《深渊里的目击者》 第1章 张恩露死了 “时隔30年,我市考古又有重大发现,沉睡千年的后唐庄宗时期双龙九凤冠,在地铁三号线府河上段工地被发掘。据考古人员介绍,凤冠出土时棺木完好,棺中不见尸骨及其他陪葬物……” “卧槽!前两天三号线府河下段那边不是漂了具女尸吗?不会是墓里出来的?” 青山院大门外的小卖部,电视音量被两个店家的声音盖过。 乔以走过去,“买束花。” …… 青山院内是张恩露的葬礼。 乔以身穿纯黑色中长款大衣,戴着黑色墨镜,神情僵滞地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 她泛白且麻木的指尖,紧紧地扣着怀里正值绽放的马蹄莲。 墓碑上张招娣三个字,锥心又窒息。 张恩露在成年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是拿着户口簿去公安局,将张招娣这个名字,从她人生中划去。 此刻,躺在冰冷墓地里的她一定没有想到,在死者为大前,一切竟又回到原点。 乔以记得改名成功的那天,锦城的晚风特别大。 她们一起坐在锦城的天桥上,吹着冷风,左手烤串,右手香槟。 “让我们恭喜张女士,从今往后,只招财不招弟!” 那是乔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张恩露笑得那么灿烂与恣意。 而这两者间,不过是转瞬的距离。 无情二字,在命运这条长河里,总是更胜一筹的。 张恩露的母亲李桂香站在墓碑前,面无表情的她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麻木。而站在她身旁的张德贵,脸一如既往的黑冷,没有人知道这个沉默的中年男人,此时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乔以走过来,一抹牵强而疲乏的笑意,随即在李桂香的嘴角荡漾开来。 “小乔,谢谢你大老远赶来送招娣最后一程。” 乔以微微颔首,将怀中带着自己温度的马蹄莲,轻轻放在张恩露的墓碑前,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漠,令李桂香脸上的笑意明显有些挂不住。 接收到张德贵的瞪眼示意后,她顿了一下,再度迎上乔以眼眸时,歉疚的神色中透出些许的小心翼翼。 “小乔,我们商量了一下:招娣自杀这事……就这样了。” “巍然还这么小,回头调查出来真要是和胥远有关,到时候将他送进监狱去了,谁又来管呢?” “这胥远再不济,他也是巍然的亲爸。” 说到此处,李桂香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说得难听点,这要是被别人知道胥远是杀人凶手,巍然以后也没法做人,不是吗?” “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孩子好。” 张恩露火化那天,乔以抱着遗像将胥远的脑袋砸得头破血流的场景,李桂香还历历在目。 很显然,她是在担心乔以闹事。 ……都是为了孩子好? 乔以怔了一下。 早些年,张恩露准备和胥远离婚时,李桂香也是这样说的。 似乎一个女子只要成了母亲,她的人生就只配活在“都是为了孩子好”的规则里。 一旦她挣脱这副枷锁,那她这个母亲就是失责,就是罪大恶极,甚至连人都不配做的。 以至于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她连死都可以死得不明不白。 “阿姨,这是你们家人的决定,不用告诉我。” 乔以闷声应道。 喉咙里苦涩的感觉,好似卡了一颗逐渐化开却又……怎么都咽不下去的甘草片。 但这话在张德贵听来,可不是不用告诉她那么简单,而是: ——你们决定算了,那是你们的决定。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见乔以态度坚决,张德贵也懒得再惺惺作态于这表面上的和谐,冷哼两声后,斥声道: “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这个外人有屁的关系!” “要不是你天天怂恿招娣,她没准儿压根儿就不会死!现在人都死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装?” “你要是再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别怪老子不客气!” 乔以好似听不到话里的威胁和指责一般,冷冷地睨了一眼满脸横肉的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桂香见状忙不迭地追上去,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祥拉住了。 “妈,警察都已经说了姐是自杀死的,我看她这人是有什么被迫妄想症,神经病!” 李桂香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呜咽着。 张德贵嫌恶地瞪了她一眼。 短短几日的时间,这个原本精气神十足的女人,佝偻的蹒跚背影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 “成天只知道哭哭哭,晦气的东西!祥儿别理你妈,我们走!家里的人还等着我们回去喝酒呢!” 丧宴的地点,设在小区的单元楼下。 坐进驾驶室的乔以,直勾勾地看着满坝子的客人。 他们有的嗑着瓜子聊着天;有的若有所思地站在麻将桌旁激烈讨论着;有的左手香烟右手手机;有的聚精会神地指点着一旁即将上桌的菜肴;有的已经开始就着花生米你一杯我一杯…… 虽然注意力不同,但脸上的笑容却是一样的。 无非是谁笑得恣意些,谁又笑得捂住了嘴罢了。 他们是这场丧宴的宾客,可又都好像跟这场丧宴毫无关系。 无人悲伤,除了趴在方向盘上号啕痛哭的乔以。 这是她第三次见证属于张恩露的席。 第一次是婚宴。 第二次是满月宴。 第三次……是现在。 出生,工作,结婚,生子,死去。 张恩露的一生,该完成的流程似乎都完成了。 但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那部分人生,有没有开始过? 乔以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 ——张恩露绝不可能自杀。 ——她一定是非正常死亡。 …… 回到锦溪别院,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半。 乔以从衣帽间取出和张恩露的同款睡衣,进了洗浴间。 水声与呜咽声,热气与眼睛里的雾气,在这几平方里的空间里萦绕跌宕。 它们犹如藤蔓般,紧紧地缠绕上乔以的身子,再蔓延至脖子。 在晕厥前的最后一秒,置物架上的手机铃声,将她从这场挣扎中拉了出来。 “张恩露尸体的照片,我收到了。” 听筒里,陆砚知低哑的声音,缓缓传来。 “从她指甲、口腔、鼻孔的干净程度以及身上出现的多处明显尸斑来看,被抛尸入水的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 “但作为证据远远不够,具体情况还需要结合案情和尸检才能断定。” 不等她开口,陆砚知又说,“你来得太迟了。” 乔以哑然。 顿了数秒后,她沉闷地嗯了一声,“我总是迟一步的。” 当年她暗恋陆砚知,晚了一步被张恩露抢先告白,导致自己再也张不开口。 而现在,因为晚一步,大罗金仙也做不了一堆白骨的尸检。 无奈地叹息,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显得分外冗长。 但陆砚知并未听出她字面以外的意思,“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我。” 乔以迟疑了片刻,“那个……双龙九凤冠的案子,你们警队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陆砚知:“抱歉!” 乔以一怔,嘴角晕开一抹歉疚的笑。 “该说抱歉的是我。” 双龙九凤冠出土不到三天,就在古物修复馆中被盗。 而嫌疑人名单上,她的名字排在首位。 乔以识趣地挂掉电话,顺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鸡尾酒。 正要打开,猛然亮起的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封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张恩露。 第2章 来自死者邮箱的邮件 【小乔: 照片收到了吗? 头七时记得烧给我。 它自然会告诉你……双龙九凤冠去了哪儿。】 所以: 张恩露这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人生会有这场死亡? 乔以愣了。 …… ——“咚咚咚!” 正准备将刚保存的邮件截图发给陆砚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咚!” 此时,斗柜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一点。 在这座已经安静下来的城市面前,朝着玄关处走去的乔以,心跳得格外剧烈。 她百分百确定微信聊天框内,并未出现有任何人前来的消息提示。 将眼睛贴上猫眼的一瞬间,沉闷的敲门声戛然而止。 屋外亮如白日的走廊上空无一人,静得好似刚才的敲门声是场幻听。 但电梯楼层显示器上亮着的数字“28”,正在稳步下降。 而28,是乔以的所在楼层。 这说明,刚刚有人来过是个大概率事件。 乔以静静地贴着门,一动不敢动。 直到电梯在负二楼停下,这才伸手开了门。 一个27寸行李箱般大小,上面写着“毋”的纸箱子,抵在门口挡住了她出去的路。 ……是张恩露的笔迹? 迅速抱起箱子回到房间的乔以,拿起一旁的美工刀划开胶带时,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关于箱子里可能出现的物品。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出现在视线里的会是张恩露和陆砚知的唐制汉服婚纱照。 看着照片上青绿褘衣,头戴双龙九凤冠,笑得一脸春意的张恩露,乔以的脑袋好似被五雷轰顶般,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一时间,整个人迟迟不能从眼前的景象中缓过神来。 双龙九凤冠被盗的那天,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和张恩露有关系。 只是这个想法在刚冒出来的瞬间,就被乔以自己否定掉了。 文物发掘中心在双龙九凤冠出土后,随即将其交由乔以全权负责修复事项,在未交付前如果出现任何的闪失,她都是要负全部责任的。 在乔以看来,张恩露和自己是最好的朋友,不可能做这种恶意中伤自己的事情。 另一方面,双龙九凤冠的归属权是国家,盗窃一旦被抓住是要因盗窃罪入狱的。 以乔以对张恩露的了解来看,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后半生去赌这么一场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概率的事情。 因为张恩露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注定了她的人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胆量。 可眼下来看,乔以显然低估了张恩露,同时又高估了她们之间的感情。 又或许如陆砚知那天所问她的一样: ——“你当真了解张恩露吗?” 这一夜,乔以无眠。 在张恩露和陆砚知的唐制婚纱照前。 也在她和张恩露十年的友情前。 …… 早上9点,乔以准时打卡进入古物修复中心。 她今天的任务是对残缺不堪的凤蝶翡翠簪进行一个3d扫描,迅速且精确地获取它的形态、纹理和细节信息,从而得到大量的点云数据。 这些点云数据在进行处理和重建后,会生成出真实、精密的3d模型,它们能帮助乔以对凤蝶翡翠簪的各个点进行更加精细的分析,以便她在后期的修复中最好地还原出文物的原始状态。 但乔以的手刚触碰到实验室的门把,就被里面的谈论给挡了回来。 “上个星期一,乔老师和露露姐在修复室大吵了一架。当晚双龙九凤冠被盗,露露姐失踪,第三天一早露露姐的尸体在府河边被人发现……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 “难不成是分赃谈崩了?” “所以,乔老师对露露姐痛下杀手?” “这种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瞎说哦。” “那好端端的露露姐怎么会自杀?这要我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皆有可能。” 在乔以被列入嫌疑人名单后,同事们对她的态度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但当亲耳听到这些看似很有逻辑实际异常可笑的分析,她依然倍感唏嘘。 正犹豫是进还是退,一记沉稳的男中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乔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于建国,府山博物馆的现任馆长。 乔以愣了一下,“好。” “这是你年假的审批单。” 刚踏进办公室,于建国抽屉里的申请单就已经递到她手边。 “于馆,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填这个。” 不得不接过的乔以,看着申请单上自己的名字,有些发懵。 于建国慢条斯理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摇头低声道: “现在虽然警察没有证据,证明双龙九凤冠是你盗窃的。但同样的,我们谁也没有证据,证明它的丢失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我们商量后决定:暂停你手中的一切修复工作。等这件案子有结果了,再回岗位。” 等案子有结果再回岗位? 很多文物的盗窃案,别说等一辈子没有结果,有的甚至等几辈子连个下落都等不来。 这和逼迫她主动提出离职有什么区别吗? ……就差直接将“滚”字抬到明面上了。 但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乔以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提离职。 并不是非这份工作不可,而是当初清清白白地来府山博物馆,即使走……她也必须是清清白白地走。 “凤蝶翡翠簪的修复交给应梦就行。” “乔老师……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见乔以不说话,川字眉紧缩的于建国顿了一下,方才还尽量保持着平和的口吻,瞬间变得冷沉起来。 应梦是今年新来的同事,由乔以负责在带。像凤蝶翡翠簪这种修复难度的头饰,应梦还远不具备搞定它的能力。 然而,对于所有修复师的情况都了如指掌的于建国,还是将修复凤蝶翡翠簪的工作移交到了应梦的头上。 听着这番看似商量实际是威胁的话,乔以如果再不明白其中的东西,就说不过去了。 既是已成定局的东西,她这个小小的修复师又怎么可能有改变的权利? 在申请单右下角签上自己名字后,乔以将其往于建国桌上一放,微微颔首一笑道: “好。” “多谢于馆……批假。” 看着随即转身就走,甚至连半点异议都没有发出的乔以,于建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开始愈发相信,脑海中那些从下属那儿听来的,关于张恩露的死和双龙九凤冠的盗窃,都与乔以有关的推测。 …… 走出府山博物馆,乔以点开陆砚知的微信,将昨晚截图的邮箱界面发了过去。 只是收到两人婚纱照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告诉陆砚知,而是暂时选择了隐瞒。 在那封邮件里,还有一个加密的……超大体量附件,急需找人破解。 起初乔以以为附件里面的内容,是张恩露在邮件里提到的照片。结果,紧接着出现在门口的唐制婚纱照,立马推翻了她的这份自以为。 陆砚知一直到傍晚才回过来消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张恩露应该从来不叫你小乔。” 是的……张恩露对乔以的爱称有很多,但的确没有一个是小乔。 所以: 这封来自张恩露邮箱的邮件,发件人到底是谁呢? 第3章 你信吗? 乔以毫无头绪。 定定地看着电脑的猩红眼睑,像是被人放了一个黄豆样的硬物在里面,硌得她涩疼。 她正尝试着登录张恩露的邮箱,密码是她们认识一周年的日子,外加两人名字的拼音缩写。 在微信的使用还未广泛铺开来,在手机还未成为人手一个的生活必需品前,邮箱承载了太多的书信往来。 张恩露曾开玩笑般地同她说过: “这个姐妹同款密码我这辈子都不会改,除非我要拉垮了……那死前必须得把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都修改一遍,不能让任何人将我和我们的秘密窥探了去。” 多年后的现在,登录界面反复提示的——密码错误,竟令张恩露的玩笑话变成了真的。 但她另一句玩笑“等我买彩票中了一个亿,就包养你!”,却偏偏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乔以在世事无常的无奈里,再次点开陆砚知的微信聊天框。 “要一起去落巷走走吗?”她问。 陆砚知秒回。 “好。” …… 落巷。 这是位于云涧市中心的一条商业步行街,主要景点有:古街、古戏台、古井、茶馆、南宋石刻长廊、民俗墙、山落小吃街、山河桥等。 以其古色古香的氛围感和当地人所展现出来的松弛感而迅速出圈,成功入围云涧十大网红景点。 张恩露与陆砚知唐制婚纱照的背景,就是在落巷里面取的景。 乔以到的时候,陆砚知已经先她一步等在巷口了。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与死人打交道的原因,路灯下的陆砚知看起来没有一点光感,好似跟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薄纱。 而世界穿不透薄纱照进他,他也穿不透薄纱走进世界。少年时期那好看而明朗的眉眼,现在沉得像是被福尔马林泡过般……对谁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没有半点活人气。 见她走过来,陆砚知温和一笑,将在手里抱了很久的牛仔夹克,递向她。 “落巷尽头新开了一家私房菜,尝尝去?” 秋天的晚风,拂在乔以露出来的细长胳膊上,鸡皮疙瘩起了又散,散了又起,和人生里来来去去的虚无如出一辙。 只是在伸手的瞬间,乔以又想起他和张恩露的汉服婚纱照,于是已经到半空中的手,立马回缩转向了自己耳后的碎发。 “不用,这个天走走就热起来了。” 见她拒绝,陆砚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各怀心事地朝着他口中的那家私房菜走去。 “这个照片……你收到了吗?” 餐厅最角落的位置,乔以点开手机相册,有些犹豫地放到陆砚知手边。 看到屏幕上自己和张恩露的汉服婚纱照,陆砚知身体里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般,向来冷静无波的眼睛,此刻尽是惊愕与不可思议。 “所以:张恩露在邮件里说的,让你在头七时烧给她的照片,是指这个?” 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前,他都一直以为是待解开的加密附件里的照片。 “是。”乔以点头。 “这组照片……是合成的。” 再开口时,陆砚知面部的惊诧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 毕竟这些年,如此疯狂的事情张恩露可没少干。 但凡这件事情少上那么一丝荒谬,都不是她张恩露的风格。 乔以听到陆砚知这样说,倒也没有那么意外。 因为在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她脑海中就出现了这种可能性。 她更意外的,是张恩露这份在死了也依然念念不忘,必须带着和陆砚知合成的婚纱照,一起入土的神经病般的偏执。 “她头上戴的凤冠,是府山博物馆被盗的双龙九凤冠。” 确定两人唐制汉服婚纱照是合成的后,乔以将今晚约陆砚知见面的另一个目的,引了出来。 陆砚知从来不怀疑乔以说的话,无论是什么。 只是这也同样不影响,在所有的事情面前,他都只讲证据。 将张恩露头顶的凤冠放到最大后,他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双龙九凤冠出土那天的新闻,然后将两者放到了一起。 正要进行对比,乔以拉住了他的手。 陆砚知抬头,略带疑惑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出去。 ……是胥远。 云涧这座城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算大。因此,与胥远遇上并不是什么好意外的事。 但张恩露的头七都还没有到,胥远的怀里就已经搂上别的女人。 这…… “乔以,你冷静一点。” “胥远现在是丧偶状态,他怀里就是搂十个女人,那也是别人的自由。” 见她拎起餐桌上的醒酒器就要冲出去,陆砚知立马放下手机拉住了她。 这个道理……乔以当然懂。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低头看向陆砚知时,眼睛里热浪滚滚。 “陆砚知,露露死不到七天,不到……七天。” 哽咽的声音,悲愤、震惊、不甘。 “他要不是在露露死前就跟别人搞上了,你信吗?” 陆砚知没有回答。 他想起那天乔以申请对张恩露的尸体进行解剖,胥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随即拉着乔以,跟了上去。 …… “老公,你上周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把loop拿下吗?” “拿拿拿……必须给我宝贝拿下。” 从落巷出来的两人,像是连体婴一般,说说笑笑地朝着旁边的skp走去。 任谁都想不到,这会是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 loop是lv的一款腋下包,价格大约在一万八。 张恩露和胥远结婚六年,即将七年。 除了告白时那束路边买来的鲜花,和婚礼上必须有的捧花,以及某次出差从免税店带回来的一支迪奥口红,张恩露再没有收到过他送的任何礼物。 但就是这样一个男人……现在却要给另外的女人送一个快两万的包? 直到看着胥远带着新欢,新欢心满意足地拎着纸袋子从lv走出来,乔以这才相信,胥远刚才那句买买买的惯话竟是真的。 “露露死前半个月,还找我借1000给他们儿子交兴趣班的费用。” “她一死,胥远转身两万的包说买就买,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乔以定定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在愤怒中紧握的拳头,又在无力中逐渐松开。 陆砚知明白,乔以话里的意思是胥远这突如其来的钱,极有可能是来自倒卖双龙九凤冠所得。 他顿了一下,“你有证据吗?” “这些……算吗?” 第4章 被钉在门上的尸体 乔以口中的证据,是她和胥远一周前的微信聊天记录。 陆砚知看完,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这只能证明胥远有向你了解过双龙九凤冠一事,和他是否参与了盗窃案,是两码事。” 见乔以没有吱声,顿了一下,他又说: “但你可以因为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与你联系,一联系问的又全是与双龙会九凤冠有关的事,从而对他产生怀疑,并展开证据搜集。” “等你有可以直接证明他和张恩露的死有关的证据,就能移交警方申请立案。双龙九凤冠盗窃案的自证,流程也是这样。” 乔以点头,她明白陆砚知话里的意思。 在她看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一定有迹可循。 既然张恩露是在进入无监控路段后死亡的,那这段路肯定有必要在同样的时间去走上一趟。 没准儿就在犯罪现场的模拟中,发现了之前被忽略的什么重要细节呢? “那个,明天……你可以陪我去一趟案发现场吗?”作出决定的乔以,抬头看向陆砚知,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的内心在害怕……被他拒绝。 陆砚知却没有半秒的迟疑。 “好,你先进去,明天见。” 看着他嘴角的笑,乔以突然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那会儿的陆砚知每天都是这样笑着,边挥手边跟她说——“明天见。” 不同的是当年的他站在学校门口,而现在,他站在她住的小区门口。 他们分明一直都离得那么近,却又总像是隔了条银河,怎么都靠不在一起。 在旁人的“让一让”中回过神的乔以,情绪突然有些复杂。 “要上去……坐一会儿吗?” 一番挣扎后,她总算问出了口。 陆砚知没有想到她会发出这个邀请,他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 从张恩露来云涧工作的那一天开始,乔以再也没有和他独处过。 原因她没说,他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今晚如果不是因为婚纱照的事情,眼下只有他能确认真假,他相信乔以绝不会主动约他。 而这样的机会,还有没有下一次,陆砚知不知道。 “好。” 应声的瞬间,他已经从小区门口大步走到乔以身边。 …… 28楼。 陆砚知坐在沙发上,他静静地看着乔以在这间奶油风的屋子里穿来穿去。 这是他从17岁就开始期待的场景。 与她三餐四季,日出而作,日落而……做。 他们会有一只可爱的猫和一只凶凶的狗,以及一个可爱的女儿。 甚至连女儿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陆以喜。 陆砚知和乔以有喜。 他曾坚信不疑,自己能在大学一毕业就实现这个理想。 结果,如今同学们的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而他和乔以……还没有拉上手。 或许自己应该再主动一点?陆砚知若有所思。 而丝毫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乔以,正从收纳柜里将某只特殊的杯子取了出来,这是她某次去国外旅游时淘来的手作孤品。 原本是准备送给陆砚知作为生日礼物的,结果那天张恩露生病进了医院,等两人走出医院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当时的乔以想,这次没有送出去那就下次。 后来她才知道,人生其实没有那么多的下次,很多时机往往有且仅有一次。 而这个她自始至终都觉得和陆砚知特别相匹配的杯子,一放就是好几年。 “水要喝热一点还是温一点的?”站在岛台旁的水槽边,乔以一边冲洗杯子一边抬头问道。 陆砚知有些微微失神。 听到她的声音,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喜欢滚烫一点的水,还是温一点的?” 乔以又问了一遍。 “都……” 他想答都可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的就行,谢谢。” 乔以微微一笑,“好。我再洗一点水果,喜欢吃什么?” 说话间,她已经走到冰箱旁。 正要踮起脚尖取出放在最上层的水果,陆砚知已经先她一步伸手扶住了,正在往回弹的冰箱门。 “我来。” 他站在她的身后,仅到他下巴处的她,像是被他抱进了怀里。 乔以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又紧张又心安,走廊静得她甚至……能听到他心跳得“突-突-突”的声音。 “你把杯子端过去,我来洗。” 陆砚知说。 他的声音很低,却烫得乔以连心尖都是绯红的。 这是她11年来,梦了无数次的场景。 和梦里不同的,是她没有伸手从背后抱住陆砚知,而是逃也似的走开了。 倚靠回沙发上,乔以的目光依然定定地锁在陆砚知身上,直到他端着洗好的水果朝着客厅走来,她忙不迭地捧起刚放下的水杯,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就差直接将脸直接埋进杯底了。 客厅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乔以。” 沉默了数分钟,陆砚知开口。 有些暗哑,有些严肃,唤的还是她的全名。 乔以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陆砚知接下来会说什么,她的内心有些期待,但又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猛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再次弹出来自张恩露邮箱的邮件。 陆砚知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得不又吞了回去。 这封邮件,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开门。】 点开邮箱的瞬间,乔以滚烫的脸,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未留一丝血色。 “你进卧室去,把门反锁上。” “无论听到什么声响,都不准开门。” 陆砚知从她手中接过手机,并用极低的分贝在她耳边说道。 但乔以站在原地,不肯移动半步。 “一起。” 陆砚知既看到了乔以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也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坚定。 他依然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将她推回了卧室。 “听话。” 乔以正要伸手,锁芯拧动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 陆砚知从外面将门反锁,并取走了钥匙。 再然后,就是他离卧室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 门外鸦雀无声。 猫眼已经被人用东西挡住,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门内的陆砚知,一手握着菜刀,一手握着门把,但他始终没有转动。 他在等。 十分钟后,电梯在28楼停下。 但紧接着响起的,并不是陆砚知预料中的,仓促逃跑的脚步声,又或是来自小区保安的敲门声。 “这是什么味道?好腥。” “是血……好多的血。” “卧槽!是……是是……是角落上的这家流出来的,这这这也太丧心病狂了,把人杀了还钉在门上。” “快快快报警、报警、赶紧……报警。” 陆砚知就是在这个时候推开门的。 两个保安看到他手上拎着的菜刀,刚才只是发软的身体当场无法动弹,俨然和那具被钉在门上的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你……” “你……你要做什么?” 他们惶恐万分地看着陆砚知,两腿间的地面,在开口时已经湿透。 “法治社会,你可别乱来。” 正要解释,被钉在门上的尸体,突然朝着陆砚知扑了过来,但在撞上对面的墙壁后,却又摔得四分五裂。 ……假人? 所以: 眼前如此惊悚的一幕,到头来竟然是场恶作剧? 第5章 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 陆砚知回到卧室,是在四十分钟后。 此时的乔以正手握螺丝刀,用力地拧动着门框上的最后一颗螺丝。 螺丝被扒拉出来的瞬间,失去支撑的卧室门也顺势朝着她倒去。 陆砚知见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 “你……你在下门?” 他低头看着她,有些不太确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惊讶,几分震撼。 上学那会儿他稍稍一用力,乔以就会怎么拧都拧不开自己放在桌上的水杯,只能递给他,“求你。” 她当时声音里的那份温软,后来陆砚知每每想起,心尖都会迎来海浪般的颤抖。 但现在,她竟然一个人徒手拆了一扇……快要赶上她体重的门。 全然不知陆砚知在想什么的乔以,听到他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有些懵。 这门都已经掉下来了……她在做什么还不够明显吗? “你搬到我那边去住。” “等这件事情结束,再搬回来。” 陆砚知从她手中接过螺丝刀,将螺丝一颗一颗地往回装。 搬到他那边去住? 乔以低着头,不敢直视陆砚知的眼睛。 他今天这是……疯了吗?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虎狼之词。 “结束之前,我住在你这边。” 陆砚知又说。 是她想……多了。 乔以在弹指间爬满肌肤的红晕,又在弹指间消失殆尽。 她极为尴尬地咳了两声。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门口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像之前那样放个箱子,箱子里面装个什么东西的话,应该不至于让陆砚知花那么长的时间,并又在现在做出这样的决定。 “来了一个箱子。” “确定要打开吗?” 说话间,陆砚知将一个平板般大小的泡沫箱,抱了过来。 这是从四分五裂的假人心口处,撕扯下来的。 之所以没有让保安直接带走扔掉,是觉得乔以有必要知道,送这个东西的人……的变态。 乔以坚定的点了点头。 点头打开泡沫箱的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装满鲜血的箱子里,一颗插满针头的血肉模糊的心脏,被正正地摆放在中间。 围在它四周的是血红的肝、蜂窝似的肺、还有脂肪紧绕的肠和一双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发出尖叫的同时,乔以已经冲向卫生间剧烈呕吐了起来。 “是猪的内脏。” “不是人的。” 陆砚知站在她身后,低声补充道。 乔以听到后,瞬间吐得更厉害了。 是她自己忽略了,只要体积合适,没有什么是箱子所不能装的。 缓了整整半个小时,乔以煞白的脸才逐渐恢复血色。 她靠坐在沙发角落处的位置,下巴抵着膝盖,脑袋微微耷拉着,无奈又疲倦。 “露露已经死了,参与不了正在进行的任何事情。” 陆砚知点头。 乔以闷闷的叹息声像是一把刀,从他心上一剜而过。 有些疼,好在除了他,没有人知道。 “以你对张恩露的了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藏在邮件背后的那个人?” 他眉眼微蹙,若有所思地问道。 乔以在脑海中将所有和张恩露有关的人,都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答案依然和最初一样。 “胥远。” 从得知张恩露自杀的那一刻起,她就怀疑胥远有问题。 在经历傍晚买奢侈品的那一幕后,乔以更是坚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但目前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够证明胥远和张恩露的死有关系。 陆砚知正要开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好。我半个小时到。” 是局里打来的电话,有个突发案件,需要他立马去趟现场。 “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先送你去我那边。” 原本站起身来是准备送陆砚知下楼的乔以,听到这句话,脑子突然有些空白。 她以为他刚刚的那番话,不过是一带而过罢了,没想到竟然来真的? “不用。” “我可以。” “而且那个,我……我认床。” 乔以笑了笑,以此掩饰内心的局促。 好在不知道是不是着急回局里的原因,面对她的拒绝,陆砚知并没有多说什么。 叮嘱她关好门窗后,随即抱着装满内脏的泡沫箱大步离去。 确定门已反锁后,乔以转身朝着浴室走去。 她需要净一净,也需要静一静。 因此,即使已是深秋季节,浴缸里放的依然是冷水。 从头戴双龙九凤冠的合成婚纱照,到送上门的血肉模糊的内脏,乔以不知道明天还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这种对未知的茫然和可怕,在她的心尖起起又伏伏。 消息提示音响起时,她以为是陆砚知发来的消息,立马抓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准备回复。 点开微信,却是目瞪口呆。 这份持续不断的震动既不来自短信,也不来自电话,而是来自一条接着一条的微信好友申请消息。 更离奇的是……所有的好友申请,皆是通过手机号码精确查找。 这个微信号是乔以的私人号,知道的人并不多,甚至说是屈指可数也不为过。 与工作相关且对外公开的微信号,则是另外一个。 偏偏此刻登录着工作号的平板电脑,微信界面上半丝动静都没有。 面对这些好友申请,乔以既没有点同意,也没有点拒绝。 她看了一眼屏幕右上角,此时,时间已经来到深夜的11点40分。 陆砚知走时,是11点整。 从她小区到陆砚知口中的目的地,某德地图的驾车导航,显示需要20分钟。 这个时间点,陆砚知应该早到了。 但他和她微信聊天框的消息,依然还是停留在傍晚那一条。 成年人的爱与恨,向来都是很直球的。 不想,就不会发。 乔以看着一直没有新消息弹出的聊天框。 “你到了吗?” “我的手机好像……中病毒了。”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接着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 重复数次后,最后什么也没有发。 直接点中聊天框,对该聊天选择了——不显示。 这是作为成年人的克制,也是作为成年人的无趣。 而屏幕上,新的好友申请还在持续弹出。 但这一次,看着申请里的备注信息,乔以僵住了…… 第6章 双龙九凤冠什么时候发货? 【什么时候发货?】 【收了钱就玩失踪是?】 【这都延期一个月了,博主你是死了吗?】 【发货!别给老子装死!】 …… 一条接着一条的好友申请备注,像极了来自乱坟岗深夜的阴风。 它们一阵接着一阵,直捣乔以天灵盖。 除了文物修复师,她的确还有一个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的身份。 ——某红书,文玩分享博主。 在没有那么忙的时候,乔以会拍摄一些不怎么被人知道的文物,配上文字资料后上传到该账号。 提升大众文物认知,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文物保护当中来,传承和延续我们的历史文化遗产,是她发布这些视频全部的目的。 因此: 她从来不接广告,无论对方开价多少。 主打一个分享。 至于眼前这一堆好友申请里提到的收钱不发货的行为,她从来没有参与过,自然也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发生的。 但下一秒,再度令乔以目瞪口呆的好友申请备注,猛然惊现: 【双龙九凤冠被你吃了吗?】 【你要是再不发货,我追到府山博物馆来找你,看你还有没有脸!】 发双龙九凤冠? 不发就追到府山博物馆找她要? 乔以一度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屏幕对面的人疯了? 不然: 为什么倒卖文物的人,敢猖狂的如此明目张胆? 刚刚她还在想: 有没有可能是某个手机号码和她差不多的卖货博主,一个不小心将号码填错了,这才导致所有的顾客现在加的都是自己的微信。 现在看到双龙九凤冠几个字,一切不言而喻。 这件事情并非乌龙,而是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从卫生间走到书房电脑前坐下,冷静下来的乔以依然没有摁下接受或者拒绝,只是将所有提到双龙九凤冠的申请备注,全都截图保存了。 “你是谁?” “你到底要做什么?” 犹豫许久后,她点开张恩露的邮箱,给对方发去了第一封邮件。 邮件背后的这个人实在是过于熟悉她,甚至有些熟悉到了让她感到可怕的一个程度。 但直到天亮,这封邮件都静得犹如沉在海底的帆,没有激荡起半波回应。 积攒了一宿的微小希望,在乔以伸手关掉网页的瞬间,灰飞烟灭。 …… 顺丰打来电话,说有快递到小区门口时,乔以正准备下楼。 她与研究生时的导师李一济,约了今天上午10点在莲山禅寺碰面。 路过向来冷冷清清的保安室时,乔以有些微微的愣,因为这会竟破天荒的围满了人。 没有人不喜欢吃瓜,乔以除外。 但她的脚,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跨过保安室的大门,甚至还挤到人群的最前面。 “昨晚28楼xx那家人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钉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在门上。” “你们不知道,大半夜的整个走廊都是血。那个尸体的姿势就是这样四仰八叉的,然后耷拉个脑袋,头发将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个眼睛。” 28xx是乔以的房号。 看着眼前边说边演绎,一脸上头的保安,她眉头紧蹙。 “最吓人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是那个男业主刚推开门,那个钉在门上的尸体,就朝着他飞了过去。” 冷气倒吸的吃瓜群众,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迟迟不敢开口说话。 只有保安那一双瞪得犹如癞蛤蟆的眼睛,在他们的脸上来来回回。 “那个男业主平时应该有运动什么的,反应特别快,躲过去了。” “然后……你们猜怎么着了?” 讲到最关键的地方,他突然一脸神秘地停了下来, 【那个尸体不会又活了?我就说昨晚楼上怎么那么大的动静。】 【我的天,幸亏那个男业主没有心脏病,不然昨晚只怕是推门即吓死。】 【但我怎么记得那家一直都是一个年轻女孩子在住,没有看到过男的跟她一起啊。】 【那个男的……不会是鬼?】 人群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安静。 他们只感觉后背阴风阵阵,连脊梁骨都是冷的。 看着眼前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保安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好几口。 “然后那具尸体砸到对面的墙后,砰的一声!” 他顿了一下。 “摔得……四分五裂。” 【所以,到头来竟然是个玩偶?】 【这要是恶作剧的话,可真是丧心病狂。】 【就算玩偶也能把人吓得半死好。】 一片唏嘘的声音,显然是对于这样的结果有些失望。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他摇了摇头,伴随着落下的尾音,发出重重的一声叹息。 “那个假人的上半身,粘了一个泡沫箱子。” “那个箱子里放着心、肝、肺、肠,还有……一双眼睛,它们被血浸泡着,好像在说快救我,快救我。” 围着保安室的吃瓜群众,在这一声声的救救我中,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但保安显然没有打算就这样结束此事,他点开手机相册,递了过去。 “要我说,那个男业主真是厉害,收拾起来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不像老王……吓得尿都出来了。” “你别光说我啊,你的尿还不是被吓出来了。” 乔以静静地退了出来,在他们一句句的“卧槽”声中。 要是被人认出来她就是28xx的业主,只怕是今天上午都别想走出小区了。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开门”那封邮件后,迎来的竟然是如此惊悚的场景。 但经历它的人陆砚知,竟然对此绝口不提。 他之所以过那么久才打开卧室的门,原来是收拾现场去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过于恐怖和完全不可掌控的突发事件,他才提出让自己搬去那边住的。 昨晚推开门的人要是换作她自己,只怕这儿她站着的地方,就该是某医院的icu了。 乔以内心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复杂。 她拿出手机,点开陆砚知的微信,两人的最后一条消息,依然还是停留在昨天傍晚。 是……还在忙吗? 她想跟他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犹犹豫豫了很久,乔以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发。 刚点开导航,正要输入目的地,通话页面弹了出来。 屏幕上不断闪烁着的,是陆砚知的名字…… 第7章 真假博主 乔以有些微微失神。 在智能手机普及后,除了快递、外卖、广告、诈骗还在坚持不懈地打电话,其余人的联系都变到了微信上……紧急情况除外。 “在家吗?” 听筒里,陆砚知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 他从上学起就这样,通宵之后声音必嘶。 但乔以并没有多问。 “我在停车场了,准备去一趟莲山禅寺,昨天跟李老师约好的。” 因为关心过多……就超出他们朋友关系的界限了。 她口中的李老师,是读研究生时的导师李一济,陆砚知也认识。 他原本是想说,那他把安装师傅的电话号码发给她,等她空了再重新约安装时间。 但昨晚那惊悚的一幕立马涌上脑海。 “安装监控的师傅15分钟后到,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过去。” 乔以搬到锦溪别院已有大半年,安装监控这件事情她从搬进去的第一天就规划上了,只是直到现在还没有落实。 如果不是陆砚知替她接手了这件事,明年的今天都还落实不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介意。” “门的密码是我高中学号的后六位。” 乔以没有任何的犹豫。 “好。开车注意安全。” 尾音落下的瞬间,陆砚知已经挂了电话。 所以: 他都不需要听自己念一遍密码吗? 看着已经返回导航界面的手机,乔以满脑子都是问号。 但犹豫数秒,还是点开陆砚知的微信,将智能锁的密码发了过去。 陆砚知秒回。 回复的内容: 是她完整的高中学号。 …… 半个小时后,乔以准时出现在莲山禅寺。 这是一座由宋代皇室监修的古刹,位于江清区西廊遗址的核心位置。 在经历了多次毁坏与修缮后,这里极其不易地保存下了宋代的佛塔、毗卢殿和明代的牌坊,以及清代的大雄宝殿、弥勒殿等古建筑。 而藏在这些建筑中的宋代壁画、明代石雕、浮雕彩塑更是堪称一绝。 李一济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引导和辅助学生们将毗卢殿内目前已存在多种病害,如起甲、酥碱、空鼓、裂缝、不当历史加固……等的一叶观音壁画,完好无损地揭取下来。 这幅隶属于宋代的寺观壁画,画法采用了传统的工笔重彩技法,以纯天然的矿物质和植物颜色为颜料,用马牙朱、孔雀石、赤铁矿、蓝铜矿、云母、铅黄,胭脂等彩绘而成。整体色彩丰富而浓烈,视觉张力强劲,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意义,在进行全方位的修复后将放至府山博物馆陈列展出。 “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揭取壁画时,被墙上的壁虎吓得哇哇大叫吗?” 李一济看向乔以笑了笑。 浑厚的笑声依然和当年一样爽朗、慈爱。 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乔以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中淡忘。 但李一济却还记得。 乔以的眼睛因此有些微微的滚烫。 她想起读书那会儿,别的老师开玩笑: “以后要是出了岔子,可千万别说我是你老师。” 李一济从来不开这样的玩笑,他说的最多的是: “别怕,有什么处理不了的岔子,就来找我。” 现在,她真的来了。 不是修复不了某件文物……而是牵扯一桩文物盗窃案。 “那次壁画揭取,好像还是我们的第一次实操。” 因为内心的惭愧,乔以应答的声音格外的小。 “是啊,转眼你们就都毕业工作了。时间真快。” 李一济从工具箱中取出软毛刷和吸耳球递给她,两人开始做揭取前的准备,先对壁画表面的浮尘进行清理。 一记活泼的明亮嗓音,在乔以手指刚刚触碰到墙壁的瞬间,猛的从壁画后方传了过来。 “师姐,你最近怎么不更新视频了?” 是这届的一个小师妹。 乔以的手瞬间僵住。 原本上周她就应该更新的,但张恩露的突然死亡,以及双龙九凤冠的被盗,令更新不得不先暂停一步。 “你上周不是在视频里说,要跟我们分享双龙九凤冠的修复吗?” 小师妹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拿着手机,蹦跳着走到了乔以面前。 双龙九凤冠的修复? 双龙九凤冠在展出之前都是不能示人的,展出前又怎么可能公布它的修复过程? “是哪一个视频,你能找出来给我看一看吗?” 乔以突然紧张起来的口吻,令手拿工具的李一济,立马走到了两人中间。 “咦……我还收藏了的,怎么不见了。” “你等等,我去你的主页看。” 小师妹边说边点进自己的关注界面,开始翻找乔以的id,而舒展的眉眼在这份翻找里,蹙的越来越紧。 “师姐,你这账号怎么注销了呀?” 她边说边一脸懵的将亮着屏的手机,递向乔以。 乔以没有接。 她所有的视频内容,从未对自己现实生活里的身份提及半分,更不可能出现与工作相关的任何信息。 至于注销,她百分百确定自己没有过这个操作。 乔以随即从一旁拿过自己的手机,点开个人账号,进入个人主页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账号是她的账号,所发布内容也是她之前的那些内容,既没有增多,也没有减少。 小师妹在接过她手机后,满脸震惊地摇了摇头。 “师姐,你意思是……这才是你的账号?” 乔以点头。 “那好奇怪啊,那我之前关注的那个博主到底是谁?” “你所有的这些视频她的账号都有,另外还有很多你的主页没有发布的视频。” “我一直以为你这个id是个盗别人视频的。” 结果……是乔以的视频一直在被别人盗取。 “她发的那些我没有的视频,你还大概记得有些什么内容吗?”乔以若有所思的问道。 “有你平时工作中的一些小片段,和文物修复的技巧分享。” 乔以身子突然一阵僵硬。 因为能拍摄到这些内容的,只有府山博物馆修复中心的人。 “对了,这个盗你内容的博主特别擅长凤冠复刻,很多人找她定制。” “我看过他们定制的返图,还原度极高,相当精美。” 小师妹认真地回忆着。 乔以的面色,越来越冷沉。 原来昨晚那一堆好友申请里的发货,来源于这! 所以: 这是一件蓄谋已久的事…… 第8章 不为人知的手机 “你在修复中心跟人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吗?” 李一济在了解清楚事件的始末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紧蹙的眉眼拧得像是刚出锅的麻花。 他很清楚,乔以是一个不喜欢说话,不喜欢扎堆,更不喜欢处处表现自己的人。 正常来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与谁结下什么梁子的,顶多在别人的脑海里,留下一个不好接触的印象罢了。 双龙九凤冠被盗一案,他在听说后的第一时间,就推测是别人的手笔。 但这个别人可能来自古物修复中心,这一点是李一济万万没有想到的。 “不知道。” “至少在这一刻之前,我都以为是没有的。” 乔以摇头,低沉的语气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无力感。 “凤蝶翡翠簪的修复,他们完不成的。” “但你现在既然已经停职在家,那在这件盗窃案水落石出前,就不要再回去。” 沉默片刻后,李一济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乔以点头,“好。” 离开莲山禅寺时,李一济送到她停车场,关上车门前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这边要是有什么新消息了,立马与你联系。” “不上班的日子,那咱们就先好好生活,知道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看着后视镜里李一济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和眼睛一样滚烫的,还有乔以的心。 …… 城西幼儿园。 这是张恩露儿子胥幽幽上学的地方。 看见乔以出现在教室门口,正准备上床午睡的胥幽幽,尖叫着从午休室跑了过来,一把抱住。 “乔妈妈!” 张恩露出差或是忙不过来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她在帮忙接送上下学。 各个季节的衣服、各个年龄时期的玩具、各个节日的礼物、红包……各个皆是精心准备的。 以至于乔以花在胥幽幽身上的钱,远比张恩露的娘家人和婆家人,多得多。 “乔妈妈最近工作有点忙,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乔以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怀抱着他,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瓜子。 “没关系。我有电话手表,你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胥幽幽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在乔以的眼前晃了又晃,他还是笑得和从前一样明晃晃。 张恩露的死,家里人暂时还没有告诉他。 他以为自己妈妈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外出学习了,等她学习完就会回家。 殊不知,妈妈永远不会回来了。 “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鞋子,水杯……对了,还有你上次说想要的那个乐高。看看喜欢吗?” 乔以拿过身后的纸袋子,依次递给胥幽幽。 她不知道胥幽幽长大后,会不会记恨他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大人,没有让他见自己妈妈最后一面。 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确确实实是无能为力的。 她不是胥幽幽的监护人,做不了这个可能会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在火化的那天,她也无数次地想过,冲到幼儿园把胥幽幽接过去。 但她实在不知道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要面对死亡。 只得作罢的那一瞬间,乔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同时也陷入了无止境的愧疚中。 而这份愧疚在这一刻,在胥幽幽的面前……更是直接到达顶峰。 “乔妈妈,你是会变魔法吗?” “一下变出这么多的东西!” 对于她这些想法毫不知情的胥幽幽,看着眼前多到自己根本拎不动的东西,兴奋得眼珠子都快要跳出来了。 乔以之所以一次性买这么多的东西,是担心胥家人和老张家人指不定哪天抽风起来,就不准她见胥幽幽了。 以他们那两家人不要脸的程度,这件事情的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一边点头回应,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双龙九凤冠出土时的新闻。 “幽幽,乔妈妈有件事情要问你。” “这个皇冠一样的东西,你有……在哪儿见过吗?” 看到双龙九凤冠的瞬间,上一秒还哈哈大笑学着乔以变魔法的胥幽幽,眉毛立马皱得像条毛毛虫。 “乔妈妈,你说错了,这不是皇冠,这是双龙九凤冠。” “我妈妈说,它来自后唐庄宗时期,这是一个距离我们很远很远的朝代。” 听着胥幽幽一本正经的纠正,乔以的心突然紧张了起来。 “是的,你妈妈说得没有错,的确是这样。”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在哪儿见到它的吗?” 她定定地看着眉眼和张恩露极像,只有嘴巴像胥远的胥幽幽,眼睛里更多的不是期待,而是害怕。 “当然是在我妈妈的另一个手机的相册里呀,她那个手机里可多这个凤冠的照片了。” “我悄悄告诉你哦,妈妈的手机里还有很多很多,上次和我们一起去吃必胜客的那个叔叔的照片。” 另一个手机? 还有一起去吃必胜客的叔叔……那不就是陆砚知吗? 看着一脸神秘的胥幽幽,乔以好似被人在头顶来了一棒。 “你的意思是……妈妈有两部手机?” 她和张恩露认识十多年了。 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张恩露是一个节约到不能再节约的人,她的手机从来都是用到不能用了,才会更换下一部。 以至于她两部手机这件事情,从胥幽幽口中说出来之前,乔以是连想都没有想过的。 “是呀。” “不过,这件事情只有我和妈妈知道,连爸爸都不知道呢。因为妈妈说,这是她和我之间的秘密。” 胥幽幽的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这话时,他满脸都是拥有妈妈秘密的骄傲感。 “那妈妈这次出差……有带这部手机吗?” 在乔以看来,一部瞒着身边所有人的秘密手机,不可能只有这些老照片在里面。 会藏着和张恩露的死有关的东西吗? “带了的,妈妈去哪儿都把这部手机带着。” 胥幽幽笃定地回应道。 乔以点头,而后伸出手捏了捏他肉肉的脸蛋,宠溺的笑了笑。 “你要继续替妈妈保守住这个秘密哦。” “要是哪天你发现妈妈不小心把这部手机掉家里了,你就悄悄地收起来,然后打电话给我。一定不能给别人看到了,知道吗?” 胥幽幽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好的,拉钩乔妈妈!” …… 车子在锦溪别院的地下停车场停下时,乔以紧绷的身子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她静静地躺在放平的座椅上,眼睛闭着,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缓缓流淌在耳边,一切好像皆是梦。 但很快,刺耳的喇叭声就打破了乔以的这份宁静。 从中惊醒的她猛然想起: 陆砚知现在……在他家! 第9章 一段监控视频 食指在触碰到指纹锁的前一秒,乔以又缩了回来。 她已经独居好几年,这种有人在家等着的感觉,期待之外更多的反而是不知所措。 平日里,她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反手脱去bra,然后再将自己倒进沙发,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一躺直接到第二天。 但现在家里有另外一个人在,她不能将自己不好的情绪带给对方,同时还要想着如何笑,如何展开话题,又或者……要如何回应对方的话题。 这样的场景,还没有开始,乔以就已经感觉疲倦了。 但对方是陆砚知,是她朝思暮想了11年的人啊。 一想到这儿,身上的疲倦又好像不见了。 乔以打开手机,看了看前置摄像头里自己的笑容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有些愣住。 因为映入眼前的,只有无尽的黑,并没有预料中那盏亮着的灯。 陆砚知这是……睡着了吗? 乔以抬手,轻轻地摁亮了入户处的灯。 沙发上并没有陆砚知的身影,她站着的鞋柜面前,也没有陆砚知昨晚穿的那双鞋子。 只有门上多出来的那个摄像头,证明着他是真的来过。 乔以随即从包中拿出手机,这才看到陆砚知发来的微信。 【监控已经安好了,操作手册在玄关处的收纳架上。】 【冰箱里有罗二姐家的冒菜,加热了再吃。】 罗二姐冒菜是乔以读研究生时最喜欢吃的食物,那会儿但凡有一周没有去打卡,心里就会痒得跟有小猫在挠似的。 毕业后,住得离学校远了些,即使不堵车来回也至少需要两个半小时。 乔以再没有去过。 拉开冰箱门,熟悉的香味立马扑鼻而来。 只是入口时,当年那丝惊艳的口感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了“也就那样”、“一般”。 乔以突然有些难过。 但她内心很清楚,其实罗二姐冒菜当年……也是这样的味道。 而她之所以觉得它不再那么令自己流连忘返,是因为后来尝的食物多了,味觉也在这些食物中越来越丰富,有越来越多的选择后,滋生出了这样的对比。 【监控的事情麻烦你了。】 【冒菜很好吃,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谢谢。】 她点开和陆砚知的聊天框,拍了一张冒菜的照片发过去。 微信界面上,陌生的好友申请还在继续,有新增的,也有昨天加她失败今天继续的。 短暂的犹豫后,乔以将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截图也发了过去。 但一直到睡觉,都没有等来陆砚知的回复。 …… 陆砚知打来电话是在第二天早上,乔以还在睡梦中。 相比于她任何事情都习惯用微信文字消息联系,陆砚知则是一个喜欢用电话沟通,速战速决的人。 “起床了吗?我在28xx门口。”他声音清透,昨日的疲倦早已烟消云散。 “起床了,可以等我两分钟吗?我换件衣服。” 说话间,乔以已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冲向了洗浴间。 这算起来了得……她想。 陆砚知嗯了一声,“好,不急。” 他的“嗯”总是很轻、很低沉、还带点克制,有点……令她想入非非。 心尖一颤的乔以,极为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大早上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虎狼画面! 陆砚知带了早饭来,是她喜欢的豆浆和油条。 这件事情,在他说在28xx门口时,乔以就想到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陆砚知的另一只手,还带了一束花。 一手生活,一手浪漫。 只有小说和电视里才会出现的画面,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以至于乔以一时半会,竟不知如何反应。 见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花迟迟没有回过神,陆砚知咳了两声。 “昨天看你花瓶里的花枯了,买早饭的时候正好隔壁是花店,顺手买了一束。”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 这样刻意地解释,只能证明一件事情: ——花是他特意去买的。 早餐店旁边是花店的巧合,纯属……子虚乌有。 “谢谢。” 回过神的乔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伸手从他手中将现实和浪漫都接了过来。 而陆砚知同时带来的,还有刚刚拿到的……关于张恩露死亡前的一段监控视频。 很快,一张详细的时间导视图,出现在乔以书房空白的墙面上。 失踪当天(监控视频): 19:02——张恩露的车出现在此别ktv的停车场。 19:09——张恩露拎包进入此别ktv0029包间。 19:20——胥远和张恩露的娘家人(父亲张德贵、弟弟张祥)进入0029包间。 20:21——张恩露独自一人从0029包间走出,包和手机均未携带在身。 21:53——胥远、张德贵、张祥三人,从0029包间走出。 失踪第二天(据胥远口述): 12:05——胥远报警。 12:30——警方和胥远一起前往此别ktv,查看监控视频,无任何异常。 13:01——警方和胥远一起前往交警大队,查看前一晚此别ktv周围所有路段的监控视频。监控显示:张恩露出ktv后,一路沿着府河的河堤往下走,进入无监控路段后,再未在主路上出现。不排除经小路乘出租车离开的可能性。 14:10——警方和胥远一起前往云涧市出租车公司,将张恩露照片发送到了各个司机的微信上。经确认:无司机在当晚搭载过张恩露。 失踪第三天(乔以经历): 09:08——张恩露的尸体被人发现漂浮在府河下流的河面上,尸体无外伤。 09:33——乔以出现在死亡现场。 10:00——乔以提出查看张恩露的手机,胥远以“死者为大,尊重死者隐私”为理由拒绝。 10:05——乔以提出对张恩露的尸体进行解剖,遭到胥远以及张恩露娘家人的强烈反对。 11:08——胥远前往云涧市绕城区派出所,开具张恩露的死亡证明书。 12:00——张恩露的尸体被运往殡仪馆进行火化。 看着时间线里被乔以重点圈出来的胥远,陆砚知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还坚持……胥远是杀死张恩露的凶手?” 死亡证明上,张恩露的死亡时间是在失踪当晚的21:30——22:00之间。 监控视频显示,这个点的胥远人还在此别ktv的0029包间。 因此,他不具备作案的时间和条件。 但从胥远和张德贵,张祥进入0029包间到张恩露从0029包间走出来,这中间一共有61分钟。 在机不离身的现代社会,张恩露走出包间时竟然没有带上手机,这点是蹊跷的。 以乔以对她的了解来看: 要么是故意留下的,要么是想拿但拿不走,不会存在忘记一说。 而在这61分钟具体发生了什么,除了在场的当事人知晓外,另外一个信息口仅剩张恩露的手机。 可胥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查看手机的请求……以尊重死者隐私的理由。 这能否证明张恩露的死和这61分钟里发生的事情,存在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不然胥远为什么要心虚? 陆砚知摇头。 对于乔以的这个推测,他不赞同…… 第10章 生活在张家湾的女子 “从张恩露进包间到出包间的这一个多小时里,她有给你发过消息吗?” 陆砚知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他站在窗边,看着对面正在施工的楼盘,冷意跌宕的清隽眉眼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样,乔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有发过。” 她顿了一下,如实应道。 “如果真的是因为包间里发生的事情导致的死亡,她不可能不向你求救。” “即使胥远和老张家人强行将她的手机留下,走到大厅她也可以借用前台的手机打给你。” “她很清楚,只要自己一个电话,你无论在哪儿……都会立马赶去接她。” 说到这儿,陆砚知突然回了头,他迎上乔以的眼睛。 一字一顿。 “不是吗?” 微微上扬的尾音里,带着几丝一闪而过的讽笑。 只是这份讥嘲不针对任何人,仅针对他自己罢了。 尽管声音里略微低沉的情绪稍纵即逝,但乔以还是捕捉到了。 她低头,沉默了很久。 再度迎上陆砚知眼睛时,她竭力克制的微红眼眶,有日出徐升的轻柔,又有晚霞落黄昏的无力。 “阿砚。” 四目相对间,她极轻地唤了一声陆砚知的名字。 乔以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不过是须臾的工夫,陆砚知平静无波的心,已是涟漪漾漾。 “你说,露露要是一直留在张家湾,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哽咽不已。 陆砚知没有说话。 他心尖上的漪澜,在乔以话音落下的瞬间,静如死海。 他只知道: 如果时间能倒退回七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一定不会前往张家湾。 …… 七年前。 张家湾。 傍晚时分,空中暖橘色的晚霞开始渐渐消散。 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吉普车,穿过余晖与稻田,停在了村尾老张家院墙外的沼气池旁。 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墙内是一栋由石头和砖块堆砌起来的二层小楼,形似当下流行的工业风的低配版。上百平方的土院坝,被腐朽的木头、烂了一半的背篼、裹满泥土的锄头、布满苍蝇的粪桶、生了青苔的水桶、生锈的镰刀、只有一只的拖鞋,以及五颜六色的垃圾袋、肥料袋、瓶瓶罐罐等各种杂物,堆得满满当当。 一阵风吹来,比尘土更先扑到脸上的,是从这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散发出来的腐烂的味道。 “你确定这是你朋友家吗?”陆砚知手扶篱笆,不停地朝里面张望着。 “对,就是这家。” 乔以点开qq聊天界面,在和张恩露的聊天记录里,她发来的照片就是这户人家。 而为了站在这户人家的院墙外,陆砚知和乔以开了长达十二个小时的车。 此时的张恩露正蹲在屋檐下,左手摁着红苕藤,右手握着铡刀冰凉的把手,娴熟而机械地将它们切成长短均匀的藤节,准备给刚下了崽的老母猪混在饲料里。 “招娣,你弟呢?” 从车上下来的张德贵,将装着吃饭工具的塑料桶随意往地上一扔,左张右望地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陆砚知的瞳孔里泛起不小的惊诧。 “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那是她爸?” 乔以点头。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张恩露弟弟张祥的声音,已经从二楼窗户先一步飘出来,吸走了两人的注意力。 “去你妈的傻逼,给老子杀啊……一群猪队友!” “看爸爸我怎么干掉你这个鳖孙!” 作为老张家的龙卵子,初中辍学的张祥学过厨师,干过水电工,也跟人跑过货运,走过富士康的流水线。 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坚持下来。 选择作罢的理由,倒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又累工资又低,还要对着某些傻逼点头哈腰笑嘻嘻。索性直接在家里摆起了烂,每天在“吃饭、睡觉、抽烟、拉屎、打游戏、骂人傻逼”六大项目中,复制粘贴。 “瞧这精气神……不愧是我老张的儿子!” 张德贵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 见张恩露抬头,朝着井口走去的他,撇过头嗓音猛地一沉: “看什么看!天都快黑了才开始宰猪草,还不滚去做饭!你个死瘟丧是想饿死老子吗?” 他知道张恩露早上五点就去山坡挑粪浇菜收苞谷,忙活到傍晚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做饭喂猪。 但他的龙卵子已经打了一天的游戏,显然更辛苦。 抱上在井水里冰了一天的西瓜,张德贵献宝似地朝着二楼走去。 “祥儿,来吃点西瓜消消暑。” “这空调温度十八度会不会有点低?可不要吹感冒了。” 张恩露闻声,无声地笑了笑。 这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年接着一年,所有的这些一起造就了张祥,也造就了她。 拿过一旁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默默地端起切好的红苕藤,大步朝着猪圈走去。 柴锅里的米已经开了,再不沥水一会儿蒸出来的饭就该软了,张德贵最讨厌吃的,就是软饭。 上次做菜不合他的胃口,张恩露被打得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 今天的到来,她等了已经足足半年,绝不能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篱笆外,乔以看着沉默的张恩露,内心的心疼指数再度攀升。 在还未踏上这片土地时,她就已经在和张恩露的qq聊天中,知道了张恩露在家里的处境。 但当面对面经历的时候,她还是感到心惊。 乔以想不明白,两姐弟分明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凭什么张祥就要高张恩露一等? 就凭他带把……带把很了不起? 看着眼眶通红的乔以,陆砚知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说话。 但他在心里下定决心: ——今天就是跟老张家的人都干上一架,他也会帮着她一起,带着张恩露从张家湾逃出去。 …… 一个小时后。 张恩露端着为老张家做的最后一顿菜,推开了堂屋的门。 乔以和陆砚知对视一眼后,随即拉开篱笆门,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 第11章 她来了 堂屋内。 昏暗的灯光下,张德贵跷着二郎腿坐在正北位的椅子上,熄灭的烟头和灰白色的烟灰,弹落得四处都是。 他低着头,亮到刺眼的手机屏幕上,夹着嗓子说话的女主播正摇曳着婀娜的身子,眨个不停的眼睛好似痉挛了一般。 听到吱嘎的门声,那快要和女主播身体无缝贴合,只恨自己不能原地钻进去的浑浊眼眸,立马忿忿地剜向推门而入的张恩露。 “等这么半天,你是想饿死老子吗?知道的就炒了两个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弄了个满汉全席!” 紧贴窗框边的乔以,听到张德贵的话,一双白皙柔嫩的手,拳头握得绑紧。 分明是因为看得到却摸不到所产生的不爽,却非要将锅甩到张恩露的头上。 因为不带把……所以只配当个背锅侠? 但房间里的张恩露只是顿了一下,而后继续舀饭、摆筷子、搬板凳,完成这一系列餐前准备又走到院子里叫张翔和李桂香吃饭。 “一天到晚跟个哑巴似的,还不赶紧去把井里的啤酒给老子取两瓶来!” 随着张德贵年龄的增长,工地上的活在近两年变得吃力起来,每天晚上来一瓶啤酒,吃完喝完倒头就睡,成了他日复一日的唯一解乏方式。 等到张恩露拿着啤酒再回到餐桌前,张德贵、张祥、李桂香三人,已经埋头吃上了。 不锈钢钵钵里的青豆烧鸭,鸭肉被夹得一坨不剩,它们大部分堆在张祥的碗里,小部分在张德贵的碗里。 至于张恩露和李桂香,在张德贵的眼中应该是对鸭肉过敏的……否则不至于一坨都没有。 “妈,一会儿记得把身份证和毕业证拿给我。”坐下来的张恩露,夹了一颗青豆,淡声道。 不等李桂香开口,张德贵疑惑且不满的目光立马投了过来,“你拿它们做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张恩露出现了明显的愣怔。除此之外,乔以和陆砚知还捕捉到了,她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惊恐。 顿了顿,她闷声回答,“后天去市里面试。” “你当初要是听老子的话,读个职高,早毕业赚钱养我们了。我和你妈哪还需要面朝黄土背朝天?” “老子这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到了该讲回报的时候,你竟然要外出打工?” “你看看村里别人家的女儿,谁不是留在张家湾工作?你这是想我和你妈有个生疮害病什么的,还需要自己端水……最后死在床上都没有人知道吗!” 烟圈从张德贵的鼻孔间不停飘出,缭绕在这间门窗紧闭的屋子,和这番听起来义正词严,实质上毫无道理的话一样令人窒息。 至于收走张恩露身份证和毕业证时的承诺——“你妈双腿骨折什么时候好,你什么时候再拿着这些东西给老子滚”,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们留在张家湾,父母都帮衬着买车买房。” “但我们家……所有的东西不都是弟弟的吗?” “我当然得出去……闯一闯。” 将目光迅速转向张德贵的张恩露,一如既往的胆怯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是张家湾目前唯一的大学生,其他同伴都是初中毕业就辍学打工,好一点的能读个职高。 这群人一毕业就工作,一工作就恋爱,一恋爱就结婚,一结婚就生孩子。 完成这一系列的安排时,一致连二十岁都不到。 生在张家湾,长在张家湾,活在张家湾,也会在张家湾老去。 但张恩露不同,她一定要走出张家湾,能不能活出与他们不一样的精彩丝毫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个令她痛苦与绝望的家中走出去。 这是她寒窗苦读十六载,坚持的意义和目的所在。 “这狗都知道不嫌家贫,亏你还是大学生。我和你妈真是白供你狗日的读这么多书,没良心的东西!”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是个女的,你要是儿子,我跟你妈就是卖血也给你买。” 张德贵两只眼珠子猛地一瞪,冷沉的声音好似冬日的湖面上,突然砸出来的冰窟窿,硬生生地将张恩露给拽了进去。 所以: 女孩子的身份成了童年时期,家里的鸡蛋、餐桌上每盘菜里的肉、夏天的凉鞋、春节的新衣服、学校门口小卖部卖的热门玩具,永远都只有张祥能拥有,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洗衣、做饭、割猪草、挖地、种菜、插秧永远都是她一个人在做的理由? 张恩露不理解,更不接受。 她正要开口,坐在张德贵旁一直沉默的李桂香,突然莫名其妙地呜咽了起来。 “这么多年我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供你上大学,整个村子没有谁有你花父母的钱多。现在你毕业了,翅膀硬了,这还没有混出个名堂,就开始嫌弃我们了。” “干脆我帮你想个办法:从现在起,你就说自己爸妈都死了,你是孤儿。然后,谁有能力给你买车买房,你就去认谁当爸妈。” “你放心,无论你以后有多大的能耐,我和你爸绝对不来找你。免得让别人知道我们是你爸妈,丢你的脸。” “我们就当没生过你这个……指望不上的白眼狼。” 张恩露也不知道,这番再正常不过的话到了张德贵和李桂香那儿,为什么会被变成这样的意思。 她在意的分明是他们对张祥一味的偏袒,想表达的也不过是正因如此,她只能靠自己努力拼搏。 可他们偏偏对前者绝口不提。 这份故意的曲解像是屋檐下那把满是泥土的锄头突然挥舞了起来,而后朝着她的身体挖去,仅是弹指间的功夫,已经将张恩露的心脏连根拔起。 “我是白眼狼?” “妈,你骨折的这半年,给你端屎端尿洗头洗澡,抱你到院坝里面晒太阳的人,都是我?家里的家务,地里的农活,也都是我做的?” “我……我,我怎么就白眼狼了?” 张恩露定定地看着李桂香,噙满眼眶的热泪里,委屈与不甘心齐漾。 张德贵重男轻女,有的时候她还勉强还能理解,可李桂香本身也是女性。她吃过那么多重男轻女的苦,她分明知道这份苦有多么令人伤心……也知道如果张恩露不走出张家湾,这辈子就只能困顿于乡野,然后将她这一生所经历的所有苦难,再重复一遍。 但李桂香还是这样选择了。 “我是你妈!你的命都是我给的,你照顾我,照顾这个家难道不是应该的?” 在她和张德贵的眼中,张恩露就是把自己这条命给老张家,也是应该的。 而举全家之力让连废物都不如的张祥活得宛如皇帝,也是应该的。 张恩露的心,在这一刻碎如绽放的烟花。 “我吃好了……” 见她站起身来,张德贵直接夺过她的碗,丢向一旁,“爱吃不吃,不吃滚。” 而她碗里的米饭仅动了一口,但没有一个人在乎。 “祥儿,多吃点肉,别光盯着你的饭吃。” “这啤酒不好喝?明天爸早点从工地走,去城里给你买进口的那款去。” “碗给你妈,让她再给你盛碗饭。” 昏暗的灯光下,堂屋里的说话声还在继续,没有人探头看张恩露一眼。 他们都以为她和往常一样,不过是生闷气回房间睡觉罢了。 只有竹篱笆外的乔以,因心疼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个不停。 她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张恩露是有多么的绝望与辛苦。 “露露。” 乔以挥动着手机。 “我好害怕你没有来。” 奔跑而来的张恩露,用力地抱住了乔以。 这一刻,她在喉咙口悬了数天的心,终于得以放下。 拉开车门坐进去的一瞬间,张恩露发现车里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陆砚知…… 第12章 你和馆长结过梁子? “那她死前……有给你发什么消息吗? 乔以半躺在黑色的工学椅上。 她迟迟没能从七年前那一幕里抽离出来,脑海里尽是张恩露奔向自己时的雀跃,还有那一声声弥漫在风中,对未来新生活充满了期待的……如释重负的尖叫。 但在陆砚知开口的前一秒,她却闭上了眼睛。 乔以希望答案是——“有”。 这样一来,张恩露的死因没准能从遗言里寻找到蛛丝马迹。 同时,她又害怕答案是——“有”。 因为张恩露连半个表情包都没有留给她。 难道说姐妹之间十多年的情深……都是假的? 不然为什么到头来,竟然比不上姐妹对一个男人的情感。 陆砚知没有说话。 他拿过桌上的手机,点开同张恩露的聊天记录后,递向乔以。 目光扫到屏幕的一瞬间,乔以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愣怔,她没有想到陆砚知会这么直接。 聊天页面上: ——陆砚知,春节快乐! ——陆砚知,情人节快乐! ——陆砚知,五一劳动节快乐! ——陆砚知,六一儿童节快乐! ——陆砚知,国庆劳动节快乐! 它们通通来自张恩露,她将所有能与陆砚知名正言顺联系的时机都利用起来了,而陆砚知一条都没有回复。 乔以没有往上滑动,摁下锁屏键,塞回了他的手中。 “这是你和露露之间的隐私,我不看。” “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它给任何人看。” 她严肃的声音里,透着几丝较为明显的怒意。 “好。” 陆砚知只是点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他之所以将聊天记录直接给乔以看,并非不尊重张恩露,而是这么多年,张恩露拿捏住这一点,没少给两人制造误会。 但乔以,在张恩露和他之间,相信的人永远是前者。 张恩露活着的时候,是这样。 张恩露死了,还是这样。 这样的处境,令陆砚知倍感无力。 场面有些僵持。 好在下一秒,乔以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于建国。 “于馆。” 摁下接听键的瞬间,她的眉眼也紧跟着蹙了起来。 见陆砚知端过桌上的咖啡,准备避开两人的谈话,乔以摇了摇头,示意不用。 再下一秒,想起李一济的叮嘱,她直接摁下免提键。 “乔老师,我这边有个事情通知你一下。” “从这个月开始到双龙九凤冠结案前,你的工资暂停发放。” 于建国说话的音量并不大,但强势的口吻压迫感十足。 “乔老师要是有意见,请向上级领导反映。” 没有听到乔以应声,于建国默认她是在进行无声的反抗。 再次开口时,他将锅丢得干干净净。 至于他口中的这个上级领导,没有人知道是谁。 “于馆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乔以不卑不亢地应道。 她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这从来都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嘟…… 下一秒,于建国直接挂了电话。 “你和你们的馆长之前……结过梁子?”陆砚知看向乔以,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警方都还没有结案的事情,在府山博物馆,在馆长于建国那儿,竟已经有了结论? “古物修复中心今年新来的一个同事应梦,是走关系进来的,由我在带。” “我停职时,所有没有完成的工作是与她做的交接。” 这应该不算梁子?乔以想。 但除此之外,她和于建国之间的联系仅剩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他是想让这个新人接替你的位置?”陆砚知问。 乔以摇头。 她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不是了。 文物修复对专业技能要求极高,作为一名文物修复师不仅要具备历史、绘画、文字功底,还需要掌握一定的物理、化学美术、材料材质等知识。同时还需要超强的耐心、责任心,以及坚强的毅力。因为文物修复是一件极其细致且耗时很长的工程,容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就会导致某段历史可能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但它的收入,并不和付出成正比。 再加上修复需要长期接触各种化学物质、粉尘、x光辐射等,多种原因相叠,导致文物修复人员一直都是极度缺乏的。 府山博物馆修复师的职位,从建馆到现在都没有饱和过。 因此,不存在应梦和她之间只能二择一的情况。 “他们会不会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有什么关系?”短暂的沉默后,乔以神色正经地反问道。 这个反问,听起来是在问陆砚知,实际上更是在问她自己。 所以: 一步接着一步地逼着她主动离职……然后再将锅都甩给“引咎辞职”的她? “但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双龙九凤冠最后的露脸,是在张恩露手上。”陆砚知提醒道。 尽管他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一些蹊跷,但没有任何证据前,什么也不是。 “对了,昨天我去幼儿园看幽幽,他告诉我露露有两部手机。” “那部暂时不知道去向的手机上,有很多张双龙九凤冠的照片。” 乔以隐瞒了……还有很多他的照片。 从这部手机的保密性来看,它相比于目前在胥远手中的那部手机,重要的东西应该是更多的。 或许会是整件事情最好的突破口……但如何才能找到这部手机? 这成了眼前的一大难题。 “微信上,现在还有买家加你吗?” 陆砚知转移了话题。 相比于这样大海捞针的寻找,他更愿意将突破口,放到现在就能顺藤摸瓜的线索上来。 乔以愣了一下,随即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 “同意好友申请……看看对方的真实目的?”陆砚知若有所思。 犹豫数秒,乔以同意了这个可行性的建议。 【你好,请问你有下单记录吗?】 随机选择了一个id通过后,她立马将事先编辑好的消息发了过去。 下单记录是鉴定这件事情,是否属于恶作剧的重要一环。 但对方显然是事先准备好了证据来进行的质问,数秒时间,订单截图已经出现在两人的聊天框内。 而这份通过微信聊天页面直接下的订单,接单人的头像,乔以再熟悉不过。 ——张恩露。 第13章 我从山中来 乔以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而比她脑袋更白的,是她的脸色。 见她身子晃动一度险些撞到走廊的墙壁,陆砚知立马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在她坐下后,将水杯接到了自己手上。 “要喝热的还是冷的?”他半蹲在她身子前,轻声问道。 “热水,谢谢。”乔以答。 毕竟此时的她,心已经够冷了。 她甚至开始怀疑: 自己和张恩露间当真拥有过……过命的友情吗? 又或者: 两人虽然这么多年的感情,但她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进过张恩露的内心? 陆砚知从客厅回到书房时,倚靠着窗边墙壁的乔以,已经从刚才那种无法接受的状态中,逐渐冷静下来。 “头像是露露的微信头像,账号就一定是露露吗?” 接过水杯的她,缓缓迎上他的眼睛,有些严肃的语气里夹带着几丝不甘心……听似在质问却是在自问。 陆砚知很清楚,乔以并不是真的在质问什么,她只是想洗脱张恩露在这件事情里的嫌疑。 说得再准确一点,是想给她们两人的友情洗脱可能含塑料的嫌疑。 但她问的这个逻辑也确实没有任何的毛病。 所以,陆砚知摇了摇头,如实应道: “微信头像是一个保存加替换,就能得到同款的东西。” “未必……就是张恩露本人。” 听到他的回答,乔以紧绷着的身体至少松懈了一半,因为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再次拿起手机,她点开刚才的微信聊天框后,继续发去消息。 “能将你下单这个人的微信账号截我一个吗?” 很快,伴随着微信账号截图一起出现在聊天框内的,还有聊天截图,以及“我从山中来”的三连质问。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一个月后还没有发货,就让我联系你的私人号?】 【货发不出来没关系……你这还装不认识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亏我还是你的老顾客!大妹子,你这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看着截图里已经注销的微信号,乔以立马点开张恩露的微信。 账号状态显示正常,并没有注销。 ……不是张恩露。 她刚才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大石头,在这一瞬间,终于彻底地落了下去。 而老顾客? 说明两人之间的交易已经不是第一次。 大妹子? 说明卖家大概率是个女性。 毕竟,男扮女装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 那会是谁在利用张恩露的身份,将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呢? 对方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 会是发送邮件的那个人吗? 那个帮着发送邮件的人进行实际操作的人,又是谁? 还有学妹口中那个盗她视频的博主,一定就是眼前这个用张恩露头像的人吗? 而这些人,到底是同一个……还是数个? 无数的问题,在此刻一起涌向乔以的脑海,她像极了一瓶被人摇来摇去的可乐,时刻都有原地炸开的可能。 “我来。”看着她眼底的混乱和无力,陆砚知伸手将手机接了过来。 从该订单的转账金额和销量来看,卖家卖的明显是双龙九凤冠的复刻。 问题的关键在于,双龙九凤冠出土时是四分五裂的,出土新闻的视频上也只有数秒的镜头。真想做到一比一的复刻,必须得等到修复完成,正式展出后才能有参照物。 但这个卖家却是在四个月前,双龙九凤冠都还未出土时就收了定金,并承诺两个月后按照下单时间开始发货。 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匪夷所思。 陆砚知正思忖着要如何解释和继续追问这件事情,聊天框里再次弹出“我从山中来”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是“我从山中来”和张恩露头像从加上好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交易截图。 界面显示,交易的金额大多数都在三千到五千这个区间,只有一个的价格是在一万五,工期时长则是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 所交易的凤冠中,既有原创,也有复刻,还有某明星结婚的同款凤冠。 这一笔一笔的,确实都是实实在在的交易。 从多次回购这点来看,证明卖家的技艺是极赞的。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双龙九凤冠复刻的样品都还没有出来,买家就因为限量而抢着付款的原因所在。 “你们最早是什么时候推测出,那座正在发掘的墓里可能会有凤冠的?”陆砚知问。 “半年前,确定墓葬主人身份后。” “但在古墓打开之前,谁都不能保证这个宗卷上记载的陪葬品,它是不是真的存在。”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陪葬品里可能会有双龙九凤冠这事,只有府山博物馆内部人员知道。” 乔以应道。 话音落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思。 综合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个顶着张恩露头像的卖家,要么就职于府山博物馆,要么其家属就职于府山博物馆,否则无法同时掌握这么多的重要信息。 不过,整个府山博物馆那么多人,他却偏偏将这个锅丢到了乔以身上。 但双龙九凤冠最后出现的地方,又是在张恩露的手上。 由此看来,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一时兴起的报复……和张恩露的死,以及被盗走的双龙九凤冠,极有可能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 “所以,在你看来这个人之所以一直盗用我视频,是为给自己拉流量方便卖货?” “为了让卖家更加相信他的实力,于是顺带拍了我工作中的一些视频发了上去。” 乔以眉眼微蹙,若有所思的问道。 陆砚知点头,“只能说……可能性比较大。”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拍摄这些视频呢?”乔以端起手中的水小小的喝了一口,有些不太理解地反问道。 见太阳升起,陆砚知随即起身走到窗边,将半掩着的窗帘拉到了两侧。 转身回头的瞬间,阳光,微风,同阳光一起摇曳生姿的窗帘,地板上斑驳的光影,还有身着家居服望着他的乔以。 这样美好的场面,令陆砚知突然有些恍惚,好似在梦中般。 以至于他连说话的声音分贝都降了不少,生怕惊扰了这场美梦。 “要么知识储备不够,既发现不了这些精美的小众古玩,也不了解它们的历史。” “要么对于拍摄,剪辑这块不懂。” “又或者……有现成的为什么还要自己花时间?不如用来多做两个凤冠。” 话音落下,陆砚知迎上乔以的眼睛,反问道: “你说呢?” 四目相对间,阳光铺洒在他清隽的脸上,平日里的清冷在这一瞬间随风消散,一双明晃晃的眼眸像极了盛夏的月亮,温和、柔软、光芒万丈。 乔以还说什么呢?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 脑海里只有顾城的那一句: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但下一秒,电话铃声就击破了这场幻境。 来电人,胥幽幽…… 第14章 长鼻子大人们 摁下接听键的瞬间,乔以的内心突然油生出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乔,幽幽穿了你买的衣服过敏,这会儿正在抢救室抢救,你赶紧过来一趟。啊?” 李桂香呜的声音,从听筒里慌乱地传出。 乔以愣了一下,“好。哪个医院?” “我们在……在那个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这边。”李桂香边,边忙不迭地应道。 清楚位置后的乔以没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她起身朝着衣帽间走去,陆砚知也站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去。” 张恩露娘家人卑鄙无耻的嘴脸,他已经见识过太多次,其不要脸程度次次令人瞠目结舌,陆砚知不放心乔以一个人过去。 “好。” 这一次,乔以没有拒绝。 她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一场简单的过敏事件。 …… 三十分钟后。 云涧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见乔以走过来,等在急诊科大门口的李桂香立马冲了上来。 “小乔,快……医生让先在收费窗口,交一千块的押金。” 说话间,李桂香已经将胥幽幽的就诊卡强行塞到乔以手中。 乔以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我不来,这钱你们就不交了吗?” 李桂香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 之前张恩露晕倒被人送到医院,一个电话乔以立马从外地飞回来,三万的住院押金说交就交。 另一次胥幽幽动手术钱不够,也是一个电话,乔以就赶过来把差的两万补上了。 现在就一千块而已,乔以竟然拒绝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乔以交了钱,带他们去医院对面的餐馆吃顿饭,顺带讨论赔偿的事。 “妈,她爱交不交,幽幽可是穿了她买的衣服过敏的,敢不交我们就去告她!还要让她承担营养费,误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见李桂香僵在原地,张祥立马走了过来,极为不屑地睨了乔以一眼,冷声哼道。 “是吗?” “那我坐等你们的律师函。” 乔以看着眼前满脸倦容,胡须拉碴的张祥,淡声应道。 他以为张恩露怕他,自己也怕他吗? 乔以之前的确是打算,关键时刻帮张恩露尽一点养老送终的责任。 但从他们配合胥远拒绝做尸体解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没有这个打算。 见她竟然没有被自己唬住,张祥反而乱了阵脚,他抬手指向乔以的脸,声音分贝也猛然陡增。 “你这个婆娘,你是在威胁老子吗?” “老子翻起脸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乔以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六亲不认,而且她还知道,这个男人在六亲不认前,是张家湾出了名的……沉默的老实孩子。 张祥话音刚落,还等不到乔以来反驳,安保人员就走了过来。 “这里是医院,吵什么吵!” “那么大一个静字,看不到吗!” “再吵出去!” 张祥见状立马拽住往医生办公室走去的乔以,“走,跟老子出去。” 乔以极其讨厌与人产生肢体接触,尤其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厌恶地看着张祥,正准备动手,找停车位耽误了几分钟的陆砚知走了过来。 他伸手将乔以揽到身旁,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后,转头看向张祥。 “滚。” 作为老张家说一不二的男人,张祥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你他妈刚刚说什么呢?有种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他挥动着自己瘦不拉几的拳头,一双血丝满布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陆砚知,满口黄牙的嘴巴更是张得堪比河马的嘴,好似要将陆砚知生吞了似的。 陆砚知没有说话,在张祥的手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他以快到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速度,一个过肩摔将张祥撂到地上,而后拖着直接丢出了急诊大厅的门。 “对付这种人,就得以暴制暴。” “这一家人真是奇葩,自家小孩子还在抢救室抢救,他们就开始商量如何讹别人的钱。” “你刚才没有看见吗?那个老爷子往地上吐痰,护士过来制止,他直接吐别人护士身上。” “怪不得人家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等候在急诊区的家属们小声嘟哝着,没有人理睬疼得嗷嗷大叫的张祥,除了李桂香。 “小乔,你跟露露好歹这么多年的朋友,这一千块你不给也就罢了,你朋友还动手打我儿子,有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吗?” 急诊科外的水泥地上,李桂香半蹲在张祥的身边,心疼的眼泪啪啪啪地掉。 乔以正准备好好同她理论一番,连同张恩露这些年在她们家受的那些委屈一起,但陆砚知的手已经先一步拉上她的手腕。 “走。” …… 急诊观察室里,胥幽幽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你们是怎么当家长的!” “自己家孩子对花生过敏不知道吗?还一个劲儿地喂孩子吃!” “再晚来几分钟,神仙也把你孩子救不回来!” 将乔以和陆砚知当成胥幽幽爸爸妈妈的急诊科医生,极为严肃地训斥道。 “谢谢医生,我们都记下了。” 陆砚知从医生手中接过缴费单,歉意一笑。 “记下又不遵守有什么用!这爷爷奶奶无知也就罢了,你们年轻人还不知道吗?过敏是要命的!” 医生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又忙着抢救下一个病人去了。 胥幽幽对花生过敏这件事,老张家的人都是知道的。 而从医生刚刚话里的意思来看,胥幽幽这次花生过敏并非误食,而是家长主动的喂食。 如果说导致这件事发生的老张家,背后没有藏得有任何目的,路边的小狗听到可能都要蹦起来狂吠几声。 见胥幽幽睁眼,陆砚知随即站起身来,“我去门口。” 乔以点头,“好。” 话音落下,她又有些不放心地补了一句,“注意安全。” 已经走到门口的陆砚知,唇角微微一勾,“好。” 病房门关上的一瞬间,胥幽幽原本有些懵的眼睛,在转向乔以时猛然亮起。 “乔妈妈,我妈妈回来了吗?” 乔以边拿过一旁的水壶递给他,边柔声解释道: “妈妈这次出差学习任务比较重,一时半会忙不完,还需要再等等。” “你好些了吗?” 胥幽幽“嗯”了一声,紧接着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看来外婆和外公又骗我了,他们说妈妈被困在学习的地方了。” “只要去把桌上的花生吃完,就能得到一大笔钱。” “然后舅舅就能拿这笔钱去买辆汽车,就能把妈妈接回家了。” “我要是不吃的话,他们就把我带回张家湾,让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胥幽幽耷拉着脑袋,他很伤心。 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一边说着撒谎会变长鼻子,一边又长着长鼻子骗他。 他刚刚可太难受了,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和鼻子那样的难受,但为了早点见到妈妈,他还是坚持把它们吃完了。 结果妈妈并没有回来,他还来了自己最不喜欢的医院。 “舅舅不是有辆车吗?”乔以轻轻地拍着他因伤心而不停抽动的身体,疑惑地问道。 “被人拖走了,他们让妈妈再给舅舅买一辆。但是妈妈没有钱,他们每天都打电话骂妈妈。” “还说,让妈妈卖个文物,就能买车了。” “乔妈妈,你知道哪儿有文物吗?我不想妈妈每天被他们骂,她的心会痛的。” 胥幽幽一脸天真的看着乔以。 乔以的眼眶顿时烫得犹如烈日下的地板。 五岁的孩子都知道妈妈的心会痛,老张家那群成年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卖文物? 这个文物会是双龙九凤冠吗…… 第15章 谋财、复仇、情欲? 乔以正思考着,要如何回答胥幽幽的这个问题,胥远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 “儿子,你没事?” “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能吃花生的,怎么会忘了呢?” “你差点吓死爸爸了,你知道吗?” 胥远声音哽咽,红红的眼眶里,满是作为父亲的担忧。 这么多年,他向来如此。 虽然不爱张恩露,但丝毫不影响他爱两人的儿子。 乔以见状站起身来,很是识趣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两父子。 “明天是露露的头七,我准备早点出发,到张家湾走上一圈。” 见陆砚知倚靠在走廊尽头的墙壁上,乔以走了过去,时光好像突然回到了高中时期的课间十分钟。 只是那会儿倚靠着墙壁的他们谈论的是未来,谈论的是理想,谈论的是属于青春的躁动与热血。而现在……是生死。 “幽幽跟你说了什么?”陆砚知低声问道。 四目相对间,乔以无力一笑,“说老张家让露露卖个文物,给龙卵子买车。” 他顿时明白了她脸上的自嘲与无奈,是从何处来。 “府山博物馆这段时间,有别的文物被盗吗?” 乔以摇头,“没有。” 陆砚知嗯了一声。 “所以,你怀疑老张家这伙人和双龙九凤冠的被盗案,都有关系?” 乔以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最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都有嫌疑。” 毕竟,眼下的她只有怀疑,而无证据。 陆砚知看了乔以一眼,“胥远出来了。” 两人随即结束话题,朝着胥远走了过去。 “小乔,不好意思,又麻烦你跑一趟。”胥远笑着,一脸的不好意思。 “没事,微信还是支付宝?” 乔以声音淡淡,说话间,已经点开收款码递了过去。 胥远瞬间愣住。 这么点钱……乔以竟然开口问他要? 但他很快回过神,随即点开支付宝将医药费扫了过去,“谢谢啊。” 看着他嘴角那抹窘迫的笑,乔以也笑了。 “露露死了,我和你们之间也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和情分。” “哪怕今天的医药费只有一块钱,那也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应该承担的,不是我。” 胥远不停地点着头,“是是是,对对对。” 他的样子看起来分外诚恳,但乔以满脑子都是那天……他搂着新欢新欢意气风发地从skp出来的场面。 人性丑陋的那一面总是令人发yue。 但再开口时,乔以还是强忍内心的不快,将冷冽的语气,换得温和了些许。 “露露的娘家人是什么样的人,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这次能不顾幽幽的命让他吃花生讹钱,下一次直接将幽幽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这是你期待发生的,那当我没说。” 话音落下,乔以等胥远开口,从包里掏出一长串的发票塞到他手里后,转身走了。 那一长串发票是给胥幽幽买衣服、玩具的收据。 这么多年,她都是买的这几个品牌,就是因为胥幽幽是易过敏体质。 但乔以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对于胥幽幽的爱,有一天会成为别人反咬她一口的证据。 “喝两口,压压惊。” 看出她眼底的失望,陆砚知适时地递上刚去医院对面买来的美式咖啡。 “谢谢。” 她微微一笑,仰头一口闷掉小半杯, 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时间,问:“那现在去趟案发现场?” “走。” 她答。 …… 黑色的吉普车在导航的指引下,朝着府河上游疾驰而去。 深秋的冷风顺着半开半掩的车窗涌入,噗噗噗地打在脸上,乔以浑浑噩噩的脑袋瞬间又清醒了几分。 她怔了好半晌,转头看向开车的陆砚知,“你说,那个加密附件的密码,对方会主动发来吗?” 自第一封邮件出现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 但邮件里的加密附件,依然处于一个待解开状态。 这几天的时间,乔以已经试完了张恩露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里……所有重要时刻的日期,却无一正确。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答:“会,但不会是现在。” 一开始就保持神秘的东西,它的揭晓要是这么顺畅,岂不是就白白浪费了这场精心的谋划? “加密附件里的东西,有没有可能是这场盗窃案的证据?”乔以眸色微微一沉,若有所思的问道,“或是张恩露死亡的真相?” 陆砚知摇头。 对方既然能知道乔以和张恩露的关系以及联系方式,难道会不知道胥远和老张家的? 但偏偏选择将邮件发给乔以。 如果是敲诈勒索,附件里的证据只能威胁的了作案的人,于乔以而言,并不具备任何威胁性。 如果是想揭露真相,那直接交给公安局不就好了吗? 因此,在陆砚知看来,加密附件里的东西是这两者的可能性并不大。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吉普车在河堤旁停下时,已是深夜的9点,和监控视频中张恩露出现在该路段的时间节点正好一致。 拉开车门下去时,乔以情不自禁地“唉”了一声。 这声极为无奈的叹息追随着风,在弹指间消融于夜色之中,好似张恩露那从未为自己存在过的一生。 府河是云涧市民的母亲河,它全长200公里,流域面积3640平方公里,在主城区的堰口分流后,流向周围的地区,而路段监控也是在这个分流堰口结束的。 张恩露走到堰口分流处后,转向了右边的第一条岔路。 这条岔路是条村道,两边都是稻田,没有人家户,但沿着田埂一直走可以通向四周零散的村落。 如果不走田埂,选择沿着它的主道走,至少要走四公里才能走到前方的公路旁。 而从张恩露转进这条道到她死亡大概有三十分钟,这样的时间是不能支撑她走到其中任何一个村落或者走到公路旁的,因此第一案发现场,只能是在这整片稻田其中的某一处。 如果不是有预谋地蹲守,嫌疑人很难有理由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这样一个地点。 另外,张恩露死前并没有遭人性侵的痕迹,手上的黄金手链也没有被人夺去。 这说明嫌疑人既不是劫色也不是劫财。 如此一来,最常见也是最有可能出现的三大犯罪动机(谋财、复仇、情欲)都已被排除。 那嫌疑人究竟是因为什么非得置张恩露于死地? “露露如果是死于他杀,可嫌疑人又是如何笃定她当晚……会在9点左右走进这条乡道的?”站在第一案发现场,乔以反而茫然了。 跟踪? 从此别ktv到这条乡道,可以选择路的确有不少条。 同样的,张恩露也时刻都有改变路线的机会。 除非一路跟随,否则谁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在这条乡道上和张恩露撞上。 但监控视频显示,张恩露转入这条乡道时,身后并没有跟随的人。 就在推测陷入僵局时,乔以的手机响了,是新邮件的提示音。 【小乔: 案发现场什么也没有发现。 是吗?】 他们这是被跟踪了? 后背凉意四起的两人,猛然回头。 而身后只有无边的稻田与无尽的黑,但这一次邮件背后的那个人说错了。 因为就在两人转身时,发现了一件张恩露的外套…… 第16章 案发现场的同款外套 这是一件乔以再熟悉不过的外套。 它是张恩露到府山博物馆上班后,用第一笔工资给两人买的姐妹款针织衫。 “别动!” 见她伸手,陆砚知立马大声制止。 在不确定张恩露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时,证物上的指纹极为关键。 话音落下,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袋子和手套,将它装了进去。 迅速回到车上后,两人的注意力再次来到刚才那封邮件上。 张恩露的死已经被定性被自杀,如果存在凶手,凶手绝不可能让这件事情再次进入旁人视线。 而如果是自杀,滋生不出后面这么多的事情。 所以: 这个发来邮件的人,会不会是张恩露案发现场,除凶手以外的目击者? 但这个目击者怎么能拿到张恩露邮箱的密码,并且还知晓乔以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熟人? 还是张恩露死亡前的委托? 然而: 回应两人的,只有风。 …… 乔以回到锦溪别院已经是深夜的11点。 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整理明天去看望张恩露要带的物品。 张恩露喜欢的车厘子、每周必喝的奶茶、看了一半的书籍、一直想种的盆栽…… 每打包好一个,乔以就在物品清单的背后画一个勾,直到清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和陆砚知合成的唐制汉服婚纱照。 而一直到闭眼睡觉,乔以都还在犹豫。 …… 第二天。 正午的张家湾,阳光朗朗,炊烟袅袅。 狗吠声、鸟鸣声、田野里蝈蝈的叫声,此起彼伏。 “乖乖,来点橘子吗?我们自家种的,今天早上刚摘的。” “你随便尝,不好吃不要钱。” 乔以刚将车停下,在路口卖橘子的大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谢谢,多少钱一斤?” 乔以接过她手中的橘子尝了一口,味道确实极好。 大娘笑着犹豫了一下,“早上卖的5块,这会我要准备回家吃饭了,算你4块一斤。” “我都要了,一起。”乔以点头一笑。 借着大娘给橘子依次装袋的时间,她趁机唠了起来。 “大娘,村尾老张家你认识吗?我过来找她女儿,结果门关着的,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大娘上一秒还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僵住。 “你是说张招娣?” 见乔以点头,大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招娣死了,就上周的事,听她爸妈说是在外找了野男人被女婿抓住了,这不没脸见人……就跳了河。” “这要我说啊,死了也好。就她那妈老汉儿……别人都是为了子女好,那两口子简直恨不得把招娣的血都挤出来喝了。” “修房子、儿子买车子、儿子娶媳妇要彩礼、一年四季家里头大大小小的开销、人情往来,全找招娣。这招娣就是找野男人,那也是他们逼的!” 话音落下,大娘朝着老张家的方向,猛地呸了一口。 乔以没有接话,大娘的话令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 “你是不知道,这老张家的两口子根本就不是人,小时候不让招娣上学,是因为招娣成天在这个路口拦别人的车碰瓷,可以给家里赚钱。” “她要是去上学了,他们家吃什么喝什么?” 一提起这些往事,大娘咬牙切齿。 “要我说,这个丫头就是太善良了,我要是她,走出张家湾我就不会再认这家人!” “哪有这么畜生不如的父母的!” 乔以的注意力瞬间被“拦别人的车碰瓷赚钱”给拽了过去。 “你是不知道,招娣小时候有一次以为人家在路边玩耍的小女孩,是来抢她的碰瓷生意的,直接将那女娃娃推到了一旁的水沟沟里,差点就淹死了。” “别人女娃儿的爸爸妈妈还以为她是在救自己娃儿,给了她不少的钱,这真的是作孽啊。” “这要我说啊,招娣的死没准就是她的报应。” 大娘后面还说了什么,乔以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付的钱,又如何拉开车门坐进去的。 只知道,紧握方向盘的手好似被人用钉子钉住了似的,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 是的……说来好笑: 她就是那个多年前,被张恩露推进河沟里的女孩。 这么多年,家里人一直拿张恩露当救命恩人对待。 自从张恩露来云涧后,他们无论是给乔以买什么,都会给张恩露也备上一份。 而乔以所有喜欢的东西,只要张恩露说喜欢,她都可以给。 在她看来,她和张恩露是生死之交,谁都比不了张恩露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 甚至就连对陆砚知的喜欢,也因为张恩露说喜欢,而被迫藏于心底。 结果,真相竟然是这样。 此刻,乔以连个形容自己心情的词语,都找不出来。 …… 青山院还是一周前的青山院。 张恩露的墓前,香火、鲜花、祭品一样都没有。 无人来看她,除了乔以。 乔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依次摆放在她的墓前,但事先想说的一肚子话,一句也没有说,甚至连墓碑上张恩露的照片,她都倔强地没有看上一眼。 但回云涧的路上,乔以就后悔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张恩露救她一事虽然是假的,但她们两人这么多年的情分,是真的? 她想。 正思忖着要不要回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陆砚知。 摁下接听键,陆砚知低哑的声音,开始在车内的角角落落弥漫开来,就好像他此时……在乔以身边一样。 “研究所那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张恩露衣服上的残留物质所含微量元素,和我同事之前提取的摆放双龙九凤冠恒温恒湿箱里残留的物质……完全一致。” 这说明,张恩露在死亡前的确是与双龙九凤冠有接触。 但从监控视频来看,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藏匿双龙九凤冠的地方。 所以: 她是事先将双龙九凤冠藏在了这儿,然后等待别人前来交易? 只是可能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场交易,能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现在问题来了: 如何才能找到和张恩露进行交易的整个人? 乔以不知道。 听筒另一端的陆砚知也不知道。 “这件衣服,你是不是也有一件?”陆砚知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是。但上个月张恩露过来玩,走的时候说冷,就穿走了。”乔以略带疲乏的应道,“我不记得还了没有。” 下一秒,她就从这种疲乏中,抽离了出来。 因为她和张恩露是同款外套,在上班期间也经常一起穿,府山博物馆的同事们都知道。 而最后的监控视频上,张恩露穿的并不是这件外套。 所以: 谁能证明案发现场这件衣服就一定是张恩露那件,而不是她的? 又是谁,将这件衣服带到的案发现场? 更是无人知道…… 第17章 夜半惊魂 乔以回到家里,第一时间就是打开衣柜。 那件归属于张恩露的,原本应该在案发现场的外套,此刻正正地挂在她的衣柜里。 是张恩露无意间拿错了吗? 不可能…… 她的那件在去原始森林徒步时刮破了,胸口的地方有个极为明显的缝补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并且,两人一起外出那么多次,即使衣服叠放在一起,也因为味道和新旧不同,从来没有拿错过。 为什么偏偏这一次……张恩露就还错了呢? 难道: 是那个将同款外套带到案发现场的人,暗地里给她们进行的交换? 乔以细思极恐,后背泛起阵阵冷意。 她慌乱地将衣帽间的门窗都关牢,然后点开陆砚知的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嘟!” ——无人接听。 一种不受控制的恐惧开始在心底涌动,乔以的手指僵硬得好像弯不起来,她紧张地左右四顾。空荡荡的衣帽间,没有人,却好像睁有无数的眼睛……在四面八方注视着她,无处不在。 乔以后退两步,握紧手机,后背抵靠着柜门,戒备般盯着房门。 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沙沙的,像风撩开了窗帘,又像有人从背后走来的脚步,一股凉意顺着颈椎迅速往上爬,她条件反射地问:“谁?” 衣帽间明晃晃的白炽灯,光线在她的视线里不断晕开。 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乔宝。” “我是露露,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乔以汗毛炸起,一脸惊恐地瞪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地走了过去。 抬手,缓缓扶上门把。 外面没有动静,安静得好像刚才全是幻听。 她屏紧呼吸,将耳朵贴上门板…… 嘶!一声低笑,那个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就像有人附在耳边低语,幽幽的,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冤魂。 “乔宝,我的衣服是不是放在你那里的?” “我来拿衣服,把它递给我好吗?” “我在下面……好冷。” 潜意识告诉乔以,张恩露的尸体是她亲眼看着推进火化炉的,她不可能还活着,这世上也不会有鬼。现在耳朵里听见的一切,是她的幻觉,不能听,不能相信…… 但恐惧就像种在神经上的爬虫,顺着乔以的每一次呼吸爬上背脊,她没有办法抵抗,四肢百骸仿佛随时会炸开,心脏也如同擂鼓一般,越跳越快。 她的手颤抖着从门把滑下,眼前一黑,软倒在地上。耳窝里像有一窝蜜蜂,在不停地循环,再循环,叫她: 乔宝,衣服给我,乔宝,衣服给我…… 崩溃仿佛就在一瞬间,乔以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滋……滋……”一阵持续的手机震动从她的脚底传来,将她被抽走的魂魄,有力地拽了回来。 乔以扫一眼屏幕,扑过去紧紧抓住手机:“阿砚!” 手机屏幕映出来的是一张煞白的脸,那个多年没有出口的昵称也轻易出口,她的气息颤抖着传入陆砚知的耳朵。 “阿砚,是露露……露露回来了。” 陆砚知脸色一变,“等我!” 他想起之前被钉在门上的尸体和那一箱五脏六腑,立马拿过车钥匙冲了出去。 “砚哥这个工作狂,今晚不加班了?” “你们没有发现吗?砚哥最近每天都是提前到的解剖室,中午也不午休,下班时间一到准点打卡跑路。” “这是谈恋爱了?我刚刚竟然从冷面法医的脸上,看到了起伏的情绪!” “你们说,像砚哥这么冷清的男人,会在女朋友怀里嘤嘤嘤吗?” 吃瓜群众看着陆砚知匆忙离开的背影,眼里八卦的光好似狼看到了猎物一般。 陆砚知作为这场八卦的中心人物,对此却是全然不知,他的眼里只有乔以。 “你在哪个房间?” 甚至连陆砚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也在跟着颤抖。 “我在……我在衣帽间。” 乔以掩着嘴,声音低得像是一场幻象。 对于未知的恐惧,令她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变得困难。 “把门反锁好,不要动,等我来。” 已经出发的陆砚知,第一次感觉到夜间向来畅通无阻的云涧,这么的拥堵。 他不知道究竟是谁,会对乔以的仇恨这么剧烈,才会如此报复她。 他只知道,这件事情再不尽快了结,下一个死的人,可能就是乔以了。 被活生生地吓死。 …… 三十分钟后,陆砚知推开了28xx的门。 张恩露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乔以开门,将她的外套给她。 但客厅里……并没有人。 陆砚知顺着声音来到了乔以的卧室门口,屏息凝视间,一支黑色的录音笔出现在视线里。 乔以口中所说那句“是露露回来了”,罪魁祸首应该就是这支录音笔。 但入户的地方安了监控,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异常提醒。 那眼前这支录音笔,是从哪儿进到这个房间的? 陆砚知内心一紧,随即朝着阳台冲了过去,没有脚印,也没有其他异常痕迹。 阳台正对着的同样开着窗户的厨房,旁边的书房、卫生间、客房……同样如此。 将所有窗户关上后,他将所有能藏得下人的地方,都扫了一遍。 确定没有问题后,直奔衣帽间而去。 “乔以。” 没有人回应。 “乔以。” 再开口时,他将音量和敲门的声音都提高了些许,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乔以。” 第三次,还是无人回应。 陆砚知突然有些慌了,正准备返回客厅搬椅子砸,门……突然开了。 他猛地冲了进去,却没有在衣帽间看到乔以的身影。 拉开窗户向外看出去的瞬间,乔以的声音在背后无力地响起。 “阿砚。” 陆砚知顺着声音回头。 乔以环抱双膝蜷缩在门背后,一张被泪水洗过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红得好似小兔子。 她就那么无助地望着他,白皙柔嫩的手使劲地拽着衣角,她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但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 “檀檀!” 这一刻,陆砚知的心好似有无数根针同时在扎一样的疼。 檀檀是她的小名,家里人都这样叫她。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乔以的眼泪开始啪啪啪地往下掉。 积攒了数天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倾泄。 她不知道客厅里张恩露的声音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竟招来这样的报复,更不知道这份报复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只知道……自己很害怕。 “别怕。” “你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从录音笔里传出来的,是个恶作剧。” 陆砚知伸出手,紧紧地搂着她,滚烫的体温透过手指尖漫过她的肌肤,燃遍全身。她像小猫咪一样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浓烈的恐惧在这份滚烫面前逐渐被抚平,起初抽动不停的身子也慢慢变得安稳。 “要下楼走一走吗?” 陆砚知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问道。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时刻,产生虎狼画面。 但他的身体,对她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她高一时一句“同学你好,我叫乔以,很高兴和你成为同桌。”,他记到现在。 而那一刻她璀璨如夏日的笑容和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他每每想起,连头发丝都是滚烫的。 乔以丝毫没有察觉到陆砚知身体和情绪的变化,她还沉浸在那份令自己心安的滚烫里。 抬头时,看见他胸前那一大片被自己泪水浸湿的地方,她有些局促地揉了揉眼睛,“衣服湿了。” 陆砚知微微一笑。 “没事,吹一圈风回来就干了。” 她顿了一下。 “你可以等我换件衣服吗?” 他答:“好。” 正要帮忙关门,却被她开口制止。 “不要关,我害怕。” “你可以站在门口……等我吗?” 她轻如云烟的声音里,甚至夹带着那么一丝祈求。 很显然,她还没有从刚才的那份恐惧当中回过神来。 陆砚知“嗯”了一声后,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站在门口,想着衣帽间里的画面,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 而门半开着,他只要一转身就能一览无余。 但他没有。 他看着前方的走廊,满脑子都是“想娶她回家”,这是他从17岁开始时就许下的愿望。 27岁没有实现。 37岁一定能实现的? 他想…… 第18章 梦回初见 锦溪别院旁,是云涧新建不久的溪花浣湿地公园。 夜里十点,昏暗的路灯下,依然还有不少的人在此活动。 乔以套了一件米色的高领粗线毛衣,深秋的风调皮地顺着袖口钻进来,她冷不防地咳了两声,被一团团雾蒙住的脑袋在冷风中逐渐变得清醒。 “顺着这支录音笔,有机会定位到背后的人吗?” 她收了收袖口,沿着绿道的边缘缓缓向前走着,微微蹙着的眉头下一双幽邃的眼睛缓缓转向陆砚知,闷闷地问道。 陆砚知摇头。 “这支录音笔是最普通的那一种,没任何的特殊性,淘宝的销量数以亿计。除非它的里面还有别的……和它的主人有关的音频。” 而在刚刚等她换衣服的罅隙,他已经查看了里面的储存内容,仅有循环播放的那个……张恩露的音频。 “不过,声音这个是可以ai合成的,不一定……就是张恩露。”他又说。 但除了张恩露,别人怎么会知道乔以上个月被她穿走一件外套,后来还回来的又是另外一件呢? 乔以没有应声。 张恩露的死亡极其突然,快速到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但她觉得她们十多年的友情,应该不至于塑料成这样。 所以: 张恩露会是生前是被什么人威胁了,迫不得已才录下的这些东西吗? 她不知道。 就好像陆砚知也不知道这一次被放进来的是录音笔,下一次会不会……是人? 他想起没有任何异常的入户监控和窗户,心里一阵后怕。 暗地里操作的这个人,实在是掌握了太多乔以的个人信息,这是一件极其致命的事情。 他现在住在家属院里,条件虽然没有锦溪别院的好,但也算宽敞明亮,重要的是安全系数高。 而这正是乔以目前最需要的。 一阵犹豫后,他第二次提出之前的方案,“先搬到我那边去住段时间?” 乔以没有应声,在张恩露死后,她麻烦陆砚知的次数,已经多到数都数不过来。 现在还要将危险从锦溪别院带到他住的地方。 这欠得太多……她怕以后还不上。 不过,在欠他和欠别人间,她还是欠他。 “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她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拒绝。 陆砚知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劝词和第二套解决方案,立马吞回了肚子。 “陆砚知,我们好多年没有一起散步了。” 不等他说“好”,她突然话风一转,将头扭了过来。 好多年? “上一次应该是在大三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陆砚知应道,他声音轻柔,却不乏笃定。 一抹惊诧随即在乔以的眼眸里迅速闪过,她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 虽然……她自己甚至能精确到具体的分钟。 而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傍晚,他们就驱车前往张家湾接张恩露逃离了。 后来再走在一起,皆是三人行。 乔以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间真快啊。” 她想起那天和陆砚知一起走在南门荷花池旁,举着黑啤干杯,捧腹大笑的样子。 青春、恣意、自由,恍如昨日。 但时间终究还是让他们变成了稳重的大人。 这是曾经他们最为期待的模样。 结果真正来到这一天,反倒是开始怀念起疯的无边无际的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酒量有变化吗?”乔以收起内心的叹息,浅浅一笑。 陆砚知也跟着笑,“没有。” “他们都说人是会变的,你为什么没有变?” 她唇角微微上扬,好似春风里摇曳的柳絮从他心尖拂过。 陆砚知看着她的眼睛,涟漪漾漾,酥酥麻麻。 “你不也是吗?”他反问。 是的…… 她是。 陆砚知也是。 但唯独张恩露,好像不是了。 …… 这一夜,依然躺在锦溪别院床上的乔以,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 满脑子都是她、陆砚知、张恩露三个人的画面,一直到天亮,这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而梦里,这些纠缠还在继续。 “以后,这里就是你张露露新的人生战场!”她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指着外面的高楼大厦,铿锵有力的声音里,豪情万丈。 这里是云涧。 一座坐落于中国南方的新一线城市,既有她喜欢的山峦叠嶂,层林尽染的朦胧,又有张恩露喜欢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壮阔。 也是她和陆砚知出生、上学的地方。 “等我上班发财了,带你去楼下的商场随便挑,不看价格的那一种!” 张恩露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一个劲儿地嘤嘤嘤。 “好!” 她满眼星星地应道。 她相信自己的姐妹很快就会迎来这一天。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学校了。”两人嬉嬉闹闹间,连续开车快一天两夜的陆砚知,声音嘶哑地说道。 如果没有陆砚知,刚刚拿到驾照的她,根本不能踏上前往张家湾的路。 此刻,她内心有好多好多的感谢想要告诉他。 但还来不及开口,坐在她身旁的张恩露,已经先她一步走了过去。 “可以加你一个qq吗?谢谢你开这么长时间的车,把我接出来。” “等我发了工资,请你们吃饭。” 张恩露低着头,她好像有些不太敢直视陆砚知的眼睛,说话间,双颊泛起丝丝绯红。 但陆砚知拒绝得极为干脆,“到时候你让乔以发消息给我就行。” 刚转身,张恩露又说: “回头你要是有什么事找乔以,找不到也可以发消息给我。” 似乎是觉得张恩露说的也有点道理,陆砚知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在递过来的手机上,摁下了自己的号码。 门刚关上,张恩露就两眼放光地看着她,开始八卦。 “陆砚知有女朋友吗?” 她摇头。 “他正准备考研,说是对谈恋爱没有兴趣。” “不过,他们医学院追他的女孩子,可是比比皆是。” 一堆学妹学姐找她从中间搭桥,每一个和恋爱有关的日子里,她都替他收礼物……到手软。 明知道陆砚知看都不会看这些一眼,但不收又会伤她们的心,她就像夹心饼干里面的夹心,左右都没有路。 张恩露面色平静,好像一点儿都不震惊。 “那你呢?” “喜欢他吗?” 她喜欢陆砚知吗? 她当然喜欢陆砚知,不然为什么填跟他一样的学校。 目的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张恩露又说。 “你要不喜欢他的话,我可就开始追他了。” 她原本都已经到了喉咙里的“喜欢”,立马又咽了回去。 “我和阿砚只是好朋友,没到那一步。” 她有些窘迫地笑了笑。 张恩露“嗯”了一声,“那你会帮我追陆砚知吗?” “她们都是外人,我们可是最好的闺蜜。” 她沉默了。 “乔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哦!” 张恩露笑得璀璨至极。 帮着自己的闺蜜追自己喜欢的人,这令她感到难受。 但陆砚知研究生是继续留在云涧还是去省外,一切都是未知。 更重要的,是陆砚知明确表示,在研究生毕业前,他都不考虑爱情和婚姻。 所以,她帮不帮的……其实并不影响。 “你加油。” 反正他已经变相拒绝,让她别痴心妄想了。 而张恩露能不能追上,那就是张恩露和陆砚知自己的事了。 听到她的承诺,张恩露抱着她的脸就是一顿猛亲,“我就知道乔宝最爱我了,我先去洗澡啦!”然后哼着歌愉快地走进了洗漱间。 她走到书房,正准备回复导师发来的邮件,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不停地转动,越来越模糊。 但电脑屏幕上的字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只是发件人,不是导师,而变成了张恩露。 她说: 她知道她不会把和陆砚知的婚纱照烧给她。 不过,她一点儿都不怪她。 她希望她可以像自己一样,大胆地去追求内心的所爱。 不要伤害……她会在下面保佑她。 下一秒,闹钟响起。 原来是一场梦。 20岁的她可真是蠢啊,竟没有一眼看出张恩露那分明已经泛滥成灾的心思。 伸手关掉闹钟时,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来自张恩露的邮件提醒。 乔以懵了…… 第19章 瓮中捉她这只鳖 【小乔: 我知道你不会把砚知和我的婚纱照送来,我一点儿都不怪你。 毕竟:活人的照片,怎么能给死人烧去呢,是我自己太贪婪了。 可人好像一旦有了爱的人,就会变得如此,这种欲望根本控制不住。 不过,还是希望你可以像我一样,大胆地去追求内心所爱。 因为它能颠覆你在这之前,对爱的所有认知。 不要怕伤害……我会在下面保佑你的。】 在看到邮件正文内容后,乔以紧握手机的手指猛然松开。 “砰”的着地声,和她此刻的心跳声如出一辙。 她无法解释,为什么梦里的事情会在现实里发生,甚至连邮件里的标点符号都是完全一致的。 这令她一时间突然有些分不清,此时究竟是醒着,还是还在梦里。 “嗡……嗡……嗡。” 掉落在地的手机突然开始了持续不断的震动,她看了一眼,慌乱地将它捡了起来。 ——应梦。 这是她停职以来,应梦第一次和她联系。 摁下接听键后,乔以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却也并未多说任何。 “乔老师,于馆有紧急的事情找你,让你马上到办公室来一趟。” 应梦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清脆得好似在枝头自由飞翔的黄鹂鸟,任谁听了心尖尖都得跟着颤一颤。 但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停职停薪状态的乔以,并没有必须服从领导安排的责任所在。 “有事他可以微信,我空了会回的。” 乔以淡声应道,强势的语气没有半丝商量余地。 听到她拒绝,应梦有些意外。 在她看来,乔以是整个古物修复中心性子最好的人,从不会为难任何人。 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小得堪比蚊子。 “是和双龙九凤冠有关的事情,说是需要你来确认点资料。” 难道是双龙九凤冠的盗窃案有进展了? 府山博物馆内,人人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提,因为没有人想被牵涉进去。 应梦和于建国之间多多少少有些勾当的事情,再次被验证。 而如此重要的事情,乔以当然得去。 “好。” 话音一落,乔以立马挂了电话。 等待豆浆煮熟的时间,乔以和往常一样,依次点开各个软件开始刷,这在不知不觉中,好像已经成了她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方式。 不同的,是今天点开某红薯,却险些闪瞎了她的眼。 消息999+,赞和收藏999+,新增关注999+,评论和999+。 这个自媒体账号开通至今已经三年了,这样的情况倒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但它出现在快一个月没有更新的时候,就很蹊跷。 因为小红薯从不会给这样的懒人……这么大的流量。 点开陌生消息的瞬间,乔以就明白了,她这是被那群在假博主那儿买了双龙九凤冠的顾客,给重新定位了。 “博主博主,原来你大号在这儿!我就说你小号怎么注销了!” “姐妹快更新!好几周没有看到你的视频,都快失眠了。” “双龙九凤冠的钱卷了,就注销账号直接来失联?有本事你将你大号也注销得了!我看你以后怎么接单,怎么接广告!” “骗子死全家!” 看着同样是999+的进群申请,乔以没有任何操作。 她的手机设置了非联系人打不进来。 所以,只要不点开这些app,她就能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准备从府山博物馆出来后就去找陆砚知,商讨一下如何自证她不是卖货博主的事情。 当下的这些麻烦,能先解决一个是一个,她想。 听到豆浆机滴答一声,乔以随即将它装在保温杯里出了门。 …… 府山博物馆。 现在正值上班时间点,为了避免和同事们打照面,乔以将车开向了南门。 推开门的瞬间,她双拳紧握,怒气直冲天灵盖而去。 因为应梦在电话里骗了她。 于建国根本就没有找她,找她的……是眼前这群拉着横幅要她退钱的人。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于建国的主意。 乔以看着在她出现后,匆忙走掉的于建国和府山博物馆其他的同事,想起他们曾经那一句句“你最好了,快帮帮我”,她一帮就是两个通宵。“这东西你要是不帮我修修,这个月奖金就完蛋了。”,她一修整个春节一天未休。 古人瓮中捉鳖,他们瓮中捉她。 她的心好似坠入了悬崖,而四周皆是冰。 她脱掉高跟鞋拎着就开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快,骗子来了!骗子在这边!” 一声吆喝,所有坐在原地等待的人,都跑了起来。 他们步步紧追,眼里的凶光如狼似虎。 “姓乔的,你以为你把我们都拉入黑名单,我们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把我们转给你的钱吐出来,你就别想踏出这扇门!” “对!还钱!你个死骗子!” 路人看着他们激越地你追我赶,皆以为这是在拍什么抖音段子,谁也没有往以多欺少上想。 “唉,要我说,这女演员也真是不容易。这么冷的天,你看那脚都嗑出血了还在拼命地跑。” “我要是有那个日薪,刀子上我都能去跑。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说话间,他们拿出手机将眼前这声势浩大的一幕拍了下来,转手就丢到了网上。 而此时的乔以,已经被逼得冲进了死巷子,密不透风的人墙下,她彻底失去跑的机会。 至于走掉的于建国和其他同事……他们甚至连帮忙报警都没有。 可她分明一分钱都没有收过眼前这群人的。 就因为假博主一句“找我小号”,就沦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这个世界突然好像都不需要做任何的验证,就能随便对一个人做出判定。 横幅上“无良博主骗我血汗钱,死全家!”“府山博物馆修复人员乔以,是个大骗子!”“府山博物馆的乔老师,人血馒头好吃吗!” 字的旁边,还印着她的大头像。 如果说他们是无组织的,乔以根本不信。 因为这群人的口音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云涧本地的,即使他们已经很努力地学着别人说普通话了,但还是能听得出来。 而微信上那些好友申请,则都来自省外,一个云涧的都没有。 这证明: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拨人。 因为双龙九凤冠总体的销量只有那么多,完全不够支撑两拨人的数量。 那这中间势必就存在托。 尽管这些托是谁……乔以不得而知。 “用我们的钱买了豪车、住了豪宅、背上了豪包,你要是发货,我们也无话可说。关键是大妹子,你他妈这是白嫖啊!” “大妹子,你今天要是不还钱,我们就把你房车都卖了。” “如果不够的话,再把你也卖了。” “就你张这细皮嫩肉的脸,只要活好,赚钱还不是早晚的事?” 话音落下,气喘吁吁的领头男人手已经伸向乔以的下颌处。 “别碰我!” 乔以感到恶心,她抡起手中的保温杯,就砸了过去。 在她看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她应该是有对抗的底气的。 但如此巨大的实力悬殊前,底气在力气面前,什么也不是。 乔以被他们团团围着,人圈越来越小,浑浊的空气令她感到阵阵眩晕。 而如果再不进行自救,一旦昏过去,醒来人在哪儿就不知道了。 “钱不是我收的。” “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说话间,乔以从包中取出手机,并立马摁下了侧边的紧急求助按键。 “你这是当我们眼睛都瞎了吗?这视频上的人不是你还能是鬼?”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还报警?你倒是报啊,我倒要看看,警察来了是帮谁!” 和她预料的一样,她连110的1都没有摁下,手机就被人夺了过去。 “我看你是想打电话求救,做梦呢!” “把她绑了,让她家里人拿钱换人!这可比等警察调查、审判、再走赔偿程序来得要快得多。” “可绑人不是犯法吗?” “犯法?是她诈骗在先,要犯法也是她坐牢!” 绳子触碰到乔以身体的瞬间,一记刺耳的急刹声响起…… 第20章 她们内心的贪婪 chapter020她们内心的贪婪 紧接着急刹声响起的,是一声更比一声大的“轰轰轰”。 陆砚知一脚将油门直接踩到底,如箭的车速像极了一头没有理性的……正在发起进攻的野兽,来势极为凶猛。 “既然是瞎子就别骑车!没看到这儿这么多人吗?还冲个锤子冲!” “嘿!大兄弟,你他妈这是要来撞死我吗?” “艹!这是什么疯子!快让让!” “能不能慢点,赶着去阎王爷那儿投胎是吗?” 一阵怒骂间,密不透风的人墙从中间一劈为二,空出了一条极为宽阔的路。 每个人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把灰,但还不至于现在就去死。 不过,他们都以为眼前这个神经病一样的男人,是要进入南门的内部道路,赶着上班打卡投胎。 结果,陆砚知一个急转弯,将机车停在了正被群攻的乔以身边。 他缓缓取下头盔。 宛如雕塑般完美的脸,微蹙的眉头下却有着一双森寒的眸子好似藏了一头随时准备出动的野兽,气势凌人,危险得要命。 “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九条,以勒索财物为目的绑架他人的,或者绑架他人作为人质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没收财产。” 这是……在恐吓他们? 他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机车男不成? “兄弟,你这话也就吓吓小孩子,想当大哥救她走,那得先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不是大……哥?” “这没有被她骗钱的人,果然站着说话都不腰疼啊。” “赶紧滚远点,不然千万不要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带头的男人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陆砚知的胸膛,狂傲的语调间尽是不屑。 话音一落,他拎起手中的高音喇叭,朝着陆砚知的头上狠命地砸了过去。 “啧!这头真硬,喇叭都给老子砸坏了,都没有给他砸碎。” “快换一个喇叭给老子!” 陆砚知没有应声。 他眼皮微抬,睨了一眼说这话的男人。猛然沉下的脸,透出冷飕飕的杀气,压迫得对方心悸,以至于上一秒还嚣张不已的男人竟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 喇叭再次砸过来的瞬间,陆砚知迅速掐住对方的胳膊,一秒撂倒在地。 只听“喀嚓”一声,犟嘴的男人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人多所带来的底气和强势,在这份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前,突然……啥也不是。 “致使被绑架人死亡或者杀害被绑架人的,处死刑,并没收财产。” 陆砚知收起手,神情淡漠地补充道。 他折断了男人的手,这是对于男人和乔以肢体接触的惩罚。 听到死刑二字,再一看陆砚知杀气凛然的眼神,另一个原本正在给绳子打结的男人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其他人,试图让别的人来接手他未完成的工作。 没有人上前。 “到底是想要钱还是想坐牢,三思。” 一字一顿间,陆砚知的嘴角漾起一抹笑,似玩味、似讥嘲,又似……发怒前最后的警告。 他们不至于糊涂到为了眼前这点蝇头小利,就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搭进去。 “走了。姓乔的,今天算你运气好!” “你给我们等着……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走了家人们。改天再来堵这个坏婆娘。” 人群一哄而散,消失的速度快到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陆砚知对于这样一幕并不意外。 这群人如果当真只是要钱,早就报警寻求警方的帮助了。 但他们从来都是直接找乔以,绝口不提报警二字。 这说明,他们极有可能是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买来的托。 将乔以正在继续的生活搅和成一滩烂泥,才是这群托最主要的任务。 至于这背后还有没有更为阴戾的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陆砚知伸手,一边解开乔以身上的绳子,一边低声问道: “你还好吗?” 昨天刚被录音笔事件吓得丢了魂,今天一早又遭人绑架,这样惊险的生活不免令他有些担心乔以的精神状态。 乔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深呼吸一口气后,故作镇定地应道:“挺好的。” 比起这样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更令她惊悚的,反而是那封和梦里一模一样的邮件。 但差一点就被这群人绑走,乔以还是有些怕的。一旦被卖进深山老林给别人当生育机器,这辈子也别想逃出来。 乔以长松一口气间,陆砚知突然半蹲了下去。 “抬脚。”他说。 乔以愣了一下,顺着他的声音望去。 只见陆砚知将她那一双丢掉的鞋子放到了脚底,他很绅士,手指没有触碰她的肌肤丝毫,耐心地等待着她伸脚。 这种距离感令乔以不那么窘迫,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在心尖尖一漫而过。 但好像陆砚知一直如此。 从高中到大学到研究生再到工作,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的。 对她极好却从未提及任何可以令两人关系跨过好友,更近一步的话语。 但凡他对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男女之间的意思,肯定早就开口了,她想。 “抬脚。” 见乔以没动,陆砚知又说了一遍。 她瞬间回神。 四目相对间,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道:“谢谢。” 陆砚知“嗯”了一声,低沉却有力。 他将头盔给她戴好,接着又贴心地将护膝调整到一个令她舒适的尺度这才扣上。 东西齐全,动作熟练。 一看就没少……带别的女孩子兜风! 乔以原本准备扶住陆砚知腰间的手,瞬间变成只是轻轻抓住外套的一角。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又将屁股往后挪了挪,身子紧紧地倚靠着车箱,生怕前倾半毫米。 这是她在这辆机车上,所能跟他保持的最远距离了。 疾驰而去的瞬间,陆砚知的手猝不及防地从前面伸了过来,没给她半点反应时间,他已经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 “抱紧。” 这是乔以第一次坐机车。 冷风吹在脸上的瞬间,她感觉还不赖。 也不知道这份不赖是真的不赖……还是因为骑机车的人是陆砚知。 但驶离府山博物馆后,机车并没有朝着锦溪别院疾驰,甚至还朝着相反的方向在前进。 …… 三十分钟后。 云涧大学附属医院急诊科大厅。 陆砚知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医疗椅的靠背上一搭,“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挂号。” 乔以还来不及开口说“这点小伤回家涂点碘伏就行”,他已经走到挂号窗口前排了起来。 人群中的陆砚知冷凛清隽,好似悬崖边参天的古松。 姿态挺拔、优雅、美得内外兼修,极具观赏性。 乔以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张恩露。 成年后的每一次生病,都是她陪着自己,无论是深夜三点的急诊,还是凌晨五点的手术。 乔以不是没有家人。 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爸妈在10岁时离婚,为了不影响他们组建新的家庭,主动选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但沉迷医学事业的两位老人在退休之后被医院返聘,和不在身边的爸妈一样,只有极少数的时间能用来陪伴她。 他们说: 父亲的家,妈妈的家,爷爷奶奶的家,外公外婆的家,统统都是她的家。 乔以知道这些都是她的家,但也都不是她的家。 所以,她从不打扰他们的生活。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动手术,出院当天生理期提前到来。 40度的高温却又停电的盛夏季节,血液和脱落的子宫内膜、子宫黏液以及阴道分泌物混杂在一起发酵出令她自己都作yue的酸臭味。 为了让她能舒舒服服的,张恩露每天帮她清洗,帮她更换姨妈巾。 甚至为了保护她的尊严……每一次进行这些事情前,还会贴心地拿出眼罩先帮她戴上。 张恩露总是说“乔宝,你对我太好了!”但实际上和她做的这些比起来,乔以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陆砚知拿着挂号单走过来时,乔以看着眼前这张令张恩露朝思暮想的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内心的愧疚感波涛汹涌。 她没有将两人只能靠合成才能拥有的婚纱照,带给张恩露。 张恩露却依然鼓励她大胆地去追求内心所爱。 这一刻,乔以突然觉得自己简直有些不是东西。 张恩露说得对,人一旦有了爱的人,内心对他的贪婪根本控制不住。 但这一刻她决定: 碾死自己内心的这份贪婪…… 第21章 送上门的花圈 陆砚知的手朝着她的胳膊肘伸来时,乔以避开了 “我自己进去就行。” 她从他手中接过挂号单,嗓音轻轻柔柔,但眼神极为坚定。 陆砚知愣住。 排队挂号不过十分钟的时间,但再回来时,乔以的态度竟好似变了一个人。 看着她眼睛里透出来的疏离,他心脏的地方像是被人砸了一拳,闷闷的,还带有几丝轻微的刺痛。 但陆砚知没有表现出半分,他朝着后面退了两步,将挡着的路给乔以让了出来。 “好,那有需要再叫我。” 乔以“嗯”了一声,单手扶着墙,极为艰难地朝着医生走去。 她脚底的鲜血已经和丝袜粘在一起,每走一步都等于是在强行撕裂,然后再踩在这份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继续撕裂、挤压、再撕裂……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次头都没有回。 过了两分钟,医生的助理走出来,站在急诊室的门口,大声吆喝道: “乔以家属!” “乔以家属在吗?” “乔以家属在哪儿!” 等候在一旁的陆砚知,倒也没有多想什么,立马迎了上去。 “医生你好,我是乔以的家属。” 医生助理听到声音,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跑哪儿去了!你老婆脚底的血和她的丝袜全部粘在了一起,拽下来的时候皮都快薅掉了,你还让她自己走进来,不想要她的脚了是吗?” “站着干嘛呢?赶紧把她抱到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去等着!” 见陆砚知愣在原地一动未动,医生助理满脸都是——渣男! 陆砚知没有解释,沉默地跟了进去。 坐在椅子上的乔以准备起身自己走,正忙着在医嘱上签名的医生,见状立马伸出手,头也没有抬的将她摁了回去。 “这两夫妻难免有吵架的时候,我们吵归吵,但不能因为怄气就做一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你这个脚现在……不适合沾地。” “听我的:等脚好了,你再收拾他!” 话音落下,医生一本正经地将缴费单递给了陆砚知。 乔以正要开口解释,陆砚知已经先一步将她打横抱起,并立马结束了这场对话。 “好,谢谢医生。” 他抱着她身体的手,好似火山喷发时迸发出的岩浆,隔着衣衫都烫得她面色绯红。 而他厚实的胸膛有些硬,她在他奔走的晃动中不受控制地撞上去的脸,弹开后依然微微泛疼,甚至还有些麻。 她还听到他的心,跳得扑通-扑通-扑通,比自己的还快。 只是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她僵在怀抱里,闻着他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滚烫的体温。 从医生办公室到走廊尽头的急诊处理室,不过十米的距离,乔以的内心却像是在烈火上烤了一万米。 晚一步赶来的医生,看着屋子里沉默不语的两人,笑了笑。 “还置气着呢?” “一会儿要是忍不住痛,就抱着你老公的胳膊使劲啃就行。” 打趣间,手上功夫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剪掉那些裂开的皮时,又快又准又狠。 “嘶……嘶……嘶……” 乔以痛得冷气倒吸,额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 陆砚知立马从一旁取过纸,但在纸巾快要触碰到她额头时,突然又落向了她的手。 “给你。”他说。 医生白了他一眼,满脸都是“这届年轻人谈恋爱简直不行”的失望。 “回家之后暂时不要碰水。” “结痂之前不建议自由走动,因为反复摩擦会扩大伤口面,影响恢复,清洁不到位还会造成不必要的感染。” 乔以极为配合地点了点头,“好,谢谢医生。” 坐着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脚底的伤口也就那样,但只要一走动……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撕碎感。 在等待陆砚知去停车场骑车过来的时间里,乔以一个人坐在大厅,在脑海中将自己随时都可以麻烦的人回忆了一遍,结果: 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陆砚知的人。 她抬手揉了揉有些泛红的眼睛。 也不知道是因为脚底的痛感,还是因为对张恩露的思念,又或者……她是想家里人了。 …… 到锦溪别院门口,已经是中午的11点。 陆砚知原本准备先送乔以到28楼再返回解剖室,但乔以拒绝了。 他看着她踮起脚尖,以极缓的速度朝着单元楼走去。 他的内心不太好受,沉甸甸的,又像是海盗船落下时失重的那种感觉。 他想起十七岁时的那个暑假,乔以一句“打雷了,害怕”,在电闪雷鸣,雨大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夜晚,他从城郊跑了整整两个小时,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他第一次吃乔以煮的面,是统一泡椒牛肉味的方便面,她给他煎了两个鸡蛋,又煮了很多豌豆苗在里面。 热气腾腾,就像他当时那颗奔向她的心。 那一晚,他们一起坐在阳台上,看了一夜的雨,说了一夜的话。 陆砚知的眼睛突然有些哽。 如果是十七岁,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扛起乔以就往电梯里冲,根本不会给她拒绝和反应的机会。 等到了28楼,再将她往沙发上一放,水果饮料零食一摆,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因为他知道,十七岁的乔以一定会原谅他那份为她好……才出现的冲动。 但他现在,他二十七岁了,年龄不允许他再做这么疯狂……又自私的事情。 他也对乔以的性格,不再那么有底。 陆砚知心头一痛,低沉地叹了一口气。 准备骑车离开时,上次跟他一起收拾假尸现场的保安,看见他后猛地冲了过来。 “兄弟,这次你们家里是……真的死人了吗?刚刚送了好多花圈上去。” “公共区域可不能摆那些,你们节哀顺变,但还是要尽快清理掉哦。” “如果有需要,随时叫我们。” 不等陆砚知开口,保安眉头一蹙,困惑地挠了挠头,又继续说: “不对啊,那花圈上贴着你老婆的照片。” 说话间,他回头看了一眼13号单元楼所在的方向,刚才开口时还在自己视线里的乔以,此时竟没了身影。 “卧槽!有鬼!” 陆砚知看着已经僵在原地的保安,微微颔首道: “谢谢。” 随即转向锦溪别院的侧门,猛地朝着13号单元楼冲了过去。 …… 28xx的门前,五颜六色的花圈叠了一个又一个。 青香、红烛、金银元宝、各种面值的冥币…… 此刻,凡是香火店有的,除了棺材和骨灰盒,似乎都被搬了过来。 陆砚知看着眼前这一摞摞的死人专用的东西,黑眸里的冷意宛如巨浪。 送来这些的人目的很明显,是想通过源源不断的恐吓,从心里击碎乔以令其彻底崩塌。 这是一个远比直接杀了乔以,更可怕也更狠戾的报复。 如果只是想要回双龙九凤冠的钱,这些东西出现的位置应该是在小区大门口。 然后,拉着横幅,拿着扩音器大声喊: ——“13栋28楼28xx的乔以,还钱!” 这才应该是这群托的操作。 陆砚知冷静且迅速地将它们移动到安全出口的位置藏起来,而后轻轻倚靠在门背,等着乔以上来。 等待的时间里,他看着望不到底的楼梯,脑子里突然又想起在医院时,乔以对自己那份有意的疏远。 而从医院急诊科出来的这一路,他不是没有想过问一问,但乔以一路的沉默告诉他: 开口即是为难她。 所以,他还是算了。 听着电梯门“滴”的一声,在腐烂了数月的尸体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陆砚知,心脏突然跟着……也“滴”了一下。 他听着她开门、关门,再将门反锁。 而他,既没有让乔以知道花圈的事情,也没有让她知道,自己此时在28楼。 他只是静静地扛起重叠在一起的花圈,拎起香烛纸钱,沉稳地朝着负一楼走去。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一条微信。 来自乔以…… 第22章 天降巨款 陆砚知点开微信。 ——【转账】请你确认收款。 看着这条来自乔以的置顶消息,他明显一怔。 眼里的期待也在弹指间消散,变得低沉而复杂。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关掉了两人的聊天框,并且没做任何的回应。 此时,乔以正蜷缩在客厅的沙发上。 紧紧握着的手机,界面一直停留在和他的微信聊天上。 她原本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张恩露的身影,总是在手指触碰到九宫格的最后一秒……猛地冲进脑海,好似一记利箭,刺得她根本无法动弹。 最终,她只发去两个字。 ——谢谢。 …… 一个小时后。 陆砚知既没有接收她的转账,也没有发来任何的消息。 乔以有些无趣地刷着某红书,正犹豫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一个标题为“府山博物馆修复师携巨款跑路”的视频,突然闯进视线。 内容是她今早被人堵在南门,拎着高跟鞋狂奔的那一幕。 好在里面并没有陆砚知的身影,这令乔以内心策马奔腾的同时又长松一口气。 而视频右下角的评论区里,犹如沸腾的水一样热闹。 【府山博物馆的领导们是去吃屎了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处理!】 【有认识这个女人的吗?赶紧她身边的人都来看看她的狗面目!】 【你们看她手上的包,一个普通的修复师怎么买得起快三万的包?这女的除了骗钱,指不定私底下有几个男人呢。】 【这种祸害也配做文物修复师?必须开除!滚出博物馆!】 面对持续飙升的谩骂,乔以没有再继续看下去。 她刚退回微信界面,微信消息竟一条接着一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霸了屏,堪比某红书。 “乔乔,你还好吗?售卖复刻双龙九凤冠一事我看到了,我不相信你是这样一个人。” “现在网络喷子太可怕了,你要是有证据赶紧晒出来。如果不好意思也可以把证据发给我,我这就帮你发到网上。” “乔以,你这个牵涉到的金额太大,只怕是要坐牢。需要律师的话,我把我老公的微信推给你。” “小以,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早早的结婚生子,又怎么会沦落到靠骗人钱财才能生活的地步?你现在这样……就是死了老婆的退休大爷,也不敢要的呀。” 在莲山禅寺那天,从小师妹问出那句“你上周不是在视频里说,要跟我们分享双龙九凤冠的修复吗?”开始,乔以就知道早晚都会迎来这么一天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看着聊天框里八百年没有过任何联系的同学、朋友、亲戚们发来的消息,她微微弯起的唇角,弧度轻蔑而冰凉。 这些人一边打着关心的名号,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暴露着自己的真实目的。 有的想要八卦、有的想要利用她博眼球赚一波流量、有的在等着从她身上大捞一笔,还有的借机教育和pua——今天的一切,都是你不听老娘的话造成的,活该! 但肠子再直……也不能张嘴就拉。 况且,乔以从来不为物种的多样性而内耗自己。 所以面对如此表里不一的社交模式,她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开右上角,接着又点了删除联系人。 微信app瞬间安静了下来,和午休时段的锦溪别院一样。 可她内心的波浪,却是一浪更比一浪高。 家里人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让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妈妈继父、爸爸继母以及弟弟的工作、生活、心情……尽可能地不受到影响。 因她一个人而牵连到这么多家庭的感觉,乔以很不喜欢。 她想起从府山博物馆到医院的路上,陆砚知的那些分析: “这帮托明面上的目的是搅乱你的生活,不停地给你制造麻烦,让你深陷其中。” “这样一来,你的注意力就会被迫全部转移到这件事的自证上,从而忽略掉当下最重要的事——查张恩露的真正死因。” “而这,是目前能找到双龙九凤冠下落唯一的路。所以,这应该才是他们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目的。” 在陆砚知看来,这件事情既然是对方提出来的,那她就做好自我保护的同时,等着对方举证即可。 虽然真相早晚都会大白,但在这之前,乔以还得继续遭受现实和网络……这两者间的暴力摧残。 深吸一口气,从这帮托的陷阱里成功走出来的乔以,决定赶在家里人出现前,去云涧最大的古玩市场走一趟,听听有没有关于双龙九凤冠的风声。 她刚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条来自银行的……有关于余额变更的提醒消息,令她瞪大了眼。 短信里的这张银行卡是她上大学时办的,毕业之后再没有用过,乔以清楚的记得之前将这张卡上的余额都转了出来。 但现在短信界面显示,这张卡的余额竟多达块,加上刚扣的两块钱的短信提示费,就是块。 奇怪的是凭空多出来的这笔钱,她并没有收到任何的短信提示。 而七十万……并不是小数目。 一想到这儿,乔以立马点开手机银行,开始查询这笔钱的来源。 某某转错了? 银行工作人员操作问题? 洗钱? 家里人悄悄给自己转的? 上下滑动明细栏时,乔以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种可能。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笔钱竟然来自张恩露的账户,入账日期则是一个月前。 从她和张恩露认识到现在,张恩露的银行卡余额,最多的一次是结婚前胥远家里人打过去的彩礼——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所以这笔钱虽然出自张恩露账户,但一定不是她的,不然她也不至于连胥幽幽1000块的兴趣班费用,也需要找自己借。 那钱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又为什么会给张恩露这么大一笔钱? 在将这些东西全部做了截图保存后,乔以像往常一样点开陆砚知的微信,正准备将它们逐一发送过去,突然想起自己在医院做的决定,她又将手缩了回来。 人生有很多路,总是要自己一个人走的。 乔以关闭聊天框,涩涩一笑。 只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 第23章 赤橙黄绿青蓝紫 乔昌清和代满珍摁响门铃时,整理好情绪的乔以正准备出门。 透过猫眼看到两人后,她伸手捋了捋身上的衣服,又转头看了看玄关处的镜子,确定里面的自己看起来精神状态还算不错,这才拉开门。 “爷爷,奶奶。” 她像往常一样笑着扑向他们,用力地抱了抱。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 代满珍拍着她的背,眼眶微湿地问道。 “要不是爷爷的助理将视频发给他,我们都不知道要被你瞒到什么时候。” “脚还疼不疼?” 代满珍边示意乔昌清将带来的食材,按照分类放入冰箱,边搀扶着乔以到沙发坐下。 蔬菜、水果、糕点、海鲜、牛肉、鸡蛋、豆瓣酱……甚至连大米和菜油他们都带了来。 乔以的心倍感滚烫。 “早就不疼了,奶奶。” 她笑着,眉眼弯弯地应道。 乔昌清也跟着笑。 “檀檀现在长大了,她这样做还不是怕我们担心。” 看着乔以被磨得面目全非,直到现在都还在往外渗组织液的脚底,代满珍的心痛得像是有无数根针同时在扎。 再一听到乔昌清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偏袒的帮腔,她抬头就是一记白眼。 “我们是家人,家人是什么?家人是永远心甘情愿与你共同患难的人。” “刚刚来的路上,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檀檀什么也不说反而更担心,叹气声那可是一声接着一声,一路都不带停的。” 听到代满珍哼声,乔以立马将头埋进她的怀抱,像只软萌的奶猫一样蹭来蹭去。 “奶奶,人家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不要凶凶。” 听着耳边嗲的人鸡皮子疙瘩掉落一地的撒娇,代满珍满是无奈的语调里,宠溺四溢。 “真是拿你们爷孙俩没有办法!” 紧接着,她收回在乔昌清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乔以。 “檀檀说说,视频里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乔以内心一紧。 终究还是……逃不过爱的关心。 “奶奶,这件事情比较复杂。甚至具体怎么回事,连我到现在都是懵的。” “唯一有一点能确定的,是我绝对没有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请你们放心。”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再完完整整地讲给你们听,可以吗?” 听着她的解释和承诺,代满珍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自家孙女是什么样的人品,他们再清楚不过。但光是他们清楚和相信,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网上的那些谩骂。无一不是来自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人。 短暂的沉默后,代满珍开口,神色严肃地叮嘱道: “好。但既然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那就是别人设的陷阱。” “一旦你开始自证,就证明你其实已经跳入了别人的坑。” “所以,绝对不要去自证,清楚吗?” 乔以乖巧地嗯了一声。 “清楚。” “陆砚知也是这样说的,让我耐心等对方举证。” 陆砚知? 这个名字的出现,令客厅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陡然转变。 连还在厨房忙着处理新鲜食材的乔昌清,都立马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 “你和砚知……联系上了?”他面露欣喜地问道。 感受到两人在弹指间投过来的炙热目光,乔以两侧的脸颊被烫得绯红。 “他也是在网上看到视频,然后给我发的消息……就正常的朋友联系,没有别的。” 她一本正经地胡编道。 乔昌清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下,听到乔以的回答,他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砚知你们俩,从高中到现在这都多少年了,当真不考虑往男女朋友发展发展吗?” “除开最重要的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外,你们还知根知底、认知相当、家境相当。” “这多好的一段缘分啊,太可惜了。” 他眼里的惋惜,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将陆砚知绑上门……给自己做孙女婿。 代满珍听完,紧跟着也是一阵叹气。 “不然,元旦约到家里来一起吃个饭?我跟爷爷在旁边,给你们助攻一下?” 高中三年,陆砚知在乔以家和自己家吃的饭,基本是五五开,乔以同样如此。 而自从张恩露决定追陆砚知后,考虑到她的感受,乔以再没有带陆砚知回家吃过饭。 时间一转,已是七年。 但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这份年少的喜欢淡下来,反而更加深刻与凶猛。 只是可惜两人之间的感情进度,却依然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停滞不前。 乔以在心里唏嘘一叹,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啦,爷爷。” “我们不合适。” 心思细腻的代满珍从她笃定的口吻当中,捕捉到了几丝一闪而过的无力。 这种感觉在“我们不合适”中出现,是略带蹊跷的。 如果乔以真的认为双方不合适,语气应该是坦然的才对。 她沉默了数秒,认真地问道。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乔以微微愣了一下,“没有。” 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多年前是陆砚知对她没有男女之情的想法。 现在除了这条,还多加了另外一条。 ——他是自己最好的姐妹张恩露,死了都放不下的执念。 乔昌清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道: “内心有什么想法,要及时地表达出来,这点你还得跟露露多学习学习。” 话音还未落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解开外套的拉链后,将里面的内搭炫了出来。 “这件羊毛衫,你觉得怎么样?” 不等乔以回应,音量一提,又继续说: “这可是露露今年给我织的新品!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有!” “我上周故意一天穿一个颜色,一周都没有重样,可把隔壁科室的老黄嫉妒坏了。” 张恩露第一次送给乔昌清和代满珍自己亲手织的羊毛衫,是在刚到云涧的第一个冬天。 柔软、温暖、爱意满满。 以至于那个冬天,二老在商场买的毛衣再没有派上过用场。 后来的每一个冬天,张恩露都会亲手给他们织上两件。 但今年……张恩露没能活到冬天。 眼前这件好看的羊毛衫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正正地砍在乔以的心脏,身体蔓延出的强烈痛感令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端过一旁的水杯,一连喝了好几口,生怕一个没忍住藏在血缘里的泪,就奔腾而出。 “好看。” “很好看。” “特别特别特别好看。” 再开口时,乔以笑得分外璀璨。 而与璀璨相对应的,是悲痛。 张恩露自杀一事,她还没有告诉两人,她的计划是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再说。 而这一次,一心欣赏羊毛衫上的代满珍,并未注意到这份异常的情绪。 “露露这个手啊,可真是巧。” “之前她都是冬天给我们拿过来,今年提前了一个多月,没想到天气骤降,我们还正好就需要提前穿。” “这孩子啊,可真是有心了。” “那是!我们的孙女,哪个不有心,不是吗?” 乔以静静地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句话都没有说,沉默得好似不存在一般。 云涧的天气,是连天气预报都难以料准的。 张恩露作为完全不懂气象的人,更不可能料到一个半月后,温度会骤降。 她第一次怀疑张恩露知道自己的人生会有这场死亡,是在收到第一封邮件,让她将照片在头七时烧过去时。 眼下羊毛衫事件,则是乔以第二次怀疑。 但: 张恩露为什么……不向自己呼救呢? 就在此时,28xx的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24章 虎视眈眈 看着猫眼里的人,乔以的表情逐渐僵硬。 ……是李桂香和张祥。 张恩露深知自己娘家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因此从来没有将乔以的住址给他们透露过丝毫。 而乔以本人,更是不可能主动和这家人牵扯上这么紧密的联系。 “檀檀,是谁来了?” 见乔以一直僵在门口没有做任何的回应,乔昌清略带疑惑地走了过来。 乔以不认识的“不”都还没有说出口,发疯一般的砸门声已经汹涌而至。 “砰!砰!砰!” 李桂香贴着门,在宛如海啸般的敲门声下,她的声音显得又尖又细。 “小乔,小乔,你在家吗?” 这个称呼令乔昌清意识到,门外是一个乔以认识但完全不想搭理的人。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她,轻声问道:“我去开门,说你不在家?” 乔以摇头。 老张家的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即使她今天躲掉了,也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等着她。 短暂的犹豫后,乔以挽着乔昌清的手,将他和代满珍一起拉进了卧室。 “是露露的娘家人。” “你和奶奶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出声,更不能开门。” 老张家人的秉性,两位老人都是见识过的。 ——难缠……极其难缠。 ——不要脸?不,他们根本没有脸。 既然乔以不让他们掺和,那他们就先不掺和。 “你一个人确定可以吗?” 乔昌清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乔以嗯了一声,走出卧室的瞬间,她将门上的钥匙一起扯了下来。 门外,李桂香眉头紧皱。 “是不是没有人在家?” 她抬手一边拍打着门,一边问张祥。 “她肯定在家,脚都伤成那样了,还能跑到哪儿去?” 张祥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抬腿对着28xx的门就是用力一踹。 “姓乔的,赶紧给老子开门!听到没有!” “你要是再不给老子开门,一会儿踹烂了,老子可不会负责任。” 乔以依然没有应声。 她缓缓地拎起玄关处乔昌清和代满珍的鞋子,放进鞋柜。 随后握上门把的手正要转动,就听到李桂香说: “祥儿,你态度好点,我们可是来求人家的。” 老张家人会有事求自己这一点,乔以一点儿都不意外,因为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谁都可以求。甚至连路边乞丐碗里的钱,都是抢得下手的。 不过,至于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底气,认为自己会答应他们,乔以不得而知。 下一秒,老张家的龙卵子已经给出答案。 “求?妈,你搞清楚,没有我们她能活到今天?” 所以: 他们这是来道德绑架的? 乔以冷冷一笑,开了门。 …… 张祥走进屋子,大摇大摆地好似来到了自己的家。 除了锁着的主卧,他将所有房间都走了一遍,连同几个卫生间都不忘睨上两眼。 最后往沙发上一躺,酸酸地说道: “姓乔的,你这房子可以啊。” 不等她开口,他又说: “要不是我们老张家救了你的命,你哪有今天?” 听着他言语里的嘲讽和自满,乔以什么也没说。 “要不是我们老张家救了你的命”这句话,是老张家人时刻紧握手上的筹码。 她和张恩露成为闺蜜多少年,他们就说了多少年,也因此享受了乔家人金钱与物质的回报多少年。 春节、端午节、中秋节、生日、住院、日常生活补贴……甚至连张祥差点结婚那次的彩礼,乔家人都是参与了部分的。 这一刻,看着他们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嘴脸,乔以的内心再没有之前的愧疚,有的只剩恶心。 看着面无表情的乔以,李桂香则有些懵。 “小乔,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有点……有点事的。”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局促地看了过去。 乔以在一旁的躺椅上坐下,淡声道: “阿姨,你也坐,慢慢说。” 听到乔以让她坐下慢慢说,李桂香悬吊多时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再开口时,连说话的语调都上扬了不少。 “小乔,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以后早晚都要嫁人,这么大一套房子,要是给了婆家,多可惜啊。” “祥儿现在找了一个云涧市区的女朋友,还是个独生女。以后那个女的家里的房子车子存款,可都是我们祥儿的。” “只是别人现在提出,我们家必须在云涧重新买一套房子作为婚房,才肯同意这门婚事。” “阿姨觉得:这个忙,你肯定会帮的?” 话音落下,李桂香定定地看着她,一双浑浊的眸子里,尽是自信。 “要不是你这套房子刚入住不久还是新的,老子可看不上。” 张祥跷着二郎腿,手中的烟灰抖落得遍地都是。说话间,更是一口痰直接吐在了沙发布的一角。 乔以嫌恶的将视线从他身上收了回来,“阿姨,你想让我怎么帮?” 李桂香愣了一下。 她有些没有想到,乔以竟然这么爽快。 以至于再次开口时,笑得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在抽搐。 “就把你这套房子,过户给祥儿就行。” “今天时间有点来不及了,晚上我们就在这儿睡了,明天一早去房管局办过户。” “不过你的东西有点多,明天下午能搬完吗?” 李桂香一脸真挚地问道。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套房子自己可是太满意了。 非得挑个刺的话,那就是没有地方种菜。 乔以看着四处打量的她,陡然一沉的声音,冷冰的好似腊月清晨的霜降。 “阿姨,房子是我的个人房产,它跟你们老张家可没有半点关系。” 李桂香自动屏蔽掉她的不满,而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你的命是我们老张家救的,要不是我们你早死了,哪还有机会拥有这些,不是吗?” “另外:你和招娣关系那么好,她哥哥不就是你哥哥?你难道忍心看着我们老张家绝后吗?”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李桂香呜咽不止的声音也接踵而至。 “早知道你这么没有良心,当初就不应该让招娣救你。” “你家里在云涧那么多套房,分一套给我们怎么了?能要了你们的命吗?” “要不是我们家买不起云涧的房子,谁稀罕求你啊?” “要怪只能怪我们没本事,女儿也死得早,没有人管我们。” 李桂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与鼻涕齐飞,糊了一脸。 张翔一个安慰的字也没有说,直接从衣服口袋里取出耳机,戴上了。 “女儿死得早”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地刺向乔以的心脏,但这个窟窿很快就在乔以回忆中,被他们昔日对张恩露的所作所为填平。 见李桂香哭得差不多了,乔以面色平静地拿过茶几上的抽纸,递到她的手中。 但李桂香却误以为乔以这是心软同意了,不然怎么可能给自己递纸? 她立马收起脸上的泪水,笑得分外谄媚。 “我就说你肯定会同意的嘛。” “这要我说,有你啊简直是招娣前世修来的福气!” “不!是我们老张家的福气!” 乔以掀了掀眼皮,紧接着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桂香,一字一顿: “阿姨,我姓乔,不姓张。” “所以,我不是今天不同意,而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 “十分钟后,你们再不离开这儿,我直接报警。” 乔以晃了晃紧紧握着的手机,语气极为强硬的说道。 这种不容商量的态度,令张祥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房子不给我是吗?” “不给也行啊,从你卡上转68万给我,这事也不是不能一笔勾销。” 68万? 这事一笔勾销? 乔以瞬间联想到来自银行的余额提醒短信。 正好,也是68万…… 第25章 一场暴风雨 但这68万是一笔如果没有短信提醒,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存在的钱。 那么: 张祥又因为什么如此笃定……自己就是有这笔钱的? 乔以端过水杯浅浅地抿了两口,清冷的眼眸里迷雾涌动,疑惑漫漫。 沉默数秒后,她微微抬起眼皮,夷然自若地看了过去。 在与张祥四目相对间,忽而挑眉一笑道: “其实你也不是一无是处。” “至少在不要脸这点上,你还是挺登峰造极的。” 听着乔以语气里浓烈的鄙夷之意,张祥的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已经秃掉了的两鬓,气得青筋怦怦直跳,好似两个即将爆破的气球。 “你竟然说老子不要脸?老子再不要脸能有你这瓜婆娘不要脸?” 他点开手机上的视频怼到乔以眼前,咬牙切齿地反击道。 视频里,是乔以从博主身份开始引流,到卖货发货、好评不断、人气飙升,再到几个月前双龙九凤冠的限量发售……紧接着收钱跑路,最后被人堵在府山博物馆门口追着打的详细过程。 条理清晰、逻辑合理、人证物证齐全。 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乔以作为这场事件里被栽赃的当事人,都差点信以为真。 但这并不能证明,张恩露转了68万到她的账户上。 所以: 张祥口中的那68万,出处难道不是这儿? 微微失神间,他吊儿郎当的声音再次嗡嗡作响。 “来的路上老子可是帮你算得清清楚楚。” “这个复刻凤冠的价格是1888,一共售卖了720个,总价值135万。” “你既然不愿意把这破房子过户给老子,那拿一半的赃款给老子在云涧付个首付,很过分吗?” 张祥语气里透出的揶揄与谜一样的自信,将乔以正四处扩散的思维猛地一下给拽了回来。 她立马取过手机点开计算器,1888与720相乘,紧接着再除以2。 最后等于: ——。 这个数字和张恩露转给她的那笔巨款……金额一模一样。 乔以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后背的冷汗更是犹如浪潮般汹涌,以至于被瞬间淹没的她迟迟没有开口回应。 她既不能确定这仅仅只是巧合,同样也不能确定这笔钱就是那笔赃款的一半。 张祥见乔以沉默,以为她这是在故意无视自己,衣袖下的双拳不禁握得咔咔作响。 正要发怒攻击,28xx的门突然开了。 ……是被人从外面打开的。 “姓乔的!老子来找你谈事情,你不答应也就罢了,把你男人喊来是几个意思?” 看到来人是陆砚知的一瞬间,张祥身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是啊小乔,有话我们好好说不就行了吗?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 见龙卵子被吓得直接从躺的状态变成正襟危坐,李桂香立马起身站到张祥面前,生怕上次在医院的那场暴力事件再次发生。 “你们准备……怎么好好说?”陆砚知问。 他嗓音低沉,冷如冰霜的深邃眼眸,透着一闪而过的火光,好似下一秒就要张口啃了眼前的猎物。 张祥倚靠着沙发的角落,僵硬如石的身子在这份令人生畏的阴冷气场前,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两下。 “两个选择,要么把眼前这套房子过户给我,要么给老……给我七十万付个首付。” 再度开口时,原本响如擂鼓的声音轻得好似一阵风,至于刚才那十足的狂妄底气,他此刻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但来都来了,肯定不可能空手回去,否则拿什么给未来的老丈人交代? “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只有把她全家人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址,通通曝光。” “好让全国人民都来看看,排名前十的医院的老教授们的孙女,知名医药外企高管和某重点医学院教授的女儿……有多么的不要脸!” 张祥深吸一口气,大有一股“今天老子就是把命豁出去,也必须把钱拿到手”的架势。 在他看来,即使乔以个人丢得起这个脸,以他们乔家其他人的社会地位和对声誉的重视程度,那也是丢不起的。 因此,他只要死捏这个筹码,乔以点头答应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 几年前,张德贵因心脏问题差点死在张家湾,是乔家人连夜和救护车一起,将他接到云涧市做的手术。 这事说来其实是有些好笑的:人是乔家人接的,手术是由乔家人主刀的,连带着医药费和护工费也都是乔家人给的,等于老张家只出了一个人。 结果现在: 老张家的人要拿救了他狗命的乔家人的声誉,来做威胁的筹码? 陆砚知先是惊诧,紧接转化成嫌恶,再然后微微一笑。 “可以。” 他声音极淡,但传入张祥的耳中却像是盛夏的雷电,突然在头顶炸响开来。 可以? 张祥明显有些僵住,脸色也随之越来越难看。 因为他发现自以为是的最大筹码,在这两个字面前竟然什么也不是。 不等他开口,陆砚知又说: “你爸下周复查的预约项目,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给乔爷爷,让他取消了。”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反反复复说来说去的属实浪费时间,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陆砚知的话,令李桂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乔,我和祥儿不过是想要点你的钱而已,可你竟然想要我们的命。” “你心这么狠,不怕招娣半夜来找你吗?” 张德贵在动了手术后,身体虽然是大不如前,但起码他还活着,还能养活这个家。 一旦停止维系各项指标正常的药物,说是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也丝毫不夸张。 而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什么的,那她和张祥只能望尸兴叹。 乔以正要开口,却被陆砚知递来的温水挡了下来。 他看向一边哭,一边抬手捶打地板的李桂香,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阿姨,你这话说得有问题。医院又不是只对姓乔的开放,任何人对它的使用权都是一样的。” 李桂香听到陆砚知这样说,立马停止哭泣,抬头瞪了过去。 “使用权一样有屁用?那你来帮我们付检查费,付每个月的药费?”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呸!” 话音落下,她扑倒在乔以脚边,继续号啕大哭起来。 “小乔,你不能这么狠心,你张叔的病情你是清楚的,断了药会死人的啊。” “要不是招娣救了你,你哪有命活到今天?你不能过河拆桥。” “那点医药费你们每个月少在外面吃两顿饭就有了,可它能救的……却是活生生的命啊。” 原来: 老张家的人知道每三个月一次的复查和日常药物……都是需要钱的。 但在这么多次复查里,他们一次都没有提及过。 很显然,乔家人出于善良与情分的帮衬,早就成了这家人肆无忌惮,无度索取的资本。 乔以正要应声,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边摁下接听键,边起身朝着卫生间走过去。 李桂香在得到张祥的眼神示意后,忙不迭地跟了过去。 “你确定胥远在露露死之前,就跟那个女人有一腿了?” “他给那个狐狸精买了一个两万多的包?不可能……确定是亲眼看着他刷的卡吗?” 卫生间里乔以半捂着嘴,声音极小地应道。 李桂香躲在门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煞是愤怒的她垂在裤腿两侧的拳头,握得绑紧。 听到她匆忙离开的脚步声,乔以立马将手机收了起来。 既然老张家的人这么喜欢发疯,那就让暴风雨来得再猛烈一些…… 第26章 摇曳 乔以回到客厅时,张祥和李桂香已经走人。 窗外太阳正在落下,晚霞的余光倾洒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橘黄色的薄雾热烈且温柔。 陆砚知半蹲在沙发旁,正低头清理着刚刚张祥弹落的四处都是的烟灰,以及那一口接着一口呈自由式落体的浓痰。 他的身子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像极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感情……一直在“算了”和“再等等”中来回摆荡,也来回生长。 乔以有些无力地扬了扬唇角,此刻内心的山崩海啸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料,陆砚知竟在这个时候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交汇,她脸颊处的绯红一路蔓延到脖颈。 乔以慌忙低头,生怕藏在身体里的心事从眼睛里跑出来。 “可以把脏衣篓抱过来吗?”陆砚知问。 好在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份异常的情绪。 “好。” 她应了一声,立马抱起洗衣室的脏衣篓走过去。 “是不是爷爷他们给你打的电话?” 她在陆砚知身边蹲下,一边接过脏了的抱枕套放进脏衣篓,一边问道。 “不好意思,这段时间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她继续说。 紧接着,又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每当她做出决定说“算了”,命运的齿轮总是有办法又将他们两人继续拉扯在一起。 她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扭捏的人,唯独在和陆砚知的感情上,有时候扭捏的……甚至有些不像人。 但这一刻,乔以好像突然理解了自己的摇曳。 因为就连刚才去卫生间接电话那一幕,也是陆砚知帮忙计划的。 她的生活好像总是会有地方,那个人必须得是陆砚知,事情才能得以解决。 读书那会儿是这样……现在也是。 陆砚知愣了一下,“嗯。” 乔以的那一句不好意思,在他听来除了带有浓浓的歉意外,还透着想要与自己渐行渐远的坚定。 这种感觉就像针灸用的电针突然扎进心脏,但没有找准穴位,痛感尖锐而持续不说,还有致命的趋势。 他抱起装得满满当当的脏衣篓放到洗衣机旁,又将它们逐一放进去并摁下启动键。 再回到客厅时,只见乔以正在四处走来走去,她眉头紧蹙,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陆砚知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乔以闻声回头,撞上他的目光,她的眸子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找不到卧室的钥匙了。” “爷爷奶奶他们,还锁在里面的。” 说话间,几抹红晕泛上她白皙的脸颊,局促一笑时既有晚霞的娇媚,又有日出的温柔。 他原本已经转向玄关方向的坚定脚步,在她的无助面前立马又软了回来。 “檀檀!” “檀檀!” 是乔昌清的声音。 陆砚知看向有些发懵的她,“你去卧室门口陪爷爷奶奶说会儿话,我来找钥匙。” 但乔以明显有些犹豫。 “你一个人可以吗?”她问。 陆砚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一个人可以吗?”这句话了。 因为身边所有人都认为,没有什么是他搞不定的。 久而久之,陆砚知好像也适应了独自承担,甚至连同诸多原本应该是属于大家的责任或是任务。 而被依赖虽然的确是一件能令人感到幸福的事,但当一个人总是被依赖却没有可以依赖的人时,幸福这件事就蔓延成了无尽的压力与无力。 “檀檀!” “檀檀,你在吗?” 乔昌清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砚知有些走远的思绪,立马被这份急切的声音拽了回来。 “可以。” …… 五分钟后。 在卧室床头柜里找到备用钥匙的乔昌清,从里面打开了门。 “没事?” “张祥有没有对你动手?” 两人拉着乔以,将她从头到脚接连打量了好几遍。 毕竟老张家的那个龙卵子,疯起来可是连自己都揍的。 乔以又是女孩子,力道这块自然也比不得他。 虽然他们给陆砚知打了电话,但陆砚知一定会来吗? 而客厅和主卧间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再加上年龄大了听力有所下降,所以关于客厅里的对话内容,两人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种种不确定累积在一起,令两人的心在这一刻前,都是悬吊在喉咙眼的。 好在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乔昌清长松一口气,但也没有忘记追问。 “露露的娘家人今天来做什么?” 乔以的脑子立马开始飞速旋转,还未转出个符合逻辑的说辞,陆砚知拿着刚从书房垃圾桶里找到的钥匙,走了过来。 “爷爷,奶奶。” 他温声一笑,眸色如月,好似山间清潭。 “张祥买车的钱不够,想找檀檀借一点,她已经明确拒绝了。” “这屋子现在安了监控,下次他们再找过来,不要开门,直接报警。” 见到陆砚知,乔昌清和代满珍原本忧心忡忡的眼睛,瞬间亮堂起来。 谁也没有怀疑……他这个“善意”的谎言。 “砚知,谢谢你。” “这老张家的人一旦耍起横来,不达目的根本无法收场。” “今天檀檀的爸爸和叔叔不巧都去外地出差了,你要不在云涧,都不知道打电话给谁。” 走到沙发旁,他们一个在陆砚知的左边坐下,一个坐在右边。 “刑警队那边工作太忙了吗?现在都不见你和檀檀一起到家里来吃饭了。” 叹气间,代满珍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一脸慈爱地问道。 而陆砚知可能不知道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小心思,但就在他们旁边坐着的乔以……心知肚明。 她其实有些好奇陆砚知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主要是檀檀工作也忙,所以我们的时间总是凑不到一起。”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是两人的休息时段凑不到一起。 但在清楚她工作性质和时间的家里人面前,就成了——檀檀约不动,真的约不动。 乔以有些石化,顷刻间蒙上一层雾的脑子,好奇全部转换成了问号。 ——陆砚知竟然也会见人下菜,茶言茶语? 他什么时候约过自己? 为了哄二老开心,这谎话说得是上瘾了吗…… 乔以随即眉眼微蹙地看了过去。 只是压根儿来不及开口说什么,代满珍已经抢先做好了这件事情的安排。 “檀檀现在是每个星期天的下午都会到雾山院这边来陪陪我们,回头你周末要是不加班了,过来让爷爷给你好好露几手。” 接收到任务的乔昌清,立马顺着代满珍的话,盎然地附和道: “你要是再不多来雾山院这边吃吃饭,我都要忘记糖醋麻辣排骨是怎么做的了。” 糖醋麻辣排骨,是陆砚知最喜欢的一道菜。 乔家人在不认识陆砚知以前,饭桌上是只有糖醋排骨的。 但因为陆砚知不喜欢带甜的食物,所以这道菜就发生了衍变,加了熟油辣子和辣椒面。 麻、辣、焦香、回味中又泛着丝丝微甜。 陆砚知对它的上头程度,也就是只要饭桌上有它,不干上三碗白米饭根本下不了桌的程度。 世人都说七年之痒,七年之忘。他也已经整整七年没有去乔以家吃过饭了,但口味却依然被眼前的两位老人记在心上。 陆砚知的眼睛突然有些滚烫,他看着满头银发的他们,唇角微微一扬,笑得分外粲然。 “好,这周末就来。”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窗外,又看了看手表,继续说: “檀檀楼下新开了一家菌汤火锅,看评价还不错,不如今晚我们一起先去吃这个?” 不等乔以开口,代满珍和乔昌清已经起身走向鞋柜。 “好。” 想与陆砚知一起吃晚饭的心……不言而喻。 乔以沉默地走在他们身后,看着左手挽代满珍,右手挽乔昌清的陆砚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而这份多余只有她自己知道,曾经期待了多少年。 就在这时: 她的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第27章 虚惊一场 乔以僵在原地。 一丝不太好的直觉,如复燃的余烬开始在她身体里缭绕攀升。 似乎是有所察觉,陆砚知的视线忽地偏了过来。 乔以飞速垂眼,装模作样地拉了两下已经锁好的门,赶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冲了进去。 在被古物修复中心停职停薪的当天,她就关闭了手机里除邮箱外的,所有app的横幅通知。 所以此刻屏幕上的通知栏里,只会是新邮件的提醒。 乔以不知道点开之后会发生什么,她紧紧地握着手机,黄豆粒般大小的冷汗在后背渗了一茬又一茬。 紧张与恐惧就像盛夏季节里的局部地区暴雨,落汤鸡有且仅有她一个。 看着商场角落处的卫生间,她犹豫了数秒,说: “奶奶,你们和砚知先过去,我去趟卫生间。” 代满珍点头。 “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缓缓走在他们身后的她,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向苍白。 …… 一进卫生间,乔以立马伸手反锁上了隔间的门。 她倚靠着最角落的墙壁,点开邮箱时,心脏骤然一缩。 这是来自张恩露邮箱的第五封邮件,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封邮件和之前的那几封截然不同。 一片空白……甚至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她盯着手机看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对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咚!咚!咚!” 正在这时,所在隔间的门突然响了。 她顺势低头,猛然闯进视线里的,是一双极大的黑色雨靴。 而云涧今天,阳光好到连风都没有。 绑架? 潜意识告诉她,光天化日下不可能有人这么大胆,敢在人流量极大的商场里取了自己的狗命。 但那双雨靴却像是童话世界里拥有无边法力的巫师一样,它一出现,就掠走了乔以的心神,令她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那上面移开。 她还来不及点开陆砚知的电话号码寻求帮助,一双眼睛替代雨靴出现在了刚才的位置。 这双眼睛从地板开始,以极其平缓的速度朝着上方移动。 乔以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竭力地屏住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生怕惊扰到外面的人,然而身子的剧烈颤抖却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控制不住。 “嘭!” 脚后跟碰翻垃圾桶的瞬间,她也因此被那双眼睛成功锁定。 猩红、阴冷、黑不见底。 “啊!” 乔以颤抖如筛糠的尖叫声,充斥在一楼卫生间的角角落落。 “小女子,你叫啥子哦?这大白天的又没有鬼。” “你上完了吗?上完了几哈子出来,你男朋友在门口等你,我看他硬是担心得很哦。” 话音落下,保洁嬢嬢的手已经伸进旁边被堵住的马桶,开始进行疏通。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是娇气,连上个厕所都需要人在外面守着,这么小个凼凼……还能落进去淹死不成?” 乔以没有应声,长松一口气的她整个人都软了下来。身子好似一团棉花,无力地耷在墙壁上。像干死前一秒又被冲回海里的鱼,大口喘息着。 走出去时,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砚知。 他高而显眼,体态极好,微微蹙着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焦灼,和她四目相汇的下一秒,眸子里生出的舒展感好似终于从高空平稳着地。 见对面有人走过来快要碰上,陆砚知伸手自然地将她揽进臂弯。 他的手心温度极为滚烫,就像火山爆发时迸溅出来的火苗。但她还来不及感受它的热烈,它已经在弹指间消散得了无痕迹。 “是收到新邮件了吗?”陆砚知微微垂眸,看向她的眼睛。 乔以点头,“你怎么知道?” 陆砚知顿了一下,说:“看你表情。” 乔以半信半疑,“真的吗?” 陆砚知答:“是的。” 所以: 她刚才那番竭尽全力的控制,实际上不过是一件皇帝的新衣? “但邮件内容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乔以扬唇笑了下,并不轻松的尾音里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庆幸。 陆砚知迟疑了几秒,半带轻笑地应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先去吃饭。” 乔以收起手机,“哦”了一声。 “好。” …… 重生之我在云涧卖菌汤店。 两人到门口时,服务员正好喊到他们这一桌的排号。 刚走进去,就碰到乔昌清和代满珍的同事兼老友——沈国钧。 “小珍、老乔,你们也来吃火锅吗?” “服务员,这边帮我们拼一桌,谢谢!” 乔昌清闻声佯装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她是小珍,我就是老乔?你是在变着法子地说我老牛吃嫩草吗?” 沈国钧忙不迭地伸手搂过他的肩膀,四目相对间笑得满脸褶子。 “好好好,小乔小乔。” “这是你孙女婿?一表人才!和檀檀很般配!” 沈国钧看向陆砚知,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孙女婿? 乔昌清微微愣了一下。 这几年随着乔以年龄的增长,他和代满珍其实顶了不小的压力。 因为身边跟乔以同龄的那些人,早已经是两个孩子,甚至三个孩子的妈妈,只有她还单身。 所以,被误会也挺好。 这样以后他们去医院上班,耳根子可就清净多了。 想到这儿,乔昌清的神情都变得飞扬起来。 “老沈,你知道这么多年,为什么我们能一直是好朋友吗?” 问完不等沈国钧开口,他已经自答。 “因为你这个人啊,最喜欢说大实话。” 哈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 “怪不得之前我说给檀檀介绍男朋友,她都不同意,原来这是早就有对象了。” “喝喜酒的时候可别忘了叫我哦,不然沈爷爷是会生气的。” 陆砚知站在乔以身边,他笑得温柔而又真诚。 “那是一定的。” 各怀心思的几人,谁也没有开口解释这件事情。 但乔以作为这件事情的主角之一,偏偏在这个时候,一丝多余的遐想都没有。 她以为知道真相的大家都只是嫌麻烦,所以才一致选择默认而不是解释的。 “砚知啊,檀檀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一定要对她好。” “两个人在一起难免会有些摩擦,我们作为男人要多担待。” 热雾缭绕中,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陆砚知认真地听着。 时而笑意满满,时而轻轻蹙起的眉眼里,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但这个担待不是说让你一味地去忍让,每个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谁也不比谁高贵一等。” “它是说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你要担起主动沟通这个重担,因为沟通是解决所有问题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陆砚知频频点头,似乎很是赞同。 恍惚间,乔以突然心生出一种跟他在见家长的错觉。 未来会有这一天吗? 她不知道。 但她对此充满期待…… 第28章 鬼市 凌晨三点,天色还是一片乌蒙,而云涧最大的“鬼市”——二仙同,已经是热火朝天。 字画、玉石、钱币、青铜器、瓷器、银器、兵器、金器、珠宝、古书…… 你能想到的,这条胡同里都有。 你想不到的,这条胡同里也有。 它们真亦假来假亦真,和此刻站在这里的这些人,一模一样。 …… 乔以戴着并未播放歌曲的耳机,面色沉静的穿梭在人群里,以地毯式的搜索方式搜寻着她的猎物。 第一趟:她发现这条胡同内所有店铺的灯光都是极为暗沉、阴冷的,甚至显得有些瘆人,和电视剧里进行古物交易的场景几乎没有太大出入。 第二趟:她看见一个清代的和田玉摆件,被人以极高的价格买走。但清代的玉石雕刻采用的是纯手工雕刻,因此没办法做到那么的准确和细致,线条处出现凹凸或是弯曲的情况不可避免。被买走的那块虽然也存在这样的瑕疵,却过于规整圆润。所以,它极有可能是赝品。 第三趟:一个造型简洁、釉色纯净、高雅清隽的宋代瓷器闯进她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感叹宋代审美的一绝,但下一秒就被它的起拍价成功劝退。 不过这三趟无一例外,哪一趟都没有关于双龙九凤冠的蛛丝马迹。 乔以正犹豫着是先撤退等明天这个点继续来,还是再等等看。 “卧槽!” 身后突然响起的惊叹声,将她的视线立马拽了过去。 此刻,在胡同的尽头围着一群人,人群中间是一个肤色看起来和夜色一样黑的男人。他半弓着身子,正小心翼翼地从脚边的箱子里往外取着什么东西。 瞥见是双龙九凤冠的那一刻,乔以惊得连心脏的跳动都漏了几拍。 “这是年初在三号线府河上段挖出来的那顶凤冠吗?” “黑子,你他妈的可以啊。这样的东西都能搞到手,是有点东西!” 被唤作黑子的中年男人听到眼前的夸赞,随即咧着满是烟渍的牙齿笑了笑,说道: “凤冠仅此一顶。按老规矩来,谁出价高就给谁。” “这种东西谁第一个买回去,懂的都懂……” 黑子点到即闭嘴。 乔以狂跳的心也随着对眼前这顶双龙九凤冠的观察,而逐渐平稳。 【这顶凤冠一看就是自埋自挖的当下产物,花个几百块能买下的话,拿回去拍照或者是当摆件还是很精美的。】 【五百不能再多了,别的不说,这个手工至少还是能值这个价的。】 【从精致程度来看,五百应该成本都不够?我加两百,七百!】 【八百!】 【五千。】 人群中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语气平平地开了口,这条胡同的最角落处瞬间安静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五千?这他妈的什么大冤种! ——放狗屁!这哪是什么大冤种?这分明就是财神爷! “还有人出价吗?” “要是没有的话,这顶凤冠就是这位小兄弟的了。” 几丝狡黠的笑,在黑子的眸底蔓延开来。 无人应声。 黑子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包递过去,示意他将现金丢里面就行。 “成交!” 据乔以的观察,这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复刻的双龙九凤冠,从它的精细和专业程度来看,极有可能来自收了定金跑路的那位手工博主。 黑子能拿到它,鸭舌帽男人清楚它的价值。 他们两人谁也不简单。 她正思考接下来先跟其中哪一个人拉扯上,一个神色严肃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在黑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差不多有一分钟,黑子则频频点头。 话音落下,黑子立马伸手拉住了准备转身离开的鸭舌帽男。 “小兄弟不好意思,这五千块我退你,凤冠暂时不卖了。” 鸭舌帽男愣了一下,抬手挡下了黑子想要将双龙九凤冠收回去的细手。 “黑哥,你在鬼市卖货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的规矩你肯定比我更清楚。” “离手之后,概不认账。” 他嗓音沉稳,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 而黑子唇角的笑早已经消失,只剩阴冷和狠戾。 “放下。”黑子又说了一遍。 鸭舌帽男抬头,四目碰撞间唇角微微一钩,三分礼貌,七分不屑。 “刚才那个人告诉黑子哥的消息,是府山博物馆的双龙九凤冠被盗一事,对?” 他听起来是在问黑子,实际字字皆笃定。 这句话一落,他和黑子一个必须要买,一个非不卖的目的都不言而喻。 复刻的如此完美的双龙九凤冠拿回去,稍稍在做旧方面加点工,再转手时后面多出来的零就不知道是几个了。 如果倒卖工作做得好,还能多复刻几个转手,整个的利益空间更是不容小觑。 但显然黑子收到消息晚了一步,否则不会出现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 而这件事情蹊跷的地方在于,双龙九凤冠被盗一案是未公开的。 目前知道该事件的人: 府山博物馆古物修复中心的员工。 负责该案件的刑警队人员。 盗走它的人。 会是这里面的谁呢? 他放出这个消息的目的……又是什么? 乔以还在仔细思考,围观的吃瓜群众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 【这小兄弟的眼光可以啊!这顶复刻和新闻里拍摄到的真品看起来几乎完全一致。现在真品被盗,它到底长什么样还不是市场说了算?】 【黑子,既然你已经五千卖给了这位小兄弟,那这个东西就是别人的,做人要厚道。】 【对啊,谁知道府山博物馆里还在修复期间的东西,就能被人盗走呢?人家小兄弟能精准把握,那是别人的命,活该别人赚钱!】 【你这话说的,难道府山博物馆在修复期被盗出来的东西还少吗?胡同转角处驼背老头那儿可是有一堆。】 【那堆东西谁知道是被偷出来的,还是被送出来的?】 胡同转角处驼背老头那儿,有一堆府山博物馆在修复期被盗走的东西? 乔以当场愣住。 所以: 她之前的那个关于双龙九凤冠被盗一事,可能和府山博物馆的内部人员有关的推测,没准儿是真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鬼市的后门,走了进来…… 第29章 时盘 是于建国。 乔以意外又不意外的,是他身后跟着应梦。 从两人紧蹙着的眉眼来看,他们此刻谈论的话题不太轻松。 乔以正准备退到卫生间回避一下,原本朝着尽头方向走来的两人,却转身拐进了一旁的小胡同。 而在那条小胡同里,有且仅有驼背老头一家店。 难不成: 旁人说的在修复期被盗的那些文物,实际是这两人主动“送”过去的? 乔以正困惑,胳膊肘突然无端生出一股滚烫的力量,紧接着她就被拽出了人群。 “走,跟上。”陆砚知说。 …… 拐角,老驼旧物。 老驼背侧身躺在角落处的沙发上,见于建国和应梦走进来,缓缓坐了起来。 双方嘀咕几句后,应梦从拎着的大号托特包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放到了桌上。 原本敞开的店铺大门,也在这个时候被于建国伸手关了一半,正好精准挡住乔以和陆砚知望进去的视线。 “黑子是二仙同的常客,不会这次出现后就找不到人影,而且他牵扯到好几桩万文物盗窃案,一直都有人盯着的,跑不了。” “至于戴帽子那个年轻男子,他跟我差不多时间进的二仙同,另有目标。复刻的双龙九凤冠被他拿下,只是巧合。” “你把手机镜头拉近,看看老驼背身后那个架子,最上面一排最左边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陆砚知拿出手机,边对三人的交易进行录制,边对刚才将乔以拉过来的行为作出解释。 乔以没有说话,她顺着陆砚知说的那个东西看过去时,瞬间惊呼出了声。 “时盘!” 这是五代十国时期的产物,出土即碎,碎片量高达两千七百多块。 当时因为整个云涧市都查不到它详细的历史记载,还对外公开征集了一波资料。 资料被送来的第二天,时盘修复的这个任务经过上面全方位的估量后,最终落到乔以头上。 但乔以去找当时还是副馆长的于建国签字领取时盘碎片时,于建国却给她安排了另外的紧急修复工作,后来也总是有别的修复任务不停地干扰她,渐渐地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有一点能确定,那就是古物修复中心至今没有启动时盘的修复工作。 所以: 此刻摆放在这儿的时盘,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 如果是前者: 那它是怎么溜出府山博物馆……又是被谁修复的? 另外: 这般正大光明地将时盘摆出来,目的当真仅仅只是进行倒卖吗? 还有: 这是于建国和应梦……第几次来老驼旧物交易了? 无数的问题开始在乔以的脑海里盘旋上升, 见老驼背抱起木盒子,陆砚知收起手机,拍了拍她的肩膀,说: “走,吃早饭。” 乔以看着于建国和应梦的背影,问: “我们不进去跟老驼背聊聊吗?” 陆砚知歪头,微妙一笑道: “这条胡同里的人,你觉得他们嘴里会有实话吗?” 乔以:“……” 见她不说话,陆砚知顿了下,扬眸: “与其去听人鬼话,打草惊蛇,不如留点力气多来一两牛肉面?” “你说呢?”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乔以咬唇:“嗯。” 随即,两人朝着路边临时停车场走去,乔以这才注意到: 陆砚知今天穿了件偏暖调的半高领打底衫,可以说杏色又可以说是淡卡其,被他冷白的肤色一衬,有种极为松弛的温柔感在里面。 但在乔以的印象中,陆砚知只喜欢黑白灰类的冷色调。 所以她有些意外,偏暖调的衣裳在他身上竟也这么好看。 车内,陆砚知边调整空调温度,边问她:“怎么一个人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舒服的温暖,又或许是因为缓缓流淌的《向云端》里,小霞那空灵、磁性、又治愈的声音。 斜靠着车门的乔以也跟着松弛下来,她看着导航上的目的地,笑了笑: “你不也是吗?” “不然我下次……半个人来?” 陆砚知看着她微微上挑的眉眼,有些意外又有些悸动,回: “那还是一个人来。” 乔以低头,看着刚刚拍的那些照片和视频,若有所思: “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些照片都丢到于建国的私人邮箱里去,会怎样?” 她口中的这些照片,指的是时盘以及部分在修复期被盗走的文物合影。 而它们现在都被摆在老驼旧物的陈列柜上。 这些东西一旦被买走,再被倒卖到异国他乡,未来想要买回来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能就远不止仅仅只是金钱的损失了。 所以他们现在每晚一步制止,都极有可能是某文物的一生。 这令乔以感到悲痛……又无力。 陆砚知在红灯前停下,侧头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应道: “不怎么样。” “至少现在还不是发这些的时机。” 顺藤摸瓜的最重要的是瓜,他们现在才身处发现藤蔓的状态,路还远着。 “要是于建国真的参与了这些事情,我们的目的应该是:先利用他将文物追回来,紧接着再将他送进牢里。” “另外,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被盗走的那顶双龙九凤冠很快就会有风声放出来。” 鬼市里知道老驼旧物那儿有府山博物馆被盗文物的人不在少数,但无人举报。 这证明其中牵扯到的绝不仅仅只是那么一两个人的利益。 而他们今天在胡同里看到于建国、应梦、老驼背三人间的交易,一定也有其他人看到。 因此,这件事情被曝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综上所述: 乔以完全没有正面和于建国起冲突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双龙九凤冠的复刻今天之所以出现在鬼市,其实就是个诱饵?”乔以愣了一下,面色微微有些惊诧。 陆砚知点头,见面馆老板走过来,立马结束当前的话题,看向依然还是贴在老地方的菜单,问:“牛肉笋子面还是要清红汤吗?” 乔以答:“嗯。再多加一份笋子和海带。” 这是一家开在两人大学门口的牛肉面馆。他们从本科一直吃到研究生毕业,都没有腻过。 如今的它还是和当年一样火爆,时间刚过七点半,但厅堂内外的桌子都已经坐满。 乔以有些扫兴的在这个时候想起,陆砚知上次给他打包的……菜是味非的冒菜。 “你说,它还是当年的那个味道吗?” 陆砚知不太确定:“应该是的?” 见有人吃完起身,两人对视一眼后立马坐了过去。 “滴!” 是来自乔以手机新邮件的提示音。 而这一次: 邮件里的内容不再是空白…… 第30章 神秘链接 乔以看着邮件正文里的网页链接,僵在半空的大拇指迟迟没有摁下去。 陆砚知端着拌好的红油泡菜回到桌前,看见的就是乔以一动不动,好似被什么东西封印住了的呆滞模样。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怎么了?” 乔以有些局促地将手机放到桌上,说:“露露邮箱发来的新邮件。” 陆砚知垂眸,看到是网页链接后,愣了下:“你先不要点。” 在没有搞清楚发件人隐藏在背后的真实目的前,随意点开这样的链接,如果是病毒什么的就完蛋了。 “转发给我,一会儿去了所里我找同事帮忙看看。”陆砚知又说。 乔以点头:“嗯。” 陆砚知拿过手机,确定收到后立马放回兜里:“先吃面,吃完我们还需要返回二仙同一趟。” “为什么?”乔以夹一筷子泡菜搁到面上,接着将面和泡菜卷到一起,一口下肚后她有些惊喜地发现,竟还是当年的味道。 陆砚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说:“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乔以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好。” …… 返回二仙同,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九点。 此时走在胡同里的人流量,一眼就能尽收眼底,和“鬼市”人来人往的状态相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至于“鬼市”时见地即摊的场景,更是无影无踪,一切消失得好似幻觉一场。 还在营业的……仅剩胡同两侧的店铺。 拐角处,老驼背依然侧躺在角落处的沙发上,见陆砚知和乔以走进来,他的唇角立马勾起一抹职业式的假笑,说:“两位随便看。” 但弓成一团的身子,却没有半丝要坐起来给他们介绍一番的意思。 乔以用极快的速度,把摆放在这间屋子里的古玩都扫了一遍,最终将视线落到一支银的耳挖簪上。 “老板,请问你这支耳挖簪多少钱?” 耳挖簪,因簪头是挖耳勺的形状,故此得名。 它既能作为装饰,又能用于清理耳道,加之勺本身就具有招财、福到的意思,所以这种集吉祥、美貌、与实用于一体的簪子,从庶民到皇亲国戚,不论男女,发髻上必不可少。 老驼背听到乔以的问题后,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归于平静。 “小姑娘竟然知道耳挖簪?” “这是明朝的,你要是喜欢,今天两万给你了,之前我都卖两万五来着。” 乔以在心里冷哼了两声。 老驼背果然和陆砚知预料的一样,虽睁着眼睛,瞎话却是张口就来。 眼前这支耳挖簪,无论是从雕饰的手法,还是镶嵌的风格来看,都是清朝的产物。 乔以犹豫了一下,开口还价:“五百。” 从两万直接降至五百,这样的砍价就连站在她身旁的陆砚知都是一惊。 老驼背原本已经坐了一半起来的身子,听到这个价格后立马又躺了回去,“小姑娘,你要不是存心买,别拿老头子当涮好吗?” 乔以笑了笑,回: “这是清末时期的挖耳簪,它之所以还值价,是因为它的浮雕还不错,否则你就是挂100,只怕也卖不出去。” “这样,我再加三百,八百。不卖的话……我们就走了。” 老驼背没有接话。 两人的脚刚踏出老驼旧物的门槛,老驼背苍老却不乏力的声音,从背后缓缓传来。 “一千。” 乔以立马转身,“好。” 老驼背打包的时间里,乔以原本是想问问双龙九凤冠的事的,但想起陆砚知刚刚的提醒“一回生二回熟,熟了再问”,立马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车上,乔以收起脸上的笑,神色正经地说道: “老驼背在鬼市时间摆出来的那些东西,和刚刚我们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 这也是陆砚知认为他们需要再返回来一趟的原因所在。 更是乔以刚才和老驼背拉扯的目的所在。 ——拖延时间以便更好地观察老驼旧物里贩卖的那些物品。 并非真的看上了,此时手中拿着的耳挖簪。 陆砚知点头:“所以要想从这帮老狐狸口中撬出点东西来,不仅需要契机,还需要合适的人。” 仅靠他们两个人……明显不行。 而无论是契机还是合适的人,肯定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问题。 乔以沉默了几秒,略有所思地说:“那明天凌晨我们还来吗?” 陆砚知顿了一下,“晚点我给你发消息。” 乔以点头:“好。” 老驼旧物的店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店内人员仅有老驼背一人。 所以: 从鬼市结束到他们过去,这中间虽然有四个小时,但仅靠老驼背一个人更换掉满屋子的古玩,是不可能的。 难不成老驼旧物店的装修也和电视剧里的那些一样,还暗藏了什么玄机? 那于建国和应梦与老驼背的交易……为什么不再背地里一点?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是陆砚知的手机。 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陆砚知找了个临时停车位停了下来。 周景义有些窘态的声音,从听筒里极为神秘地传出: “砚哥,你车子里有口罩吗?” “没有一会儿我帮你拿一个下来,你戴上再进单位,帽子也记得戴好了。” 怎么……他这是不能见人了吗? 陆砚知眉头一皱:“有话直说,别浪费时间。” 周景义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确定真的要说吗……你旁边没别人?” 陆砚知看了一眼乔以,“说。” “你早上不是给我发了一个链接,让我帮你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那个链接,你……你可能发错了。” “里面是你跟一个女人,做那种运动的视频。” “当时不是又正在开早会吗?我忘了关投屏,所以我们整个组都看到了……现在所里的警犬应该都知道了。” 周景义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他甚至连一会儿见到陆砚知后自己要怎么死,都想好了。 陆砚知顿了一下,问:“你说清楚,那种运动到底是哪种运动?” 周景义答:“男女之间大多数时候在床上的运动……但砚哥好像更喜欢在野外进行的运动。” 没有听到陆砚知回应的周景义,以为他这还是没明白,又补了一句: “对……这种运动穿衣服是不能进行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陆砚知再不明白就是傻逼了。 他挂掉电话。 点开了邮箱里的那个链接…… 第31章 被瞒在鼓里的人 “嗯~” “喔……老公好棒。” “啊~” 难以启齿的声音从点开的链接里传出,顺着车载音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满车内的角角落落。 陆砚知身子一僵,这才意识到: ——手机上的蓝牙忘了断开。 乔以白皙的面颊在持续不断的呻吟里蓦的涌上两片潮红,从颊边一直蔓延至脖颈儿,好似熟透了的虾。 但很快,她就从眼前这份局促与尴尬中挣脱出来。 毕竟大家都是身体机能正常的成年人,谁的手机里还没收藏的有几部血脉偾张的影片。 又更何况……是一看就很行的陆砚知。 不过,此刻车内正播放的这个视频,是陆砚知在接完电话后响起的。 乔以实在是想不出来,除了女朋友外,谁还会跟常年一脸正气的陆砚知分享这么色情的东西。 一想到这儿,她脸上的笑就变得勉强起来,说: “你女朋友挺有情调的。” 一大早就来这么刺激的互动。 陆砚知面部微微泛红,表情看起来很是僵硬。 “不是我。” “我没有女朋友。” 话音刚落,音响里传出: “砚知,你把人家的腿举到头顶了诶。” “喔~” 乔以没有再说话。 听到确切答案的她将头撇向窗外,内心的酸涩在这一刻原地盖过当前的局促和窘迫。 陆砚知其实大可不必跟老驼背一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他早晚都会成为别人的人。只是这一天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以至于她连要如何悲伤一场都还没有想好。 只知道: 自己的青春在这一刻结束了,筹码是她那颗曾热烈奔腾的心。 乔以担心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手刚握上车子的门把准备走人,陆砚知将手机递了过来。 “张恩露没有穿衣服的样子,你见过吗?”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 这问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乔以有些疑惑地瞥了陆砚知一眼,收回目光看向手机上的视频时,眼睛猛然一瞪,悲伤在瞬间全部化作震撼。 “露露!” 怪不得刚刚那叫声,她会觉得有些熟悉,但又因为过于娇媚和浪荡,将它归进了陌生人。 视频里张恩露躺在草地上,两条细长白嫩的腿被人粗鲁地抬起,用力地折叠在她的肩头。 而她却发出舒服的闷哼声。 一声接着一声,沉沦且享受。 乔以的大脑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砰!” 紧接着耳畔两侧开始嗡嗡作响,眼神也从惊诧变得复杂难辨。 在她过往的记忆片段里,张恩露是一个提及那方面就会脸红,连避孕套和验孕棒都只敢通过淘宝购买的人。 但此刻: 她在草地、在树林、在山间、在深夜的街角、在白天的地下停车场、在写字楼的电梯里、在行驶途中的汽车内、在小区的安全通道中……在每一个乔以压根儿想不到的地方,升腾又坠落。 这真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露露吗? 乔以在心里自己问自己。 她紧握着手机的指节逐渐失去血色,并变得僵硬。 因为这些都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视频里的男人不是胥远。 胥远体型臃肿,并且秃顶多年。 而视频里的男人体格健硕、背肌偾张、黑发浓密,战斗力十足。 于是原本属于夫妻间的情调,才会在弹指间变成道德的沦丧。 而当视频里始终以背示人、强而有力的身子转过来时,乔以握着的手机猛然砸落在地。 冷气倒吸的她整个人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呆呆地看着前方的眼睛里有惊恐、有不可思议,还有……熊熊燃烧的烈火。 乔以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场颠覆自己三观的事件里,男主角竟然: 是……陆砚知! 所以: 他们两个好过? 在什么时候? 乔以紧咬着唇,眼睛里的滚烫时刻都有爆破的可能。 她不得不感叹,张恩露和陆砚知的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 以至于在这一刻之前,她甚至毫不知情。 但她也真是傻啊。 张恩露在对陆砚知一见钟情后,心上就再也没有住过别的人。 而陆砚知这么多年一直单着,身边从没有出现过除她和张恩露以外的女子。 原来这一切其实早就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怪不得自从张恩露来云涧后,她再也没有和陆砚知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是一次。 乔以的心在这一刻,碎成了渣子。 她竭力克制住喉咙里的苦涩,将手机递还给陆砚知,说: “麻烦你开下车门,谢谢。” 陆砚知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她突变的情绪一般,又问了一遍: “张恩露没有穿衣服的样子,你见过吗?” 乔以弯唇,讥讽一笑,反问: “怎么,你见得还不够多吗?” 这一次,陆砚知总算是听出了乔以语气里的怒意。 面对这份来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怒意,他微微怔了一下,说: “你没看出来视频里那个人不是我?” 视频里: 充满蛊惑的诱人俊脸是陆砚知的。 霸道的令人垂涎三尺的身材是陆砚知的。 就连张恩露叫的名字……也是他陆砚知的。 但陆砚知依然继续拿自己当傻子,说:这个人不是我。 乔以内心的失望宛如巨浪。 她将身子从车窗的方向转了回来,迎面撞上陆砚知的目光后,一抹冷笑随即在唇角漾开:“陆砚知。” 这是乔以第一次这么正式,又嫌弃的叫陆砚知全名。 陆砚知一惊:“嗯?” 乔以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以此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一些。 “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对露露没有任何的兴趣,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的表白。” “原来你是喜欢的,只是不想负责任罢了。” “一边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一边又瞒着所有人继续和她纠缠不清。” “怎么说……是睡别人的女人更刺激是吗?” 但开口时,乔以的声音依然颤抖得犹如汹涌的骇浪。 她丝毫不给陆砚知辩解的机会,继续咆哮道: “陆砚知,你这个嗜好可真他妈变态!” “露露婚后的生活一地鸡毛成了什么样,你别跟我说你不清楚。你除了干……她,你还干什么了?” “你当初倒是娶她啊!” “孬种!” “你真让我感到恶心,呸!渣男!” 第32章 主动举证 乔以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她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剧烈起伏的胸膛内,怒火不停地翻腾。如同压力过大,即将发生爆炸一飞冲天的高压锅。 陆砚知没有回答。 乔以的指责就像无数的利箭,靶心则是他的心。 在张恩露和他的这段视频里,且先不论是ai换脸什么的。他就想知道: ——凭什么分明是两具身体才能啪得响的事,错误却全是他一个人的? 就因为姐妹之情大过天……他就啥也不是了吗? 陆砚知涩然一笑,紧接着侧身从后座取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向乔以。 他决心趁今天好好和乔以聊一聊,因为类似的情况实在是发生了太多次。 但凡乔以将对张恩露的信任,放到他身上,他跟她之间的感情进度也不至于……停滞成眼前这副傻狗模样。 没想到乔以接过水,下一秒竟直接泼向他的脸。 “请你开门,我要下车。”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眸光里的冷漠与厌恶,是他从未见过的。 果然: 只要有张恩露在的选择里,他永远都不会是她的第一选择。 陆砚知伸手扯了扯衣领,撞在他冷白肌肤上的水,顺着脸颊淌向脖子,流进锁骨,湿了一路。 “说完了吗?”他问。 逼仄的空间下,他的五官看起来阴冷而立体,一双腥红的眸子好似裹了刀子般锋利,垂过来时,刺得乔以背脊发凉。 “开门,我要下去。” 乔以又说了一遍。 但声音分贝比起刚才至少降了一半。 陆砚知好似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抬手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脱掉、丢向后座。 沉闷的空气在这个一气呵成的动作前,突然变得危险起来。 乔以听到自己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快跑。” 她抬头看了一眼开着的车窗,两只手刚伸上去准备翻爬,腰部突然传来一股滚烫且强劲的力量,将她控制的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是陆砚知比她更快一步的手。 趁着她发懵,这双手突然加力,将她抱着摁回了座椅上。 半俯着身子的陆砚知双手环抱在她的臂膀两侧,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领地里,居高临下的视线看起来压迫感十足。 乔以无处可逃,呼吸逐渐变得慌乱起来。 “陆砚知,你不能乱来!”她说。 陆砚知没有应声。 这种完全猜不透他要做什么的感觉,令乔以感到毛骨悚然。 她伸手想要将陆砚知从她身前推回驾驶室,却反被十指紧握摁在头顶。 僵了一下,她继续抬脚乱踹。但力量远不如陆砚知,下一秒,双腿就被陆砚知控制进了自己的两腿间。 截至此刻,无法动弹的乔以彻底成了案板上那只……只能任由陆砚知宰杀的羔羊。 她索性直接放弃挣扎,眼睛一闭,坐以待毙。 只要陆砚知敢动……她就敢咬。 不料,陆砚知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 乔以睁眼。 此时,陆砚知上身的衬衣已经脱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件打底衫,但他的手却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 “陆砚知,你疯了吗?你这是做什么?” 乔以两眼一瞪,发出惊诧的尖叫声。 他疯了吗? 陆砚知愣了一下。 冷风顺着没有完全关严的窗户吹进来,刺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陆砚知也觉得自己疯了。 他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睛,正言厉色的回答道: “你不是认定:视频里的孬种、渣男就是我吗?” “作为该事件的嫌疑人,我现在当然是在主动举证……自证清白。” 下一秒,他更加利索地脱掉了最后的那件打底衫。 乔以僵住。 在陆砚知这份过度热烈的赤诚前,她从脸到脖子泛起大片的酡红,好似刚被滂沱的大雨击打过一般。 她慌乱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但陆砚知显然没有,就这样结束这件事情的想法。 他直接探过身子,将头凑到她的耳边,低哑的嗓音半迷惑,半威胁: “睁眼。” 他口中呼出的灼热喷在她的耳畔,这种不经意间的滚烫,令乔以僵硬的身子轻颤阵阵,好似被电流击中般酥麻瞬间传遍全身,她直接紧张到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数三声。” “3。” “2。” 他们的身体离得极近,每一次不经意间的触碰,都能令乔以局促的全身颤抖。 “1。” 倒数结束,陆砚知抬手抚上她的眼皮,一撑。 乔以被迫睁眼。 背对着她的陆砚知身姿笔挺,肌理分明的背部线条,健硕有力。 和他强劲的肌肉一样显眼的,还有他背部那堆触目惊心的伤疤。 乔以愣了。 她究竟错过了些什么! 此刻的她,心好似被人拿着刀子在刮骨般的痛。 而在那个被陆砚知放到最大的视频画面里,顶着他面部的男子,背部却是极为光滑,甚至说可以说无暇也不为过的。 乔以的脑海瞬间跳出四个字——ai换脸! 这种事情她在新闻里已经看到过好几次, 但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生活里。 内疚如同藤蔓般开始在乔以心里疯长。 “对不起。” “我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拿这种事恶作剧。” “我为刚才说过的话道歉。” “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 乔以局促地看着陆砚知,微微泛红的眼眸里:真挚、愧疚、慌乱。 陆砚知闻声回头。 但他并没有对她的道歉做出任何的回应。 他只是迎上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问:“现在对比清楚了吗?” 乔以点头,声音极小地应道: “嗯。” “对不起。” 陆砚知又问: “那我现在清白了吗?” 乔以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咬了咬唇,声音微哑地答: “清白。” 她泛红的眼眶,和因愧疚而突然柔软下来的模样与语气,令陆砚知的愤怒逐渐趋于平静……并心生疼惜。 他套回衣服,极为轻柔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檀檀。” 乔以抬头,滚烫的眼睛里透出明显的惊诧和茫然: “嗯?” 陆砚知拉过刚才被她挣脱的安全带扣上,说: “张恩露死后发生的这一切,你当真觉得都只是一场恶作剧吗?” 今天之前是的。 但从看到陆砚知背部那些伤疤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乔以正要开口。 “嗡嗡嗡。” 陆砚知的手机响了…… 第33章 虚虚假假 陆砚知低头看了过去。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周景义”的名字不停地跳跃着,好似上了发条的娃娃。 “什么事?” 陆砚知摁下接听键,眉眼轻轻蹙起,微微上扬的清冽尾音,像是深冬夜晚里的风。 听筒另一端的周景义被他的冷沉僵了一下,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砚哥,你没有和女朋友吵架?” 陆砚知没有接话。 他很认真地在思考,刚才乔以和自己的那一番僵持,到底算不算吵架。 但沉默在周景义看来即默认。 他立马变得结巴起来:“砚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知道……知道你私下玩得这么猛,我……” 陆砚知打断周景义:“闭嘴,说正事。” 他自然知道周景义不是故意的,就像他自己刚刚点开的时候,也忘了先关掉蓝牙一样。 周景义愣住。 闭嘴? 闭嘴不就等于不再深究的意思吗? 周景义顿时长松一口气,有些发紧的声音也逐渐归于正常:“砚哥,邻市有个案子,需要我们过去支援。局里让你立马收拾东西,到府山机场跟我会合。” 作为一名法医,陆砚知负责的范围和警察一样,是有区域划分的。 但近两年,随着他尸检技术的精进,周边县市一旦出现重大案件,都会将他借调过去。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让死者和生者,都能在各自的时空里明明白白地活着。 这是陆砚知的职责和使命。 他嗯了一声:“好,知道了。” …… 黑色的吉普车,随即朝着锦溪别院疾驰而去。 车窗外,太阳已经跳出云层,金色的朝晖璀璨而迷人,连带着染了霞光的云朵,都变得分外温柔。 而大自然向来公平,它从不吝啬自己的馈赠,于是在有阳光的日子里,无论你从哪个角度望过去,它都有它的金灿。 陆砚知手握方向盘,眉眼舒展地看着前方。 比起刚才接周景义的电话,他面对乔以时明显要轻柔和松弛得多。 “明天凌晨不能陪你去二仙同了,我要出差几天。”陆砚知说。 乔以咽回刚才准备说的那些话,眉头微微蹙起,改问:“是马上就要走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对,送你到家就去机场。” 随喊随到,这是他工作的最基本要求。 乔以僵了一下,笑了笑,声音闷闷:“好。” 话音落下,她将头轻轻地斜靠在座椅上。 一阵风吹过,灰褐色的梧桐叶子从半开着的车窗掉进来,落在她的腿上。 乔以忽然意识到:冬天已经来了。 又是一年即将结束,而她正在继续的生活,依然是乱麻重重。 一想到这儿,乔以觉得今天的阳光和云朵,似乎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像是察觉到了她情绪里的那抹低沉,在红灯前停下时,陆砚知转头看了过来,眼光澄澈,问:“怎么了?” 乔以抬头。 两人目光交汇,她看着眼前这张清隽好看、柔意迭荡的脸,内心的雾霾瞬间烟消云散。 有且仅剩陆砚知后背那一堆触目惊心的伤疤,在她脑海里单曲循环。 他当时一定很痛……乔以想。 而只要一想这个,她的心就痛得甚是厉害。 乔以竭力地将喉咙里的哽塞给咽了回去,但这份心疼和担心还是从她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用力地抿了抿唇,微微一笑,回:“没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巧也不巧的,是绿灯正好在这个时候亮起,所以收回视线的陆砚知并没有捕捉到,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异常情绪。 他顿了一下,如实说:“不确定。” 话音落下,车子也在锦溪别院的路口处停了下来。 陆砚知将头从车窗里探出去,低声一笑,又说:“怎么?你是要到机场接我吗?” 乔以站在马路边的大树下,她微微愣了一下,抬头迎上陆砚知的目光,回: “好啊。” “那你记得提前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她语调轻快,唇角漾起的丝丝笑意好似深秋的桂花香突然扑鼻,分外醉人。 陆砚知有些失神。 乔以全然不知他的想法,继续说:“那我进去了?” 听到乔以的声音,陆砚知从眼前的沉醉中醒来,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好,回见。”他说。 …… 28xx。 乔以一脸疲倦的在沙发上躺下,怀里的抱枕都还没有捂热,丢到一旁充电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眼前的这份平静。 “喂,奶奶。”乔以笑盈盈地开口。 代满珍嗯了一声,问:“檀檀,微信上的转账,你看到了吗?” 转账? 乔以点进微信界面,涌入视线的,是: ——【转账】请你确认收款。 再一点进去,发现转的还是两大笔。 一笔两万。 一笔一万五。 她微微愣了一下,佯装生气地回道: “奶奶,我看到了。” “但我们不是说好不给我转钱的吗?” “你的檀檀现在已经能养活自己啦。” 代满珍笑说:“是是是,我们的檀檀现在长成大姑娘了,已经不需要我和爷爷操心了。” 乔以正准备点击退回,乔昌清的声音顺着听筒幽幽传来。 “这不冬天来了吗?冬天的第一笔转账,那肯定必须得来自我和奶奶嘛。” “等周末休息,你跟露露一起去看看电影,听听音乐会,再买两套衣服什么的。” 张恩露的名字突然被提及,相比之前的难过与心疼,乔以此刻的内心情绪有些复杂。 她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未开口,就听得乔昌清在继续说: “露露现在需要养孩子负担重,所以两万的那笔转账,是给她的……一万五是你的。” “我和奶奶等你们出去玩的照片哦。” 乔以不知道,张恩露在天上看着这份爱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犹如千万只蜜蜂在蛰。 但深呼吸再开口时,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 “好的。” “谢谢爷爷奶奶!” …… 书房。 乔以半躺在书桌前的人体工学椅上,眉头紧蹙,眸色复杂。 电脑显示屏上,是来自张恩露邮箱的那一长串网页链接。 而视频里的男人已经确定不是陆砚知了。 那视频里顶着张恩露脸的女人呢? 是张恩露本人吗…… 第34章 一场夜谈 乔以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点开链接时,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抖。 她的内心比谁都清楚,无论视频里顶着张恩露脸的女人是谁,这件事情都不可能完全和张恩露本人脱得了关系。 但乔以还是希望,眼前这个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着“老公,你好棒”的女人,不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张恩露。 然而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被拉回了六年前,张恩露和胥远领证的前一周。 …… 六年前。 府河小区三号院。 乔以看着一坐下就忙不迭发消息的张恩露,调侃道:“你这跟胥远分开有半个小时吗?这热恋期的人,简直一分钟不见都如隔三十年啊。” 张恩露沉默了两秒,脸上的笑意堪比腊月间那甜得齁人的柿子:“人家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乔以想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太明显。 无非就是送胥远上车后,张恩露的视线一秒都没有离开过微信的聊天框,以至于根本顾不上搭理自己。 乔以有些无趣的拿过桌上的啤酒瓶,就着天空零散的星星,一个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沉默,张恩露腾出一只手,举起酒瓶碰了过来:“干杯,乔乔。” 乔以举瓶回应。 仰头喝了两口后,乔以收起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地问道:“真的不需要再想想了吗?” 张恩露边继续回消息,边漫不经心地说:“想什么?” 河风阵阵,从半开着的窗户涌进阳台,角落处的蓬莱松摇曳不止。 乔以看着连头都没有抬的张恩露,情绪猛然下沉。 以前她和张恩露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像这种一个月没见后的碰面,那两个人必定是要躺在床上聊到天亮,才会亢奋地睡去的。 但此刻的张恩露,甚至连多看她一秒的时间都没有。 而这样的情况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准确来说,是从张恩露和胥远开始谈恋爱开始,她们两人之间就有点渐行渐远的趋势……聊天频率越来越低,话题越来越少。 甚至连带着每周一次的约饭,也在胥远出现后变成了三人行,偶尔难得胥远加班不出现,张恩露也总是张口闭口都是胥远。 乔以很多时候连话都不知道要如何接,但为了不扫张恩露的兴,她还是会强行附和。 她一直没有告诉张恩露,其实对于胥远生活当中那些和张恩露没有关系的事情,她根本没有兴趣……别人也没有。 乔以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谈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状态,但她总觉得张恩露应该多关注自己。 因为过度关注一个自己以外的人,无论这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明智的。 ……人性本贱。 乔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向唇角上扬的张恩露,答:“比如再多了下解胥远,还有他的家里人什么的。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还是慎重点比较好。” 似乎是聊天框里的胥远要去忙别的了,张恩露在发去一条嗲的就要掐出水来的,“那我等你给我打视频”的语音后,总算是放下了手机。 随即,她站起身,走到乔以的脚边坐下。一只手拉过乔以的手紧紧握住,一只手拎过桌上的啤酒瓶。 一口闷掉半瓶后,笑了笑,说:“想得越多只会越不想迈进婚姻,倒不如迷糊一点,先进为敬。” 到目前为止,张恩露只见过胥远的爸妈一次,是在她和胥远谈结婚的事情时。 胥远的父亲胥忠常年在国外打工,母亲周秀玉在当地县城从事服务业,在胥远考上大学后,就随他一起到了云涧生活。 老两口感情极好,性子也温和。考虑到房子的首付全部来自他们,张恩露主动提出不要彩礼,但他们还是坚持给。 从这点来看,至少是个明事理、会尊重人的家庭。 但乔以觉得人还是要多相处,矛盾和缺点才能显现出来。一次的见面,带来的触动只是一时的,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毕竟胥远的条件放在云涧这样的新一线城市,找对象是很有难度的。 普通的大学、普通的专业能力、普通到可以说没有的人脉圈、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家庭……还有普通的只够糊口的收入。 再加上年龄也大了,家里肯定着急。 所以家里人又怎么可能在第一次见面,就表现出很难相处的样子呢? 但张恩露的态度很坚定,乔以也只能将“我觉得”这样的字眼都咽回去,改说:“只要你不是因为着急脱离老张家,而决定和胥远结婚的……就好。” 乔以想起每次碰面,胥远都像块牛皮糖一样粘在张恩露身上,种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是骗不了旁人的。 所以,胥远应该是真的挺喜欢她的露露的。 有爱的情况下产生的冲动,后续问题不大? 毕竟面包这个东西,只要两个年轻人肯努力,早晚都会有的。 但张恩露脸上仅剩的那丝笑,却随着乔以这句话的落下,消失的了无痕迹。 她抬头看着窗外,目光空得好似被人偷走了灵魂一般。 沉默许久后,张恩露回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一只手举起酒瓶继续和乔以碰杯,问:“乔乔,如果我说……是呢。” 乔以僵住,她怔怔地凝视着张恩露,片刻,嘴角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说:“真的吗?” 张恩露抿了抿唇,点头:“胥远有车有房,对我也不错……挺好的。再不济,也不可能差过在张家湾的时候。” 乔以听着张恩露一闪而过的叹息,心脏的地方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连呼吸都跟着断了,问:“所以,不是因为爱吗?” 张恩露伸出手,边将乔以紧蹙的眉头轻轻掰开,边扬起嘴角笑了笑:“当然也因为爱……但不多。” 看着乔以错愕的表情,张恩露又说: “至少……没我爱陆砚知那么多。” “当钱和爱情不能同时兼得的时候,那就选钱。” “只有银行卡上的数字是真的,别的都是一场虚无。” 下一秒,张恩露突然红了眼。 “不过,如果对方是陆砚知的话,没有钱我也可以。” 这一刻,乔以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张恩露和胥远在一起之后,再没有提及陆砚知,是因为将爱从明面转移到了暗处……并非真的是忘了。 刹那间,乔以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向脑子涌来:“露露,你认真的吗?那为什么要这么着急的和胥远结婚呢?” 她想起和胥远在一起时张恩露的娇嗲和笑容、想起张恩露那一句句的“我男朋友”,也想起张恩露的机不离手。 难不成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能装出来的? 张恩露好似看不到乔以眼中的震惊一样,她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冷气腾腾的河面。 “我刚刚说了啊,结婚嘛,钱和爱满足一个就可以了。” 乔以不信张恩露的话。 作为张恩露最好的姐妹,她很清楚在张家湾从来都不知道被爱什么的张恩露,想要的一直都只是很多很多的爱。 至于口中所表现出来的爱钱,从来都只是一场掩饰自己的口嗨。 乔以定定地看着张恩露,一脸不解,说: “可是胥远也没有钱啊。” “胥远有的车和房,都是最基本的物质,跟有钱完全不沾边啊。” 张恩露垂下眼帘。 一丝苦涩的笑意,在她的嘴角无限蔓延…… 第35章 那个没有家的女孩 “乔乔,你知道吗?你口中的这些最基本的物质,它已经是无数个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奋斗的终极目标。” “我知道,胥远这样的男人放在你的圈子里,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姐妹,你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但他却是什么都没有的我……最好的选择。” 人与人向来参差。 很不幸,张恩露偏偏是差的那一个。 她伸手拿过乔以手中那瓶刚拧开瓶盖的酒,一口气闷到底后,眼泪啪啪掉落。 兴许是呛得……又兴许是在难过。 乔以所有的惊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心疼。 她将张恩露紧紧地搂在怀里,眼泪犹如倾盆的雨。 乔以是理解张恩露的。 她生在云涧,长在云涧。从幼儿园到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一路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资源。 但张恩露跟她不一样。 张家湾那个地方穷到没有老师愿意去,附近的镇子也没有小学。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是村子里一个在外打工的家长,回来给村里的孩子做的老师,因为他的孩子也到了上学的年纪。 但没有编制,又不是教育局请的老师,所以他的工资就是每家每户田地里的蔬菜,和一年也吃不上两口的肉。 语文、数学、美术、自然、音乐、体育,老师都是他。 一到六年级的老师,也都是他。 张恩露很爱学习,她没有辜负她的老师,也没有辜负自己,以前三的成绩考进了镇上唯一的初中。 这是正值身体发育期的三年,但张恩露吃了整整三年的腌菜,就着白米饭。 另外,中学的放学时间是星期六早上的八点,但等张恩露走到家,已经是下午的五点。 高中张恩露因为成绩优异被县城的高中选中,但因为自卑一心只会学习不交友,加上穿的又都是不合身的从各个邻居那儿捡来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一路被霸凌到毕业。 一直到上大学,张恩露才拨开头顶的乌云,走出这座小镇。 乔以每每想起张恩露经历过的这些,内心都犹如千万只蚂蚁在扎一样的痛,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张恩露想要走出张家湾的心……还有她对生活怀揣的那些理想。 也正因为如此,乔以更觉得她不应该过早的被婚姻所束缚。 如果走了这么远的路,仅仅只是为了结婚,成为别人的妻子、妈妈、儿媳……而非自己,那又何必走这么远的路呢? 一想到这儿,乔以的心顿时更疼了,她伸手轻轻抚摸着张恩露的脑袋,问: “胥远年龄大了,你们一结婚就要面临生育的问题,你的工作怎么办?” “真的不需要再考虑下吗?” 李桂香是不可能给乔以带孩子的。 如果周秀玉也不带,那张恩露就只能自己带孩子。 乔以无法想象张恩露全职在家带孩子,然后伸手向胥远要钱的样子。 最关键的是胥远一个人的收入,是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的房贷和生活开销的。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很现实的问题。 但张恩露已然下定决心,她摇了摇头,说: “不用考虑了。” “胥远的妈妈说她到时候会帮忙带孩子的,不会影响我的个人发展的。” 乔以刚想开口。 问:如果胥远妈妈临时变卦,那怎么办? 就听到张恩露说: “结婚了我就在云涧有家了。” “这样我再也不需要为了节约房租而四处搬家。也再也不需要担心房东涨租,或者是突然不租,大半夜的给我撵出来了。” “哪怕在外面受再多的委屈,回到家至少有一盏亮着的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睡前也还有一个暖和的怀抱躺着说说话。” 所以: 这些于张恩露而言就够了? 就够她将自己的后半生和一个并不是那么熟悉的男人,永久性地关联到一起? 张恩露的声音很轻,传入乔以的耳中却好似夏日的惊雷,将她的心炸得七零八落。 她伸手捧起张恩露的脸蛋,四目相对间,郑重其事地说道: “胥远能给你的这些,我都能给。” “露露,你不需要因为这些而委屈自己,知道吗?” “我乔以有的所有东西,也都是你张恩露的。” 张恩露笑了,发自肺腑地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泛满了热泪。 她抬手轻轻地擦去乔以落得比她更猛的眼泪,说: “乔乔,我都知道的。” “但我想有个家,一个彻彻底底属于我自己的家。” “一个不需要看任何的脸色,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心情的地方。” “你能……明白吗?” 家? 张恩露口中的这个地方,乔以在18岁的时候就有了。 但她住在里面,并没有家的感觉,有的只是孤单和冷清。 所以她僵住了,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张恩露的这个问题。 张恩露的这些话就像是容嬷嬷手里的针,正一针接着一针地刺着她哽塞的喉咙。 “和你住在一起我很开心,但就像……你妈妈和继父、爸爸和继母,还有爷爷奶奶的家一样。” “他们也都说,这些统统都是你的家。” “可你内心比谁都明白,这些也都不是你的家。” “不是吗?” 张恩露又说。 这一下,乔以彻底地沉默了。 因为张恩露说得……都对。 她的本质其实和张恩露一样,也是没有家的人。 话音落下,张恩露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面色潮红的她明显是喝醉了。 她倚靠在阳台的推拉门上,眸色迷离地看着乔以,叹息道: “可是陆砚知啊,他不愿意跟我有个家。” “他要是朝我伸出手,我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他走。” 乔以看着冷风将张恩露散落的头发吹得四起,就好像在春风中飞舞的柳絮,有种别样的破碎感。 她怔了一下,问: “那如果陆砚知现在才伸手,说:露露,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你怎么办?你跟他走吗?” 听到这话的张恩露,晦暗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走!” 但现实的是,陆砚知不可能带她走。 一想到这儿,张恩露突然“哇”的一声,哭倒在地…… 第36章 离奇小号 乔以显然也醉了。 她看着哭倒在地板上的张恩露,跟着躺了下去,喃喃道:“这个世界上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没有吗?” 陆砚知的确是哪哪都好,但既得不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 所以: 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况且,张恩露已经做出与胥远结婚的决定。 与其再去想这种不切实际又毫无意义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让自己当下的选择,过程和结果都尽可能地变得好一些。 张恩露没有说话。 乔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抬头看过去时,突然发现落地窗外的府河竟然旋转了起来。 紧接着,落地窗也开始跟着转动。 自己这是喝醉了吗? 不……她怎么可能醉呢? 乔以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正要从地上站起来试试还能不能走条直线,张恩露突然伸手,将她又给摁回了地板。 “乔乔,你知道我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吗?”张恩露侧身看着她,言语间虽然谈起的是遗憾,但眸色当中的光亮却好似八月十六的月亮。 乔以有些迷惑,回:“是什么?” 张恩露却突然单手捂嘴,嘿嘿的笑个不停。紧接着双手做喇叭状,声音极小地说道:“是没有跟脱光衣服的陆砚知。好好的……好好的,跟他……做一次。” 乔以此时一片混乱的脑子,显然没太明白张恩露话里的意思,而对于她脸上那份异常的兴奋,更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做?做一次什么?” 张恩露猛的一个翻身,将嘴巴贴到她的耳边,超大声的说:“爱。” 好好地做一次……爱,跟陆砚知做。 听到这个回答的瞬间,乔以的脑袋好似爆开的氢气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情绪高亢的张恩露,说:“露露,你马上就要和胥远领证了。这样的话可不能到处瞎说!” 相比于乔以的紧张,张恩露却是一脸的松弛。 她迎风大笑的模样,看起来像极了达拉斯红玫瑰,娇艳又狂野:“你不懂,正是因为要结婚了才更想。” 似乎是见乔以误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张恩露收起脸上的笑意,一字一顿,正正经经地道:“真的,陆砚知要是愿意,我立马冲过去找他。” 乔以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挺疼的,她没有在做梦。 “露露,既然已经决定和胥远结婚了,那就好好过日子,以后……都不要想陆砚知了。”乔以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 不料,张恩露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热烈。 “哈哈哈哈哈,乔乔,你不会相信我说的了?” “我这都要结婚了,怎么可能想这么荒唐的事情……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但乔以却在这话落下的瞬间,从张恩露的眸底捕捉到了那丝稍纵即逝的无力和崩塌。 那天之后,乔以用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分辨出张恩露那天的那些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 多年后的现在,她想起两人的唐制婚纱照,又看着眼前ai换脸的视频。 乔以这才明白: 22岁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没有分辨出当时张恩露所有的玩笑话,其实都是不敢直面的真心话。 而24岁的张恩露,也同样还是太年轻了,所以才以为脱离了老张家就是新生,殊不知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 “砰!”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乔以走远的思绪,立马被拽了回来。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风将卫生间的门吹来合上了。 屏幕上张恩露和顶着陆砚知脸的男人还在继续,他们在乔以的循环播放里,一遍接着一遍,不知疲倦。 张恩露没有穿衣服的样子乔以的确看过多次,在两人一起洗澡的时候,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 后来的张恩露裸露的肌肤下有没有受伤什么的,乔以不能保证自己是一定知道的, 所以她即使来回看了很多遍,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关于视频里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张恩露。 正思考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到地上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来电人王睿。 …… 王睿,城西幼儿园教师,胥幽幽所在班级的班主任。 乔以犹豫了很久,最终在电话快要挂断时才摁下接听。 还未开口说半个字,王睿的声音已经从听筒里急切地涌出。 “你好幽幽干妈,我是大一班的王老师。” “幽幽的喉咙里有不少疱疹,但她妈妈电话打不通,爸爸电话又没有人接。” “我们幼儿园有规定,这种情况家里人必须将孩子接到医院,在看了医生开具非手足口的证明后,才能入园。” 王老师的声音很轻柔,但言语间的态度也很明确。为了对班里的其他孩子负责,家长必须尽快将胥幽幽接出幼儿园。 乔以是理解的。 而她既不想为难别人,也不想为难自己。 胥幽幽是张恩露的血脉,不是她的。 物种的多样性,令乔以不敢冒这样的险。 毕竟,上次老张家喂花生栽赃是她买的衣服过敏要求赔偿的事,还历历在目。 她出于和张恩露之间的感情,对胥幽幽爱屋及乌,但这不意味着,在爱的面前她就没有脑子了。 短暂的沉默后,乔以开口,说:“王老师,幽幽家里最近出了点小状况,以后幽幽再有什么事,请你跟他爸爸联系。” 听筒里的王睿明显愣了一下,毕竟胥幽幽这几年的幼儿园生活,乔以的参与度至少占到了一半,“好的,不好意思啊幽幽干妈,我不知道。” 乔以礼貌一笑,“没事,我大概半小时后到。” 张恩露死了,但好像又跟她还活着一样。 因为那些在她活着时需要乔以帮忙处理的事情,在她死后,处理的人依然还是乔以。 是爱还是怨种? 在张恩露死前,乔以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前者。 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 云涧第一妇幼,儿科。 走廊的椅子上坐满了抱着孩子的大人,一眼望去,这些大人里更多的还是妈妈这个角色的人。 胥幽幽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前,乔以简直不敢想,婚前连一桶水都抱不起的女孩子们,成为妈妈后是如何抱起自己几十斤的孩子的。 在带胥幽幽跑了数次医院后,乔以就明白了。原来那些力量都是时间久了,不得已练出来的。 等待喊号的罅隙里,胥幽幽双手捧着乔以的脸,认认真真地问道: “乔妈妈,你知道我这学期读完,就要转回老家去上学了吗?” “爸爸说,妈妈出差要出很久,他又要上班,所以留在云涧没有人照顾我。” “我要想上幼儿园的话,只能回老家去。” 乔以听到胥幽幽的话,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她还记得胥幽幽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胥远和张恩露两人的经济情况并不好。当时自己还有建议:不然就送回老家去上最好的幼儿园,由爷爷奶奶照顾? 这样的话,胥远和张恩露都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可以多赚一点钱。 没有人不想天天和自己的孩子待在一起,但连温饱的解决都很难时,那肯定是要先解决温饱问题,再谈其他的。 但这个建议遭到了张恩露和胥远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孩子这么小,必须跟在父母身边,不然长大了感情不亲。 结果: 张恩露刚死,胥远就连将胥幽幽送回老家上学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如果说是因为胥远上班接送不过来,那乔以倒也能理解。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张恩露死后,周秀玉就辞去了工作,每天负责接送胥幽幽,完全不存在无人看管的问题。 乔以的脑海突然闪过那天和胥远手挽手,走进skp的年轻女子。 难不成胥远这是要闪婚的节奏? 微微愣了一下,乔以伸手摸了摸胥幽幽的头,说:“幽幽,你在这个椅子坐一下,我去打个电话。你千万别乱跑,知道吗?” 胥幽幽点头,“好!” 乔以走到一个既能看到胥幽幽,但说话声音又不至于被他听到地方,点开胥远的电话拨了出去。 但连拨数遍,都是无人接通的状态。 正想着还有没有别的可以联系到胥远的方式,一记女声响起。 “喂。” 乔以确定自己早已经挂断胥远的电话,她疑惑地拿起握着的手机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误触到了张恩露的小号。 张恩露的手机一直装的都是两张卡,但这件事,只有乔以一个人知道。 听筒里的人是谁? 张恩露这张并没有注销的电话卡,又怎么会在她手上? “你好。”陌生的女声又说。 紧接着,胥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宝贝,你在接谁的电话?” 听筒里的女子如实应道,“是你的电话,上面存的乔乔。” 紧接着传入乔以耳朵的,是一阵极为慌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 所以陌生女子拿着的,是张恩露之前的手机? 舍不得丢? 不可能。 胥远连两万的包都舍得跟新欢买,不会存在一个几千的手机舍不得的问题。 那他为什么还留着这个手机,并且一直保持正常的运行? 乔以内心疑惑团团。 但再打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就是已关机了…… 第37章 谁是那个有病的人? 乔以很生气。 浑身的血液在刹那间直冲脑袋,她甚至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燃烧起来了。 而这份怒意一半来自对张恩露的心疼,一半来自胥远父亲角色的不作为。 胥幽幽似乎感受到了乔以的这份异常情绪,他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眉毛皱得像极了一条毛毛虫,问:“乔妈妈,你是在生气吗?” 乔以愣了一下,小孩子对于情绪的敏感令她稍微有些惊讶。 她嗯了一声,说:“遇到一个不太礼貌的叔叔,所以有点生气。” 胥幽幽听到她的回答,长长地哦了一声,紧接着抬起脑袋一本正经地看向她,口吻笃定地说:“那我明白了。你说的那个不礼貌的叔叔,肯定是个渣男?” 渣男? 乔以有些惊诧,胥幽幽小小的年龄竟然会知道这样的词汇。 她沉默了数秒,低头看向胥幽幽的眼睛,四目相对间温柔又认真地问道:“幽幽,你知道渣男是什么样子吗?” 胥幽幽点头,唇角一扬,答:“我当然知道啦,渣男就是我爸爸的样子!” 渣男是胥远的样子? 没错……胥远的确是个渣男! 乔以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反手就是一个赞的冲动,改问:“谁告诉你说,渣男就是你爸的样子?” 胥幽幽想了一下,“妈妈说的。妈妈经常在家里这样说爸爸。” 话音落下,胥幽幽从乔以身上跳了下来。 他先是两眼一瞪,紧接着兰花指一翘,然后尖起个嗓子,斥声道:“胥远,你他妈这个渣男!” 无论是神态、还是动作口吻,他都拿捏得死死的,俨然张恩露生气时的翻版。 乔以见状瞬间笑出了声。 胥幽幽见她笑,他也跟着笑。 但只有乔以自己知道,她的眼泪不是真的笑出来的。 她从包里拿出湿纸巾,边擦眼角边继续问: “他妈是脏话,以后不能说了,知道吗?” “那你还记不记得,妈妈通常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才会这样说爸爸的?” 毕竟渣男这个词在现代社会,用法是不严谨的,有的时候随口一个玩笑,也就说了出来。 胥幽幽想了一下:“爸爸加班加到很晚的时候。” 胥远的工作性质乔以是知道的,压根儿不需要加班。 但凡要是特殊情况下的正常加班,张恩露至少也会说上一句辛苦了。 可张恩露说的是:胥远,你他妈这个渣男! 那极有可能:胥远上的不是班,是女人。 所以: 胥远跟自己那天看到那个年轻女子早就有一腿这件事,张恩露可能是知情的? 还是说胥远妹子多的是……张恩露也是知情的? 乔以正想继续问,医生门口的呼叫器,正好叫到胥幽幽。 …… 从医生办公室拿着化验单出来,乔以正准备前往收费窗口缴费,只见胥远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他抱起胥幽幽,看了又看,“儿子!你没事?” 只是那一脸的关心,在此时的乔以看来简直恶心到家了。 因为胥远的嘴角,还挂着晕染开的口红印子。 很显然,两人刚才正在医院附近的某个酒店激烈地战斗。 至于那个陌生的妹子,是在胥远套避孕套停下时听到的电话铃声,还是什么罅隙听到的,乔以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能说,这个巧合实在是有些过于微妙。 胥幽幽倚靠在胥远怀里,他听到胥远这样问,笑意盈盈的小脸蛋立马沉了下来: “爸爸,你是忘了我早上给你说的吗?我喉咙痛。” 所以: 胥幽幽身体不舒服这件事情,胥远一早就知道? 但他不仅没有及时地带胥幽幽来看医生,还丝毫没有关注自己的电话,比如:班主任会不会打来电话,告诉他胥幽幽情况加重什么的。 而是心无旁骛地跟新欢滚着床单。 人性丑陋的一面,令乔以再一次愤怒且唏嘘。 察觉到乔以的沉默,胥远立马将目光转了过来,歉意的说道:“小乔,不好意思啊,今天又麻烦你了。” 当着胥幽幽的面,乔以不好和他撕逼什么的。 她克制住自己随时都能展开破口大骂的情绪,微微一笑,说:“没事,成年人的工作都很忙,理解的。” 言下之意——我也很忙,没有下次。 胥远微微愣了一下,又说:“博物馆那边不是发公告,称你现在已经暂停手里面的所有工作,等待调查结果了吗?” 公告? 等待调查结果? 乔以的头皮突然一阵泛麻,她对这件事情毫不知情。 她随即拿出手机,将府山博物馆所有的群,都点开看了一遍。 这才发现,府山博物馆的官方微博,确实在今天一大早发文说了这件事情。 公告里说得丝毫不隐晦,因为牵涉到古物盗窃案。 而公告的末尾,还不忘感谢众网友们的监督,称一定会尽快给大众一个交代。 乔以冷冷一笑。 警察都还没有定论的事,于建国就已经直接给她定了罪? 但同时一股莫名的蹊跷感,油然而生。 二仙同那边刚放出双龙九凤冠被盗的消息,官方就出来说:是的,双龙九凤冠被盗了。 这多多少少有点刻意往外面透露消息的嫌疑。 但乔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她多想了,还是说……她想得是对的。 见胥幽幽去厕所,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后,乔以的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胥远的嘴角,将话题又转移了回去,说: “我不忙又如何?不忙就活该成为你们胥家人的奴隶?” “胥幽幽所有老师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我都拉黑了。” “你好自为之。” 胥远被她盯得有些毛骨悚然,顺着乔以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 在看到手指尖上的口红时,他瞬间明白乔以脸上的怒意是从何而来。 但不等乔以开口指责,他已经抢先一步,用只有他们彼此听得到的音量,在乔以耳边低声说道: “露露这都死这么久了。” “我是个正常男人,有生理需求不为过?” 胥远在乔以的眼中,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且带些内敛的男人。 所以乔以有些没有想到,胥远会如此直接。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目光一垂,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胥远传宗接代的地方。 “露露去世前不久还跟我们说,你那方面不行。” “每次她还没有开始,你就已经结束了。” “露露死了才多久,一百天都没有到。胥远,你又行了?” “方便的话,一会儿记得把医生的微信推给我。” 胥远脸上的血色,在乔以的嘲讽中瞬间消失全无。 这种侮辱对于男人来说,简直要命。 但生病的胥幽幽的确是乔以接到医院来的,仅冲这一点,他就没有任何与之争论的底气。 其实,张恩露并没有给乔以说过这些,一切都是乔以猜的。 因为人越是哪方面不行,往往越是想要在那方面证明自己。 而从胥远此刻涨如猪肝色的脸来看,她显然猜对了。 见胥远怒不可遏的瞪着自己,乔以却好似瞎了看不到一样,继续说: “作为牙签男要有牙签男的觉悟,大不大?” “爽不爽?” “到了吗?” “这些记得少问你的新欢,别人演戏也挺累的。” 牙签男? 他不行? 胥远内心好似千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他实在是忍不了,说:“乔以,别太过分。” 乔以笑了,她晃了晃手中那份写着胥幽幽名字的检查单: “这么快就嫌幽幽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准备将他丢回老家去了?” “胥远,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哦,不……狗都会嫌你的良心恶心。” 乔以的嘴宛如连珠炮一般,一句接着一句。和她过往在胥远面前一言不发的模样,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胥远甚至开始怀疑……乔以今天出门没有吃药,不然向来温雅有礼的她怎么跟个疯婆子似的,逮着他就开轰。 乔以当然不知道此时的胥远在想些什么,她见他不说话,伸出手,态度强硬的说道:“把露露手机还给我。” 她是在试探胥远。 但胥远听到这话,立马朝着后面退了两步,“露露的手机我为什么要给你?它属于我们夫妻共同财产。” 乔以点头,眉毛一挑,答:“既然是夫妻共同财产,那找把刀一砍为二。你的那半你留着,露露的那半丢墓里。” 胥远双眸一瞪,音量也在不经意间猛然一提,回怼道: “姓乔的,你有病是?” “我不就忙了会儿工作,没有听到王老师的电话,耽误了你点时间将胥幽幽送到医院来吗?” “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吗?” 乔以也觉得自己有病。 不然为什么会忍姓胥的这么多年? 见胥幽幽跑过来,她随即将嘴巴凑到胥远的耳边,说: “露露不是自杀的。” “胥远,你跑不掉的。” 胥远的确没有作案时间,但他有作案动机。 乔以的声音极轻,缥缈的好似从远方来的,有些空灵,并且极为瘆人。 胥远后背冷汗阵阵,她睨了眼神森然的乔以一眼,转身拉过胥幽幽,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以再次笃定: 张恩露的手机藏有秘密,一个极有可能连胥远都还没有解开的秘密…… 第38章 谜语出现 早上六点多,乔以收到陆砚知的微信消息,言简意赅的两句话: 【胥远那边,老霁去帮忙盯着了。】 【二仙同老驼背店里的事,等我回来再一起过去。】 老霁,全名赵霁。 他是陆砚知生活中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工作中最契合的搭档。 乔以见过他很多次,是一个性格比陆砚知更为沉默的人。 很多时候,乔以甚至不知道这样两个惜字如金的人,是如何成为朋友的。 ……靠打哑谜? 盯着两条消息看了几秒,乔以回复道: 【你从昨天中午一直忙到现在?】 消息刚发出去,静音模式的手机就传来了持续不断的震动。 是陆砚知打来的。 “醒了?”他问。 开了免提的手机被放在枕头上,听筒里陆砚知微哑的声音在耳边徐徐传来。 恍惚间,乔以感觉陆砚知像是躺在她身边一样。 她极轻地嗯了一声,说:“你那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砚知停顿了一下,回:“快的话一周,慢的话可能得半个月后。” 其实,无论是七天还是十五天,都是一晃眼就过去了。 但乔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砚知这样说,她突然觉得日子变得有些遥遥无期起来。 短暂的沉默后,她“哦”了一声。 话音落下,听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是水与地面碰撞的哗啦声。 乔以的脑子里瞬间闪出陆砚知一边洗澡,一边和他说话的画面。 只是她还没有看过他一丝不挂的样子,所以当下原本血脉偾张的场景,想象起来多多少少又带着点模糊。 陆砚知像是察觉到她在走神,开口时将声音分贝提高了些许,“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你分辨清楚了吗?” 面泛红晕的乔以,立马回神,有些结巴地回道:“目前来看……目前来看至少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剩下的那百分之三十不能完全确定。” 见陆砚知沉默,乔以又补了一句,说:“现在可能只有胥远能分别得出,到底是不是张恩露。” 听筒里零零散散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陆砚知略显绵长的呼吸声:“把你们每年冬天去泡温泉的照片,找出来做对比。” 乔以愣了一下。 她每年冬天和张恩露去泡温泉这件事情,是连朋友圈都没有发过的,陆砚知是从哪儿知道的? 但乔以并没有开口多问,只是答:“好。” …… 乔以专门有一个硬盘,是用来保存照片的。 在这个硬盘里,占据内存最大的文件夹是——与露露有关的一切。 原本是想着老了,两人一起坐在摇摇椅上,慢慢回顾有彼此相伴的这一生的。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它的作用会是用来鉴别,情色视频里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张恩露。 乔以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这份僵硬里甚至还夹杂着几丝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看着文件夹上的字,视线开始逐渐失去焦点。 但再次传来响动的电话,立马将她这份失焦中拉了回来。 ——李一济。 乔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轻松一些:“喂,李老师。” 李一济嗯了一声,随即直奔主题,问:“复刻的那顶双龙九凤冠,出现在了二仙同。这事你知道吗?” 短暂的迟疑后,乔以实话实说:“知道。而且我们还发现老驼旧物里有好些,博物馆还未展开修复的文物。” 这些文物的碎块,原本一直存放于府山博物馆的地下文物库房。 从二仙同回来后,乔以一直在想,它们究竟是经什么人的手被送出去,又经什么人的手被修复完整的? 然而除了怀疑于建国外,她没有任何的突破口。 李一济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丝毫不意外,听到乔以的话,他依然保持着平稳的嗓音,问:“你们是鬼市时间去的?” 乔以嗯了一声,答:“但鬼市时间结束,我和陆砚知再返回去时,里面所有的古物都变了个样,跟鬼市时没有一件是一样的。” 李一济去过二仙同不少次,在不同的时间点。 对于乔以发现的这个蹊跷的点,他显然比她更清楚。 稍作思考后,李一济说: “二仙同有传言,于建国经常以请他们帮忙鉴别的名义……出现。” “但真的只是鉴别,还是别有所图?那些停留在老驼那儿的文物,多多少少是能说明些东西的。” “你最近要是有时间多去走走,没准儿能找到相关的突破口。” “至于是不是一定和双龙九凤冠拉扯得上关系,不好说。” 二仙同里有不少隐藏的很深的人,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对于文物真假的鉴别能力,远超很多所谓的专业人士。 各处官方找他们帮忙的次数,其实都不少。 乔以的脑子,随即闪过那天于建国和应梦出现的画面。 只是: 两人既然不是交易,为什么在老驼背看了东西后,他们并没有将带来的东西带走? 目前来看,这一点在她这儿是存疑的。 乔以点头,“好,谢谢李老师。” 李一济嗯了一声,但并没有挂断,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你还记得府山石窟主窟里的那幅《千山礼图》吗?” 《千山礼图》是一幅来自盛唐时期的浮雕作品。 它形象地向人们展示了1300多年前,列队礼佛的恢弘场面,是盛唐社会宗教生活的生动再现。 无论是从其动态的精美程度、还是从线条的优雅或者人物的情绪方面来看,能与之媲美的作品都是屈指可数的。 但现在呈现在大众眼前的,只有被凿空的残壁,除了触目心碎的累累凿痕,一无所有。 而那些被凿下来的碎块,被盗贼拿到地下文物市场售卖,几经辗转后,流向海外博物馆,拼接成图后展出。 所以,今天的国人如果想看这幅《千山礼图》,还需要跨越重洋。 李一济任教多年,一直都想将被损毁的《千山礼图》重现府山石窟,奉献给国人。 这是他的心愿,他所教过的每个学生都是知道的。 乔以听到后,尾音立马扬了起来:“李老师,《千山礼图》的回归,是有什么进展了吗?” 李一济先是笑笑,紧接着又叹气,答:“路漫漫但没准儿行,我们决定尝试新技术,以另外一种方式让它回归。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你要加入吗?” 这个新的技术指运用数字扫描技术,在无接触,无损害的情况下获取到文物详细的三维造型数据。 接着采用数字化虚拟现实技术进行数据聚合虚拟造型复原,进而运用3d打印或数控加工技术做实体造型复原,以此让文物得以永存。 但乔以有些僵住。 府山博物馆官方公告一经发出,所有人对她都是避之不及。 李一济竟然还邀请她加入? 她眼眶泛红,愣了片刻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道:“李老师,我真的可以吗?” 李一济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爽朗,“当然,我的学生,我说可以她就可以!” “资料我已经发你邮箱了,抽空看看。” 这样的信任令乔以喉咙骤紧,苦意阵阵,她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好。” 但挂掉电话,乔以的心依然还有些久久不能平静。 她竭力克制住眼睛里的泪水,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硬盘。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迎面直上,努力解决。 深吸一口气,乔以将手中的硬盘插进了电脑接口,紧接着将张恩露的照片都导到了桌面来。 这是张恩露死后,她第一次这么静地、近地看她。 照片里的张恩露双眸似水、语笑嫣然。黑色的吊带连体泳衣下,四肢纤长。凹凸有致的身段腰肢柔柔、盈盈一握。 那天的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光,好似山间夜里明晃晃的星星一样夺目。 美丽又迷人。 但这么美好的生命,不到一年的时间,说没就没了。 人生无常,但为什么无的那个要是张恩露? 乔以不知道。 她一边感叹,眼泪一边啪啪啪地往下掉。 她从播放中的视频里截取了很多张恩露身体的照片,并将它们依次放到最大。 视频里的女人身段和张恩露几乎完全一致,但不一致的是她比张恩露多了一块若隐若现的紫红色胎记。 所以视频里的人不是张恩露。 乔以长松一口气,正准备关掉相册,一张张恩露后背全裸的照片将她的目光吸了过去。 在那张照片里,张恩露尾椎骨的地方是紫红色的。 颜色、形态,甚至连不平整的边缘。 全都一模一样。 乔以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她不可思议地将张恩露这一组大露背的照片,都提取了出来。 每一个都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所以视频里的人,的确是张恩露,如假包换的张恩露。 因为在胎记的旁边,乔以还看到了一个被烟头烫出来的疤痕。 那是胥远无意间落在张恩露身上的,乔以没有见过,但听张恩露说过。 乔以整个人如一摊泥,无力地倒在椅子上。 这样的对比结果,她迟迟无法接受。 那: 视频里这个和张恩露滚来滚去,任由她叫着“砚知,你好棒”的男人,又是谁? 她为什么从不曾听张恩露提起过半句…… 第39章 凤蝶翡翠簪出事 乔以从电脑前站起身来,径直朝着衣帽间走去。 她此时的脑子一片浑噩。 最角落处的衣柜里,挂着一件男士的黑色长款羊毛大衣。 这是几年前的某次聚会上,张恩露趁着陆砚知喝醉酒,从他身上扒拉下来的。 那天之后,张恩露每当心情崩溃就会到她家里来,抱着这件大衣猛吸。 她告诉乔以,抱着它的感觉,就像是陆砚知在抱着她一样。 只要和他睡上一觉,没有什么是不能治愈的。 但张恩露是有夫之妇。 所以: 这个秘密从始至终,知道的人只有她们两个。 原本这件事情在乔以看来已经有些脱离正常的轨道了,万万没有想到张恩露后来会发展到和一个陌生男子滚床单,但嘴里叫着陆砚知名字的地步。 乔以站在大衣面前,将张恩露葬礼当天的情景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遍,并没有出现任何可疑的人。 难道说: 仅炮友一场,并不知道张恩露已经死了? 但从他们对于彼此身体的熟悉程度来看,显然又不仅仅是炮友那么简单。 那胥远知道这件事情吗? 还是说他们都知道对方道德的沦丧,所以才彼此都玩得那么开心,否则为什么不离婚? 不过,此刻的乔以对于张恩露和胥远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拉扯已经麻木。 她只想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和张恩露的死,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有没有关系? “叮!” 微信提示音响起。 乔以收回停留在陆砚知大衣上的目光,随即点开微信,是一个陌生的,没有备注的好友发来的消息。 【小乔姐你好,我是赵霁。】 【砚知哥吩咐了,有需要请尽管给我发消息。】 紧跟这两条消息后的,是一个爷爷奶奶辈甚是喜欢的微笑表情。 乔以的脑海立马闪过赵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这……的确很赵霁。 迟疑数秒后,乔以回复: 【好的,谢谢你。】 赵霁没有再回。 她和赵霁应该是很多年前就加上的好友,当时的陆砚知也是说“找不到我的时候,找老霁”。 不过,从目前的聊天框内容来看,两人自添加好友后应该没有在微信上说过话。 出于好奇,乔以点开了他的朋友圈。 然而,赵霁的朋友圈和他这个人一样沉默,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陆砚知最好的兄弟,因为陆砚知的朋友圈也是这样。 乔以想要从赵霁朋友圈挖点陆砚知动态的想法,就此画上句号。 在朋友圈这个功能刚被放出来的那会儿,乔以每天都要刷很多遍,她很喜欢看别人的分享,尽管她从不分享。 不过后来她看着朋友圈里的内容一点点的变味,从最初真实的絮絮叨叨走向浓厚滤镜下的岁月静好,索性直接关了朋友圈。 直到某天一个上学时期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去世,乔以才打开朋友圈。 在已去世的同学的朋友圈里,乔以看着她在生前分享的每一天,好似生活在她身边,跟她一起走了一生,泪流满面。 后来的乔以再也没有关闭过朋友圈,她在朋友圈里看着身边的人结婚生子,再看着他们的孩子一点一点长大,从牙牙学语到学会走路,从人见人爱再到上学后辅导作业的鸡飞狗跳,这种感觉是很微妙的。 尽管从未相见,却又好像一点都不陌生。 乔以突然明白朋友圈的意义: 在见不到彼此的日子,隔着屏幕参与彼此的人生,似乎也是一件极其不错的事情。 但当从朋友圈入口再返回微信主界面时,乔以的眉眼却突然蹙了起来。 她发现微信界面上一个接着一个的好友添加申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没有了。 连带着那些之前添加了准备拉群索要货款的人,也直接将她删了。 他们猝不及防地出现,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某红书上的谩骂,和被堵在府山博物馆门口追着打的画面还在网上播放着,乔以就误以为这一切都是场幻觉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乔以无从得知,更无从寻找。 但她坚信,他们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至于还有什么新的预谋在等着她……乔以不知道。 突然,隔壁传来阵阵剧烈地像是在砸墙又像是在砸地板的声响。 这是隔壁的主人家准备住进来了吗? 乔以隔着猫眼看了对面一眼,并未多想。 …… 府山博物馆。 乔以原本是准备正大光明的从正门进入的,因为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车刚在停车场停下,保安就一路小跑了过来,说:“乔老师,于馆让你从小门进去,小心点别人让看见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黑色的口罩和帽子。 乔以相信但凡府山博物馆有狗洞,于建国一定会做出,让她从狗洞里爬进去的决定。 既然这么怕她的出现会对府山博物馆的声誉产生影响,那又何必一个劲儿地打电话,请她务必回来一趟呢? 乔以冷冷一笑,拾起地上的口罩丢在帽子里后,昂首挺胸的……从侧门走了进去。 【你们猜刚刚我在停车场看见了谁?乔以!】 【我的天,她怎么有脸回府山博物馆的?】 【你这话说的,警方又没有说双龙九凤冠就是她盗的。别人为什么不能回来?】 【但凡不是掌握到了确凿的证据,官微不会发这样的公告?】 殊不知她们的窃窃私语,被正在卫生间里的乔以听得一清二楚。 但她没有直接从隔间走出去,让她们尴尬。 在搞不清楚于建国将她紧急召回修复中心的原因前,如果可以,乔以宁愿自己是个不会被人看到的隐形人。 但因为她是紧接着她们几个后面进入会议室的,在看到乔以手上还未干掉的水时,随即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应梦则是跟在于建国背后走进来的,她低垂着脑袋,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拉得好似没有吃饱的河马,和平日里的桀骜多多少少有些背道而驰。 察觉到乔以目光的一瞬间,头埋得更低了。 这不禁令乔以更加好奇,于建国找她回来的目的。 拉开椅子坐下,于建国先是端过桌上的茶杯小小地啄了两口,紧接着又和应梦面无表情地嘀咕了几句,这才抬头看向乔以。 “乔老师,我今天把你喊回修复中心的目的就一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修复凤蝶翡翠簪。”于建国说。 乔以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紧接着又立马松开。 好不容易吃进应梦嘴里的凤蝶翡翠簪,但凡里面没有几个坑,她又怎么可能愿意吐出来? 乔以这个人和善归和善,但这不代表她的脑子有什么大病。 看着应梦将一旁装有凤蝶翡翠簪的木箱放到会议桌上,围坐在四周的人立马冷气倒吸。 【应老师这是修复的啥?这完全就是变了个簪子。】 【如果说修复之前这个簪子价值五百万,那这样的修复效果就是给五块钱,你都觉得不值。】 【完了!凤蝶翡翠簪怕是交不了差了。】 【修复难度这么高的东西,于馆是怎么敢交给一个走后门进来的新人的?】 文物保护修复的原则有: 尊重历史原貌原则:即不随意更改和破坏文物的历史面貌。 最小干预原则:即保留文物的历史信息和痕迹,修复过程中,尽可能减少对它的干预。 可逆性原则:即文物修复的操作可通过相应的手段撤销或者是进行再次修改。 科学性原则:即修复计划需根据学科知识和技术方法而制定。 真实性原则:即修复过程中不能添加虚假的信息和资料。 传统性原则:即保证文物的历史传承和文化价值。 很显然,关于文物保护修复原则中的这些基本内容,应梦是一个没有参考,纯按照自己的想法和审美来进行的修复。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修复说是已经毁了凤蝶翡翠簪也不过分,但于建国却坚持它还有挽救的机会。 乔以很清楚于建国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无非是想借用她修复的手,将修复失败的责任从应梦身上转移到她身上罢了。 哪是什么想再给她一个机会什么的……胡扯! 礼貌一笑后,乔以直言不讳地指出:“于馆,这个已经修毁了的凤蝶翡翠簪,即使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她的声音很淡,和她此刻冷冽的神情如出一辙。 同事们有些惊讶。 在他们的印象中,这是乔以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于建国。要说得再准确一点的话,这也是乔以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拒绝古物修复中心的人。 但谁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因为人人皆是苦不堪言。 应梦将凤蝶翡翠簪修复成这模样,只怕是所有人的年终奖都要跟着陪葬。 乔以的拒绝,令于建国的脸多多少少有些挂不住,索性直接沉了下来。 但开口时,却是笑盈盈的,说: “神仙?你就是我们古物修复中心的神仙。” “只要你修复好了凤蝶翡翠簪,我立马恢复你的职位和薪水,如何?” 这样善变的面色,乔以还是第一次从于建国脸上看到。 很显然,在凤蝶翡翠簪的挽救上他已经是无路可走。 乔以抬头瞟了一眼于建国,脸上依然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只是微微挑起的唇角,嘲讽又加深了几分。 “于馆,你也知道我现在处于停职停薪的状态,所以你让我来修复凤蝶翡翠簪是不符合规矩的。” “回头这个凤蝶翡翠簪再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不仅我无法向关注府山博物馆的人交代,你也跑不了,何必呢?” 乔以的直接有些出乎于建国的意料。 但既然已经将乔以叫回来了,未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他肯定就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地离开…… 第40章 一场荒谬 于建国陷入了沉默。 他以为自己开出的恢复职位和薪水的条件已经足够诱人,没有想到乔以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桌上手机亮起的瞬间,于建国以极快的速度冷冷地扫了一眼,暗沉的眸色在微微愣怔中,蓦地泛起精明的光亮。 他端过手边的保温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两口,嗓音微沉,说: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不是吗?” “既然那么多人都有关注双龙九凤冠被盗的公告,那我们对凤蝶翡翠簪的修复,全程都采用直播的方式,公开透明。” “这样一来。他们自然无话可说。你说呢?乔老师。” 乔以的唇角微微勾了勾,什么也没有说。 她竭力控制住紧握咖啡杯的手,生怕于建国再不要脸地多说上两句,她手中的咖啡就泼了过去。 于建国这个算盘打得真是无可挑剔。 一来收获了挽回凤蝶翡翠簪修复失败的机会,二来又不需要承担任何的风险,因为全程直播,无论出了什么岔子,都有直播回放的视频可作为证据。 修复好了,是他于建国会选人。 修复坏了,是乔以这个还是嫌疑人的修复师,自己技术不行偏要逞强。 而无论哪种情况,都不需要他于建国背锅。 至于乔以被全民盯着修复凤蝶翡翠簪,好似看猴戏一般的屈辱,他直接视而不见。 因为他一心奔向的,就是府山博物馆和自己的声誉。 见乔以没有应声,于建国再度开口时将音量上提了几分,一字一顿道:“乔老师,你怎么不说话?” 对于她这份无声的反抗,于建国的心里当然是有逼数的,无非是对这份逼数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乔以哼笑了两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淡声答:“于馆,你可能忘了一点,停职停薪的人是没有修复的义务的。” 停职停薪的人没有修复的义务? 于建国的神情先是一愣,紧接着转为嫌恶,再然后嘴角立马挑起一抹讥嘲的笑,问:“所以乔老师这是在和我谈钱,对吗?” 刻意加重的对吗二字里,鄙夷尽显。 谈钱? 乔以嘴角冷冽的笑意,顿时漾得更开了。 她抬头瞥了于建国一眼,说: “于馆坐在馆长位置久了,想来也就忘记自己的初心了,这很正常。” “但我们这些最底层的修复师,每个月的收入是多少,你比我们都清楚。” “但凡大家是冲着钱而来的,谁会选这既苦逼又贫穷……对专业性要求还极高的职业?” 说到这儿,乔以的声音猛然一提: “直接去二仙同,哪怕做个倒狗的狗腿子,也比在府山博物馆当匠人工资高得多?” 同事们的眼睛在这一刻,直接睁到了最大。原来他们心中温和有礼的乔老师,竟然还能这么凶猛。 真是牛逼……说得好极了,会说就应该多说点! 他们这群人真的没有一个是因为钱选择的这个职业,全都是兴趣和情怀使然。 但如果能在兴趣和情怀外,还能收获些金钱和地位,那为什么要拒绝? 所有的呈现都是他们付出双手才得到的结果……从没有人想要白嫖博物馆一针一线。 况且修复中心人均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谁又会不差钱呢? 乔以的话令于建国瞬间变了脸色,她的以下犯上有些激怒他,尤其是在看着古物中心的其他同事都是一脸附和的表情后,更是恼怒。 他抬手猛地一拍桌,斥声道:“乔以,我把你叫回来,原本是准备给你台阶下的,但你要是这么不识好歹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乔以迎上于建国的目光,问,“所以于馆这是要开除我吗?” 她面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而和面色一样平静的语气,则是不卑不亢,毫无一丝示软的趋势。 于建国没有开除乔以的权利,他需要通过上面的审批。只要上面不通过,他就是厌恶死了乔以,也只能忍着。 所以在他看来,乔以这样问完全就是在嘲讽和挑衅他手上的权利。 可惜这个凤蝶翡翠簪,目前古物修复中心,除乔以外的确没有可以拯救的人。 二仙同那边他已经跑过好几次,对方的答复皆是修不了。 要不是凤蝶翡翠簪被突然列入下个季度的展出名单,他压根儿不需要打电话给乔以。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乔以竟然不吃他强硬的这一套。 但乔以还是有些低估了于建国的善变。 一个能在极短的时间挤掉老副馆长,成功坐上府山博物馆馆长位置的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又怎么可能输给旁人? 再度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后,于建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开口时一改之前的暴怒,分外语重心长,说: “乔老师,如果你真的修复不了,古物中心就没有人可以了。” “所有人的年终奖,现在可都指望着你呢。” “你……当真忍心吗?” 在职时,乔以听这句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那会儿的她是真的以为古物修复中心离了她就无法运转了。 但自从离职,发现古物中心依然运转得好好时,乔以就知道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是。 所以于建国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于她而言根本没有用。 人生一场,到头来都是虚无。 尤其是在双龙九凤冠被盗案发生后,同事们联合起来的排挤,背后那一句接着一句的闲话……还有将她骗到南门被人追着打,视而不见的他们立马逃掉,连警都没有帮她报,这一堆事情的发生后。 乔以脑海中对于这群人的印象,顿时降至冰点。 但现在就是这样一群人,却想要指望着她拿今年的年终奖? 一时间乔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于建国的脑子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 乔以冷冷地扫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看着他们略带羞愧的眼神,她将内心的波澜都压了下去: “既然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再见。” …… 府山博物馆员工停车场。 乔以站在坝子中央,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毕业就与自己相伴的地方。 而后点开府山博物馆的所有工作群,将那天在二仙同的鬼市时间,拍到的于建国和应梦同老驼旧物交易的全过程,直接丢了进去…… 第41章 雾山院 乔以从府山博物馆出来后,没有回锦溪别院,而是将车掉头,朝着雾山院极速驶去。 进入深冬的云涧,柏油马路两侧的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光,赤裸的枝干滋生出别样的美感与浪漫。 冷风顺着并未完全关闭的车窗吹入,抚在乔以的脸上,令她因受到侮辱所产生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 二仙同里和于建国有关的传言并不少,但知道的人都像是不知道一样,谁也没有将它拿到明面上来说过只言片语。 乔以开始反省,刚才将交易视频发到工作群打草惊蛇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冲动? 毕竟那个交易视频,并不能证明于建国和老驼旧物里那些,来自府山博物馆地下储藏室的文物,一定存在不正当的关系。 “嗡嗡嗡。” 放在副驾位置上的手机,在这个有些沉闷而又憋屈的时候响了起来。 乔以低头一看,是陆砚知的来电。 她伸手把音乐声关掉,在一个能看到府河的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陆砚知开门见山,问:“于建国有为难你吗?” 他音色淡淡,听不太出问这句话时带着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乔以顺着半开着的车窗看出去,平缓的语调在呼呼的风声下变得有些缥缈。 “没有。”她答。 陆砚知沉默了两秒,又问:“你是不是将他和应梦去老驼旧物的视频丢工作群了?” 乔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你怎么知道的?”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追着风漾来荡去,跟她此刻忐忐忑忑的心如出一辙。 原本以为陆砚知要指责自己冲动行事,毕竟二仙同的那帮老狐狸们,稍微察觉到点风吹草动,藏尾巴的速度比狗都还快。 这样一来,他们还顺藤摸个屁的瓜! 正想着要如何挽救这件事情,就听见陆砚知说:“那个视频已经在朋友圈里传疯了,很快就会在各个平台扩散开来。” 乔以的心顿时哐当一声。 完了……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吸了吸鼻子,乔以的嗓音变得沉闷起来。 陆砚知停顿片刻,那头传来杯子和勺子相碰撞的声音。 隔着听筒,乔以好似也能闻到他喜欢的黑咖啡的苦酸味。 紧接着,她就听到陆砚知不紧不慢地说:“这件事情激起的动静越大,越对双龙九凤冠盗窃案一事的调查有利。” 有利? 这确定说的不是反话吗? 乔以误以为他这是在强行安慰自己,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陆砚知端过咖啡在窗边坐下,说: “从府山博物馆发出公告起,打草惊蛇的说法就不存在了。” “所以这件事情的关注度越高,刑警队那边越有可能收到相关的线索。世界有人站在阴暗处,就有人站在对立的阳光下,这是其一。” “同理可证:其二,于建国和应梦的这个行为,有人相信是正常的鉴别,就一定有人怀疑存在不正当交易,那一堆原本应该藏于博物馆地下储藏室的古物,就是他们产生怀疑的底气。” 此外,热度的出现势必会引起上面领导的注意。一旦产生注意,那调查于建国和应梦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样一来,关于府山博物馆古物消失的秘密,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而双龙九凤冠,也是那些消失的古物中的一员。 乔以紧蹙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我明白了。” 陆砚知嗯了一声:“所以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 乔以内心的乌云随着他这句话的落下,瞬间消散,下垂的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但还是……谢谢你帮我找借口。”她说。 陆砚知没有说话,只是短而轻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电话随即被挂断。 乔以关上手机,继续朝着雾山院驶去。 视频既然已经在朋友圈里疯传开来,于建国和应梦两人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因此,这件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会不会同他们预料中的一样,继续在网络中疯传起来,谁也说不清道不明。 车到山前没路再说,乔以心想。 …… 雾山院。 代满珍和乔昌清坐在院子里的长木桌旁。 两人似乎在讨论和规划着什么事情,嘴巴和手中的钢笔不停地动着。 有那么一瞬间,乔以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冲到他们背后,然后“啊”的一声逗趣一番。 但嘴还未张开,两人头顶的白发先一步将她这个冲动,给挡了回来。 有一代人成长,就有一代人老去。 很明显他们的心脏已经……经不起她这样的逗趣了。 乔以的眼眶突然有些滚烫。 她站在小院门口,静静地看了两人很久,直到内心起伏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这才抬手摁响门铃。 一见到乔以,代满珍和乔昌清嘴角的笑意,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荡漾。 “檀檀,今天怎么有空回家?”代满珍问。 乔以将头埋在代满珍的怀里,像没有长大的奶猫一样,蹭了又蹭,答:“去了一趟博物馆,正好想家了,就顺路回来了。” 听到乔以这么说,代满珍原本轻轻抚摸着她脸的手瞬间僵在空中,问:“领导那边是不是为难你了?” 府山博物馆和雾山院完全就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乔以口中的顺路,显然是在胡扯。 乔以摇了摇头,笑说:“你们忘了吗?我现在是被停职停薪的状态,所以他们为难不了。” 代满珍微微愣了一下,点头应道:“这倒也是。” 乔昌清听到她这样说,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问:“双龙九凤冠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突破吗?” 乔以刚要摇头,脑海里突然闪过陆砚知说的视频疯传的事情,答:“现在还没有,但应该很快了。” 乔昌清嗯了一声,又说:“那些骂你的话,不管是来自身边还是网络,都别理睬。既然我们问心无愧,那静待警方的结果就好。” 一阵风吹来,长木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突然被吹落在地。 乔以低头扫了一眼,但还来不及看清楚,就被乔昌清给拾了起来。 “爷爷,我知道的。你这是在写什么?”乔以问。 乔昌清拿起笔,边继续写边说:“我和奶奶在算,我们每个月的工资加退休金加奖金什么的,一共有多少钱。” 乔家其实没有两个是对钱有概念的人。 有住的地方,能吃饱穿暖,有一份热爱的工作可以施展自己的力量,这就是他们对生活的需求,压根儿没有时间和想法去消费别的。 所以两人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不禁令乔以有些诧异,她问:“你们算这个做什么?” 乔昌清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道:“我和奶奶商量了一下,你现在不是处于停职停薪的状态吗?” 乔以面带疑惑地嗯了一声,就听见乔昌清说: “我们一来有些担心你成日闷在家里胡思乱想;二来担心你就此对生活丧失兴趣一蹶不振;三来也是这些年我们陪伴彼此的时间都不够多,所以我和奶奶给你找了个工作。” 什么工作能将这三者都能解决? 乔以暗沉的眸色因为对这个东西的好奇,而猛然一亮,“爷爷,我怎么感觉好神秘的样子。” 乔昌清见她笑,嘴角咧得比她更开。 随即在纸上写下四个令乔以极度匪夷所思的字。 ——全职孙女。 乔以还来不及开口说些什么,雾山院的门铃再次响了起来。 …… 乔以抬头,顺着声音看出去。 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天都在出差路上的乔明鸣。 但此时站在乔明鸣身边的,既不是他的老婆安心,也不是他的儿子、即乔以同父异母的弟弟乔景席。 而是陆砚知最好的朋友赵霁。 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并且看起来和乔明鸣相当熟悉。 眉眼微蹙的乔以僵在原地,开始打量起赵霁来。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赵霁。 他和陆砚知一样高而显眼,气质清洌。但眼睛却是干净而明亮的,像星星又像山间的潺潺流水,还像日出时分的光圈。 似乎是怕冷的原因,赵霁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又围了一条咖啡色的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两只手拎满了东西,袋子在手指上勒出来的乌紫色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有些突兀,又有些惊心。 察觉到她的打量,赵霁歪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冷沉的眸色当中也有着不小的惊讶。不过这份惊讶很快恢复平静,见是乔以,他微微颔首,唇角的笑意礼貌、生硬。 他们像是认识……又像是陌生人。 乔以还来不及开口问,代满珍和乔昌清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小霁来啦!” 赵霁收回在乔以身上的目光璀然一笑,明亮的眼眸里温柔漾漾,“爷爷,奶奶。” 代满珍和乔昌清一边拉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说: “下次不准再买这么多的东西回家听到没有?你刚买了房子,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知道吗?” 他们对于赵霁的热情、熟悉、亲近,令乔以彻底懵了…… 第42章 他从何处来 在今天之前,乔以并没有在乔家任何一个人口中,听到过赵霁的名字。 …… 客厅里。 代满珍紧靠着赵霁而坐,一会儿拍拍他的手背,一会儿捋捋他微微有些皱的衣领。乔昌清则剥完橘子,又剥板栗削苹果,一刻也停不下来。 从三人间的亲密感以及二老对赵霁的疼爱程度来看,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相处就能产生的情感。 他会是乔明鸣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吗? 乔以想起刚才赵霁紧挽乔明鸣胳膊肘的画面。 毕竟如果是远房亲戚,常年不见面的情况下,突然聚在一起,状态多多少少是有些局促的。 但他们几人之间的感情流露极为自然。 尤其是赵霁和乔明鸣之间的那种亲密,乔以只能说:可望而不可即。 热热闹闹的笑声里,没有人察觉到她心尖那抹一闪而过的涩意。 这时代满珍突然转头看了过来,激动地说: “檀檀,来认识一下,这是赵霁。” “赵霁比你大几个月,以后你要叫哥哥,知道吗?” 哥哥? 乔以眉眼一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在独自长大的童年里,她曾无数次地期待过这件事情的发生。 万万没有想到在距离三十岁不远的时候,她实现了这个幼年时期的梦想。 其实……大可不必的。 无声一笑间,赵霁已经站起身主动地将手伸向了她,说:“你好,我是赵霁。”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眼神真诚而直接。 乔以愣了一下,无波面色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好,乔以。” 赵霁捂得极厚,按理说身子应该是很暖和的才对,但乔以的手被他轻轻握住时,感觉到的只有瘆人骨头的凉意。 这种冷应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初雪打在脸上,又像是闷热的夏季撞上井底的水,总之都是凉的人为之一颤。 而更令她感到诧异的,是赵霁看起来分明和陆砚知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但手心里却有一层厚厚的茧。 乔以有些纳闷这些茧的来处,刚抽回手,就听见乔昌清说:“我还记得小霁第一次到雾山院来时只有八岁,现在一晃快二十年过去了,时间可真快。” 代满珍轻叹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啊,一晃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乔明鸣接过代满珍的话,又补了一句:“以后即使我们不在了,你们三兄妹也要相互照应,知道吗?” 三兄妹? 看来赵霁还真是乔明鸣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乔以皱了皱眉,内心好似有人拿着刀子在挖她肉一般的生疼,但这样的感觉仅此一秒,稍纵即逝。 如果是八岁的她,那势必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心碎到当场丢了狗命的。 但她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除生死以外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小事。 况且乔明鸣在和以慈离婚之后,不也很快就和安心有了乔景席吗? 所以她从来都不是独生子女。 一个弟弟如何相处,再来一个哥哥自然也是如何相处。能处就处,不能处就拉倒。反正这么多年,她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况且她要是能左右父母的决定,那乔明鸣和以慈还会离婚吗? 不会…… 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很多改变不了的事情,与其费力抗拒搞得彼此筋疲力尽、千疮百孔,倒不如直接就地躺平,选择接受。 这就是乔以当下的面世态度。 所以听到乔明鸣口中相互照应的话,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 而在雾山院的客厅、书房、卧室都摆放着乔以的照片,赵霁既然不是第一次来雾山院,那肯定是知道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她的。 但这么多年,赵霁连这方面的暗示都没有过一个。 乔以不得不说,他可真是沉得住气。 端过手边的咖啡一饮而尽后,乔以浅浅一笑,说:“他和砚知是很好的朋友,在今天之前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只是不知道还有兄妹这层关系。” 既然他不愿意承认他们之前就认识,那就由她来说好了。 只是被刻意咬中的兄妹二字,微微下沉的尾音里,夹带着几丝似有似无的讥讽。 然而客厅里的人不知道是没有听出来,还是听出来但故意忽略了。 他们的目光伴随着乔以话音的落下,都亮了起来,只是很快又沉了下去。 “那你肯定知道檀檀和砚知以前也是很好的朋友。高中那会儿砚知经常到这边吃饭写作业什么的,后来他们一起上了大学关系也挺好的。” “但就是工作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不太联系了。” 乔昌清句句没有提遗憾,但句句又都是遗憾。 听到他这么说,代满珍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她侧身看着赵霁,语重心长地道:“小霁,既然你跟砚知是很好的朋友,那奶奶就有个不情之请了。” 赵霁笑意微浮的眼睛明显地愣了一下,答:“奶奶你说。” 代满珍收起脸上的笑意,说:“檀檀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我们都觉得砚知这个孩子挺不错的,你看看能不能帮忙从中撮合撮合?” 乔以没有想到一提到陆砚知,他们在第一时间联想到的竟是这件事情。 但现在再开口阻止显然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好在她从没有在他们面前承认过喜欢陆砚知一事,想到这儿,乔以紧了一下的心瞬间又舒展开来。 在不能确定陆砚知的想法前,她不想这么突然地让他知道这件事情,会不会增添陆砚知的烦恼乔以不知道,但乔以很清楚会增添自己的。 更重要的是,眼下张恩露的死还没有丝毫突破口,丢失的双龙九凤冠也没有踪影,乔以只想尽快找出真相,而其余所有的一切,在这件事情面前显然都是次要的。 赵霁看了她一眼,立马又转向代满珍,答:“只要妹妹同意,这件事情我肯定竭尽全力。” 妹妹……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乔以形容不出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她只想说: 赵霁很聪明,所以才将本应该由他回答的问题,又抛回到了她身上。 但乔以同样没有回答这个自己也不想回答的问题,她也学赵霁,将问题又抛了出去,“如果今天我们没有撞上,这件事情你们准备瞒我到多久?” 今天是工作日,在以前乔以是不可能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点回家来的。正因为这样,乔明鸣和赵霁才选择了这个时间点来。 结果大家都忽略了她现在是停职停薪状态,所以才这么不凑巧地碰上了。 客厅突然陷入沉默,连墙上挂着的时钟走表的声音,都成了巨大的动静。 “哐当!” 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赵霁一小心踹到了茶几的一角。 他走到乔以旁边,试探性地问道:“不然……我们出去聊一聊?” 乔以其实只是简单的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而已,但看了一眼客厅里陷入沉默的三人,她点了头。 …… 雾山院外的河边,乔以和赵霁并排走着。 从雾山院出来,赵霁脸上的温柔与笑意就全部消失殆尽,他又回到了那个宛如一潭死水的他自己。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还算好闻的木檀香,它们顺着风吹入乔以的鼻尖。 乔以有些恍惚,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有血脉关系的人。 看着一路沉默的赵霁,乔以有些僵硬地笑了笑,说:“你要是不想说没关系,因为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细节。” 对于她的这份直接,赵霁暗沉的眸底有着一闪而过的惊诧。 他想起走出雾山院时乔明鸣的颔首,这是在告诉他不用再隐瞒了。 但赵霁的内心还是很忐忑,他深吸一口气,说:“他们都有承诺过你,不和资助的任何人产生生活当中的接触,所以这件事情原本是没打算要告诉你的。” 因为都能有时间陪资助的孩子了,那为什么会没有时间陪她? 在乔昌清和代满珍去医院加班的晚上,她经常一个人听着家里的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到天亮。 他们总是心疼那些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那她几乎都是独自照顾自己的童年,就不苦难了吗? 所以乔家人很清楚,这样的事情一说出来,乔以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因此一瞒就是这么多年。 听到赵霁的话,乔以僵在原地,转身看着他,问:“所以你不是我爸的私生子?” 话音落下,身子僵硬的人瞬间就变成了赵霁。 私生子?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觉得当个乔家人的私生子也是极好的。 至少他们之间还能牵扯上血缘的关系。 不过,更令赵霁感到震惊的,是此刻乔以脸上的平静。 “如果事实真实是你想的那样,你不生气吗?”赵霁反问。 乔以先是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阵听不太出真实的轻笑,“对于这种我又不能左右的事情,为什么要生气?” 不等赵霁开口,她又说:“你不是他们资助的第一个学生,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但确实是唯一和他们有联系,并且关系这么亲密的人。” 连乔以都没有察觉到的,是她微微扬起的尾音里,竟是带着羡慕与嫉妒的。 赵霁迎上她略带探寻的目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乔以其实并不想,因为近来她脑子里需要思考的人和事已经足够多了。 但开口却是:“为什么?” 只是如果早知道真相会是那样,乔以怎么也不会问出这三个字…… 第43章 赵家之难 十八年前。 赵家沟。 村口的泥土坡上,围坐着一群掌握了整条沟所有八卦的情报人员。 他们的目光无一例外,都在盯着尽头那间前几天遭暴雨冲垮了一半,还有一半在摇摇欲坠的土泥巴房。 “赵启福好像不行了,好几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只能用棉签签沾水喝一滴滴。” “要我说啊,启福活到起也是造孽,死了反而是享福。” “谁说不是的呢?快七十了,连口烟都是拣人家的烟屁股在抽。不过,听说今天他家那个带着他儿赔偿款跑了的儿媳妇要回来,你们说:她回来是搞啥子的?” “启福一死,哪个给那婆娘养瓜娃子?她肯定回来接瓜娃子走的。人家说这婆娘现在找了个煤老板,有钱得很。” “那会把瞎老娘一起带走吗?” “那就要看这个婆娘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了。” 一阵异口同声的唏嘘间,背着一个烂书包,穿着一双脚后跟露了一半出来的鞋,身子干瘪而矮小的男孩子,从这群人面前经过。 这个男孩子就是他们口中的瓜娃子,也就是赵启福的孙子——赵霁。 看着快要把脑壳埋进胸口的赵霁,坐在最前头的人一脚抖在他的屁股蛋蛋上,说: “诶,瓜娃子!你爷爷要死了,你还不跑快点。” 赵霁回头恨恨地盯了他们一眼,下一秒就像挣脱了缰绳的野马,狂奔而去。 说到他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人群又是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话说这个瓜娃子今年子八岁了,人都不晓得喊,跟他老汉赵娃一模一样。” “我听学校的老师说,这个瓜娃子在学校也不说话,但成绩非好,每次考试都能考满分。” “那你们为啥子喊人家瓜娃子?” “鬼大爷晓得哪个给他取的,喊着喊着都这样喊了。” 就在人群讨论得正起劲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有些突兀地驶进了赵家沟。 之所以说它突兀,是因为赵家沟这样的穷疙瘩别说汽车了,连有摩托车的人家都是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的。 “快看!坐车子里面头发搞得跟狗毛一样的那个,是不是瓜娃子的妈?有点像哦。” “是是是,就是她!我的天老爷,你们看到她脸了吗?涂得跟他妈个猴子屁儿一样。” “走走走,看看去。” 他们先是一阵惊诧,紧接着又是一阵唾弃。 不过,朝着小路尽头走去的步伐倒是极其坚定的。 …… “霁霁。” 赵霁刚将书包放下走到床头,一个非赵家沟口音的女声,在他身后哽咽响起。 正俯下身子用棉签蘸水给赵启福打湿嘴巴的赵霁扭头一看,眉头瞬间蹙起:“你是谁?” 罗红英朝着屋内走去的脚步,瞬间僵在原地,涩涩的喉咙一阵发紧:“霁霁,我是妈妈。” 赵霁打量着眼前这个内穿白色高领毛衣,外套黑色长款羊毛大衣,一双长筒皮靴直接拉到大腿,脸上化得就跟海报上明星一样的女人。 他小声地呢喃了一声:“妈妈?” 但立马又将目光回到赵启福身上,说:“我不认识你。” 罗红英立马红了眼眶,还来不及开口解释些什么,泥土坡上的情报人员已经赶到现场。 “瓜娃子,这啷个不是你妈吗?我看你硬是瓜得有盐有味的,自己妈都认不到了。” “红英啊,听说你嫁了一个老板,车子里面那个老头子该不会就是你老公?” “你们真的是没有脑壳,老头子不好吗?早点死了钱可都是人家红英的。” “这要不说还是人家红英厉害呢!你啊,你连人家红英的头发丝丝都比不上。” 阵阵醋酸味,蔓延在这间破败的泥土屋的角角落落。 “我又不是婊子,我当然比不上。” “红英啊,这个老头子跟你扯结婚证了吗?还是说:你其实是人家的情妇?”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发疯般的狂笑声。 赵霁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罗红英看起来和村里的那些娘娘们都不一样,但他知道婊子,知道情妇,更知道这些长舌妇是在嘲笑……这个在父亲摔死之后,拿着赔偿款跑路的女人。 “滚!” 他用力地摔上了门,将他们和罗红英一起关在了门外面。 在他心里,从罗红英踏出这间泥巴屋起,他的妈妈就已经死了。 赵启福用力地睁了睁眼,又伸出手拉了赵霁的手。 赵霁见状立马将耳朵贴到他嘴边,“爷爷,怎么了?” 赵启福的声音极为缥缈,轻得好似不存在一般,说: “霁霁,爷爷不行了,你听爷爷的话……跟妈妈走。” “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了记得回来给爷爷多上两炷香。” 看着赵启福嘴角的笑,赵霁瞬间红了眼,他倔强地咬了咬唇,态度极为坚定,答:“爷爷,我不走,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我,要陪霁霁一起去看看大学校门长什么样的。” 赵启福抚摸着赵霁的脸,泪水将脸上岁月的沟渠填得饱满而晶莹,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极为费劲地应道:“对不起霁霁,爷爷这次要失言了。听话,去把妈妈叫进来。” 见赵霁怵在原地一动不动,赵启福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听话,去把妈妈叫进来,爷爷有话跟她说。” 听到赵启福这样说,赵霁微微愣了一下后,一手擦泪一手拉开了门。 门外,罗红英站在桑塔纳旁,和坐在驾驶室的男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两人的面色都极为难看。 赵霁径直走过去,说:“爷爷找你。” 罗红英愣了一下,朝着屋内走去时她想拉赵霁的手,却被赵霁毫不犹豫地丢开了。 在罗红英进屋后,他正准备跟进去,就听见赵启福说:“霁霁,你该去接奶奶回家了。” 赵霁的奶奶赵章氏,是在他父亲死后因悲伤过度而哭瞎的眼睛。 自从隔壁村开了一家卖泡鸡爪的厂,赵霁就每天上学前将她送过去,放学回家后再去接她回来,这样的日子从罗红英消失在家里后就开始了。 赵霁嗯了一声,立马取过椅子上的手电筒冲了出去。 …… 赵霁牵着赵章氏的手回家时,天已经黑透了。没有星星和月光的夜里,土泥巴房显得更冷了。 罗红英还没有走,她倚靠在车门口,见赵霁回来,立马迎了上来,一脸温柔的说: “霁霁,妈妈跟爷爷说好了,今天先不带你走。” “等爷爷什么时候……那个走了,你再给妈妈打电话。” 话音落下,罗红英将手里的纸强行塞进赵霁的衣兜里。 紧接着她有些哽咽地笑了笑,“妈,霁霁。那我……就先走了。” 赵章氏一句话都没有说,感受到她沉默的赵霁搀扶着她,头也没有回地进了屋。 “砰。” 门摔上的一瞬间,停在院坝里的桑塔纳也“轰轰轰”地扬长而去。 赵章氏坐在床边捡回来的破沙发上,她本名姓章,单名一个珍字。在和赵启福成婚后,就冠上夫家的姓,改叫赵章氏了。 后来叫着叫着……就没人记得她本来的名字了。 “你把那个良心拿给狗吃了的婆娘喊回来整啥子嘛?”赵章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赵启福拉着她的手,低声道:“霁霁。” 赵章氏冷冷一哼,对此并不领情:“霁霁是我们老两口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是我们赵家的人,跟她姓罗的婆娘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霁霁身上怎么说也还是流了一半红英的血,等我死了就让他跟红英去生活,不然你一个人怎么拉扯他?”赵启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屋内突然一片黑。 正在厨房煮面疙瘩的赵霁立马跑了过来,在将电线绳子拽了几下后,再度亮起暗沉的光。 听到赵霁的脚步声踏出这个房间,赵章氏摇了摇头,又继续说: “老头子,你这怎么要死了还这么糊涂啊?” “这罗红英要是真的想带霁霁走,哪还需要等到现在嘛?” 赵启福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说下去,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再去争辩。 从枕头下掏出一个信封后,他将它塞进赵章氏的手里:“装好了,红英拿的。等我死了挖个坑埋了就好了,里面的钱你留着。” 赵章氏一边将信封揣进衣服内层的口袋里,一边说:“她当初拿走的可不止这么点!” 赵启福无力一笑:“算了老太婆,都过去了,就当我们赵家欠她的。” “那你们赵家欠我的呢?”赵章氏抬手揩了揩眼睛里面的泪水。 “下辈子。”赵启福用力地拍了拍赵章氏的手。 这一夜,赵家无眠。 因为赵启福当天晚上的11点,落下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口气。 …… 第二天。 天还未亮,土泥巴的院坝内已经站了不少人。 “罗红英这个婆娘今天来吗?当初拿走了赵娃全部的赔偿款,这瓜娃子她带着嫌累赘也就算了,现在启福死了,她回来送个终不过分?” “看她现在也不像差钱的样子,要是下葬的这点钱都不愿意花,肯定是要遭报应的!” “诶诶诶,瓜娃子!你有你妈电话号码吗?” “他有,我昨天看到他妈写的。” “去村长那儿给你妈打个电话,喊她回来,说你爷爷死了。” 赵霁跪在赵启福的尸体面前,眼泪啪嗒啪嗒就像打雷似的,一个字也不应。 见在他口中啥也问不出来,众人立马将目光转向坐在尸体旁烂沙发上的赵章氏身上。 “瞎大娘,把你儿媳妇的号码给我们一个,我们去给她打电话。” 赵章氏想要起身,但手上的力量还没有支撑她彻底站起来,整个人又彻底坐了回去。 她一边怒斥自己真是没用,一边将身子侧向赵霁在的方向。 “霁霁,把妈妈电话号码给他们。” 赵霁没有说话。 他歪着头,冷冷地睨了这些人一眼,而后从赵启福的尸体前站起身来,扛过一旁比他人还高出半米长的锄头,朝着山坡上的菜地走去。 不知道老天是想将圈在这家人屋顶的阴霾都晒掉,还是在庆祝赵启福这苦难的一生终于结束。连续下了一个月雨的赵家沟,在赵霁挖下第一坨泥巴时,久违的太阳竟从云层里透了出来。 赵霁在挖坑,挖埋赵启福的坑,但很快邻里间的几个男人就拿着锄头跟了上来。 他们一边挖,一边感叹: “你这瓜娃子还倔得很嘞!你以为人死了直接埋了就行了吗?要请道氏看日子,看坟墓风水晓得不。” “你听话,把你妈的电话号码给我们,这种事只有家里的大人才可以做决定,你一个小娃娃说了不算。” “而且办丧事是需要钱的,你要不给你妈打电话,你奶奶搞完你爷爷的这个丧事,你们两个只有喝西北风,晓得不?” 听到他们这样说,赵霁将头抬了起来,答:“你们为啥子要帮我?” 这个问题让挖坑的几个男人立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你说为啥子?我们不帮你还有人帮你吗?” “大家乡里乡亲的,难不成看你爷爷腐烂在床上?问些啥子瓜话!果然是瓜娃子。” “你们老师没有教过你,远亲不如近邻?” “你听话,把罗红英的电话号码给我们,然后回去守着你爷爷的尸体,我们来挖。” 赵霁看着脱了外套,一个劲地挥舞着锄头的他们,犹豫了片刻,问: “那你们可以答应我,不让我妈把我带走吗?” “我要是走了,我奶奶一个人没有办法生活。” 上一秒还喊着他瓜娃子的壮汉们,突然眼眶有些红。 “你这个小瓜娃子,还挺有良心的嘛!” “启福和瞎大娘算是没有白养你!” “那你妈回来,你就要记得找你妈拿钱,把你下学期的学费预交了,不然你奶奶可供不起你。” 赵霁嗯了一声,随即从袜子里掏出一张味道略重的纸条递了过去。 任谁也不会想到: 就是这个号码,竟改变了赵霁的一生…… 第44章 枯木逢春 罗红英的电话没有打通,听筒里冰冷的女声机械地提醒道: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您查证后再拨。 赵霁没有说话。 在这记女声反复数遍后,他从座机旁将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拽过来,一把塞进嘴里吞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个瓜娃子!” “队长,你再帮忙打一遍,是不是刚刚按错号码了?” “老子一遍按错,还能二十遍都按错?你他妈这到底啥子猪脑壳?罗红英这个狗杂种日的,烂婆娘!” …… 赵霁没有听到他们的声讨,从大队办公室出来后,他朝着学校奔去。 班主任蓝素琼正准备去赵霁家一趟,刚走出办公室,就见赵霁慌里慌张地冲了过来。 “蓝老师,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赵霁递上一张写着车牌号的纸条,塞到蓝素琼的手里。 又说: “我想请你帮我查这个车牌号的主人是谁,dvd的影片里说这样是可以查到的。” 蓝素琼看着省外的车牌号,微微愣了一下后,将它递回给赵霁,答: “小霁你说的没有错,确实是可以的。但这个东西属于个人隐私,所以只有警方才有权利进行查询,蓝老师不行。” 赵霁眼里唯一的亮光,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沉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蓝素琼伸手将他脸上干掉的泥巴轻轻扣落下来,问:“你上午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来学校?” 紧咬唇嘴的赵霁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不停地松开握住,再松开再握住。 “蓝老师,我爷爷死了。” “只有找到这个车的主人,才能找到我……我……我妈。” “她要是不拿钱回来,我们家里没有钱埋爷爷。” 说完这几句话,赵霁眼里的泪水喷涌而出,它们一滴接着一滴宛如大雨般,重重地砸在蓝素琼的头顶。 蓝素琼愣了。 她站起身来,紧紧地将赵霁搂在怀里。一点儿都不敢想,命运落在这个孩子身上的苦难。 领着赵霁回到赵家沟时,土泥巴房的院坝内,站着的依然还是早上的那群人,他们正在商量给赵启福买棺材的事。 “队长,不然你去镇上跑一跑,给瓜娃子和瞎老娘要点钱来?” “老子一大早就去要了,给了一包烟打发回来了,就你们这群狗日的刚刚抽的那一包。” “你是队长,也就是我们的老大,那你说现在怎么整?” “老子要是晓得咋个整,现在还在这发憨吗?” 沉默了一上午的赵章氏抬手揩了揩眼睛,拿过一旁的拐杖,缓缓地从屋檐下走了过来,说:“算了,就用凉席裹着启福埋。” 蓝素琼示意赵霁将赵章氏扶回屋檐下去,紧接着她将衣服包里所有的钱,连同角票也一起递了过去:“老爷子的棺材钱,我来。” 所有的哀叹都在这一口转变成长松一口气,但在目光看向蓝素琼的时候,立马收回了接钱的手。 “蓝老师,你的钱我们不能要,你收回去。” “启福要是晓得我们是拿你的钱给他买的棺材,一会儿他的魂怕是要跳起来找我们麻烦。” “对对对,这钱你拿回去,实在不行我们砍竹子现编一个厚的席子也行……启福能理解的。” 而蓝素琼也是能理解的,她任何解释都没有,直接将信封塞进了队长的衣兜,说: “娃儿啥也不懂,老爷子的后事,就只能拜托你们帮忙了。” “今天正好有教育局的人下来视察工作,我必须小霁去学校一趟,争取解决他后面上学的所有学费。” “这点钱肯定不够,我一会儿送他回来的时候,再给你们拿。” 见执拗不过蓝素琼,队长只得将钱接下,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应道: “好。” “瓜娃子有你这样的老师,真的是他的福气。” 赵章氏听着他们的对话,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但她紧握衣服内袋的手,终究还是滑落了下来。 午后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可惜无论如何也晒不热躺在门板上的赵启福了。 赵霁被蓝素琼紧紧地牵着手,一步一步地朝着学校走去。 就是在这个下午,他见到了改变自己人生的乔明鸣和以慈。 …… 兴安乡中心小学。 一辆只在书上看到过的汽车,停在门口。 见蓝素琼和赵霁走过来,坐在副驾驶的漂亮女人边挥手边拉门,下车后立马兴奋地朝着蓝素琼扑了过来:“素素!” 蓝素琼先是一僵,紧接着就是一记尖叫:“慈慈!你怎么来了?” 以慈温柔一笑,像三月江南缠绵的细雨,又像锦官城二月的春风,说:“阿鸣今天在县政府谈项目。问了问教育局的人,说你没有人事变动,一结束我们就找过来了。” 乔明鸣拾起掉落在以慈肩头的梧桐叶,附和道:“小慈已经订好餐厅,就等你下班了。” 蓝素琼点头,“好!” 几句寒暄后,两人这才注意到缩在蓝素琼身后,一脸茫然的赵霁。 “素素,这是你儿子吗?”以慈有些惊讶地问道。 蓝素琼先是伸手摸了摸赵霁的头发,紧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答: “我的学生。” “爸爸死了,妈妈卷赔偿款跑了。原本跟着哭瞎了眼的奶奶,还有爷爷生活。” “谁知道老天没眼,就在昨天,爷爷也死了。我这正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搞定他后面上学的学费呢。这孩子成绩特别好!” “要是因此上不了学,就太可惜了。” 以慈眼睛里的惊讶,在听到这一番话后,全都变作了心疼。 她在赵霁面前蹲下,又将自己脚上的袜子脱下来给他套上,然后边将散开的鞋带给他系好,边说: “以后和奶奶两个人,也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从现在开始你的学费,以及你和奶奶的生活费,由我和叔叔全部负责。” 赵霁傻了。 他抬头看着蓝素琼,一双眼睛清澈、悲痛、震惊,问:“蓝老师,阿姨说的是真的吗?” 蓝素琼没有回答赵霁的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以慈,同样不可思议:“慈慈,你和阿鸣……认真的吗?” 一抹温婉动人的笑容,随即在以慈脸上荡漾开来:“当然。” 赵霁的目光依然还是停在蓝素琼身上,他不敢转头看以慈和乔明鸣,他害怕自己一看,他们就消失了。 “蓝老师,如果我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学、阿姨和叔叔也会出学费让我念书吗?”赵霁又问。 赵霁问出这句话时,整个兴安乡还没有出过一个大学生。 这次回答赵霁的人换成了乔明鸣,“叔叔和阿姨不仅会负责你大学的学费,你要是能读到研究生,博士,我们也负责。” 赵霁不知道研究生和博士是什么东西,但他将这两个词用力地记在了脑海里。 “小慈,你和阿鸣太好了!” “我本来准备找教育局领导想办法的,现在被你们一下解决,我这悬吊吊的心总算是可以落地了。”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同事那儿再借点钱,你们帮我再给小霁家里送一趟,刚刚送过去的勉强只够买棺材。等你们回来,我最后一节课应该就结束了。” 蓝素琼激动不已地应道。 以慈拉起赵霁的手,又看了看蓝素琼,答:“钱的事你就别管了,安心上课去。我跟阿鸣来处理。” 黑色的奔驰随即朝着赵家沟疾驰而去。 这是赵霁第一次坐汽车。 但他满脑子都是: 奶奶有饭吃了,我有书读了。 这一刻的他,好似梦一场…… 第45章 突来的“客人” 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这句话在赵霁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乔以极为歉疚地笑了笑,说:“对不起,又把你的伤疤撕裂一次。” 赵霁似乎有些意外她听完这一切后的开头。 他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释然一笑,回: “这件事情本来很早就想告诉你的,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你介意我和爷爷奶奶,乔爸以妈来往的话,我以后来之前先给你发个消息。” “等你不在的时候,我再来看他们。” 在乔明鸣和以慈开车送赵霁回土泥巴房的那个午后,他们承担了赵启福下葬的所有费用。又在葬礼结束的第一时间,直接将赵霁和赵章氏接到了云涧。 后来赵霁人生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乔家的参与和帮助。 这世界有阴就有亮。 很显然乔家于赵霁而言,就是他生命中最亮的那束光。 而赵霁,绝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乔以顿了一下,摇头答:“不用。” 让赵霁和乔家扯上关系,是乔明鸣和以慈的决定,而她……无权干涉。 话音落下,乔以又补了一句,说:“乔家永远也都是你的家。” 赵霁重重地嗯了一声。 在乔以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眼睛里的晶莹亮如星辰。 …… 昨晚失眠,乔以醒来是在下午的一点。 此时,府山博物馆已经登顶某浪的热搜1。 热搜的具体内容是一条标题为“府山博物馆馆长和二仙同不得不说的秘密”的视频,也就是乔以丢到工作群的那个视频。 至于是谁上传到网上去的,不得而知。 不过乔以倒是借此确定了另外一件事情,即:早已有人对于建国或是应梦,又或者是对两人都心有不满。 评论区的留言一条接着一条,根本刷新不过来。 【府山博物馆到底是博物馆,还是二道贩子的天堂? 【姓于的那个男馆长,要是真的是去二仙同找老驼背帮忙鉴别的话,为什么不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去?这不是扯犊子吗?】 【楼上的那个喷子,你是傻的吗?谁不知道二仙同那帮神人,都只在鬼市时间出现。还让人家白天去找人鉴定,简直是在说鬼话!】 【这要真的是交易的话,这两狗日的可真不是东西!】 【我听我在博物馆上班的亲戚说,这跟在馆长旁边的年轻姑娘,是她养在外面的三,有点东西。】 【大家千万别被评论区别有用心的人带偏节奏,一起蹲一个官方解释!】 乔以不过是府山博物馆的一个小员工,牵涉到的也仅仅只是一起还没有结果的古物盗窃案。 但是于建国不一样,他是府山博物馆的一把手。博物馆内大到镇馆之宝,小到馆内的一草一木,都由他说了算。 他手中所握着的权利,是个人都知道可以进行到哪一步。因此引起的关注度,十分激越。 “嗡嗡嗡。” 乔以刚将手机放到桌上,屏幕上于建国的名字就跳了出来。 正犹豫着是否要接这个电话时,来自陆砚知的微信消息覆盖住了于建国的名字。 “从现在起,不要接府山博物馆任何人的电话。”陆砚知说。 但至于为什么,他并没有细说。 短暂的思考了几秒,乔以选择接受陆砚知的建议。 紧接着手机震动的结束而响起的,是28xx的门铃声。 …… 乔以站在原地没有动。 在伸手点开手机上的监控画面后,她的眉眼立马暗了下来。 进入视线的女人,是那天她和陆砚知在落巷撞见的……挽着胥远手买lv挎包的那个。 确定她身旁没有跟的有别人后,乔以开了门,垂眸一扫,声音极冷,问:“找谁?” 曾婧看着眼前的乔以,又点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比了比,说:“你是乔以吗?” 乔以愣了一下,开口时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答:“有事说事。” 面对乔以的冷漠,曾婧有些局促,但脚步却没有半毫米的移动:“我是胥远的老婆,曾婧。” 一抹讥嘲随即在乔以的脸上不客气地漾开,她挑了挑眉,问:“他老婆不是刚死吗?你这……是人还是鬼?” 听到这话的瞬间,曾婧脸上的血色消失全无。 她看了看四周,接着将声音分贝放得轻了又轻,试探性地望向乔以,说:“我们能进屋聊吗?” 乔以抬手指了指门上的监控:“这不挺好?怎么……你不能见人是吗?” 被曾婧找上门是乔以从没有想过的一件事情。 走廊突然静了下来。 曾静的脸涨得有些红,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她迎上乔以的目光,神色正经地问道:“能将胥幽幽寄养在你名下吗?” 乔以垂眸扫了她一眼,还未开口,就又听见曾婧说:“我们愿意把他无偿送给你。” 这样的话曾婧是如何问出来的,乔以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低估了人性的丑陋。 因为连“人至贱则无敌”这样的话,都不足以形容说出这句话的曾婧。 乔以沉默了数秒,迎上曾婧竟是坦荡的目光,冷冷一笑,问: “送?胥幽幽是东西吗?” “还无偿?你是给我你的肝还是你的腰子了,把自己说得这么高贵。” 曾婧瞬间青了脸,正要开口胡编乱造,乔以冷沉的声音已经扑面而至: “我放着好好的单身生活不要,领养一个别人的儿子带在身边。不如你来告诉我,我图什么?” “图姓胥一家不要脸的垃圾基因?” “也不看看他们的基因,配不配!” 但凡不是担心胥幽幽接下来的处境,乔以绝不可能这样浪费自己的时间……跟一个完全不是人的东西废话。 但曾婧却好像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一样,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这女人可以不结婚,但是不能没有自己的孩子,不然你老了谁来给你养老送终?” 乔以顿了一下,挑眉一笑:“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养?” 曾婧没有说话。 她伸手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而后一脸慈爱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第46章 初恋未死 在oversize风格的羽绒服下,是曾婧凸起明显的肚子。 怀孕了? 乔以见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曾婧看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温柔地笑了笑,说:“这是我和胥远的孩子,下个月就生了。” 这跟乔以之前的猜测完全一致。 ——胥远跟眼前这个女人在张恩露死之前,就搞到了一起。 但此刻得到肯定答案,乔以血脉里的愤怒反而募的沉了下来。 她收回在曾婧孕肚上的目光,唇角一挑,问:“所以,知三当三是吗?” 乔以那好似裹着刀子一般的眼神,曾婧显然看到了。对于她上扬尾音里那份直言不讳的鄙夷和讥嘲,曾婧更是听得真切。 不过,她只是微微愣了愣,紧接着扳起手指头认真的数了数,眉眼一挑回击道:“我跟胥远断断续续的十多年了,三?这是一个巴掌就能拍得响的事情吗?” 言下之意,不就是胥远爱的人是她曾婧吗? 只是: 十多年的三就是真爱,就不是三了? 乔以迎上她略带挑衅的目光,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纠正道: “别说十年,哪怕你们现在二十年了,你也是三。” “知道吗?最恶心的就是你们这些……在各自有了新生活后,又再绞到一起的初恋。” “打着情深的幌子,干的全他妈都不是人事!” “既然爱得这么难以割舍,你们当时分啥手啊?就应该一辈子锁死,出来祸害别人做什么?” 曾婧是胥远谈了七年,据说是因为遭到周秀玉的强烈反对,最终不得不选择分手的初恋。 分手后不到一个月,胥远就和张恩露相亲、告白、在一起了。 目的不言而喻:反正不是曾婧,那是谁都一样……他不在乎。 张恩露在婚后才知道的这件事情,当时胥远信誓旦旦地承诺:从今往后,我不会跟她有任何的联系,永远只对你一个人好。 张恩露信了他的话。 结果: 现在来看,当时的胥远不过是放了一个又响又臭的屁罢了。 因为别人这对所谓的苦命鸳鸯,压根儿就没有断过。 乔以不知道他们在进行苟且之事时,是将张恩露和胥幽幽置于何地的。 但从曾婧找上门,说将胥幽幽送给自己养这件事情来看,乔以得出一个结论: ——物以类聚,曾婧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在张恩露和胥远结婚后,到底是胥远这个渣男挑起的苟且,还是曾婧主动迎上来的? 很难说,并且没有任何说的意义。 现在张恩露已死,乔以唯一的担心和关心,只有胥幽幽。 偏偏胥幽幽的去留和眼前这个令她发yue的女人息息相关。乔以身体的忍耐瞬间涌到临界点,时刻都有爆破的可能。 曾婧面对乔以突如其来的激动和怒意有些慌。她忙不迭地将拉链拉起来,两手护在肚子上,好似生怕乔以靠近半步。 再次开口时,连她声音里那份理所当然的气势,都弱了下来:“要不是我们的经济条件不足以在云涧养育两个孩子,今天我也不会来找你。” 在乔以看来,无论是胥幽幽,还是现在曾婧肚子里的孩子,胥远所付出的都只是一颗精子。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一颗精子而已。 既然没有,那胥幽幽这个五岁的孩子凭什么成为他们这场道德沦丧的牺牲品? 面对曾婧所谓的无能为力,乔以回绝得极其干脆: “穷就多找找自己的原因,比如这些年有没有努力工作、加班够不够多什么的,找我做什么?” “况且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既然是胥幽幽先来到的这个世界。都知道养不起了,那你们还要老二……这是连个避孕套都买不起了是吗?” “另外,胥幽幽有爸爸,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不是孤儿,他有家。别有事没事来找我,我姓乔,不姓大冤种。” 曾婧听完乔以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话,嗯了一声。 紧接着掀起唇角笑了笑,又说:“但他无论在哪个家都是多余的,不是吗?跟他妈一样。” 胥幽幽是多余的……跟他妈一样? 乔以垂耷在裤腿两侧的手,瞬间握成了拳头,她盯着曾婧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最多余的难道不是你?怎么,当三还当出优越感来了?” “你们这一群都只想潇潇洒洒,什么的责任也不负,将胥幽幽遗弃给我,还美其名曰有人给我养老送终的人,不配……提他妈。” 看着乔以眸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恨意,曾婧明显有些害怕,她朝着后面退了两步,叹息道: “你当真忍心幽幽跟着我们受苦吗?” “他跟着我们只能上最普通的学校,过最普通的人生。可是你不一样,你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有知识,可以给他最好的教育。” 原来有经济基础……也能成为一件别人眼中的错事? 乔以冷冷呵了两声,笑问:“他亲爹都忍心,我这个圣母为什么不忍心?” 想起网上那些虐待孩子,甚至要了孩子命的后妈,乔以晃了晃手中的录音笔,又说:“今天你和我的所有对话,都已经录进了这支笔。胥幽幽回头要是有任何的问题,你……逃不掉的。” 话音落下,乔以不再理会曾婧,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原来胥远之所以要将胥幽幽送回老家去上学,其实不仅是因为有小三了,更是因为小三的肚子里也有他们爱情的结晶了。 乔以挺好奇的,像胥远这么渣的男人,曾婧这么爱不释手的原因在哪儿。 以至于一时间,乔以竟分不清有病的人,到底是他们还是自己。 短暂的犹豫后,她点开胥远的微信。 【胥渣男,恭喜你啊,又当爹了。】 【管好你的新欢,不要动不动就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至于胥幽幽,你爱养不养……关我屁事!】 胥远几乎是秒回的,不过他只回了一句: 【我是渣男,那跟别的男人上床的张恩露,就不渣了吗?】 所以胥远知道张恩露出轨一事? 那他有没有可能还知道,与张恩露有染的男人是谁? 直觉告诉乔以,那个男人知道张恩露很多秘密。 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正是张恩露无数秘密中的一个…… 第47章 来自母校的邀约 短暂的迟疑后,乔以回复: 【证据呢?】 可惜屏幕对面的胥远并没有如她预料的那样,直接将证据丢进聊天框。 甚至连半个字的回复都没有。 这令乔以内心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熄灭下来。 从和胥远的聊天框退回微信界面主页,看着上面99+的未读消息,她的眉眼又沉了几分。 这些未读消息分别来自府山博物馆的微信群、府山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于建国和应梦,以及一些想要吃瓜的微信好友。 所有未读消息的主题就一个,论“乔以曝光于建国一事”的勇猛程度。 乔以没有回任何人的消息。 她点开赵霁的聊天框,犹豫了很久还是将文字框内“辛苦最近盯胥远紧一点”的消息,一字一字地摁了删除。 对赵霁有恩的是乔家其他人,不是她。 况且越是如此,她反而越不能欠赵霁任何。 无力地叹了一口气后,乔以倒向一旁的沙发。 她的脑海里有一个问题,一秒也不停地搅动着她的脑花。 即: ——那个和张恩露有一腿的男人,到底是谁? 这是目前陷入僵局的“张恩露的死”,以及“丢失的双龙九凤冠”,仅有的新突破口。 …… “嗡嗡嗡。” 放空不到五分钟,乔以手机的震动一浪接着一浪。 她伸出一条手臂将茶几上的手机够了过来,低头一看竟是她和陆砚知高中班主任的来电。 ——朱琴。 乔以微微愣了一下,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知道是周身血液随着这个动作,全部涌向头部导致的上头,还是这个名字已经太久没有出现所带来的惊诧。 倚靠在沙发一角,乔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但接连闭眼再睁开好几次,眼前的空间都停在锦溪别院28xx的客厅,而非18岁的那间教室。 深吸一口气摁下接听键,乔以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比起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微微一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朱老师。” 朱琴还是和当年一样爽朗,嗯了一声后,立马直奔主题,问:“宝贝,方便把陆砚知电话号码发我一个吗?我这边找他有点事。” 乔以随即点开免提进入微信界面,将陆砚知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给朱琴一并推了过去:“朱老师,你看下微信。” 数秒后,朱琴笑盈盈地应道:“谢谢宝贝,我已经收到啦。” 但在这句话落下后,朱琴却并没有像乔以想得那样直接挂掉电话,而是继续说: “今年是建校120周年,学校想邀请砚知回来做一个演讲,你那边……能不能帮老师说服说服他?” 于陆砚知而言,研究死者的尸体,从尸体中查出死者生前的相关信息,为侦查破案提供方向和线索,比一切的露脸和社交,有意义多了。 短暂的犹豫后,在逞强和实话实说间,乔以最终选了后者:“朱老师,我试试。但不一定就能成。” 听筒里的朱琴听到这话后出现了明显的愣怔: “云涧男人不都是耙耳朵?我们砚知同学在老婆面前这么硬气的吗?” “宝贝啊,一看你就没有给砚知同学灌输我们云涧男人的精髓。” 耙耳朵? 老婆? 云涧男人的精髓? 乔以抿了抿唇,脸上的红晕瞬间弥漫到脖颈。 还未开口,她就又听见朱琴说:“爱老婆的男人才会发大财!以后有事没事地常在他耳边念叨,记住了吗?” 朱琴一本正经的口吻里,没有半分开玩笑的味道。 乔以笑了笑,有部分是被朱琴的认真所打动,也有一部分是对于和陆砚知感情的无力。 她解释道:“朱老师你误会了,我和砚知只是朋友关系。” 空气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很快,朱琴的惊呼声就从听筒里涌了出来:“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两个还在原地踏步?” 她重重的叹息声里所带有的遗憾,和乔以心尖的遗憾,在此刻隔着听筒遥相呼应。 乔以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将这个话题接过去才会显得不那么尴尬,所以她只是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朱琴停顿了一下,又问:“那你和砚知,现在各自都成家了吗?” “没有。”乔以答。 朱琴嗯了一声,若有所思:“你们这个进度不行啊。” 原本她以为两人结婚没有邀请自己,结果是他们……还仅仅只是朋友。 想了想,朱琴说:“砚知回学校演讲的时候,你一起来。等他演讲结束,我们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乔以刚想拒绝。 “就这样说定了哈宝贝,我要去上课了,回见。” 下一秒,电话已经被朱琴挂断。 …… 陆砚知回过来电话,是在深夜的十一点,乔以刚洗完澡躺在床上。 “睡了吗?” 他低沉中带着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倦倦的,反而更有磁性,令人想要靠得再近一点。 乔以伸手将被子往自己身上裹了裹,轻微的鼻塞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没有,刚躺下。” 但陆砚知并没有听出这份轻微的不正常:“冷吗?我看天气预报,说云涧又降温了。” 手机低电量提醒令乔以又被迫坐了下来,她倚靠在床头,冷风从没有完全关严的窗户进入,又从她身后的空隙涌入被窝。 她身子轻轻一哆嗦,“有点。” 陆砚知嗯了一声,“开空调。” 他的呼吸有些冗长,和他说话的尾音一样,使人想入非非。 乔以坐直了身子,将看向窗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通话上,问:“回学校演讲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陆砚知沉默了两秒,“嗯,已经回复朱老师了。” 乔以为此已经焦虑了一下午。 她实在想不出,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说服陆砚知。 这一刻,紧着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只是这份松弛的时间持续不过三秒,就因陆砚知的话而僵住。 他说: “下周一早上7点,我准时在锦溪别院楼下接你。” “演讲结束,和朱老师一起吃顿饭。” 第48章 二仙同仿哥 “滴滴滴。” 凌晨两点半,床头的闹钟响起。 乔以伸手拽过关掉后,立马翻身起床。 出门前,她特意换了一身跟平日里截然不同风格的衣服,又戴了帽子和口罩。 她的目的地,是二仙同。 …… 二仙同。 踏进胡同口,一种不同于上次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迎面而来。 这令乔以误以为是自己来早了。 她停下脚步,从包的夹层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03:30。 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正值鬼市最热闹的时间点才对。 但此刻,这条胡同鸦雀无声,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乔以倚靠在巷口,短暂的犹豫后,她抿了抿唇,决定继续再往里走走看。 零散的灯光随着她的深入逐渐涌进视线,胡同两侧紧闭的店门也相继出现卷帘门拉动的声音。 难道是鬼市改时间了? 乔以的眉眼微微蹙了蹙,若有所思。 走到角落处见有随地摆放的摊贩,她停下脚步蹲了下去。边观察这个摊上摆出来的文玩,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哥,鬼市改时间了吗?” 被唤作大哥的男人,此时正聚精会神地刷着某女主播搔首弄姿的视频,他头也没有抬地回了一句:“这不最近查得严吗?就府山博物馆馆长那事给闹的。” 果然还是打草惊蛇了。 乔以立马降低声音分贝,好奇地追问道:“那事是真的吗?” 大哥眉头微微蹙了蹙,紧接着抬起头看了乔以一眼,而后立马又将目光回到女主播的胸上,瘪了瘪嘴,答: “不好说。” “毕竟咱们谁也没有亲眼看见,别人是拿着金钱在交易,对?” 是个严谨的回答。 乔以笑了笑,欲言又止:“大哥说得对。” 上次她和陆砚知虽然目睹于建国将文物交给老驼旧物那一幕,但在那一幕里确实没看到双方有明面上的金钱往来。 至于背后到底有没有,要如何才能证明其有,这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 似乎是受热搜事件的影响,二仙同今天的摊贩屈指可数,稍有风声就藏起尾巴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但至于陆砚知说的有人站在黑暗里,就有人站在光里的那束光,目前为止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将大哥地摊上所有的文玩都扫了一遍后,乔以伸出手,极为小心地捧过其中一只影青釉里红扁瓶,发自肺腑地叹道:“真美!” 大哥不经意间的余光在扫到乔以手中的花瓶时,骤然一缩。 他立马收起手机,目露惊诧的看向乔以,说:“妹儿好眼光,你手上这只花瓶是我整个摊位上最贵的东西。” 乔以对他的夸赞表示默认,随即嗯了一声: “你这里的东西,比老驼背店里的东西实在得多。” “所以应该说,大哥好眼光才对。” 大哥嘿嘿一笑,一双精明的眸子,亮光漾漾。 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四周,紧接着又将目光回到乔以手中捧着的影青釉里红扁瓶上,再次开口时音量陡降不说,还变得神秘了几分。 “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有眼光的妹儿了,大哥悄悄给你说,老驼背那儿的东西要少买。” “你晓得他这儿为啥子都关门了吗?不是避风头,是被请去局里喝茶了。” 说到这儿,大哥停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又继续说: “他那个店店里面的东西,不说百分百之嘛,至少百分之九十,都是来路不明的。” “你要是买了,哪天警方那边追查起来,可是跑不脱的。” 乔以认认真真地嗯了一声,“我晓得了,谢谢大哥。”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一脸用心良苦的大哥到底是不是好人。 她只知道,大哥卖的这些东西仿得极真。 仿得极真? 乔以的脑袋突然“砰”的一声。 紧接着弹出一直藏在屏幕后的,双龙九凤冠的复刻者。 一想到这儿,原本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去的乔以随即又蹲了下来。 她双手撑着膝盖,慢慢地挪动到大哥脚边,用轻得宛如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大哥,方便透露一下你这些东西都是找哪个地方给你做的吗?” 听到这话,大哥上一秒还一副知己面色的脸立马沉了下来:“妹儿,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哦?” 乔以自然看出了他眸子里的警惕,她柔柔地笑了笑,答: “你这些东西都是高仿中的精品,能做出这些精品的人,一定很牛逼。” “不晓得大哥可不可以帮我牵条路,我想找他那边帮忙复刻一个双龙九凤冠。” 大哥紧绷着的面色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转为震惊。 紧接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轻轻的妹儿,竟然还是个行家。” “你也要想双龙九凤冠的复刻?” 能将影青釉里红扁瓶的仿品做到这个程度的人,手艺高超是肯定的。 虽然对方倒不一定就能复刻出一比一的双龙九凤冠,因为两者的工艺不一样。 但所有的东西它都是有圈子的,所以这个人没准儿可以成为另一个新的突破口。 想到这儿,乔以嗯了一声,而后附和一笑,眼眉微挑,答:“来二仙同的人谁又不想要呢?毕竟那个东西一旦到手,稍稍加工……” 后面的话乔以没有说,也不需要说。 见大哥犹豫,她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主动递了过去,又说: “钱不是问题。” “不然大哥考虑考虑?回头想好了给我发微信就行。” 没有人会跟钱过意不去,尤其是做这一行的,倒的就是一个差价。 听乔以这样说,大哥怔了一下,随即点开微信的扫一扫。 “滴!” 收到大哥发来的好友申请,乔以长松一口气。 同时没忘将大哥的备注,立马改为——二线同仿哥。 …… 从二仙同出来时,天还没有亮。 回锦溪别院的路上,乔以从头犹豫到尾,但最终还是将自己前往二仙同并收获高仿大哥一个的事情,在微信上告诉了陆砚知。 但奇怪的是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陆砚知那边都没有任何的回复。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一条微信过去问问,黑屏已久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乔以看到名字的瞬间,眸色瞬间冷了下去…… 第49章 谁是那个牺牲品? ——于建国。 对于这个号码的再次来电,乔以有点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 二仙同的视频在经过一天的发酵后,所带来的热度已经成功引起上面领导的注意。 在府山博物馆那个没有于建国在的员工小群里,一大早就有人将他被叫去市里谈话的消息,给放了出来。 从目前的时间点来看,于建国极有可能是刚刚结束那场谈话。 接着就这么着急地联系她,显然是因为事态紧急,大概率领导给的处理时间并不多。 在手机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几秒,乔以从沙发上起身走向窗边,同时摁下接听键。 随即,听筒里传来于建国长松一口气的声音。 “你在哪儿?”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乔以站在28楼俯瞰着那帮在玩具区域跑来跑去,笑声恣意的小朋友们,唇角随之扬了扬,声音淡淡:“外面。” 在云涧这座小城,家以外的任何地方,人们都将它称为外面。 于建国显然听出了她这个回答里的敷衍。 短暂的沉默后,他又问:“你发到工作群的那个视频,是你自己拍摄的还是别人发给你的?” 听到这个问题,乔以微微愣了一下。 想来于建国自己也很清楚,二仙同那边关于他和老驼旧物之间的传言。 因此他才不能确定,发送到工作群里的视频,到底是来自哪一个目击者的报复。 乔以想了一下,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又将问题抛回给于建国,说: “谁拍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视频里那一幕背后到底有没有问题。” “你说呢,于馆?” 她微微上扬的尾音里,带着讥嘲的轻笑一闪而过。 他说呢? 于建国冷冷的哼了两声。 他什么也不想说。 紧跟着一声沉重的叹息涌进乔以耳朵的,是于建国咬牙切齿的质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给整个府山博物馆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乔以嗤声一笑,反问道:“在热搜之后,知道府山博物馆的人越来越多。于馆要是换个角度看,它就是对博物馆的反向宣传。不是吗?” 关键还是的……上哪儿找这么好的热度? 于建国听到乔以这样说,本就冷沉的声音,立马又沉了几分: “宣传前府山博物馆的门票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才能抢到票。宣传开始,直接流掉了一半的客源。” “不如乔老师告诉我,你这是哪门子的宣传?” “那要按你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还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府山博物馆客流量陡降一事,乔以是知道的,但这只是暂时的。 目前所有人都在蹲……官方会如何处理二仙同事件。 所谓的真相出来前不会前往府山博物馆的抵制,目的仅是为了给上面施加压力,立马展开对该事件的调查。 因为所有冲浪的人都清楚,舆论的热度一旦过去,很多事情就会不了了之,即使它巅峰时期的热度人尽皆知。 其实这样的监督力量,对于正常运作、坦坦荡荡的府山博物馆而言,本来应该是没有任何影响的才对。 现在却被于建国一口咬定影响极大,这就侧面说明:里头多多少少是有些问题的。 而这一切的问题,分明是于建国自身原因导致的,但现在他却将这口锅猛然砸了过来。 pua吗? 乔以微微愣了愣,面对他咄咄逼人的质问,她笑了笑,冷静地反击道: “于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你要做风,怪不得墙。” 难道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于建国想不到它一旦被人撞见,会给府山博物馆带来的影响? 不可能。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乔以又说。 于建国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他茶杯重重地落到桌上的声音。 乔以正准备挂断,于建国叫停了她:“等等!” 口中的“什么事”三个字还来不及问出口,就听见于建国说: “目前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用你的某红书号发布道歉视频,称视频里的内容均是合成。只因对我个人不满,所以进行报复。” 乔以确实对他不满,但成年人要是真的想报复一个人,又怎么可能让对方知道? 她难道不知道用小号,直接将视频发布到网上?就像那个在暗中将视频上传到网上的隐藏群友一样。 既然敢用认证的微信号,直接将视频丢到工作群,就表明乔以没想过要在暗地里进行这件事情。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发布的东西是经得起推敲的! 如此简单的道理,乔以一个人都想得明白。又怎么可能唬得住网上那一群热议背后的冲浪网友们? 还很好的解决方案? 简直……愚蠢! 乔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后无力地勾了勾嘴角,答: “于馆这个解决方案,对自己和应梦确挺好。” 只是这个好的前提,是拿她自己的声誉作为牺牲品罢了。 顿了一下,乔以继续道: “于馆之前拿出和老驼旧物正当的交易手续,不就能自证清白了吗?” 这显然才是最好的证据。 第一个谎言一旦出现,后面就必须用无数的谎言来圆。 而谎言越多,自然被人识破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于建国没有应声。 他的沉默在乔以看来已经说明了很多,比如:他没有。 而他一旦没有,即是对与老驼旧物存在不可告人的勾当的证明……和害怕网友们的监督一个道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自为之,于馆。” 话音落下,乔以不再等他开口,直接挂了电话。 …… 乔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反正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将她吵醒时,已经是傍晚的五点了。 洒在地板上的阳光依然炙热,看着客厅墙上明亮的光影,她的脑子还有些恍惚。 这是张恩露去世后,乔以第一次梦见她。 梦里,张恩露穿着去世当天的那件闺蜜装,正缓缓地朝着府河中央走去。 乔以搂着她的腰,撕心裂肺地叫着别走了,别走了。 张恩露看了她一眼,目光冷得好似不认识她一样,说: “你叫错人了,我叫张恩露,不叫张招娣。” 话音落下,张恩露用力地推开了她,一个人头也没有回地走了。 而乔以的腿在这个时候突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站在河水中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恩露被河水一点一点地淹没,彻底消失在自己眼前。 即使此刻她已经从梦里醒来,但心依然和梦里一样的刺痛。 乔以知道,张恩露这是在生气,她恨他们将墓碑上的名字刻成了张招娣。 一想到这儿,乔以的心更痛了。 …… 微信的新消息提醒,是陆砚知回过来的消息。 一张机票订单截图。 截图显示,他明天早上10点的飞机到府山机场。 想起自己之前承诺过的接机,乔以迟疑了几秒,回复: 【明天见。】 第50章 风平浪未静 翌日,晴朗有风。 阳光被蓊郁的树叶过滤,透在府山国际机场t2出口的地面,淡淡的圆圆的光晕随着风摇摇曳曳。 乔以已经站在这儿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了,电子显示屏上陆砚知所乘坐的航班还在飞行中。 她的手中拿了两束花,一束给陆砚知的,是白荔枝玫瑰。另一束给周景义的,是向日葵。 “滴……” 突然,一条来自二仙同高仿大哥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妹儿,我是二仙同的斌子,你怎么称呼?我备注一下。】 斌子? 乔以看到名字的瞬间,眉眼微微蹙了蹙。 这到底是不是高仿大哥真实的名字,她无从考证。 短暂的犹豫后,她随手瞎编了一个名字: 【初九。】 高仿大哥这会儿应该是很闲,既没有业务,也没有女主播摇摆。 竟秒回: 【你这个名字有点意思,是你出生在初九那天吗?】 乔以在回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嗯后,立马将两人的话题掰回了正路,说: 【斌子哥,你帮我问了吗?双龙九凤冠的活,那边还接不接?】 五分钟后,聊天框里出现的,是一条语音消息: 【只要初九妹儿你价格给得到位,他怎么可能放着钱不赚?你说对不对。】 显然,高仿哥这是在试探她到底能出多少的价。 乔以思考了一下,将这个并不是那么好答的问题又抛了回去: 【如果可以的话,麻烦斌子哥帮我问下他报价,我随时都可以转定金。】 半个小时后,斌子回复: 【不好意思初九妹儿,我刚刚问了,那边说最近都不接单了。手上赶着交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忙不过来。】 乔以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降落的飞机,说: 【五倍,接吗?】 复刻的东西本是不值钱的,买的无非就是一个情怀与装饰。 但凡不是碰巧府山博物馆内的双龙九凤冠正好被盗,黑子那天叫卖的那顶复刻,不可能被炒到五千。 五千的五倍即二万五,成本不过五百,只要有接它的技术,这笔钱不捡白不捡。 金钱的魅力和乔以预估的一样,没有人心是蛊惑不了的,斌子很快回了消息: 【那边已经把单子给你排上了,具体的情况什么的,你等微信消息就行。】 …… 十二点整。 陆砚知走出闸机口,一抬头就看见了等在出站口对面的乔以。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燕麦色的长款羊绒大衣,法式懒卷散披着,裸色系的口红,看起来清冷又温柔。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低头刷着手机的她突然望了过来。 他们隔着人群目光交汇在一起,有些滚烫,又有些紧张,但很快又都归于平静。 见他走过来,乔以递上手中的白荔枝玫瑰,说:“回来了。” 陆砚知嗯了一声,好似两人已结婚多年:“等这么久,累不累?” 乔以笑笑,指了指路边的那一旁长椅,“还好,刚刚一直坐着的。” 走在陆砚知身后的周景义有些僵住,他竟在陆砚知身上看到了几丝温柔。 是他瞎了吗? 还是……有瓜! 周景义立马将手中的行李箱推到陆砚知面前,说,“砚知哥,你的行李。” 话音落下不等陆砚知开口,目光已经急不可耐地看向乔以: “嗨,你好。你是砚知哥女朋友吗?” 在周景义的印象中,陆砚知是没有任何女性朋友的,对待局里的女同志们和他们那群男同志一样,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区别。 尊重归尊重,该压榨的时候谁都别想跑掉。 眼前这个女子,于陆砚知而言显然是独特的。 乔以愣了一下,接着将手中的向日葵递过去,摇头一笑说:“不是,我是他朋友,乔以。” 周景义看着她递来的花,好奇的眉眼瞬间挑了起来: “这是给我的?” “我一直以为要等我死了,才能收到女孩子送的花,谢谢乔乔姐。” 原本乔以那句忙不迭,好似生怕被误会的解释“不是,我是他朋友”,令陆砚知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舒服的。 但此刻听着周景义张口就来的“乔乔姐”,他的唇角又微微扬了起来。 甚至连带着看周景义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说: “活着都收不到,死了还能有?想什么呢?” 周景义答:“好像是这个道理。” 看着陆砚知眸底那抹突然漾开的笑,顿感毛骨悚然的周景义立马收回了想要炫耀的向日葵,将头转向了车窗外。 此时,阳光正好。 汽车平稳地朝着市中心驶去,陆砚知发现不过是几天没有见乔以,她又瘦了些。 “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他问。 乔以目视前方,答:“去雾山院那边吃,爷爷做了一锅你最喜欢的糖醋麻辣排骨。” 陆砚知没有拒绝,嗯了一声:“正好我也有点事,要跟他们说一下。” 不是朋友吗? 出差回来一边有人专程接送,一边有人在家里做好饭等着。 这真的……仅仅只是朋友? 周景义不信。 他自进局里就知道,陆砚知有个从高中到现在的青梅竹马,难道就是眼前正开车的乔以? 将手机关成静音后,他悄悄地拍了一张两人同框的背影。 正准备锁屏,就收到陆砚知的消息: 【照片发来。】 周景义不可思议地睨了陆砚知一眼。 这男人背后是长眼睛了吗? 紧接着这条微信消息后面的,是一笔1000的转账。 【前面路口下,午饭自己安排。】 周景义秒收:“乔乔姐,我在前面那个路口下,局里让我回去一趟。” 他就喜欢这样爽快的头儿! 乔以是清楚他们的工作性质的,因此听到周景义这样说倒也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将车在周景义说的那个位置上停了下来。 “嗡嗡嗡。” 周景义刚走,乔以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乔昌清。 “檀檀,我让跑腿将菜给你们送锦溪别院了。医院临时有个手术,我跟奶奶已经出门了。” 在乔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爱好和使命需要奔赴,突然缺席是常态。 乔以嗯了一声,还来不及说两句别的,电话已经被挂断。 但刚将屏幕锁上,它又亮了起来。 一封新邮件提醒,跃然眼前…… 第51章 活在监视下的生活 锦溪别院,地下停车场。 【乔乔: 幽幽还好吗?】 邮件里只有极为简短的一句话。 除此之外,连个多余的符号都没有。 原本这封邮件,不过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再为正常不过的担心。 但巧就巧在,胥幽幽一个小时前刚刚摔了胳膊,这会儿正在医院做检查。 乔以心里咯噔一下。 这样的巧合,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你说发邮件的人……会不会就在我们身边?”她将手机递向陆砚知,胆战心惊地问道。 陆砚知犹豫了几秒,如实嗯了一声:“这个可能性不排除。” 即使这些邮件最后经验证来自活着的张恩露定时发送,但在邮件到达乔以邮箱后发生在生活中的那些事情,肯定不可能是一个死人能办到的。 这说明:这事件的背后,一定存在张恩露以外的人。 沉默了片刻,陆砚知看向乔以,问: “张恩露来云涧之前,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朋友之类的?” “或者在胥远之前,她还有没有别的初恋什么的?” 乔以原本是想回答没有的,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张恩露提及过某某某。 但一想到那个情色视频,已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不知道。” 陆砚知将手机递还给乔以:“那张恩露的死,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爷爷奶奶他们?” 乔以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头看向眉头微蹙的他,无力的笑了笑,说: “还没有想好。” “你是觉得这段时间的平静,反倒是有些不正常,是吗?” 陆砚知顿了一下:“可能是背后指使他们闹事的那个人,没钱续费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哪有键盘侠? 原本紧张的氛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变得松弛了不少。 …… 单元楼下的桌上,放着跑腿送过来的保温桶。 陆砚知站在桌前数了数……五桶,外加一个装满新鲜蔬菜和水果的大袋子,还有两箱酸奶。 乔以看着他脸上惊讶的神色,笑了笑:“这投喂好像有点过于沉甸甸了,是吗?” 陆砚知伸手拎起它们,左手三桶,右手两桶,晃了晃,说:“不,刚刚好。” 乔以倒也没有反驳任何,她抱起酸奶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五个保温桶一掀开,两人食的餐桌很快被填得满满当当。 糖醋麻辣排骨、土豆炖牛腩、笋子炒肉、尖椒回锅肉、干锅兔、酸辣土豆丝、鲫鱼汤。 属于食物的浓郁香味,立马扑面而来。 乔以递上碗筷,说:“快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陆砚知嗯了一声,将装有汤的碗放到她手边:“有些烫,凉一凉再喝。” 饭前先来一碗汤,是乔以这么多年来的习惯。 她有些意外他还记得,但除了面颊有些微微发烫外,乔以什么也没有说。 陆砚知一口麻辣排骨下肚,瞬间感觉自己这几天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乔爷爷的手艺又进步了。” 乔以轻轻一笑:“算被手术刀耽误的大厨吗?” 陆砚知点点头,“算。” 提到乔昌清,乔以就想到陆砚知刚刚问她的问题,准备什么时候将张恩露的死告诉他们? 她端过手边的汤,一口闷到底: “爷爷奶奶跟露露感情很好,他们对露露的疼惜甚至可以说不亚于我。” “一直没有告诉他们的最大原因,倒不是怕他们焦虑我的安危,而是担心他们的心脏受不了。” 陆砚知愣了下,紧接着嗯了一声,解释道: “从目前来看,背后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 “但谁也不能保证他的这份变态,后面会不会蔓延到乔家的其他人身上。” “只有将这件事情如实告诉他们,他们才会心生警惕。这样才能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事情的发生。” 变态之所以被称之为变态,是因为它的想法与举动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所以他接下来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举动,是真的无法预估。 乔以想了一下,“那等周末我回雾山院吃饭的时候,找个时机告诉他们。” “需要帮忙的话,提前打电话给我。”陆砚知说。 乔以:“好。” …… 饭后,陆砚知准备回局里一趟,有个案件在等着他一起讨论,乔以则需要去一趟市妇幼。 了解胥幽幽的伤势,是一个目的。 另一个目的,则是想知道在胥幽幽摔断胳膊的一个小时内,都有谁陪在他身边? 或者,这一路有没有碰见某个熟人之类的。 令乔以没有想到的,是她换件衣服的时间,坐在沙发上的陆砚知竟睡了过去。 想起周景义在车上说的陆砚知为了不耽误赶飞机,昨夜在实验室干了一个通宵,她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但想着不能耽误他的工作,伸出去的手还是拍向了他的肩膀。 “陆砚知。” “陆砚知,醒醒。” 陆砚知翻了一个身,没有任何回应。 乔以看了一眼时间,正准备十分钟后再叫醒他,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陆砚知的联系人来电。 ——栾龄。 看到这个名字,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她的脑袋。 乔以愣了愣,想起来这是陆砚知妈妈的名字。 “陆砚知,你妈打电话来了。”她推了推他。 但陆砚知毫无反应。 在电话自动断掉后又继续打来后,乔以意识到可能是有什么急事,随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陆砚知,电话。” 从沉睡中惊醒的陆砚知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从乔以手中接过电话喂了一声,语调疲软:“妈。” 免提模式下,栾龄的声音清晰可听。 “砚知,你在哪儿呢?”栾龄问。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起来很是着急。 陆砚知愣了愣,答:“在檀……在乔以家。” “你赶紧到京西医院急诊抢救室,外公在家摔倒了,120刚将人接过去,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栾龄说。 陆砚知的睡意瞬间全无,他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 乔以跟在他身后,朝着玄关处走去:“我先送你到京西,再去市妇幼。” 陆砚知没有拒绝:“好。” 第52章 败兴而归 市妇幼。 乔以的车刚进停车场,就看见胥远的车扬长而去。 在那个曾经坐着张恩露的副驾位置,此时坐着的是快要生了的曾婧。 医院转角处的十字路口红灯前,她一脸笑意地看着胥远,胥远则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都说人生无常,而人性的无常比起它,乔以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 急诊室的大厅里,胥幽幽躺在周秀玉的怀里,睡得红扑扑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尽的泪水。 周秀玉低着头,正津津有味地刷着微信里的短视频。 乔以走过去,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戴着耳机的周秀玉,喊道:“周阿姨。” 周秀玉闻声抬头,看到是乔以后两眼募的一亮,很是惊讶:“小乔,你怎么来了?” “正好路过,过来看看幽幽。”乔以笑意淡淡,顺势将给胥幽幽买的东西放到她脚边。 周秀玉见状立马收起手机,说:“你能来看幽幽,幽幽就很开心了。这还买这么多的东西,怪破费的。” 乔以俯下身子,捏了捏熟睡中的胥幽幽软糯糯的脸蛋。 胥幽幽转了一下头,躲掉她突如其来的手后,又继续沉沉睡去。 乔以看着他肿得极高的胳膊肘,满是心疼:“买一次少一次。以后幽幽跟你们回了老家,只怕是一年也见不上一次。” 医院的中央空调暖意十足,胥幽幽的额头渗满了汗水。 周秀玉拿过挎包里的儿童湿巾给他擦了擦,接着又拿过小扇子缓缓给他扇着,叹息道: “你说,这孩子还这么小,也不知道露露是怎么狠下心走的。” “她要是还在,幽幽哪需要跟我们回小地方去生活?” 这个问题的答案,乔以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妈妈这个身份在给了张恩露很多爱意的同时,也给了她很多的束缚。 连偶尔喝杯奶茶,都会被说:一杯奶茶二十块,给儿子买半斤牛肉不好吗?简直浪费。 好像这人一旦成了妈妈,就只能是妈妈,只要为自己活了,那就是……错的。 乔以没有附和这个话题。 她将声音分贝放得低了些许:“曾婧和胥远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周阿姨。” 周秀玉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身子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她支吾道:“你……你……你都知道了?” 乔以嗯了一声,直言不讳:“曾婧来找我了。” “她找你做什么?”周秀玉的语气瞬间紧张起来。 乔以笑了笑,答:“说把孩子送给我养。” 她的声音很轻,却惊得周秀玉身子猛然一直,在他怀里的胥幽幽险些被直接摔到地上。 她耷拉着脑壳,沉默很久后,一脸愧疚地看向乔以,说: “小乔,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这些年你帮露露和幽幽的,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现在露露走了,幽幽身上流的是我们胥家的血,胥远那个龟儿子跟那个狠心婆娘不管就算了,我跟幽幽爷爷会好好把他带大的。” 话音落下,周秀玉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 乔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头看向人群进进出出的电梯口:“露露死之前,你就知道曾婧和胥远搅在一起了?” 这一次,周秀玉没有否,她极为无奈地嗯了一声,说:“是。” 但紧接着,她又忙不迭地补充道: “但是她怀孕一事,我真的是刚知道。” “我原本以为胥远和露露结婚了,有幽幽了,也就彻底对曾婧死心了。谁知道这两人……” 后面的话周秀玉没有再说下去。 要是早知道两人这么多年就没有断过,她当年是不是就不阻止两人了? 那后来与别的男人结婚的张恩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可惜时间永远都是向前走的,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如果。 乔以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那胥远和曾婧的事,露露知道吗?” 其实张恩露和周秀玉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婆媳矛盾,虽然也不亲热。 得知张恩露的死,周秀玉是真的嚎啕大哭。不过,她的哭是出于对张恩露本人的心疼,还是出于对胥幽幽的心疼,乔以不得而知。 “露露应该不知道。”周秀玉说。 乔以顿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以为我们劝说后,龟儿子就会和曾婧断了。谁知道还怀上了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周秀玉反问。 “现在孩子也要生了,我总不可能让她去打了?那可是活生生的生命,我不忍心。” “所以不得不答应他们,将幽幽带走,以后由我和他爸照顾。” 乔以听到这话,怒意瞬间直冲脑门,她冷冷一笑,说: “不忍心?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只有张恩露一个人活该被蒙在鼓里,活该为了孩子忍受那狗屎一样的婚姻呗?” “现在她人一死,小三睡着自己的丈夫,住着自己和丈夫的婚后财产,还要把自己的儿子送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养。” “等于说张恩露在你们胥家一辈子,到头来竟是为了三打工呗?” “她真的是有病,才会嫁入你们胥家!” 胥远是周秀玉介绍给张恩露认识的,但凡在两人认识时,她如实告诉张恩露,胥远刚刚结束一个七年的初恋,张恩露绝不可能蹚这趟浑水。 因为一个刚结束七年恋情,转身就投入下一段恋情的人目的不言而喻,纯粹地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生子而生子。 他的心里早已没有爱其他人的位置。 因此这件事情在乔以看来,周秀玉也是有责任的。 见周秀玉不说话,乔以逐渐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是周秀玉开的头,但最主要的罪魁祸首是胥远,另外张恩露也和别的男人有染。 突然间,她竟不知道整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锅。 因为周秀玉接纳曾婧的做法也没有错,她是胥远的妈妈,胥远的媳妇是谁,她的儿媳妇就是谁……没毛病。 乔以只是替那个在周秀玉出车祸时,立马辞职照顾了她三个月,端屎端尿洗下身洗屁股,全程没有一句怨言的张恩露……感到不值。 “刚刚是她和胥远一起将你们送到医院来的?我在停车场正好撞见了。” “不等幽幽的检查报告就这么着急地走吗?” 沉默很久后,乔以开口破了两个人之间的僵局。 周秀玉答: “是他们送过来的,在游乐场玩滑滑梯摔的,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在看孩子。” “胥远说婧婧那边工作上有事情,我一来,他们就赶着回公司了。” 所以曾婧和胥幽幽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带出去玩的地步了? 既然这样,那她这个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乔以没有说话。 另外,周末的游乐场向来人多,没准儿摔的那一幕就刚好被那个藏在邮件背后的人撞见了呢? 所以想要通过谁在一个小时内接触过胥幽幽,从而找出那个发来邮件的人的目的,也就此落空。 周秀玉见乔以不说话,以为她是在生气,又说: “小乔,我承认胥远的确不是个东西,养出这么个儿子我真的挺没脸的。” “但是感情是两个人的,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不是吗?” 言下之意不就是胥远出轨也有张恩露的原因吗? 但乔以没有再争执任何,周秀玉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再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底,无论是胥幽幽还是张恩露,又或者是曾婧……这些都是胥家的私事。 而她姓乔,不姓胥。 深吸一口气,乔以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将一个小包,放进了周秀玉的大包里。 “里面是五万块钱,之前露露替幽幽存在我这儿的。” 话音落下,乔以亲了一口胥幽幽的脸,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53章 好久不见 从市妇幼出来,乔以的车直奔京西医院国际部而去。 相比于前者的人满为患,后者走廊上来回走动的人,单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样直观而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乔以微微有些愣怔。 此时,陆履刚做完所有的检查,正躺在单人间的病床上休息。 陆砚知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两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陆履脸上的笑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乔以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陆爷爷。” 陆履微微愣了一下,顺着声音望过来时,他清澈的眼底满是欢喜,弯起的眉眼像极了一轮温柔的月亮:“檀檀!” 陆砚知起身朝着乔以走去,准备接过她手中的鲜花和果篮。 在檀檀二字出口后,他立马停下了脚步,满目的惊讶。 陆履自从前几年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后,对于身边人的记忆早已混乱,很多时候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但此刻,他竟叫出了几年不见的乔以的名字……还是小名。 要不是听见乔以嗯的那声,陆砚知一定相信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见陆履忙不迭地就要坐起来,走到病床边的乔以立马伸出了手,紧接着又将床调成半躺模式。 “你这会儿身体感觉好些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乔以问。 陆履侧身,拉开床头的储物柜将里面的巧克力取出来,塞进乔以手里,说:“檀檀,爷爷身体好着呢!你快吃点巧克力,这刚放学饿坏了?” 放学? 乔以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明显地僵了一下。随即想起来的路上,陆砚知说的“阿尔兹海默症”。 她笑了笑,紧接着拆开巧克力放进嘴里:“谢谢爷爷。” 陆履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就跟抹了蜂蜜似的。 “砰。” 是陆砚知挪动单人沙发,碰地的声音。 陆履眉头微蹙,见陆砚知抬头看过来,嗓音猛然一沉:“阿原,你还怵到这儿做啥子?赶紧去厨房帮你妈打下手去。” 阿原,是陆砚知爸爸陆原的小名。 陆砚知没有动。 在他唇角那抹漾开的温柔的笑意里,一闪而过的无奈与心疼也清晰可见。 但陆履显然不知道他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他拎起床边的拐杖,两眼一瞪,斥声道: “还不快滚?你一会儿要是把你妈累倒了,你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陆砚知见状只得拿过一旁的手机,在和乔以对视了一眼后,说:“是是是,我这就滚。” 病房内,陆履从一旁拿过刀和苹果,笑盈盈地看着乔以:“檀檀,爷爷给你削苹果吃哈,吃完苹果奶奶的饭就好了。” 乔以点头,“好的,谢谢爷爷。” “滴……”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起。 【局里催我赶紧回去一趟,我爸妈的飞机大概还有四个小时才能落地,落地就到医院。】 【你这边能等他们到了再走吗?】 是站在走廊上的陆砚知发来的。 乔以看着眼前专心致志地削苹果的陆履,没有犹豫地回复:【好。】 …… 陆原和栾龄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病房里陆履和乔以一老一小,正坐在落地窗旁愉快地撸着烤串。 “这个糯糯的珠珠叫啵啵是吗?”陆履一脸好奇地晃了晃手中的奶茶。 乔以笑:“是的,明天给你多加啵啵是吗?” 陆履点头:“干杯!檀檀。” 栾龄和陆原紧了大半天的心,在这一刻瞬间落地:“爸。” 陆履头也没有抬地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桌上的烤串上:“这个小牛肉不错檀檀,明天我们多点两把。” 乔以将剩下的牛肉串全部挪动到陆履手边,应声道:“好的。” 正要抬头给栾龄和陆原打招呼,栾龄的手已经先一步抚上她的胳膊肘。 “檀檀,你还记得我吗?”栾龄一脸期待地问道。 乔以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栾阿姨,陆叔叔。” “檀檀也在!”陆原一惊,严肃的面色立马笑意漾漾,“好久没见,檀檀更漂亮了。” 乔以突然……一人面对乔家三人。 这样的场景放在高中时期,她的笑声可以从头持续到尾,但现在的她却很是局促。 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自己的性格的,乔以也不知道。 栾龄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嘴角的笑意一刻也没有停过:“今天辛苦你陪爷爷了。周末不上班的话,愿意陪叔叔阿姨一起用顿晚餐吗?” 乔以正要开口,陆履伸手拦住了她。 “檀檀,你又不认识他们,可不要跟他们吃饭。” “你想吃什么给爷爷说,爷爷什么都没有,只有钱。” 话音落下起身走到病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张银行卡直接塞到乔以手里。 “这个卡你揣好了,想买什么买什么。别听坏人的。” 他一脸防备地看着栾龄和陆原,见两人靠近,他立马站到了乔以身前。 “干嘛呢!离我孙女远点!” “退!退!退!不然我报警了。” 看着陆履因愤怒而逐渐变红的脸,栾龄和陆原忙不迭地退到门口。 两人在知道陆履摔倒后,立马买机票飞回来,结果现在被当成坏人? 而这……其实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原因很简单,在老爷子患病之前,两人一直沉迷事业,关注与陪伴陆履的时间实在是屈指可数。 所以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完全合理的。 栾龄背对着病房,瞬间红了眼眶。 “嗡嗡嗡。” 正在这时,乔以的电话响了起来。 ——陆砚知。 “我刚结束工作,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了。” “你在爷爷病房等我一下,我送你回锦溪别院。” 乔以还来不及拒绝,听筒那端的电话已经挂断。 此时的栾龄也已经整理好情绪,见乔以挂断电话,轻柔一笑,说: “檀檀,还不快把爷爷的银行卡装好?一会儿掉了爷爷可要说我们偷的。” 陆原附和:“对,檀檀,爷爷给你的那就是你的,快装起来,不然爷爷可要生气了。” 自研究生毕业后,乔以就没再去过陆砚知的家里。 乔以很喜欢这种一家人一个整体的幸福感。 不过,从乔明鸣和以慈离婚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彻底没了这种机会。 她嗯了一声,收起了陆履递来的银行卡。 但在陆履没有注意的时候,又将它放回了他的枕头下…… 第54章 遗产争夺开始 陆砚知到京西医院,已经是深夜的十一点整。 乔以刚拉开车门坐上去,手机铃声就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张祥。 察觉她的沉默,陆砚知转头看了一眼。 目光在扫到屏幕上的名字后,眸色随即跟着沉了下来:“先点录音,再点免提。” 乔以点头。 接听键刚摁下,张祥谄媚的笑声立马在车内蔓延开来。 乔以和陆砚知相视一愣。 “乔乔姐,我有个事情想咨询你。”张祥说。 乔乔姐? 两人的眉眼瞬间蹙得更深了,陆砚知直接将车靠着路边停了下来。 “姓乔的”和“瓜婆娘”,才是张翔对乔以一贯的称呼。 似乎是担心乔以拒绝,不等她开口回应,张祥已经将自己的问题,急不可耐地抛了出来。 “我姐虽然死了,但房子和车子是不是也有她的一半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那一半我妈老汉是不是……也应该有继承权?” 这是准备和胥远争张恩露的遗产了吗? 乔以有些诧异。 依照老张家人对钱的敏感度,争遗产这件事情的发生时间,其实更应该是在张恩露尸体被打捞起来的当场才对。 但他们当时全程未提。 乔以一度以为他们这是想着还有胥幽幽,所以主动放弃了的。 又或者是和胥远在私下达成了别的协议? 结果现在突然提起,很难不令人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新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此乔以并没有正面回答张祥的问题,只是讥讽一笑:“然后呢?” 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张祥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满腔怒火隔着听筒全面爆发。 “那个姓胥的就他妈不是个东西!他有小三,你知道吗?” “我今天路过游乐场的时候看到那个婆娘了,她的那个肚皮大得快他妈要爆炸了,摆明马上就要生了。” “我姐这才死好久?那个野婆娘就要生了?这要不是在我姐死之前两个狗杂种就上床了,怎么可能?当我们老张家人真的没有人了是吗!” “狗日的胥远,简直太欺负人了!” 我姐? 野婆娘? 狗日的胥远? 张祥今天的这些用词,或多或少是带着些许良心的。 但这份良心在此刻的乔以和陆砚知看来,除了反常就是不正常。 “我现在怀疑他们两口子杀了我姐,目的就是为了我姐那一半的财产。” “你说我要是证明他们杀了我姐,那姓胥的狗杂种是不是就丧失继承权了?然后幽幽和我爸妈各一半?” “幽幽还是孩子,拿这些东西也没有屌用,所以等于全是我们老张家的。” “是这个意思吗?” 张祥问。 他上扬的尾音里,没有一丝悲伤,满是期待,和如何才能独吞这份遗产的困惑。 果然: 老张家哪是什么良心发现,这分明是发现了钱而已。 乔以苦涩一笑。 他们都是张恩露在活着时,竭尽所能地爱着,或者爱过的人。 结果现在她死了,他们依然没有放过活着时对她的算计。 沉默片刻后,乔以答:“这你要咨询律师,我不懂。” 张祥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通话已经被乔以挂断。 陆砚知拿过一旁的保温杯递向她:“是在替张恩露感到不值,是吗?” 胥远的车是在婚前买的,跟张恩露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至于那房子,首付是刷的周秀玉的银行卡,张恩露所拥有的仅是婚后两人一起还贷款的那部分。 但胥远绝口不提这部分财产要如何处理,所做出的第一个决定,是将胥幽幽送回老家,不能影响他接下来和曾婧的美好生活。 现在老张家不仅想要夺走这部分,还想要全部。 前者胜利,最后的受益人是胥远和曾婧,以及两人的孩子。后者胜利,受益人则是张祥。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总之最后这笔财产都落不到……本该最有权拥有它们的胥幽幽身上。 乔以的眼眶有些红。 这份红是对张恩露的不值,也是对胥幽幽的心疼。 她接过陆砚知递来的保温杯,喉咙涩涩地嗯了一声。 陆砚知又问:“所以,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站哪一边?” 乔以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你说呢?” “两边都不是东西,就让他们互咬好了。”陆砚知说。 …… 夜风中,黑色的吉普车沿着江边疾驰而去。 这条路乔以和张恩露在夜晚散步时走了无数次,谁也不会想到走着走着现在只剩乔以一个人。 车子平稳地停在锦溪别院时,乔以抚上门把的手,突然间又收了回来。 她转身迎上陆砚知的眼睛,一脸沉重地问道: “刚刚张祥提到的,胥远和曾婧为了拿到全部的房产,合谋弄死露露这件事,你觉得有可能吗?” 陆砚知沉默数秒,答: “不可能。” “张恩露所占的那点比例,还不至于让两人痛下杀手。” “不过,他们目的要是为了尽快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那就另说。” 但凡张恩露的死往后延迟几个月,那曾婧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私生子。 从曾婧和胥远这么多年的感情来看,后者肯定是舍不得两人的孩子被人诟病的。 这件事情从胥远选择和曾婧以及两人的孩子一起在云涧生活,而将胥幽幽丢回老家,也是能看出来的。 几丝惊诧伴随着恍然大悟瞬间浮上乔以的眼睛:“如果露露不愿意和胥远离婚,是不是就有这样的可能?” 陆砚知点头:“只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乔以在脑海里仔细地搜寻了一遍,说:“不过,我的确没有在露露口中,听到过离婚二字。” 陆砚知嗯了一声,继续补充道: “另外,胥远知道张恩露在外面有野男人,按理说这是可以作为离婚的有力证据的,婚姻破碎。” “如果他不能选择这个的话,说明张恩露也是知道他和曾婧一事的,并且手上同样握得有这方面的证据。” 听他这样说,乔以眸底的光顿时更暗了。 是因为胥幽幽吗? 看着车窗外手拉手朝着小区里走去的一家三口,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问道:“既然婚姻都已经完全破碎,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爽快地离婚呢?” 陆砚知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短暂的沉默后,说:“每个人的婚姻都是围城,所以只有围城里的两个人知道。” “从现在开始,你尽量不要和胥远、曾婧以及张翔三人单独接触。” 乔以收回目光,眉眼微微上挑,问:“为什么?” 这三人都有杀害张恩露的动机。 另外,胥幽幽摔伤胳膊肘一事,当时他们都在场。 所以那封出现在乔以邮箱,问幽幽怎么样了的邮件,也不排除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发来的。 而当下只有乔以一个人在追着这件事情不放,危险性不言而喻…… 第55章 他是谁? 府山博物馆再度冲上某浪热搜榜1时,乔以刚刚睁眼。 此次热搜,是关于上个热搜“府山博物馆馆长和二仙同不得不说的秘密”的反转。 【曝光这件事情的人,竟然是那个被停职的员工?这摆明是对领导心生不满,在恶意报复。】 【曝光这个视频的女的可真恶心啊,这馆长的年纪都可以当他爸了,还这么上赶着?】 【这个馆长可是有老婆有孩子的,她这真的是毫无道德底线,】 【现在这些年轻人为了走捷径啊,简直没脸没皮!】 【年纪轻轻的学什么不好,偏要学人家当小三。】 看着陆砚知发来的评论截图,乔以瞳孔猛地一震。 网友们竟这么快就查到了……将那个视频转发到网上的人? 会是府山博物馆的谁呢? 乔以随即在脑海中将她认为可能的人,都筛了一遍。 退出微信聊天界面点进微博时,看着聊天截图里的头像,她瞬间僵在床边。 吃瓜吃到最后……原来自己就是那个瓜? 她点开同于建国的微信聊天框,聊天消息屈指可数,并且都是和工作相关的东西。 怎么就演变成了热搜上的这样? 乔以一脸懵逼。 而热搜下的讨论还在飞速攀升着。 【我就说嘛,遇到吃瓜不要着急下定论,等等看,没准儿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人家馆长拒绝的都已经那么明显了,她还要往上贴。】 【之前那个视频到底是真的还是合成的,有待考证。】 【上位不成就直接毁人前程?现在的年轻姑娘可真是可怕。】 “嗡嗡嗡。” 乔以的手指正在评论区缓慢滑动着,持续不断的震动声从置物柜上传来,看着屏幕上那一串陌生的数字,她没有接。 网上爆出这么个事情,自己的办公电话被打爆,简直再正常不过。 毕竟风向哪边吹,屏幕背后的键盘手们就往哪边倒。 但你要说这帮键盘侠没有脑子呢,他们也是要看证据的。 可你要说他们有脑子呢,他们又什么证据都信,压根儿不去推敲什么的。 捡起因震动而掉落在地的手机准备直接关机时,乔以看到屏幕上999+的未读短信。 自从微信app普及后,短信消息里除了快递取件码和验证码,其他都是广告信息,鲜少有人再用这个功能来和旁人产生联系。 但昨儿刚清空的未读,今天又怎么可能收到这么多的广告什么的? 因此乔以很清楚这些消息肯定都是别人发来骂自己的,但她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点了进去。 “婊子!你他妈今天出门就被车撞死!” “你这么骚,上辈子是青楼妓女?” “以教授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不要批脸的女儿的?简直丢人!” “你是代医生的孙女?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他们老两口那么辛苦的抚养你长大,你就是这样回报他们的吗?” 很快,乔以的私人手机就响了起来。 ——乔昌清。 ——代满珍。 ——乔明鸣。 ——以慈。 这是他们第二次这样轮番上阵,拨打她的电话。 第一次是在乔明鸣和以慈离婚的那天,她躲在公共厕所里,所有人都找不到她时。 想到往事,乔以的眼眶突然有些泛红,并且内心极为难受。 其实无论是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她自己都能坦然承受的。但这些东西一旦蔓延到家里人身上就不一样了。 而她除了说对不起,以及承诺自己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外,别无他法。 愧疚在这一刻像藤蔓一样,死死地扼住了乔以的喉咙。 …… 28xx的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此时乔以刚整理好头绪和情绪,正准备出门前往府山博物馆找人当面对峙。 热搜里她和于建国的聊天截图完全是伪造的,而想要伪造这样的东西,同时拥有他和于建国两人的微信,是首个必备条件。 其次,这个人一定是于建国的利益所挂钩的,否则绝不可能帮着他说话,而选择倒打她一耙。 毕竟府山博物馆的员工们不会吃饱了撑了……来参与这件跟自己利益与声誉都没有半毛钱的事情。 乔以由此认为,应梦可能和这件事情脱离不了关系。 只是没想到,应梦的大腿于建国竟然先一步找上自己。 短暂的犹豫后,她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于建国涨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汗水。 不等乔以开口,在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被人跟踪后,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推进屋,紧接着“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这个举动看起来很是慌乱和紧张……极为蹊跷。 乔以眸色一沉,随即站得离他远了些,淡声道: “于馆,孤男寡女的,你这样闯进来不合适。” “还是说热搜上的聊天记录,还不够刺激?” 但这一次于建国却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强压官威,先斥责了再说。 他见乔以退,自己也往后退,竭力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远:“乔以,你不配合发视频说报复我也就算了,你搞这样的聊天记录是几个意思?” 听到于建国这样的质问,乔以冷冷一笑:说: “这件事情于馆好像问错人了。” “从这聊天截图来看,于馆你可是十足的正人君子,而我才是那个不要脸的小三。” “我这还来不及找你的梦梦问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你反倒是兴师问罪了起来?” 四目相对间,于建国的浓眉皱得宛如千年老树盘旋在地的根。 “不是你?”他喃喃道,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自问。 不等乔以开口,于建国又说:“不是应梦,我能确定。” 热搜事件牵涉到最核心的四个人物,分别是乔以、于建国、应梦,以及那个将视频发到网上的人。 现在前三个人的嫌疑都已经排除,那就是最后一个? 但这个藏在背后的上传者,将二仙同的视频挂到网上,摆明是为了报复于建国。 现在又制造这样的聊天截图保全于建国的节操? 前后是矛盾的。 所以不会是这个人。 那又是谁呢? 他的目的是什么…… 第56章 走失的眼珠子 乔以没有说话。 相比于这个人是谁以及他的目的是什么,于建国的兴师问罪一样令她蹊跷。 沉默片刻后,坐在沙发上最角落,竭力与她保持着最远距离的于建国再次开口,问:“你在云涧是有什么仇人吗?” 毕竟但凡不是有仇,肯定干不出这种毁人声誉与清白的事情。 但乔以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微微一愣间,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紧接着嗓音一沉:“这么有利于于馆的热搜,于馆在担心什么?” 自第二个热搜起来后,键盘党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勾到了她道德败坏这一面来。 瞬间忘却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于建国和老驼旧物之间是否存在不正当交易。 至于她有没有道德败坏,在“那些已经摆放在老驼旧物里的,原本属于府山博物馆藏物的文物能不能拿回来”面前,其实完全不值一提。 于建国抬头看着她,眸色一僵,答:“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自然不会告诉乔以,热搜里微信聊天截图里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说这些的人不是乔以,也不是应梦而已,这是其一。 其二,他在这个聊天截图里,面对这份勾搭的真实回复,也并非如此。 所以很显然是有人拿了两人的头像,演了一遍后截的图。 而为什么偏偏是乔以被选中成为这两人中的一人,对方又为什么更改了他的言辞,是警告还是威胁? 于建国不知道。 诸如他同样不知道,刻意挖出这份聊天记录的人,接下来还会将他之前干的哪件事情挖出来。 乔以对于他的这个回答,并不算意外。 秘密是人的软肋。 因此于建国这样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的软肋轻易丢出。 她冷冷地嗯了一声,说:“于馆顶着这么大的风浪独自来找我,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问一句,这个人是不是我?” 于建国点头:“合作,一起找出这个在背后捣鬼的人。” 话音落下,他定定地迎上乔以的眼睛:“如何?” “不如何。”乔以实话实说。 除非她有病,不然为什么要给于建国当背锅侠? 正在两人陷入僵持的时候,28xx的门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乔以虽然没有接家里人的电话,但在关机前发了微信消息。 那……又会是谁? 示意于建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后,她脱下拖鞋极轻地朝着门后走去。 手在握上门把的瞬间,门外突然鸦雀无声。 门铃声、脚步声、人说话的声音……都没有。 短暂的迟疑后,考虑到于建国在客厅坐着,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撞上,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乔以将眼睛贴上了猫眼。 而此时,猫眼里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睛也正在往里面看着。 “啊!” 四目相对间,乔以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好似被人用刀劈开了喉咙一般。甚至连带着她的舌头都被砍了去,以至于迟迟吐不出半个字。 于建国见状立马从客厅冲了过来,在他靠近猫眼之际,乔以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而后用力地摇了摇头。 她面色惨白,一阵接着一阵的冷风,席卷着她倚靠在墙壁上的后背,令她浑身发麻。 那是一只她从未见过的眼睛,像极了干涸而死的鱼的眼睛。 在它一碰就能脱掉一层膜的眼白上,凸起的血管清晰可见,它们往外不停地渗着鲜血。 怨恨、邪恶、森冷,像极了索命的鬼。 乔以一只手捂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嘴,一只手将手指做打电话状贴在耳边。 于建国看看她,又看看门。再看看门,又看看她。 反应好半天后,终于明白乔以这是在问他要手机。 乔以惊恐的状态令他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后,他立马将它递到了她的手中。 乔以颤抖着手指头在拨号界面摁下陆砚知的电话号码,内心祈祷着“一定要接,一定要接”。 此时的陆砚知刚从案发现场回来,还来不及点开微信询问乔以这边的具体情况,陌生数字的来电就先了一步。 短暂的犹豫后,他摁下接听键:“喂。” 紧接着听筒里传来的,就是哇哇狂吐的声音,伴随着乔以断断续续的声音。 “砚知,猫眼……猫眼里有……流血的眼睛。” 声音确定是乔以的,那这号码是谁的? 陆砚知的心猛地一惊。 “等我”二字还未说出口,电话已经挂断。 陆砚知边朝着停车场跑去,边点开视频监控。 画面显示: 监控被物体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 三十分钟后。 陆砚知一口气冲上二十八楼,但28xx门口的监控上已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 坐在阳台躺椅上的乔以依然还有些惊魂未定,见陆砚知推门而入,她立马冲到门口,向外张望着。 然而干干净净的地面上,什么也没有。 紧跟她身后的于建国先是看了看外面,又将眼睛贴上猫眼,同样什么都没有。 收回目光的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乔以,蹙眉问道:“确定没有看错吗?” 乔以嗯了一声:“没有。” 但凡不是经历过假尸事件,此刻的陆砚知一定会和于建国一样。认为这一切要么是巧合,要么是乔以的幻觉。 “手机上有什么消息吗?”陆砚知伸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胳膊,一边安抚,一边冷静地问道。 乔以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已关机一事,她慌忙冲到沙发旁将它抓了过来。 热搜事件的出现,显然让她忘记了这可能和邮件有关。 但开机点进邮箱界面,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所以这件事情不是之前的那个人? 她和陆砚知相视一愣。 短暂的沉默后,陆砚知将目光转向了沉默的于建国:“于馆,请问你从府山博物馆过来的时候,有人跟着吗?” 他带着审视的冷沉目光压迫感十足,令于建国感到十分不舒服。 “你什么意思?”于建国愣了一下,抗拒的语气里疑惑与不满并存,“现在不是在警局,你可没有资格审问我。” 陆砚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是吗?” 第57章 到底是谁在别有所图? 陆砚知一出现,乔以好似归谷的鸟。 内心所有的惶恐与不安开始逐渐消散,紧跟而来的是刚才短暂丢失的理性与冷静。 而于建国不同,他面对突如其来的陆砚知,态度是强势而抗拒的。 乔以见状眸色微微一沉,淡笑着说: “这就是于馆追上门来,找我合作的态度?”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我们没有再继续沟通的必要。” 听到她这样说,于建国蹙了蹙眉,惊诧与不解之色瞬间上脸:“乔老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把一个外人扯进来做什么?” 外人? 陆砚知直勾勾地看着他,忽地一笑,反问道:“于馆怕有我这个外人掺和后,乔老师就当不成你的背锅侠了,是吗?” 于建国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青白交加。 陆砚知又说: “眼珠子事件发生在你踏进28xx的门以后,所以对方未必就是冲着乔以来的。” “另外,热搜聊天截图里为什么乔以的跪舔对象偏偏是你,而不是府山博物馆的其他领导……又或者是馆外人员?” 毕竟伪造这份聊天截图的人,目的如果只是为了给乔以扣上那么一顶骚浪贱,道德败坏的帽子,对象是谁都可以。 但对方选择的却是在给乔以扣帽子的同时,还对于建国进行洗白。 因此,这件事情和于建国肯定是不可能完全脱得了关系的。 面对陆砚知的质问,于建国没有应声。 截至目前,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内心也是没有答案的。 比起眼前的乔以和陆砚知,他其实才是最为惶恐的那个人。 乔以看着陷入沉默的于建国,说:“于馆,你在害怕。” 于建国看向乔以,冷冷地哼了两声后,眉头一挑,反问道:“我怕?我为什么要怕?” 解决这个热搜的最好办法,是直接以录屏的方式将乔以和于建国的聊天内容丢到网上。 至于制造该热搜背后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但于建国坚决不同意乔以用这个方式原地洗白,而是选择保持被误解的状态,等抓到背后的人再说。 这个脱了裤子放屁一般的神操作,但凡不是别有所图,阿飘都不信。 不过,陆砚知没有正面反驳。 他唇角微微一勾,说:“既然于馆还没有想清楚,那等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话音落下,不等于建国回应,他已经起身走向乔以,问:“饿了?楼下新开了一家鸭血粉丝,尝尝去?” 秒懂他意思的乔以立马嗯声应道:“好,我进去换件衣服。” 不过是随意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大衣套上的时间,再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于建国的身影。 对于这样的赶人速度,乔以稍感意外:“人已经走了?” 陆砚知点头:“是的,视频都录下来了吗?” 乔以立马朝着客厅的角落处走去,在那盆枝繁叶茂的绿萝中间夹杂着一个摄像头,里面清晰地记录着于建国从进这间屋子到离开的全过程。 证据是保护自己的必要武器之一,尤其在风口浪尖之际。 将摄像头里的内存卡取出来锁进卧室的保险箱后,乔以跟着陆砚知一起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你觉得于建国踩着热搜来找我,目的会是为了将热搜坐实吗?”她问。 听到这个问题,陆砚知立马停下脚步,侧身面对面的同她站着。 就在乔以正纳闷这是怎么了的时候,陆砚知突然伸手,紧接着将她耷拉在下巴处的口罩给戴了上去,答:“不一定。” “你现在是热搜上的人,出门要注意安全。” “热搜虽然不是人人都看,但怕就怕在看到热搜的人,借此别有用心。” 陆砚知又说。 年龄稍小的时候,别人说你不要往东,那乔以偏要往东。 但现在不一样了,进入社会后的她主打一个——听人劝,吃饱饭,尤其是在感受过网络暴力的威力后更是如此。 以至于陆砚知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已经忙不迭地将大衣的帽子盖在了头上。 陆砚知见状笑了笑。 走到路边的餐桌前坐下,见四周都是人,他将声音分贝骤减了一半,低声道:“猫眼里的那只眼睛,你确定是人的吗?” 是人的眼睛吗? 乔以的眉心紧了紧,很快又舒展开来,说:“从那只眼睛的颜色来看,我有99的把握是人的。” 一提到那只眼睛,她浑身都是鸡皮子疙瘩。 紧接着再一想之前那只放于一堆内脏里的猪的眼睛,乔以差点当场yue了出来。 陆砚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又端过一旁的骨头汤给她喝了两口,继续问:“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你有没有似曾相识之类的感觉?” 乔以不得不将刚才的场景再走上一遍,紧接着又yue上一遍。 “这个不太能确定,因为当时整个人都已经被吓傻了。”她略显尴尬地应道。 陆砚知手中的筷子短暂地停了一下,继续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家,这两天如果想去哪儿打电话给我,不要一个人出行。” 于建国目前是什么目的,他们不得而知。 同时不得而知的,还有制造热搜这个人的目的。 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给一个未婚女子扣上骚浪贱帽子的人,接下来还会干些啥,没有人猜得到。 这种未知所带来的恐惧,令乔以不敢反抗:“好。” …… 午饭结束,回到家里的乔以立马反锁上了家里所有的门窗。 好像只有这样,坐在电脑前的她才有安全感,否则心里会一直担心:有人从窗户翻进来取她狗命。 将网上目前出现的那些与自己、与府山博物馆、与双龙九凤冠相关的言论、图片、视频一一归纳进相应的文件夹,是乔以整个下午的安排。 不过,目前搜集证据的目的倒不是告对方诽谤之类的。而是想要看看能否从这些证据里,寻找出有用的信息。 结束这件事,已经是傍晚的六点。 短暂的犹豫后,乔以换了一身衣服,一个人出了门…… 第58章 小树林野战 冬天的傍晚,冷风飕飕,路灯散发出的光随着风摇摇晃晃,时明时暗。 乔以已经很久没有夜跑了。 在茫无头绪的时候,通过跑步来捋顺脑子里的那些混乱,是她极为喜欢的一种放空方式。 而这个习惯是在高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陆砚知带着她养成的。 一想到陆砚知,乔以免不了联想到他中午的那番叮嘱,随即将头顶的帽檐压得更低了。 夜间的风少了白日的喧嚣与浑浊,显得清冽而自由。 “嗨!美女,今天一个人跑步吗?” 绿道上一个年龄看起来和乔以差不多大,同样一身跑步装扮的男子,笑盈盈地朝着她挥了挥手。 乔以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时间点的体育公园,散步的、遛狗的、跳广场舞的、带小孩的、跑步的……正是一片热闹的时候。 想来,对方应该只是搭个讪而已。只要她不理睬,这件事情就算结束。 结果没想到在自己转弯后,男子竟然也跟着转弯,直接并肩跑了起来。 “最近是工作太忙了吗?这个月还是第一次碰见你来夜跑。”他又说,“能加一个微信吗?回头跑的时候,约着一起?” 所以: 眼前这个男子已经在体育公园,碰见过跑步的自己很多次了? 很早前网上就有好心的网友建议,无论是晨跑还是夜跑千万不要固定一条路线。要随时无规律地更换,并且一定要选择人多的路线。 新闻里那些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最后丢了命的跑步爱好者早已不是个例。 乔以显然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被搬来锦溪别院不久的自己碰上。 她微微愣了一下:“抱歉,没兴趣。” 见她拒绝,男子脸上的表情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料跑了几步后,他突然提速挡在她的前方,然后抬手指了指公园对面的别墅区,说:“我就住那里面,每天都来跑步的,你没有见过我吗?” “没有。”乔以嗯声应道。 男子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沉默数秒后再看向乔以时,已经恢复如常:“能买得起那个小区的人,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 从他微挑的眉眼来看,其想表达的意思完全不是“我不是坏人”,而是“老子都说住别墅区这样的豪宅了,我不信你这个女的不心动。” “麻烦让一让,你挡着我的路了。”比起刚才,乔以的声音又清冷了几分。 男子依然面带笑意:“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女人。” yue…… 话音落下,不等她开口,他又说: “实不相瞒,我观察你半年了,大家都是单身狗。认识一下没准就是缘分,不是吗?” “虽然你住的小区比我差了些,车也差了些,不过没关系。这女人不需要那么强的经济实力和事业,我养你这么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这么爱运动,身体素质肯定好。三年生俩儿,绝对没问题。” 这画风……突然转得乔以有些目不暇接。 她还未开口,只见男子脸上的笑意已经消散。 “你看这些都是我给孩子们取的名字,怎么样?有你喜欢的吗?” 他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睛,神色极为严肃的问道。 乔以心生一颤:这男的该不会脑子有什么问题? 她没有搭理他,正准备转身。男子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毛巾,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用尽全身力气的蹬踹着,然而在男女间力量的差异前,根本没有什么卵用。 眨眼间,他已经将她从绿道上拽下,拖进了旁边的小路。 小路旁是种满了树木的田野,百米之内没有一户人家,乔以纤细的身影很快被蓊郁的树木所盖住。 不远处,广场上坝坝舞的音乐还在继续,谁也没有注意到树林里巨大的动静。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 乔以也不知道自己被拖着走了多远。 一束光在漆黑的树林里亮起时,她绝望的双眼猛然一亮。 但下一秒,这份绝望就成了惊恐。 同光一起出现的,是一间看不出确切颜色的铁床,抬着床的四个男人和将她从绿道上拖拽下来的男子,年龄看起来差不多大。 他们一脸痞笑,你一言我一语。 “今晚直播间的兄弟们怕是要将自己撸飞?” “大哥好久没有野战了,今晚来个七八次什么的应该没有问题?” “这两腿紧的……一看就还没有过男人。” “今晚就让大哥和直播间的兄弟们好好教教她,如何做……一只令人亢奋的鸡。” 乔以被绑着双手双脚丢到地上时,他们都一脸兴奋地围了过来。 “这样紧绷的身子,可真是个尤物!不枉费我们苦苦蹲守半年。” “还得是这种年轻的肉体才香,你上个月绑的那个少妇,跟这个……完全没有可比性。” 直播间。 一夜七次。 令人亢奋的鸡。 蹲守了半年。 乔以的瞳孔随着这几个词的出现,逐渐放大。 被唤作大哥的男子,也就是刚刚拖拽她的那个人,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挑眉一笑道: “后悔了吗?” 乔以没有说话,除了瞪着他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男子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烟,猛地吸了一口后,将烟圈径直朝着乔以的脸喷去。 “其实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你以为我当真想加你微信吗?不,我只是想测试一下你今天跑步有没有带手机……而已。” “我们跟踪你跑步跟了半年,你没有一次是带过手机的。” 他笃定的语气里,一半是嘲讽,一半是迫不及待。 乔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停挣扎的自己。 她挣扎得越是厉害,他眼里的兴奋和激动就越是剧烈。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自己没准儿还能找到机会逃跑。 自抬着铁床的几个男人一出现,乔以就知道自己今天没得跑了。 她索性连挣扎都停止了,整个人一动不动地睡在泥地上。 见她突然变得跟死鱼一样,他也不恼。边示意他的同伙调整相机角度,边继续对着乔以说道: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脱掉你的衣服,好好看一看……这常年坚持运动的裸体,是不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之前那些人的肉太松了,软嫩嫩的,一捏就碎跟豆腐一样。” “你这手感肯定棒极了。”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烟头随意一丢,抚上了她的肩膀…… 第59章 面具男再现 周野的手很冰,触碰到乔以肩膀的肌肤时,凉得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但乔以没有挣扎。 她将头高高地扬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将自己的外套缓缓脱去。 好似他脱的不是她的衣服,而是别的不付费也能看的东西。 围观的几名男子见状,立马皱起眉,若有所思地讨论道: “野哥,你看这女的都不挣扎一下,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表面上看起来高不可攀,骨子里骚贱浪而已。” “该不会早被男人玩坏了?这多多少少有点令人失望。” “啥年头了?你难不成还想搞什么贞洁烈女一类的?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 周野伸向乔以短袖的手,突然僵在空中。紧接着“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朝着离他最近的男子“啪”的就是一耳光。 “批话这么多,你们他妈是复读机吗!” “灯光打好,一会儿要是录得不清楚,老子要了你们的狗命!” 四名男子立马低下头,谁也不敢直视周野的眼睛。 树林安静下来,好似刚才这个小插曲完全不存在一般。 零散的灯光很快全部集中到躺在铁床上的乔以身上,她的四肢被周野用绳子绑了起来,整个人呈一副大字形。 只要轻轻一动,身子就会传来剧烈的撕裂感。 乔以很清楚这一切都是眼前这群畜生的错。但内心的屈辱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涌,它们好似一头头凶猛的野兽,正大口大口地啃噬着她。 “皮肤真白啊,你们城里姑娘是不是从小都不晒太阳的?” “哭什么?” 周野看着她夺眶而出的泪水,伸手将它们擦了去。那用力的程度好似擦的不是脸,而是铁锅。在他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来的全是属于他的痕迹。 “要我说,这细皮嫩肉的女的哭起来就是不一样,我这心疼得好似有人在拿刀子割一样。”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掉,直到只剩下最后一条内裤。 “今天晚上只要你让我爽够,天一亮我就放你走,好吗?” 乔以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木讷讷得好似被偷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我保证,今晚你一定很难忘。” 话音落下,他伸出手将她口中的毛巾给拽了出来。 大口喘气的乔以随着冷空气的突然进入而不停地咳嗽着,眼泪更是哗哗直淌。 她很清楚今晚这场劫难,自己可能是躲不过了。 “能戴套吗?”她问。 周野愣了一下,随即勾唇一笑,答:“隔着一层膜哪有无缝衔接爽,你说呢?乔乔。” 乔乔?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乔以脑袋“砰”的一下,头顶好似有惊雷在轰炸一般。 很显然对方口中那句“跟踪了你半年”,并不是说说而已。 关键是在这长达半年的时间里,她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异常。 “况且戴着套,我的种子怎么进去?” “我这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现在就差你的肚子了。” 周野趴在她的身上,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 这股香和他之前在别的女人身上闻到的那些味道截然不同,令他恨不得直接将她吸进自己的肚子里。 “你看看你多诱人,老子只是闻闻你的味道,它就硬了。” 他突然从她身上离开,紧接着伸手将最后的遮蔽物也脱了去。 空无一物的两腿间,那粗粗的东西直愣愣的,红得好似在火上烤过似的。 “野哥……好大!” “瞧你惊讶成熊样,野哥大这件事情你今天才知道吗?” “野哥可不仅大还持久,一会儿你听着女的声音就知道了。” “野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录?” 他们拍着周野的马屁,目光却是片刻都没有离开过乔以的身子,只恨自己的眼睛穿不透她身上最后的那层衣服。 周野正要开口,乔以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为了爽几发,就将自己的后半生直接搭进监狱里。野哥,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听到她这话,周野的唇角漾起一抹笑,紧接着这抹笑就犹如狂风暴雨一般,在乔以的四周铺洒而来。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的手心?” “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视频放到你爸公司,你妈学校,还有你爷爷奶奶所在的医院,会激荡起什么样的反应?” “你可以不要脸,那他们呢?你真的忍心看着他们因为你,而走到哪儿都抬不起头,都要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 所以: 这就是他说可以放她走,但依然有信心她逃不出他手心的原因所在? 可畜生的人是他们,她为什么要羞耻? 如果事情是发生在她十八岁的时候,那这样不堪入目的视频可能会威胁到她,让她接下来的一切举动,都不得不按照他们说的做。 乔以沉默了片刻,说: “我出门前的确没有带手机,但我朋友们都知道我出来跑步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体育公园里几步一摄像头,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警方抓到你们,不过是时间问题。” 乔以的话的确没有错。 但她不知道的,是周野在拖拽她的时候,摄像头全被他的人给挡了起来。 没有人看到。 更不会有人知道。 周野边调整摄像头的角度,边答: “你没有朋友了。” “你唯一的朋友叫张什么来着,对?她已经死了。” “不过你倒是可以试试叫她的魂来救你。” 周野的话音刚落下,他身后的那棵树突然朝着他倒了过来。 但凡不是旁边的人将它推开,这会儿砸落在地的就该是他的脑袋了。 周野目瞪口呆。 他看看四周,又看了看倒地的树,而后又将目光回到乔以身上。 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的模样。 所以: 这棵树的倒下难道只是巧合? 还是乔以的朋友……已经来了? 周野浓眉紧蹙,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吩咐道:“你们四个去旁边看一看,小心别被人盯上了。” 其中一个男子晃了晃手机,问:“野哥,那直播间怎么办?兄弟们的那些打赏我们可都收了。” “面具拿来。”他说。 乔以脑袋突然砰的一下。 在张恩露的那个情色视频里,男主角也是戴着面具的。 而那张面具和此刻周野拿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第60章 直播被截 所以: 眼前这个男的会是张恩露情色视频里的那个男人吗? 从腹肌和光整的后背来看,两人是有相似之处的。 并且: 直播间。 上个月绑的少妇完全没有可比性。 之前那些人的肉太松了,一捏就碎跟豆腐一样。 这几个关键词再串联在一起后,这件事情的概率更是猛然陡增。 很显然,眼前这群人是惯犯。 而在张恩露和她之前,还有多少的女性遭到他们祸害? 这些女性现在身在何处,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除了这帮畜生外,没有人知道。 直播间里一片沸腾,负责直播的男人更是激情四射。 “兄弟们!今晚的尤物看到了吗?喜欢的快给主播把小心心点起来!” “什么?你想看看她的脚?大哥在我们直播间藏了这么久,没想到竟然是个足控!” “来来来,想看尤物小脚的兄弟们,把1打在屏幕上,让主播看看有多少人是足控的。” 乔以听着这些恶心下流的话,胃子里的翻涌一阵接着一阵,但没有用。 此刻的她除了坐以待毙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自救的方式。 直播间的屏幕上,她除了外套其他衣服暂时都还在,但却和被人剥光了一样。 巨大的羞辱席卷着乔以,但周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他的袜子塞进了她的嘴里,她连无用的呼救机会都没有。 “这边有个大哥说想先看山峰的,可以啊。只要打赏到位,我们直播间啥都给看,从不搞噱头。” “感谢大哥的嘉年华!来来来,左腿的裤子脱掉。” 乔以还在愣怔间,周野已经上手。他拽住她的裤腿,用力一撕,直接将叉开到了大腿根部。 细长而白嫩的腿,在冷风中有些微微泛红,显得更是娇媚,引得直播间一阵舔屏。 “这妹子是不是我们绑架来的?当然不是。绑人可是犯法的,主播绝对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妹子为什么愿意?大家都是成年人,只要价格给到位。对?懂的都懂。” “好的,又是一个嘉年华。来,右腿的裤子撕掉!” 弄死她的方法有很多种,但这帮人偏偏选择了最恶心,最侮辱人的一种。 事情会以这样的形式发展,是乔以万万没有想到的。 深知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乔以的手指开始不停地重复着110这个手势。 “今天这个尤物常年跑步,你们看看这小腿线条,绝了兄弟们。” “我今晚有没有机会上一波?那……那这不得看我大哥同意不同意吗?” “其他几个兄弟去放风了,你们想看我们几个一起?大哥,你这口味有点重啊。” 这是一个以传播淫秽视频为主业的犯罪团伙,他们的收入全部来自直播间网友们的打赏。部分是自愿,部分是他们的索取和引诱。 主播的注意力都在直播间的打赏和留言上,周野的注意力则在如何配合主播的指令上,谁也没有多余的目光分散来观察她手上的小动作。 至于直播间这群同样猥琐的人,会不会接收到她的报警求助,接收到了会不会帮她一把,在乔以看来概率基本为零。 一束强光突然从绿道方向照过来时,她原本已经死了的心,突然又活了过来。 “兄弟们,好像有人来了。” 负责直播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后,立马朝着两人走了过来,低声说: “野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野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地应道:“瞧你这怂样!夫妻间的小情趣怎么了?” 紧接着周野俯下身子,在乔以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敢胡说八道,老子明天就让直播回放在云涧所有的屏幕上,循环播放。” 见乔以不说话,他直接伸手掐住了她的喉咙,直到她点头求饶,他这才松开。 “这才听话嘛。”周野勾唇一笑,“乖。” 下一秒,就传来刚才那个主播的尖叫声,“野哥,快跑!” 在周野的人生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快跑二字。 他不仅没有跑,还拿过一旁的摄影架子,放到了床边:“乔乔,围观我们的人越多越刺激,不是吗?” 这种原本需要多个礼物才能观看到的近距离画面,现在竟附送,这波福利令直播间的兄弟们嗷嗷叫。 【要不说,还得是我们野哥呢!人简直超好的咧!】 【直播间的兄弟们,让我们猜猜野哥今天会用哪个姿势。后入还是前入?】 乔以因为身体的限制而看不到屏幕上的字,但周野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乔乔,他们在问:你喜欢我用哪个姿势……干你。” yue。 乔以听到他这话,胃子不停地翻涌。 就在周野将自己的身子强行凑到她嘴边时,她直接吐了出来。 “啪!啪!啪!” 周野恼怒地拽过她的头发,接连几个耳光落在乔以脸上后,脑海嗡嗡作响的乔以整个人迟迟无法回神。 “你在嫌弃老子?” “等一下你可不要求老子给你。” “你们女人都是这样,口是心非,恶心!” 周野说完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就在她被迫张开口的瞬间,周野的身子却突然从床上倒了下去。 “谁他妈的在打老子?”他捂着脑袋,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回应他的,只有赵霁的拳头。 紧跟其后的陆砚知解开乔以身上的绳索,紧接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包上,然后温柔一笑,说:“闭上眼睛,等我。” 被赵霁和陆砚知捆绑在床上的周野,不仅没有任何的害怕与后悔,甚至开始兴奋地嗷嗷直叫。 “没想到法医也喜欢这么刺激的s?” “野哥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体型的男人。” “来来来,是他先来……还是你们两个一起上?” 陆砚知的拳头不断地落在周野身上,而周野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灿烂。 他喜欢这样的暴力所产生的痛感,这令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见周野奄奄一息,赵霁及时地拉住了他的手:“砚知,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送回局里再处理。” 送回局里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陆砚知转头,冷冷地看了赵霁一眼,“松开。” 收回目光的他看着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挣扎的周野,问:“你哪只手碰她的?” 周野睁开眼,挑衅一笑:“两只手……都碰了,还有身体也碰了。” 一副“你能拿老子怎样”的狂傲神态。 陆砚知嗯了一声,眸色猛沉:“是吗?” 话音刚落,只见刚才跑走的几个男人开着一辆面包车,还骑了两辆摩托车迎面直冲了过来。 看着他们手中抡起的钢管,赵霁拉过陆砚知: “走!” 第61章 虎口脱险 赵霁和陆砚知的车,均停在体育公园的入口处。 此时的体育公园,人群已经散去,只有路灯散发出的暗沉光线,在这个看似平静实质波涛汹涌的夜里来回摇曳。 被绑在铁床上的周野很快被面包车上下来的两个兄弟,给解开绳子抬进了车里。而乔以三人目前距离车的位置,至少还有一千米。 他们必须在身后的面包车或是摩托车追上来前安全进入车里,否则一旦落到这帮人的手上,谁也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赵霁见状边伸手将陆砚知和乔以推到他的前面,边拿出手机打给局里。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已经报警,还是纯属因为老大周野说了什么,原本紧追他们不放的面包车和摩托车在短暂的停顿后,竟突然掉头朝着相反的方向扬长而去。 坐进车里的三人,在长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倍感蹊跷。 确定对方没有反追上来后,他们立马启动车辆,朝着锦溪别院疾驰而去。 …… 锦溪别院,28xx客厅。 换了一身衣服的乔以倚靠在沙发的一角,她用毛毯紧紧地裹着自己的身体。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始终不受控制,一直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那种恐惧所带来的身体冷意更是宛如巨浪翻滚,一波接着一波的席卷着她,她病白的面色看起来就跟丢了魂似的。 “是还在害怕吗?”赵霁问。 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令正深陷自己情绪里的乔以猛然一惊。 她愣了愣,紧接着抬头看向赵霁笑了笑,说:“没有。只是一时半会儿的,还有些回不了神。” 直播间里其实不少人都看到了她比画出来的110,但并没有一个人帮忙报警,他们都以为那是在spy。目的自然是为了追求刺激,而在刻意地给观众们制造紧张氛围。 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特殊需求,才导致了这种同类型直播的火爆。 只是别的直播间都是演员,唯有周野不是。 出现在周野直播间的女子,要么是他蹲守已久的,要么是临时起意直接绑来的。 所以那些女性在直播间里的那些反抗才会“演得就跟真的似的”。 不会有人想到,每一场直播的背后,都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赵霁嗯了一声,又说:“以后想跑步,约不到砚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好。”乔以点头,紧接着神色极为困惑的问道:“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人报过警吗?” 不报警,是因为担心直播间的回放视频被放出去吗?还是别的什么威胁…… “我刚刚打电话跟局里的同事确认了,暂时没有收到过相关事件的报警。”赵霁答。 两人正说着,陆砚知端着刚煮好的姜糖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他边说,边拿过一旁的杯子倒好递到乔以和赵霁两人手上。 “谢谢。”乔以接过水,又往旁边挪了挪。 陆砚知也捧了一杯在手上,而后在乔以旁边坐了下来:“你确定他们是惯犯吗?” 听完乔以对整个流程的描述后,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眸色一个更比一个冷沉。 这群人所干的事情,在今天之前是没有任何风声的。 这说明那些之前在直播间出现过的女性,大概率现在要么被他们囚禁了起来,要么就已经没命了。 从成本和风险,以及这帮人做事的风格来看,他们目前更倾向于后者。 陆砚知想了想,说:“你把张恩露的那个视频点开。” 乔以立马从书房中抱来电脑,将张恩露和陌生男人的情色视频放到了两人面前。 赵霁因为帮忙跟踪胥远,因此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在他的面前,乔以和陆砚知都不需要做任何的隐瞒。 视频里这个顶着陆砚知脸的男人,在这段视频前几秒,是戴着和周野一样的面具的。 “对,就在这儿暂停。”赵霁指着面具男的侧脸说,“像吗?” 陆砚知将其放到最大后,直接将这个难题抛向了乔以,“你觉得呢?” 乔以见到周野的时间,相比于他和赵霁两人更早,且时间更长。 所以在陆砚知看来,乔以的回答会更有说服力。 在放大缩小,缩小再放大多次后,乔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实说道: “我不能确定。” “因为当时整个人过于惊恐,所以并没有观察得那么细。” “只能说,他们两人从侧脸的轮廓来看,的确是极其像的。” 赵霁听完乔以的话,抬头看向陆砚知,蹙起的眉眼若有所思。 正要开口,陆砚知已经先一步。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今晚看到的周野,脸部看起来有点奇怪?”他问。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首先他的面部和脖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肤色,这是其一。” “其二,他的表情和正常人相比,看起来是极其僵硬的。”陆砚知说。 乔以瞳孔一震,“我想起来了!我有一瞬间碰到了他的脸,但不是肌肤的手感,甚至还有点硬。” 赵霁想了想,“难不成是做了处理的硅胶面具?” “极有可能。”陆砚知答。 乔以听到两人的对话,恐慌指数猛增。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是他们所说的这样,那她接下来如果再碰见周野,也根本认不出来,又该如何躲避? 见她水杯空掉,陆砚知自然地接过,又满了一杯,说:“至于周野这个名字,到底是一次性随意取的,还是当真有这个人,明天回局里查了才知道。” “那接下来怎么办?锦溪别院这边肯定是不安全了的。”赵霁问。 从目前周野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不仅知道乔以的名字和住址,连她家里人是做什么的,工作地在哪儿。以及她身边有哪些朋友,这些朋友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都一清二楚。 等于说,乔以在他那儿已经毫无隐私。 顿了顿,赵霁又问:“要回雾山院吗?” “没事,我把门窗锁好。”乔以摇头应道。 如此具有风险的事情,她肯定不可能让家里人卷入。 陆砚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去我那儿。” 这一次,他不再是征求的口吻…… 第62章 共处一室 周野是知道陆砚知的存在的。 乔以害怕因为自己,导致这份风险蔓延到陆砚知的家里人身上。 所以她拒绝了。 在故作镇定地笑了笑后,说: “真的没事,你们都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有异常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陆砚知没有说话,他转头看了一眼赵霁,赵霁立马起身朝着玄关处走去。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陆砚知打横抱起乔以,直接进了电梯。 …… 麋湖,7栋。 这是距离市中心至少两小时车程的高端住宅区,其安保系统位列云涧前三。 陆砚知从衣帽间取了一套全新仅洗的家居服递给乔以,问:“可能会有点大,可以吗?” “谢谢。”乔以嗯声接过,进了浴室。 热气弥漫间,她想起陆砚知在车上说的——在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前,你不能再回锦溪别院。 但凡不是陆砚知足够了解她,知道她跑步从不带手机,那今晚肯定已经被周野吃掉了,是死是活都很难说清楚。 而这次能幸免于难,不代表次次都能。待在陆砚知目光所及的地方,是最安全同时也最令他省心的。 所以乔以在听完他的分析后,没再扭捏,直接点了头。 只是欠陆砚知的这份情要怎么还,她不知道。 正走着神,浴室突然传来敲门声。 不等她开口,就听见陆砚知说:“门上挂了东西。” 是一个粉色的纸袋子,里面装着还挂着吊牌的内衣裤,以及薄款睡衣。 乔以见状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将眼眶里的滚烫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走出浴室时,刚刚空空如也的不规则茶几上,多了好几个纸提袋。 陆砚知正蹲在茶几旁,整理着里面的东西。 “你现在是除了睡,都在局里吗?”乔以略带疑惑的问道。 淡淡的花香随着风扑入陆砚知的鼻间。 他闻香抬头。 ……是乔以。 陆砚知立马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套房子刚装好,偶尔过来一下,所以基本是空的。” “明天下班我回来接你去超市采购,今晚先凑合一下。” 陆砚知带着些许回音的声音闷闷的,像山泉滚动,又像悠长的古琴般低沉磁性。 而乔以之所以没有返回去拿日常换洗衣物和必需品,是因为电梯在28楼停下时,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刚从28xx出来,并进了安全楼梯。 但等到陆砚知冲上来时,楼梯间早已没有人。 没人知道他在28xx里做了什么,又是否留下什么。 鉴于赵霁已经离开,只有陆砚知一个主力在,两人没有进去。 此刻,乔以听陆砚知说完,她这才发现这套房子跟之前她看到的那套虽然都是一样的风格,家具也是大同小异的,但这套的窗外是湖景,而非高楼。 走向茶几准备帮着陆砚知一起归纳时,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而此时已经是晚上的11点,是谁? 难不成是之前放假尸的人,又追到了这边? 一联想到这件事情,乔以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还是说……是陆砚知的哪个朋友? “需要我回避吗?”乔以问。 陆砚知摇头,笑答:“不用。” 随即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套上,朝着入户玄关走了过去。 可视显示屏上被栾龄放大后的脸装得满满当当。 陆砚知开口,声音里透着不小的震惊: “妈。” “你怎么来了?” 乔以同样是瞬间愣住。 高中时期她和陆砚知虽然有在对方家里留宿的情况,但那会儿毕竟有家里人在,现在孤男寡女两个人……虽然双方都早已到了能为自己的决定和行为承担责任的年龄,但这毫无准备的,突然被其中一方的家长撞上,乔以不免有些紧张和局促。 正想着等栾龄进来就开口解释,就听见栾龄说: “你刚刚不是打电话问我女孩子护肤需要买些什么吗?这个时间点哪还有商店开着。” “我把我的护肤品给檀檀带过来了,让她先凑合一晚,明天我带她去商场买。” “有事情确定好要对人家负责任了,才能做,知道吗?” 栾龄果然误会了……两人今晚的这个共处一室。 陆砚知嗯了一声,路上慢点的路字才刚出来,栾龄已经关门而走。 “妈妈带给你的,你看看能不能用,不行的话明天再去商场买。”他将手中的带绿色袋子递向乔以。 乔以装作刚从卫生间出来,并未听见两人谈话的样子:“谢谢。” 陆砚知嗯了一声:“主卧在二楼,你先上去,我洗了澡再上来。” 乔以:“好。” 拖鞋与地板相碰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脆,好似悦耳的风铃声。 连陆砚知自己都没有察觉,站在淋浴间的他,微微止不住的上扬。 …… 主卧的阳台上养了不少的绿植,大多数乔以都叫不出名字。 见角落里有一张藤编的靠椅,她走过去坐了下来,冷风呼呼地吹在她的脸上,清醒又虚无。 这一刻,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陆砚知要住离市区这么远的地方了。 半个小时后,陆砚知上楼。 他见主卧门开着,但床上却没有人,微微愣下后走了进去。 乔以并不在房内。 陆砚知皱了皱眉,拉开黑色玻璃门,看着蜷缩在靠椅上的乔以,紧拎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她已经睡着了,像只小刺猬一样斜靠在椅子里。密密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印下一片淡淡的瓣影。眉间却依然蹙着,拢着云雾般的忧愁,看得他好生心疼。 短暂的迟疑后,陆砚知回衣帽间取了一床毛毯,轻轻地盖在她身上,连同那只因为害怕而紧紧抓住椅子边不肯松开的手。 乔以睡得格外的沉,一动未动。 他从书房取来电脑,在她对面坐下。 原本是想调出张恩露的情色视频,再将那个顶着他脸的男人和周野好好做个对比的。可目光却总是不自觉的看向乔以,心神完全无法集中。 凌晨过后,气温越来越低。 陆砚知放下电脑,伸手抱起了乔以。 从张恩露死后,乔以的睡眠就变得极差,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臂膀的一瞬间,她就已经醒了。但她没有睁眼,而是任由陆砚知将她放到床上。 一来睁眼尴尬,不知道说什么。 二来不舍得从他的怀抱里脱开。 盖好杯子后,陆砚知突然俯下了身子,他的头贴在她的耳边,气息滚烫而温柔。 “檀檀,晚安。” 他轻轻取下她的头绳,随即关了主灯,退了出去。 这一夜: 乔以无眠。 陆砚知也是…… 第63章 来自某红书的私信 “滴滴滴……” 闹钟响起时,陆砚知刚睡着最多半小时。 他习惯性地拿过手机,在关掉闹钟后紧接着点开工作群,看看昨晚是否有什么案子发生。 门铃声响了起来。 他在麋湖的住址,除了家里人和乔以外,暂且无人知道。 从窗户看出去,主卧的门关着,乔以显然还在熟睡中。 至于家里人,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正在医院陪着陆履用早饭。 难道是昨晚他和乔以从锦溪别院到麋湖这一路,被什么人跟踪了? 但麋湖的安保系统,跟踪者应该不可能短短几个小时就能搞定。 不过,凡事都是有万一的。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眸色一沉,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紧接着大步朝着入户玄关走了去。 ……是栾龄和陆原。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取过鞋柜里的拖鞋放到两人脚边:“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这套房子从买到装修再到现在,陆原和栾龄一共来了三次。 第一次是收房。 第二次是昨晚送护肤品。 第三次是现在。 “檀檀还在睡吗?”栾龄轻轻地朝着客厅走了过去。 紧跟其后的陆原递上手中的早餐,说:“不知道檀檀喜欢吃什么?就随便都带了一点。” 陆砚知两只手立马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低头看了一眼陆原口中的随便:面条、油条、豆浆、蒸饺、酸辣粉、三明治、蛋糕、酸奶、水果…… 不敢苟同。 看着他那堪比熊猫的黑眼圈,以及眼里的倦意,陆原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小伙子,这年轻人要节制。知道吗?”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从陆原嘴角那抹一闪而过的别有深意的笑容来看,他大概猜到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我跟檀檀目前只是朋友,你们脑海中想的那一幕幕,纯属臆想。” “她睡的主卧,我在客卧。” 听到陆砚知这样说,栾龄的眉头瞬间就蹙了起来。 她转身,面对面地看着陆砚知,问:“这么说,你们昨晚并没有任何感情上的进展?” 陆砚知嗯了一声:“洗漱完就睡觉了。” 竟没有一起吹吹风、小酌几杯、然后再说说心里话什么的? 陆原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你这速度不行啊,小陆。” 将手中的满杯豆浆缓缓喝完后,陆砚知说: “檀檀最近遇到一点麻烦,有些棘手。等解决完这些事情后,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认真聊一聊,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的。” 找个合适的机会…… 不夸张地说,这句话陆原和栾龄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但这个合适的机会,却始终没有出现。 “小陆,你跟爸说实话:爸在入土前,你能找到这个合适的机会吗?” 入土前? 陆砚知:“……” 见他沉默,陆原顿了一下,原本还想说什么的,但开口时被栾龄拦下了: “这件事情你自己有计划就好。你是男子汉,要有担当。” “男子汉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还是昨晚那句话,在未确定能承担起责任前,不能对檀檀乱来。知道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 睨了一眼墙上摆荡的挂钟后,他将目光回到两人身上,说:“我要出门上班了。” 见两人只是点头,毫无起身的意思,又说:“不一起吗?” 刻意加重的尾音,压根儿不是在征求两人的意见,而是——你们也该走了。 栾龄拉了拉正准备连wifi的陆原:“走了。” 陆原有些懵,看看栾龄,又看看陆砚知。 压根儿来不及开口说什么,人已经被推到了门外。 …… “嘀……” 微信提示音响起。 乔以顶着快要掉到地上去的黑眼圈从床上坐起来,取过手机一看:是一个未知的好友申请。 申请备注里写着——乔乔,昨夜难忘吗? 昨晚那帮人竟然还敢主动找上门来? 这是乔以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发软的身子紧紧地贴靠着床头,两只手心里全是冷汗。 在接连深呼吸数次后,她伸手摁下添加到通讯录。 乔以正想着对面加她的目的,对面已经先一步发来视频……是昨晚的直播回放。 看着视频里被侮辱的自己,她的胃子止不住地翻江倒海。 而昨晚进行那一切时,她分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此刻视频里的她却是骚言骚语不断。 于是原本作为受害者的她,在这一刻竟成了骚浪贱的享乐者。 yue…… 乔以立马丢下手机,冲进了卫生间。 “嘀……” “嘀……” 是两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 依然来自她和这帮人的聊天框。 【今晚7点,老地方不见不散。】 【要是不来或者报警,这个视频就会推送到你亲朋好友的微信……还有全网热播。】 人能无耻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乔以不知道。 她猜想:之前那些姑娘们之所以没有报警,排除被囚禁和已死那两条,原因应该就是它了。 而这帮人显然低估了乔以。 冷静下来的她只是将视频做了保存,半个字眼都没有回,更不会跟他们不见不散。 这样的罪恶之事,总是要有人第一个站出来正面对抗的。 能否因此让之前的那些受害者勇敢地站出来,一起对这帮罪犯进行指正,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因为人心难猜。 但乔以还是决定赌上一把。 陆砚知走出解剖室才看到她的消息。 【确定这样做吗?】他问。 乔以手中目前可以说是毫无指证这群人的证据,除了当下被篡改后的视频。 而仅凭她一个受害者的口述,显然是不足以给这帮人定罪的,所以即使今晚以身试险将他们抓住,顶多最后也就是以拘留多少天宣告结束,但这不是乔以的目的。 她的目的是让这群人……割以永治,被囚监狱。 所以乔以没有任何犹豫地回复道:【确定。】 【餐桌上有妈妈他们带来的早饭,微波炉在厨房,加热了再吃。】陆砚知继续发来微信。 乔以立马下床朝着饭厅走去,看着桌上那一小堆早餐有些怔住:这么多? 刚拿出手机正准备说看到了,来自陆砚知的消息再次弹出: 【想好中午吃什么了给我发消息,我让物业送上门。】 【给你点了一杯榛果拿铁,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乔以唇角微微一扬,回:【好,谢谢。】 从厨房端着热好的早餐刚坐回餐桌前,门铃声响了起来。 是榛果拿铁。 乔以点开手机,拍了一张图发给陆砚知,但他没有回。 想着肯定是在忙工作,她原本已经编辑好了的“可以用下你电脑吗”,又逐字摁了删除。 …… 饭后。 乔以坐在客厅角落里的秋千上,划拉着手机。 关于那条她和于建国聊天记录的热搜,热度所剩无几。 但趁着那波热度追到她某红书的人,不在少数。 这件事在乔以意料之中。 所以自那天之后,她一次都没有点进去看过,毕竟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追过来骂自己的。 正好这会儿闲来无事,短暂的迟疑后,她点了进去。 通篇都是骂她骚浪贱,不要脸,不得好死之类的恶语。 但手指滑着滑着的,一条与这些内容截然不同的私信,涌入了乔以的视线。 是一个网友发来的截图。 截图里是她和那个假的卖货博主的对话。 【博主你好,我看到一个跟你号内容一模一样的博主,id是xxxx,请问是你的小号吗?】 内容里的id指向乔以现在的某红书账号。 【宝贝你好,我们官方号仅此一个,所有小号都是伪造的哦。】 乔以的心猛然一颤。 看来,这件事情有转机了…… 第64章 螳螂与蝉 陆砚知回到麋湖时,距离那帮人一面之词的不见不散,仅剩下十五分钟。 乔以倚靠在沙发一角,若有所思的眉头皱得好似枯掉的藤蔓。 她的手机屏幕界面停留在某浪的热搜上,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在热搜上查收自己黄谣视频的准备。 见陆砚知两只手拎得满满当当,身后还跟着物业的工作人员,她立马起身走了过去。 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她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现在开始,要减少你在公共场合的曝光度。”陆砚知笑答。 乔以也笑了:“主打一个谁也不知道我在哪儿的意思吗?” 陆砚知嘴角微微一挑:“是的。” “滴滴滴……” 话音刚落,手机的闹钟铃声响了起来。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说:“捧上你的热奶茶,走。” 走…… 这个时间点,难道是要去体育公园一趟? 但他所走路线的方向并非入户玄关,而是与它相反的方向。 乔以迟疑了几秒,随即跟了上去。 …… 书房。 有点奇怪,是乔以走进去时的第一感觉。 这间书房是打通了两个房间合成的,但只有一个房间的面积做了装修,另一半却处于原始状态。 还没有开口问,陆砚知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的思忖,说:“赵霁跟周景义去体育公园了。” 乔以愣了一下,又听见陆砚知说:“你点开跟那个人的聊天框,一有新消息立马转发给赵霁。” 说话间,他已经点开周景义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接通后随即摁下免提键。 “你跟老霁到那边了吗?”陆砚知问。 周景义笑了笑:“砚知哥,你这话问得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我的责任心了,半个小时前我跟霁哥就到了。” 陆砚知嗯了一声:“辛苦了。餐厅位置已经订好了,结账时报我电话号码就行。” “好的,谢谢老板!”周景义笑声的分贝猛然陡增。 陆砚知见状,笑说:“滚。” 五分钟后。 “嘀……” 是乔以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说: 【十分钟内,走到这个位置来。】 乔以立马将图片和内容一并转发给了赵霁。 赵霁秒回:【收到。】 陆砚知睨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对着手机听筒继续说道:“你下车去图片上这个位置走一走。” 周景义嗯了一声,口吻秒变严肃:“好。” 很显然,今晚这场不见不散,陆砚知在回麋湖前就已经做好了详尽安排。 很快,赵霁发来周景义牵着自家边牧遛弯的照片,主打一个真实的散步状态。 “我要回他们微信吗?”乔以将手机递给陆砚知,指着刚刚那条走到这个位置来的微信问道。 陆砚知迟疑了两秒,说:“不用。” “嘀……” 刚说完,对方又发来新的微信。 【顺着这个位置往前走,前面有条小路,你在第一个路口左转,第二个路口右转,第三个路口再右转,那儿有一棵大树。】 乔以看着这条消息,眉头立马蹙了起来。 因为对方所说的那个位置,目前并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短暂的思考后,她转头看向陆砚知,眉眼一沉,问:“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在公园里?” 陆砚知嗯了一声,他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平冷的面色没有半分起伏。 “公园里的监控系统已经恢复,他们不会把自己曝光进来,给你制造他们的在场证据。” “之所以将你叫到这个位置,是因为这个路口,是到他们最终那个目的地的入口点。” “如果我没有推测错的话,他们很快就会给你发来下一步怎么走的信息。” 话音落下,他点开电脑上体育公园周边的详细地图,并开始按照对方提供的导航进行放大查看,以及标注。 乔以看着陆砚知的这个举动,脑袋里开始思考他接下来的安排会是什么样的。 陆砚知却误以为她是在发懵,又说: “之前的受害者应该是没有反抗他们的,所以他们才这么笃定,你肯定会前往。” “否则即使没有出现在公园内,也至少会在公园附近,一个能看到那个位置的地方。” “从赵霁发来的图片来看,他们提出的那个地方当时一个站在原地犹豫的人都没有,而他们却给你发来了继续走下去的微信。” 这显然是矛盾的。 陆砚知刚说完。 “嘀……” 又是一条来自对面人的微信: 【第一个十字路口直走,过独木桥后右转再左转,你会看到一间倒塌的房子,穿过它的院子,沿着后面那条河流一直走。】 果然,和陆砚知预料的一模一样。 乔以眸色一惊,同时若有所思地追问道:“那周景义和赵霁需要沿着他们说的路线,继续走过去看看吗?” 陆砚知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担忧,转头看了她一眼后,说: “不需要。” “因为不排除他们这次只是测试你有没有报警,或者身后有没有跟得有其他人。” “老霁和周景义要是走过去,岂不是等于在自爆?” 乔以没有说话,她顺着陆砚知标注的地方看了过去。 屏幕对面的人给出的路线极为偏僻,周边几乎没有任何的人家户,只有一些早成了鬼屋的老房子。 所以周景义和老霁要是出现在这条线路上,目的不言而喻。 但对方会选择这么一条暗道给一个姑娘走,倒是有些出乎陆砚知的意料。 从这条路的偏僻和阴森程度来看,即使白天都没有几个女性敢独自前往,又更何况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冬天的晚上。 陆砚知想了想,继续对着听筒另一端的周景义说:“你正常遛狗,再跟跳广场舞的那些嬢嬢爷爷什么的聊上几句,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先挂断一下。” 听到周景义的嗯声后,他立马挂断,又点开赵霁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老霁,你在车里看到什么了吗?”陆砚知问。 原来赵霁是守在车里的。 一来周野的人昨晚已经见过他,二来他们对于乔以身边的人都很熟,所以赵霁露脸不合适。 更重要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因此肯定是要留一个人坐观整个体育公园的情况的。 而赵霁,正是陆砚知安排在这场局里的黄雀…… 第65章 黄雀是谁? 赵霁声音压得极低,才刚嗯了一声,电话突然断掉。 陆砚知和乔以的心猛然一惊。 面面相觑间,乔以声音颤抖地问道:“老霁不会出什么事?” 听筒里“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陆砚知的眉心紧了紧:“应该不会。” 鉴于昨天周野对乔以个人情况的了解程度,今天从局里出发时赵霁没有开车,坐的是周景义的车。 并且赵霁一直坐在后座的位置,而后座两侧的车窗玻璃贴了防窥膜,只能里面的人看出去,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进来。 所以正常来说,赵霁是不可能被发现的。 那又会是什么突发情况? 点开周景义的号码,陆砚知正要摁下拨号键,赵霁突然回了电话。 “什么情况?”陆砚知开门见山的问道。 赵霁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看到一个有点反常的人正好从车窗前经过,录了个视频,你们看看是不是昨晚的人。” 陆砚知的眉心随即舒展开来,紧接着又问:“他们要求的第一个位置那儿,有发现什么吗?” 赵霁抬头看出去:“阿警正在刨,没准儿能刨出点什么来?” 阿警,是周景义家边牧的名字,它是一只经过专业训练的狗。 陆砚知顿了一下,笑说:“今晚记得给阿警加两个鸡腿。” 赵霁也跟着笑:“好。” “嘀……” 微信新消息提示音响起。 和赵霁的聊天框里,出现了一个视频,应该就是他刚才口中说的,那个和昨晚有些像的人的视频。 下载完成后,乔以立马将它递给了陆砚知。 视频里,一个身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男子正朝着与指定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去,但一路上不停地回头,显然是在看什么。 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会发现看的是那个指定位置。 但这个人……昨晚乔以并没有见过。 只是巧合? 还是说,这个人也是他们队伍中的一个? 从寻找目标到观察、追踪、调查,再到实施绑架案、埋伏、直播,以及侵犯后的处理,如果只是靠昨晚那五个人的力量,显然不太现实。 乔以愣了愣,问:“这个人会怀疑到周景义身上吗?” 陆砚知还来不及开口,赵霁另外一个视频一发来,立马打消了她的这个担心。 视频里,阿警在一旁用力地刨着,周景义站在广场舞嬢嬢们的身后,一边和身边的大爷唠着嗑,一边激情四射地扭动着。就冲那熟练的程度,纵使怀疑到大爷身上,也怀疑不到他身上。 而此时距离对方发来第一条消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乔以看着陆砚知还在继续标注的地图:“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现我今晚没有去了。” “嘀……” 又是一条新消息的响起 这次不是来自赵霁,而是来自昨夜那帮人,说: 【拍一张你面前的路发给我。】 互望一眼后,乔以和陆砚知都没有动手机。 正常来说,都发来这么几条消息了,但这边始终没有回复。 难道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是预料中的那样,所以这才发来乔以必须回复的消息? 短暂的沉默后,乔以说:“要在网上随便找一张图发过去,先糊弄一下吗?” 陆砚知想了想,摇头:“不回。” 紧接着,他拨通周景义的电话,说:“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乔以没有来,如果有人在体育公园蹲守,肯定会有所反应,你那边盯得仔细些……尤其是监控盲区的那些位置。” 同样的话,陆砚知拨通赵霁的电话,又说了一遍。 “你觉得他们有人埋伏在现场的概率大吗?”乔以若有所思地问道。 陆砚知顿了一下:“不一定。” 毕竟,畜生的思维怎么可能跟人一样呢。 时间在今天晚上似乎格外的漫长。 乔以一直盯着黑屏的手机,等待着它的亮起。 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她却好似等出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嘀……” 听到这消息的瞬间,乔以暗沉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你竟然没有来。】 【很好,你胆子确实跟普通女性不一样呢,我的乔乔。】 【你……等着。】 她其实是一个极其不喜欢这种声音的人,但今晚她却恨不得这个声音一直响下去。 因为对方所说话越多,所爆出来的纰漏才能越多。 而抓住一个人的纰漏,是抓住这个人最好的方法之一。 乔以将目光从聊天框移回到眉头微蹙的陆砚知脸上,问:“现在要回吗?” 陆砚知拿过手机,直接将其锁了屏,而后从书桌前站了起来。 “不回。” “走,出去跟他们汇合一下。”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的九点。 落地窗外,在湖边散步的人群已经散去,只有在冷风中荡漾的静谧湖面。 乔以顿了一下,跟着站起身来:“去市区吗?” “对。”陆砚知嗯了一声,转身进了衣帽间。 等到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羊绒大衣。 “外面冷,穿上。”他说。 乔以没有拒绝。 大衣上属于陆砚知身上的那股淡淡香味随着风,若有若无地扑进她的鼻间。 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内心,在这份熟悉的味道,以及车内升高的温度面前,逐渐安稳下来。 距离导航的位置,显示还剩十分钟时。 陆砚知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一会儿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我们住市区那套房子里。” “为什么?”乔以问。 赵霁是他最好的朋友,周景义也是自己人。并且两人都参与了今晚这件事情,陆砚知这是在防什么? 对于这一点,她属实有些想不明白。 陆砚知转了一个有些急的弯道,平稳后温声解释道: “不是防他们,而是防隔墙有耳。” “吃饭的地方什么人都有,谁也不知道旁边桌的人到底是谁。” “我们在暗中盯梢别人,别人也会在暗中盯梢我们。” 这一刻,乔以突然明白自己的信息为什么会被周野知道得那么多了。 但凡在家以外的地方嘴巴严谨一点,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懊恼之意瞬间涌上心头。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内心这份低沉的情绪,陆砚知将声音放得松弛了不少。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底谁是那只黄雀,不到最后是不会有定论的,不是吗?” 话音刚落,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在两人旁边的车位上停了下来。 是周景义和赵霁…… 第66章 黄谣预警 这是乔以在知道赵霁和家里人关系后,两人的第一次碰面。 她想起昨晚在小树林里,他用力地将她和陆砚知往绿道方向推。 也想起陆砚知在客厅说的那句:“今晚这个计划,是老霁第一个提出来的。” 还想起这些年他们三个人一起外出时,赵霁总是会默默地帮着她。 乔以一直以为赵霁这样做,是因为出于和陆砚知之间的基友情,对她所产生的照顾。 那天以后她才明白,其实不然。 是基友情和家里人对于他的帮衬之情,一半的一半。 见赵霁走过来,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的乔以不免有些局促。 陆砚知好似有读心术,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随即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和的声音中透着几丝鼓励:“走。” 乔以的嘴角有些僵硬地扬了扬:“好。” 她还在想着是像之前一样喊“老霁”,还是改口叫个“哥”,没想到紧跟赵霁身后的周景义打破了这一僵局。 手牵阿警的他看向乔以,笑得一脸明朗,说:“乔乔姐,好久不见。” 赵霁立马很是自然地将话接了过去,“你们两个之前……见过?” 周景义点头:“上次邻市出差回来,乔乔姐来机场接的砚知哥和我。” 赵霁笑了笑:“你确定是真的接你?不是勉为其难的顺带?” 周景义翻了一个白眼,紧接着点开相册,直接怼到赵霁脸上:“看到了吗?乔乔姐接机送我的花。” 话音落下,一秒都没有给赵霁多看,立马将手机收了起来,然后拍了拍阿警的脑袋:“阿警,叫姐姐。” 阿警当然不会叫人,它蹲在乔以的脚边,尾巴不停地摇摆着,咧开的嘴角口水一股接着一股……这样的喜欢程度,压根儿无需言语。 乔以被它的可爱和聪慧撩动了心,温柔地唤了一声阿警,阿警抬起爪子搭在她的肩膀,紧接着直接跳到她的身上,用力地抱紧了她……软糯而温暖。 如此可爱的程度,乔以实在是喜欢得遭不住,原本还有些紧张和局促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就松弛了下来:“阿警,你好可爱啊。” 于是街角的一幕出现了,她抱着阿警在前面走,三个年轻的男子跟在后面走的场景。 好似大小姐出街,不过大小姐说的不是她,而是阿警。 …… 紧靠落地窗的包间。 乔以和陆砚知坐在一侧,赵霁和周景义坐在另一侧。 服务员递上菜单:“你们好,请问窗帘需要放一半下来吗?” 四人相互看了看,好像谁也没有什么意见。 明白大家意思的陆砚知随即对此表示了拒绝:“不用,谢谢。” 包间门一关上,四个人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殆尽,连带着蹦蹦跳跳的阿警都沉默地趴到了窗边一角。 “你们走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吗?”陆砚知问。 赵霁点开相册里的一张车牌号,放到桌上,说: “有一辆在监控盲区里的面包车,大约是在你挂了电话后十分钟的样子离开的。” “先是闯红灯,紧接着对正常走在人行道上的人破口大骂。排除单纯没素质的话,应该是那帮人的队友。” 是云涧本地的车牌号。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发给局里加班的同事了吗?” 赵霁点头:“发了,但那边暂时还没有回消息。” 话音刚落,赵霁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正是来自帮忙查车牌号的同事。 “霁哥,查到了,是辆套牌车。” 原本可以顺藤摸瓜的线索,瞬间戛然而止。 “哐当。” 是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不过同时也确定了,这辆车的确有问题。即使它跟昨夜那帮人没有关系,也是存在其他问题的。 否则好端端的,去套别人的车牌号做什么?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说:“明天倒是可以查查各个监控的路段,看看这辆车最终的去向,没准儿能挖到什么新线索。” 话音落下,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看了看赵霁和周景义。 两人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好。” 从餐厅出来时,赵霁刻意放慢了脚步声,趁着周景义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他将手中的硬盘递给乔以。 “里面是张恩露的一些资料,没准儿能成为双龙九凤冠丢失案的另外一个突破口。” 乔以接过,“好,谢谢你。” 赵霁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地转身走了。 …… 麋湖。 乔以和陆砚知坐在客厅的不规则长木椅上,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硬盘里的内容出现在屏幕上时,乔以目瞪口呆。 竟是张恩露和另外一个男人的牵手照。 从照片上的年龄来看,这件事情发生在张恩露到云涧之前。 而从照片上张恩露的神情来看,她笑得极为恣意,显然是真爱? 可人一生的过客不在少数,这和突破口能扯上什么关系? 乔以正发着愣,听见陆砚知说:“这个人你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鼠标在滑动到下一张照片时,乔以惊呼出声:“黑子!二仙同的黑子。” “他竟然是张恩露的初恋男人,有点意思。”陆砚知见状眉眼轻蹙,紧接着若有所思地将头看向乔以,“这件事情她有跟你提起过吗?” 乔以摇头:“没有,我一直都以为胥远就是她的初恋。” 陆砚知嗯了一声:“复刻的双龙九凤冠,应该很快就知道来自什么地方了。” …… 凌晨三点。 乔以放在手边床头柜上,关了响铃的手机不停地震动着,刺耳又烦闷。 她有些迷糊地翻了一个身,紧接着伸手将它拿了过来。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这个黢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她看了一眼震动的出处,竟全都来自微信消息。 【乔女神,你包夜费用多少?老同学买一晚送一晚,怎么样?】 【这里面的人当真是你吗?同学群现在可都传开了,你好自为之。】 【没想到当年的清冷女神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要是给你介绍客户,你这边能给我多少提成?】 【没想到自命清高的乔以,骨子里竟是这么的骚浪贱。哥器大活好,想约一次吗?】 【报个价?】 看来是周野那边将做了处理的视频发了出去。 这些将侮辱拉满的字眼,令乔以直想yue。 至于这群不明真相,先入为主将视频当了真的,个个皆有家庭的男人……完全就是道貌岸然的渣男。 乔以将这些话依依做了截图保存。 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只是周野的警告。 如果接下来她依然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那这个视频的下一个去处就是某浪的本地热搜。 【乔乔,这个夜半惊喜,喜欢吗?】是周野发来的微信。 周野这个名字,和那辆套牌的面包车一样,都是假的。 文字编辑框内,乔以打出“喜欢你大爷!”的字眼,但深吸一口气后又逐字按了删除。 周野在这个时候,再次发来微信: 【老子一早醒来要是看不到你的诚意,后果……你知道的。】 诚意? 他们想要什么样的诚意,是裸体还是裸聊?乔以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向这样的势力低头。 热搜……她等着! 第67章 那个被舍下的梁西 早上六点不到,乔以迷迷糊糊地听到门外传来一小阵脚步声。 短暂挣扎了几秒,她翻身下床。 落地窗前,陆砚知手端咖啡静静地站着,只是目光看的并不是风景,而是手机。 他微微蹙着的眉心,好似云涧冬日空中那层怎么也散不开的霾。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收起手机看了过来,笑着问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乔以点点头,紧接着有些不是那么自然地走了过去,声音缥缈似风:“周野发的小树林那晚的视频,你收到了吗?” 那个视频在周野发来不见不散的威胁那天,她已经给陆砚知看过一次,但毕竟当时那个视频,只存在她一个人的手机上。 同时,尽管陆砚知很清楚里面的声音是对方后期配上去的,但乔以还是会感觉有些难堪。 陆砚知走到咖啡机旁,端过另一杯咖啡递到她手上:“没有。” 乔以紧紧拎着的心瞬间落了地。 但下一秒,他又补了一句:“我爸妈收到了。” 乔以当场社死,紧紧抓住地板的脚指头就快抠出一套三室两厅:“……” 她不得不说,周野这一招简直是将人心拿捏得妥妥当当。 看着她瞬间酡红遍布的脸,陆砚知立马将目光移向别处,装作在看角落处那株绿植的样子。 顿了顿,他问:“你手机之前给谁用过吗?” 智能时代下,每部手机都藏着主人家的秘密。 再加上稍不注意点开一个链接,或者下载个什么东西,就能导致银行卡里的钱秒被转空,所以它成了大家不太会轻易外借的东西。 而乔以的手机不但不外借,密码还时常更换。好似只有这样,她内心的那份安全感才能一直都在。 她极为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笃定应声:“年初的时候,露露借去打过一个电话。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别人碰过了。” 又是张恩露? 陆砚知眉心的褶皱顿时更深了:“她知道你手机的密码吗?” 乔以顿了一下,说:“这得取决于她。” 张恩露和她之间,彼此所有的账号密码对方都是知道的。甚至连同支付宝、银行卡的密码。 如果中途有出现哪个账号的密码进行了修改,在修改完成后乔以也会在第一时间,将最新的密码给张恩露发过去。 以至于她一直以为张恩露之所以没有更新密码,是因为压根儿就没有换过。 直到那天她登录张恩露的邮箱,想要看看来自张恩露的那些邮件,是不是都来自定时发送。 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密码错误”,好似一记又一记的响亮耳光,打得乔以脑子嗡嗡作响。 至于张恩露发给她的那些密码,乔以的做法是复制粘贴到备忘录,然后再没有看过。 因为保存的目的是以防未来出现意外,需要从这些里面找寻线索,而并非想要找机会窥探她的隐私。 但张恩露的处理方式和她是不是一样,现在的乔以是真的不得而知。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又问:“给你发微信问视频一事的人,是不是手机号码都在你的通讯里?” 意思是她的通讯录被曝了? 乔以微微愣了几秒,紧接着点开那些微信消息,开始逐一核对发送者是不是在自己通讯录里。 半个小时后,她从手机里抬起头看向陆砚知,不可思议地说道:“是的,这些人我通讯录里都有他们的手机号。” 看着她微微一愣的瞳孔,陆砚知面色冷静地点了点头:“下载过别人推荐的非官方软件吗?” “这个我能确定,没有。”乔以边滑动手机界面,边应道。 她手机上的app数量有限,并且都是常规类的。半个小众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非官方的了。 陆砚知显然还想说些什么,但闹钟响了起来,两人有关于此事的讨论只能戛然而止。 他立马起身走向入户玄关处开始穿鞋:“有事电话联系。” 看着他拎着公文包大步朝着车库走去的背影,乔以在这个冷冽的清晨突然心生出一种,妻子送丈夫出门上班的感觉。 但那一堆还待解开的麻绳,令她根本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沉浸这份臆想。 在陆砚知出门后的半小时,她顶着一头假发从侧门走了出去。 …… 锦城兴安村。 出租车停在桥头时,梁西蹲在路口抽着烟。 梁西是黑子的本名。 缭绕的烟圈从他的鼻间不停地涌出,好似在腾云驾雾一般。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享受的,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也不为过。 乔以走过去,在他旁边蹲了下来:“等了很久吗?” 梁西勉强的笑笑:“没有,刚到。” 看着他脚边那一堆烟头,乔以没有揭穿他:“你最后一次跟露露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梁西沉默了几秒:“她死的当天。” 乔以看到他眼底的悲伤,迅速地将视线转回了前方平静的河面上:“那天之后她那么久没有联系你,你都没有察觉到异常吗?” 梁西并没有正面回答乔以的问题,而是自嘲地笑了笑,说:“你一看就没有爱过,不爱自己的人。” 这二者间是有什么关系吗? 乔以愣了愣,没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一阵持续的咳嗽声后,梁西又点燃一支烟。 “舔狗不就是对方高兴了理理你,你立马摇着尾巴冲上去。” “要是对方不想理你,你别说摇尾巴了,你就是把你脑袋摇下来,都没用。” “所以别说什么两个月没有回我信息我觉得异常之类的话,半年后能回,都足够我高兴上月。” 他说这话时一直耷拉着脑袋,猩红的眼珠子盯着地上的泥土,看着看着就失了焦。多年没有湿润过的眼眶,泪水与泥坑里的积水混合在一起。一时间,梁西也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水。 乔以拿出包里的湿巾纸,沉默地递了过去。 “谢谢。”梁西哽咽着接了过去。 他双手掩面,内心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一样的痛。 乔以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再看他。 发现张恩露尸体那天,胥远连眼眶都没有红过一秒,反倒是眼前这个压根儿没有跟张恩露日日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哭得不能自已。 一口气将手里的那包烟抽完后,梁西抬起了头。 他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要是我当时再多劝劝露露,她是不是就不会选择那么极端的方式了?” 乔以眉眼一瞪:“当时?” 半年前的某天,张恩露找到梁西,将胥远出轨、曾婧怀孕的事情,告诉了他。 而她既想给胥幽幽一个完整的家,又受不了胥远的肮脏。 那天晚上,她和梁西坐在府河边的烧烤摊,哭到险些晕厥。 梁西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睛,说: “但我当时没有安慰她,反而嘲笑她咎由自取、活该。” “我就想着我当初爱她爱的命都可以不要,但她毅然决然地和我分手,只因我没有城市户口,她觉得我一辈子都在云涧市区买不起房子。” “既然她觉得跟胥远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那自然就要忍受不美好的那一面。” “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得到呢?有取自然就要有舍,不是吗?” 乔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像是在叹息张恩露的命运,又像是在叹息梁西的悲情。 “我当时但凡安慰她半句一句的,她肯定就不会死了。”梁西又说。 “啪!” 他给了自己响亮的一耳光。 “只要露露活着,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吗?” 乔以沉默了很久,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我怀疑露露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话音落下,她点开相册里的照片,递了过去… 第68章 证据寻找中被拒 照片里是张恩露刚从府河里打捞起来时的样子。 她被水浸泡后的身体像极了过度充气的皮球,全身清透可见的血管似乎随时都有爆开的可能。 梁西上一秒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呜咽不止的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恩露连死都不怕,又为什么会害怕活着呢? 乔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人在死前入水和死后入水,身体反应是不一样的。” 梁西听到这话猛然抬头,惊诧铺满了他那张鼻涕揩的到处都是的脸:“你的意思……是露露存在被抛尸入水的可能?” 乔以嗯了一声:“她的指甲、口腔、鼻孔都很干净,不太符合跳河自杀的表征。” 不太符合跳河自杀的表征,不就是死后入水的意思吗? 原本半蹲在地的梁西,“嗖”的一声站起来,朝着一旁的大树踹了过去。 “这事肯定是胥远那个狗杂种干的!” “他早就想和露露离婚了,但露露不同意,眼看着曾婧又要生了……肯定是他!” “这个狗娘养的玩意儿!老子早晚都要弄死他!”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紧握成拳的双手用力地捶打在树干上,一拳又一拳,鲜血顺着树干滴进泥土,顷刻间消失不见,像极了张恩露那好似从没有为自己活过的人生。 胥远果然是早就想和张恩露离婚了。 乔以替张恩露当初坚定选择胥远,认为他能给自己提供一个稳定的简单生活,而感到不值。 他既然一开始就不爱张恩露,更没有想过两个人要好好过一辈子,当初还追她做什么呢?又为什么不直接将胥幽幽射到墙上? 还是说跟爱的人生的孩子才是孩子,至于张恩露和胥幽幽,不过都是他当时不得已向家里交代的……根本形成不了自己任何软肋的产物? 乔以晃了晃脑袋,示意自己不要再细想下去,愤怒没有用,保持冷静才能找到张恩露真正的死因。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又缓缓吐掉,说: “不瞒你说,我也怀疑这件事是胥远干的,但仅凭我们两个人的猜测是没有用的。” “要想知道杀死露露的凶手,必须先找到这个东西。” “只有证据才能给人定罪。” 话音落下,她将包里那张仅剩张恩露一个人的唐制婚纱照递了过去。 看到照片的瞬间,梁西惊呼出声:“双龙九凤冠!” 乔以点头,“是的。” 梁西从祖辈开始就是盗墓的。 他从小参与其中,只是在长大后从盗过度到了倒。 所以张恩露头顶上的那顶双龙九凤冠,一眼看过去,早已阅古物无数的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推测其为真品。 但双龙九凤冠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对外展出,还在修复中。况且,即使展出了也不可能私借给员工,拍这样的非官方照片。 一切不言而喻。 顿了顿,他看向乔以:“确定露露戴的这顶凤冠是真品?” 相比于他的惊诧,乔以的声音还是跟之前一样平静:“确定。” 那顶复刻的双龙九凤冠虽然已经极度逼真,但它的色泽以及上面所镶嵌的珠宝,和真品间的差距还是一目了然的。 另外,乔以手上握着同位素的检测结果。所以对于这件事,她是百分百的确定。 梁西倚靠着树干的身体微微晃了两下,定住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张恩露是你们博物馆修复中心的一员,她能接触到双龙九凤冠,其实也不是什么好稀奇的事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不过是戴着这顶凤冠拍了张照片而已。” “难道仅凭一张照片,就可以给人定罪了吗?” 说到这儿,他迎上乔以的眼睛讥讽一笑,紧接着又说: “双龙九凤冠的价值的确很可观。但露露如果真的要盗窃文物,反正都盗了,为什么不盗最贵的?” “因为死无对证,所以你就说她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有关系,那她就是有关系了呗?” “亏露露还拿你当最好的朋友,我呸!” 乔以没有说话,她能理解梁西内心的愤怒。 比起张恩露头戴双龙九凤冠真品的照片,她被定义为这场文物盗窃案最大的嫌疑人,仅因为自己是负责修复双龙九凤冠的修复师。 要说谁内心的憋屈与愤慨更多,显然是她才对。 沉默很久后,乔以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说: “双龙九凤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露露的照片上。” “我要是想说它的丢失和露露有关系,这会儿就不可能和你站在河边吹冷风了。” “不是吗?” 她如果真想这么做,这会儿就应该在审讯室外的走廊上,等着被传唤了。 兴许是河边的冷风,又兴许是刚才两人间的沉默给了他时间思考,梁西逐渐从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他转头睨了一眼乔以,又将目光回到在冷风中迭荡的河面,问:“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乔以在电话里将张恩露的死告诉他,没准儿张恩露都轮回了,他也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更重要的是,别说云涧了,就连张家湾和兴安村都没有人知道他和张恩露在一起过。 至于乔以到底是如何知道他和张恩露这层恋爱关系的,梁西心里完全没有底。 但他很清楚,她这么大费周折地调查他,目的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给他说一句:梁西,张恩露死了。 乔以开门见山地将真假博主事件给梁西说了一遍。 “我需要知道,你那天在鬼市拍卖的复刻双龙九凤冠出自谁的手,又是经过什么地方购得?” 梁西听完后,嘴角微微一勾,态度也变得冷漠起来: “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从不暴露东西的来处和去处。”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因为你出卖我的上家?” “露露没死的情况下,你是她最在乎的人,我没准儿会出于这一点帮帮你。但露露已经死了,你在我这儿……什么也不是。 凭什么? 她已经死了,你在我这儿什么也不是。 这番话,像极了她说老张家和胥家人时。 而梁西的确没有帮他的责任和义务。 乔以抿了抿嘴。 张恩露已死,即使她被定义成嫌疑人也无妨,因为死无对证。 而这,并不影响梁西除心情外的任何东西。 但短暂的犹豫后,乔以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 “露露死亡当天衣服上的残留物质,跟丢失的双龙九凤冠的残留物质,同位素是一样的。这说明她在生前,的确和双龙九凤冠有接触。” “你可能有所不知,双龙九凤冠由我负责修复。早在盗窃案发生前,整个修复中心除了我,其他人都是不允许接触的。” “至于她在拿走双龙九凤冠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因为什么而死,我也不知道。” “所以露露的死和丢失的双龙九凤冠是紧密相连的,知其一才能知全部。” 听完她的解释,梁西微微愣了片刻,紧接着一抹冷笑在他唇角再度铺展开来。 “你寻找双龙九凤冠的目的,分明是想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恢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现在却美其名曰:知什么才能知什么。好像你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了露露似的?姓乔的,可别把自己说得这么高尚。” “我梁西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不代表我是傻子,连你这点小心机都看不出来。” 乔以没有辩解。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语调极为平静:“今天我来找你这件事情,还希望你不要往外透露。” 梁西闷哼了两声,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乔以站起身来,朝着马路边走了过去。 车子在梁西面前停下,她隔着半开的车窗看着他,说: “以后别再老想着露露了。” “好好生活,才是对你们当年感情最好的回应。” 第69章 键盘侠出击 乔以回到麋湖,已是傍晚。 夕阳的光影随着微风,在客厅中央摇曳生姿,冷冽的季节在铺满地的光影里变得温暖了几分。 张恩露要是还在的话,今年泡温泉的行程,也该在这样的周末安排上了。 乔以想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倒向沙发。 她摆烂的身子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眼前的真实生活,在恍惚间偶尔又像是缥缈一场。 “嘀……”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 发信人周野。 【乔乔,这人躲得了初一,可躲不过十五。】 【十分钟内,要是再收不到你的回复,那些已经发给你亲朋好友们的视频,就会立马上传到网上。】 【等到了那时候,别说跪求了,跪舔七天七夜都没有用。】 看来,陆砚知“在你之前,应该没有人违抗过那帮人”的推测,极有可能是准确的。 否则周野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来消息,目的只求给她以妥协的机会。 乔以随即截图,转发给了陆砚知以及那个只有四个人在的小群。 小群里: 她、陆砚知、赵霁、周景义。 …… 府山博物馆再度喜提某浪热搜1,是在晚上九点。 这个时间节点,正是大伙在网上冲浪的高峰期。 乔以那个在小树林的情色视频,涌入无数网友的视线。 【卧槽!这府山博物馆的修复师可真猛啊,这他妈攻略馆长不成,直接下海了?】 【不得不说这身材确实很到位,就是不知道活怎么样?】 【这不是霓虹会所的27号吗?我之前点过她好几次,在床上确实很……懂的都懂,强推啊兄弟们。】 【这个27号之前可是另外一个会所的头牌,业绩巨好然后被霓虹会所高分成挖过来的,我刚打电话给那边,人家说27号这个月的档期都排满了。】 【一个婊子竟也能让文物修复师,这简直是对我们几千年文化的侮辱!】 【你们简直太小看这个婊子了!首先别人能进文物修复中心,其次在盗走双龙九凤冠后还能安然无恙,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肯定是早已经将上上下下都睡通了!】 【对对对,修复中心那帮人天天和她处在同一空间下,难道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指不定那里面的人,都身兼数职呢。不然怎么没有曝的?】 【罢了罢了,我们这些月薪可能还没有人家的时薪高,与其在这儿操心人家有钱人的生活,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明天的馒头钱在哪儿。】 乔以一点开评论区,就没能再移开眼睛。 她冷冷的闷哼,在手指的缓慢滑动中一声接着一声。 霓虹会所27号? 某会所头牌? 霓虹会所从上一个会所高分成挖过来的超人气婊子? 网络再一次让乔以见识到了人心的可怕。 比起这些谣言所带来的愤怒,她更多的是唏嘘。 她不知道那些藏着背后的键盘侠们,是怎么敢编造出这些黄谣的。 仅仅因为造谣不需要任何的成本,仅凭一张嘴就行,所以只要达到他们蹭热度、哗众取宠的目的即可? 至于这些黄谣会给当事人的生活与工作,乃至整个人生带来多么大的影响,他们根本不在乎。 陆砚知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他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向她。 “不要皱眉。” “为了这些谣言,不值得。” 乔以接过水杯时手指头不小心与他碰了碰,冰凉的触感令陆砚知一怔。 她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转头看向他,语调沉闷: “你说,有多少人的人生毁在了键盘侠们的手上?” “他们根本不关心事实真相,只想落井下石。旁人的糟糕与落难,于他们而言即乐趣,即乏味生活的爽感。” “人心在有的时候,真的……好令人失望。” 陆砚知拿过一旁的纸巾递向她,看着她嘴角那抹无力的笑意,他的心痛得好似被人用脚踩在地上一般。 如果当初乔以没有找上他,在颠倒黑白的键盘侠们的评论面前,完全不知真相的他还能做到百分之百地相信乔以吗? 实话是……未必。 视频里的是她,从视频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她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旁观者,谁会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场阴谋呢?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又因庆幸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一直参与其中。 “世间万事万物皆是圆的。相信我,这些东西早晚都会回到他们身上。”他说。 乔以抬手擦了擦眼睛,嘴角漾开的无力笑意,在陆砚知的宽慰面前渐渐又有了力量。 评论区的热议还在持续发酵。 【这女的下一步该不会是直播带货?这段时间关于她的热搜,可是一个接着一个都没有断过。】 【这牺牲的成本未免有些太大了?】 【现在的这些人,为了热度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吗?我要是她父母,我真的都没脸活了!】 【听说这女的还是高知家庭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啊。】 【你和她家里人认识还是怎么的?现在网上那些博主们立起来的那些人设,有几个是真的?】 “嘀……” “嘀……” “嘀……” 伴随着这些热议,她的手机开始不停地发出新消息提示音。 即使不看,乔以和陆砚知也知道这些消息的内容,无非是来自身边人……打着吃瓜名号的嘲讽。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那自己家里人那边肯定也早已经知道。 在他们给乔以发来消息时,也同步给她家里的人发了去。 乔以肯定不会回他们这样的消息,但一生清白,注重声誉的乔家人不可能坐视不理……之前的几次热搜,也都是如此。 想到这儿,乔以站了起来,有些慌乱地说道:“我得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我已经给他们说过了。”陆砚知伸手拉住了她。 乔以愣在原地:“什么时候的事?” 陆砚知从下班到现在,他们一直在同一空间里,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举动的发生。 “早上有个案子,正好在医院对面。午休的时候,我过去了一趟。”陆砚知说,“顺带将事情接下来的走向,大致会发生些什么,都提前给他们说了,热搜也在列。” 乔以拎在喉咙眼的心,瞬间跌回胸腔,否则她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将这件严重的事情说得听起来轻松一些,但同时又能引起他们足够的重视。 顿了一下,她要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我爸妈那边也知道了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爷爷奶奶应该已经同他们沟通好了。” “有你真好。”乔以发自肺腑地笑了笑。 陆砚知抬头看向她,四目相对间,眉眼微扬:“是吗?” 乔以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 紧接着她递上手中的杯子主动碰了过去,陶瓷杯子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极了今晚这个如炸弹一般的热搜。 陆砚知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乔以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人:赵霁。 乔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在看到这通来电时,突然开始剧烈的狂跳。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头贯穿到了脚…… 第70章 急诊科的走廊一幕 京西医院急诊科。 乔以和陆砚知一走进抢救室外的长廊,就看见了倚靠着墙壁眼睛紧闭的赵霁。 “奶奶怎么样了?”乔以拉过赵霁的手臂,一脸紧张的问道。 代满珍在一个月前刚刚做过全身体检,身子骨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却进了医院抢救室? 赵霁听到声音立马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猩红一片,见到乔以和陆砚知的瞬间,整个人显得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医生暂时还没有出来过。”他说。 从麋湖赶到京西医院,整整两个小时,抢救室的门却一次都没有拉开过。 乔以想到这儿两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爷爷人呢?”陆砚知立马伸手扶住她,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着赵霁。 赵霁看了一眼手表,说: “爷爷带的助教陪他去ct室那边拍片子了,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他让我在这儿守着,担心医生一会儿找不到家属,要签字什么的。” “乔爸今早出差去了,这个消息我暂时还没有告诉他,你看这个时候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什么的?” 过度的担心令赵霁向来平稳无波的声线,此时抖动得像极了心律不齐的心电图。 乔以嗯了一声。 她紧紧地拽着陆砚知的手,正前方屏幕上偌大的几个字——“正在抢救中”,反复滚动着。 “别怕,奶奶肯定会没事的。”陆砚知紧紧地搂着乔以的臂膀,她瘦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他,不停地抖动着。 半个小时后,乔昌清被他的助教用轮椅推了过来。 乔以见状立马冲了上去:“爷爷。” 仅是这两个字的出口,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 “檀檀,你这是哭什么?”乔昌清伸手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又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别哭,不然爷爷这儿可要疼了。” “我就是在他们推搡的过程当中,不小心摔了一跤,据我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没事的。” “这不小朱说以防万一,所以才去拍个片子吗?要是依我自己的意见,哪用得着嘛。” 乔以没有说话,她将头埋进乔昌清的胸膛,一个劲儿的呜咽着。 两个半小时前,乔昌清和代满珍结束工作返家,刚走进小区门口就被扎堆的人,沸腾的声音给拽了过去。 他们激烈讨论着的,正是乔以那个被挂在热搜1的情色视频。 身处同一个小区,这些邻居里不乏清楚乔家家庭情况的人,所以都知道这个情色视频中的女子,就是他们的孙女。 在吃瓜不成老羞成怒后,他们从对乔以的人身攻击,到乔家人败坏的家风,再一路延展到对于他们医品,医术的质疑,还叫嚣着让他们滚出雾山院,别污染了这儿的空气什么的…… 代满珍就是在这个时候倒下去的。 吃瓜群众见状立马一哄而散,乔昌清在他们匆忙的逃窜中被推倒在地,几度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几度失败。 乔以很清楚,这一切的发生皆是因她而起。 愧疚、悔恨、无力,还有对自己无用的怨恨,这些情绪不停地撞击着乔以。 她脑海中的混乱犹如排山倒海,来势汹汹,毫无路口可走。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结束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这条路还极为漫长,连大概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的内心也连个底都没有。 站在轮椅旁的朱顺看着轻抚乔以脑袋的陆砚知,瞬间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向陆砚知,说: “哥,这是乔教授的那个检查,你按照上面的时间自动报告机取就行。” “科室那边还在等我,你们都来了,我就先过去忙,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就行。” 陆砚知双手接过:“谢谢朱医生,回头这边处理好了,我们再登门道谢。” 听赵霁说,是朱顺将乔昌清和代满珍送到医院的。 这样的救命之恩,乔家的每一个人自然都要记进心里。 朱顺点点头,挥手离去。 陆砚知刚打开文件夹,准备看看里面有些什么检查项目,一群人突然朝着他身旁的乔以走了过来。 他们一边对着乔以录视频,一边不停地说着: “大家快看!这就是热搜视频里的那个婊子,她家里人现在正在手术室抢救,报应啊!” “要不说人在做天在看呢,这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她的所作作为了。不过她家里人也真是可怜,要我说啊,这趟进抢救室里的人就该是她!” “勾搭有妇之夫,简直恶心到家了!一想到她在视频里那骚浪贱的模样,我前年的年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不过这么好的热度,霓虹会所竟然给她放假?不应该啊。” “说不定别人这是来医院spy?帘子一拉,然后病房里都是人……这光是想想都刺激。” 一直守在抢救室门口的赵霁也听到了这番话,正要开口却被陆砚知伸手拉住了。 “你带檀檀和爷爷避一避,我来处理。”陆砚知说。 赵霁立马松开紧握的拳头,推着乔昌清朝着走廊的尽头走了去。 但乔昌清已经听到了这些人的言论,他频频回头: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檀檀,报警!” “他们简直太欺负人了!” “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件事情必须报警处理!” 乔以紧紧握着乔昌清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那些藏在网线背后的键盘侠,或是生活中跟风吃瓜的喷子,无论他们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侮辱她,乔以都能承受。 但现在这些人将伤害转移到她家里人身上,她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 在这些喷子看来,乔昌清所说的话完全就是威胁,可他们一个在怕的人都没有。 “报警?报啊,谁怕谁啊!不要脸的人可是你孙女,我们怕什么!” “还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视频里叫得那么骚贱,这会儿倒是装起好人来了,我呸!” “简直是丢我们云涧人民的脸!那么肮脏的手也敢摸文物,也不怕半夜有鬼敲你的门。” “这个年龄有情欲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找不到合适的男朋友我信,但淘宝还能买不到合适的玩具吗?” “年纪轻轻就乱搞,也不怕屁眼长菜花!” 确定将眼前这一幕都录进手机并保存成功后,陆砚知换了一个角度,再次点开后置摄像头,随即看向眼前这群人,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这么清楚,是当时都在现场吗?” 第71章 正当防卫 走廊上的这帮人,显然没有一个真正在场的。 但凡有人是那天晚上的见证者,都说不出刚才那番……帮着施暴者侮辱受害者的话。 不过,在这帮人看来:视频使他们间接眼见为实。 而这既然都眼见为实了,自然也就约等于人在场了。 因此听到陆砚知提出的这个问题,他们个个都倍感好笑。 顺着声音看向陆砚知正准备好好讥讽一场的,张得犹如猛虎般大的嘴在看到他手上的摄像头后,立马合了起来。 再开口时,已经变成另外的说辞。 “你录我做什么?你这是侵犯我们的肖像权,知道不知道?” “老子劝你三秒钟删了,不然老子就报警。” “对,赶紧删掉。不然一会儿老子的拳头可不长眼睛。” 侵犯肖像权? 报警? 拳头不长眼睛? 陆砚知听到这些话,冷冷地闷哼了两声。紧接着迎上这帮人猖獗的目光,勾唇嗤笑道: “原来你们也是懂肖像权的,所以:刚刚录她的视频时是在知法犯法了?” 知法犯法? 他们分明是在吐槽那不知检点的女的,怎么反倒是还成了犯法的人? 眼前这男的……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微微有些愣住的喷子们,在回过神后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陆砚知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质问刚落,他扫了一眼众人紧紧握着的手机,又说: “那诽谤罪……也应该知道的?” “刚刚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录下来了,律师马上到。” 律师马上到? 听到这话,上一秒还有些发懵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嘲笑声。 “律师?哥们,你这是在演戏吗?” “现在网上都在传那女的照片和视频,评论区里一堆骂她的。你既然这么有能耐,不如让你的律师把所有人都告上法庭?”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声。 显然没有人相信陆砚知真的请了律师来。 毕竟为了这么几句话就花大价钱请律师,这不是妥妥的脑子有什么大病吗? “啧啧啧……吓唬老子呢?大家都在说,我怕个锤子。等你律师来了,老子要是在律师面前眨下眼睛,我就是你孙子!” “小伙子,这做人啊千万不要被美色蛊惑了心性。这女的可是霓虹会所的头牌,我哥们昨晚刚睡过。就这货色,你也要?” “瞧你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 “还律师马上来?别吹牛逼了,赶紧把你手上的视频给老子删了,然后……滚!” 陆砚知往后面退了两步,避开了对方挑衅的指着自己鼻子骂的手。 “我要不删呢?”他微微一笑,上扬的尾音里充满了不屑。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男人见状先是脱下外套丢给旁边的人,然后又将脖子转得咔咔作响。 紧接着,他恶狠狠地走到陆砚知面前,虎躯一震,搞得就像是在拍电影里虚张声势的打架开场似的。 “那你就怪不得老子的拳头不认人了。” 说话间,他的拳头已经朝着陆砚知的脸挥了过去。 只是还没有触碰到陆砚知的汗毛半分,就被陆砚知握住,直接推到了墙上。 他的脖颈被陆砚知的胳膊肘用力抵着,强烈的窒息感令他浑身瘫软,根本无法动弹。 这样敏捷的身手,自己显然不是对手。 他正准备开口,继续用嘴威胁,就又听见陆砚知说: “回去告诉姓周的,只要我陆砚知一天不死,他……一天也别想逃。” 男人听到这话,瞳孔骤然一缩,他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寻找着自己的队友,但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他的眼神越发慌乱,根本不敢直视陆砚知的眼睛。 他不过就是收了别人一点小钱,然后来医院找刚刚那婊子寻衅滋事而已,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命和后半生搭进去。 还有什么姓周的? 一天也别想逃? 这跟他有个鸡毛的关系啊…… 陆砚知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嗝屁的可能。 “大庭广众下,你要是把我勒死了,他们可都是证人,你这后半辈子也别想好过。” 言下之意,无非是:你还不赶紧把老子放开。 陆砚知原本看着走廊入口的目光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垂了下来。 四目相对间,他嘴角漾起一抹瘆得人后背阵阵发凉的笑:“这些证人也能作证,我现在这是属于正当防卫。” 被抵着喉咙的男子越发的慌张,因为陆砚知的手臂在说完这句话后,更加用力了,丝毫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直到周景义带着律师事务所的人走过来,陆砚知这才松手。 男人立马蹲了下去,突来的充足氧气令他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的拳头握得绑紧,但一迎上陆砚知想要刀人的眼神,又因害怕而忙不迭地松开。 腾出手来的陆砚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周景义的肩膀:“视频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周景义点头:“明白。” “你们好!我是xx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这是我的律师执业证……” “我管你是什么王八律师。” “律师了不起是吗?这么了不起你来找我们做什么?” “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的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律师、刑法、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所以: 这是来真的? 刚刚还嚣张不已的喷子们,瞬间闭了嘴,走廊一角安静到连谁的呼吸声大了都清晰可听。 面对谣言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忍让,更不是横冲直撞,而是搜集证据,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惩罚要是不落到这些人的身上,他们又何来惧怕一说? 陆砚知正准备给赵霁发消息,抢救室的门开了。 “代满珍的家属在哪儿?” “谁是代满珍的家属!” “代满珍家属!” 他立马收起手机,跑了过去。 “医生你好,我是代满珍的家属。” 医生将手中的单子递向他,说: “病人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你们先去把费用缴一下。具体的情况以及护理的注意事项,等下会有医生跟你们进行一个详细的沟通。” 陆砚知悬在喉咙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双手接过单子时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好在有惊无险…… 第72章 患难与共 从京西医院回到麋湖,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代满珍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急性心肌梗塞,幸运的是没有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这才得以从死神手里逃生。 险些失去她的感觉,令乔以只要一想起,后背依然冷汗阵阵。 走进客厅,她将自己的身子往沙发上一摔,紧绷了一整夜的神经,在无梦的睡眠里逐渐松弛下来。 …… 午后。 陆砚知敲门叫她吃饭。 没有阳光的云涧,天空灰沉沉的,好似时间已经来到晚上一般。 网上关于情色视频的言论,还在持续发酵。 不过,早上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拿过她的手机,直接将某博做了卸载。 在陆砚知看来,她现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与这一切对抗,而不是内耗。 所以斩断内耗的根源,是停止内耗的最好办法。 因为知道和亲眼看到,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昨晚在医院跟周景义来的那个王律师,真的是律师?”乔以端过手边的粥接连喝了好几口后,若有所思地问道,“还是说:只是被你叫来,吓唬这些人的?” 陆砚知将剥好壳的青虾放进她的碟子中,顿了一下,说:“昨天那帮闹事的人里面,有周野的人。” 无论是将她绑架到小树林,还是绑架后的侮辱性直播,再或者后面发来视频威胁……这些都是犯法的事情。 周野作为实施这件事情的人,在事后不仅没有任何的惧怕,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她,简直是猖狂至极。 难道他们背后隐藏的势力,真的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连医院都渗透了? 乔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你……确定吗?” 情色视频的确是上了热搜没错,但不是人人都看热搜,更不是人人都有精力从头吃瓜到尾。 但昨晚在走廊上的那帮人,个个都知道她是视频里的那个人不说,还清楚她近期来经历的全部事件。 只是当时乔以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塌,压根儿没有细想。 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处处皆是蹊跷。 她不过是一介普通人,谁会花那么多的精力从头吃她的瓜到尾? 陆砚知淡声道:“从小区里扎堆吃瓜开始,就有他们的人了。” 雾山院的老邻居们的确对乔家很熟,但越熟悉自然是越清楚他们的为人和品行,况且乔以还是这群人看着长大的。 即使他们被网上的视频带偏了,顶多也就是在背后相互窃窃私语,或者直接问乔昌清到底怎么回事,不可能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出那么侮辱二老的话,这是其一。 其二,在代满珍晕倒在地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打120。 人性这个东西在很多时候的确很令人失望,但它也不是只有坏的那一面。 比如经过的朱顺,立马伸了手。 还比如,在得知代满珍和乔昌清进医院后,朋友们关心的微信消息就没有断过。 这瞬间,乔以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在雾山院起哄的那帮人和急诊科走廊上的那帮人,是同一拨?” 陆砚知点头:“是的,也不排除……在雾山院扎堆的那帮人全是他们的人。” 从代满珍晕倒,乔昌清摔倒一直到两人被路过的周顺发现送进医院,这期间至少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雾山院这批老邻居里不乏二老年轻时的老友或者同事,他们都有乔以的电话,也都不可能任由外人这样欺负两位老人。 但乔以却没有接到任何一个电话,雾山院的物业群里也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视频或者言论什么的。 乔以想了想,说:“看来这帮人是觉得伤害不到我,所以将原本对付我的手段,转向了我身边的人。” 周野的这个安排,可真狠……专挑人的软肋下手。 “但找律师这件事情,真的有用吗?”乔以又说。 陆砚知端过桌上的水杯缓缓喝了两口,解释道: “他们应该都只是收了钱的棋子,跟之前那波双龙九凤冠复刻事件的棋子一样。” “如果是周野团队里的核心人群,在看到律师来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逃跑才对。” “毕竟之前和现在干的事情,都是犯法的。他们之所以有对抗的底气,无非是因为没有做什么事。” “不然他们要是进了局子,周野这个幕后主使还能跑的掉?” 很显然,周野特意找这样一帮人来搞事情,目的就是为了规避风险。 “找律师的目的是在告诉周野,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不仅不会退缩,还会跟他们对抗到底。” 原来是这样…… 乔以明白了。 但如果一切真的如陆砚知的分析,那接下来肯定还有别的只认钱的棋子。 一想到这儿,乔以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明天一早我去了京西医院,就不回麋湖了。” “住到雾山院那边去,一来照顾爷爷奶奶更方便。二来,他们现在已经不那么安全了,身边必须有人在。”她说。 乔以的话不无道理。 但陆砚知在开口时还是驳了回去。 “你现在的处境回雾山院住,对他们更是不利。” “不排除周野是用这件事威胁你的可能,所以后面的麻烦大概率还是会冲着你来。” “另外,邮箱虽然是安静了几天,但什么时候邮件会再次出现?没有人知道。” “在邮件出现后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更是没有人可以预料。” 所以,依照乔以现在的处境回雾山院和二老住在一起,只会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引发更多的担心,压根儿不能解决任何实质性的问题。 但雾山院那边,肯定不能再由二老单独住了的,因为没有安全保障。 乔明鸣作为两人唯一的儿子,是第一个被他们排除的对象。他的出差频率完全顾不上家里人,所以有他和没他都一样。 第二个是乔席景,作为乔家的男子汉,他只是个高中生,这么大的风险与责任,目前而言显然无法承担。 这么一看,的确只剩下乔以可以去。 不然自己和她一起住过去?好像又不太合理…… 想了想,陆砚知晦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赵霁!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拿起一旁的手机,说:“我给老赵打个电话。” 赵霁? 乔以眉头一蹙。 乔家的确对赵霁是有养育之恩,但这是乔家自己的选择,并不代表在有难的时候,赵霁就必须得站出来,与他们一起面对。 只是压根儿来不及制止,陆砚知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在哪儿?”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筒里噼里啪啦地声音,还有不停走动的脚步声持续传出。 “在收拾衣服什么的,一会儿去雾山院那边。”赵霁说,“周野现在已经将主意打到了乔家人头上,再由着他们两个人单独住,我不放心。” 陆砚知嗯了一声,正要开口,又听赵霁说: “周野既然敢找人闹到雾山院和医院去,肯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接下来檀檀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平放在沙发中间的手机从一开始就是摁了免提的,所以整个通话乔以都听得一清二楚。 赵霁对于乔家的感情,完全超乎她的意料。 “好。有消息及时沟通。”陆砚知答。 微微愣怔间,通话已经结束。 “现在放心了吗?”陆砚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乔以瞬间回神,内心的情感百感交集。 “嗡嗡嗡……” 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沈国钧。 第73章 再起风波 沈国钧的电话号码,在乔以的通讯录至少十年。 但这十年间,这个名字在屏幕上亮起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在和陆砚知对视一眼后,乔以摁下接听键。 刚恢复平稳的心跳,也再次变得慌乱起来。 “沈爷爷”的沈字都还没有喊出口,听筒对面的沈国钧就先一步打断了她。 “檀檀,你人在哪儿呢?赶紧回雾山院来一趟。” “你爷爷奶奶他们院子内外挂满了你的照片,外面的我跟其他几个邻居已经帮你处理了,但是里面的我们翻不进院墙。” 她的照片? 是小树林野战的照片还是别的? 乔以的身子瞬间僵住,她愣了愣,问:“沈爷爷,请问是我的什么照片?” 沈国钧显然有些难以开口,他将手机递给旁边的一个女同志:“老章,你来给檀檀说。” “背景是在树林里,然后不是那么雅观的照片。” 乔以内心最后的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所以他们请律师,不仅没有对周野形成震慑,反而更加猖獗了? 另外,沈国钧是知道二老小院密码的,今天却需要翻进去才行? 问题的关键在于:直到现在,乔以也没有收到来自乔昌清的更换门锁密码的消息。 另外,乔明鸣在出差的城市没有回来,也不可能是他更改的。 赵霁则在家里收拾行李,人都还没有出现在雾山院,自然也不可能是他。 那这个突然对雾山院门锁密码进行更改的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周野的人手搞的鬼? 乔家现在已经不安全成这样了吗? 面面相觑间,陆砚知的心也紧了起来。 两人随即抓过一旁的外套,冲了出去。 …… 雾山院。 乔以和陆砚知到的时候,平日里岁月静好的小院门口,此刻满地都是花花绿绿的碎纸。 院内外的地上、树上、花草上,铺满了从视频里截取出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两腿张开,正以一种令人脸红的姿势,等着令人无法张口说出来的东西的进入。 而陆砚知想要捂住她眼睛的手,根本来不及伸出来。 乔以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担心,原本背对着他的身子突然转了过来。四目相对间,她唇角微微一扬,“我没事。”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没事。 尽管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该事件的心理建设,但当真的看到这一切时,内心的波涛还是极为汹涌的。 好在与客厅相连的那扇门是锁着的,这说明乔昌清还在医院,暂时还没有回过雾山院。 乔以不敢想象他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切,会心痛成什么样子。 “檀檀,你给嬢嬢实话实说,这上面的人真的是你吗?还是你被人换了脸的?” “这件事情要是你没有做过,必须报警!现在网上这些骗子,只要有别人的照片,什么骗局都弄得出来。” “对,你千万不要害怕!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有啥子需要的,你尽管跟我们这些嬢嬢叔叔说。” “对对对,只要能帮得上忙,我们绝对不犹豫。” 在陆砚知翻进院墙,从里面将门打开后,老邻居们一边帮忙收拾,一边给乔以出着招。 “热搜上你的那个视频,我们刚刚找出来看了,你的身体动作跟说的那些话是合不起来的。” “对,言语的确是在挑逗迎合,但你的身体毫无反应,露脸的时候眼睛里的表情还是绝望的。” “此外,你的手好像一直在比画着什么,但发这个视频的人却故意将那个区域给糊掉了,所以是在求救吗?” 他们认真地分析着,所有人脸上都透着真诚的关心。 乔以眼眶红红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些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得出的信息,网上的喷子们当真一点儿都没有看出来吗?不可能…… 只是因为他们并不想知道真相,所以完全不在乎。 乔以正想着怎么最简单地给他们解释这件事情,沈国钧走了过来。 “物业那边我已经说过了,他们会加强安保的。” “现在门禁是越来越松了,来个人让帮忙开下门,保安都开,也没有登记什么的。” 紧接着,他轻轻地拍了拍乔以的臂膀,继续说: “我们就不要追着问檀檀了,他们肯定有自己处理的方法。” “有需要给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打电话就行。” 乔以滚烫的眼睛里热气腾腾,努力克制住的泪水时刻都有从眼眶里冲出来的可能。 陆砚知见状立马伸出手搂住她的手臂,而后真诚一笑: “好。” “谢谢爷爷奶奶,谢谢叔叔嬢嬢,谢谢你们的帮忙。要是有需要,我们肯定不客气,一定开口。” 沈国钧看着陆砚知,满脸的欣慰。 有这么一个有担当的人陪在乔以,作为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他由衷的替檀檀,替乔家的二老,感到开心。 “好。”他伸出手拍了拍陆砚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那我们就先走了,老乔还在医院等我们过去唠嗑。” 陆砚知点头:“好,谢谢沈爷爷。” 他们与乔昌清和代满珍从刚参加工作就认识,看着彼此成家立业,看着彼此的孩子出生长大,看着彼此目送孩子们上学、毕业、成家、工作,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再看着彼此老去…… 这整个过程,他们都陪伴在彼此身边。 此刻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大家簇拥着朝着小区门口走去的背影,乔以再度红了眼。 老友的意义在这一刻,已经胜过一切。 …… 乔以和陆砚知回到客厅。 长方形的木桌上放着草稿纸,乔以拿过一旁的笔,开始在上面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确定知道门锁密码的人,就这些了?”陆砚知问。 “确定。”乔以点头,顿了一下,她又说:“你有没有觉得周野这个男人,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陆砚知笑了笑,“你见过哪个疯子按套路出牌的吗?” 道理好像的确是这样…… 乔以将上面的名字一个一个地划去,划到最后像是写了个寂寞。 见她抬头困惑地看着自己,陆砚知却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是周野。” “既然他的目的是将这些照片让更多的人看到,门口贴着就行了,不需要非要进院子。” “即使进院子也不需要密码,直接翻进来就行了。”他说。 乔以犹豫了一下,问:“会为了显示他对我和我家的掌控,刻意这样的吗?” 好像也说得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密码锁“嘀”的一声,小院的门开了。 两人立马抬头望了出去,是……赵霁! 三人面面相觑。 数秒后,拖着行李箱走进来的赵霁伸出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问: “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看着赵霁脸上不可思议的神情,陆砚知的眉眼顿时蹙得更深了。 “所以:小院智能锁的密码,是你改的?”他反问道。 赵霁嗯了一声,答: “是的。” “早上从京西医院出来后,我想着不是很安全,所以过来更改了密码再回去拿的行李。” “安装监控的师傅随后就到,弄好后我发给你们。” 听到赵霁这样说,两人紧了好半天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虚惊一场真是最近听到过的,最好的词语…… 第74章 来自二仙同的邀约 梁西打来电话,是在傍晚。 暖橘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客厅两米高的橡皮树上,光影与微风齐动。 人间好似梦幻一场。 乔以上一秒正对生活心生美好的热烈,在这瞬间戛然而止。 她抬手摁下接听键,语调平静,情绪淡淡:“喂。” “凌晨三点,二仙同的胡同口等你,过时不候。”梁西说。 话音落下,也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又来还是不来……直接挂了电话。 乔以原本已经到了喉咙眼的“双龙九凤冠的事,你是答应了?”,不得不咽回去。 这是自打从兴安村回来后,梁西第一次联系她。 有些突然,但又在意料当中。 因为这件事情即使梁西不答应帮忙,他们也会调查出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以她对梁西目前的了解来看,他是绝对不会白帮这个忙的。 但至于他会提出什么条件作为帮忙的前提,乔以不太猜得到。 她正想着这件事情,陆砚知的声音有些猝不及防地在耳畔响了起来。 “刚刚是接了谁的电话吗?”他问。 乔以收起眉眼间的沉重,笑答:“你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的?我都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 陆砚知愣了一下,将手中的热水递过去,示意她暖暖手:“你接完电话。” “是梁西打来的,说凌晨三点二仙同的胡同口碰面。”乔以接过浅浅地喝了一口,热水进入胃子的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那些挽起裤腿将脚踝裸露在外的年岁,终究还是过去了。 时间已经来到一进入冬天,她一口凉水也不喝的养生局。 只是……二仙同? 一想到这个地方,不等陆砚知回应,乔以的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声音分贝重了好几分,又问: “你说,梁西将地方约在二仙同,会是因为复刻双龙九凤冠的人,也在二仙同吗?” 鬼市里大大小小的店铺以及地摊,他们两人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数遍。 截至目前,除了梁西手中卖出去的那顶双龙九凤冠,这个东西再没有出现过。 很显然那个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版的年轻男子,在买走之后暂时还没有任何动作。 那他买来做什么? 难道只是觉得其精美? 目的并非为了做旧贩卖? ……这同样没有人知道。 但如果复刻这顶双龙九凤冠的人,是二仙同里的人,那他为什么还要进行售卖?自己做旧后直接倒,拿到手里的钱岂不是翻倍翻得更为厉害? 毕竟搞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吗? 谁会跟这个人人都爱的字眼,过意不去呢? 只是如果这个人跟二仙同里的其他东西毫无关系的话,梁西又为什么偏偏将碰面的地点选在二仙同? 凌晨三点半的二仙同人来人往,而人一多眼睛也就多了,口也杂乱,自然也就不是个什么安全和具有隐私的地方了。 所以这一时间,陆砚知也有些拿不准梁西的目的。 沉默片刻,他说: “先别想这么多,等去了就知道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是吗?” 夜间从麋湖到二仙同至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这意味着他们将在凌晨一点半左右就必须得出发,但陆砚知明天还要上班。 想到这儿,乔以抬头看向他:“一会儿我打车过去就行,如果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陆砚知听到她这话,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等到她遇到事了再给他打电话,再等到他从麋湖赶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尸体都开始出现尸斑了。 “如果我会瞬间转移的话,你这个想法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微微低头回看着她,一本正经地笑了笑。 瞬间转移? 乔以噗嗤一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自己真的可以。” 大庭广众之下,梁西不可能拿她怎么样,这是其一。 其二,梁西应该很清楚,他们这边既然能挖出他是张恩露初恋的身份。对于他其他的那些身份,以及所做过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要是真的敢拿她怎么样的话,他自己也跑不掉。 这么愚蠢的事情,不会是梁西这种混迹社会多年的人的选择。 陆砚知也笑:“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呢,你不可以一个人去。” 他虽然笑着,但眸子里的肃色乔以也看到了。 短暂的迟疑后,她点了头:“那到时候我来开车,你上车就睡。行吗?” 陆砚知想了一下,说:“好。我一定严格遵守约定:上车睡觉,下车拍照。” 乔以当然知道他这是玩笑话,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随即,两人默契地朝着各自的卧室走去。 …… 二仙同。 凌晨两点半,距离和梁西约定的碰面时间还有整整半小时,陆砚知的车已经在二仙同对面的马路边停了下来。 之所以提前这么久到,是想看看梁西有没有其他同伴。 当你从一个人的身上套不出线索时,转个方向从他朋友身上入手,没准儿事情就会出现新的转机。 但令两人有些意外的,是梁西竟然一个人来的。 他开了一辆极为破旧的面包车,车内原本载人的空间,被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箱子填得满满当当。 至于木箱子里放的到底是什么,因为光线过于昏暗又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陆砚知和乔以都没有看清。 短暂的迟疑,乔以收回目光看向陆砚知,问:“不然我先过去,你留车上,一会儿趁梁西不在,再过去看看木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陆砚知摇头:“里面真要是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东西,他出门时也就不会带了。” 鬼市这帮人的交易,二仙同只是一个联络的点,真正值钱的交易都是在背后藏着进行的。 梁西作为一个混迹这行多年的人,更是谨慎。 乔以顿了一下,说:“追踪完梁西,有必要顺带追踪一下,那个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的青年吗?” 陆砚知伸手关掉闹钟:“这件事,你哥……已经在进行了。” 两人并肩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哥? 乔以听到这个有些愣,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陆砚知说的哥……是赵霁。 她哦了一声: “好。” 第75章 再赴二仙同 梁西耷拉着脑壳蹲在马路边,比起乔以前几天看到他时,那本就纤细的身板又瘦了一整圈。 他手里的烟一如那天,一支接着一支。被手指弹落的烟灰追随着风,落在他的衣服、裤子、鞋子,还有脚下的水泥地上,但他压根儿不在意,连拍一下都懒得。 在缓缓上升的烟圈里,他顶着一头乱发看起来疲倦又茫然。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抽的到底是烟还是寂寥,又或者……是对于眼前生活的惆怅与不满。 听到有脚步声在他脚边停下,梁西缓缓抬头。目光触及陆砚知时,本就冷沉的脸瞬间又往下拉了几分。 “你来做什么?”他极为不满地问道。 乔以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这分明是陆砚知与梁西的第一次见面,但梁西问的却不是“你是谁”。 难道在这之前,陆砚知已经单独约他碰过面了?但她确定自己没有听说过这事。 乔以先是看了看梁西,紧接着又转头看向陆砚知:“你们认识吗?” 迎来的却是异口不同声的答案。 陆砚知:“不认识。” 梁西:“认识。” 所以: 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眉眼紧蹙间,听得梁西嗤声一笑,说:“你陆法医肯定不认识我,但我可认识你。” 他定定地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的陆砚知,眼睛里的情绪极为复杂。 “露露的手机相册里,全是你的照片。备忘录里,也全都是你的喜好。” “甚至……和别人在床上翻滚时,都叫的是你的名字。” “就这细皮嫩肉的,在我们乡下连粪桶你都挑不起,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上你了。” 在梁西的叹息声里,满是难以理解,难以接受。 张恩露喜欢陆砚知一事,这么多年来乔以一直以为,知情人只有她自己。 因为张恩露告诉她,这是属于她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那个情色视频里发生的事情梁西竟然知道? 并且……知道里面那个男人不是陆砚知。 张恩露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的事情? 眼前的梁西对于张恩露身前的那些事又知道多少? 此刻的乔以茫然不知。 她再一次怀疑起自己同张恩露之间的友情,在张恩露心中到底算什么? ……什么也不是。 相比于她的震惊,陆砚知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所以,你认识张恩露的情夫?”他看着面带讥嘲的梁西,声音寡淡地问道。 梁西听到这个问题后,嘴角的弧度越发恣意:“你问的是哪一个?” 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是张恩露的情夫不止一个的意思。 乔以再次僵住,舌头好似被冻住了似的,迟迟说不出话来。 陆砚知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就这么笃定,她所有的情夫你都知道?” 他微微上扬的尾音里,透着对梁西这份自信的质疑。 梁西挑衅一笑:“当然。” 他知道张恩露有情夫,也知道她的情夫不止一个。 但他还是没有放下张恩露,至今未结婚不说,甚至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当真这么情种吗? 那天在兴安村的时候,乔以的确是这样以为的。 否则她走的时候说不出那句“好好生活,才是对你们当年感情最好的回应”。 但现在乔以却不这样认为了。 因为在她告诉梁西,张恩露的死有蹊跷后,梁西只是一个劲儿地怒斥胥远,而半个字都没有提及这些情夫。 既然是情夫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那这帮人就都有杀害张恩露的嫌疑。 毕竟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一旦被曝光,现在拥有的一切肯定都要受到或大或小的影响。 从张恩露婚后一直拮据的经济状态来看,这些人肯定是没有在她身上花钱的,无非就是出于刺激想要让身子爽爽,至于其他的他们拎得极清……不可能。 胥远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做不出跟曾婧一直勾搭,还在婚姻中就有了私生子。 但张恩露这么多情夫,就是好人了吗? 他们两人间到底是谁渣了谁,乔以现在觉得很难说清楚,甚至开始觉得那个最先破坏家庭的人,未必就是胥远。 似乎是见陆砚知不相信自己说的话,梁西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毕竟她的情夫也就那么五六七八个,还能有我不认识的?” 五六七八个? 乔以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跟张恩露这么多年的友情,结果到头来:连个男性朋友都不如。 在陆砚知看来,梁西说这番话的真实目的,并非想炫耀自己知道张恩露的秘密更多,而应该是……他也是诸多情夫里的一个。 “那又如何呢?” “情夫这么多,有人在意她的生死吗?” 陆砚知看了梁西一眼,淡声应道。 梁西没有说话。 陆砚知这话哪是真的在说没有人在意张恩露的生死,分明是在告诉他,他是张恩露的情夫又如何?啥也不是…… 梁西掐掉手上的最后一根烟,用力往地上一摔,而后站起身扛起脚边的麻布口袋,朝着胡同里走去。 陆砚知和乔以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相比于某热搜热度最高那会儿,二仙同的人流量已经恢复了不少。 梁西走到他的老位置坐下。 很快,他的四周就围满了人。 “黑子,你最近干嘛去了?我跑空好几次了。” “黑哥,今天带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快快快,快拿出来看看!” 梁西的东西真假参半,回头客之所以多,是因为他总是能搞到一些极为罕见的东西,并且出手价格都不算高,算是捡漏的一个好渠道。 “话说你这边还有没有双龙九凤冠的复刻,给我搞几顶,价格随便你开。怎么样?” “实在没有的话,你卖我细节图也可以。” 梁西顿了顿,问:“就这么想要吗?” “当然。这么好的发财机会谁不想要?”人群异口同声地应道。 双龙九凤冠真品至今下落不明,正是作假的好时机。 凤冠在之前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出手的,但这两年随着中式美学的火爆,品相好的凤冠可以说是供不应求,价格更是早已翻倍。 梁西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好似正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 “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们,去哪儿可以找到复刻它的人。” 在关键处停下来的他,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乔以和陆砚知。 “去……十八层地狱。” 第76章 被证实的猜想 去十八层地狱? 梁西的意思:是复刻这顶双龙九凤冠的人,已经死了? 所以: 难道这就是那个假博主跑路的原因所在? 但跑路归跑路,对方为什么要将这口锅丢到她的身上? 乔以的脑子一团乱麻。 她先是看了看陆砚知,接着又转头看向梁西。 梁西完全来不及就这句话展开详细的解释,围着的人群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犹如麻雀一般叽喳了起来。 “黑子,你这人就没有意思了。不卖就不卖,你诅咒人下十八层地狱是几个意思?” “对啊,在二仙同摆摊这么多年,你也知道这是大家忌讳听到的话,故意的是吗?” “算了算了,很显然人家黑子哥前段时间挖到的那个宝贝已经卖出去了,现在又怎么看得上我们手中的这点小钱?” “呵呵,小钱?当初他输得一无所有,捡老子丢在地上的烟头抽,你们忘了?现在身上有几个钱又开始跳动,回头输完了别想老子再给他买一支烟!” 输得一无所有? 这个输……指的是赌博吗? 但从他们目前手中所掌握到的关于梁西的资料来看,并没有他好赌这一条。 看来这个男人身上,多的是他们没有挖到的东西。 乔以和陆砚知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开口。 似乎是因为被人揭了短,梁西刚刚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此刻已经怒了。 “做这顶凤冠复刻的人,已经死了。” “我他妈要是能将人复活,我还会让你们去地狱找人?” 他面红耳赤地看着这群围着他的人,沉声应道。 ……死了? 怪不得他们缠了梁西这么长时间,无论怎么给价,他那边都一口咬定,双龙九凤冠的复刻没了。 这么好的手艺人,实在是可惜。 梁西当然也清楚这帮人最终的目的并非双龙九凤冠的复刻,而是要做这个复刻的人,去为他们复刻别的更为值钱的东西。 巷尾一角,伴随他反问声的落下,突然变得异常安静,在晦暗的灯光下,甚至逐渐诡异起来。 而梁西在说出那句“我他妈要是能将人复活”时,激动的情绪中夹杂着极为明显的不甘与难过。 如果只是一个认识的手艺人,他顶多感到遗憾和唏嘘,并不会滋生这样复杂的情绪。 这令乔以的内心突然涌出,在今天之前其实就已经出现过不少次的猜测。 复刻出这顶双龙九凤冠的人,是: ——张恩露。 在进入府山博物馆前,张恩露就对各个时期的凤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并且已有不少简单的成品。 但自从开始修复学习后,乔以再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过与之相关的话题。每每问起,她的回答都是:上班打卡,下班带娃,哪有时间? 张恩露一个人带胥幽幽忙得鸡飞狗跳,倒床就能睡着的样子,乔以见过太多太多次。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所以乔以对此更是信以为真。 胥幽幽之前也有提到过,张恩露的手机里有很多张关于双龙九凤冠的照片。 而处在修复期的双龙九凤冠,是不允许修复师以任何名义私自拍照保存的。 一切在这个时候不言而喻。 事实再次给了乔以响亮的一巴掌。 她对张恩露所谓的了解,了解到的全是张恩露想让她了解的。 至于那些不想被她知道的,张恩露其实一直都在守口如瓶。 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你说的这个已经死了的人,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在府山博物馆上班的女朋友?” 据那天在兴安村时梁西的口述,张恩露是在决定离开张家湾时与他分的手。 而张恩露进入府山博物馆,是在离开张家湾的第三年。 但人群中的这个大哥,用的称呼却是女朋友。 此时的乔以已经分不清梁西撒谎的对象,到底是眼前这群人,还是她。 她看向陆砚知蹙了蹙眉,陆砚知唇角微微一勾,而后垂在两侧的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摇了摇头。 这是在告诉她忍住,暂时什么也别说,先等梁西的回答。 愣怔间,梁西竟嗯了一声:“是。” 是? 乔以险些因为这个答案,震惊到倒下去。 这顶双龙九凤冠的复刻,竟真的来自张恩露的手? 从双龙九凤冠被挖掘出来到现在,她从没有听张恩露提起半句。 另外,张恩露是如何早在发掘前就知道这顶凤冠的存在的? 这多多少少有些蹊跷。 还有……那个冒充自己的博主,又是谁? 张恩露跟这个人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诸多情夫中的一个? 不然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和对方合作? 乔以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天真,竟会以为张恩露在云涧,除了她、同事和家里人外,真的就没有别的人际关系了。 结果: 事实呢? 事实是张恩露的社交圈比她还广。 “黑子,我看你是在吹牛逼?你那女朋友是在府山博物馆上班,但都不是正式员工。她要是能将双龙九凤冠复刻到这样的地步,又怎么可能通不过转正的考核?” “对啊,你要是不想把这个手艺人推荐给我们也就罢了,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人,毕竟这个人可是你的摇钱树。但你扯这种犊子,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显然,在场没有人相信梁西的话。 对于这一点,乔以并不意外。 梁西作为专业倒卖古玩的人,他的嘴里从来就没有几句真话,否则也不会真假参半着忽悠买家了。 乔以意外的,是这顶复刻的凤冠在梁西手上。 无数的疑惑开始疯了一样地涌向她的脑子。 “我他妈要是骗你们,我一会儿出了二仙同就被车撞死!”梁西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情绪极为激动地回了一句。 “得了得了,你说是就是,不至于发这种毒誓。” “那个你今天到底有没有东西要卖的?赶紧拿出来我们看看。” “对对对,最近又搞了啥好物?” 梁西解开脚边的麻布口袋,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东西都有,但都是一些相对平常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或者异常的。 所以: 梁西约她凌晨三点到二仙同碰面,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她,凤冠复刻者是张恩露? 突然: 凤蝶翡翠簪出现在了乔以的视线里…… 第77章 博物馆的内贼 凤蝶翡翠簪在经应梦的手进行修复后,已经彻底拉垮。 在乔以拒绝对其进行二次修复后,没有其他应对措施可选择的于建国,对此被迫呈现摆烂状态。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错,这会儿的凤蝶翡翠簪应该躺在修复室某张桌子,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静待被人彻底忽略不计。 乔以怎么没有都想到,结果它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二仙同的鬼市。 于建国的合作对象向来是老驼旧物,而现在凤蝶翡翠簪却是在梁西手上。 所以这和梁西里应外合的,应该是另有其人才对。 难道府山博物馆古物修复中心,已经被于建国和应梦那样的内贼渗透了个遍? 一想到这儿,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瞬间涌遍全身。 陆砚知看着僵在原地的乔以,顺着她震惊的目光看了过去。 凤蝶翡翠簪他并未见过,但听乔以提到过。 所以目光触及地摊上的簪子时,他立马掏出手机,将眼前这一幕给录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将这支看起来有点奇怪的簪子拿在了手里。 在看了又看后,打趣道:“黑子,你这是什么东西?义乌九块九包邮来的吗?” 义乌九块九包邮来的? 他今天摆出来的这些东西虽然都不值钱,但它们却难得地拥有一个共同点。 ——真。 遭到质疑的梁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是凤蝶翡翠簪后,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 “义乌可没有这样的簪子。” “我黑子从来不吹牛逼,你要是能九块九给我搞到一模一样的,有多少支我全都要了。” 那人听到这话,一边瘪嘴,一边摇头,面带讥嘲地回: “你吹不吹牛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支簪子被修复成这个逼样,除非来个新怨种,否则不可能有人买。” 梁西好似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一般,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这你就不懂了,你低价购入,再花钱找个懂的人稍稍修复,这不身价就起来了吗?” 修复后的凤蝶翡翠簪身价能不能起来,乔以不得而知。 此时她在想,梁西敢当着她的面将修复失败的凤蝶翡翠簪摆出来,丝毫不避讳。 是因为不知道这是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还是压根儿不怕它被人发现? 毕竟二仙同人人皆知,老驼旧物里摆着一堆,属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的东西,也没有人拿老驼旧物怎么样。 又或者……是在故意将府山博物馆有内贼的消息透露给她? 乔以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她显然不相信梁西会这么好心。 来之前,她原本是想找斌子侧面打听一点相关消息的,因为他们这帮人都很谨慎,从不在微信和电话里透露任何重要信息。 如果斌子那边必须收钱才会卖她相关消息,乔以也接受。 结果: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天出摊的斌子哥,今天恰巧没有出摊。 一切就是这么的……不凑巧。 乔以继续打量着二仙同里来来往往的人。 只见不远处黑黢一片的胡同转角,突然有了光亮。 和她对视了一眼,陆砚知迅速收回自己的注视,转而看向正和买主讨价还价的梁西,说: “我们走一圈再回来。” 梁西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但看着陆砚知和乔以朝着胡同口走去的背影,他内心的蹊跷越来越多。 …… 从二仙同出来,陆砚知带着乔以绕了一个弯,紧接着又从侧门再次走进胡同。 他的目的是想减少梁西心里的戒备,从而流露出一些较为真实的东西。 但偏偏他选择的方向,又是与梁西摊位背道而驰的。 “我们这是去老驼背的店吗?”乔以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个转角处的亮光,正是来自老驼旧物。 陆砚知看了一眼时间,嗯声道:“对。” 但这一次两人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直接推门而入。 从热搜事件开始,于建国跟老驼背肯定就进行了沟通。 乔以不用问也知道,现在的她只要一走进老驼旧物,就会被老驼背认出来。 而人都被对手认出来了,还能挖掘到他们藏在暗处的东西吗? ……不可能。 所以两人装作从门口经过的样子,来回走了好几次。 “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似乎已经收起来了。”乔以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分贝说道。 陆砚知对此是意外又不意外,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你确定这里面一件府山博物馆的东西,都没有了吗?” “视线以内是这样,但视线盲区就不知道了。”乔以踩在地上的砖头上,踮起脚尖努力地张望着。 一阵沉默后,她又说:“你没有发现老驼旧物改了布局吗?” 陆砚知双手扶在她的腰边,语调平缓:“发现了。” 他在第一遍路过它时就发现了。 另外,之前看到的那些来自其他地方(非博山博物馆)的珍贵古玩,也没了踪迹。 这么短的时间,那些东西不可能出售得那么快。 所以它们最大的可能,是被老驼背暂时收起来了。 至于为什么收起来,到底是出于避风头还是绝后患,又或者是出于别的其他目的。 这只有那个收起来的人,心知肚明。 至于他和乔以,那定然是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得出的。 短暂迟疑后,陆砚知说: “这样,我进去走一趟。” “你趁我转移老驼背视线,尽可能地将照片拍得清楚一些。” 乔以点头。 …… 老驼旧物。 见有人推开半掩着的门走进来,睡在躺椅上的老驼背摁着扶手缓缓地坐了起来。 “帅哥,想看点什么?”老驼背问。 陆砚知看着橱窗里的东西,头也没有抬地答道:“随便看看。” 老驼背立马又躺了回去:“行。那你慢慢看,有需要再叫我。” “好,谢谢老板。”陆砚知说。 老驼背的说话声听起来有气无力,和之前精神抖擞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他闭着眼睛躺在角落里,咳嗽和吐痰的声音断断续续。 将店铺内摆出来的这些古玩大致浏览一遍后,陆砚知走到他的身旁,若有所思地问:“老板,时盘被人买走了吗?” 听到时盘二字,老驼背黯淡无光的瞳孔微微一震。 他抬头看着陆砚知,眉头上挑,反问道:“你想要它?” 陆砚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开门见山:“你开个价?” 老驼背接连咳嗽了好几声,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 他端过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大半,紧接着叹了一口气,应道: “你……来晚了。” 第78章 到底是谁来晚了? 来晚了? 陆砚知没明白老驼背这句话暗含的意思。 他微微愣了愣,低头迎上老驼背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问: “你的意思,是时盘被人买走了?” 老驼背抬起宛如枯枝的手,缓缓地从衣兜里取出手帕,擦了擦因咳嗽而流到嘴角的口水,一边摆手一边解释: “时盘不是被人买走了,是回它主人家里去了。” 时盘的主人? 时盘的主人不是府山博物馆吗? 难道这就是上面的调查,给于建国带来的震慑力? ……立马归还。 那: 是不是之前所有从府山博物馆里流入老驼旧物里的古物,现在都物归原主了? 陆砚知正思考着,又听见老驼背说: “前段时间它的主人缺钱,就放到我的店铺里来摆了一段时间,想着变现周转下资金流什么的。” “结果你也看到了,一直都没有卖出去。这不现在人家主人资金回流了嘛,昨天就派人给接回去了。” “你啊,但凡早来两天,都能捡个大漏。” 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口吻听起来像是替陆砚知的晚来,感到十分遗憾的样子。 时盘变现? 资金周转? 听这话,时盘现在的主人既不是府山博物馆,也不是老驼旧物这家店。 这是……另有其人? 但它的所有权,分明是府山博物馆。 从府山博物馆到老驼旧物,再从老驼旧物到私人手里。 这中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命运辗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陆砚知都不用细想,也能肯定这是一件盘根错节,深究必捉一窝出来的事情。 原本他今晚和乔以来二仙同的目的,纯属为了赴梁西的约。 又正巧老驼旧物就在旁边,这才想着顺带一走。 结果一个顺带,竟顺出了这么大一个……不知道该说是瓜,还是该说是秘密的东西。 陆砚知不免有些唏嘘。 他微微顿了顿,又说: “你看能不能在中间帮忙牵个线,后面他要是再想出手,我来排第一个。” “既然我了解这个东西,自然也就知道它大概的一个价值。” 这句话的意思再直白不过。 ……只要对方肯开价,他都给得起。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老驼背再度抬起他那只颤抖的手,在自己身前摆了摆。 “不是钱的问题。” “你还是看看别的东西。” “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字,没有必要强求。” “这比时盘更具意义的东西,还多着,总会遇到那个既合适又属于你的东西。” 话音落下,老驼背躺回他的老位置,接着直接将眼睛闭了起来。 他这个举动的意思很明显,即:不打算就此事再继续和陆砚知说下去了。 他缩成一团,背对着陆砚知,因咳嗽而抖动不止的身体看起来分外虚弱。 以他的年龄和目前的身体状态来看,陆砚知有些担心他熬不过来年冬天。 看来针对老驼旧物的追踪,必须得提个速了。 否则很多的秘密,只怕是要随老驼背一起带进墓地去。 而事情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老驼背就是那帮人文物转移的最好背锅侠。 想到这儿,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涌遍陆砚知的全身。 …… 走出老驼旧物,天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白。 这个点的鬼市,该结束的交易,都已结束。 密集的人群变得稀稀落落,密密麻麻的地摊空无一物,好似刚才的热闹皆是场虚无。 乔以见陆砚知出来,紧着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陆砚知在和她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转了一个弯,朝着梁西的摊位走去。 “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吗?”她问。 见旁边有人经过,陆砚知将声音放得低了许多,说: “老驼旧物里的东西的确进行了大换血。” “我们上次看到的那些东西,没有一个还在。” 这和乔以刚才在窗外观察的结果一致。 听到他的话,她若有所思。 连修复失败的凤蝶翡翠簪如今都能被人瞧上,紧接着不知道以什么手段从府山博物馆里带了出来。 至于带出来的目的,当然是进行售卖。 那售卖的目的呢? 一个字:钱。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以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连鬼都可以不是鬼,又更何况是人呢? 只是这样一来,府山博物馆其他文物的安全,又该如何得以保障? 难道只能等着被内鬼洗劫一空吗? 在这个天还没有彻底亮起来的清晨,乔以的内心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最开始寻找双龙九凤冠的下落,目的是洗脱自身嫌疑,以及核实闺蜜死亡的真正原因。 而现在她肩上的责任又多了一项。 ——守护与追回府山博物馆丢失的文物。 …… 二仙同巷尾。 梁西正在收摊。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有看皇历的原因,今天手里的东西竟然一个都没有卖得有出去,即使他已经将价格压到了最低。 他一边烦闷地将东西往蛇皮口袋装,一边骂着。 见陆砚知和乔以走过来,他的脸瞬间拉得堪比象鼻一般的长:“该不会是你们两个搞的鬼?” 乔以看着他眼里的怒火,顿感莫名其妙。 她蹙了蹙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西冷冷一哼。 “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刚刚去做什么了,还需要我说出来吗?” “你们走的时候,我的地摊和往常一样围满了人。” “你们一走,那些人也跟着走。” “要不是你们散播了什么消息出去,我的东西会卖不出去?” 他在二仙同摆摊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蹊跷的情况。 所以梁西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仅仅只是一场巧合。 看着“呸呸呸”个不停的梁西,陆砚知伸手将乔以拉到了自己身后。 “现在有求于你的人,是我们。” “说得难听一点,我们讨好你还来不及,” “即使要背刺,那也不会是现在。” 陆砚知的直接令梁西整个人一僵,他原本以为陆砚知要怎么编一场,目的当然是为了忽悠住他。 结果,陆砚知连只是短暂同他合作,后期不排除会翻脸这样子的真实目的,都说了出来。 梁西觉得这么来看的话,陆砚知这个男人还是挺男人的,怪不得张恩露到死都要垂涎。 但又如何呢? 情敌就是情敌…… 梁西扛过麻布口袋往背上随意一搭,紧接着极为不满地瞟了陆砚知一眼,说: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们了,双龙九凤冠的复刻人是露露。” “你们不用再跟着我了。”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说跟了也没有用吗? 但陆砚知和乔以在对视一眼后,还是跟了上去…… 第79章 隐藏的蛀虫 破旧的面包车发出剧烈的声响,它沿着府河疾驰而去。 乔以坐在副驾驶,冷风从半掩着的窗户透进来,被吹得肆意扬起的头发下,是一张眉头紧蹙的脸。 “这不是回兴安村的路。”她说,“梁西这到底在将我们往哪里带?” 陆砚知紧跟着前面的面包车,和忧心忡忡的乔以相比较,他的目光冷静而坚定。 在红灯前停下时,他转头看向她,浅笑着应道:“一会儿的事,一会儿就知道了,不是吗?” 道理的确是这样,毫无任何毛病可言。 但车到山前,其实未必就有路。 所以,面对身上藏着诸多秘密的梁西,乔以实在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察觉到她的担心,陆砚知又说:“他的目的地,应该是张恩露被打捞起来时的那个位置。” 顺着这条路继续走,不远处确实是陆砚知说的这个位置。 但乔以不是这个想法。 她在手机导航界面,分别输入出发和到达的位置,看着上面显示出来的路线图,对于陆砚知提出的这个推测,她更是觉得可能性不大。 “如果是露露的那个位置,刚刚在二仙同那个十字路口,直接右转不就可以了吗?” “如果说梁西走神错过了第一个十字路口,那后面也还有很多次掉头的机会,但他都没有选择。” “偏偏开到城里,绕上这么一大圈,有什么意义吗?” 陆砚知正准备解释,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人:赵霁。 乔以看了一眼时间,刚过六点。 难道是乔昌清和代满珍有什么突发情况? 一想到这儿,她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整个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两人的这通电话上。 赵霁:“在哪儿?” 陆砚知:“跟着梁西在城里瞎转悠。” 赵霁:“你那边问出什么来了吗?” 陆砚知:“暂时没有问出什么,但无意间发现了点东西。比如:府山博物馆里的某个东西,现在是别人的私有藏品。” 赵霁:“府山博物馆里的那群蛀虫要是再不处理,只怕下一个不见的,可能就是镇馆之宝了。” 那群蛀虫? 这个群字,令陆砚知上一秒还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下一秒就冷如车窗外呼呼的风。 陆砚知:“展开说说。” 听筒里突然传出一声重重的闷哼,像是发力时的喘息。 紧接着,又是砰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大早上的……赵霁是在做什么? 赵霁:“之前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的那个人叫陈成,他的手上有我之前在府山博物馆的展览上,看到的东西。” 所以: 府山博物馆的现状,已经到了这么紧急的状态吗? 除了跟老驼背合作的于建国和应梦,以及和梁西合作的不知名人士,还有那个将时盘变成私品出售的不知名人士二号。 现在,竟然还有另外的人! 陆砚知:“这件事情先不要给调查组那边透露,再跟跟看。” 听筒里又是一记令人想入非非的闷哼声。 赵霁:“最近没有你的八块腹肌跟我一起撸铁,我这多多少少还有些不适应。” 所以赵霁这大早上的就开始运动了? 不过,陆砚知的八块腹肌和他一起撸铁,这又是什么意思? 乔以没有说话,她只是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了陆砚知腹肌所在的位置。 隔着衣衫,似乎也能看出那坚挺的轮廓。 察觉到乔以的目光,陆砚知顺势低头,四目相对间,率先红脸的人竟是他自己。 他全然不知,此时的乔以脑海中就三个字——自律男。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颜色。 车内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正在这时,赵霁的声音再次在车内蔓延开来。 “没有砚知哥的腹肌在我眼睛前刺激,这晨起的运动都变得有些乏味了。” 相比于刚才两人正经对话的语调,此刻的赵霁,声音多多少少有些不那么正经。 陆砚知的脸顿时红得更厉害了:“滚!” 下一秒,电话已经被他挂断。 乔以和张恩露之间偶尔也会这么嗲的说话,无非就是关系到位后的一种玩笑。 所以面对陆砚知和赵霁刚刚的对话,乔以倒不觉得震惊。 只是有些意外倒是真的,毕竟两个平日冷如喜马拉雅,一丝不苟的男人,私底下竟然也会开玩笑? 见乔以将头瞥向窗外,陆砚知略微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别听老赵瞎说。” 乔以听到他的声音,回头一笑:“能理解能理解。” 理解? 陆砚知想说:这种理解,其实大可不必的。 “砰!” 正在这个时候,车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梁西的面包车在两人的正前方停了下来。 ……抛锚了! 走下车来的梁西看着废了的车胎,边踹边骂。 “你他妈什么时候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傻逼玩意!” “去他妈的!今天就不该出这个破门儿!” “东西,东西一个没有卖出去。车子的胎还他妈拉垮了!艹他大爷的!” 接连呸了好几声后,梁西从包里掏出烟,准备来上几支。 刚掀开烟盒,整个人的情绪暴上加暴。 烟盒里一根烟也没有了。 他极为恼怒地将烟盒捏了个稀耙碎,然后满脸不情愿地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借下电话,手机没电了。”梁西站在车窗外,看着驾驶室的陆砚知说道。 陆砚知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掏出衣兜里的手机递了出去。 梁西接过手机:“谢谢。” 看着梁西朝着府河边走去的背影,乔以若有所思:“我们要下车吗?” 陆砚知将车窗完全降下:“不用。” 他递给梁西的是全新的备用机,上面什么都没有,梁西大可随便翻。 另外,梁西只要打了电话,即使他清除通话记录,回头陆砚知这边也是可以查到。 因此,跟踪他打电话这点,在陆砚知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 二十分钟后,梁西拿着手机走了回来。 “能把我送到露露被人打捞起来的那个位置吗?”他问,“我想,去看看她。” 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有求于陆砚知,还是因为想到张恩露的死。 梁西此刻的语气听起来没了刚才的戾气,甚是显得有些低沉。 他的目的地,竟和陆砚知预估的一模一样。 乔以很是意外。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陆砚知嗯了一声:“好。” 但梁西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回到面包车的位置,打开了后备箱。 …… 府河边。 梁西走在乔以身后,他的手里拎满了刚从后备箱里取出来的,带给张恩露的东西。 黄白色菊花、纸糊的别墅、面值大小不同的冥币、青香红烛、貂皮大衣、首饰、豪车、名表……甚至还有麻将机。 都说成年人不做选择,成年的死者也是这样。 那些张恩露在生前没有享受到的,梁西在今天全都给她安排上了。 至于她到底能不能收到,除了她,没有人知道…… 第80章 又现面具男 梁西在河边蹲下。 他拿出打火机,一边烧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张恩露说着话。 “露露,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当初要是拉住你,不让你嫁给胥远那个狗杂种,你现在肯定不会死了?” “都怪我,是我没出息,是我没能力,对不起。” 随风摇曳的火光前,他的脸被烫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怎么揩都揩不完。 从知道张恩露的死开始,梁西感觉自己快把前半辈子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流了回来。 “你在那边好好的,等我来找你。” “这辈子没有娶你做我媳妇,下辈子你一定要给老子这样的机会,好吗?” “要是想我了,缺啥东西了你就托梦给老子,知道吗?” “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 乔以站在梁西身旁,听着这一句句令人难受的话,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看着火光下这堆只属于张恩露一个人的东西,想起张恩露反复托给她的那个梦。 “乔宝,我不叫招娣。” “我的名字叫恩露。” 乔以又怎么会不知道,张恩露是想改掉自己墓碑上的名字,无时无刻不想。 陆砚知看出乔以的情绪正在一点一点垮掉,他伸手搂住了她的臂膀,紧了又紧。 乔以每次去青山院看张恩露,墓碑前的那些东西都是她上一次捎给张恩露的。 所以: 无论是老张家的人,还是胥家的人,自从她葬礼结束后,谁也没有再去看过她。 都说死亡不是真正的终点,遗忘才是。 但张恩露不同,从她尸体被人从府河里捞起来的那一刻开始,她生命的终点就已然来临。 生而为人,为什么不能人人都是被爱的那一个呢? 正想着这件事情,梁西突然看了过来。 “露露死后,你梦到过她吗?”他问。 乔以看着他噙满泪水的眼睛,嗯声点头。 听到这话,梁西的唇角瞬间漾起一抹笑,他抬手揩了揩眼睛,又说: “下次再梦到她,让她来梦里找我,可以吗?” 他诚恳的表情里透着祈求,还有委屈。 但这个东西又怎么可能是乔以能决定的事。 她要是能决定,那个推张恩露入水的凶手又怎么会安然无恙到现在。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避开梁西的目光后,说: “露露托梦给我,想把墓碑上的名字改成张恩露,但老张家那边我打了电话。” “他们说:要是改了墓碑上的名字,会影响张祥未来的运势,所以没同意。” 就张祥那好吃懒做,偷奸耍滑的性子,能有什么运势? 不进笼子,已是最好的运势。 但老张家不信,他们坚定不移地认为,张祥能改过自新,能飞黄腾达。 他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一个被人看到的机会。 所以他们一次次地抽出张恩露的血,喂养给张祥。 而这些事情,梁西也是知道的。 他听到乔以的话,体内的怒火瞬间冲了出来。 “露露生前,张祥是老张家的龙卵子。” “露露死了,还要为这个龙卵子服务?” “去他妈的龙卵子,老子明天就去把碑上的名字改了!我倒要看看,龙卵子还能死了不成!” 他踹过脚边的石头,重重地砸向河中。 愤怒、无力、无奈、憋屈、痛苦。 石头被踹入河里的声音,“咚!咚!咚!” 不知道那天的张恩露被人推下去时,发出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声音。 …… 结束祭拜,三人回到车上。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砚知,看着梁西,问:“张恩露为什么会复刻双龙九凤冠?” “这还需要问吗?”梁西冷冷一笑,“当然是为了钱。” 陆砚知对于这个答案倒也不算太意外。 张恩露结婚后经济一直很窘迫,乔以经常想方设法的给胥幽幽塞红包,买东西,送充值卡什么的,换着法子地补贴着她的婚后生活。 而随着胥幽幽年龄的增长,需要用钱的地方肯定是越来越多的,张恩露在这个时候搞上副业,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点儿都不稀奇。 陆砚知从储物匣里取出一包烟,递向梁西,又问:“找她复刻双龙九凤冠的那个人是谁?” 梁西立马将手中的烟点燃,说:“这我还真的不认识。我只知道对方是露露的老买主,之前有找露露做过其他的。” 陆砚知当然不相信梁西的这番说辞,他定定地看着梁西的眼睛,嘴角微微一勾后,声音猛然一沉: “你连张恩露有几个情夫都一清二楚,怎么这么个小事,你反倒是不清楚了?” 见陆砚知发怒,梁西的眼神越发的躲闪和慌张。 他面色变得有些为难,又开始吸烟不停,支吾了半天后什么也没有说。 陆砚知拿过手边的矿泉水,浅浅喝了一口,又沉默了几秒,说: “这件事情你要是愿意帮助我们,没准儿能戴罪立功。” “要是等到我们都调查出来了,你再交代,那到时候一切可就都晚了。” 梁西身上背着的文物失踪案可不少,以至于隔三岔五就会被请到局子里喝茶。 一旦有一桩被落实,只怕是剩下的全都会被牵出来。 所以他很清楚陆砚知话里的意思,看似是在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实质一整个全都是威胁。 梁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府河河面,像是在想些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 “露露有的时候会帮这个人做假。” “我也的确尾随过露露几次,但都被对方的人给拦住了。” “他们两人之间交易时,从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听露露说,那个人总是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单纯不想被人看见他长什么样。反正他们合作这么久,她连他脸都没有看到过。” 比如一个真品两个人同时想要,且彼此价格都开得极高时,张恩露就会被派上场。 先将这个东西分成两个部分,紧接着如何将缺掉的那部分填得旁人看不出来,这就是张恩露的工作。 而这些东西,最终的流向无人知道。 不过,总是戴着面具? 情色视频里的男人,在出场时戴着面具。 小树林野战时,周野戴着双层面具。 现在又来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他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 这是一个团队在作案? 陆砚知的眸色瞬间沉了下来:“那复刻的双龙九凤冠,为什么在你手中?” 看着陆砚知眼里的冷戾,梁西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脊椎一路上爬。 他整个人微微一颤,答: “捡的。” 第81章 暗道地图 雾山院。 陆砚知、乔以、赵霁三人,围坐在屋檐下的木桌旁。 桌子上除摆着围炉煮茶的东西外,还有一张画了一半的图。 这张图是从某工地上正在发掘的一个墓地,如何一步步进入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地图。 是陆砚知根据梁西前几天在府河边说的那些话,描绘出来的。 “梁西那天说的那个鬼话,你真的信吗?”赵霁看着眼前这幅地图,若有所思地问道,“有没有想过,这个通道你们要是真的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 梁西说有暗道进入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就一定有? 难道就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是瓮中捉鳖吗? 乔以听到赵霁的话,有些愣住。 因为赵霁口中的这种可能性,她的确没有想过。 陆砚知却很坚定,说:“我信。” 无论是出现在老驼旧物里的那堆东西,还是被盗的双龙九凤冠真品,以及出现在梁西手中修复失败的凤蝶翡翠簪,和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的陈成手中的展品。 有了这个通道的存在,一切就好解释得多了。 想要避开明处的监控,极其难。 而暗道里,什么都看不到,可操作空间自然要多大有多大。 但这个通道目前知道的人到底有多少,梁西说:他也不知道。 因此,如果现在贸然进入,会不会碰上其他知道这条通道的人,谁也说不清楚。 而这一旦碰上,到底哪一方能活着走出这条通道,更是未知数。 赵霁看着陆砚知递来的梁西的摆摊视频,又问:“梁西对于凤蝶翡翠簪的解释,也是在通道里捡到的?” “是。”陆砚知答。 像凤蝶翡翠簪这种不起眼的东西,如果是混合着其他东西一起转移,在途中掉了的确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有个奇怪的点,是府山博物馆的官方并没有出过任何消息,称地下藏室里的文物被盗之类的。 难道一个人发现的人都没有? 这不可能。 陆砚知更偏向于——所有人只是装着没有发现的样子。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装作不知情,也很简单。 毕竟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船一旦沉了,那所有人都得死。 “我们将凤蝶翡翠簪丢失的消息放出去,怎么样?”赵霁看着陆砚知,神色正经地问道,“把水搅得浑浊一点,没准儿就会有鱼自动跳出来。” 乔以现在已经被停职停薪,在拒绝凤蝶翡翠簪的修复后,她并未再次前往府山博物馆。 这样一来,凤蝶翡翠簪的丢失怎么也和她扯不上关系。 至于内部会撕扯成什么样,这是内部的事情,与她无瓜。 只要是与乔以无瓜,那这摊水他们就可以肆意搅动。 光是想想,赵霁都觉得刺激。 见赵霁挑眉,明白他意思的陆砚知正要开口,雾山院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滴……” 三人抬头一看,竟是张祥和李桂香。 他们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难不成是得知代满珍住院,前来探望? 乔以正准备起身,陆砚知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示意她坐着别动。 站在院子外的张祥吊儿郎当地抽着烟,手机界面上是正在直播的美女主播,他那快要钻进去的眼珠子,充满了血丝。 陆砚知隔着门,问:“有事?” 听到陆砚知的声音,张翔整个人一愣,慌忙伸手将李桂香推到自己面前挡着。 李桂香回头看了一眼张祥,又看了看坐在屋檐下的乔以,紧接着一脸委屈地迎上陆砚知探寻的目光。 “小陆,能开下门吗?我们来找小乔有点事。” 她的声音听起来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而在这之前,并没有任何人欺负她。 陆砚知也仅仅只是问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有事? 乔以看着总是一副受害者姿态的李桂香,这次她一句话也没有接。 赵霁将烤熟的砂糖橘放到乔以碟子里,轻叹:“看来不是来看望爷爷奶奶的。” 张祥和李桂香能知道她不住锦溪别院,还能这么精准地在她刚到雾山院不足半小时,就找了过来。 要说他们不知道代满珍和乔昌清住院的消息,会有人信吗? 乔以没有接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张家这么多年来,都是这样的办事风格。 她在想: 李桂香和张祥今天来,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是跟她有关的,还是跟胥远出轨有关? 上次张祥打电话来咨询遗产的事后,她还以为会激起一场大浪,结果直到现在,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点儿都不符合老张家人的办事风格。 陆砚知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自然垂耷的手,毫无抬起开门的趋势。 他面无表情地迎上李桂香的眼睛,说:“在门口说也一样。” 看着小区里遛狗的人,陆陆续续地从身旁走过,李桂香显得有些为难。 “这不好,还是进去说。” “小陆你放心,我说完马上走,我保证。” 见她不进门不肯说话,陆砚知也没有再搭理,转身朝着屋檐下走去。 “回屋,天冷了。”他说。 赵霁和乔以立马站了起来。 见乔以身体面对的方向是客厅,并非要走向她,李桂香立马慌了。 “小乔,你不是说想把招娣墓碑上的名字,改成张恩露吗?” “我们同意了!” 李桂香说。 似乎是担心乔以听不到,她在说这两句话时,声音分贝格外的高。 “我们同意把招娣的名字改成张恩露!” 不出李桂香所料,乔以在听到这句话后,立马转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只是,乔以也和陆砚知一样,并没有伸手开门。 她看着李桂香和张祥,声音平静:“什么条件?” 听到乔以这样问,李桂香紧了一路的心,瞬间松了下来。 “只要你给我们十万,你就是把它改成乔恩露,我们也没有意见。” “十万?” 这么久不见,老张家的胃口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乔以没有说话,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李桂香。 张恩露和张祥都是从李桂香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但就因为前者是女性,一切都是截然不同的。 而偏偏带给老张家金钱收入的人,正是这个不被爱的女性。 真是讽刺。 生前不能给自己的人生做主,死后想要改个自己的名字,闺蜜还要承担高额改名费? 甚至只要钱给到位,连张都可以不用姓…… 第82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八万!” 见乔以没有应声,李桂香在和张祥对视了一眼后,立马改了口。 八万的话,张祥买车的首付也够了。 反正是凭空得来的钱,不买白不买。 乔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这笔钱就降了两万。 很显然,张祥和李桂香今天的目的,是能嫖多少算多少。 见乔以既没有开口拒绝,也没有点头同意。 这反倒令张祥和李桂香,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难道是他们要得太多了吗? 可之前招娣没有死的时候,不是告诉他们乔以一个包都三四万吗? 八万也就两个包的钱而已。 难不成乔家没有钱了? 想到这儿,李桂香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口。 “七万?” “五万?” “三万?” “一万?” “五千?” 然而,乔以这边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这实在不行,我们大老远的跑还这么一套,你500的路费要给的?” 这句话一出,乔以依然明白:他们是丝毫尊严和脸面都不要了的。 而人不要脸鬼都害怕。 闷哼两声后,乔以笑了笑,开口时声音沉的好像冬天清晨的霜: “张恩露已经托梦很多次,说要改名字了。” “她的话我也已经给你们带到了,爱改不改。” “回头她要是大半夜的敲门找你们,可别怪我没有提前说过。” 看着乔以那冷得跟陌生人无异的表情,再一看陆砚知已经不在屋檐下,张祥在心里憋了好半天的火瞬间喷了出来。 “姓乔的,当初要不是我们老张家,你他妈早死了!要你十万怎么了,就是要你一百万,我们也是应该的!” “我姐为了救你,可是摔断了腿,后来还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 “怎么,她现在一死,你就忘记了吗?” “你们城里人可真是狼心狗肺,一点儿都不记人好!” “早知道你这么忘恩负义,当初就应该任由你被车撞死!” “我真替我姐感到不值,救了你这只白眼狼!” 张祥声嘶力竭的样子,好似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事实从来都不是凭谁的声音大,或凭谁嘶吼的模样更真切,就决定的。 “是,毕竟要不是你们老张家人专业碰瓷多年,我也不至于被推到河沟里,不是吗?”乔以淡声一笑。 此话一出,李桂香和张祥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他们老张家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乔以怎么知道的? 这绝对是巧合! 但……好在张恩露已经死了。 至于她到底是将乔以推入水沟险些淹死,还是为了救乔以才将其推入水沟,早已是无可对证。 一想到这儿,愣怔中的张翔瞬间又来了十足的底气。 “姓乔的,你别他妈在这儿给老子瞎放狗屁!” “我姐人是死了,但你欠她的命,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我们只要你十万,可都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不然我们要你命!” “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人,当初我姐就不应该跟你走,她要是没有跟你走,就不会死了。” “都怪你!活该她只托梦给你,吓死你这个瓜婆娘?” 她欠了张恩露的命? 一辈子都还不清? 还……早知道? 乔以听着龙卵子的这些话,嘴角的笑意愈发地深。 她嗯了一声,“是。早知道你们老张家是这么喂不饱的狗,你当年犯事我就应该去警察局举报你!” 警察局三个字,令原本准备翻墙进来的张祥立马松开了手。 那件事情,乔以怎么可能知道? 这是在讹他吗? 张祥没有接话,他转头看了看同样一脸懵的李桂香。 李桂香身子紧紧贴在铁门上,面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乔,你这说的什么话?” “祥儿那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什么犯事不犯事的?你可不能瞎说。” “你这要是坏了我们祥儿的名声,我们老张家恐怕就只能绝后了。” 但乔以依然还是一副冷漠脸。 李桂香见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乔,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可不能做。” “再说这件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往前看,不是吗?” 乔以静静地看着李桂香的表情,道德绑架这件事情,李桂香在张恩露生前用了无数次。 现在还想用在她身上?不可能…… 绝后? 张祥那样的人渣基因,绝后岂不是等于为人类做贡献? 在乔以看来,这简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往前看? 人只要活着,的确只能往前看,因为时间不会倒着走。 但它带来的阴影所产生的阵痛,会在后人的半生里不断提醒、重复、发酵。 几个遛狗的人走过来时,李桂香突然“咚”地一声,跪倒在地。 “小乔,对不起!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但你不能因此就毁了翔儿的一生啊。” “就当阿姨求你了,好吗?” “今天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李桂香没有想到,她这一跪,遛狗的人走得更快了,压根儿没有人停下来听她说什么,更没有人帮忙指责乔以。 她立马又站了起来,正拍着膝盖上的灰,手里拿着文件袋的陆砚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看来上次警告你们时,给的证据不够。”他说。 陆砚知什么时候警告过老张家了? 难道这段时间的平静,原来是这样来的? 看着文件袋里的东西,乔以愣住了。 全都是老张家碰瓷的证据。 有人证、有物证,还有留在当地派出所的案底。 张祥的脸瞬间垮到了脚底。 李桂香虽然不识字,但看着上面的老照片,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见张祥想要将文件袋一并拿走,陆砚知抢在他动手前,收回了手里。 “乔以姓乔,不姓张。” “下次再想发疯,记得找准目标。” 话音刚落,坐在屋檐下的赵霁也走了过来,他晃了晃手机中的视频,说: “刚刚你们上门敲诈的视频,我都录下来了。” “再有下次,我们笼子里见。” 张祥猖獗的神态瞬间萎靡不振,但站在他身边的李桂香还在挣扎。 “小乔,你不能这么狠心,你不能不管我和德贵啊。” “招娣说了的,找不到她的时候就让我们找你。” “没想到,你竟然翻脸不认人。” “唉。唉。唉。” 看着李桂香脸上的泪水,三人谁也没有搭理,径直朝着客厅走了去。 院子外,张祥表情狰狞地看着李桂香,口里不停地输出,时不时地还朝着李桂香就是两脚。 但李桂香不仅不动怒,从脸上的神情来看,还在讨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自作孽不可活! 第83章 手机密码出现 雾山院客厅。 乔以看着陆砚知手中装着老张家人碰瓷证据的文件袋,想起之前某红书收到的那条私信。 证据是干掉污蔑与栽赃最好的东西,没有之一。 短暂的犹豫后,她点开保存在相册里的私信截图,递向陆砚知。 “你看!” 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陆砚知的瞳孔骤然一缩。 虽然这条私信同样没有假博主的信息,但它倒是能证明假博主是真的存在。 至于这个假博主,到底是不是和张恩露长期合作的那个面具人,暂且不确定。 “我要把这个私信打码上传到我的主页吗?”乔以问,“没准儿这样一曝,还会收到更多类似的证据。” 发现两个博主账号内容一模一样的人,肯定不止一个。 所以向假博主求证这件事情的人,也绝不可能只有一个。 但陆砚知似乎并没有那么赞成她的这个决定, 他将手机递向赵霁:“你看看呢。” 赵霁看了看,说:“只有这个聊天截图,键盘侠们是不可能信服的。没准儿,还会说这都是檀檀自导自演的。” 陆砚知的观点和赵霁一致,他嗯了一声:“目前最好的办法,是从胥远那儿拿到张恩露的手机。” 他们解了无数次的死结,再次回到手机这个地方。 顿了一下,陆砚知又说:“实在拿不出来的话,换个词也不是不行。” 赵霁笑问:“偷?” 陆砚知摇头纠正:“是短暂的借用一下。” 被刻意咬重的借字,令三人间的氛围变得松弛起来。 “那个手机一直被胥远带在身上,形影不离的,不好偷……借。”乔以说。 说到这儿,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个人——曾婧。 想来胥远对曾婧应该是没有防备之心的,否则不可能出现曾婧帮着接电话的那一幕。 “从他老婆曾婧那边入手,没准儿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这得看曾婧知不知道手机里的秘密。” “如果只当作一个普通的手机,那肯定很容易。但反之,可能就行不通了。” 乔以皱着眉,无力地叹了一口气。 陆砚知点了点头,先是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赵霁,最后目光再次回到桌上的地图上,问:“那曾婧,安排谁去攻略?” 攻略? 这个词用得,多多少少有些不合时宜,好似要出卖色相一般。 所以陆砚知的话音一落,乔以立马将目光看向了赵霁。 接收到她目光的赵霁还来不及做任何回应,只见陆砚知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这两人就差直接将“你去”二字,写在脸上了。 赵霁白了两人一眼,说:“我……去。” 三人相视一笑。 乔以也不知道三人是从什么时候关系突然更近一步的,可能是小树林一事,又可能是后来的每一步都在共患难。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微妙。 确定好这件事情后,陆砚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再次看向乔以,问: “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张祥犯事,犯的是什么事?” 张祥犯的什么事? 乔以犹豫了一下,答:“禽兽之事。” 但至于具体是怎么回事,乔以有些涩涩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陆砚知见她不肯说,倒也可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朝赵霁递了一个眼色。 这个眼色的意思,是:查! …… 从京西医院回到麋湖,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乔以站在落地窗前,她还在想胥远为什么紧紧捏住张恩露手机不毁掉的原因。 她确定胥远不知道张恩露手机的密码,而没有解锁的手机,除了接电话外和紧急求救外,是没有任何功能的。 紧急求救这个动能,对于胥远来说不具意义,因为他自己有手机。 所以:他的目的是接来电人的电话? 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走向,说明知道张恩露手机小号的人,一定不止她一个。 这里面除了会有面具男,还会有谁呢? 他们知道张恩露已经死了吗? “嘀……” 手机提示音的响起,令乔以从这份思考当中回过神来。 她看着亮起的屏幕,内心猛然一紧。 并非微信消息,而是来自新邮件提醒。 发件人——张恩露。 有段时间没有收到张恩露的邮件了,以至于她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件事情的存在。 而这一次,张恩露又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乔以一如既往地害怕,点开邮件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她走到书房,抬手敲了敲门。陆砚知在将网页进行锁屏后,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乔以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说:“来新邮件了。” 点进邮件,看着邮件正文里的内容,两人面面相觑。 【小乔: 我的手机密码,是砚知出生的年月日。】 他们白天才刚做出决定,想方设法的从胥远手里将张恩露的手机拿过来。 晚上就收到张恩露的邮件,告诉乔以:她手机的密码。 这一切不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如果背后没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那这件事情更是诡异。 陆砚知在将该邮件内容进行截图后,立马发给了赵霁。 赵霁秒回:????? 这么一长串的问号,似乎也不能够表达他的震惊。 再下一秒,陆砚知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来电人:赵霁。 赵霁开门见山:“雾山院这边,该不会有什么监听设备?” 曾婧那边,他目前还没有展开任何的行动。 因此,明面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他、乔以、陆砚知三人。 但此刻,张恩露邮件里的内容就是来得这么蹊跷。 陆砚知:“监听设备?你要这么问的话,我倒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赵霁沉默了几秒,又说: “从目前的邮件来看,檀檀你们的每一步都在张恩露的预料中。” “通过她的手机去查找她生前的那些东西,从而推断她的死亡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这样的常规操作她不可能预料不到。” “所以,她将自己的手机密码发给檀檀,其实是合理的。” “只是这个时间,可真的是巧啊。” 陆砚知嗯了一声。 如果这封邮件的发件人,并非来自张恩露,而是来自暗中的那双眼睛。 那他偏挑在这个时间来发来这封邮件,是想引起他们三人之间的内乱? 就像在这之前,想要挑起他和乔以两人间的内乱一样。 只是这个人没有想到,和他们一起去医院探望二老的赵霁,在回雾山院的路上竟被喊回局里了。 而这封邮件发送时,赵霁正在解剖室,接触到的只有尸体。 不过,赵霁有一句话提醒了陆砚知…… 第84章 离奇大火 “从目前的邮件来看,檀檀你们的每一步都在张恩露的预料中。” 事情的发展的确如赵霁说的这样。 所以: 这双眼睛,极有可能在张恩露死之前就盯上了他们。 不然不可能对张恩露和乔以,以及和他之间的事情,清楚的那么彻底。 沉默片刻后,赵霁又问:“檀檀和张恩露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的朋友吗?” 共同的朋友? 乔以微微愣了一下,说:“府山博物馆的同事,算吗?” 赵霁:“算,又不算。” 整个古物修复中心都知道乔以和张恩露之间的关系,因此谁也和两人更近一步,关系通通仅止步于同事。 这种仅止步于同事的关系,是不可能知道两人间那些藏着的秘密的。 陆砚知叹了一口气,说: “我感觉整件事情,现在有些被搅死。” “拿到张恩露的手机,是破局的唯一办法。” 只要拿到张恩露的手机,里面的聊天记录什么的即使已经被删除,也能恢复。 现代人的联系基本都是在微信里,所以很多困扰着他们的人物关系,是可以在张恩露的微信聊天框里找到答案的。 话音刚落,乔以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来电人:胥远。 胥远的大号和微信,在医院那一次乔以已经删得一干二净,后来因为胥幽幽的事情,又将他的电话号码存了上去。 但这么久以来,两人之间都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时间已经快要来到深夜的十二点,这个点的胥远找她,有什么事情? 陆砚知在示意乔以嘘声后,摁下接听和免提键。 胥远恼怒的质问声扑面而来。 “姓乔的,我们家着火了。” “这火,是你放的?” …… 竹荆五号院。 这是张恩露和胥远曾经的家,因为这个家现在已经更名。 ——胥远、曾婧。 至于两人的孩子胥幽幽,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回了老家。 新的女主人、新的孩子、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们的男主人,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家。 只是,万事皆圆,这些人就这么不怕报应吗? 乔以不知道。 她和陆砚知到的时候,屋内的火势已经完全熄灭,只有刺鼻的焦味还在屋内盘旋不散。 整个客厅的东西都已经烧完了,再晚一步被发现,只怕是整个房子的东西都要灰飞烟灭。 大火对这两个恶心的狗男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软了。 而见到乔以的第一时间,挺着大肚子的曾婧立马冲了上来,斥声道: “我说姓乔的,你姐妹死了,别人就不活了是吗?” “你这么有脾气,怎么不等到深更半夜再放火,直接把我们一家三口都烧死得了。” “你这个婊子,真的是好狠的心!” “就你那在视频里下三滥的样子,活该快三十了,也没有男人要!” 乔以看着冲上来就要伸手怒扇自己的曾婧,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 报复胥远的方式有很多种,她为什么要选择将自己后半生都搭进去的这一种? 她是憎恨他们,但这不表示她没有脑子。 “老婆,你别生气了,你这都快要生了,注意情绪注意情绪。” “这件事情我已经报警了,警察会来处理的,你别激动。” “听话啊老婆,乖。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可就不值得了。” 胥远抱着激动不已的曾婧,一个劲儿地安慰道。 他的声音与轻抚温柔得好似在哄小孩子一样,但乔以从没有听见他用在张恩露身上过。 说来也好笑,胥远一安慰,曾婧脸上所有的愤怒全都变成了委屈。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他脸上的心疼,乔以倍感恶心。 随着泼向自己身上的脏水越来越多,好像是个人都能随意将锅丢在她身上。 但这对狗男女丢来的锅,她接不了。 “情色视频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我,未必。” “但破坏人家家庭,小三上位的人,已经确定是你。” “你说,谁比谁不要脸?谁比谁更下三滥?” 乔以唇角一勾,嘴角那抹漾开的笑意,讥讽味十足。 小三? 站在门口,原本是来围观火灾现场的吃瓜群众,瞬间睁大了眼。 【我就说,我记得这家男业主和老婆没有离婚,你们非说早离婚了。结果:婚内出轨啊原来是!】 【这个男人可真不是个东西,他妈摔断腿的时候,可是他之前的媳妇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他妈的。】 【他要是在自己媳妇死了后找的女人,人家就是找一百二十个,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但这肚皮看起来都要生了,摆明就是还没有死就搞上了,这男人可真的是渣啊。】 【这姑娘也是的,年纪轻轻的当什么不好,非要当人家的小三,活该被烧,这就是报应!】 吃瓜的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面部表情极为愤怒。 对于这种道德败坏的人,他们简直唾弃到了极点。 曾婧被胥远搀扶着,来自邻居们的讥笑气得她面红耳赤。 她之所以让胥远打电话给乔以,是怀疑这火是乔以放的,因为乔以是他们在云涧唯一的仇人。 结果乔以一口气咬着不承认也就罢了,还直接将她小三的身份给抬了出来。 但乔以显然不了解她,这点小风小浪的,她怎么可能会怕? “姓乔的,你把话说清楚!胥远从头到尾爱过张恩露吗?没有!” “他从头到尾内心都只有我曾婧一个人,所以:到底哪个是小三?是你那已经死了的闺蜜!” 曾婧激动的口吻里,三分炫耀,七分挑衅,没有丝毫廉耻之心可言。 乔以听到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是。胥远的确从头到尾都只爱你。” “跟你分手,转头跟露露结婚生子,也都只爱你。” “所以,这就是你们从头睡到尾的理由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渣男吗? 但站在他们眼前的胥远,要身高没身高,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没长相。 如果说要钱的话……可看他们家的装修,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这样的男人,竟然有女人当小三也要抢? 面面相觑的吃瓜人,在回过神后正义感更是热烈。 “等于说这男的骗婚了呗?” “既然从头到尾这么爱,娶别人做什么?祸害别人还有道理了?” “都分手了,还来缠着人家的丈夫不放,还一脸地骄傲他只爱你?他要是只爱你娶别人做什么?” “不是,我好像记得他们家还有个孩子,叫幽幽来着。但最近都没有见过他了。” “该不会是被他们这对狗男女怎么了?” 网上这样的新闻并不少,所以这个话题一出,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而后目光死死地盯着胥远和曾婧。 曾婧被这群人盯得毛骨悚然,忙不迭地解释道: “你们可别瞎冤枉人,胥幽幽送回老家了,他在老家好得很!” 此话一出,唏嘘声瞬间填满客厅的角角落落。 “真是好狠的心啊,和正室的孩子送回乡下生活,小三的孩子留在城里。” “要我说啊,这女人就应该好好爱自己,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强。不然你要是死了,和老公一起买的房子小三住,孩子被小三丢回乡下,鬼会记得你,真是不值得!” “这狗男女,早晚都是要遭报应的!” 胥远无数次的想要将门关上,但门已经坏得根本关不上。 只能任由这些言论不断地涌入脑海,听得他太阳穴两侧的青筋突突狂跳。 公安部门的人从电梯里出来时,胥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心想: 这下,终于可以安静了。 第85章 是疯子还是戏子? 公安部的人刚进门,曾婧就冲了上去。 她拉过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公安的手,直接将人拽到乔以面前,一本正经地栽赃道: “警察大哥,我们家的火肯定是这个女的放的。” “她闺蜜死后,我和她闺蜜的老公在一起了,所以她的内心一直对我们都极有怨恨。” “这想不开报复我们,我们也能理解。但她竟然想烧死我们一家三口,真的太歹毒了。” “你们可不能放过她啊,必须抓紧去,最好把牢底坐穿!” 曾婧看着乔以,一双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恨不得原地将乔以吃了一样。 紧接着,似乎是怕男警察看不出她是个孕妇,又刻意地将肚子挺了挺,继续说: “你们看,连我们这还有没有出生的孩子,她也想烧死。” “最毒妇人心啊这个婆娘。” 话音刚落,围观的吃瓜群众就将话接了过去。 “警察同志,你们可别听这女的瞎说,这男的婚内出轨,她就是小三。” “对对对!还什么一家三口,你受法律保护吗?真是不要脸!”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别人放火烧你家,我看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动的手。” “像你们这样的狗男女就应该锁死,千万别松开来祸害别人!” 小三? 已经开始进行现场勘察的工作人员,目光在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了曾婧和胥远身上。 原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火灾事情。 现在来看……似乎有点东西。 曾婧对于这些人的言论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更着急的,反倒是警察并还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立马对纵火嫌疑人乔以展开动作。 “警察同志,你可别听这些人瞎说!你们快把这女的抓起来,这女的想要害死我,然后给她闺蜜陪葬!” “你们要是不把她进笼子里,她还会对我下死手的。” 曾婧一本正经地说道。 乔以低头,迎上她那已经有些狰狞的目光,浅浅一笑: “曾婧,你这人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人要是因为恨就取了对方的狗命,那这个世界只怕不会有活人。” “警方会用证据来揭开这场火灾的真相,而不是凭你的想当然来判断。” “无知。” 乔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曾婧现在的神经有些不正常。 但她确定,上一次曾婧找上门时,曾婧又是十分正常的。 这中间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曾婧的神经突然变得不正常起来? 还是说……是她想多了? 一想到这儿,乔以立马收回在曾婧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陆砚知。 此时的陆砚知,正在将手机里的东西给前来调查的公安看。 五分钟后,看完两人不在场证据的办案人员,说: “你们去局里做个笔录,然后把这些资料拷贝一份给工作人员。” “后面如果有需要你们配合的会再联系,注意接听电话就行。” 这是可以走了的意思? 听到这样的话,曾婧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起来。 “老公,肯定是姓乔的想烧死我们的女儿,你不能让她走!” “快把她拉住!她要是跑了,我们就找不到了。” 她用力地推搡着胥远,嘶吼道。 胥远整个人的神情反倒是有些僵,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见乔以和陆砚知已经走出房间门,曾婧直接站起身,冲了过来。 “杀人犯,站住!” “还我儿子的命来!” “我今天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给我的儿子报仇!” 杀人犯? 狗男女? 杀了他们给她的儿子报仇? 听到曾婧的这几句嘶吼,乔以后背冷意阵阵。 好在曾婧冲进电梯的最后一秒,紧跟其后的胥远将她抱住了,否则指不定要怎么闹上一场。 但曾婧站在电梯门口,挣扎着想要从胥远怀里出来的样子与眼神,乔以即使已经坐进车里,一想起依然是毛骨悚然。 “你说,曾婧会不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她问,“又或者,孕激素导致的?” 孕妇的情绪相比于普通人的确更敏感,偶尔还会喜怒无常,这是正常的。 但说胡话这样的行为……应该已经不是孕激素能导致的范畴了。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你之前见她时,她是这个状态吗?” “不是,绝对不是。”乔以肯定地回道。 陆砚知嗯了一声:“所以到底是精神疾病发作,还是一切都是演出来的,待定。” 曾婧刚刚是在演精神病的样子? 这要不是有什么大病,那肯定就是有什么目的了。 乔以想了想,说:“曾婧他们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吗?先演一演自己有精神病,后期再打着这个名号做事?”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砚知答。 不排除这个可能? 毕竟精神病人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但乔以想不明白,自己和曾婧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利益纠纷? 张恩露的男人被她睡了,张恩露的孩子也被她赶回了老家,有着张恩露占比的房子也是她在住。 但这一切随着张恩露的死,已经跟乔以毫无关系。 所以: 曾婧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她? 发愣间,又听见陆砚知说:“但刚刚胥远有一瞬间的反应,有些不合理。” 乔以嗯了一声:“你是指曾婧让胥远拉住我们时,是吗?” “对。”陆砚知点头,“另外,曾婧面对你时的过激反应,也是不正常的。” 胥远是一个心思很重的男人,赵霁跟踪他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也没有发现别的端倪。 看来他们从曾婧入手攻略的安排,的确很有必要。 尤其是曾婧那恨不得乔以去死的激动,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乔以嗯声,看着停在竹荆五号院门口的消防车,想起烧得面目全非的室内: “不过,这场火灾应该不是他们自导自演的。” “火灾到底是人为的还是自燃的,公安一就知道了。” “所以他们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栽赃。” “这一烧,只怕是十来万又没有了。” 对于乔以的这个观点,陆砚知是同意的。 这个房子入住时间不长,应该不存在线路老化的情况。 但如果不是自燃,那又是谁放的火 是梁西? 还是……张祥? 第86章 当他老去 京西医院国际部。 今天是陆履出院的日子,陆砚知和乔以不到八点就出现在了病房。 但栾龄和陆原还是先一步,在昨天傍晚就已经提前办好了出院证。 陆履看着病房里突然多出来的人,再一看他们手上拎着的那些袋子包包,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情绪瞬间沉了下来。 “我们是要回家去吗?”他问。 陆原点头,走到在他面前蹲下,一边整理他有些褶皱的裤脚,一边应声:“是的,爸爸,恭喜你老人家出院!” 陆履听到这个回答,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 “不然就在这儿住着。” “这环境挺好的,吃得也不错,每天还有人陪着聊天。” “你们也都可以放心工作,上学,不用担心我这个老头子。” 他将在病房里的人都扫了一遍,一双没有亮光的眼睛,有无力、有愧对、有局促,还有几丝害怕被嫌弃的小心翼翼。 前些年陆履身子还矫健的时候,成天开着车到处旅游,但患老年痴呆后极少出门,成日被保姆盯着,时常在阳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才不会成为孩子们的累赘。 而今天一旦离开医院,他又要过上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 没有人不害怕孤单,更没有人想要成为孩子们的负担,所以陆履清醒的时候在房间里贴满了字条。 字条上写着: ——老头子,别给孩子们打电话,大家都要忙工作。 ——等他们不忙了,自然会主动回来看你。 ——老头子,一个人要听话啊。 怕的就是自己一旦发起病来,给孩子们增加负担。 但陆原和栾龄今年没有重点项目在云涧,加之时间又紧,因此每次回来看老人都是匆匆一瞥,谁也没有注意到家里多出来的这些字条。 所以,听到陆履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陆原并没有多想,反倒是笑了起来,说: “爸,你这是在想什么呢?这是医院,哪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不叫人看笑话吗?” “医院哪有欢迎再来的道理?” 陆履陷入了沉默。 一辆轮椅从病房门口驶过时,他的眼睛猛然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 再次抬头看向陆原时,眼神也变得凶了起来。 “老子只要受伤,不就可以住进来了吗?” “还说老子笑话。老子看你才是笑话,你全家都是笑话!” 陆原的全家不也包括他吗? 这人一旦狠起来,果然是连自己都敢骂…… 陆履吼出这句话,但下一秒似乎察觉到这句话的不妥,又或者是单纯地觉得生气,脸一红,连带着脖子都跟着一起红了。 栾龄见状,生怕他过于激动将自己给气得一口气上不来。 在瞪了陆原一眼,示意他别说话后,她立马伸出手给陆履拍背顺气。 “爸,别听阿原说话,让他闭嘴。” “不过呢,咱们现在身体养好了,的确得出院了。医疗资源应该留给需要的人,你说呢?” 陆履顺势看向陆原:“闭嘴!” 但目光一转向栾龄,严肃的脸上立马泛起笑意不说,开口时连语气都变得轻柔了起来。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浪费医疗资源。” “那我们,出院。” 都说人老了性格反而会像个小孩子,在很小的时候,乔以是不理解其中的原因的。 毕竟,正常的观念里,人怎么可能倒着活呢? 后来乔以明白了,这份老还小除了病理上的原因外,其实是没有安全感导致的。 因为人在老了后总觉得自己什么都为孩子们做不了,而后油生出自己没有用的错觉。 殊不知,他们只要健健康康地活着,于孩子们而言就是这个世间最珍贵的礼物。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的话你都需要顺着老人去说,双方才能很好地沟通。 否则就会像陆原刚刚和陆履沟通那样……无效。 见陆履激动的情绪缓和了不少,栾龄又说: “你这段时间不是天天去住院部那边看珍珍和老乔吗?还说出院了要跟他们当邻居来着。” “你还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吗?” 珍珍和老乔? 乔以愣了一下,这该不会指的是代满珍和乔昌清? 但她这几天以及刚刚去住院部那边,都没有听到二老提过陆履去探望他们的事。 坐在沙发上的陆履想了好半天,终于将这件事情记了起来。 “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我们不能搬家,我们要是搬家了,你妈和砚知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回看着栾龄的目光,严肃中透着遗憾。 听到这话,刚才还处于发懵状态的陆砚知眼睛突然有些滚烫。 陆履的记忆已经混乱,但依然没有忘记爱人。 栾龄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的灰,暗哑的嗓音微微有些哽咽:“爸,砚知和妈妈这会儿已经在新家等我们了。” 听到栾龄这样说,陆履低沉的情绪变得激昂起来。 一瞬间,无光的眸色更是亮如弯月。 “那……走走走,我们快回家!” “你妈长时间没有看到我,会难过的。” 他拉着栾龄的手,这边话音都还没有落下,那边人已经走出病房。 …… 车内。 陆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阳光,他拿出手机用摄像头将这美好的景色录了下来,嘴里哼着的小曲一秒也没有停过。 陆砚知坐在后座,他看着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的陆履,自己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想到陆履稍后失望的样子,陆砚知的心情又宕了下来。 “妈,你们这样哄爷爷开心会不会有点不好?”他问。 正和乔以聊得兴趣盎然的栾龄,听到陆砚知这话后,舒展的眉眼立马蹙了起来。 “你应该庆幸,只需要花点钱就能让爷爷这么开心。” “爷爷现在年纪大了,他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这有什么不好的?” “自己家里的老人自己不娇惯,难道还让外人来爱?” 陆砚知是担心陆履一会儿回到家发现根本不是雾山院,而失望翻倍。 但栾龄的话听起来,好像: ……来真的? 第87章 意外发现 一道不可思议的目光落至栾龄身上。 “所以,你们当真在雾山院买房子了?”陆砚知问。 栾龄嗯了一声,温婉的柳叶眉往上一挑:“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们说着玩的吗?” 顿了一下,她又说:“回头爷爷要是不喜欢了,就给你留着。” 乔以听着两人间的对话,眼睛里的神色在一瞬间全被惊诧所替代。 代满珍和乔昌清住院不到一周时间。 陆家人买房的速度,快得好似在买白菜一样。 不过,雾山院的确是个很适合养老的小区。 面积大、绿化好、距离大型超市和医院都极近。 因为是老小区,价格相对又高,所以人口流动不大,左邻右舍这些基本都认识,经常都在约着钓鱼、打门球、散步、摄影什么的。 陆履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生活,的确能让他当下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变得活络起来。 确定这件事情是真的后,陆砚知所有的担心都已消散,变得平静。 “那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吗?”他问。 栾龄点头,紧接着抬手揉了揉眼睛后,将头转向了窗外,说: “有一天我跟爸爸去医院的时间晚了点,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窗边。我们起初以为他只是换个地方坐坐。” “结果他一直坐着,没有看手机,没有看电视,也没有跟护工说一句话,直到我们敲门进去,他一直一个人,就那么坐着。” “护士告诉我们,没有家里人在的时候,爷爷都是这样度过的。” “你说,那么漫长的时间里,他在该多孤单?” 而在这份漫长的孤独里,他一定想了无数遍: ——家里人,什么时候来? 每次他们一敲病房的门,陆履就会立马收起这会低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生怕他们担心,生怕给他们添麻烦。 说到这儿,栾龄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 乔以递上湿巾纸,将栾龄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栾龄的眼泪顿时落得更为厉害了。 怕被前排的陆履听到,她接连深吸了好几口气,直到情绪完全平复下来,才又开口继续道: “我跟爸爸当时就在想,平日里我们不在家的时候,爷爷的每一天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时代变化的速度实在太快,飞速发展的科技令人目不暇接,诸多老人被这样的进步给遗留在了原地。 他们的生活节奏,已经完全无法适应现在的社会节奏。 但还是强制说服自己,去接受孩子们的在这种快节奏下的忙碌,接受他们因为这份忙碌而无暇顾及自己。 “所以当天下午我们就去雾山院看房了,因为时间紧没来得及跟你们说。” “从现在开始,你每周末必须回家陪爷爷吃饭。如果工作不是忙得夜不归宿,工作日的也要尽量抽时间回去。” “我和爸爸这边呢,也会尽量把工作重心转移回云涧。” 栾龄看着陆砚知,神色极为严肃地跟他确认着这件事情。 “好。”陆砚知点头。 他此刻的内心因为反省,而波涛汹涌。 工作真的忙到连每周回家陪家里人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并没有。 这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在结束使人疲惫的工作后,径直往沙发上一躺,直到再次出门工作。 即他的放松方式。 那陪伴家人,为什么不能成为新的放松方式呢? …… 雾山院。 栾龄和陆原在小院门口停下时,乔以和陆砚知面面相觑。 0016。 它的隔壁是0017。 0017是乔昌清和代满珍的小院。 陆砚知抬手指了指0017,问:“妈,你们是怎么说服乔爷爷的邻居将小院卖给你们的?” 栾龄也愣了,她看看0016,又看看0017,接着将目光回到陆砚知身上,反问道:“你的意思,是0017是乔爷爷他们的家?” 她和陆原并不知道乔家具体的门牌号。 之所以定下0016是因为装修简约,整个空间看着通透明朗,人一走进去连心情都跟着明朗了起来,这是其一。 其二,看到0017小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想着对方肯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这样的人想来应该不会难相处。 结果:0017是乔家。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缘分? 栾龄心想。 0016原是医学院夫妻的房子,但几年前他们在国外工作的孩子将两人接了过去,这房子也就闲置了下来。 乔以去他们家玩过不少次,因此她很清楚他们房子的布局以及摆设什么的。 因此,在看到客厅的花瓶时,她确定这是陆家刚搬过来的。 乔以立马拉过陆砚知,说:“你看电视柜上的花瓶。” 陆履从年轻时开始就喜欢收集各个时期的各种花瓶,甚至买了个房子专门放它们,迄今为止到底收藏了多少个花瓶,除了清醒时的陆履,应该是没有人知道的。 至于乔以目前看到的这个花瓶,应该就是家里人随便拿的。 只是乔以的眼神不是欣赏,而是震惊。 微微愣了一下,陆砚知确认道:“难道这……是府山博物馆的?” 乔以点头:“是。”但下一秒,又说:“不是。” 所以: 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 ——北宋青瓷梅瓶。 府山博物馆确实有这个花瓶。 在瓷器展上,它收获了不少人的喜欢和欣赏。 但这个东西不是孤品,并且也没有听说被盗了一事。 不过,乔以之前参与了它展出前的修复。 既然是经自己手的东西,自然一看就能认出来。 想到这儿,乔以走到陆履面前,开口问道:“爷爷,我可以看看这个花瓶吗?” 听到乔以要看花瓶,陆履嘴角的笑意顿时又上扬了几分。 “当然可以,看看看,随便看。” “檀檀要是喜欢花瓶,爷爷家里多的很,改天让砚知带你过去看。” “喜欢哪个拿走就是。” 拿走就是? 陆原和栾龄相视一笑。 花瓶是陆履的宝贝,家里谁也碰不到。 但陆履却让乔以喜欢拿走就是。 这爱……属实有些令他们羡慕了。 两人推了推陆砚知。 “快,趁机把之前妈妈看中的那个花瓶要过来。”陆原说。 栾龄拉着他的胳膊,声音嗲的人鸡皮子疙瘩落一地:“求你了,儿子。” 陆砚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走到陆履旁边,试探性地开了口。 “爷爷,那我能拿一个喜欢的花瓶回麋湖摆着吗?” 回应他这份请求的,是陆履的白眼:“滚。” 见他要花瓶失败,栾龄也是一记白眼。 陆砚知:“……” 而此时的乔以已经将眼前的梅瓶极为小心的捧进了手里。 目光触及到瓶身上的修复痕迹时,乔以惊得险些没有拿稳。 陆砚知看到乔以的表情心里已然明白。 这个摆在自己家里的梅瓶,确定来自府山博物馆…… 第88章 北宋青瓷梅瓶 陆履看着乔以脸上的震惊,以为她是被眼前这个花瓶给迷住了。 他笑了笑,说:“怎么样檀檀?爷爷的眼光不错?” 愣怔之后,乔以的表情很快恢复正常:“爷爷的眼光很棒,这个北宋青瓷梅瓶的美,放到现在也是走在美学前端的,中式美学永不过时。” 北宋青瓷梅瓶? 这个字从乔以口中出来的瞬间,陆履亮着璨璨的眸子里,又多了几分惊艳。 “檀檀,你知道这是北宋青瓷梅瓶?”陆履问,“还一眼就能看出来,太厉害了!” 陆砚知、栾龄、陆原三人:“……” 术业有专攻,大抵如此。 乔以浅浅一笑:“爷爷,我也只是略微懂一点点。” 陆履拉着乔以的手,好似找到了丢失多年的知己,再开口时声音都是上扬的、 “这样你抽个空,爷爷必须亲自带你去参观我的宝贝们。” “各个时期、各种形状、各种材质的,我那收藏室里都有。” “有几个藏品,爷爷保证你在外面从来没有看到过实物。” 宝贝们? 在外面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陆履的宝贝们,会不会还有来自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 这样听来,似乎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乔以:“好的,一言为定。” 话音落下,她拉了拉陆砚知的衣角,又看了青瓷梅瓶一眼。 陆砚知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立马将话题接了过去,问:“爷爷,你这个梅瓶哪儿入手的?” 陆履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陆原:“哪儿入手的?” 陆原看到乔以眼里的肃色,又转头看了看青瓷梅瓶。立马意识到这件事情不简单。 不过,只是一个花瓶而已,又能复杂到哪儿去? 但下一秒,他的声音已经紧了起来: “檀檀,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个梅瓶不是赝品?” 后面那句而是来自不明路径的真品,陆原没有说出来,但他相信乔以懂他意思的。 乔以有些不太明白陆原瞳孔里的震惊来自什么地方。 难道:陆家人竟然不知道这是个真品? 愣了一下,她说:“不是赝品,是真品。” 不是赝品? 栾龄的瞳孔也随之骤然一缩,泛在脸上的淡淡笑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东西是你爸的一个合作伙伴送的,当时给了一堆让你爸选,爷爷看了照片后,一眼选中的这个。” 话音落下,栾龄伸手推了推陆原,示意他将之前对方发来的照片找出来。 还在僵滞中的陆原立马掏出手机:“我找一下,你们等等。” 看着有些慌乱的陆原和栾龄,陆砚知和乔以对视了一眼。 很显然,这件送礼事件并不简单。 不然陆原和栾龄两人不可能在听到是真品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呈现出紧张状态。 看着眼前这群神色突然发生变化的人,陆履有些莫名其妙,问:“这花瓶是有什么问题吗?” 栾龄立马将他的话接了过去,说: “爸,没问题。” “这不檀檀懂这块吗?我们让她再帮忙看看,还有什么花瓶是值得入手的。” “回头再帮你搞几个回来。” 听到栾龄这样说,陆履内心的喜悦再次更上一层楼。 他扫了一眼专注的他们:“行,那你们弄着,我困了,先去躺会儿。” 栾龄点头,接着将目光转向陆砚知:“砚知,扶爷爷进卧室。” 陆砚知:“好。” …… 半个小时后。 翻遍各个聊天文件的陆原,最终在手机相册里,将需要的那张照片找了出来。 他将手机放到桌子上,接着又将屏幕上的图片放到最大,说:“你们看,就是这堆东西。” 乔以一边在木桌旁坐下,一边问道:“叔叔,你跟这个合作伙伴私下关系怎么样?” 陆原:“关系仅止于合作。” 话音落下,似乎是怕自己说得不够明白,又补了一句:“仅有利益拉扯,没有别的。” 商场如战场,向来没有真正的朋友,唯有利益永恒。 在这一点上,陆原和栾龄一直都是极其清醒的。 因此,两人和所有合作伙伴都是不深交的状态。 乔以在看了一眼图片上的东西后,又问:“那如果要问他这些东西的来处,你觉得这个人会实话告诉你吗?” 对方发来的这张图片里的东西,乔以认识是都认识,但除了北宋青瓷梅瓶她能确定是来自府山博物馆外,其他东西的出处她不清楚。 至于他们的途径合法与否,也就更加不清楚了。 陆原想了一下:“不一定。” 北宋青瓷梅瓶在送来时,对方告诉他们这个东西是赝品。 陆原现在不确定的,是送青瓷梅瓶这个人是否知道这东西其实是个真品。 因此,只有这件送礼事件的性质确定了,他才能确定对方会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乔以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这个花瓶是我们博物馆的藏品,之前有公开展出过。” 话音落下,她点开当时展出的宣传新闻递给了陆原。 北宋青瓷梅瓶的照片赫然在列。 栾龄的眉头瞬间蹙得更深了,她愣了一下后,惊呼道:“所以,这个梅瓶是从博物馆里偷出来的?” 乔以:“算是。” 听到这个确切的答案,栾龄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时她其实有建议不要收这个东西的。一来真假难辨,还礼也很麻烦。二来这种东西的来历往往是个谜,还是不碰比较好。 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是赝品,再加上陆履在看到后一眼相中,所以他们最终决定收下。 “现在怎么办?阿原。”栾龄有些着急地问道。 在收下这个北宋青瓷梅瓶后,陆原就将手下的一个项目交给了这个合作伙伴。 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个项目即使没有这个花瓶,也是计划给这个人的。 但如果这个花瓶是真品,价值一翻倍,那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将变成了贿赂。 这也是陆原和栾龄感到紧张的原因所在。 陆原想了一下:“我的建议是装作不知道是真品,然后送回去。” 话音落下,他抬头看向陆砚知和乔以,又说: “你们觉得这个操作,可以吗?” 第89章 那个弃了画笔的小陈 你们觉得这个操作可以吗? 陆砚知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陆原。 他将府山博物馆目前遇到的文物盗窃,简短地给两人说了一遍。 栾龄听完好半晌才回神。 “退退退!必须得退回去。” “文物是我们国家文化和历史的体现,任何人都不能私自占有。” “而且有买卖才能有市场,所以我们绝对不能纵容盗窃这些文物的人。” 一时间,半个小时前众人都还觉得异常美丽的北宋青瓷梅瓶,此刻印着的已经是另外四个大字。 ——烫手山芋! 陆砚知想了一下,抬头看向陆原,说: “爸,你现在就给这个合作伙伴打个电话去。” “就说有个朋友来家里,觉得这个赝品特别好看,想再搞几个。” “先试探下他的态度,再看看能不能趁机问出点什么。” 陆原顿了一下:“好。” ……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嘟……” 电话接通的瞬间,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紧了起来。 陆原:“你好陈总,请问这会儿方便吗?” 陈融:“陆总你好,方便的方便的。陆总任何时候找我,小弟都是方便的。” 听筒里,陈融的笑听起来谄媚又虚伪,给人一种极度不舒服的感觉。 混迹商场多年的陆原显然早已经适应这样的虚伪,剑眉微微皱起,但语调里任何不喜的情绪都没有。 “是这样的,之前你送我父亲那个花瓶,他特别喜欢。” “这不约了朋友来家里看,被朋友看上了。所以,想找你帮忙介绍一下做这家赝品的店主,去搞上几个。”陆原说。 听到陆原的话,电话那端的陈融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数秒后,陈融说: “陆总,我想起来了,这个花瓶是我儿子帮忙搞的。” “我得问问他去,等我问到直接推你微信,你看可以吗?” 这当真是在回想青瓷梅瓶的买入点,还是在想应对的办法。 眼下显然只有说这句话的陈融一个人知道。 陆原嗯了一声:“好的好的,辛苦陈总,回见。” 陈融:“回见陆总。” 陆砚知看着两人立马断开的通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爸,陈总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他问。 陆原想了好半天,摇头:“小时候倒是见过那孩子几次,后来长大了几乎没见过,这名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陈融的朋友圈,有他儿子的照片吗?”陆砚知又问。 陆原立马点开陈融的朋友圈,全都是和企业相关的信息转发,没有一条动态是和自己私生活有关的。 “你们等一等,我前两天好像在陈总太太的朋友圈,看到他儿子的照片了。” 栾龄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拿过手机开始翻找起来。 五分钟后,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在陆砚知和乔以的视线里。 ——陈成! 陈融的儿子,竟是那天在黑市买走双龙九凤冠复刻的人。 怪不得他买走之后并没有着急做旧倒卖,毕竟家里不差钱。 那他买走双龙九凤冠的目的又是什么,单纯的收藏吗? 陆砚知从惊讶中回神,说:“爸,回头这个陈成跟你联系了,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原嗯了一声:“你和陈总儿子认识?” 在陆原的印象中,陆砚知和陈成虽然年龄相仿,但不在一个学校。 并且,双方家长也没有以任何形式组织过两个孩子一起玩什么的。 所以,陆砚和陈成应该是不认识的。 但陆砚知却直接叫出了陈成的名字。 “这件事情有点复杂,目前算不上认识,只是知道名字。”陆砚知说。 陆原愣了一下:“这个陈成该不会也跟府山博物馆丢失的文物……有什么关系?” “暂时不知道。”陆砚知如实应道。 在双龙九凤冠被盗案未公开前,陈成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抢在了所有人之前,买到了双龙九凤冠的复刻。 陆砚知当时以为这仅仅只是巧合,现在来看,事情肯定不可能是巧合这么简单,因为陈成的家里还有来自府山博物馆的别的东西。 这到底是单纯的古物爱好者的收集?还是另外的利益拉扯什么的? 一切都是未知。 在陆原和陆砚知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间,乔以显得分外安静。 她低着头,正在将陈成的照片逐处放大,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栾龄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檀檀,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乔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阿姨,这个陈成是学艺术的吗?” 她抬起头,眉眼轻蹙地反问道。 学艺术的? 说到这个词,陆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将话接了过去:“美术算艺术吗?” 陈成在极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超高的绘画天赋,当时当地美术协会不少老师抢着收他做弟子。 但陈融是一个商人,他给陈成的人生规划,是学习相关专业,毕业后继承家业。 后来陈成为了考美院,高二下学期直接拿菜刀割脖子,陈融最后只能被迫答应。 原本想着等毕业了再劝陈成继承家业的,结果陈成进入大学后在这方面越来越突出,各种奖项拿到手软。 很快,国外的美院也朝陈成递来了橄榄枝,陈融也在这样的荣誉面前逐渐妥协和接受,甚至开始规划相关产业。 不过奇怪的,是在出国深造的前一天,陈成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将和绘画相关的所有东西烧了不说,连同那套房子都一起烧了。 于是,出国深造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从那之后,陈融对陈成这个孩子基本是闭口不提,圈内的人也都知道,陈氏未来的继承人,是陈融和小三生的那个孩子。 至于陈成目前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没有人知道。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陈成的性子极为孤僻,日常行踪别说旁人了,连陈融这个做父亲的,都不知道。 听完陆原的总结性描述,乔以有些唏嘘。 她是从陈成的衣服和配饰看出来他与普通人的不同的。 没想到,还真的被她看准了。 陆砚知捕捉到了她那丝一闪即结束的叹息,说:“看来我们很有必要约这位小陈总一见了。” 乔以点头。 不过,以陈成这样的性子只怕是很难约上。 想到这儿,乔以眉眼微微一挑:“那我们就去鬼市偶遇?” 陆砚知听到这不谋而合的主意,嗯了一声:“好。” 陆原和栾龄,并不是那么清楚他们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的。 短暂的犹豫后,除了叮嘱他们注意安全以及有需要就打电话给家里外,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第90章 同律巷的老房子 同律巷。 这是位于云涧老城区的一条巷子。 陆砚知和赵霁并肩朝着巷尾走去。 “你确定陈成住在这儿?”陆砚知问赵霁。 赵霁睨了他一眼:“你不信我?” 陆砚知没有接话。 他并非不相信赵霁说的话,而是以陈氏集团的实力,买下这整条巷子两侧的房子所需要的思考时间,和普通人买菜几乎无异。 所以,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陈成会住在这样破旧,生活也并不便捷的一个小区里,他感到诧异。 “周景义那边发消息,说陈成已经下飞机了,我们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赵霁又说。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伸手推开了单元楼的门。 这栋单元楼是陈成的隔壁楼栋,但天台是通的,陈成住的位置又是顶楼,因此他们决定从这栋楼的天台下去,顺带观察一下具体的地形,方便后期某天的来个突然出现什么的。 在确定天台的通道是畅通的后,两人又从六楼下来,走到了陈成所在单元楼的对面。 这是观察陈成在家状态最好的一个地方,人是一个有着多面性的复杂生物,往往只有在家里才会呈现出自己最为最真实的模样。 “中介那边还有多久到?”陆砚知问。 赵霁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界面上的消息,答:“已经等在房子里了。” 话音落下,赵霁又说:“我们这个成本是不是投资的有点多?回头陈成这边啥问题都没有,这些钱不都等于打水漂了吗?” “那这就要问你找到的那张照片了。”陆砚知说。 是陈成和张恩露的合影。 照片上的张恩露看起来和平日里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 但照片里的陈成,脸上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 并且,陈成在第一时间买走了张恩露所做双龙九凤冠的复刻。 这中间多多少少是有些蹊跷的。 但凡不是这张照片的出现,陆砚知都不会做出这个决定。 无数的问题随着这张照片的出现,而涌上陆砚知的脑海。 例如: 陈成和张恩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成提前知道双龙九凤冠的丢失,是源于张恩露的透露,还是源于府山博物馆内部的消息? 如果是前者,那张恩露参与双龙九凤冠盗窃一案的事情,他知道吗? 要是知道,那关于张恩露的死,他又知道些什么? 另外,他手上那些来自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东西,卖家到底是谁? 要是这么多待揭开的真相,真的能通过投资一年的房租就能解决,那在陆砚知看来再值得不过。 只是这一切,当真能和他们预料中一样顺畅吗? 看着陆砚知和赵霁在门口停下,等待在门口的中介小哥,立马迎了上来。 “两位,是你们看房吗?”他问。 陆砚知和赵霁默契地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中介带着两人将每个房间都参观了一遍,又说:“这套房子应该是这个小区目前唯一的清水房了,只要不违规,你们想怎么装修都行。” 看着客厅连着的阳台,陆砚知走了过去,边打量着对面陈成的屋子,边对着赵霁说道:“光线和视野都还可以,你要是喜欢我们就定下来。” 不等赵霁开口,中介已经忙不迭地将话接了过去。 “你们要是喜欢就定了,我也好推了别人的预约。” “想看这个房子的人,多着呢。” “布局又好,价格又低,我敢保证,它绝对是这个小区里性价比最高的一套房子。” 听着小哥信誓旦旦的话,站在陆砚知身边的赵霁回头一笑。 “但它也是这个小区里唯一的凶宅,是吗?”赵霁说。 凶宅? 面带笑意的中介一听这话,整个人立马严肃起来。 “哥,这话你可不能瞎说。” “这房子都是清水房,人都没有住进来,哪来的凶宅一说?” 正观察着对方陈成房间的陆砚知听到这个词,也是微微一愣。 赵霁并没有着急反驳,只是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事先找到的新闻网页,递了过去。 网页界面显示,丈夫带小三来看房结果被老婆当场抓住,在听说房子还是写的小三的名字后,该男人的老婆一时想不开,直接跳了下去。 后来这房子也就一直闲置了。 中介看完瞬间僵住,连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脸上再度漾开的笑意也变得尴尬起来。 好不容易上来时没有碰上小区里的大妈们,以为躲过一劫。 结果,这件事情还是被客户知道了。 中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内心千万匹草泥马在奔腾而过。 他看着陆砚知和赵霁,试探性地问道: “哥,你连……这……这都找到?” “这样,我在原来的价格上给你们少一半,你们看怎么样?” 陆砚知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客厅,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陈成的客厅极简到了什么程度呢? 除一张单人位的沙发,和墙上的投影布外,再无别的。 但他卧室和书房的窗帘都拉着,因此目前什么也看不到。 赵霁看着没有说话,顿了一下,说:“这样,我加你个微信,我们回家商量一下。” 说话间,他点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了过去。 回家商量? 所以这两个男的原来是一对? 听到这话,中介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好的,哥。” …… 从顶楼下来,陆砚知和赵霁并没有着急离去,两人沿着小区的主道,开始观察起整个小区的布局来。 走着走着,陆砚知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檀檀应该很喜欢这个小区。” 这家的小汤包檀檀很喜欢。 这家的武大郎烧饼檀檀也喜欢。 这个柴火鸡可以,明天带檀檀来。 这个娃娃不错,可以挂檀檀的包包上。 ……等。 陆砚知现在的一切,似乎都跟乔以有关。 赵霁听着这样的狗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准备什么时候叫我姐夫?” 姐夫? 陆砚知白了赵霁一眼,这件事情是他不想吗? “等双龙九凤冠的事情落地,我再努努力。” “现在什么事情都还没有解决,檀檀也没有心情跟我说这些。” 陆砚知拿出手机,说话间将拍下的巷子的照片,给乔以发了过去。 乔以秒回:【真美,这是哪儿?】 赵霁凑过头,在看到两人的对话框后,立马将头收了回去。 人生处处是狗粮。 但这种被爱的感觉,令赵霁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尽管此刻,正被爱着的人不是他…… 第91章 夜坐凶宅观人 傍晚七点,灰蒙蒙的窗外看起来分外冷清。 陆砚知、赵霁、乔以三人,坐在陈成对面的房子里,等待着他屋子里亮起的灯。 “你是怎么搞到这房子的钥匙的?”乔以问。 赵霁拿过手边的热啤酒,喝了一口:“我说,我们想晚上来感受感受,要是没什么过于明显的问题,明天就签约。” 陆砚知看了他一眼:“中介小哥就不怕,我们在这个房子里干点什么?” “我邀请了他一起来的,他不来。”赵霁一本正经地应道,“想来应该是对我们很放心。” 况且鬼宅能干什么,大半夜的不被吓死就是好的了。 中介小哥是最清楚这个房子的人,叫他来这样的凶宅呆一晚上? 抽成是抽不完的,可生命是有限的。 要是命都没有了,这搞再多的钱在手上,又有什么作用呢? 但凡不是知道赵霁是故意这样操作的,陆砚知就信了他的鬼扯。 正想说些什么,对面房子的灯逐渐亮了起来。 三人立马抬头,将目光望了过去。 …… 灯光全亮的房间。 陈成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从入户玄关走了进来。 他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疲倦。换上拖鞋,取下鸭舌帽随意往墙上一挂,就倒向了客厅里唯一的那个单人位沙发。 缩在沙发上的他,既没有打开投影仪,也没有玩手机,只是静静地靠坐着,一动未动。 二十分钟后。 乔以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陆砚知和赵霁,低声问道:“他不会睡着了?” 陆砚知:“有这个可能。” 陈成睁着眼睛,但也有的人在睡眠或者闭眼时,眼睑是不能完全闭合的。 所以到底有没有睡着,很难说。 赵霁蹙眉:“我看见他眨眼睛了,所以应该是在想事情?” 夜深人静,的确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好时机。诸多白天压抑了一天的各种的情绪,都极容易在这样的时候泛滥成灾。 又是一个二十分钟过去。 似乎是躺得久了,陈成突然翻了一个身,紧接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客厅对面的厨房走了过去。 再回到三人的视线里时,他的手上多了数瓶鸡尾酒。 在将鸡尾酒都一并开瓶后,他又将自己躺回了单人位的小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看起来好似一只刺猬。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空白的墙壁,手中的酒瓶起起落落,而他自己一直缩在那个角落,好像动一下都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乔以端起手边的加浓冰美式,接连喝了好几口,苦涩中带着焦香的味道,以极快的速度填满了她的口腔。 她看着对面独自与黑夜共饮的陈成,又看了一眼赵霁:“他有女朋友吗?” 赵霁微微迟疑了一下,说:“这个得看你,怎么定性女朋友这个身份。” “嗯?”乔以迎上赵霁的目光,略带狐疑地嗯了一声。 陈成身边从没有缺过女性。 小到还在上学的妹妹,大到年龄可以给他当妈的熟女,他统统都有经历。 不过,无论是上学的妹妹,还是能当妈的熟女,又或者是年龄和他相仿的女性,陈成从来没有承认过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更没有跟这里面的任何一个女性,持续关系的时间超过一周。 “所以,我觉得用炮友来形容,他和她们的关系好像更为贴切。”赵霁答。 炮友? 乔以皱了皱眉,情况如果真的是赵霁说的那样,那他的形容倒也没有任何毛病。 不等她开口问什么,赵霁又说: “你要说他不是渣男,这换女朋友的速度,简直比换衣服还快。” “但你要说他是渣男,他从来都是和上一个拜拜后,再开始的下一个。” “并且,跟他保持过关系的女性,没有一个在分开后对他有任何怨言。” 这……的确有些令人难以言说。 毕竟双方都是单身的情况下,别说七天换一个对象,就是七小时换一个对象,那也是别人的自由。 两人说话间,陈成手边的酒瓶全都已经被喝得空空如也,他摇晃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不过,他没有再去冰箱里取酒,而是朝着入户玄关处走了过去。 ……是外卖。 将外卖拿在手里的陈成,从旁边的房间取了一张小圆桌摆到单人位的沙发前,掀开盒子,里面装着的是烤串。 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慢,给人一种好似在品尝艺术品般的感觉。 而这整个过程,他依然没有看一眼手机,也没有打开投影仪。 在这个几乎人人都是手机综合症患者的情况下,陈成这样的控制力,俨然一股清流。 乔以看着这样的他,又好像穿过他看到了这些年独居状态中的自己。 “他常年都是这么安静的生活状态吗?”她问。 赵霁顿了一下:“从这一两周的跟踪来看,大多数时候是这样。” 大多数以外的时间,自然也就指男女之事了。 而这种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活动,又怎么可能跟安静二字扯得上关系? 见乔以沉默,赵霁以为她是没有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又补了一句:“在床以外的地方,基本是这样的状态。” 撸完串的陈成在两人的谈话声里,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处理好撸串带来的垃圾,他又走到卫生间里洗了洗手。 紧接着,将刚刚随意丢在入户玄关处的行李箱拖拽了过来。 行李箱被陈成打开的一瞬间,乔以的身子僵如喜马拉雅山的冰。 陆砚知见她表情僵滞,立马意识到行李箱里的东西可能有问题。 但看着已经被乔以拉到最近的镜头,又都是一些极为粗糙的工艺饰品,这样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来自府山博物馆。 “这些都是露露早期的手工作品。”乔以说。 在今天之前,这些东西乔以都只在两人聊天框里的照片上看到过,实物还是第一次。 她可以确定,竹荆五号院里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所以: 陈成是从哪儿搞来的这些东西? 还有: 这种压根儿不具备收藏价值的东西,陈成看起来为什么这么宝贝? 难道是因为他和张恩露之间的关系…… 第92章 别人口中的我养你 陈成坐在深褐色的地板上,瘦弱的身板看起来有些孤零零。 夜里游荡的鬼没准儿都是成群,而他只有一个人。 那个被完全打开来的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平铺在他身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温柔的手指好似在抚摸珍宝一般。 陆砚知看着他的神态和动作,舒展的眉眼逐渐蹙了起来。 “这小陈总,该不会和张恩露也有一腿?”赵霁说。 但目前赵霁手中所拿到的那些关于陈成女性朋友的资料里,别说张恩露本露了,就连疑似的露都没有。 乔以定定地看镜头里的陈成,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驳道:“他不会是露露的菜。” 陈成不会是张恩露的菜? 陆砚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从陈成那么多的女性朋友的风格来看,张恩露的确不在他的审美内。 不过,人的喜好在每个时期,其实是会变的。 从一而终的喜好也不是没有,但它并不影响这个人其他的喜好,随着自身的经历而发生转变。 所以,张恩露到底是不是陈成的菜,又或者陈成到底是不是张恩露的菜,其实很难说得清楚。 只是,如果排除掉有一腿,那他们之间还能是什么特殊的关系? 短暂的思考结束,陆砚知抬头看向乔以,问:“你确定这些东西,从来没有在荆竹五号院出现过?” “那这些东西,有没有可能早就被张恩露给丢掉了?”他又说。 乔以笃定地摇了摇头,“不可能。” 陈成手中的那些东西,是张恩露最早期的作品,意义于张恩露自己而言是极其重要的。 张恩露一怀孕就在胥远的忽悠下辞职了,乔以当时是有进行劝说的,因为她没有出现任何的孕反,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极好,工作强度也一般,基本没有任何影响。 这种情况工作到预产期,是完全可以的。如果中途有任何的突发情况,再辞职就是了。 但无论乔以怎么苦口婆心,都抵不过胥远的那一句——老婆,我养你。 后来胥远是怎么养张恩露的呢? 张恩露伸手向他要个五百块,都要看他的脸色。 生孩子时,妇幼那边需要交一万的押金,都是乔以取的钱垫付的。因为胥远说他没有,得等家里打钱。 两人有手有脚的成年人,从怀孕到生产,这么长的时间连生孩子的钱都不凑不齐,都需要父母的救济。 这样的状态下,胥远是如何说出那句我养你的,张恩露又是如何敢立马辞职的,乔以不知道。 而张恩露坐月子时,不仅需要照顾胥幽幽,还需要照顾自己。 起初张恩露以为在生了孩子后,胥远这边每个月肯定会多给她一些钱,因为孩子的开销是真的大,即使在不生病的情况下。 结果,万万没有想到,连之前看脸色才能拿到的五百,生了孩子后都拿不到了。 每次一问胥远要钱,胥远就两句话。 ——老婆,我是说过养你,我也没有说不养你。 ——但是我这都没有钱,你叫我怎么给你? 态度极好,只是问题依然还是问题,根本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解决。 可能是被金钱彻底束缚住了,再加上母爱的滋生。 即:自己可以什么都没有,可别人家孩子有的,自己家的孩子不能没有。 所以张恩露决定重返职场。 这个决定一出来,另外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什么工作能早晚接送胥幽幽上学,周六周末也不需要加班?最好寒暑假还能带着孩子一起上班…… 当时正好府山博物馆准备给乔以招助理,这个工作基本能解决出现的这个问题。即使某天有个什么突发加急事件,乔以先忙着,张恩露也能接孩子。 为了张恩露能在这个面试里脱颖而出,乔以那几个月都是一下班就往荆竹五号院赶,给张恩露讲解各种专业知识,带着她一起进行复刻和修复。 因为张恩露和他们要求的专业完全不搭边,当时为了让她能得到面试的机会,乔以在背后花了不少的心思。 张恩露自身的学习能力很强,加上在之前也给乔以搭过手,所以上手很快。 最终能成功应聘上,一半是她的能力,一半是乔以的帮忙。 从那开始,张恩露就不需要再伸手向胥远要钱了。 所以,那一堆早期做废掉的东西是两人友情的见证,也是张恩露人生新开始的见证。 在张恩露在还活着的时候,乔以曾经问过她,最早期的那些作品是丢了吗? 张恩露当时的回答,是即使把自己丢了也不可能丢了它们,她都收藏起来了。 但荆竹五号院并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这就说明它们被张恩露收藏在了别的地方。 而据梁西之前的口述,张恩露的背后有一个boss,和她一直有合作。 所以,会是这个boss给张恩露提供的地方吗? 不然张恩露是在哪儿完成的,那些已交付的东西? 但要如何找到这个背后的boss,目前他们所能想到的渠道,依然只有张恩露的手机。 想到这儿,陆砚知看了一眼赵霁:“曾婧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暂时没有任何进展。”赵霁说,“攻略无效。” 场面陷入僵局。 乔以:“不然,我去找胥远开门见山地谈一次?” 对于这个策略,赵霁立马进行了反驳。 “要是开门见山地谈就能让胥远把张恩露的手机交给你,那他只怕是早就想好筹码,主动找上你了。”他说。 道理的确是赵霁说的这样。 但事情只要还在继续,就会有出现突破的可能。 如果选择停滞,那才只能是一直止步不前。 “试试看?拿不到手机,问出点什么也是好的。”陆砚知说。 乔以正要点头,坐在客厅地板上的陈成站了起来,他捧着手里的东西穿过客厅,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这个房间的窗帘合着,所以他们只能通过陈成映在窗帘的影子,来判断他在这个房间里做什么。 令三人没有想到的,是陈成在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件事情,即: 拉开窗帘…… 第93章 特殊癖好是sm? 没了窗帘遮挡的房间,随即展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 这是由两个小房间合并而成的大书房。相比于极简风的客厅,它则呈现出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一半堆满了和绘画相关的工具,东西多到下脚的地方都只有中间那一条羊肠小道。 而在这一半的一半的中间,有一整面恒温恒湿的陈列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凤冠。 乔以粗略地数了一下,至少百顶起。 而从这些凤冠的外观上来看,它们个个精美,看似大同小异,实质各具特色,确实极具收藏的价值和意义。 赵霁明显有些僵住,他看看这面由凤冠组成的墙,又看看陆砚知和乔以,向来平静的眸子此刻满是震惊。 “陈成竟然搜集了这么多的凤冠?” “这……这,这是在当白菜买吗?” 说话时,赵霁的嘴角漾起了一抹略带苦涩的笑。 他压根儿不敢去估算这一面墙的价值,这对于他而言可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但这些于陈家,于陈成而言,和买路边的白菜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世界上的有钱人还是比比皆是的,只是可惜他没有成为其中一个罢了。 陆砚知的震惊不比赵霁小。 只是他更震惊的,一是数量,二是陈成所花的心思。 如此等量的凤冠收集,绝非短时间内能达到的。 不仅要花时间查资料,还要花时间查下落、查卖家、沟通成本、鉴定真伪…… “看来这个陈成对凤冠应该是真爱了。”陆砚知说。 所以,陈成在购得一比一的复刻双龙九凤冠后,并没有立马找人做旧,然后马不停蹄地倒卖掉。 乔以听到陆砚知的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谁会想到,这个大哥买它的目的仅仅只是出于喜欢呢?” 不夸张地说,鬼市上那帮想炒双龙九凤冠的人,要是知道陈成购买的真实目的,肯定恨不得吐血身亡。 因为双龙九凤冠的复刻在陈成眼中是珍贵的收藏品,但在他们眼中是钱,是很多的钱。 一想到这儿,乔以突然有些庆幸双龙九凤冠的复刻,能落到陈成手中。 这也算是张恩露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能被人珍藏,也算是一件会令她感到幸福的事。 乔以正想着这事,赵霁骤然一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你们快看!” “陈成这是……在做什么?” 赵霁惊叹不已地说道。 乔以和陆砚知立马顺着赵霁的视线望了过去。 陈成刚刚还在身上穿得好好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竟被他自己脱了个精光。 而他后背一条又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更是令三人冷气倒吸。 “像是被人用皮鞭抽的。”赵霁将镜头放至最大,看了又看后给出一个结论。 陆砚知接话:“把像字去掉。” 这么明显的鞭痕,甚至连开口问都不需要。 只是以陈成的家庭背景和脾气,谁能动得了他? 关键还给他后背,抽打成眼前这副模样。 难道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陈融所在圈子内的人都知道,陈氏未来的接班人是陈融和小三的儿子,而自从陈融公开带着这个小儿子出现在外面后,陈成和他的关系就破裂了。 那只现在依然放在雾山院的青瓷梅瓶,是陈融如何说服陈成帮忙搞到的,他们这些外人也就不知道了。 “这些伤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陈成被陈融打的?”乔以问。 陈融作为商人向来强势,并且不太容得旁边人对他进行反驳。在陈家,他是绝对的食物链顶端。 听到乔以这样问,陆砚知在短暂的思考后,摇了头。 鞭打这件事情,放在陈成小时候那还是有可能发生的,但他现在已经成人,力量完全可以和陈融抗衡的。 即使被陈融揍,也绝对不可能揍成这副模样。 从陈成后背的这些伤口来看,但凡在抽打的过程当中,他有过反抗和挣扎,也绝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画面。 所以: 这个鞭打陈成的人,一定是其他人。 并且这个其他人在陈成心目中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这正是他心甘情愿被抽的原因所在。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乔以好像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抬头再次看向两人时,她的双眼猛然一沉,说:“难不成这些皮鞭是那方面的特殊癖好?” 某淘宝上关于这样的情趣用品可不少。 皮鞭、手链、项圈、延时杯、前列腺按摩器、实体娃娃、局部麻醉剂…… 这些东西乔以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在网上看到过不少的相关新闻,所以对这方面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了解的。 陆砚知迎上乔以的目光,沉默片刻后试探性地确认道:“你的意思是说s?” s是性虐恋的缩写。 性虐恋是一种将快感与痛感联系在一起的性活动,或一种通过痛感获得快感的性活动。 乔以嗯了一声,答:“是的。” 话音落下,她又说:“只是这s的对象,到底是男性还是女性,就不好说了。” 听乔以这话的意思,是陈成对男性也有想法? 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因为这种可能性……在此刻之前他们的确没有想过。 一来手上拿到的和陈成有一腿的人的资料,上面显示都是女性。二来陈成的气质看着不像是会对男性有兴趣的人。 但他满背的鞭痕,的确不是一个温柔的女性能抽出来的。 “看来我们对陈成的调查,还不太够。”陆砚知说。 此时,脱掉衣服的陈成站在镜子前,孤芳自赏了至少半小时。 不过,他在欣赏自己的身体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照着照着,陈成突然离开镜子,朝着书房角落处走了过去。 令陆砚知、乔以和赵霁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那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上,竟有着一扇隐藏式的门。 门被陈成推开后,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的衣帽间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 随着陈成将衣帽间的衣柜门逐一打开,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成的三人,瞬间冷气倒吸。 全都是中式的女子服装,各个时期、各个款式、各个季节,各种各样的搭配饰品,全都有。 精美! 阔气! “女装大佬!”赵霁的瞳孔骤然一缩,惊讶得连声音都变得尖了不少,“檀檀,快预估一下,这些东西可以在云涧换多少套房!” 乔以没有说话,她对古代服装的了解程度一般。 但有一点她能确定的,是这些衣服的来处,绝不可能是干净的。 仅是目光能触及到的地方,她就已经看到了几套曾经展览过,后来失窃了的服饰。 而陆砚知没有接话。 在他看来,陈成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只是可惜他的这个自以为,间隔不过数秒,就被啪啪啪打脸…… 第94章 另外一种可能 身着正红色汉服的陈成端坐在镜子前,手边是一箩筐的化妆品。 看着他抬手给自己描眉,陆砚知迟迟没有说话。 赵霁看着这样的场景,冷沉的面色越发的严肃。 “这么来看,檀檀的推测可能是对的。”他说,“陈成这s的对象,不排除是男性。” 在跟踪陈成的这段时间里,的确是有看见他和一些男性走得比较近的。 他当时根本没有往这方面想过,所以脑海里自动带入的是好朋友间的碰面什么的。 现在来看,这些好兄弟们极有可能是陈成的……床上好伴侣。 但奇怪的,是此刻镜子中的陈成并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无神的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按照普通的逻辑来说,他要是喜欢这样的装扮,表情应该是愉悦和自赏的。 然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陈成都没有。 他整个人看起来平静而又麻木。 陆砚知看着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的陈成,猜测道:“他有没有可能心理上有点什么问题之类的?” 赵霁嗯了一声:“有可能,放火那件事情也绝不可能是突发,极有可能是压抑已久的一次爆发。” “明天开始跟紧一点。”陆砚知又说。 赵霁点头:“好。” …… 从同律巷的老房子回到麋湖,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李一济打来电话时,坐在沙发上的乔以正准备去浴室洗澡。 和陆砚知对视一眼,她摁下接听键。 乔以:“李老师,是双龙九凤冠有什么消息了吗?” “想买双龙九凤冠真品的人很多,但目前没有任何的消息。”李一济轻轻叹了一口气。 正常情况下,双龙九凤冠已经被盗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市场上不应该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可偏偏就是截至目前,一丝风吹草动也没有。 沉默间,又听见李一济说:“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 另外一种可能? 关于这件事情,乔以的确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什么可能。 她的嗓音微微一颤:“李老师,你说。” 李一济沉默了几秒。 “双龙九凤冠并没有流入市场,而是被藏了起来。” “这种藏到底是来不及出手,还是别的原因,就只有藏的人知道了。” 双龙九凤冠被藏了起来? 李一济此话一出,乔以和陆砚知面面相觑。 这样一种可能性,在此刻之前他们的确是没有想过的。 “或许你们到张恩露的住所,以及一些她常去的地方,找找看。” “我这边也会继续关注着,一有消息立马跟你联系。” 李一济继续说。 从目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张恩露在云涧的住所,肯定不止荆竹五号院和锦溪别院两处。 即使没有今天李一济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找到张恩露的其他住所,早晚也会被乔以和陆砚知提上日程。 现在这种可能性一出,这件事情的紧迫感立马扑面而来。 “好的,谢谢李老师。”乔以说。 听到乔以的回应,着急赶着开会的李一济嗯声后随即挂了电话。 看着返回通话界面的手机,乔以倒在沙发上,重重地唉了一声。 张恩露已经死了,最直接明了的跟踪一路,已被切断。 想到这儿,乔以缓缓抬起了头,看着同样一脸疲倦的陆砚知。 “怎么办?”她问。 陆砚知端过手边的水喝了一大口,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答道:“明天开始继续跟踪陈成。” 继续跟踪陈成? 乔以的眉毛跳了两下,正要开口时脑海中立马闪过同律巷,陈成坐在客厅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张恩露早期作品的场景。 陈成连这种只有张恩露本人才知道放在哪儿的东西,都能搞到手里。 不管他是自己直接搞到的,还是通过别人的手搞到的,于乔以而言都是一样的。 她和陆砚知只要盯紧了陈成,就能追寻到这些东西的来源,自然也就能追寻到这个张恩露隐藏多年的神秘地方了。 至于能不能通过这个神秘的地方,追寻到一直和她合作的那个老板,再找到丢失的双龙九凤冠,这就是另外的事了。 乔以嗯了一声,紧接着点开微信群,一边滑动,一边问道:“老霁到雾山院了吗?” 陆砚知看了一眼微信聊天框里赵霁发来的消息,说:“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和周公碰上面了。” 乔以长松一口气:“走,我们也去睡。” 陆砚知:“好。” …… 五分钟后。 两人躺在各自房间的大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乔以又梦到了张恩露。 一间小到只能摆下一张桌子的房间,有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坐在桌前的张恩露和这份黑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她背对着乔以,无论乔以怎么喊,这期间张恩露都没有回一次头。 她耷拉着脑袋,两只手一直不停地动着,看起来像是在做什么东西一样。 乔以走过去,正想伸手拍拍张恩露的肩膀,突然一个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进来。 他挡在乔以和张恩露之间,身子犹如钢铁一般坚硬,无论乔以怎么推搡,他都是纹丝不动的状态。 “露露!” “露露,是我。” “露露!露露!” 乔以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张恩露的名字,声音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 张恩露依然没有回头,甚至连半丢的反应都没有给她。 但黑影一拍张恩露的肩膀,张恩露立马站起身来,在她转身的瞬间,乔以和她四目相对。 可她流露出来的眼神却是不认识,甚至连多看乔以一眼都没有,就那么直愣愣地跟着身前的黑影走了。 慌乱中,乔以冲了上去,她用力地拉拽着张恩露的手,不想让她跟眼前这个不认识的男人走。 被她拖拽着的张恩露不得不停下脚步,僵在原地。 但乔以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拽间,张恩露的胳膊肘突然断在了她的手中。 鲜血顺着张恩露的臂膀汹涌地涌出,犹如决堤的河水,几秒时间就喷透了她的全身。 乔以捧着张恩露的手臂,慌乱地抬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张恩露。 “露露,你的手……怎么了?” 张恩露迎上她的目光,麻木的眼神像极了马戏团的提线木偶。 她看起来一丝的痛感都没有,也根本就不认识乔以。 乔以正踌躇着怎么办,站在她旁边的张恩露突然倒在了地上。 而她压根儿还来不及蹲下去,倒在地上的张恩露竟化成了一滩血水。 她伸出手,想要将张恩露捧起来,血水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影暴怒,透出獠牙朝着乔以扑了过来,睡梦中的乔以猛然惊醒…… 第95章 张恩露的遗物 这是乔以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她倚靠在床头,被冷汗湿透的后背,冷意一茬儿接着一茬儿。 坐了几分钟,身上的惊恐随着深夜的静谧逐渐淡去。 但她却怎么都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一脸麻木,犹如黑影傀儡的张恩露。 翻来覆去多次后,乔以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 正准备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吹吹冷风去,卧室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将身子贴在门后,听出是陆砚知的脚步声,她拎紧的心又瞬间落下。 但此刻,时间已经来到凌晨的两点三十八分。 这么晚了,陆砚知这是要出任务去吗? 疑惑间,乔以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正站在走廊上接水的陆砚知立马回了头,轻轻蹙起的眉眼间,几分担忧几分若有所思。 他端过装有温水的水杯递给她:“做噩梦了吗?” “谢谢。”乔以双手接过,捧进手心里。 “我梦到露露了。”她说。 阳台上,陆砚知和乔以并排坐着。熄了灯的云涧,与白天里的繁华相比,看起来多多少少是有些寂寥的。 陆砚知认真地听着乔以对梦境的描述。 “你说,梦中的那间黑屋子,会是现实生活里露露替人复刻东西时,用的那张桌子吗?” 乔以看着陆砚知的眼睛,轻柔的声音里的叹息,显得格外绵长又无力。 陆砚知点头:“嗯,有可能。” 乔以突然陷入了沉默。 梦里,坐在那张办公桌前的张恩露并不快乐,整个人压抑无比。 这说明:她虽然手上在做那些东西,但内心是排斥的。 情况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张恩露做那些复刻极有可能是被迫的。 只是这份被迫,是迫于金钱的压力还是迫于权势的压力,乔以暂时不知道。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的瞬间,乔以突然想起傍晚时分胥远发来的微信消息。 一想到这件事情,她立马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将它递给了陆砚知。 “对了,胥远傍晚给我发的微信,你看看。”她说。 来自胥远的微信消息: 【荆竹五号院的房子我卖了。】 【你是张恩露最好的朋友,她之前说过如果自己死了,遗物希望你来处理。】 【最迟后天傍晚七点前,你要不来处理,我就让收垃圾的大爷收走。】 乔以一个字都没有回。 火灾那天,她和陆砚知去的时候,并没有在客厅里见到张恩露的任何东西。 她一直以为张恩露的东西早就被胥远扔掉了,不然曾婧敢住进去? 现在来看,她还是太低估那对狗男女了。 陆砚知看完微信,将手机递还给她,问:“要过去一趟吗?” 乔以沉默了很久,说:“去。” “万一就在那堆遗物里翻出来什么了呢。”她说。 【你是张恩露最好的朋友,她之前说过如果自己死了,遗物希望你来处理。】 张恩露每年的身体检查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提起死这个话题? 是预料? 比如:在日常生活当中遇到了什么威胁之类的。 还是谋划? 比如:就是单纯的不想活那么久。 不过,特意交代遗物由乔以来处理,是因为给乔以留了什么东西吗? 想到这儿,陆砚知嗯了一声。 “好。” …… 荆竹五号院。 乔以到的时候,刚结束任务下班的陆砚知已经站在路边等着了。 见她走过来,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子递过去:“热的烤红薯,吃了再上去?” 乔以笑着接过,“好。” 冷风呼呼的冬天,吃着刚刚从围炉上取下来的烤红薯,甜甜的、糯糯的、烫烫的,简直是冬天里最幸福的味道。 在胥远和张恩露结婚后,乔以进他们家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来荆竹五号院接送胥幽幽的时候,要么是在小区门口,要么是在他们家的门口。 只要不是非进去不可,那乔以是肯定不进去的。 倒不是对胥远家里的谁谁谁,有什么意见之类的,而是单纯因为每次来都不太能吃饱饭,经常碗里还有大半碗饭,餐桌上的菜盘子里就已经是空空如也。 胥远和张恩露结婚后,周秀玉和胥忠一直在打工,从没有要过他们两人的任何扶持,反倒是他们两人会时不时的贴补一下小两口。 因为家里开销和两人的收入不成正比,所以生活一直是相对拮据的,但不至于连温饱都成问题。 有好几次乔以看见周秀玉只吃米饭,将桌上的菜留给他们,她的内心其实是很难受的,有心酸也有心疼。 后来,乔以也就不再到他们家吃饭了。只是经常性地买些蔬菜水果肉类什么的,给他们送过去。 这是张恩露死后,乔以第二次来他们的家。 第一次,是那天那场……还在调查中的火灾。 刚刚蹲在马路边吃烤红薯时,听小区门口的嬢嬢们说,这个火灾好像是人为的。 但是这个人为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们家里的新媳妇。 新媳妇……不就指的曾婧吗? 不过,曾婧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家里? 关键是,她想将这锅丢给乔以,也得乔以当时在场啊。 所以: 直到此刻,乔以也没有搞清楚曾婧的这个操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她有些噎着,陆砚知将手中的在开水里烫热的酸奶递给她。 “你还记得火灾那天,曾婧见到你时,过于激动的情绪吗?”他问,“以及那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不太正常的话吗?” 乔以当然记得。 不仅记得,甚至印象深刻,包括那天胥远的一些不是很合适的反应。 迎上陆砚知的眼睛,乔以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曾婧可能有什么精神疾病之类的?” 对于这个问题,陆砚知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沉默了数秒,说: “我们再跟跟看。” “这怀孕的人情绪什么的相对都比较敏感,现在还不好下定论。” 乔以点头:“好。” …… 这个家,和乔以第一次踏进来一样。 昏暗、潮湿、拥挤。 房间并不小,但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样子,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屋外的光,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陆砚知紧跟乔以身后,在将整个房间都扫了一遍后,他看着一堆又一堆,零零散散的东西,问: “张恩露的这些东西,你打包好了准备怎么处理?” 乔以正想着从何下手,在听到陆砚知的话后,微微愣了一下,说: “送回张家湾,让她家里人处理。” 这些东西无论大小,又无论价值贵与否,它们统统都是张恩露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而张恩露的生命,是李桂香和张德贵带来的,所以他们显然才是最有权力处理张恩露痕迹的人。 只是,这一想到李桂香和张德贵,乔以满脑子都是他们对张恩露的厌恶,还有喝她血啃她骨头的丑陋嘴脸。 她回忆了很久,实在是没有和爱有关的一帧画面。 一番犹豫后,乔以有些无力地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还是直接处理了,她家里人不会想要的。” 第96章 人性的蹊跷 想起张恩露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的一生,乔以的眸子里尽是难过与心疼。 尽管这份情绪稍纵即逝,但还是被陆砚知捕捉到了。 “老张家的人应该早就来扫荡过了?”陆砚知说。 张恩露梳妆台的抽屉里,原本放着和胥远结婚时买的三金,还有乔以断断续续送的别的金银饰品。 但现在首饰盒还在,只是盒子里面早已是空空如也。 而它们到底是老张家的人来扫荡走的,还是胥远自己扫荡后送给曾婧的? 乔以并不知道这个答案,也压根儿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因为这于张恩露而言,都不是一件会令她开心的事情。 人间诸多事一旦细想,就会导致人立马崩塌。 想到这儿,乔以无力一笑:“可能。” 说话间,她伸手拉开了衣柜的门。 和整面墙一般大小的衣柜里,张恩露的衣服并不多。 且这里面的衣服,无一例外都是老款,乔以件件都见过,件件都认识。 那些相对贵一点的衣物都是张恩露单身的时候买的,结婚之后张恩露的衣服起初越买越便宜,后来直接不买了。 乔以还记得张恩露出月子的第一天,她在省外学习,所以是胥远陪着张恩露去逛的街。 张恩露看中了一件外套,是冬天的羽绒服,打折下来三百的样子,张恩露很喜欢。 但胥远没有给她买,他问张恩露:“你家里大同小异的衣服多的是,买来做什么?” 全然没有想过自己的老婆月子里无人照顾,孩子和产妇都是老婆一个人在照顾。他每天只管上班下班,高兴了逗弄两下孩子,不高兴了回家就是往沙发上一躺。打打游戏,刷刷视频,也不跟张恩露说话什么的。 原来,胥远对于张恩露没有心这件事情,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是有迹可循了的。 家里哪是拮据到三百多的羽绒服都买不起,纯属是因为对张恩露没有爱。 所以,三百多的羽绒服在胥远眼中,才会是种浪费。 但对爱着的情人就不一样了,金手镯金项链金戒指,还有路易斯威登两万多的包,和一万多的苹果新款手机…… 曾婧一句“我想要”,胥远指不定连命都可以给她。 陆砚知将手边的编制口袋递给乔以,紧接着在床边趴了下来。 灰尘层层的床底下,什么东西都有。 烟盒、卫生纸、胥幽幽的玩具、手机充电线、瓜子壳、橘子壳……还有两个人原本应该是挂在墙上的结婚照,以及避孕套的套子。 陆砚知目光扫到避孕套时,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作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男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这样的环境下,胥远跟张恩露,又或者是胥远跟曾婧,是怎么还能保持性趣的? 短暂的沉默后,他看向正在折叠衣服的乔以,问:“床底下的婚纱照,要带走吗?” “婚纱照?”乔以闻声愣了一下,“留给胥远处理。” “看到他晦气。”乔以又说,“千万别脏了露露的下辈子。” 其实人到底有没有下辈子,别说乔以了,谁都不知道。 她只是希望有,毕竟张恩露这辈子这么苦,那下辈子肯定处处都能是甜。 乔以原本以为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柜里,可能是有什么东西的。 但她在折叠每一件衣服时都是摸了衣服口袋的,口袋里有口红、有卫生纸、有橡皮筋、有瓜子壳……唯独没有她想的那些。 听着她的叹息声,陆砚知瞬间明白了。 他伸手拍了拍乔以的肩膀,温声道: “换个角度想,如果张恩露在荆竹五号院的这些遗物里,没有跟双龙九凤冠相关,也没有之前复刻的别的东西。这不再次证明,她在云涧确实还有别的地方吗?” 道理的确是陆砚知说的这样。 只是这条路现在越来越漫长,乔以根本不知道它的终点会在哪儿。 之前想着再不济三个月也能查出些什么。 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事情的确是一直都在进展,但牵涉到的枝丫也越来越多。 就好比开始只是一朵雪花,现在已经滚成了一个雪球。 这种巨大的未知,令乔以内心的情绪越来越复杂,累积许久的信心更是全线崩塌。 但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让自己眼里的雾气夺眶而出。 陆砚知低头认真地搜索着房间的角角落落,完全没有注意到乔以此刻的情绪变化。 “胥远给你发消息整理张恩露遗物,这件事情你有没有觉得有些蹊跷?”他问。 蹊跷? 这件事情乔以当然觉得蹊跷。 如果说在张恩露死后,胥远没有找她立马收拾,是担心一旦丢掉就会被胥幽幽识破点什么来。 那在胥幽幽回老家后呢?曾婧这都住进去了,张恩露的这些东西还在? 曾婧在乎不在乎的,乔以不知道。令她惊讶的,是曾婧竟然一点儿都不怕。 这要是换作别的女人,肯定早就怂恿胥远卖房重新购入了。 毕竟这房子里,可处处都是已死之人的痕迹,曾婧难道都不觉得瘆得慌吗? 并且,胥远要是真的在乎张恩露的想法什么的,他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和曾婧断掉吗? 现在人都死了,他反倒是在意起张恩露的那句,遗物想要乔以来收。 是想要栽赃? 乔以正准备开口,客厅里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胥远:“乔以。” 电话里,胥远说他在医院来不了,钥匙放在门卫了,让她取了一个人收拾就行。 现在却又突然出现。 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好在他的身后没有跟着曾婧,这令乔以有些犯紧的心瞬间又松了几分。 胥远径直走进卧室,看到陆砚知在,他倒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面色冷静得很。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他问。 乔以扫了他一眼,立马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陆砚知看出来,她这是不想搭理胥远。 “还早。”他说。 话音落下,不等胥远开口,陆砚知又补了一句:“恭喜你,又当爸了。” 曾婧是在三天前剖下的孩子,是个男孩。 但胥远的脸上并没有当爸爸的喜悦? 是因为之前已经有经验了,还是因为别的? 胥远正要接话,原本放在衣柜上的行李箱,突然砸了下来…… 第97章 死无对证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 这一刻,乔以看着衣柜上方摆得好好的行李箱,突然砸向胥远的头顶,内心对于这句话的坚信,再次更上一层楼。 “啊!” 胥远双手抱头,口中发出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哐当!” 还好他躲得快,所以行李箱最后的落脚点是他的背部,而不是脑袋。 但从这个并不小的声音听来,显然也是砸得不轻的。 陆砚知低头看着迟迟没有动静的胥远,问道:“还好吗?” 胥远低沉地嗯了一声:“活着的,我缓一缓。” 乔以有些庆幸,还好她当时所站的位置不是在衣柜边,否则行李箱砸落这个锅,只怕是又要丢给她。 从张恩露的死开始,她已经背锅太多,肩上的重担多得实在是装不下了。 这个砸落在地的行李箱是张恩露的。 从张家湾逃出来的那天,她放在陆砚知后备箱里的那一个行李箱,就是这一个。 转眼,这个行李箱已经陪在张恩露身边快十年。 十年间,万事万物都在发生变化,好像只有这个行李箱没有变。 陆砚知伸手扶起行李箱,正要将它先放至一边,发现拉链已经摔坏了。 他的手还来不及将它重新拉上,原本装在里面的东西已经先一步全部洒了出来。 只是,陆砚知、乔以和胥远三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行李箱里装着的竟然全都是照片。 在每张照片的背后,还写着具体的年月日。而这个笔迹乔以再熟悉不过,全都是张恩露的。 当这些照片一张张地翻过来时,乔以的心痛得像有无数根针同时在刺一样。 洒了一地的照片,是她和张恩露成为闺蜜开始,一直到张恩露死,这期间拍过的所有照片。 而这里面很多的照片,她自己都找不到了,没想到张恩露将每一张都打印了出来,一直精心保存着。 这是张恩露的十年,也是她的十年,更是她们的十年。 乔以蹲在地上,她将它们一张一张地拾起,放进自己带来的箱子里。 眼泪彻底失去控制,就像冬天的冰雹啪嗒啪嗒,和她内心的悲伤一样,没有尽头。 陆砚知一言不发蹲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捧着装照片的箱子,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胥远也蹲着,他将背面朝上的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过来,但随着翻得越多,眸子里的震惊和失望也就越来越多。 “没有我的照片吗?” “也没有幽幽的吗?” 他耷拉着脑袋,像是在问陆砚知和乔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人的情感向来复杂,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震惊,到底是因为什么。 乔以没有接他的话,因为跟胥远这个渣男多说一个字,在她看来都是对自己和张恩露友情的背叛。 陆砚知将他的话接了过来:“是的,没有。” 胥远冷冷地睨了陆砚知一眼,晃荡的脑壳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不可能。” “这里面的照片至少成百上千张,你说没有我和幽幽的?” “我和胥幽幽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凭什么比不过你?” 胥远继续翻找着,眼睛里的哽塞就像是被人塞了黄豆一般,直到所有背面朝上的照片都翻了过来。 但事实就是这么的不如他意。 成百上千张的照片里,的确没有一张和他,和这个家相关的。 全都是和乔以息息相关的。 照片上的张恩露笑靥如花,恣意明媚,和他初见她时一模一样。 胥远原本以为生活改变了张恩露,所以后来的她不再笑,也不再多言语任何,成天都是垮着脸,就跟全世界都欠她钱似的。 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堆照片,胥远这才明白:张恩露其实从来都没有变,她只是在他面前,在他们这个家变了而已。 察觉到胥远的情绪,整理好全部照片的乔以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胥远,紧接着冷冷一笑:“很失望,是吗?” 不等胥远开口,她已经将箱子扣好,又说: “有什么失望的?你可千万别说,其实你心里有她什么的,所以才感到失望。” “恶心。” “晦气。” 胥远僵住,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该不会是在期待,露露很爱你什么的?” “你都不爱她,她凭什么要爱你?况且,你不是说她也有别的男人吗?” “这别的男人都有了,还留恋你?” “图你阳痿,图你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吗?” “还是图你大冬天的,连三百块的羽绒服都舍不得给她买?” 乔以绕过胥远,准备将手中抱着的东西拿出去。 只是才刚转身,就被胥远伸手拦住。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憋屈与不甘心。 因为在乔以,和家里的其他人看来,整件事情全都是他的错。 “她要是不出轨,你觉得我会出轨?” “我胥远是那样的人吗?” 胥远的质问,令乔以直接笑出了声。 在将手中的箱子递给陆砚知后,她再次将目光回到胥远身上。 “你大可自信的,把吗字去掉。” “露露现在已经死了,你说是她先出轨,那就是她先出轨,反正死无对证。不是吗?” “另外,这件事情就算你能证明,那又如何呢?想要减少你的愧疚之心?” “我要是露露,我就每天半夜睡到你曾婧的中间来!” “反正我已经死了,凭什么要让你们好过!” 胥远听到乔以的质问和咆哮,脸上不仅没有愤怒,原本晦暗的眸子竟然亮了起来。 他立马从床上站起来,双手拉住乔以的手,严肃的表情前所未有。 “乔以,求你帮我一个忙。”胥远说。 求她帮他一个忙? 乔以如果没有记错,这是她第一次在胥远的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眼。 她正要开口,陆砚知伸手拦住了她。 他看着胥远,闷声一笑:“你觉得她凭什么要帮你?” 胥远的目光依然定定地锁在乔以身上。 “不不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你必须得帮我,只有你能帮我。” 只有她能帮他? 乔以看了一眼陆砚知,陆砚知掏出手机,点开里面的一张照片后递到胥远眼前。 “这些东西,放在哪儿的?” 第98章 心虚之人的幻想 这些东西放在哪儿的? 什么东西? 胥远眉心的地方瞬间蹙了起来。 目光在看到照片上的东西时,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都是些啥?做工也太垃圾了。”胥远说。 陆砚知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再想想?” 微微上扬的尾音,一半是建议,一半是威胁。 胥远的眼珠子都快贴到手机屏幕上了。 他将照片放大又缩小,缩小又放大,来回无数次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但说辞却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真没有见过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你要是想问我什么,直接问好吗?” “你说的这样隐喻,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想要问些啥。” 胥远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很是无力。 陆砚知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些东西都是你老婆早期的手工作品,你不知道?” 张恩露早期的手工作品? 听到陆砚知这样说,本已经将手机递回给他的胥远,又将手缩了回去。 但他无论怎么放大,怎么反反复复地看,都没有改变就是没有看到过这些东西的事实。 陆砚知见状,随即换了一种问法:“张恩露从来不在家里,做跟工作有关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的出现,似乎完全不在胥远的意料中。 “在家里干跟工作相关的事情?” “白天还没有被工作强奸够吗?回来还要干?这不是有大病是什么?” 他看着陆砚知,眼神里尽是对于工贼的鄙夷。 陆砚知没有反驳胥远的这个观点,继续问道:“张恩露的工作干得很出色,私底下找她帮忙做手工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她没有接过吗?” 这话一出,胥远好似找到了知己一般,刚才还冰冰冷冷的口吻,随即变得温和了不少。 “我也是这样给她说的,她一个月哪怕就是接一个小的饰品什么的,我们的房贷也就够了。但她不肯,我能有什么办法?” 说到这儿,胥远再次叹气。 “不过,这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再次确定张恩露是在其他地方进行的制作后,陆砚知也没有再接着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直接将问题绕了回去。 “说,你需要找乔以帮什么忙?”陆砚知问。 在问出这个问题前,陆砚知和乔以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可能会出现的答案。 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接下来说的这种。 胥远立马转向乔以,四目相对间,严肃无比的口吻里,夹带着几丝极为明显的祈求。 “你能不能去趟青山院?” 青山院是张恩露墓地所在的地方。 乔以并不明白胥远话里的意思,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呢?”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露露的人,露露最爱的也是你。” “这么多年,只有你说的话她会听。” “你帮我劝劝她,别再找事了,行吗?” 胥远这样说道。 曾婧在住进荆竹五号院之前,整个人都是很正常,家族里也没有任何人有精神疾病之类的。 自从住进荆竹五号院后,动不动就开始说一些胡话什么的。 这些胡话有的时候是对着胥远说,有的时候是自言自语,有的时候是对着空气在说。 家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但曾婧总是时不时地来几句: “老公,你身后那个人饿了,你叫他一起吃。” “老公,大哥说他今天想穿你新买的羽绒服去上班,可以吗?” “老公,你前妻怎么在我们床上?她不准我上床。” “老公,你前妻抢我的鞋子,你快,来把她拉走。”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胥远在这之前,睡眠是极其好的,现在已经发展到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不夸张地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活在恐慌之中。 这样的情况要是再这么持续下去,不说半年,顶多三个月,胥远感觉自己就要没命了。 最重要的是,在曾婧生下孩子后,这样的情况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好转。 不一样的,是那些胡话现在只剩下一句。 “老公,快把你前妻拉开,让她别躺在我和儿子的中间。” 这件事情巧合的地方就在于,曾婧每次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孩子都在哇哇大哭。 乔以听完胥远的描述,上扬的嘴角是挡也挡不住。 “活该。”她说。 活该? 胥远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立马紧握成拳。 “姓乔的,你要不要这么狠心?” “不就是让你给露露带句话,让她赶紧去投胎,别来祸害我了吗?” “你用得着这么幸灾乐祸吗?” 乔以就是这么幸灾乐祸,并且她丝毫不想掩藏自己此刻的幸灾乐祸。 “不就是带句话吗?我又没有死,我怎么给露露带话。” “你既然这么爱曾婧,也这么爱你们的儿子,那你现在就去死好了。” “你死了,不就可以给露露带话了吗?” 乔以定定地看着胥远逐渐放大的瞳孔,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这番话有什么问题。 胥远也算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说出刚才那番话,他自己竟然不觉得好笑? 张恩露是他们一起看着推进火化炉烧成骨灰的。 人都碎成了灰烬,还能找活人的麻烦? 这完全就是曾婧和胥远两人因为心虚,而导致的幻想。 “你诅咒我死?” “你……诅咒我死?” “姓乔的,你可真是歹毒!怪不得快三十岁了,也还嫁不出去,活该!” 听到乔以的诅咒,胥远彻底地怒了。 快三十岁了嫁不出去? 乔以听到胥远这样的话,内心丝毫波澜都没有。 开口的前一秒,被陆砚知挡了下来。 陆砚知指着已经搬到客厅里去的那些东西,不疾不徐地说道: “比起在二十岁嫁给你这样渣男,我倒觉得,即使檀檀一百二十岁都还是孤寡,也挺好的。” “另外,露露的东西我们带走了,这收拾遗物的整个过程我们也都录了视频,回头千万别说我们趁机偷了你们家的什么东西。” “我这个人……挺嫌晦气的。” 晦气? 胥远的脸从白到青,又从青到白,却又找不到合理的反驳点。 难道张恩露不就是这个家最大的晦气吗? 趁着陆砚知和乔以还没有走出房间的门,胥远转身冲进隔壁的房间,将里面的一些箱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抱了出来,丢到两人面前。 “这几箱,是婧婧之前帮忙收拾的张恩露的东西,你们一起带走。” “晦气的东西!” 被胥远刻意咬重的晦气二字,显然是在反击他们刚刚的嘲讽。 乔以和陆砚知对视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抱过这些箱子走了…… 第99章 电话号码记录本 麋湖。 客厅里,摆放着从荆竹五号院抱回来的几个大箱子。 “应该是之前露露放在客厅里,或者主卧里面的东西。”乔以说。 张恩露和胥远已经分居好几年。 主卧一直是胥远在睡,张恩露则带着胥幽幽住在次卧。 从刚才次卧床底的那些东西来看,曾婧和胥远两人自从住进来后,应该是主卧和次卧都在睡。 陆砚知点头:“拆开看看?” 乔以拿过一旁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将贴得严丝合缝的胶布一点一点剪去。 当箱子里的东西进入视线后,乔以和陆砚知都有些微微愣住。 “是书。”乔以说。 陆砚知嗯了一声:“翻翻看,找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注,或者小纸条什么的。” 现在来看,曾婧对于张恩露还是有所畏惧,甚至也可以说是恐惧的。 因此,她在收拾张恩露的这些东西时,想来应该是很快速的。 所以,即使这些书本里夹杂了什么东西,她应该也不会发现。 “好。”乔以极为听劝的应了一声。 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乔以和陆砚知坐在纸箱子旁,一本接着一本的翻阅着。 在这个宁静的傍晚,客厅里只有两人翻书的簌簌声,以及偶尔那么一两句的咳嗽声。 一个小时后,纸箱子里的书已经空空如也。 但乔以和陆砚知的手上,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 就在乔以发出沉重的叹息时,一个黑色皮壳的电话本,将两人的注意力全部吸了过去。 “这不是露露在张家湾时,用来抄电话号码的本子吗?”乔以惊呼道。 在手机还没有流行起来的时候,电话号码都是靠用笔记下来的。 张家湾的大多数人都是直接将号码写在墙壁上的,如果家中有挂画,那就是记在挂画空白的地方。 像张恩露这样专门买个小本子记得,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 这些号码大多数都是写了全名的,但也有的号码主人,张恩露只写了一个字的称呼的。 乔以若有所思:“你说,那个人的号码,这个本子上会有吗?” “或许。”陆砚知说。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字迹已经开始淡化的那些,显然是以前写的。 而他目前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新的号码上的。 因为正常来说,张恩露在张家湾时,还没有接触到古物修复,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找上门。 陆砚知将电话本的每一页都拍了下来:“明天我们找个手机,先打中间这几页的电话。如果没有收获,那再将剩下的也都打上一遍。” 乔以边将那些书放回去,边应声道:“好。” …… 晚上十点。 乔以半坐着,后背倚靠着床头。 装有她和张恩露照片的箱子,放在床头柜上。 这是一个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内心的挣扎,拦下了她几度已经伸到半空中的手。 这应该就是张恩露希望自己的遗物由她来整理的原因?乔以心想。 “嘀!” 是微信的新消息提示音。 来自斌子。 【妹儿,你之前付的定金,我只能退给你了。】 【你定的这个双龙九凤冠,那边实在是做不了。】 【那个负责凤冠制作的人,死了。】 【唉,简直是太可惜了。】 负责凤冠制作的人已经死了? 这说的不就是张恩露吗? 那: 这家店背后的boss,会是和张恩露合作的那个吗? 短暂的犹豫结束,乔以回复道: 【确实很遗憾。】 【辛苦斌子哥为我这事跑来跑去的,这点定金你留着买点烟酒什么的。】 复刻双龙九凤冠,乔以是直接开出了五倍的价格,因此定金也是付的五倍。 看着被退回来的一万转账,斌子几乎是秒回。 【初九妹儿,你这也太大手笔了。】 【不然你先说你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如果我能帮上忙,这一万我就收了。】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大家都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得的午餐。 乔以想了想,也没有再绕任何的弯子。 【把这家店老板的微信推我一个就行。】 五分钟后。 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微信消息,乔以又发了一句: 【至于他加不加我,我能不能约上他,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这条消息一发送,斌子那边立马有了回复: 【明早给你答复。】 微信号其实能暴露的信息并不多,因为它具体的账号和头像都是可以修改的。 但斌子依然很是谨慎。 这一时间,乔以也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哪儿有问题。 【好。】 她言简意赅地回复。 紧接着,她将和斌子微信聊天框里的消息,全部截图发给了陆砚知。 此时的陆砚知应该正在看手机,所以乔以发送成功不到一分钟,他那边就有了回复。 【收到。】 【不要瞎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晚安。】 乔以的唇角微微一扬,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力。 【好。】 【晚安。】 回复完陆砚知的消息,乔以将手机放到了一边。 这一夜,她无眠。 在张恩露和她的照片前。 在她们十多年的友情面前。 也在待解开的真相面前。 …… 乔以顶着熊猫眼出现在客厅时,陆砚知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在他的手边放着的,是张恩露的那个电话号码记录本,以及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手机。 见乔以走过来,他展眉一笑:“醒了?” 乔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你昨晚说的那部分电话号码,是不是都已经打完了?” 陆砚知摇头:“没有。” 话音落下,他点开手机里面的相册,递了过来,又说:“这是目前已经搜索出来的一些截图。” 看着上面的微信号截图,乔以这才明白,原来陆砚知是在微信添加好友那儿,将这些号码都做了搜索。 但她不太明白陆砚知这样做的原因。 “这些截图……是拿来有什么用吗?”她问。 见乔以困惑,陆砚知嗯了一声,接着解释道: “微信号的修改一年只有一次,这是其一。” “其二,大多数人往往是不会特意去修改这个微信账号的,顶多就是修改下头像和签名什么的。” “所以,我们先将截图保存,回头拿到张恩露的手机了,再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听完陆砚知的解释,乔以明白了,这是有备无患。 正准备说些什么,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第100章 平淡生活中的小插曲 来电人——乔昌清。 代满珍和乔昌清均已经出院回家,经历过这场意外后,两人的注意力可算是从工作上转移到了自身的生命和生活上。 年轻时候一直忙于医学事业,退休返聘后也是如此。 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在返聘结束后继续签合同的,现在已经改变主意,合同到期就去看看这个世界,体验下工作以外的生活。 乔以摁下接听键:“喂,爷爷。” 但开口说话的却不是乔昌清,而是陆履:“檀檀,一会儿和砚知回雾山院吃饺子,我们今天包饺子。” 乔以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时间,不到九点。 听着陆履声音的笑意,乔以的唇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陆爷爷,你们开始包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带什么东西回家?”她问。 这次回应她的人,又变成了乔昌清: “不用不用,我们七点就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了。” “是照顾陆爷爷的那个李叔叔,开车带我们去乡下的菜市场买的,新鲜着呢!” 乔昌清的话还没有说完,手机又被代满珍给拿了过去。 “檀檀,你和砚知醒了赶紧过来啊,今天这饺子的味道绝对包你们喜欢。” 听着听筒里他们一群人的笑,乔以内心的沉重在顷刻间消失得了无痕迹。 她笑答:“好,我们简单洗漱一下就回家来。” 看着屏幕上已经挂断的电话,陆砚知有些感慨。 “爷爷住到雾山院去后,开心了很多。”他说。 看着陆砚知若有所思的表情,乔以笑了笑。 “我听栾阿姨说,他们三个人现在每天可忙了。” “早上一起去买菜,下午打麻将下围棋,晚上广场舞或者散步。” “上周天气好,还去公园野餐了。” 说到这儿,乔以立马点开手机上栾龄发来的视频和照片,递给了陆砚知。 “你看。” 大家都说养儿防老,可现实情况往往是儿女都要忙工作,陪在老人身边最多的还是老伴儿和小伙伴。 抱团养老,似乎远比一天又一天的苦等着孩子们回家陪伴自己,要快乐得多。 “我爷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尤其是在奶奶去世以后。” “他的内心一直都很压抑,只是在我们面前装得风平浪静,什么也不肯说。” “我有很多次回家,都看见他一个人抱着奶奶的照片,一边说话一边落泪。” 陆砚知的眼眶有些滚烫。 他将聊天框里的视频和照片,全部都转发到自己的微信上:“谢谢你,檀檀。” 如果不是因为乔以高中时期率先发出蹭饭邀约,乔家人和陆家人是不可能认识,更不可能逐渐变得熟络的。 陆履自然也就没有和乔昌清、代满珍成为朋友的机会。 包括现在陆履住到雾山院,乔家人对他的悉心照顾和包容,都和乔以有关。 这些东西,陆砚知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全部记进了心里。 乔以听着陆砚知声音里的轻微抖动,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后重重地嗯了一声:“嗯,也谢谢你。” 两人相视一笑,璀璨如月。 …… 雾山院。 乔以和陆砚知推开小院的门时,时间已经来到中午的十一点整。 三个老人和李叔一起围坐在长木桌旁,擀饺子皮的擀饺子皮,和馅料的和馅料,包饺子的包饺子。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见乔以和陆砚知走过来,这份荡漾的笑意更是溢得满院子都是。 “檀檀!” “砚知!” “快来快来,一起包。” 代满珍挥舞着手,面粉随着她的挥动在空中恣意落地,处处都是自由和幸福的味道。 乔以原本是想问老霁呢? 在开口的瞬间,立马变成了:“哥哥人呢?他怎么不在。” 乔昌清叹了一口气。 “哥哥一大早起来就去局里了,说是有个突发案子。” “一会儿我们煮好了,让李叔叔帮忙给他送点过去。” 有突发案子? 乔以转头看向陆砚知挑了挑眉,意思是在问他当真有这件事情吗? 陆砚知接收到她的意思,立马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 所以: 赵霁这是在撒谎? 乔以皱了皱眉:“好的,我知道了。” 那晚在同律巷的凶宅里呆了一晚,走出小区后赵霁咳嗽了几声。 难道是那晚的冷风,将他吹感冒了? 走进客厅将包放下后,乔以没有走出去,而是点开赵霁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 “嘟……” “嘟……” 电话是通的,不过迟迟没有人接听。 这难不成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想到这儿,乔以立马走了出去,她拍了拍正积极参与包饺子项目的陆砚知。 陆砚知转头看向她,问:“怎么了?” 乔以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 “老霁那边一直没有接电话。” “我们过去看看?” 赵霁的房子隔雾山院很近,开车最多二十分钟。 而目前这样的情况,别说二十分钟了,就是二百分钟,也得开过去看看。 陆砚知想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事?有事的话他会给我发消息的。” 乔以依然不放心,又说:“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的风太大,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点感冒,给吹倒了?” 听她这样一说,陆砚知立马想起昨天在办公室时,赵霁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随即,放下手中的饺子皮站了起来:“爷爷奶奶,我们那个出去买点东西。” 见乔以和陆砚知刚才一直在说悄悄话,三个老人的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乔昌清代表发言:“去去去,买了赶紧回来啊。” 黑色的吉普车驶出雾山院,一路上乔以一直拨打着赵霁的电话,但始终是无人接听。 这令乔以和陆砚知的心,瞬间紧了起来。 …… 滨江花城。 这是赵霁所在的小区。 陆砚知已经来过很多次,而乔以则是第一次来。 电梯里,乔以低声问道:“你有老霁的钥匙或者密码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如果你哥没有换门锁的话,有的。” 1401。 陆砚知和乔以站在门口。 抬手敲了半天门,依然没有等来赵霁的回应。 难不成还能是烧晕厥了? 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拿出钥匙插了进去…… 第101章 病娇赵霁 推开门,一个相比于陈成同律巷老房子更为极简风的屋子,扑入乔以的视线。 空空如也的客厅里,别说单人位的沙发了,连把最基本的塑料椅子都没有。 卧室、书房、卫生间、厨房……所有房间的门都开着,但唯独没有赵霁的身影。 乔以有些着急:“难不成老霁真的去局里了?” “我打个电话到局里。”陆砚知说。 话音刚落,门锁拧动的声音将两人的注意力立马拉了过去。 是赵霁。 他裹着乔以第一次在雾山院见到他时穿的那件长款羽绒服,面色病白,一只手扶着鞋柜换鞋时,弯下腰的身子还有些摇晃。 被他随手放在柜子上的,是楼下诊所里的药,还有几袋方便面和一盒鸡蛋。 乔以:“哥。” 赵霁拿着拖鞋的手,在听到乔以的声音后,瞬间僵住。 发烧竟然烧出幻觉来了? ……不然乔以怎么会在这儿? 赵霁的唇角扬起一抹极为苦涩的笑意,紧接着将手中的拖鞋往地上一丢,套了进去。 乔以提高声音音量,又喊了一遍:“哥。” 赵霁耷拉着脑袋走到客厅,在看到陆砚知鞋子的瞬间,抬起了头。 ……不是幻觉。 僵滞数秒后,赵霁略带惊喜地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檀檀担心你。”陆砚知言简意赅地应道,“我们今天要是不来,你中午就准备吃方便面?” 被陆砚知说中,赵霁立马变得心虚起来:“这人生病最重要的不是吃什么东西,是吃药和休息。” 陆砚知:“狗屁!” 话音落下,他伸手架住赵霁的胳膊直接往门外走去。 “跟我走。” “檀檀,把你哥的药拿上。” 乔以立马拿过柜子上的药,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昨晚烧了一晚上,赵霁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去哪儿?” 陆砚知瞪了他一眼:“雾山院。” 赵霁听到雾山院三个字,立马开始奋起反抗。 “我这是病毒型的感冒,不能去那边。” “他们都是刚刚出院,抵抗力本来就不行,我不能过去,会传染给他们的。” 陆砚知当然知道,赵霁这个感冒可能会传染给雾山院的几位老人。 但难道因为这样,就将赵霁一个人丢下不管吗? ……绝不可能。 陆砚知将他塞进后座,又系上安全带,接着说: “这两天你睡我房间去,其他的别管。” “檀檀,你来开车。” 陆砚知的手紧紧地摁住赵霁,显然是担心他跳车什么的,毕竟要是凭乔以的力量肯定是摁不住的。 明白陆砚知话里意思的乔以,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好。” …… 二十分钟后。 雾山院。 陆砚知带着赵霁,直接去了三楼。 “躺着。”陆砚知说。 见赵霁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陆砚知直接伸手将他摁到了床上。 赵霁身上的所有的抵抗力,在倒向床上时消散全无,厚重的眼皮随即无法控制地合了起来。 乔以端着温水从楼下上来,时间不过五分钟,赵霁已经发出了呼吸声。 陆砚知立马站起身来:“你把口罩戴好,我下楼接盆水,给他擦擦身子散散热。” 乔以摸了摸赵霁烫手的额头:“好。” 赵霁其实是能听到陆砚知和乔以的对话的,但他们的声音于他而言有些过于遥远,他根本没有开口回应的精力,整个人只想睡觉。 不过,这份睡意并没有那么踏实。 一半清醒,一半浑噩,它们来回交错,令他整个人迷糊又难受。 陆砚知拿过毛巾,开始给他擦拭身体时,这份难受得到了极为明显的缓解。 乔以站在门口等着,此时的她内心很是难受。 乔昌清和代满珍生时,赵霁几乎是承担了所有责任的,现在轮到他自己生病,他却躲到了一边,害怕自己给大家添麻烦。 可一家人,不就是互相麻烦,互相帮衬的吗? 赵霁是真心拿他们在当家人,那他们肯定也是啊。 ……真傻。 听见陆砚知朝着屋外走来的脚步声,乔以抬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若无其事地看了过去。 “药给他吃了吗?”她问。 陆砚知点头:“吃了,一时半会的应该醒不了,走。” 两人再回到乔家的院子时,木桌上的饺子已经全部包好了。 代满珍站在厨房里,看着两人笑意盈盈地问道:“檀檀,砚知。你们看看自己能吃多少个,我们的饺子要下锅啦。” 陆砚知想了一下:“我先来三十个?” 三十个? 乔以伸出了钦佩的大手指:“奶奶,我十个就行。” 代满珍笑答:“好的。” 等待饺子煮熟的时间,乔以低声在陆砚知的耳边问道:“老霁是刚搬到那边去吗?” 陆砚知想了一下:“半年了。” 乔以嗯了一声:“那他屋子里面的家具够用吗?” 听到这个问题,陆砚知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他这几年攒的钱全部用来给首付了和装修了,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 “之前爷爷奶奶那边给他拿了一笔钱,让他买家具什么,他没有要。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说是借也不行。” “我这边也给他说过,需要钱尽管开口,多少都可以。但……” 赵霁总说,能在云涧拥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已经是足够幸福了。 至于那些家具什么的,有基本的那些能保证生活的,于他而言就足够了。 陆砚知从一开始到现在其实想了很多的法子,目的就是名正言顺地给赵霁塞一套家具进去,提高一下他的生活品质。 可赵霁那边,总是能找到借口拒绝。 后来,陆砚知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因为他不能做伤害赵霁自尊心的事。 听陆砚知这么一说,短暂的犹豫后,乔以迎上陆砚知的目光,说: “午饭后,我们一起去家具城看看?” “买房也算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作为他的家人,我们送点礼物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陆砚知之前也想过这个法子,没有行通。 但乔以用这个法子就不一样了,因为关系的不一样。 “好。你们负责添家具,电器什么的我来。”陆砚知说。 乔以:“行。” 达成一致意见的两人相视一笑。 睡梦中的赵霁,身上的体温也在这个爱意滋生的瞬间,逐渐递减…… 第102章 围炉煮茶 赵霁这场病毒性的感冒,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他都是睡在陆砚知床上,由陆砚知负责照顾的。 至于给他添置家具作为搬新房礼物这件事情,谁也没有开口提。 大家都在等一个月后家具交付,再给他惊喜。 而斌子那边,在那天收完定金后就没了踪影,但微信显示他并没有拉黑乔以。 此时,雾山院的小院里,赵霁、乔以和陆砚知三人,正在进行着周末的围炉烤红薯和土豆。 “陈成这件事情,你怎么看?”陆砚知问。 赵霁迎上他的目光,四目相对间,唇角弧度往上一挑:“诡异、蹊跷。” 陆砚知剜了他一眼:“……” 这明摆着的两点,难道还需要单独拎出来说吗? 赵霁迎上陆砚知略带狠戾的眼神,接着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胸膛。 “你……在凶我?”他问。 他暗沉的嗓音听起来哑哑的,有些低落,又有些委屈。 陆砚知听着赵霁上扬尾音里,那一闪而过的坏笑,瞪了他一眼,垂搭在两侧的手瞬间紧握成拳,大有再装下去,就一拳锤死他的架势。 赵霁见状,立马将身子挪动到了最角落处,故作娇嗲的神色也在瞬间恢复如常。 “你知道陈成还有一个绰号叫什么吗?”赵霁说,“疯子。” 疯子? 陆砚知的眉心蹙了蹙。 陈成自三岁起开始学习画画,这是一种需要在安静状态下才能更好完成的创作。 当一个人在这样的状态里久了,他逐渐变得更喜欢独处,不再喜欢和人群闹腾腾地搅和在一起。 如果是因为这种特立独行的性子,就被人唤作疯子的话,那其实在这一点上,陆砚知是能理解陈成的。 因为他自己同样也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也曾同样因为这份孤僻被人说:这个娃娃的脑壳有问题。 “你说,会是因为他后来放火烧了作品和房子那件事情,旁人才这样叫他的吗?”还没有开口,又听见赵霁说:“还是……别的我们暂时还没有挖到的事情?” 就目前对陈成的跟踪情况来看,他的行为处事再正常不过,跟疯这个字眼完全搭不上边,除了女装和s那个行为外。 但那个也算不上疯,都是个人爱好的选择。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答:“在旁人看来一个正常人,肯定干不出这么疯的事情。不过,也不排除你说的因为别的事情。” 回答得很认真,只是答了和没答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陈成烧作品和房子的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陆砚知又补了一句。 听到他这样说,赵霁嗯了一声,紧接着嘴角漾过一抹似有似无,自嘲的笑意。 “出生在富裕人家,住得好穿得暖吃得好,爸爸疼妈妈爱。” “这样不缺物质也不缺爱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烦恼导致他发这样的疯呢?” 赵霁定定地看着陆砚知,一本正经的脸上疑惑重重。 陆砚知举起手中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说:“上天给一个人开了一扇窗,自然就会关上一道门。” 赵霁听到这个回答,眸色漾漾地笑了笑:“那你呢?上天到底给你关了哪一道门?” 读书那会儿,在被分成三六九等的成绩面前,陆砚知一直是那个处在断层级别的学神。 读书好也就罢了,偏偏模样也生得极好,玩起运动来更是一把好手。篮球、排球、网球、游泳……个个都不在话下。 学校里只要有他参加的比赛,无论是竞技类的还是竞赛类的,观众席就从来没有出现过空位,为他加油鼓掌的声音永远一波接着一波。 就连听到名字都能令人抖三抖的女教导主任跟他在校园碰到,都会温柔一笑,说——嗨!砚知同学。 高考结束,顺利进入目标大学的目标专业,所跟老师是自己的最崇拜的导师。整个学习过程依然是最瞩目的那颗星星。 三观端正、责任感强。不愁吃喝、不愁车房和存款,也不愁未来,要是哪天工作干不下去了,或者压力太大,直接回家继承家业就行了。 偏偏陆砚知依然努力且上进,知百态却又从未落于俗世。 研究生一毕业,凭借自身能力成功进入体制内,一顿操作猛如虎,迅速盖过前辈们的锋芒,成功立于技术顶端,但依然谦逊真诚。 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他要是有陆砚知这个背景,一心扑于自己专注的事情,赵霁相信他也能成为陆砚知那样的人。 陆砚知迎上他探寻的目光,唇角微微一勾:“你猜?” 每个人的人生其实都是围墙,陆砚知也并非赵霁说的那样。 世间万物都是相对的,既然有得到,自然也就有失去。 陆砚知只是从未向旁人坦露过他的挣扎。 两人说话间,刚刚去卫生间的乔以从屋檐下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乔以好奇地问道。 赵霁立马将口中的“你猜我猜不猜”的玩笑话给吞了回去,转而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知道白牡湾吗?” 白牡湾? 陆砚知的眉头立马蹙了起来,“你是说陈成放火的那个小区?” “是。”赵霁嗯了一声,“那个房子到现在一直空着,当年里面并没有死人什么的,按理说出手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连凶宅都只要价格低,就一定能卖掉。 见乔以坐下,陆砚知拿过一旁的小奶锅放到围炉上,开始煮奶茶。 “你的意思,是过去看看?”他说。 赵霁低着头,一边给乔以剥着热乎乎的板栗,一边应声。 “既然想要深度挖掘小陈总,而后和他产生接触,我觉得这场火灾的原因是极为重要的。” “虽然这场火灾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但有的东西它哪怕是再一个这么多年过去,它也是在的。” “你说呢?” 想要和陈成这个人打上交道很容易,但是想要熟络起来,而后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 关键是想要套出的那些东西,还是只能暗地里说的,这显然需要极多的心思,甚至是计谋。 所以了解当年真相,通过真相来探寻进入陈成内心的路,没准儿还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陆砚知想了一下:“那我等下跟周景义联系一下,他下班我们仨过去一趟。” 赵霁:“好。” 乔以愣住。 他们仨? 所以: 那个被排除在外的人,只有自己? 第103章 白牡湾011号 乔以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平,甚至一度开始朝下发展。 “你们不带我吗?”她说。 听到乔以的质问,赵霁和陆砚知极为迅速地对视了一眼。 赵霁:“听说那个地方阴气比较重,到了晚上更是,你还是先不要去的好。” 陆砚知:“对,我觉得你哥说得对。” 对个der! 赵霁和陆砚知分明是在搞性别歧视。 她的性别是女没错,但身正的人连鬼敲门都不怕,难道还会怕阴气重的地方吗? ……扯犊子呢简直是。 乔以突变的情绪,立马被两人捕捉到了。 陆砚知咳嗽了两声。 “我们绝对没有性别歧视的意思,现在无论什么行业,比男性优秀的女性比比皆是。” “我们是觉得那个地方的安全,不是很有保障。” “等我和哥先去探一探,回头我们要是再去,再带你。” 陆砚知的话音落下,见乔以根本不为所动,赵霁又接过陆砚知的话,忙不迭地补充道: “同律巷那个凶宅一旦确定没有安全隐患,我们是不是马上带你一起去了?” “这不现在还不能确定白牡湾的安全吗?听话。” 听话? 其实乔以也就是随口一问。 没想到两人竟解释了这么一大通。 顷刻间,无理取闹四个偌大的字朝着她的额头扑面而来。 其实他们根本不需要开口解释什么,乔以内心都是明白的, “注意安全。” “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记得打电话给我。” 见乔以点头,陆砚知和赵霁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好。” 两人朝着院子外走去。 刚走两步,陆砚知突然在原地停了下来。 他抬手指着斜前方半垂下来的树叶,回头瞥了一眼赵霁,说:“比一比?” 赵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回到陆砚知这儿,四目相对间,眉眼一挑: “这么低?瞧不起谁呢?摸最上面那片叶子,怎么样?” “谁摸不到,谁承担这个月的早饭,怎么样?” 陆砚知没有说话,下一秒人已经冲了出去。 “啪……” 手指与树叶相触碰发出的声音,令陆砚知的脸上出现了极为璀璨的笑。 “该你了。”他回头看着赵霁,上扬的语气里一半是得意,一半是挑衅。 四目相对间,赵霁猛的一跳。 “啪……” 他也成功摸到了两人定下的那片树叶。 平局。 两人相视一笑。 乔以站在屋檐下,看着两人攀着彼此肩膀离开的背影,实在不理解他们摸树叶的快乐,究竟源于哪儿。 …… 两个小时后。 到达目的地。 白牡湾,011栋。 这是一栋五层,占地上千平米的别墅。 但目前已彻底荒废,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鬼堡。 其浪漫的法式风格、数米长的水晶吊灯、墙壁上精美的浮雕、各国设计师的家居作品,以及停车场内数量烧毁的豪车,它们无一不透露着主人的财富,也透露着这里曾经的奢华。 只是说来也奇怪,在这样一个荒草丛生,还未靠近就感觉阵阵阴冷的小院,里面却被人踩出了无数条,通往别墅内的小道。 难道里面还有人住不成? 面面相觑间,陆砚知、赵霁、周景义三人,异口同声道: “谁先?” …… 谁先? 陆砚知、赵霁、周景义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很显然,谁也不想第一个进去。 他们都是无神论人群,但身体一靠近这栋别墅,后背就泛起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它也是真的。 正想着如何说服对方,让对方先冲,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打断了三人。 “嗨,兄弟伙!麻烦让一让,你们挡着我的道儿了。” 三人的目光立马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充满探寻且过于犀利的冷戾眼神,令一手扛着共享单车,一手扛着直播设备的主播僵在原地。 看着三人围过来,男主播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上原本激动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惶恐。 “你们……要做什么?”他声音哆嗦着问道。 陆砚知伸手拦住转身想要跑路的男主播,反问:“你来这做什么?” 男主播一脸困惑地晃了晃随身携带的装备包,说:“我当然是来直播啊。” 陆砚知唇角一勾,上挑的眉眼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直播?” “对啊。”男主播直接拉开装备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接着一样的拿出来,摆在了地上,“你看。” 周景义见状立马蹲了下去,在将那些东西都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朝着陆砚知点了点头。 陆砚知微微颔首,紧接将目光回到男主播身上。 “那你告诉我,你来这个鬼屋一样的地方直播什么?” “难不成,是直播捉鬼吗?” “并且,还是直播捉女鬼,我说得对吗?” 现在网上的主播们,为了引流和吸粉,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编不出来的。 所以,问出这句话时,陆砚知脸上的神情是极为不屑的。 面对他的咄咄逼问,男主播有些懵圈。 他凭什么要给眼前这帮人,交代自己的这些信息? 见男主播不说话,陆砚知将声音分贝提高了不少:“问你话呢?” 上一秒还蹲在地上的男主播,突然像窜天猴一样直愣愣地冲了起来。 他迎上陆砚知的目光,狠狠一瞪后又呸了一声: “老子凭什么啥都要告诉你?” “你以为是你谁?” “查户口呢?” 见男主播怒气有些大,陆砚知瞥了周景义一眼,周景义立马掏出香递了过去。 “哥,抽根儿?” 男主播看看陆砚知,又看看周景义和赵霁,脑海里的问号顿时更多了。 “我说大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啊?” “这一会儿审问,一会儿递烟的,咱们能不能有话直说?” “算我……求你们了行吗?” 见男主播从烟盒里取出烟叼进嘴里,赵霁立马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接连猛吸好几口后,男主播冷得有些僵硬的手逐渐暖了起来,内心的怒意也随着缭绕的烟圈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陆砚知看他面色缓和,再次开启话题,问道:“听说,这栋别墅是房主的儿子自己烧的?” 原来是来打探白牡湾情况的? 男主播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你可以把听说二字去掉,就是他儿子烧的。” 赵霁随即将话接了过去:“那你知道……他儿子为什么要烧这栋别墅吗?” 为什么要烧这栋别墅? 提到这个话题,男主播两眼一亮,口吻间的自信更是挡都挡不住。 “我当然知道。” “你们算是问对人了。” 三人对视一眼。 在男主播开口前,周景义点开了一直置于包里的录音笔…… 第104章 鬼堡主播 男主播名叫余江。 他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寻找旁人口中那些诡异的地方,进行睡觉直播。 传言越是惊悚的地方,粉丝们的期待值越高,直播间的打赏,和新粉的增加速度也是越猛。 白牡湾011栋,是他一个月前在评论区里得知的。 据网友说,这栋别墅一到夜里热闹得像是夜总会一样。 有音乐声、有踢踏舞步的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 还有女人的体香与香水味、食物的味道、酒精的味道等。 但唯独看不到人。 原因在于这栋别墅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多年前的乱坟岗。 当年推平乱坟岗的时候,施工方还特意找了懂这方面的人来做法,将这些孤魂野鬼全部镇压在了地下。 后来,白牡湾发生了一场火灾,将道士精心设下的阵烧破了一个口子。 自那以后,每到半夜这些孤魂野鬼就会顺着这个口子爬上来,在这栋别墅的角角落落狂欢。 不过,好在当年那场大火,所烧位置只是室内,并没有蔓延到室外,所以这帮孤魂野鬼依然被困在这儿。 在余江来之前,早已经有不少主播来过。 只是截至目前,没有一个主播是坚持从夜里直播到了天亮的,个个都在中途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并且发誓这辈子都绝不会再靠近白牡湾011。 白牡湾011当真有这么蹊跷的事?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件事,显然是有人在刻意地装神弄鬼才对。 余江递上自己的手机,一边滑动,一边说: “你们看,这些都是之前直播过白牡湾011的主播们。” “我来给你们翻一翻,看看能不能找到直播回放。” 不巧的,是这些主播们无一例外,近期所有场次的直播回放都在,除了白牡湾011那场。 “应该是有忌讳了,所以都锁了起来。”余江又说,“这个主播我印象特别深刻,当时吓得屎都拉在裤子里了。” 说话间,余江翻出了一张他当时发给朋友的截图,正是主播一边跑屎一边往地上掉的图片。 两人见状,舒展的眉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蹙了起来。 如果是主播自己装神弄鬼哗众取宠吸取流量,那这些主播哪还需要真的逃?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 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是主播之外的人在装神弄鬼? 但陈融这栋别墅闲置多年,主播外的人装神弄鬼,又有什么好处? 这既然都没有好处了,肯定也就不可能有人花时间花心思,来做这种无趣的事情。 想到这儿,陆砚知嗯了一声,又将话题绕了回去:“但这些在放火后发生的事情,跟房主的儿子放火又有什么关系?” 余江无比严肃地看着陆砚知,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不不不。” “当然有关系。” 所以: 到底有什么关系? …… 说话间,余江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递到了三人面前。 一袭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身子无力地挂在树干上。她耷拉着脑袋,两个眼眶空空荡荡,看起来像是被人挖了眼珠子。 赵霁收回目光看向余江,眉头微微一蹙,问:“这是谁?” “不认识。”余江说。 赵霁挑眉:“那你给我们看这个?” ……这是拿他们三人在当猴耍? “这是挂在陈成书房里的一幅画。”余江将声音分贝放得低了很多,好似生怕被旁人听去了一样,“陈成,就是这栋别墅主人的儿子。” 陆砚知嗯了一声:“然后呢?” 余江顿了一下,伸手指着红衣女子空荡荡的眼眶:“你们看。” 不等三人开口,他又说:“她的眼珠子,是被陈成挖掉的。” 陈成为什么要挖掉这个陌生女人的眼珠子? 况且,这不过是一幅画而已,难不成这个红衣女子还能从画里走出来不成? 面面相觑间,余江继续娓娓道来。 陈成书房里这幅红衣女子的画,是从二仙同鬼市上买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画这幅画的作者是谁,更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的作者到底想表达什么。 陈融当初买下它,仅仅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红色旺你儿子。 为人父母,一听是对孩子好的,那肯定是毫不犹豫的。 “你说,这幅画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买回来时,她就是没有眼珠子的。”赵霁若有所思地问道。 陆砚知摇了摇头,对于赵霁的这个观点,他不赞同。 如果这幅画在当初买的时候,就是没有眼珠子,陈融肯定不可能买回来。 暂且不论陈融这个人有没有鉴别能力之类的,但一眼看过去如此诡异和惊悚,怎么旺? 难道是当场将陈成吓死,直接旺其下辈子吗? “你确定,自从这幅画挂在陈成的书房里后,他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陆砚知将头看向余江,充满探寻的目光里,满是对于这件事情的质疑。 “陈成一开始的确就有绘画天赋,但你们要说那么出彩,倒也没有。” “他第一次拿下少儿组的金奖,是在这幅红衣女子的画像出现在书房后。” “传言是,陈融将这幅画拿回来时,在画画的陈成突然就生出很多挡都挡不住的灵感,整个人的画风也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不……陈融更是信了算命先生的话。” 余江看着三人,一本正经的面色看起来真诚无比。 但话里的意思却是越来越玄乎,玄乎到了一种赵霁都要动手收拾人了的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红衣女子给了陈成灵感?”周景义弯唇一笑。 很显然,他们三人谁也不信余江的这番鬼话。 不过,他们倒是很好奇余江这个人接下来还会编出些什么来。 余江似乎也看出了眼前的三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点开手机网页,直接将当年陈成获奖的新闻找了出来。 一脸稚嫩的陈成手捧奖状,站在书房。在他的背后,正是红衣女子的画像。 但那个时候的红衣女子是有眼睛的,灵动、澄澈、温柔,却又不缺乏妩媚。 陈融将这样的女子画像挂在一个几岁孩子的书房,这个操作怎么看,怎么都是有毛病的。 可偏偏陈成的画技,就是在那之后越来越好,所拿奖项也越来越多。 一时间,陆砚知、赵霁和周景义三人也分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难不成: 这件事情,还需要重新找个大师来看? 第105章 挂在墙上的红衣女子 “现在你们信了吗?” 余江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再一次问道。 陆砚知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他迎上余江的眼睛,勾唇一笑道:“这么好看的眼睛,那陈成为什么要挖掉它呢?” 据余江口述: 陈成在这幅红衣女子的画像出现在家里以后,除了上学几乎都待在书房。 别墅里无论是谁,凡是没有得到陈成的允许,都不可以踏进他的书房半步。 想看红衣女子,那更是难如登天。 不过,那个时候的陈成毕竟是孩子,所以保姆们免不了会和他有接触。虽然是守在书房外的陪伴,但将书房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据之前在白牡湾工作过的保姆朱嫂说,她经常听到陈成和红衣女子对话。 陈成一句,红衣女子一句。 不过,她只能听到陈成的,听不到红衣女子的。 有时候是画画上面的问题,有时候今天的生活分享,还有时候只是一些絮絮叨叨,甚至两人还有聊通宵的时候。 余江说到这儿,陆砚知抬手打断了他,蹙眉一笑道: “你确定,这陈成不是精神上的疾病?” 长期将自己一个人关于书房,时间久了出现自言自语,产生幻觉幻听,其实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而结合陈成这样的情况来看,显然是很符合精神疾病的特征的。 余江摆了摆手,“最开始他爸妈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请遍了整个云涧的精神病医生,都说陈成没有任何的问题,比那些正常的小孩子,还要正常。” “所以,你也相信那个红衣女子会说话?”陆砚知继续追问道。 余江一脸的坚决,“不,我当然不信。可白牡湾的保姆真的有看见红衣女子流泪,流血的。” 壁画上的女子还会流泪,流血? 赵霁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打断余江的话,口吻也变得犀利起来。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不等余江开口,他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了过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认真回答我们的问题。” “如果你再瞎编,一会儿只有带你回局里继续接着编。”赵霁说。 余江扫了一眼赵霁的证件,平静的神色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这个月来搜集到的,关于白牡湾的资料。” “但至于这些资料是真还是假,我肯定不是那个能确定的人啊。” “这不我才来直播,想要试试那帮人说的这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余江正经无比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在三人听来都是毫无可信度的。 陆砚知顿了一下,“既然没有撒谎,那你继续编下去。” 余江绕了好大一圈,都没有绕到红衣女子的眼珠子被挖掉的原因,更没有绕到陈成的反常和它相关的事情上。 所以: 他们听起来余江好像是对他们说了很多,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 继续编下去? 余江看了一眼面前坐着的三个男人,再一想着他们三人的身份。 他这压根儿就不敢瞎编。 毕竟他只是一名小主播,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直播赚钱,这要是将自己的后半生搭进笼子里去……那他瘫痪在床的妈,只有被活活饿死。 短暂的犹豫后,余江只有将自己手机中有的,所有关于白牡湾的资料,都递了出去。 陆砚知、赵霁、周景义的面色,随着手机屏幕上那些文字和图片的入眼,而越发地冷沉。 根据余江搜集到的这些资料,红衣女子画像在一开始,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但后来画风逐渐发生变化,陈成与她的讨论演变成了争吵,无止境的争吵。 在两人之间出现这样的情况后,陈成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整个人都越来越爆炸。 为了不再跟这个红衣女子交流,陈成先是用胶布堵了她的嘴,可红衣女子的眼睛像是能说话一般,依然令他心生崩溃。 所以,在某个再次爆发争吵的夜里,他一怒之下,直接用刀子剜了红衣女子的眼睛。 这件事情发生后,书房从此安静。 白牡湾也再无人听说,陈成和红衣女子对话的场面。 这对于陈融夫妇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虽然医生说沉沉没有任何的心理疾病,但他们坚持认为,自己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毛病的。 而出于对陈家人脸面的考虑,这件事情他们自然没有往外说。 只是紧接着很蹊跷的一件事情发生了,陈成突然弃笔不画了。 原本陈融夫妇以为这就是一个孩子短暂的情绪,在各种办法都想尽用尽后,发现事情并非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因为据陈成说,他只要一拿起画笔,他的眼睛就会被一双无形的手蒙住,所以他不是不想动笔,而是无法动笔。 这……如果还不是精神问题,肯定就说不过去了。 偏偏陈融夫妇带陈成去医院做检查,结果就是正常。 陈成之所以放那场火,是因为想要彻底烧死红衣女子,烧死她那双每时每刻都在控制住他的手,而他所有的作品是在无意当中灰飞烟灭的,并非他个人的本意。 大火燃尽后,书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成了灰烬,甚至连带着整栋别墅都变成了黑色,红衣女子那幅画依然毫发无损。 接过三人递回来的手机,余江一脸困惑地问道: “你们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很蹊跷?” 是……的确很蹊跷。 但红女子绝不可能说话,更不可能流泪,流血,一切应该都是陈成的幻觉。 问题应该出现在陈成所看的那些心理医生那儿。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故意骗陈成说他没病? 这点令三人多多少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在火灾结束后,红衣女子那幅画被运到了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只知道,红衣女子是白牡湾这个乱坟岗的公主。 所以: 这帮孤魂野鬼除了狂欢外,还会制造一些惊悚事件吓白牡湾外的人,以示报复。 乱坟岗的公主? 事件在余江的口中变得越来越玄学。 而陆砚知、赵霁和周景义三人的耐心,也逐渐丧失全无…… 第106章 是谁在犯精神病? 余江的话越说越离谱,并且没有一丝准备停下来的意思。 赵霁脑海中的对于陈成是否患有精神疾病的疑惑,也在这瞬间转换成了: ——余江是不是有病? 想到这儿,他抬手打断了还在继续滔滔不绝的余江,说: “哥,你确定你自己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他有精神病? 余江听到赵霁的话,瞬间愣在原地。 他好心给眼前这几个人吐露自己整理了多天的资料,一分钱都没有收他们的,结果到头来还被这几个人说成是有精神病? 这令余江半个小时前刚压下去的怒意,瞬间又腾空而起。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反正我手中所搜集到的资料都给你们看了,我要直播了。” “你们赶紧让道儿,可别在这儿挡着我涨粉发财。” 在恨恨地瞪了赵霁一眼后,余江不再说话。 “吱嘎……” 余江扛起自己的直播设备,推开了白牡湾011早已铁迹斑斑的正大门。 陆砚知、赵霁和周景义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在走进白牡湾的院子后,三人这才发现杂草丛生间不仅有被人踩出来的路,还有各种祭祀死人用的东西,和各种各样的新垃圾。 从这个现象来看,余江的确没有骗他们,白牡湾来过很多主播。 这些主播一开始都是想装神弄鬼,吸引粉丝引来流量的,不然这院子里不可能出现这么多死人专用的东西,显然是想增加恐怖度,而刻意买来的道具。 只是播着播着,竟然真的被白牡湾里面的鬼给吓跑了? 所以这些道具也就残留在了这里? 这谁要是相信,只怕是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 周景义接收到陆砚知的眼神示意后,随即将目光看向余江,说: “哥,他不信你,我信你!” “还说你今晚直播到几点?我马上关注你的直播间。” 说话间,周景义立马拿出了手机。 “咱们涨一个粉也是粉,积少成多嘛。” 余江接过周景义手中递过来的烟,猛吸好几口后,他感觉有些发冷的身子暖和了不少。 “这是我的账号,你先关注。” “我吃个自热米饭就上播。” “至于播到几点,那得看直播间兄弟们想看到几点,还有我能坚持到几点。” 他点开自己的账号主页,递到周景义的眼前。 周景义在搜索框里将他的账号搜出来后,立马点了关注。 如余江所说,他的确是个主播,目前的粉丝量已经高达十万。 主页视频的播放量也基本是两万以上,从发布的日期来看,余江做主播已经三年整。 这么来看的话,余江的确没有忽悠他们三人的必要,毕竟他们又不能带给余江流量什么的。 这流量都没有,余江自然也就无法在他们三人身上获取到什么。 那还花时间忽悠他们做什么?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大病。 “那等下,你是在院子里直播,还是进到屋子里面去直播?”周景义紧跟在余江的身后,帮着他递东西的同时继续追问道。 “当然是院子里。”余江一边调整摄影架的位置,一边说道,“这可是整个白牡湾的最佳观景台。” 最佳观鬼狂欢的台子。 听到余江的话,陆砚知一边打量着这个地方,一边若有所思。 “不是进屋直播来得更直接吗?” “其他主播要是都是这个位置直播的话,你老余直接进到房间里面去,那粉丝的嘉年华、游艇什么的,还不得给你刷爆?” 陆砚知正正经经地建议道。 只是没有想到,余江在听完他的这番话后,脑袋摇得就跟个拨浪鼓似的。 “这直播就是为了赚钱。” “但是你赚到再多的钱,也得有命花才行,不是吗?” 余江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是进到屋子里去直播,极有可能会将命搭进去。 所以: 这栋从外往里看进去的确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别墅,当真能掀起什么玄学风波吗? “我们仨跟你一起进去,怎么样?”陆砚知又说。 余江半蹲在地上,开始往自热米饭的盒子里倒矿泉水。随着咕咕咕的声音传出,热气也开始透过透气孔升腾不止。 “算了。” “你们仨要是好奇,你们自己进去。” “我不进去的。” 将自热米饭的冷菜包在盒子上放好后,余江更是坚决地摇了摇头。 陆砚知看着想法不改的余江,难道屋子里的情况真的有这么玄乎? 不然为什么三个人都愿意陪余江进去了,余江还是拒绝得这么干脆。 陆砚知没有再说话,余江也没有。 一口气将手里的自热米饭干了个底朝天后,他立马点开了直播间。 开播! 为了让直播间的兄弟们看得更清楚,余江还准备了数个手电筒、补光镜什么的,此刻都一并开着。 因为这是一场在半个月前就预告过会有的直播,所以余江的直播间一开,那些蹲守了半个月的网友们,立马冲了进来。 【老余,你说今晚能蹲守到红衣女子吗?】 【卧槽!老余生猛,你竟然真的去白牡湾了,你一会儿不会被吓出屎来。】 【主播我来了!咱就是说,一整个期待天黑!】 【你要是敢在这个地方睡一夜,不吹牛逼,我直接打赏一个嘉年华。】 直播间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热闹不已。 看得出来,对白牡湾这个地方感兴趣的网友有很多。 【上次那个大哥,在白牡湾直播后直接封号了,听说到现在精神都不太正常。】 【老余你可千万要挺住,咱就是说不行了马上撤退,千万别搞得命都没有了好吗?】 【你们说,老余今晚要是成功了,这粉丝怕是要爆?】 诸多博主为了吸粉,各种手段,各种段子说来就来。 像直播诡异事件这种,目的就是寻求刺激,在网友们都看不到的现场,制造这样的事情难道还不简单? 但陆砚知、赵霁、周景义三人不同,他们是蹲守在现场的观众。 余江这边只要出现小动作,他们是一定能当场抓包的。 看着来自直播间的那些弹幕,三人随即收起了手机。 赵霁盯着白牡湾011号屋子里的情况。 周景义盯着余江的直播间。 而陆砚知,则负责盯梢着这现场的一切…… 第107章 揭秘白牡湾011号 天色渐晚,在夜的黑席卷而来时,刚刚还平静的周围,突然刮起了风。 风起间,树叶与枝丫共同摆荡,在有光的地方摇曳生姿,忽明忽暗。 白牡湾011号的院子里的杂草随之飘来荡去,发出簌簌簌的声音,好似在诉说着什么。 蹲在陆砚知身旁的周景义紧了紧身上的长款羽绒服,声音极低地说道:“砚知哥,我感觉后背有点冷。” 陆砚知面色平静地嗯了一声:“天这才刚黑,就不行了?” 手机屏幕上,时间刚到傍晚的七点三十分,距离凌晨十二点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节点,还有四个小时又三十分。 周景义没有接话。 来之前,他在网上已经提前看了白牡湾011的照片,想着一幢已经没有人住的别墅而已,能有多吓人。 但此刻真的身临其境后,他身上的鸡皮子疙瘩是起了一波又一波,连带着浑身上下的皮肤都跟着紧了起来。 赵霁伸手搂过他的肩膀,说:“要不然你回车上去等我们?” 周景义回头看了一眼停在十字路口那儿的黑色吉普车,这时正好看见一只黑猫从车上窜过,发出有些撕心的惨叫声。 至于这份撕心是痛还是被吓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周景义也看不出来,他只感觉可怕。 “那我还是在这儿。”周景义说。 说话间,周景义将身子朝着右方挪了挪,贴得离陆砚知更紧了。 只有这样,他才会感觉自己内心的害怕没有那么浓烈。 被他微微挤着的陆砚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尸体都不怕,你怕这个?” 周景义点头:“尸体哪有这种未知可怕?” 陆砚知嗯了一声:“有点道理。” 有道理有什么用? 有道理也不影响他哆嗦。 周景义没有再说话,他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余江的手机屏幕上。 直播间的弹幕还在继续,一条接着一条,像极了大年三十晚上持续不断的鞭炮。 【今晚这风简直可以,听起来怪瘆人的,不知道老余还好吗?】 【我刚刚看到了一个黑影好像,你们看到吗?】 【楼上的别吓人,刚刚那个黑影分明就是树的叶子晃荡形成的。】 【老余这简直是面不改色啊,该不会是要睡着了?】 见有弹幕在问自己是不是睡着了,余江立马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前,挥了挥手。 “刚刚那个兄弟你在说啥呢?我眼睛这么小吗?人家明明已经将眼睛睁到了最大好吗。”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今天晚上我都不可能睡觉的!” 余江信誓旦旦地在直播间承诺道。 他原本的计划是开上直播后立马服下安眠药加深睡眠的,这样一来不管晚些时候白牡湾011发生什么,他都看不到也听不到,自然也就没有任何的害怕了。 至于直播间的那些兄弟们,到底会给他打赏多少,那就得看011栋别墅的夜晚到底有多精彩了。 但现在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三个法医,他当然敢不睡觉了。 【老余,不是我吹牛逼,你今天晚上要是敢一直不睡觉,我给你刷十个游艇!】 【我不信,主播肯定是在吹牛逼。毕竟之前那些去白牡湾直播的主播们,哪一个最开始不是这么的嚣张。】 【这个主播有点狂啊,一会儿有的是东西教他做人。】 此刻的白牡湾011号,除了冷风和黑夜显得有些森然外,其他一切都是正常的。 难道说,是时间还没有来到那个狂欢的节点? 陆砚知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和白牡湾011号直播有关的视频资料。 但搜索结果显示,只有直播的预告,并无具体的直播视频。 余江刚才也说过这件事情,是主播们出于忌讳什么的,这才将直播回放给锁了起来。 在自己进行搜索前,陆砚知对此其实是没有那么信任的。 眼下看着屏幕上的结果,陆砚知收起手机再次看向这栋别墅时,目光也变得越发地复杂起来。 时间很快来到深夜的十一点五十分,安静的直播间立马又沸腾起来。 【哥哥们,还有十分钟!狂欢要开始了。】 【我已经把我家里的灯全部开了,窗户和门也都关上了,就等这刺激的十二点了。】 【老余,你可一定要挺住!我想看白牡湾的完整版!】 【来来来,各位哥哥们,把屏幕和礼物给老余刷起来。】 刚刚已经开始打盹的余江瞬间来了精神,松散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陆砚知、赵霁和周景义三人,注意力瞬间高度集中。 白牡湾011的秘密,即将开启。 …… 00:00。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归零。 悠扬的小提琴声,在011别墅里响起,穿过碎了多年的窗户和门冲进院子,在011的角角落落里渗透开来。 一瞬间,在场的余江、陆砚知、赵霁、周景义四人都僵住了。 怪不得隔壁010和012这两幢别墅的原主人,会在火灾事件后不到一周的时间,就亏本将屋子甩卖了。 别的暂且不说,光是这12点突然传来音乐声,哪个正常人遭得住? 致不致命什么的不知道,神经衰弱是必然的。 陆砚知口中的要顺着音乐声进去看一看吗还没有问出口,踢踏舞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秒懂他意思的赵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011别墅里面,并没有人。 “还……进去吗?”赵霁问。 陆砚知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直播间在这个时候更是热闹。 【卧槽!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传说中的音乐声响了。】 【这该不会是老余自己放的?】 【你没有看到老余都傻眼了吗?】 【踢踏舞的脚步声!来了!这群人朝着我们走来了!】 【主播主播,不然你今晚直接进到房间里去探索一下?】 去房间探索? 探索个……锤锤。 余江平静的面色早在音乐声响起的时候,就发生了变化。 随着踢踏舞步声的出现,他整个人的神经更是紧绷的厉害,连手中的烟烧到手指头都没有察觉到。 白牡湾011号在发生火灾后,里面的电路就彻底烧坏,至今都是通不了电的。 所以: 这样的地方是怎么可能传出声音的? 难道是事先埋置的充电音响? 但踢踏舞步所产生的震动,又是怎么回事? 而这,肯定不是音响能解决的问题…… 第108章 一闪而过的白影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踏进白牡湾011,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赵霁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说:“你们在这儿,我进去看看。” 陆砚知刚刚的确和赵霁是一个想法,进到现场去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他反倒不是这个想法了。 “老霁,别去。” “坐着看戏就行,等天亮了我们再进。” 陆砚知伸手拉住了赵霁。 他们要是在这个时间节点贸然进去,岂不是就影响了背后那帮人的发挥? 一旦被那帮人发现,有局里的人关注到这件事情来了,那手上的动作肯定是会停止的。 这样一来,他们还追踪个屁? 所以,与其去冒这个打草惊蛇的险,倒不如静观其变。 等待天亮,一切都褪去后,他们再进去寻找今天晚上发生过的痕迹。 接收到陆砚知的眼神,赵霁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依然有些犹豫。 他半俯下身子,将头探到陆砚知的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等到明天可能就发现不了什么了。” 但这也不是他们现在突袭的理由。 011幢别墅里面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对此一概不知。 中途如果遇到什么意外,连逃跑都找不到最近的出口,这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所在。 陆砚知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边应声。 “明天不行还有后天。” “余江这场直播不行,还有别人的下一场直播。” 言下之意,可以不需要急于这一会儿。 本来他们三人今天来的目的就只是先探伤一番,除此之外并没有想过其他的动作。 只是好巧不巧遇上了来直播的余江,这才有了现在这幕凌晨了,都还没有回家的场景。 陆砚知的话音刚落下,更蹊跷的一幕发生了。 一群男男女女好似在争论什么事情的声音,扑面而来。 他们说话的情绪很激烈。 但所用的语言在场的四人,一个都听不懂,甚至连这个语言是国内少数民族的语言,还是国外的小语种,都无法区别。 【老余,你不然再走近点?这我们都听不清楚。】 【对对对,主播再进一步呗,我好像听到了说话的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当然是从屋子里,还能从哪儿?】 【我看又是一个糊弄人的主播,011屋子里分明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有说话的声音?】 【我看那个音乐声和踢踏舞步的声音,压根儿就是这个主播事先准备的设备。】 一片嘲讽间,一个白影飘过。 正在白牡湾011别墅的四人,和正在直播间的人,都僵住了。 因为双方都确定,在数秒前看到了那个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一飘而过。 一袭长长的白色,看不到脑袋看不到头发也看不到脸。 周景义左手拉着赵霁,右手拉着陆砚知,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刚刚看到了吗?” 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因为刚刚那个东西他们确实看到了。 之所以两人也僵住,是那个东西去往的方向是围墙,根本没有路可走。 可它就是闪过,又消失在了所有的视线里,这不过二十秒的时间,颠覆了直播间内外诸多人二十年还要多的认知。 余江看着僵在他面前的三人,又看了看鸦雀无声的直播间,一阵冷风吹过,他感觉自己酥麻的后背,像是有人在用爪子挠他似的。 “不然,我们走?”余江看着三人,声音里都有些颤抖。 此时,来自011幢别墅的争论声、嘶吼声、哭声,越来越大。 在风的吹动下,这份声音变得撕裂起来,它们充斥进身体的每一块细胞里,并逐渐膨胀,令人越发地窒息。 “再等等。” “不想要粉丝和打赏了吗?” 陆砚知说。 余江当然想,但他还是那个观点,这能赚来也得能有命花才行啊。 正想说些什么,数道白影突然出现在屏幕上,在白影朝着手机的方向扑来时,余江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而猛地冲上去的陆砚知和赵霁,却是什么都没有捕捉到。 一秒前,那个白影分明就在眼前。 一秒后,那个白影已经了无痕迹。 【卧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这……】 【白牡湾011的现场还有其他人,难道是演的?】 【哥,这他妈的怎么演?你去飘个试试。】 【这事太诡异了。】 这个白影到底是传说中的阿飘,还是人装作的阿飘,还是道具一类的东西? 直播间内没有人知道。 同样的,直播现场也没有人知道。 “不然,这个时候进去看看?”周景义指着余江的直播设备说着。 这么多的手电筒和补光的,直接怼到房间里去,应该是能看得清楚的? “你不怕了?”陆砚知说。 周景义迎上陆砚知和赵霁的目光,一通解释加着一同分析。 “在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我是最害怕的,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它到底会发生什么。” “但这些事情一发生,你们不觉得肯定是背后有什么在搞鬼吗?” “这怎么可能是真实的事情?” “还有那个白影,要真的是阿飘,直播间肯定是看不到的。既然手机将这个白影捕捉到了,那肯定就是真实存在的某个东西,至于怎么形成的,需要研究一番。” 对于周景义的这个观点,陆砚知和赵霁都是认同的。 两人对视一眼后,拎起余江的手电筒缓缓地朝着屋子靠了过去。 距离越近,刚刚那份充斥在耳边的声音也就越大,但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一楼的门只剩下一半 从门的视野看进去,不知道是被火灼伤过的原因,还是太久没有住人,屋子里没有人气的原因,阴森瘆人的感觉扑面而来。 同时,两人能明显感觉到,踢踏舞步所产生的震动是来自二楼。 赵霁抬手正要推门而入,却被陆砚知给拉住了。 陆砚知拉着他,边摇头边往后退。 两人一直退到011的大门口,赵霁这才开口:“为什么又不进了?” 陆砚知嗯了一声。 原因和刚才一样,不熟悉内部布局,一旦被人控制,想要逃出去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 赵霁想了一下,同意了他的这个决定:“那明天一早再来?” “嗯。”陆砚知说。 …… 车内。 余江倚靠在副驾驶的位置,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惊魂未定。 赵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一个小局面,吓成这样?” 余江无力地白了赵霁一眼,眼里满是震惊地反问道: “小局面?” “这还是小局面?” 不就是几个暂且不知道怎么形成的白影吗?自然是小局面。 余江情绪激动,看得出来,是真的被这件事情给吓到了。 陆砚知从后备箱取了一瓶水递给余江。 “难道你从0到十万粉丝,这个中间就没有经历点什么?”陆砚知问。 余江看着陆砚知,摇了摇头,答:“不,经历了很多。” 紧接着又说: “之前的经历全都是我自己制造出来的。” “只有这一次,是真的。” 这…… 三人无言以对。 第109章 隔墙有耳朵 陆砚知一宿未归。 乔以一宿未睡。 余江昨晚白牡湾011的那个直播,她是全程看了的。 对于直播间里出现的那个白影,她来回看了很多遍,也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尽管倍感蹊跷。 等到早上再点进余江的直播回放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至于这个直播回放的视频是余江自己锁起来的,还是被平台锁起来的,乔以暂时不知道。 她肚子痛得厉害,一大早已经在卫生间和客厅来回穿梭了数遍。 短暂的犹豫结束,乔以点开微信公众号,在上面挂了一个号。 为了不被人看出来她是情色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乔以套了一件极长的黑色羽绒服,将自己直接从头包裹到脚。紧接着又戴上全脸的防晒面罩和墨镜,这才大步出了门。 …… 车子在经过云涧市妇幼的时候,突然亮起的红灯,令乔以来了一个急刹。 再一抬头竟看见了曾婧。 曾婧的孩子是在云涧妇幼生的,这回来复查什么的倒也很正常。 不正常的地方在于,她此刻手上挽着的男人不是胥远,而是另外一个跟她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 从两人身体的亲昵程度来看,多多少少有些暧昧。 并不像是兄妹或者姐弟之间。 原本这是曾婧的私事,乔以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毕竟被戴绿帽子的人可是胥远,又不是她。 她能做的,顶多就是在胥远戴着绿帽子出门的时候,嘲讽上两句。 绿帽子? 下一秒绿灯一亮起,乔以立马来了一个转弯,将车驶入了云涧市妇幼的地下停车场。 要是曾婧挽着的那个男人真的是她的出轨对象,那自己手中不就握了一个她的把柄吗? 这把柄都搞到手了……还愁不能用把柄换张恩露手机吗? 即使不能换,搅黄她和胥远的感情也不错。 因为两人一旦分崩离析,胥幽幽自然就能从老家回到胥远身边,再度拥有……不多但还是有点的父爱。 一想到这儿,乔以嘴角的弧度止不住地上扬。甚至连刚刚还剧痛无比的肚子,在此时都没有任何感觉了。 这一切,好像是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帮衬着她一样。 随意找了一个车位将车一停,乔以连电梯都懒得等,直接从安全楼梯冲上了门诊大厅。 但此时的门诊大厅,既没有曾婧的身影,也没有男人的身影。 如果刚刚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乔以没准儿都要以为那是一场幻觉了。 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两人,角落处卫生间所在的方向,竟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曾婧。 乔以立马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低头随意地翻着手机,而余光却一直盯着曾婧的鞋子。 很快,刚才那个男人端着一杯热水走到了曾婧的身边。 因为隔着一定的距离,所以对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乔以一概不知。 只能通过两人脸上的表情,来进行一个大概的分析。 最后得出……可能不是那么愉悦的结论。 见距离曾婧身后不远处有个空位,乔以准备起身坐过去。没想到屁股都还没有抬离椅子,曾婧竟挽着那个男人的手走到她身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为了减少曾婧和那个男人聊天时对于周边人的防备心理,乔以立马从马鞍包里掏出耳机戴了上去,装作在听歌的样子。 在荆竹五号院发生火灾的第二天,她去理发店将自己的头发长度剪了一半来丢。另外,又染了一个雾霾蓝的发色。 再加上云涧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偶遇的概率其实并不高。 所以,曾婧怎么都不会想到,此刻坐在自己前方长椅上的女子,会是乔以。 “房子的事情你跟他沟通得怎么样了?”男人问曾婧。 “荆竹五号院那个房子?”曾婧愣了一下,接着又说,“那个房子已经卖了。” 胥远决定卖荆竹五号院的房子,并不是因为火灾,而是因为曾婧的唆使? 这初恋的话,当真有这么好使吗? 乔以听着两人的对话,眉头紧蹙,若有所思。 男人嗯了一声,平稳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是满意。 “新房子的房源我已经发你微信了,回头你发给他。” “他卖荆竹五号院那个房子的钱,在扣除房贷后,剩余的那部分是够给这些房子的首付的。” 胥远准备买新房子一事,乔以一点儿都不奇怪。 即使没有那场火灾,曾婧住在那里面,处处都有张恩露留下来的痕迹,想来也是不舒服的。 但两人新房子的选择权竟然不是来自胥远,甚至也不是完全的来自曾婧,而是来自曾婧身边的这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的到底是谁? 曾婧为什么会对他这么的言听计从? 乔以立马点开陆砚知的微信,将她所听来的突发信息发了过去。 但陆砚知看起来应该是进解剖室去了,因为乔以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回复。 “选择哪个房子他都听我的,在这一点上,我有着绝对的信心。” “不过,要说服他房产证上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这件事情只怕是有点难度。” 曾婧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很是苦恼的样子。 男人轻笑两声,接过她的话:“这还不简单吗?写孩子的名字。” 话题进行到这儿,曾婧沉默了。 片刻后,她再度开口,说: “我要提出以孩子的名义买这个房子,肯定没有问题。”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以孩子名义买的房子算不算夫妻共同财产?” “这要是算的话,我到时候还不是只能分走一半,并不能全部占有。” 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曾婧竟然想要将这个新房占为己有?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 一,买这个新房的首付款是卖胥远和张恩露的房子所得。 二,曾婧并不打算和胥远长久地在一起,不然怎么会连离婚都想好了? 这一时间,很难不令乔以怀疑这个女人和胥远结婚的真正目的? 唏嘘和震惊间,乔以想起曾婧当初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着和胥远是真爱。同时还大言不惭地说着,那个从来没有被爱过的张恩露,才是感情里的小三。 而现在,曾婧就坐在她的背后。 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她就成了那个一个劲儿地算计着,如何才能把即将购入的新房占为己有的女人。 原来: 这就是所谓的真爱? …… 男人在听到曾婧的顾虑后,不慌不忙地拧开手中的可乐。 “咕咕咕。” 一口气直接喝下半瓶,紧接着自信十足地开了口。 “这件事情我已经在网上咨询过律师了。” “律师说,以子女名义购房不算夫妻共同财产。因为两口子以孩子的名义去买房子,实际上是两口子对子女的赠予行为。” “到时候,那个不动产登记那儿是我们幺儿的名字,那我们幺儿就是这个房子的产权所有人。” “随便他胥远怎么闹都没有用,法律只认房产证上的名字,懂了吗?” 乔以听到男人说的这些话,头皮泛起阵阵麻意。 人性都有丑陋的一面,但当这丑陋的一面真的来到自己面前,乔以依然觉得冷意瘆骨,唏嘘不已。 另外:“我们的幺儿”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曾婧刚刚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并不是胥远的,而是此刻坐在她身边这个男人的? 乔以的瞳孔不断放大,震惊指数节节高升。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玩意儿! 而曾婧听到男人这样说,却是长松一口气,焦虑的语气也变得舒缓起来。 “行,那我一会儿就跟他说这件事情,尽快去把房子定下来。”她说。 此时,男人的电话铃声响起,但他没有接听,看了一眼后直接给挂了。 “辛苦你了老婆,那我先回公司了,记得想我。”他说。 她应声:“好。到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唧。” ……是两人亲嘴的声音。 这一声老婆,和这一声亲嘴的声音一落下,乔以心中对两人关系的猜测也确定了下来。 ——一对狗男女。 胥远和张恩露从结婚到张恩露死,张恩露几乎没有用过他的钱,但胥远依然没有存下钱。 所以,贴补在曾婧那边的金额可想而知。 胥远绝对想不到,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初恋,竟然有别的狗。 而他,在初恋的心中不过是提款机和大冤种罢了。 现在的他不仅已经开始帮人家养儿子了,连手上那笔仅剩的钱,也即将被人算计得连条裤衩子都不剩。 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不会饶过谁。 乔以冷冷一笑,确定身后的曾婧走了,她收起正在滑动新闻的手机,转身走了。 …… 陆砚知结束工作回到麋湖,已经是深夜的九点。 冬日的夜里九点,冷气漫漫,湿气腾腾。他开门走进来时,头发尖尖都已经湿了。 客厅的灯光亮如常,但沙发和阳台都没有乔以的身影。陆砚知将脱下的外套挂在墙上,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突然,红糖的浓郁香味扑入鼻间,愣在原地的他立马将目光看向了厨房。 此时的厨房,灯也亮着,乔以站在燃气灶旁,奶锅里的红糖酒酿小汤圆正咕咕咕地沸腾着。 她一只手握着奶锅的手柄,一只手拿着木勺在奶锅里不停地搅动着。随意披散开来的齐肩发,在白雾腾腾间如梦似幻,好似落入凡间的仙子,温柔而醉人。 麋湖这套房子已经买了好多年,但这一刻是陆砚知第一次感觉到,它有家的味道。 他站在厨房隐形门的地方,眼睛和心一样地滚烫。见她准备将煮熟的汤圆倒入碗里,陆砚知立马走了过去。 “我来。”他说。 乔以听到陆砚知的声音立马抬头,她看着他,眼神明亮,笑意轻柔。 “回来了?”她说。 他接过她手中的碗端到餐桌上放下,又走回厨房拿了一个小的木勺,放进她面前的那个碗里。 他在她的对面坐下,笑意漾漾。 “好香。” “上一次吃你煮的这个红糖酒酿小汤圆,还是大一寒假发高烧的那晚。” 乔以愣住。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你……还记得?” 毕竟这都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要不是陆砚知主动提及,她都忘了。 陆砚知重重地嗯了一声。 “当然记得。” “这味道,还是和当年一模一样。” “好吃。” 当时他和乔以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某雪山滑雪,结果向来健康得要命的身体在半夜发起了高烧。 那会儿的他考虑事情远不如现在这么全面,所以尽管测完体温,时间已经来到凌晨的一点,他还是点开两人的聊天框,将拍下的体温计的照片给乔以发了过去。 陆砚知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回他消息的乔以会在一个小时后,带着退烧药出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家里。 就是在那晚,他第一次吃到红糖酒酿小汤圆这样的人间绝味,是乔以亲手给他煮的。 后来每一个发烧或者感冒的瞬间,他都像那天晚上一样不吃任何药,而是走到厨房里给自己煮上一碗小汤圆。 红糖还是那个红糖,酒酿也还是那个酒酿,就连无陷小汤圆的牌子都还是当年那个,但他却怎么都煮不出当年乔以的那个味道。 更别提咽下它时的幸福感,根本没有。 这一刻,陆砚知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所在。 今天之前的这些年,他在咽下每一碗自己煮的小汤圆时,情绪都是低沉,甚至还带有难过的,因为无法控制地想她。 但现在,她就坐在他的对面,所以他连喝碗里的汤时,嘴角都是上扬的。 所以: 这个令他身心欢愉的味道,永远只有她能做得出来。 乔以听着他这么捧场,笑了笑。 “那改天我再煮的时候,必须撒一把桂花进去,来个当年的升级版。” 陆砚知抬起头,立马将碗端到了空中。 “一言为定。” “干杯!” “不,干碗!” 乔以第一次听到干碗一词,她抬头看向陆砚知,两人相视一笑。 碰撞在一起的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极了此刻彼此的心。 饭后,陆砚知站在水槽旁,边洗碗边说:“明天一早我们需要去趟郊区。” 乔以嗯了一声,问:“去郊区做什么?冬游吗?” 冬游? 陆砚知微微一笑。 “青瓷梅瓶的事情我爸不是问陈融了吗?陈融那边没有把陈成的微信推过来,但约了明天见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融应该知道了它不是赝品。” “所以,他约我爸的目的很难说。” 青瓷梅瓶不是正规渠道来的东西,陈融现在的后背应该挺冷的。 至于他要怎么解释和结束这件事情,得明天去见了面才知道。 乔以迎上陆砚知的目光,同他确定道:“我明天的角色,就是你爸口中的那个朋友,是吗?” 陆砚知点头:“对,但同时你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另外一个身份? 若有所思间,陆砚知的声音再度传来: “女朋友。” 第110章 鸿门宴 陆砚知和乔以到竹园时,坐在草屋下休息的陆原已经走了两公里了,整个人面色红润,精神状态看起来分外抖擞。 “爸。” “陆叔叔。” 陆原看着陆砚知和乔以从车上下来,又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走过来,脑海里只有偌大的四个字。 ——郎才女貌。 他迎上两个孩子的目光,声音温柔地问道:“吃早饭了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吃了,檀檀早上煮的加了桂花的红糖小汤圆。” 陆原白了陆砚知一眼,冷沉的眸子里尽是对陆砚知该行为的不满:“这么冷的天,你让檀檀起来煮东西给你吃?” 不等陆砚知狡辩,陆原的目光已经转向乔以,语重心长地说道: “檀檀,厨房这样的重地,在陆家那可是男人的绝对领地。你怎么能和砚知抢呢?” “从今晚的夜宵开始,你就让他来,知道吗?” “你要做的,是相信陆家男人在厨艺这块的学习能力,明白了吗?” 乔以听完笑了笑,原来陆家和谐的家风离不开传承啊。 她重重地嗯了一声:“好的,叔叔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 三人正聊着这个周末回雾山院是煮火锅还是烤肉,刹车声从竹园正门的方向传了过来。 …… 是陈融来了。 在陈融身后跟着的,头戴鸭舌帽的男子是陈成。 陈成似乎很喜欢戴帽子,从目前的每一次碰面来看,他都是戴着帽子的。 陈融迈着潇洒的步子走过来,两手握上陆原已经伸到空中的手。 “陆总陆总,好久不见。” 陈成依然保持着刚才的步调,见他迟迟没有跟上来,陈融回头瞪了他一眼。 “成成,这是陆原叔叔。” 陈成被陈融猝不及防地一拽,身子出现了极为明显的踉跄。 一时间,旁人也分不清是他过于瘦弱,还是陈融的力量过于大。 站定后的陈成看着陆原鞠躬一笑:“陆叔叔好。” 他的笑容很浅,好像稍不注意就会破碎似的。 陆原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成成你好。” 此时,接收到陆原眼神示意的陆砚知立马迎了上去。 “陈叔叔好,我是砚知。” “你好陈成,我是陆砚知。” “这是我的女朋友乔以。” 乔以挽着陆砚知的手,温柔地站在他的身侧,听到他这样说立马颔首一笑。 “你们好。” 听到陆砚知的介绍,陈融笑得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层,“好好好,真好。” 紧接着瞥了一眼陈成,上一秒还算温和的声音,在开口的瞬间只剩冷漠。 “你看,跟你同龄的人都有女朋友了,你这再不加点油,我跟你妈怕是进棺材都看不到孙子。” 陆原见状立马伸手揽过陈融的肩膀,爽朗地笑了笑。 “这有没有女朋友,结婚不结婚,生不生孙子,跟年龄有什么关系?” “要是按照你这个逻辑的话,那再过几年孩子们就该问我们,说:爸,你跟你同龄的人都死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死?” 陆原在生意场上向来严肃,乔以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连陈融也是一愣:“陆总,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幽默了。” 陆原脸上的笑意顿时漾得更开了。 “孩子们的人生自有孩子们人生的过法,我们强求也没有用。” “除了让父子关系破碎外,别无他意。” “与其将孩子推得越来越远,不如随他去,你说呢陈总?” “况且这结婚就一定幸福吗?未必的。” 陈融没有多说任何,他只是不停地点头,一个劲儿地“是是是。” 这整个过程里,陈成都是沉默的。 他耷拉着脑袋站在陈融的身后,好似这场社交的透明人物。 无论陈融的语气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半丝波澜都没有迭荡起来。 乔以想起陈成一个人瘫在单人位的沙发上,不看手机也不看电视,就那么坐着的场景。 白牡湾011号那场大火之后,他应该过得很不容易。 而在那场大火前,陈成在陈家就一定过得幸福吗? 乔以和陆砚知的答案是一致的:未必。 因为截至目前他们一致认为,陈成和挂像上的红衣女子的对话,就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反应。 他要是在白牡湾011号生活的还行,哪需要通宵和一个其实根本不存在的人对话? 庭院里,坐下来的陈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陆总已经知道送给老爷子的那个青瓷梅瓶,是真品了?”他开门见山地说道。 见陈融这么直接,陆原也没有再掩饰什么,点了头,“是。” 话题进行到这儿,刚刚一直没有开口的陈成却主动将话接了过去。 他看着陆原的眼睛,极为真诚地问道:“陆叔叔,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它是真品的吗?” 这是乔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陈成的眼睛,和她想象中有些截然不同。 从陈成这些年经历的事情来看,他的眼睛在乔以的想象中,应该是复杂中带有一点混乱的那种。 可此刻它清澈得好似山间的泉水,甚至还带有几丝亮光,怎么看都是未经世事的少年才能拥有的眼睛。 陆原将目光转向了乔以,一脸慈爱地笑了笑,说:“是砚知哥的女朋友发现的。” 陆砚知的女朋友? 陈成听到陆原的回答,眼睛里出现了不小的震惊,随即将目光从陆原身上转移到了乔以这边。 “姐姐你好,请问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出它是真品的吗?” 他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于这方面的知识的渴望。 这样来看,陈成表象的冷漠应该只是针对自己兴趣外的事情,而对于他有兴趣的事情,他并不是那样的。 其实也不是只有陈成才这样,所有人都一样,心思、精力与爱都只愿意花在自己爱和感兴趣的东西上。 乔以沉默了几秒,但她并没有对陈成的提出的问题进行正面回答,而是直接将话题来到了这件事情里最为关键的地方。 “这是府山博物馆内的东西,我在瓷器展上见过它。” “目前馆内并没有传出它被盗一事的消息。” “我不知道将这个青瓷梅瓶卖给你的人,是通过什么渠道得到它的。也不知道它给你的时候,有没有实话实说。更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以什么样的交易进行的这件事情。”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样心术不正的人还是少接触的好。” 乔以直接将所有的锅,都丢到了和陈成交易的这个人身上。 难道她就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情况吗? 例如: 是陈成主动提出的需求…… 第111章 瞎子算命 不。 乔以当然考虑到了,是陈成主动提出需求这一点。 也正因为考虑到了,所以她才故意将锅丢到与陈成交易的那个人的头上,以此减少对方的防备心理。 不过,乔以的话音一落,陈成本人还来不及开口,陈融那边就先一步将话接了过去。 “小乔是?” “没想到你对青瓷梅瓶这么了解,那你肯定知道府山博物馆的东西,流传在外面的其实并不少。” 陈融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副肃色间带着几分不屑。 乔以没有逃避这个话题,嗯声道:“我知道。” 面对他的直接,陈融反倒微微有些愣。 沉默片刻后,他的唇角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继续说: “所以青瓷梅瓶流传在外,并不奇怪,只是小乔你不知道罢了。”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小乔你对陈成的提醒。这无论是结交朋友还是找另一半,可都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千万别被人骗了。” 陈融的这番话,怎么听都是话里有话。 而这话里包含着的话,显然是在说乔以黄毛丫头而已,自以为是。 乔以自然听出来了。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出来了。 在陈融看来,他和陆家是合作多年的伙伴。 他们之间能为彼此带来的利益,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姑娘,所能比拟的? 陆砚知要能力有能力,要金钱有金钱,要模样有模样,要身体……有身体。 这么好的条件,是不可能缺女朋友的。 至于眼前这个姓乔的姑娘,到底是他的第几任女朋友,两个人的关系到底能持续多久? 陈融对此并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些肯定比不上他和陆家之间的利益。 也正如此,他才丝毫不将乔以放在眼里。 不料,他这边的话刚说完,陆原竟将他的话接了过去。 “陈总,我们家檀檀对于府山博物馆内的情况,没准儿还真的比你更清楚。” “她之前在府山博物馆的古物修复中心工作,里面但凡是上了难度的东西都是她修复的,这个青瓷梅瓶……也是。” 陆原笑意漾漾地看着陆原,言语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乔以的偏袒之心。 陈融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陆原话里的偏袒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但这到底是真的偏袒,还是出于面子上的偏袒? 毕竟这会儿,好歹也是当着好几个人的面嘛。 因此,陈融觉得未必就是前者。 顿了一下,陈融收起眸底的讥嘲,紧接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了,我也就跟陆总你们实话实说了。” “这个青瓷梅瓶是在二仙同拐角老驼背那儿买的,但是他店铺里的东西真假参半,并且这个青瓷梅瓶的价格极低。” “再加上它底部细微的修复痕迹,和老驼背在将这个东西打包给成成时,说的真假不包。”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这个东西,它是个赝品。” 青瓷梅瓶竟然也是来自老驼旧物? 乔以和陆砚知对视了一眼,他们两人都很确定,之前在老驼旧物的陈列柜上,没有看到过这个花瓶。 “你那天给我打电话后,我立马让成成去了老驼背那儿,原本也的确是想再搞几件类似的赝品的。” “结果谁知道,老驼背说这个东西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真品,他那边也是刚收到消息。” 陈融继续说道。 老驼背刚收到消息,说青瓷梅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真品? 听到这儿,乔以用力地咬了咬下嘴唇,以此提醒自己控制住情绪。 否则她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开喷,这要是喷得过分了,一会儿陆原那边不太好收场。 什么时候判断一个文物的真假,靠的是消息了? 这简直就是瞎子算命——打胡乱说。 “成成从老驼背那边回来,我大概也就猜到了你打电话,找我搞赝品的真实目的。” “我犹豫了很久,要怎么跟你开口说这件事情。想来想去,最终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这个东西我们一开始确实不知道它是真品,不然肯定就不会买了。” “倒卖文物,那可是犯法的。” 陈融绕了好大一圈,终于将自己今天约陆原见面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这番说辞,陆原转头看了一眼陆砚知。 接收到陆原的眼神示意,陆砚知起身将青瓷梅瓶从柜子里抱了出来。 陆原从陆砚知的手里接过青瓷梅瓶,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到陈融手边,说:“青瓷梅瓶是怎么来的,无论是今天前还是今天后,我们都不知道。” 东西一旦归还给陈融,陆原这边也就没有证据了。 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指证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陆原已经承诺对此事不知情。 这样一来,陈融上蹿下跳了多日的天,总算是可以放回肚子里。 陈融示意陈成将青瓷梅瓶收起来时,又听见陆原说: “至于它是真品还是赝品,也不可能是老驼背一句话就能决定的。” “我劝陈总最好还是找专业人士鉴别下,要是真品的话……就别碰了。” 陆原的言下之意相当直白,那就是陈成刚才那么一番话,他知道全都是鬼话。 同时,青瓷梅瓶他是还回去了没错,也承诺了对此事毫不知情。 但这些通通都是对外的,这不影响他的内心对于该事件的记得。 陈融当然听出了陆原话里暗含的意思,于是他立马郑重其事地点头。 “一定。” “我们这就去找人鉴定,如果确认为真品,立马送回府山博物馆。” 话音还没有落下,陈融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人,但坐在他身旁的陈成却一动未动。 误以为陈成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陈融垂眼,将刚才的音量又提高了不少:“成成,给陆叔叔他们再见。” 听到陈融的声音,表情木然的陈成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而后好似抽空的魂魄又被人放回来了一样。 他抬头看向陈融:“我们这是准备去鉴定青瓷梅瓶的真假是吗?” 陈融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里带着几丝一闪而过的疑惑与恼怒。 这再不走人,陆原这边要是反悔,事情可就麻烦多了。 但亭子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陈成依然一动不动。 “陆叔叔刚刚已经说了,小乔姐是府山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青瓷梅瓶也是经她手修复的。” “既然是这样,那她说这是真品肯定就是真品了。” “自己修复过的文物,自己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些经自己手的痕迹?” 上一秒,乔以还以为陈成这是在和陈融对着干。 但这一秒,她不这样以为了…… 第112章 狸猫换太子 陈成最后的那句话,自己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些经过自己手的痕迹,略微上扬的尾音里透着一闪而过的讥嘲。 乔以捕捉到了。 所以: 陈成的意思难道,是这只青瓷梅瓶不是她修复的那只? ……这不可能。 高端的仿客是连古物的现代修复痕迹,都会一起仿的。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乔以才对这只青瓷梅瓶的修复痕迹,以及梅瓶本身做了反复鉴别。 她确定它是真的,并非仿品。 “爸,你不然让小乔姐再好好看看,我们也就懒得再跑二仙同找人了,你说呢?” 陈成语气平淡,但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却是纹丝不动,态度可以说是极其坚定了。 陈融在听到这句话后,他原本迫不及待想要离去的身子,突然陷入了僵持。 因为来竹园的路上,他和陈成并不是这样沟通的。 陈成说完丝毫不给陈融反驳的机会,直接打开脚边的箱子,将里面的青瓷梅瓶取了出来。 乔以并没有着急上前,她转身看了陆砚知一眼。 陆砚知此刻同样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但局面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也只能继续往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见陆砚知点头,乔以伸手拿起桌上的青瓷梅瓶,仔细地端倪起来。 只是这场端倪的时间出人意料的短,甚至连十秒都没有持续到,就宣布结束。 ……是赝品。 这个结果原本是出于乔以意料的,只是想起刚刚陈成话里的讥嘲,她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了。 乔以迎上陈成那看似温和,实质挑衅满满的眼神。 “这不是你们送给陆爷爷的那只梅瓶。”她说。 陆砚知在听到乔以的话后,立马观察起四周来。 因为他对乔以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她是赝品,那这个东西一定就是赝品。 从雾山院出发前,两人对青瓷梅瓶做了最后一次检查,并百分百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可眼下,箱子里的青瓷梅瓶却成了赝品。 这说明……真品被人调包了。 008亭子里目前就五个人。 陈融、陈成、陆原、陆砚知,还有乔以。 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在排除掉自己的人后,就剩下陈融和陈成。 再冲着陈融刚才那么着急地想要带青梅瓷瓶走,就不可能是他掉的包。 所以: 调包的嫌疑人顿时只剩下陈成一个。 但他在几人说话的时候,身子连动都没有动,又是如何做到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成功将青梅瓷瓶调包的呢? 陆砚知对此,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陈成迎上乔以笃定的目光,嘴角的那抹讥嘲在开口时,漾得更为厉害了。 “这只梅瓶是你们从家里带过来的。” “之前说它是真品的人,是你们。” “现在说它是赝品的人,也是你们。” “原来它到底是真品还是赝品,全都由着你们的心情说了算?” 陈成的话音落下,亭子里瞬间安静到,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融先是看了看桌上的青瓷梅瓶,接着转头看了看陈成,然后又将目光来到乔以身上。 他很疑惑,这件原本不利于他的事情,风向怎么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陆原也愣住了,这个突发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一片沉默间,乔以再次开口,打破了当前的僵持。 “虽然我不知道,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你是如何做到狸猫换太子的。” “但是我确定,这只梅瓶跟我们刚刚交到你们手里的那只,不是同一只。” “至于我是凭修复痕迹来断定的,还是凭文物本身鉴别的,就不展开了。” 回过神来的陈融听到乔以这样说,怒意在顷刻间铺满全脸。 他咳嗽了两声,而后语气极为不满地说道: “小乔,我和成成与你都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的,你这样栽赃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况且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场,总不可能人人都是瞎子?” “你说这不是你们还回给我们的那只梅瓶,没问题。但是你要拿出证据啊,光凭一张嘴就给人定罪,天底下的冤魂只怕是埋都埋不过来啊。” 听着陈融别有深意的叹息声,沉默许久的陆砚知开了口。 “檀檀,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的高仿市场是连修复痕迹都一比一仿的。” “既然陈总都说了它是赝品,那它肯定就是赝品。” “这再厉害的修复师和鉴定师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很正常。”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陆砚知这是在打圆场。 至于他为什么选择搪塞,而不是紧追不放,乔以暂且不得而知。 而陈成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 他轻轻地笑了笑,迎上陆砚知目光的眼睛看起来别有深意。 “砚知哥条件这么好,是只母的蚊子都想上来扑一扑。” “建议砚知哥在看人的时候还是擦亮眼睛,这女人心海底针,你可千万别被她们的表象给骗了去。” 说到这儿,陈成点开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陆砚知。 是乔以之前上热搜的那个情色视频。 陆砚知只是瞥了一眼,就将它还给了陈成。 陈家和陆家是合作关系,这么多年陈融从陆原的手上拿了不少的大项目,并且陆原刚刚已经明确表示对乔以的偏袒。 但现在,陈成依然紧咬着乔以不放,连双方面子上的关系都懒得顾及。 站在他旁边的陈融是拉了又拉,瞪了又瞪,而陈成却好似看不见似的,继续将两家人的关系往冰点推着。 是因为陈家未来的继承人不是他,所以故意这样的吗? 那他花心思将青梅瓷瓶进行调换,又是什么意思? 将青梅瓷瓶交到陆原手中的人是陈融,不是陈成。 因此,即使被追究责任,那被追求的人也是陈融。 可陈成却还是选择将陈融身上的嫌疑洗了去。 于是: 上一秒帮忙洗白? 下一秒再次拉落水? 这一时间,陆砚知对陈成的这个操作不免有些困惑。 他看着陈成,语气平静,不疾不徐: “谢谢小陈总的好意,不过这有的时候,眼见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像这只时真时假的青瓷梅瓶,也像小陈总你看到的这个情色视频。” 青瓷梅瓶时真时假的原因,陈成作为狸猫换太子的主使,肯定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陆砚知说眼前这个情色视频里的东西是假的,陈成就不接受了…… 第113章 有仇有怨的人 陈成眼里那份在求教乔以,她是如何看出这个青瓷梅瓶是真的时,因对知识的渴望所产生的亮光,早已消失不见。 此刻的他再看向乔以,眼里只有看婊子一样的轻视与嫌恶。 “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将视频里的人和她做了仔细对比。” “视频里那个人,无论右侧脸的那颗小雀斑,还是脖子上和耳朵后面的黑痣,都和她一模一样。” “所以,情色视频里的这个人百分之百是她。” 观察得很仔细。 分析的更是没有任何毛病。 可陈成毕竟不是现场的经历者,所以他不会知道,这个视频有问题的地方其实在于字幕和配音。 看着他那张自信满满的脸,陆砚知笑了笑,嗯声道: “对,视频里的人的确是她。” “可惜小陈总不在现场。” 可惜小陈总不在现场? 陆砚知这话明显给陈成说愣了。 因为陆砚知的口气听起来,很是替他遗憾的样子。 难不成他要是在现场,还能一起参与进去? 一想到这儿,陈成也笑了,只是笑声怪冷的:“没想到,砚知哥玩得这么开。” 此时,陆原和陈融也看完了情色视频。 陆原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因为这件事情他早就听陆砚知说了,前后始末他都是清楚的。 而陈融,更是坚定了陆原刚才那份偏袒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毕竟这样骚浪贱的女子,怎么可能踏得进陆家的大门? 这简直就是在开国际玩笑…… 不过,乔以的身材和颜值简直是没的说。 想到这儿,陈融将泛着精光的眼睛转向了陆原,说: “所以,陆总今天将她带来,是想给我……?” 后面的话,陈融止住了,但他相信陆原都明白的。 不然带这么个不上台面的东西来,是当摆设的吗? 说话间,陈融的手已经朝着乔以的大腿伸了过去。 很显然,他这是拿乔以当陪睡的了。 只是连乔以的衣服都还没有触摸到,就被陆砚知给拽住了。 “我的意思,是小陈总但凡在现场,就说不出眼见为实那样的话了。” “没想到陈总想得这么远,果然这上梁什么样子,下梁也是这样。” “圈子里都知道陈氏未来的接班人,是陈总和小三生的儿子,但这只是你陈总自己的选择。” “毕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跟你做一样愚蠢的选择。” 话音落下,丝毫不给陈融和陈成辩解的机会,陆砚知已经牵过乔以的手站了起来。 “既然东西已经物归原主,我们就不打扰陈总和小陈总了,回见。” 陈成脸上的血色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而逐渐消失殆尽。 垂耷在裤腿两侧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青筋凸显。 这和他们跟踪中看到的那个总是面无波澜,静得好似可以不存在的那个陈成相比,俨然两个人。 而到底是他们跟踪的他是真实的?还是此刻的他才是真实的? 又或者,其实这两者都是他? 陆砚知和乔以暂且不知道。 陆原也在这个时候放下手中的水杯站了起来。 他看着有些懵逼还没有回过神的陈成,说: “另外,陈总昨天线上找我谈的项目,我们就不投资了。” “陈总也知道的,我们陆家的男人耳朵耙,老婆不高兴的事情肯定是不允许做的。” 这再多的钱……都没有老婆高兴重要。 陈融瞬间噎在原地。 原本已经铁板钉钉子的项目,就这样……黄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大步而去的三人,回过神来再追上去时,留给他的只有扬起的灰尘和尾气。 …… 车内。 陆原看着乔以,若有所思地问道:“檀檀,你确定青瓷梅瓶被调换了?” 乔以点头:“确定。” 竹园这个地方是陈融定的,所约的具体亭苑也是他选的。 现在来看,应该是在他们到达竹园前,陈融那边就已经安排好了,狸猫换太子这件事情。 至于刚才陈融所表现出来的,着急离开找人鉴定,和对陈成所那些话的制止,不过都是两人事先安排好的一场戏罢了。 如果只是区区一个青瓷梅瓶,两人完全不需要这样,直接一口咬定不知道是真品,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在古玩的买卖上,是不存在什么如假包换这样的说法的。 有人花赝品的价格买到了真品,也有人花真品的价格,最后买到的是赝品。 各凭……运气。 所以,陆原坚信这件事情的背后肯定还暗藏着别的事。 “你们最近在跟踪陈成,有什么突破口吗?”陆原问。 “目前来看倒是没有什么,不过白牡湾011号有不少蹊跷的事情。”陆砚知说。 听着陆砚知对白牡湾011号的描述,陆原的眉间蹙得越来越紧。 在今天之前,他是没有听过这些传言的。 白牡湾011号在发生火灾后,陈融觉得看到晦气,换个房子住很正常。 至于一直搁置着没有卖,在陆原看来也是正常的,陈家不缺那套房子的钱。要是缺起钱来,那样一套别墅也抵挡不了什么事。 “我晚点问下之前跟陈融关系不错的那几个老友,看下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什么的。” “但即使有,肯定也是人为地装神弄鬼,不可能是真实事件。” “你们可以追踪一下那些跟陈家有仇有怨的人,没准儿能追踪到些什么。” 陆原说。 乔以没有明白陆原话里的意思。 她看向陆砚知,说: “有仇有怨的人?” “但他们这么做并不会对陈家产生任何的影响,自己也收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有什么意义吗?” 陆砚知正要开口,陆原的叹息声已经先一步扑来。 “这件事情要是闹大了,人尽皆知后就会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这经商的人,有几个经得住深挖的?” 陆原说。 原来是这样? 陆砚知嗯了一声:“爸爸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陆原问。 陆砚知想了一下,答:“接下来的打算就是先完成今天的打算,去白牡湾011号里面看看。” 做好当下,才能继续追索未来…… 第114章 再探白牡湾 陆砚知和乔以站在白牡湾011门口,已经是中午的十一点。 阳光照耀下的别墅,依然令人后背发冷。 “敢进去吗?”陆砚知问。 乔以看着刚将车在马路对面停好,正往011号走来的赵霁和周景义,深吸一口气,说:“敢。” 这时间但凡要是换到晚上,她绝对……直接跑路。 倒也不是怂,单纯是因为冷得慌。 正要跟在陆砚知身后走进去,手就被赵霁拽住了。 赵霁挡在门口,抬头看着陆砚知,说: “不然,还是我跟你先进去?” “等确定里面没有安全问题,再让檀檀他们进来。” 语气听起来是在商量,但眼神里却满是威胁。 像是在说:要是冒然进去导致檀檀受到惊吓什么,他必取自己狗命。 这狗命取不取的倒是小事,关键是未来自己还得喊他一声哥,自己的孩子也得喊他舅舅。 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更改了刚刚的决定,转而说: “檀檀,你和周景义先在院子里转转。” “要是里面有个什么,我们也能有个呼应。” 时间已经来到中午,阳光的光线充足到不能再充足,但别墅里面看起来依然还是黑黢黢的。 乔以点了头。 “好。” “注意安全。” 只是,她之所以这么爽快并非可以不用个经历未知,而是因为陆砚知说的那句有个呼应。 看着陆砚知和赵霁朝别墅内部走去的背影,乔以的心也在瞬间提至嗓子眼。 她跟在周景义身边,两人也开始在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仔细地搜寻起来。 “余江那边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了吗?”乔以问。 周景义摇头,说:“暂时没有。” 自从那天直播被当场吓晕后,余江截至今天,精神都是恍惚的。 他们尝试性地问了很多问题,但余江个个都是答非所问。 所以等同于问了个寂寞……啥也不是。 此时,陆砚知和赵霁已经推开别墅一楼的门,走了进去。 当年那场大火被破灭后,陈融一家当天就搬出去了,但第二天是请了人进行火灾后的清扫和整理的,里面那些没有被烧到的珍贵的东西,也都是搬走了的。 所以,白牡湾011号从那天起就等于是剩了个空壳。 此时,灰尘漫天的屋子,空旷到两人说话都是有回声的。 赵霁:“一楼没有被火灼烧的痕迹。” 陆砚知嗯了一声。 这场火灾的发生事件是在凌晨,众人陷入熟睡的时候。 屋里的东西都被烧得噼里啪啦的情况下,再加上熏人的烟雾,整幢别墅竟然一个被惊醒的人都没有。 这点多多少少有些说不过去。 但陆砚知去调取了当晚的灾情记录,资料显示报警人确实是路过的流浪汉。 甚至,直到消防队的人出现在白牡湾011号,别墅里的人都还在熟睡当中。 因为流浪汉是在火势刚起来不久发现的,所以整幢别墅除了陈成所在那一层被烧得面目全非外,其他楼层只是波及到了。 至于院子里的豪车为什么会被烧到,陆砚知推测是陈成从上面往下,丢燃烧的东西导致的。 赵霁看着脚边的楼梯,又说:“陈成的房间是在第四层,对吗?” 陆砚知走到赵霁面前,紧接着点开手机示意赵霁看。 “这是刚收到的别墅的平面图。” “下面这个则是它的装修图,做了一定的改动,但是改动不大。”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从一楼的楼梯口退了出来。 站在门口将这幢别墅的布局都看得清清楚楚,并且牢记在脑海后,立马关掉手机铃声再次走了进去。 陈成所在的四楼,有着这幢别墅最好的视野和布局,同时因为五楼空着,所以四楼的隐私性也是最好的。 从这样的安排来看,至少在这场火灾发生前,陈成都是那个集陈家所有宠爱于一身的人。 陆砚知和赵霁一前一后的走着,中间保持着一段如遇危险,另外一人至少能安全撤退的距离。 整个第四层几乎都被烧完了,在目光是所能看到的地方,基本没有一个家具是完整的。 可陆砚知调取的资料显示,无一人受伤。 这么大的火势,在整个楼层的物品都无一幸免的情况下,陈成竟然毫发无损。 是在放火后……立马离开了该楼层? 那他为什么没有叫醒其他楼层的人? 难不成是想借着这场大火,将白牡湾011号直接一锅端了? 但凡火灾当晚,不是有人事先在晚餐里放了帮助大家辅助睡眠的药,白牡湾绝不可能一个被惊醒的人都没有。 所以: 这个下药的人会是陈成吗? 那会儿的陈成和家里人并没有什么矛盾,自然也就没有干这件事的动机。 如果是另外的人下的药,这个另外的人又怎么可能知道陈成要放火的计划? 思忖间,陆砚知和赵霁已经来到陈成的书房门口。 赵霁看着一片灰烬的书房,眉头瞬间蹙了起来:“会不会是下这个药的人,怂恿陈成放的火?” 什么人能怂恿一个已成年的男子,去将自己全家人一起烧死? 这样的可能性在陆砚知看来约等于没有。 他边开始搜寻挂像的位置,边应声道:“你是想说,怂恿陈成的人是红衣女子吗?” 怂恿陈成的人是红衣女子? 这红衣女子就是一个挂像上的人,她要是真的能开口怂恿陈成,这个世界岂不是都乱套了? 赵霁听出了陆砚知话里的意思,是在说他的那个推测有病。 正要开口怼回去,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惊呆了两人。 挂画所在的那面墙的背后,竟有暗道。 赵霁看着眼前的场景,迟迟说不出话来:“这……” 陆砚知对此也是完全懵逼的。 这条暗道的出现,是他的手指在触摸挂画所在位置的墙壁时,不小心摸到了墙上暗含的开关,所触发的。 “你觉得,这条暗道是通向哪儿的?”陆砚知问。 赵霁:“不知道。” 如果这条暗道是通向别墅外的,那陈成在放火后,直接走这儿离开,的确是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的。 可好端端的,白牡湾011号为什么会搞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暗道? 第115章 书房里面有暗道 陆砚知和赵霁在书房的暗道前站了很久,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但也看不到尽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打电话给周景义,将他和乔以叫了上来。 一口气从一楼来到四楼,周景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这有钱人们的生活,可真是奢侈啊。” “整整五层,层层都各有特色,连那个废弃了的垃圾桶都是国外某个设计师的。” “砚知哥,霁哥,你们说: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算我一个呢?” 为什么不能多算自己一个呢? 陆砚知觉得周景义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为什么不能算他一个呢? 想到这儿,陆砚知伸手拍了拍周景义的肩膀:“终点都一样,一把灰而已。” 周景义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不不。穷人才是灰,有钱的人可以把灰做成钻石。” 赵霁笑了笑:“钻石?砚知哥直接给你包了。” 陆砚知白眼:“滚。” 话音落下,他的手再次抚上挂画所在的位置。 数秒后,刚刚那条暗道再次出现。 乔以对此惊讶不已:“陈成的房间里有暗道?” 周景义探过身子看了一眼,说:“这个暗道里不会有死人什么的?” 暗道、死人? “确实有这个可能。”赵霁应道。 他的神情看起来正正经经,半丝玩笑成份都没有。 周景义微微愣了一下:“剪刀石头布决定谁进去?” 赵霁:“可以。” 陆砚知:“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砚知的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 僵在原地的乔以立马冲了过去:“不行,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冒然进去太危险了。” 乔以话里的道理没有任何问题。 但偏偏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的事情都能等到做好了准备再开始的。 看着乔以眼睛里的担心,陆砚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臂膀。 “和哥哥他们在这儿等我。” 乔以依然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听话。” 陆砚知笑笑,然后拉过她的手放回去。下一秒,头也不回地朝着暗道里面走了去。 没人知道这条暗道里有什么,更没有人知道暗道的出口在哪儿。 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种未知令在场的人,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但既然人已经进到了屋子里,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赵霁收回紧盯暗道口的目光,转而看向周景义,说: “你们两个在这守着,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立马叫我。” “我去陈成的卧室什么的看看去。” 书房里的这个暗道,是没有出现在011号别墅的装修图里的。 因此: 这是陈家人刻意隐瞒的? 还是后期陈成自己规划进去的? 又或者是陈家人有仇有怨的人搞的? 陈家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条暗道的存在? 这条暗道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这一切统统都是未知。 …… 这是一条极简风的暗道,除了通往前方的路外,暗道里什么都没有。 走进这条暗道前,陆砚知甚至做好了今天会被困在这里面的准备。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暗道很快就见了底,距离极短。 根据这条暗道的距离估算了一下后,陆砚知推测自己应该还在白牡湾011号里,只是具体的位置还有待揭晓。 突然,他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很。 陆砚知抬脚,顺着踩到东西的位置看过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珍珠手链。 从手链圈口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位女性的,而非同样热爱女装的陈成的。 那会是陈成妈妈、或者别墅里其他女性的吗? 陆砚知捡起它放进西装口袋里,又继续朝前走去,直到来到尽头。 站在尽头前,陆砚知并没有立马推开前面的门走出去,他抬手在暗道的墙壁上敲了敲,无人回应。 又敲了敲,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再敲了敲,外面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 陆砚知伸手,缓缓地推开了前面的门。 竟是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 是他们想多了吗? 其实这条暗道,仅仅只是陈家人的一个安全通道? 陈融经商多年,尤其在早期结下了不少有仇怨的梁子。 这狗急了都会跳墙,又更何况是有血有肉还有思想的人。 一旦出现鱼死网破这样的事情,那这条暗道就能成为陈家人的生命通道。 此时,这个废弃多年的停车场,一眼望去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一无所有。 陆砚知一边思忖着,一边拿出手机,将角角落落都拍了一遍,最后顺着光亮的地方走了出去。 停车场到出口的距离,相比于暗道的距离更短,是011号的后门。 而另外的问题,也在这时候接踵而至。 ——这条暗道是只有陈成的房间里有,还是每一层都有? ——假如每一层都有,那最后的出口都是同一个吗? 毕竟,陈成房间的这条暗道空空如也,并不能代表其他房间的暗道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陆砚知又从正门绕了进去,直奔四楼而去。 他急促的脚步声,令楼上不知情的赵霁、周景义和乔以三人,本就紧拎着的心顿时跳得更为急促了。 三人面面相觑:“是谁?” 随即走进了书房旁边的……陈成的卧室里。 这样一来,既能隐藏自己,又能看到外面的来人。 ……陆砚知! 他这么快就从暗道里走出来了? 看到他的一瞬间,三人立马冲了过去。 赵霁:“怎么样?” 周景义:“出来了?” 乔以:“没事?” 三人异口不同声。 陆砚知微微一愣,他就一张嘴,可迎面而来的问题有三个。 他笑了笑,说: “这个暗道的出口是011号别墅的地下停车场,从我走进暗道到走出暗道,再到进入停车场又走出停车场,整个路线没有任何的问题。” 暗道的出口是地下停车场? 赵霁秒懂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它极有可能只是一个正常的通道?” 陆砚知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说: “不过这个结论,得等我们依次将每一层楼的暗道都找到并走上一遍,才能确定。” 找到每一层楼的暗道? 这…… 第116章 蹊跷的珍珠手链 白牡湾011号别墅,每一层的占地面积大约在三百平方米。 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就找到四楼的暗道,是因为有红衣女子的画像作为提示。 紧着误打误撞,所以几乎是一点时间都没有花就找到了它。 但其他楼层他们都不熟悉,这真要找起来,只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别想结束。毕竟暗道的通口能出现在一幅挂画的背后,那也就能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角落落里。 更重要的,是如果按照陆砚知这个想法来。那一层楼三百平米,难道暗道口只有一个? 但话又说回来,暗道口要是很多个,那岂不是成了蜂窝煤? ……这别墅还能结实吗? 看着满脸懵逼的三人,陆砚知嘴角一勾,说:“逗你们的,还当真了。” 陈家的暗道无论做什么用,跟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因为他们想要从这家了解到的,只是陈成。 所以,追踪这暗道还是明道的与否,并不重要。 低头拍衣服上的灰时,一个东西突然硌到了陆砚知的手。 他想起,是刚刚在暗道里捡到的珍珠手链,随即将它掏出来递向乔以,说: “这是我在暗道里面捡到的手链。” “檀檀你看看这个款式的流行时间,以及流行年龄段。” 暗道里面捡到一条手链? 乔以微微一愣,困惑的目光在看到手链的瞬间,冷气倒吸。 “露露的手链!” 张恩露的手链? 乔以这话一出,陆砚知、周景义,和赵霁三人都傻眼了。 张恩露的手链怎么会出现陈家的暗道里? 陈家发生火灾的那年,张恩露还在张家湾生活。火灾之后,陈家的这幢别墅就不住人了。 所以,这件事情怎么看来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市面上的同款手链有很多,所以这根没准儿只是看起来像,实际上并不是张恩露的那根,你再好好看看。” 赵霁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蹊跷得很。 赵霁说得没错,像这样普通的珍珠手链,网上类似的同款的确有很多,一搜一大把。 但乔以之所以确定这条手链来自张恩露,是因为这是她送给张恩露的, 并且这条手链不是从市面上买的,而是自己动手做的。 “你们看这个锁扣,上面有两个字母。一个l,代表露。一个y,代表以。这是我当时特意找店家订制的。” 乔以指着锁扣上的两个字母说道。 其实,她内心的蹊跷并不比眼前这三个人少。 她确定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有在张恩露的口中听到过白牡湾三个字。 但转念一想,没有听到又如何呢? 就像她也从来都没有在张恩露的口中听到过陈成的名字,可两人还不是认识? 以及那些跟张恩露滚过床单的男人们,她也一概不知。 她只知道梁西,但好像也没有任何用。因为张恩露口中说的那些和梁西有关的一切,都是谎言。 想到这儿,乔以的心立马又痛了起来。 自己在张恩露心目中,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一刻的自己,真的很难过。 “砰……” 突然间,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在乔以的脑海中爆破开来。 “露露的工作间该不会是在这?”她问。 乔以送张恩露这条手链,是在张恩露来云涧之后。 所以张恩露出现在这条暗道的时间,也应该是在来云涧之后,不然暗道里不会有这条手链的出现。 只是这个推测才刚说出口,乔以自己就将它否决了。 因为011号别墅里目前连电都不通,如何完成修复工作? 这根本就不现实…… 陆砚知听到乔以的叹息声,也明白她是因为什么叹气。 片刻后,他抬头看向乔以,说: “你的这个推测,其实可能性很大。” 陆砚知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出于对乔以的安慰,而是有理也有据。 从陈成和张恩露的那张合照来看,两人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的。陈成笑得一脸温柔,张恩露面无表情。 但凡张恩露和陈成要是陌生人,那张恩露至少会保持基本的礼貌微笑,可她没有。 这就说明两人的关系,至少不是陌生人。 其次,陈成手里有张恩露最早期的手工作品。那些作品保存的位置,只有张恩露自己知道。 另外还有一点,是他们拍摄到的陈成的那些珍藏品里,有好几个古玩的修复应该都是张恩露完成的。 因为那些东西本来不在张恩露的修复范围,但张恩露有段时间一个劲儿地拉着乔以给她讲解,示范。 乔以当时一直以为张恩露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全方位地提升自己。但当她看到陈成家里的那几件展品时,瞬间明白……原因竟然出自这儿。 听完陆砚知的这一通解释,赵霁立马将话接了过去。 “我们刚刚从一楼上来的时候,对于一到三楼的情况,大概看了几眼。” “这几层的主建筑面积都没有烧到,所以它们的电路不一定就是坏的。” 话题来到这儿,赵霁拍了陆砚知,又继续说:“你那边不是有装修图吗?点开看看,这幢别墅的电路总开关在哪儿,我们看看去。” 陆砚知再次点开011号的装修图,摆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从011别墅的电路设计来看,四楼的电路问题的确不会影响到其他楼层。 这就是说,011号别墅目前除了四楼的电路有问题,其他地方都是完全不影响的。 周景义看完,说:“那我们现在去三楼试试?”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后,立马按照电子版的布局图,朝着三楼走了过去。 三楼是陈融和他老婆,也就是陈成的妈,所住楼层。 装修风格和四楼截然不同,是极为浮夸的欧式风格,处处都透露着金钱的味道。 “陈总这人的审美……看起来有点沉重啊。”赵霁说。 陆砚知没有接这个话题,他看着墙上已经堆来厚厚一层灰的电灯开关。 “我要开了。” 瞬间,周景义、赵霁、乔以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丝丝丝丝。” 电流流动的声音在开关被摁下的瞬间,响起…… 第117章 博主们的骗局 电流声一响,三楼走廊上的灯立马亮了起来。 这说明:电路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啪。” “啪啪。” “啪啪啪。” 很快,整个三楼的灯都亮了起来。 但紧接着,它们立马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这么来看,余江搜集到的那些关于白牡湾011号的传言,全都是扯犊子。 室内有光,通过灯光和电子设备来制造出那么几道一闪而过的白影,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至于什么人声、音乐声、踢踏舞步的声音,在室内通电之后就统统都很好解释了。 ——人为。 那些博主越是被吓得厉害,网上白牡湾011号的呼声就越高,随之而来的流量肯定也就越高。 所以,不排除是博主们抱团做的这个噱头。 直播间观众们所以为的那些东西,不过都是这群主播想让他们看到的。 包括被吓得晕厥120来接人、包括被吓得当场拉屎在裤子里、包括直播回放的内容锁定、包括所有主播对于直播时所发生事件的绝口不提……等。 这一切统统都是,那群主播抱团取暖设计出来的计划。 也包括此刻都还躺在医院里,答非所问的余江。 看起来越真,自然买单的网友也就越多。而人气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 所以,陆砚知不得不承认这群主播的“成功”。 赵霁听完陆砚知的这番话,心服口服地伸出了大拇指:“牛逼啊这群人。” 周景义的脑回路在陆砚知和赵霁面前,显得有些脱俗。 “那个拉屎的主播,是事先把屎装在裤子里的吗?”他问。 走廊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四个人从三楼下来后,又将二楼、一楼,以及五楼全部搜寻了一遍。 屋内所有的房间他们都看了,但并没有找到那个,可能被张恩露当作工作室的地方。 从屋子里走出来,四人一起在花园里的杂草上坐了下来。 “难道是我们想多了吗?”乔以问道。 陆砚知想了想,很快找到了原因所在。 “外界都知道大火发生后,011别墅就闲置了。所以,陈成和张恩露要是在这栋楼里进行古玩修复什么的,肯定不可能选外人的目光能看到的地方。”他说。 赵霁对于陆砚知的这个观点是认同的,他看着陆砚知的眼睛,眉头微微一挑:“地下室?” 只是,011号别墅的装修设计图里,并没有地下室这一层。 不过,如果非纠结于装修设计图的话。那陈成房间里的那个暗道,还不是一样不在设计图里? 屁股都还没有在草地上坐热的四人,对视一眼后,又默契地站了起来。 但此时天色已晚,黑暗中摸索是看不到任何线索的,开灯又会被其他的人注意到。 所以,他们决定打道回府,明天再来。 朝着火锅店疾驰而去的车子里,周景义若有所思地看着赵霁和乔以,问道: “如果我们在011号别墅里找到张恩露的修复室,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张恩露背后的那个boss,是陈成?” 011号别墅是陈成的没错。 但知道011号别墅的人,并不止陈成一个。 所以从这点来看,这件事情倒是未必。 “但应该可以确定,至少这个boss是跟陈成认识的。” “不然陈成书房里的暗道,张恩露怎么可能有机会知道?” “另外,这陈家的地下室都没有出现在装修图纸上,肯定就是做了隐秘处理的。” “要不是陈成说出它的位置,旁人怎么可能进得去?” 赵霁认真回答道。 红灯前,驾驶室的陆砚知回头一笑:“赵老师分析得很有道理,今晚的火锅……赵老师请了。” 赵霁冷冷一笑:“滚。” …… 大话西游火锅店。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街边火锅店。 店铺虽然不大,但菜品新鲜、味道极好,所以回头客极多。 好在陆砚知在前往白牡湾时就给老板打电话预订了,不然这不等个一两个小时,肯定是别想吃上的。 草原千层肚、折耳根牛肉、芹菜牛肉、肥牛、鸡爪、青花椒鱼片、毛肚、豌豆尖尖…… 乔以拿着笔,一个勾接着一个勾的划着。 还没结束,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响了起来。 “嘀。” 乔以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是斌子发来的微信消息。 早上将青瓷梅瓶装盒时,乔以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这样做的目的并非问真假,因为斌子隔着屏幕也不可能看得清楚细节。 乔以想知道的,是这只北宋的青瓷梅瓶有没有在二仙同出现过,又是经谁的手进行的倒卖。 原本以为这一天都过去了,斌子应该是不会回了的,没想到在彻底放弃期待时,反倒是来了信息。 乔以立马将手中的菜单放到桌子中央:“你们继续点,我回一下消息。” 斌子的回复,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没有。】 不过,二仙同的文玩数量极高,像这种并不是特别出名,也没有任何新闻信息的东西,即使出现了斌子没有发现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儿,乔以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随即回复道: 【可以麻烦斌子哥帮我找二仙同里的那些老板们问问看吗?】 【不需要知道它的下落,只需要知道它有没有出现过就行。】 紧接着,乔以又发了一个五百的转账过去。 转账上面写着:请斌子哥喝茶。 走完二仙同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五百块就到手了。 这…… 斌子立马点了确认收款,并回复: 【好。】 【等我消息。】 他倒也不是爱钱,纯属是因为热爱乐于助人,尤其是助这种礼貌又大气的姑娘。 乔以在回了一个可爱无比的嗯的表情包后,立马将手机递回给了陆砚知。 陆砚知上下滑动了好几遍,连表情包都没有漏掉:“你怀疑陈融父子今早在竹园说的那番话,是假的?” 乔以点头,只是眼里同时又有些茫然。 “你不怀疑吗?”她反问道。 陆砚知将热的酸梅汤插好吸管递到她的手里,说:“我建议你把,你怀疑三个字去掉,再把最后那个问号也去掉。” 这就成了: 陈融父子今早在竹园说的那番话,是假的。 看来意识到有问题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第118章 恶犬处处有 斌子再次发来消息,是在第二天凌晨的三点整。 【初九妹儿,你问的这个青瓷梅瓶是府山博物馆的东西,之前瓷器展上还挺火的。】 【二仙同这边角角落落的店铺我都去问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买卖过。】 所以: 陈融口中那句这只青瓷梅瓶是在老驼背那儿买的,确定是谎话。 …… 餐桌前,陆砚知端过手边的咖啡递给乔以,问:“你还记得梁西说的那个暗道的事情吗?” 乔以有些疑惑地将话接了过去,说:“记得。” 下一秒,她突然明白陆砚知话里的意思,又说: “你的意思是,这个青瓷梅瓶也有可能,是从那个暗道里流出来的?” 陆砚知点头:“是。” “所以,我们现在的注意力是要去到这条地下通道吗?”乔以问。 陆砚知将剥好壳的橙子递给乔以,说:“不,是一条都不能落下。” 听陆砚知这么说,分身乏术四个字涌上乔以的脑海。 而说起梁西,她就免不了地想起张恩露,这一想起张恩露,胥远那个渣男也跳进了脑海。 再接着,那天在医院里听到的那番话也跳了出来。 乔以端着咖啡,走到陆砚知身边坐下:“我那天给你发的音频,你听了吗?” 音频? 陆砚知的眉间疑惑堆砌,很显然他已经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随即拿过手机点开两个的微信聊天框一看,果然有乔以发来的音乐文件。 “还没有。” 说话间,陆砚知已经点开音频,开始播放。 听完曾婧和陌生男人的全部对话后,陆砚知脸上的表情,相比于震惊,更多的却是疑惑。 曾婧和胥远勾搭了这么多年,目的难道仅仅只是那一套房子?以及胥远为数不多的那些工资? 这有些说不过去。 要说替他们养孩子的话,曾婧一旦将房子拿到手又会和他离婚。而孩子这么小的情况下,法院那边肯定会优先将孩子判给曾婧,这样算下来也没养两年。 所以,这背后肯定还藏着更大的所图。 想到这儿,陆砚知抬头看向乔以:“那个男人的照片,你手机上拍的有吗?” 乔以一边滑动相册,一边应声:“背影算吗?” 当时,她和曾婧所间隔的距离很短,所以根本没有拍照的机会。 只能等到男人起身,这才敢拿出手机,正大光明地拍了一张……背影。 背影?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算。” 毕竟,有个背影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乔以将手机递给陆砚知,说: “从他们两人的对话来看,曾婧的逻辑并没有任何问题,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我估计她现在之所以胡言乱语,是为了给后面两人离婚做铺垫。” 毕竟,一个天天睡在你身边的人,动不动的就跟你来上一句,你死了的前任睡在你们两人中间的。 这种铺垫法,别说胥远不行,只要是个人,恐怕都不行。 时间久了,曾婧到底是幻觉还是别,胥远不一定知道。 但乔以和陆砚知都知道,这样下去胥远肯定会成神经病。 所以,他和曾婧走上离婚的路,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陆砚知嗯了一声:“荆竹五号院火灾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是曾婧自己抽烟点燃了窗帘导致的。” 要是那天没有曾婧和那个男人在医院里的那一番谈话,乔以没准儿就信了她是发疯,然后不小心点燃了家里的窗帘导致的火灾。 但现在有了那一番话,她很难不去怀疑那场火灾也是曾婧和陌生男人,计划当中的一环。 陆砚知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沉默几秒后,他说:“这件事你先不要给胥远透露风声,我们继续跟跟看,再决定怎么处理。” 在还没有掌握全部的证据前,就将这件事情透露给胥远,胥远指定立马找曾婧掰扯。 而能嚯嚯一个男人,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这么多年的女人,找个理由将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弄不好搞到最后,愧疚的人反倒成了胥远也说不一定。 这样一来,乔以和陆砚知这边再想挖曾婧和那个男人藏在背后的目的,肯定是不可能有现在这般容易的。 “好。”乔以点头。 “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伴随着话音的落下而响起。 来电人——于建国。 从上次府山博物馆上了热搜,于建国上门找她协商失败后,两人之间就没有任何的联系了。 眼下于建国突然打来电话,乔以这边还没有接听,内心都已经知道肯定不可能是好事。 见她愣住,陆砚知将目光探了过去,在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后,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于建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做什么? 乔以沉默了几秒,问:“要接吗?” “接。”陆砚知说。 乔以现在虽然已经处于被停职停薪的状态,但并没有走离职流程,所以从这点来看,她也还是府山博物馆的员工。 于建国要是真有急事什么的找她,即使她不接电话,他那边也是还有很多方法和手段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接为敬。 至于接了后于建国要说什么,那是接了之后的事情了。 乔以这边刚摁下接听键,那边于建国带着怒气的声音,就立马从听筒里涌了出来。 “看微信。”他说。 和于建国的微信聊天框,乔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所以即使他发来新消息,她只要不点开微信聊天框,就看不到提醒。 听到于建国这样说,她立马点开了微信。 聊天框里,是一张接着一张的照片,以及一条时长几分钟的视频。 点开照片时,乔以握着的手机险些砸落在地。 照片是他们在竹园,将青瓷梅瓶归还给陈融父子的情景。 “你竟然敢偷拿博物馆的东西出去进行倒卖!” 于建国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些年博物馆地下藏室里丢的那些文物,你没少拿?” “乔以,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法!我对你太失望了!” “祸害!” 听着于建国刺耳的咆哮,乔以和陆砚知面面相觑。 他这,是在骂他自己吗…… 第119章 藏在幕后的那个人 作为将青梅瓷瓶物归原主的当事人,乔以和陆砚知对于竹园里面发生的情况,再清楚不过。 于建国仅凭几张照片就断定她是偷盗青瓷梅瓶的人? 这一时间,乔以甚至不知道该说他是愚蠢,还是丧心病狂? 她很清楚自从双龙九凤冠被盗,她成了嫌疑人后,于建国就一直想着将所有的锅,都丢到她的身上来。 可惜她不是傻子,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顺利跳过他辛苦埋下的那些陷阱,一个坑都没有落下去。 看来这逼得于建国有些……狗急跳墙了。 不然怎么这么点战斗力,也敢拿出来与她对峙? 思忖间,乔以听见于建国冷冷一笑,紧接着浑厚的嗓音猛然一提,继续发出咄咄逼人的质问: “怎么不说话了?心虚了是吗?” “我跟你说,现在这件事就算你跪下来求我都没有用,我会直接把它们交给警方。” “你这样的道德败坏,毫无底线的作为,我们府山博物馆决不姑息!” 交给警方? 这简直是乔以梦寐以求的事情。 她清清白白,自然也就坦坦荡荡。 真正慌张的人应该是陈融和陈成才是,于建国的这个威胁……显然是威胁错了对象? 还什么我们府山博物馆绝不姑息? ……这话显然用于自言自语更为合适。 “于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是你的自由,用不着还特意来给我说一声。” 乔以淡淡一笑,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不能动怒,否则岂不是就落入了于建国的陷阱? 人在怒气上时,往往是不太有理智的。因此,说话什么的很容易被人抓住漏洞。 看来于建国是想趁机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她这样的态度,令刚刚还气势凌人的于建国,反倒是突然陷入了沉默。 这个回答和她预估的不一样。 一阵沉默后,于建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高昂的声音猛然一沉,好似重锤砸地。 “乔以啊乔以,我真的是小看你了。” “人赃并获的情况下,你还能这么的云淡风轻。” “这过硬的心理素质,的确可以将整个地下藏室的文物都搬空。” 所以: 地下藏室文物被盗一事,于建国是知道的。 但他又不采取任何的措施? 这岂不是在帮着那帮人一起作案?又或者他其实直接参与了其中。 还什么的确可以将整个地下藏室的文物都搬空,难道是真的已经被搬空了? 乔以无限放大的瞳孔里,震惊漾漾。 在她的震惊里,于建国体内的怒火继续熊熊燃烧着。 “你就等着接受法律的制裁!”他说。 于建国这一番栽赃,乔以从头到尾都录了音。 正要反驳并告诫他,自己这边已经做好告他诽谤的准备,以后再有什么想要对她说的话,直接找她的律师就行。 但听筒那边,于建国已经先一步挂了电话,丝毫不给她机会。 看着突然响起,又突然归于平静的手机,乔以和陆砚知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并不轻松。 于建国今天的行为在乔以看来其实是有些反常的。平日里的冷静与睿智在过于冲动的刚刚,消失得荡然无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这样的做法,像是什么受了刺激导致的。 另外: 于建国怎么会拍到竹园的照片? 偶遇? 他们在进行青瓷梅瓶的物归原主那一幕时,是在包厢里面。 于建国即使从包厢外路过,也不会知道里面的人是他们。 所以,偶遇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不是偶遇,那就是事先埋伏好,在那儿等着他们去的。 竹园是陈融选的地方,青瓷梅瓶是陈成进行的狸猫换太子,现在于建国这边又发来这样的照片和视频。 难道这是陈家故意给陆家挖的坑? “偷拍照片和视频这件事情,应该不是陈家那边安排的。”陆砚知说。 已知两家相约在竹园一事的人,起初只有两家彼此。 所以,陈家那边不可能做这种,一眼就能被人捉住的事情。 因为这实在是过于愚蠢了。 但既不是陆家,也不是陈家。 乔以若有所思,眉眼间堆砌的困惑好似一座小塔:“那还能是谁?” 于建国一直都有抓她小辫子的心,这件事情乔以不反驳。 但这也要他,有抓住她辫子的能力才行。 像陈融约陆原见面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于建国,于建国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但这件事情怪就怪在,陆家这边没有任何人往外透露这个消息。再按照陆砚知的推测,陈家也没有。 毕竟于建国手里的照片和视频顶多能忽悠忽悠旁观者,对于手中掌握有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陆家人而言,是栽赃不了的。 陈家也犯不上找于建国来搞这么一场乌龙。 一顿排除后,乔以又说:“难道是竹园的人,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于建国的?” 竹园那边的人,顶多知道陈融约了陆原见面,但不会知道双方相约的具体事情。 那又会是谁呢? 陆砚知暂时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了。 只是,抬头迎上乔以目光的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周野最近有跟你发消息什么的吗?” 陆砚知为什么突然会将话题转到周野身上? 乔以不知道。 愣了几秒后,她问陆砚知:“你怀疑这件事情跟周野有关系?” 陆砚知说:“周野最近安静得实在是有些异常。” “其实也不算安静。”乔以勾唇一笑,“他虽然没有再发消息威胁我什么的,但是他发送到网上的视频,一直都在发酵。” 连带着和乔以之前的那些热搜,都一并被人翻了出来。 甚至还有热心的网友将整件事情搞了个思维导视图,令一心只想吃瓜的其他网友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搞清楚该事件的来龙去脉。 这样的能力和精力,但凡放在朝九晚五的工作上,乔以相信这个人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陆砚知正要开口继续说这件事情,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垂眸看了一眼是工作上的电话后,他转身进了书房。 十分钟后。 陆砚知拉开书房的门走了出来。 “邻市有个案子,需要我马上过去一趟,出差时间暂定三天。” “这三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所有的事情等我回来了再继续,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三天? 乔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 第一次觉得三天竟然这么的遥不可及…… 第120章 长在嘴里的清白 雾山大学。 乔以到的时候,李一济和《千山礼图》项目组的其他人员,都已经在实验室坐着了。 “学姐好!”他们异口同声的给乔以打着招呼。 看着眼前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笑意盈盈又满是胶原蛋白的脸,乔以回想起自己青春的样子,恍如昨日。 “你们好。”她微微一笑,仪态大方,举止轻柔。 和这群学弟学妹们坐在一起,她感觉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起来,不知道她真实年龄的人绝对看不出来,乔以早已经是一个社畜。 李一济带头鼓掌,紧接着走到乔以身边,一脸骄傲的给眼前这帮孩子们介绍道。 “我们《千山礼图》这个项目,非常荣幸的邀请到了你们的学姐乔以一起参与。” “她之前就职于府山博物馆,可以说修遍古物修复中心无对手,古物修复中心那边近几年拿的奖,全是经由她的手。” “在我们项目进行期间,你们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想要学习的,尽管抓住机会问。” “不然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狄店了。” 一阵响亮的掌声后,这间实验室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状态。 乔以? ……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府山博物馆古物修复中心? ……好像更熟了。 难道是前段时间热搜上,情色视频里的那人? 一瞬间,学弟学妹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乔以身上。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崇拜,而是探寻和若有所思。 片刻后,冲突安静的热议在这群探寻的目光里逐渐蔓延开来。 “你们快看我发到微信群的照片,热搜上的那个女的就是她?” “对对对,是是是,这样的人就是化成灰我都不可能认错!” “但……这个学姐可是老李最得意的门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唉。” 一时间,唏嘘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样的人老李当真会用吗?这不纯属是给自己找喷吗?” “人品差成这个样子,修复技术好又有什么用?” “我要是这学姐,脸都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她是怎么敢出门的?” 他们面带鄙夷地看着乔以,嗒嗒的小嘴一刻也停不下来。 这一刻的他们,好像个个都是人间审判长。 “你也不看看人家学姐在视频里,都浪成什么模样了,还会在乎你说的这个?” “浪归浪,关键是她还勾引人家他们那个,有老婆和孩子的馆长,这简直是太恶心了。” “对,那个馆长的年龄看起来,比她爹都大。” “也不知道她当初进入府山博物馆,凭借的到底是专业能力上的真本事,还是……身体上的真本事?” 在本就不大的实验室里,这一句接着一句的嘀咕声,听起来分外清楚。 李一济看着眼前这群正义凛然的学生,端过一旁的保温杯喝了两口后,抬手用力地拍了拍桌子。 看见他陡变的脸色,上一面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实验室,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真切。 “你们敢于站出来抨击这种不好的人和事,对于这一点,老李感到很欣慰。” 开口时,李一济唇角的笑看起来别有深意。 和这帮学生们预想的一样,这句话刚落,紧接着出现的,就是但是。 “网上键盘侠们听风就是雨,他们压根儿不在乎事情的真相,唯恐天下不乱。” “但你们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具有一定的辨别能力才对。” “可你们现在这个落井下石的样子,跟键盘侠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一济定定地看着他们,泛着笑意的眼睛里,看起来失望至极。 而乔以同样也听到了这些话,但她的表情还是和刚才一样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有争论,人没有必要以自己的认知去要求别人也跟自己同步。 况且,她是因为李一济的邀请加入《千山礼图》这个项目的,跟眼前这帮学弟学妹们毫无关系,所以只要李一济信任她,就足够了。 “李老师,我们知道人不能落井下石,同时也很清楚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但这并不代表,网上或者是我们之间的言论发酵,就全部是我们和网友的问题。” 坐在最前的一个学妹,在李一济的话音落下后,立马将他的质问接了过去。 “如果学姐有证据证明自己不是情色视频里的人,又或者能证明双龙九凤冠不是她盗窃的,那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洗清冤屈呢?不是吗?” “无论男女,贞洁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清清白白地做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做人家的小三?” “正常人要是有自己不是小三,不是网传情色视频的女主角的证据,肯定立马丢出来砸别人脸上,不是吗?” 乔以原本是准备什么也不说的,但此刻面对这宛如机关枪一般的质问,在短暂的迟疑后她抢在李一济开口前,站了起来。 “所以,一个人的清白是长在嘴里的吗?” 她微微一笑,神色淡然,没人知道此刻的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乔以的反击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网上的键盘侠们,没有一个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他们所了解这件事情的途径,全都是通过热搜。 而热搜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是经过加工和处理的。 所以,他们所谓的眼见为实,其实见到的都是制造这场热搜的人,想让他们看到的。 见他们陷入沉默,乔以嘴角的笑意漾得越发的开。 “人这一生遭到非议的时刻其实是很多的,我个人觉得自己清楚自己的选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旁人要怎么操作这件事情,其实跟你自己并没有关系。” “毕竟,他们都没有经历你的经历,又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你的选择,承担后果的人也仅仅只有你自己。那为什么又要按照别人的常规操作,来操作自己的人生呢?” 她迎上他们的目光,嘴角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认真而冷静的眸色。 李一济脸上的担心,随着乔以这番话的落下,全都转变成了欣慰和欣赏, 这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之一,看到内核越来越稳定的她,再想起她从前的样子,李一济的内心百感交集。 时间,永远都是把双刃剑。 只是李一济有些没有想到的,是立马就有人将乔以的话又接了过去。 “所以,以上就是学姐因为没有证据,又想说服眼睛雪亮的群众们的空话?” 第121章 一份有些蹊跷的怒意 陆砚知和赵霁在书房的暗道前站了很久,里面没有任何的声响,但也看不到尽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打电话给周景义,将他和乔以叫了上来。 一口气从一楼来到四楼,周景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 “这有钱人们的生活,可真是奢侈啊。” “整整五层,层层都各有特色,连那个废弃了的垃圾桶都是国外某个设计师的。” “砚知哥,霁哥,你们说: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算我一个呢?” 为什么不能多算自己一个呢? 陆砚知觉得周景义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因为他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为什么不能算他一个呢? 想到这儿,陆砚知伸手拍了拍周景义的肩膀:“终点都一样,一把灰而已。” 周景义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不不。穷人才是灰,有钱的人可以把灰做成钻石。” 赵霁笑了笑:“钻石?砚知哥直接给你包了。” 陆砚知白眼:“滚。” 话音落下,他的手再次抚上挂画所在的位置。 数秒后,刚刚那条暗道再次出现。 乔以对此惊讶不已:“陈成的房间里有暗道?” 周景义探过身子看了一眼,说:“这个暗道里不会有死人什么的?” 暗道、死人? “确实有这个可能。”赵霁应道。 他的神情看起来正正经经,半丝玩笑成份都没有。 周景义微微愣了一下:“剪刀石头布决定谁进去?” 赵霁:“可以。” 陆砚知:“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砚知的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 僵在原地的乔以立马冲了过去:“不行,什么准备都没有做的情况下,冒然进去太危险了。” 乔以话里的道理没有任何问题。 但偏偏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的事情都能等到做好了准备再开始的。 看着乔以眼睛里的担心,陆砚知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臂膀。 “和哥哥他们在这儿等我。” 乔以依然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听话。” 陆砚知笑笑,然后拉过她的手放回去。下一秒,头也不回的朝着暗道里面走了去。 没人知道这条暗道里有什么,更没有知道暗道的出口在哪儿。 一切都是未知的。 这种未知令在场的人,手心里全都是汗水。 但既然人已经进到了屋子里,肯定是要做些什么的。 赵霁收回紧盯暗道口的目光,转而看向周景义,说: “你们两个在这守着,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立马叫我。” “我去陈成的卧室什么的看看去。” 书房里的这个暗道,是没有出现在011号别墅的装修图里的。 因此: 这是陈家人刻意隐瞒的? 还是后期陈成自己规划进去的? 又或者是陈家人有仇有怨的人搞的? 陈家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条暗道的存在? 这条暗道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 这一切统统都是未知。 …… 这是一条极简风的暗道,除了通往前方的路外,暗道里什么都没有。 走进这条暗道前,陆砚知甚至做好了今天会被困在这里面的准备。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条暗道很快就见了底,距离极短。 根据这条暗道的距离估算了一下后,陆砚知推测自己应该还在白牡湾011号里,只是具体的位置还有待揭晓。 突然,他的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很。 陆砚知抬脚,顺着踩到东西的位置看过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条珍珠手链。 从手链圈口的大小来看,应该是一位女性的,而非同样热爱女装的陈成的。 那会是陈成妈妈、或者别墅里其他女性的吗? 陆砚知捡起它放进西装口袋里,又继续朝前走去,直到来到尽头。 站在尽头前,陆砚知并没有立马推开前面的门走出去,他抬手在暗道的墙壁上敲了敲,无人回应。 又敲了敲,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再敲了敲,外面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 陆砚知伸手,缓缓地推开了前面的门。 竟是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停车场。 所以: 是他们想多了吗? 其实这条暗道,仅仅只是陈家人的一个安全通道? 陈融经商多年,尤其在早期结下了不少有仇怨的梁子。 这狗急了都会跳墙,又更何况是有血有肉还有思想的人。 一旦出现鱼死网破这样的事情,那这条暗道就能成为陈家人的生命通道。 此时,这个废弃多年的停车场,一眼望去除了厚厚的灰尘外,一无所有。 陆砚知一边思忖着,一边拿出手机,将角角落落都拍了一遍,最后顺着光亮的地方走了出去。 停车场到出口的距离,相比于暗道的距离更短,是011号的后门。 而另外的问题,也在这时候接踵而至。 ——这条暗道是只有陈成的房间里有,还是每一层都有? ——假如每一层都有,那最后的出口都是同一个吗? 毕竟,陈成房间的这条暗道空空如也,并不能代表其他房间的暗道也是如此。 想到这儿,陆砚知又从正门绕了进去,直奔四楼而去。 他急促的脚步声,令楼上不知情的赵霁、周景义和乔以三人,本就紧拎着的心顿时跳得更为急促了。 三人面面相觑:“是谁?” 随即走进了书房旁边的……陈成的卧室里。 这样一来,既能隐藏自己,又能看到外面的来人。 ……陆砚知! 他这么快就从暗道里走出来了? 看到他的一瞬间,三人立马冲了过去。 赵霁:“怎么样?” 周景义:“出来了?” 乔以:“没事?” 三人异口不同声。 陆砚知微微一愣,他就一张嘴,可迎面而来的问题有三个。 他笑了笑,说: “这个暗道的出口是011号别墅的地下停车场,从我走进暗道到走出暗道,再到进入停车场又走出停车场,整个路线没有任何的问题。” 暗道的出口是地下停车场? 赵霁秒懂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它极有可能只是一个正常的通道?” 陆砚知嗯了一声,紧接着又说: “不过这个结论,得等我们依次将每一层楼的暗道都找到并走上一遍,才能确定。” 找到每一层楼的暗道? 这…… 第122章 人间烟火气 他们算不算青梅竹马的进阶版? 陆砚知听到这个提问,片刻犹豫都没有:“当然算。”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周景义的脸上闪过几丝羡慕之情。 外单位不熟悉陆砚知的人,都以为他有过很多女朋友,且永远不可能缺女朋友。 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要家底有家底,且品行端正,责任感极强。 这样的优质男青年根本没有被放到婚恋市场的机会,肯定早早的就被人拦截了。 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男青年,迄今为止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连田野里的青蛙见到,都忍不住多“孤寡”几声。 唏嘘间,周景义听到一记轻柔的男低音响起。 “今天的还原工作还顺利吗?” 而车内的男性,只有陆砚知和他。 既然不是他,那肯定只能是陆砚知。 果然这再冷如冰山的人,在爱的人面前都是柔软、暖和的。 连续出差一周的陆砚知状态看起来分外疲倦,乔以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实话实说。 “挺好的。”她答。 陆砚知张开嘴,将她剥好壳的板栗咬进嘴里,缓缓咽下后,又说: “那些学弟学妹们好相处吗?有没有在背后嚼你舌根子?” 乔以依然还是笑笑:“没有。” 周景义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立马将头转向了车窗外。 他为什么要在车里,不在车底? …… 雾山院。 陆砚知和乔以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整了。 小院暖色调的灯光亮着,已经开始起雾的季节,在这一刻突然就热了起来。 推门进去,原木风的客厅里新增了一张两米长的实木餐桌。上面摆放着三个煮火锅的锅具,在锅具的四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肉类、蔬菜、水果、糕点,饮料和佐料则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厨房里,代满珍、乔昌清、陆履、赵霁四个人一刻不停地忙碌着,脸上的笑意好似夏日炙热的太阳。 乔以脱下身上大衣随手递给陆砚知,随即走了进去:“爷爷奶奶,我们回来啦!” 被乔以抱在包里的代满珍慈爱地笑了笑,说:“冷到了?快去客厅坐着,我们这边马上就准备好了。” “好的好的。”乔以一边应着,一边朝着正在切肥牛卷的赵霁走了过去。 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赵霁的肩膀,笑说:“哥哥刀工不错啊。” 这时,陆砚知走了过来,立马附和道:“你哥的刀工在我们实验室,那也是切遍全室无对手的。” 肥牛卷是动物的尸体。 但陆砚知口中切遍实验室无对手,指的明显是人的尸体。 这……的确都是尸体。 白了陆砚知一眼,乔以佯装生气地说道:“你可以闭嘴了。” 说话间,赵霁已经将肥牛卷全部切完。他放下手里的菜刀,摆盘的同时不忘睨陆砚知一眼:“听到没有?檀檀说,你可以闭嘴了。” 赵霁话里的意思是很明显,是在说乔以是偏向他那一边的。 接过他手中的盘子,陆砚知傲娇地哼了两声:“我偏不。” 连陆砚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雾山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难得的可以放松的地方。 在这里他没有外界赋予他的一切身份,唯一的身份是这群人都爱着的人。 他不需要神经紧绷,也不需要缜密的思维,更不需要优秀的解剖技术什么的。他只需要陪在他们身边,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他们就觉得已经很幸福了。 而他……也是。 厨房里的老人们,听着孩子们的拌嘴,脸上的褶子顿时又深了几许。 陆履:“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要争个输赢?” 代满诊:“赶紧把菜端出去,爷爷们已经饿得不行了。” 乔昌清:“奶奶难道就没有饿吗?” 代满珍宠溺一笑:“是是是,我也饿了,我们都饿了。” 一群人围坐在木桌旁。 火锅锅底的沸腾间,热雾缭绕,香味扑鼻。 随着食物进入锅底,这份香味变得更是浓郁。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 人间烟火气的美好,在这一刻扑向屋子里的所有人。 “檀檀,来!这是爷爷给你烫的毛肚。” “肥牛,肥牛也熟了,多给檀檀夹一点。” “豌豆尖来一筷檀檀,一口青菜一口肉,营养均衡。” 老人们都围着乔以转,生怕她将锅里的哪一种食物漏掉了。 陆砚知和赵霁则属于全程自助的模式。 但他们内心都是不仅没有吃半点醋,甚至还幸福漾漾。 …… 晚饭结束,三个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三个年轻人则在厨房里开始收拾。 盘子和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又悦耳的声音。 “以后我们老了,也都搬回雾山院住?大家每天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感觉很幸福。”乔以说。 住在锦溪别院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就还是工作,完全没有生活感可言。 只有回到雾山院,她才会感觉到生活的气息和味道,才会感觉自己不是机器,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陆砚知接过乔以的话:“等双龙九凤冠的事情落实了,你的工作也正常进行了,我们一起搬回来?” 不等乔以开口,陆砚知嗯了一声,又说:“我和老霁每天一起上班下班,很不错。” 赵霁笑笑:“这个安排很好,期待。” 说到双龙九凤冠,陆砚知顺势想起青瓷梅瓶的事情,随即转头看向乔以,说:“把于建国发你的照片和视频发给我爸。” “嗯?”乔以疑惑地应道。 陆砚知:“我让他那边发给陈融。” 于建国既然要拿这个威胁乔以,那他们就再助他一臂之力。 于陆家和乔以而言,那些照片和视频是没有用的,但于陈家就不同了。 拿着被盗的文物送人,这…… 所以,陈家肯定会追查这件事情。 而视频和照片都来自于建国,那于建国就会成为第一个被追查的人。 他们到时候只需要顺着陈家的搜查继续深入即可。 听完陆砚知的解释,乔以嗯了一声:“好。” 说话间,发往陆原微信聊天框里的照片和视频,都显示已经成功…… 第123章 乌潭一见 梁西发来微信时,乔以和陆砚知刚从雾山院回到麋湖。 【青瓷梅瓶是一年前,从暗道里出来的,我见过。】 短暂的迟疑后,乔以回复: 【老驼旧物里所有和府山博物馆有关的东西,也都是从暗道里出来的?】 自从这条暗道出现,似乎所有的锅都可以丢给它。 但越是指向它,乔以反而越不觉得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梁西秒回: 【至少有一半是这样。】 【剩下的一半,我不知道。】 搞文物倒卖的人,嘴巴牢的跟粘了502胶水一样,要是能从老驼背那儿问出点什么来,这件事情也就不不会拖到现在都没有解决了。 在回复了一个简单的谢谢后,乔以转头看向陆砚知,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用曾婧和那个男人间的勾当,能换到张恩露的手机吗?” 陆砚知想了一下,说:“这个可能不行,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这是什么意思? 乔以一脸迷茫。 在听完陆砚知的计划后,她随即给胥远发去消息,约了明天下午咖啡厅见。 只是,约他见面的理由倒不是曾婧有了野男人,而是关于: ——张恩露总是在他和曾婧的床上出现一事。 …… 乌潭咖啡厅。 这是胥远和张恩露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 胥远已经在角落里的老位置上坐着了。 见乔以推门走进来,他挥了挥手。 乔以微微颔首,表示她看到了。 距离他们上一次在荆竹五号院见到,胥远整个人看起来瘦了至少一圈,两眼无神,目光涣散,疲惫的状态好像接连熬了数个通宵似的。 乔以在胥远对面坐下,看着他手边的枸杞红枣茶,冷冷地笑了两声:“现在改走养生路线了?”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养生不养生的,主要是现在一喝咖啡就心跳过速,所以胥远不得选择喝点别的。 也不是怕死,而是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曾婧和房贷,他根本不敢死。 他看向乔以,中年人身上的重担,与连日来的惊恐和疲惫,令他在面对乔以时已经没了平日里的戾气,只剩无力。 “你喝什么?”他问。 乔以说:“冰美式,谢谢。” 跟服务员确认后,乔以立马将目光回到胥远身上,又说:“没睡好?” 胥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小孩整宿整宿地哭,怎么哄都没有用。一会儿尿了,一会拉屎了,一会儿又饿了。” 乔以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露露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那会儿她一个人带幽幽,你不仅没有搭把手,还说不就带个孩子吗?” “现在体会到不容易了?” 听到张恩露的名字,上一秒还平静无比的胥远情绪立马激动了起来。 “都怪她!” “要不是她缠着我们不走,楠儿也不会哭,婧婧也不会疯。” “你回去告诉她,她要是再缠着我们不放,我可对她不客气了!” 胥远竟然认为她可以和张恩露通话? 看来这曾婧的精神都还正常着,胥远反倒是率先不正常了? “胥远,我们是一起看着露露的尸体变成骨灰的。” “她要是真有那个本事睡到你和曾婧的中间,直接要了你们两个人的命,岂不是更好?” “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清醒点好吗?” “曾婧要是一直跟你说这件事情呢,我这边的建议是,你带他去心理卫生中心看看。” 乔以语气平平,言语间听起来也没有任何讥嘲的意思,甚至显得分外诚恳。 胥远听到她的回答,沉默数秒后,嘴角划过几丝讥讽:“你今天约我见面,难道就是为了说,让我带婧婧去看脑子?” 这真要是乔以的目的,微信上就说了,哪还需要特意跑这么一趟。 而胥远之所以答应赴约,并非真心想赴这个约,纯粹是想放松下自己憋屈的心情。 只是这既然来都来了,该问的肯定还是得问问的。 乔以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题一转:“你认识梁西?” 听到梁西的名字,胥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他缓缓迎上乔以的目光,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然后呢?” 乔以短暂的沉默了几秒,说: “我今天来找你,是想拿露露的手机。” “一来,想确定露露的死,到底是不是自杀。” “二来,现在有不少的事情都牵涉到露露。但她人已经死了,所以想通过她的手机,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梁西告诉我,露露所有的交易都在手机上。” 乔以的直接,不在胥远的意料中。而梁西对于他们两人间承诺的背叛,更是不在预料中。 胥远端起手边的枸杞红枣水,接连喝掉大半杯后,说:“我最近收到了一些视频。” 视频? 乔以不明白胥远话里的意思:“什么视频?” 胥远没有说话,他递上自己的手机。 是张恩露和面具男的情色视频。 “谁发给你的?”乔以追问道。 乔以收到这个情色视频,是张恩露邮箱发来的。 现在胥远也收到了,即使邮件能定时,但微信什么的肯定不能定时。 如此来看,发送邮件的人确定不是张恩露? “这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你应该好好看看,你心中那洁身自好,全天下最干净的闺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但凡她对我们的婚姻有那么一丝丝尊重,会干出这样道德败坏的事情吗?” “而她要是不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和曾婧纠缠到一起吗?” “之前我说她出轨,你还护着,不就是仗着我没有证据吗?这些证据,够了吗!” 胥远愤怒不已。 “你知不知道这里面的人是谁,就是她的初恋,梁西!” 所以,这场婚姻之所以失败,全都是张恩露一个人的原因导致的? 乔以没有反驳。 但视频里面的人,绝不可能是梁西。 胥远之所以断定是梁西,大概率是因为和张恩露有关的男人,他只知道这一个。 “如果按照你现在的说辞,你早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了,那为什么你们不离婚呢?” 胥远点开手机相册,里面是厚厚一叠离婚协议。 无一例外,在这么多份协议面前,签字的人只有胥远。 “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你以为是我不离婚的吗?是张恩露不离。” “我要是敢起诉,她就敢将胥幽幽的尸体丢到我面前?” “张恩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乔以,我只能这么说,你在这么多年来,所看到的她,都是假的。” 听到胥远这话,乔以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是陆砚知之前提出的那个推测。 如果张恩露一直拖着不肯离婚,那也不排斥胥远和曾婧为了彼此关系尽快名正言顺,而对她下手。 但拿胥幽幽的生命作为威胁,当真是一个母亲所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第124章 夫妻共同债务 她这么多年看到的张恩露都是假的。 那什么才是真的? 乔以迎上胥远因无能为力而怒不可遏的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 “是吗?”她问。 胥远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憋屈,但更多的是无力。 “既然梁西知道得这么清楚,你直接问梁西去就好了,你找我拿露露的手机做什么?”他说。 问梁西没毛病。 但如何验证梁西口中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最终还是得回归到张恩露的手机来。 见胥远大有摆烂的架势,乔以端过手边的咖啡不疾不徐地喝了两口,说: “露露手机的密码你应该不知道,你拿着她手机无非也就是接个电话。” “通话记录警方那边一查便知,根本隐瞒不了什么。” 乔以的话没有错,这个手机在胥远手中,的确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功能。 但于胥远的目的而言,这么一个功能完全足够了。 端过枸杞红枣茶接连喝了好几口后,胥远反驳道:“这部手机是露露的遗物,我作为她的丈夫,留下它睹物思人不行吗?” 从他躲闪的眼神里,乔以看出了他的慌张。 说梁西睹物思张恩露,甚至说陈成睹物思张恩露,乔以都是相信的。 唯独胥远说这话,她不仅不信,甚至倍感恶心。 但她还是笑了笑,说: “行,当然行。” “反正露露半夜躺的地方,是你和曾婧床的中间。” 一提到这事,胥远的脸色“唰”的一下,瞬间失去所有血色,苍白无比。上一秒还略带狂傲的眼神,此时充满了恐惧。不断放大的瞳孔,好似没有尽头的深渊。连带着握着水杯的手,都变得紧绷,那清晰可见的血管,更是时刻都有爆破开来的可能。 看来,胥远在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很深的阴影。 顿了几秒,乔以又说: “这件事情,那天在府河边给露露烧纸时,我已经给她说了。” “至于她有没有收到我的话,收到后又会怎样,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本就是乔以胡编的,即使不是胡编,也不可能有售后。 而胥远的面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逐渐舒缓下来。 “谢谢。”他说。 “这是自从幽幽上学后,露露在我这儿借的钱,聊天记录和欠条都有。部分用于还你们的房贷,部分用于幽幽学习。” “所以,这是属于你们夫妻的共同债务。现在露露死了,幽幽被送回了老家,我和你们胥家人之间的情分一丝都不剩。” “这既然情分都没有了,那这些钱麻烦你还一下。” 夫妻共同债务? 胥远愣住。 自从和张恩露结婚后,他们每次遇到急事需要周转的时候,确实都是找乔以借的。 一来是因为只要张恩露开口,乔以必定是秒转账。 二来是因为不管借多借少,也不管有没有超过还款时间,乔以从来连问都不问。 以至于这些年,他们在乔以这借了多少钱,还了多少又有多少没有问,胥远是从来都没有算过的。 此刻看着面前厚厚一叠的欠条,胥远脑子一片空白。 见他不说话,乔以拿过手机点开计算器,伸到他眼前晃了晃,问:“这些钱是我来算,还是你自己算?” 算钱? 胥远立马摁住了乔以想要拿过欠条算账的手。 “露露已经死了,这钱既然是她借的,那你去找她还啊。” “这些钱又不是我借的,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他看着乔以,眼神冰冷而无赖。 乔以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神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这钱是不是你借的,不重要。” “来之前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露露这钱是用于你们夫妻的共同生活,所以它属于夫妻共同债务。” “现在露露死了,理应由你承担,用夫妻共同财产偿还。” 夫妻共同债务? 由他承担? 顷刻间,胥远好似被雷击中了一般。脸颊两侧的肌肉不停抽搐着,张得犹如河马般的嘴,仿佛想要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要实在不承认这是你们的夫妻共同债务也无妨,那这笔钱就是张恩露自己的个人债务。” “律师说了,如果是一方个人债务,这笔债务就由遗产继承人承担,以继承的遗产价值为限承担债务。” “当然,超过的部分就不需要承担了。” 所以,乔以这说了大半天,不就是这笔钱他怎么都得还的意思吗? 回过神来的胥远拍桌而起,他看向乔以,瞳孔一缩,一字一顿地说道: “律师说了又怎么样?我是绝对不可能还这笔钱的。” “有本事你找律师来,直接要了我的命,怎么样?” 胥远这不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意思吗? “你以为你说不还,就能不还了是吗?”乔以冷笑着说。 胥远没有说话,他定定地看着乔以,他能感觉到乔以言语间的轻蔑和嘲讽。 很显然,要他还钱这件事情,乔以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我会直接起诉的。” “当然,法院判你执行你也可以不执行,上个失信人名单而已。” “听律师说的时候,我顺带看了一下被列为失信人员的后果,对你有影响的也就一条,贷不了款买房而已。”乔以继续说道。 胥远猛地站起身来,被他用力推开的沙发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姓乔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走到乔以面前,居高临下地瞪视着她,猩红的双眼像是一头即将发怒的野兽。 “你明知道我已经把荆竹五号院卖了,马上就要买房子。”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以前见不得露露有家庭,天天怂恿着她别把重心放在家庭里,说什么女人要有工作,要有自己。” “哪个女人在有孩子后,不是以孩子和老公为中心的?” 面对他的怒吼,乔以依然还是那副他最讨厌的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令胥远胸腔里的怒气更是砰砰狂跳。 他抬手指着乔以的鼻子,继续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要不是你让她出门工作,露露没准儿就不会死了。是你毁了我们幸福的家,也是你让幽幽五岁就没有了妈妈!” “现在,你还想要毁了我的第二个家?姓乔的完告诉你,这次我就是把我的命搭进去,都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命都搭进去也不会让她得逞的? 那她倒要看看,是他胥远强还是法律强…… 第125章 麋湖小面 胥远摔门而走。 但乔以并没有着急离去。 她倚靠着沙发的一角,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这些年,张恩露找她借的钱,她在借给张恩露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收回来。 因为在乔以看来,张恩露是她最好的姐妹,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和张恩露共享。 那天在医院听到曾婧和陌生男人的对话后,她意识到这笔钱必须得要回来。 不是她缺这笔钱,也不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而是因为胥悠悠。 胥远现在已经将房子卖了,钱很快就会来到手上,她要是不及时的将这笔钱留住,很快就会落入曾婧的口袋。 自从和曾婧正大光明的生活在一起后,胥远对于胥悠悠的关注度就已经变成了零,现在曾婧和胥远又有了孩子的情况下,以后肯定更不会关注胥悠悠。 等到想要关注的时候,只怕是曾婧早已经将什么都卷跑了。 到了那时候胥远一无所有,胥悠悠的生活又拿什么来做保障? 张恩露已经死了,但胥悠悠还在。 所以: 乔以不能拭目以待,胥远被曾婧骗得内裤都不剩的样子。 于是,才有了这要钱的一幕。 …… 从乌潭回到麋湖已经是中午,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乔以一头钻进了《千山礼图》的资料里。 《千山礼图》目前的进展并不是很顺利,总觉得哪儿有点问题,但就是找到这问题的所在。 所以,项目的进度已经停滞了好些天,迟迟无法推进。 这些和《千山礼图》有关的资料,是乔以在二仙同买来的。它上面有很多张《千山礼图》被盗前的样子,她需要将它们和电脑复原上的东西进行一个详细的对比,以此看看能不能找到问题所在。 一鼓作气进行完对比,但依然一无所获的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时间已经来到晚上的十点,但陆砚知还没有回家。 乔以捧了一杯滚烫的枸杞水走到沙发坐下,看着窗外夜景的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门的方向看一眼。 等到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锁的终于发出了响动,是陆砚知回来了。 他脱下纯黑色的长款大衣搭在手臂上,脸上带着几丝疲倦。在抬头看向乔以时,这份疲倦全都变成了笑意。 他没有问乔以怎么还没有睡,因为乔以的举动明显是在等他。 “我回来了。”他说。 乔以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迎了过来:“吃东西了吗?要不要来碗小面?” 他将藏在身后的热奶茶递给乔以:“还没有,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没有来得及去食堂。” “谢谢。”乔以接过奶茶,“那你先去冲澡,我去厨房煮面条。” 陆砚知点头:“好,辛苦了。” 十分钟后,淡淡的面条香顺着厨房的门飘向客厅。 陆砚知并没有去洗澡,而是坐在沙发上剥着手中的糖炒栗子,他的目光一直紧跟着身穿米色围裙的乔以。 他看着她娴熟地搅动着锅里的面条,内心深处暖流迭荡。 一盏亮着的灯和一碗滚烫的面条,还有等着他回家的乔以。 这个冬天是自毕业后,他最喜欢的一个冬天。 见乔以开始烫豌豆尖,他立马整理好落在地上的板栗壳,走进厨房。 乔以递上手中的筷子,面带期待地问道:“尝尝看缺不缺什么味道,自己加。” 陆砚知俯下身子,握着筷子的手骨节分明,看起来分外好看。 他尝了一口。 面条的浓香与豌豆尖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再叠加猪油的油香,简直再香不过。 “超好吃。”陆砚知两眼一亮的说道。 这些年,陆砚知吃过的面条数也数不清,但味道都大同小异。 唯有小时候奶奶煮的面条,那味道一直迭荡在心尖。 而今天,他再一次尝到了这样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乔以笑了笑,接着将平底锅的鸡蛋往面条上一放。 “搞定。”她说。 将手中的勺子递过去时,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陆砚知的手指,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 她面颊一红,立马朝着客厅走了过去。拿过沙发上的手机时,她看到茶几上摆着一堆剥好壳的板栗。 陆砚知跟在她身后,见她目露惊讶,唇角一扬道:“小区门口买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尝尝看?” 乔以伸手随意捻起其中一颗,放到唇边轻轻一咬。板栗的甜香味,立刻在口腔中铺散开来,接着再来一口热奶茶。 嗯……是她喜欢的属于冬天的味道了。 味蕾得到满足,乔以连说话的尾音都是上扬的:“很好吃,谢谢。” 正想说现在摊贩的服务这么好,连板栗都可以剥壳了吗?乔以就看见垃圾桶里一堆的板栗壳。 很显然,是她刚刚煮面条的时候,等在客厅的陆砚知给她剥的。 一想到这儿,乔以顿时觉得口中的板栗更甜了。 客厅变得安静下来,时间在这份静谧中好像静止了一般。 他坐在餐桌旁吃着她亲手煮的小面,她躺在沙发上吃着他亲手剥壳的板栗,这样平淡而美好的场景,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好似梦一场。 而梦,总是有醒来的时候。 清洗好碗筷的陆砚知,走到她身旁坐下,说:“我和老霁约了凌晨4点,去梁西说的那个暗道看看,你要一起吗?” 凌晨四点,是鬼市最人声鼎沸的时候,所以陆砚知推测那个时候去暗道,没人的概率会相对大一些。 乔以几乎没有做任何的思考,就脱口而出:“要。” 想起于建国那天打电话来,说她的那句以她过硬的心理素质,的确可以将整个地下藏室的文物都搬空,乔以又说:“不过,这个暗道还没有封起来吗?” 要是暗道被及时封起来了,那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东西,又怎么可能一件接着一件地丢失。 ……可能是之前是没发现? 毕竟藏室那么多,丢的又是角落处最不起眼的那个。 但现在于建国肯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所以应该是采取了动作的?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说:“我们先过去看看,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此时,距离凌晨的四点,还有整整六个小时。 但乔以的心已经率先跳到了嗓子眼…… 第126章 夜探暗道 凌晨三点半。 一个因发现墓葬群而暂停施工的工地,无声地伫立在城市一角。 确定四周无人后,站在门口的陆砚知挥了挥手。 等在不远处的赵霁和乔以见状,随即以极轻的脚步走了过去。 “吱嘎。” 风吹日晒下早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在他们的推动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走进工地,冷风拂过丛生的荒草,荒草摇摇曳曳间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后背悄悄靠近。 突然,一个黑影从脚下闪过,速度快得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乔以吓得捂住了嘴。 “应该是老鼠什么的,别怕。”陆砚知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赵霁转头看了看四周,工地的墙已经斑驳,有的地方甚至直接坍塌了,这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对古墓发掘现场做了保护的样子。 “梁西会不会耍我们?”他问,“这条暗道会不会根本就不存在?” 陆砚知没有回答,他拉了拉乔以,示意她先别动,随即点开手机相册里的地图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从这个地图来看,我们目前距离他说的第一个入口,还有一段距离。”陆砚知指着上面的路线说道。 赵霁看了看地图,确认无误。 并且,这既然来都来了,要是不按照梁西说的话去走上一圈,又怎么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想到这儿,赵霁嗯了一声:“好。你走前面带路,檀檀走中间,我走后面。”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三点四十分,他们必须在天完全亮起来之前结束这一切,否则就只能等到明天凌晨再接着探。 “好。”陆砚知点头。 三人按照手绘的粗略地图,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在接连拐了好几个弯后,杂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旷。 很显然,他们这是已经进入了正在发掘的区域。但奇怪的是,发掘现场连个警示线都没有拉,也没有任何的提示牌什么的。 如果不是他们事先知道这是正处发掘的区域,根本不会想到这下面有东西。 所以,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反向隐秘? 乔以看着出现在脚边的,一个大小顶多只能容纳一个人,一旦卡住极有可能拉胯的洞,问道:“我们要进去吗?” 陆砚知再次拿出地图,确认这就是梁西提到的那第一个入口后,说:“我先进去,你和老霁在外面等我信号。” 刚转身就被赵霁拉住:“你和檀檀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 话音落下,不等陆砚知反驳,赵霁已经钻了进去。 据梁西的口述,这一个洞的距离大概是在一百米的样子。 从地面上来看,一百米是一个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地方,算不得远。 但在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的地下,这段距离会被无限放长,恐惧指数也会从原先的没有而开始翻倍。 陆砚知没有跟进去,除了有乔以在的原因,还因为洞口外也需要人蹲守。 时间在从赵霁钻进洞子的那一刻开始,变得分外漫长。 见迟迟没有回应,乔以变得有些着急:“老霁不会有事?” 陆砚知蹲在洞口,漆黑一片的地下通道,什么也看不到。 “人在突发的情况下是会发出不受控制的叫声的,目前来看老霁应该是安全的。”他说。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凡事都有万一。 因此,乔以听到陆砚知的回答后,心依然还是悬在喉咙口的。 等到赵霁从地下通道里面钻出来,时间已经来到半小时之后。 说来也奇怪,他钻进去又钻出来,时间并不短,可身上的灰尘看起来却没多少。 陆砚知的眸子闪过几丝惊诧:“里面很干净?” “不仅干净,通道两侧有些地方的泥土都被磨得快发光了。”赵霁说。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证明在这条通道里钻来钻去的人并不少。 陆砚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是被什么东西被挡住了吗?” 赵霁放大手机地图里的其中一个地方,伸手圈了圈:“里面的情况跟梁西说的有出入,我进去之后那个地方不是两条道,是三条。” 陆砚知愣了一下:“三条?” 赵霁点头,随即点开手机里的照片递了过去:“这是我拍的照片。” 照片上出现的,是一个t字型路口,且都是放到最大也没能看到尽头的口子。 “这三条路,看起来应该都是同一时期开凿的。”陆砚知说。 赵霁嗯了一声。 因此,他立马原地折返。 乔以看着两人,她的面色看起来还算平静:“所以,梁西还是没有对我们说实话。” 梁西混迹社会多年,他和张恩露的确是有感情,但也仅仅只是和张恩露,而不是和他们。 所以,对他们有所保留也是应该的。 赵霁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脚边的暗道:“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吗?” “这会儿先不进,晚点来。”陆砚知说。 晚点来? 再晚一点,天就彻底亮起来了。 到时候这人来人往的,肯定会被注意到。再一个,要是从洞里爬出来的时间没有预估正确,直接跟负责发掘该墓葬群的那帮人撞上? 尴尬都另说,重点是解释起来麻烦。 所以,在赵霁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确定吗?”他问陆砚知。 陆砚知边拍着他身上的泥土,边嗯声:“让局里负责的人直接过来。” 话音刚落,嗒的一声,像是有东西砸落在地上的声音。 乔以立马顺着声音看过去,赵霁的脚边确实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她捡起来将上面的泥土擦了擦,竟是一块手表,一块看起来似乎还有些熟悉的手表。 捕捉到乔以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诧,陆砚知问道:“你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手表?” 听到陆砚知这么问,赵霁也立马将目光看向了她。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乔以立马掏出了手机,说:“你们等一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手表在她眼里第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她和张恩露的微信聊天框里…… 第127章 来自暗道的手表 乔以点开张恩露的头像。 这个微信聊天框并没有因为张恩露的死,就在乔以的微信界面消失,反而出现得更频繁了。 因为乔以每在手机上点开一次两人的聊天框,聊天框就会立马在微信的电脑端置顶一次。 不一样的是两人现在的聊天框里,只有乔以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再也没了张恩露的回复。 物是人不在的感觉堵的乔以喉咙极为难受,她随即在消息记录里属于手表进行查找,与之有关的消息立马跳了出来。 【张恩露:胥远生日要到了,我给他挑了一块手表,你帮我看看怎么样?】 【乔以:好的。这个手表他是作为装饰用,还是真的要用来看时间什么的?】 【张恩露:偶尔还是需要看下时间更方便一些。不过,这个手表的款式比较简约,当装饰也可以的。】 【乔以:几个月的工资给他买块手表?你确定吗露露?别恋爱脑啊姐妹。他可啥都没有送你。】 【张恩露:他一直都想买块手表,但钱全部用来买车了。买车我没有出钱,那就送他手表。】 【乔以:他买车写的他的名字,也是他在开,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建议还是送个能力范围内的,价格更合理一点的手表。】 后面还有一些买了这个手表后的后话,乔以没再继续往下滑动,而是直接定位到了该聊天记录的位置。 两人的聊天里,张恩露发来的手表的照片,和此刻乔以拿在手中的手表,一模一样。 但是这种又不是什么限量款的手表,买的人数以百万计。 所以这块手表就一定是张恩露送胥远的那个吗? 未必。 陆砚知接过乔以手中的手表,开始擦拭上面的泥土。 从表象上来看,这块手表已经在泥土里埋了很久了,表带的角角落落都是泥土,有的地方甚至长了锈斑。 在看到表壳后的字时,陆砚知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他声音略带沉默地念道。 乔以和赵霁立马将目光看了过去。 在表壳的背面的确刻有的拼音,而这个就是张恩露的露露吗? 乔以没有说话,她随即点进这个品牌的官方,在将该款式的细节图翻了一遍后,确定这背后的字是单独刻上去。 “这么来看,这块手快是胥远的可能性极大?”赵霁若有所思地说道。 陆砚知看了一眼已经亮起来的天空,随即将手表放进了样品袋。 “打道回府。”他说。 …… 乔以是在回到麋湖后,拍下手表的照片发给胥远的。 紧跟手表照片背后的,则是她开门见山的消息。 【路边捡到一块手表,看起来像露露之前给你买的那块,是你的吗?】 胥远几乎是秒回的消息。 聊天框里是胥远发来的照片,自己戴着该手表的样子。 【我的在我手上呢。】 【可能只是同款,又正好那个收手表的人叫?】 他说。 商家给这款手表的定位是男性手表,但因为简约中带着一点酷,所以佩戴它的女性也不少。 所以,胥远口中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也存在的。 【不是你的我就交给物业了,谢谢。】 乔以回复了胥远的消息,随即往沙发上一躺。 目前已知的和张恩露有关,同时还有府山博物馆的文物有关的男人就两个,一个是梁西,一个是陈成。 从梁西对于他和张恩露感情的描述来看,这种价位的礼物张恩露应该不会选择送给他。 ……陈成? 从陈成的家境来看,这等价位的手表他应该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但一个人是否喜欢某个礼物,往往取决于送礼物的这个人是谁。 再加之这块手表出现的地点,是在通往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暗道里,陈成的家里又有来路不明的,本该躺在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 所以,这块手表也有可能是张恩露送给他的。 想到这儿,乔以点开陆砚知的微信,将自己的想法全部发了过去。 【你翻一下那晚在同律巷拍的照片,陈成左手的手腕好像纹了一个什么东西。】 【再看一下于建国那天发来的偷拍图,陈成手腕的那个纹的东西还在不在。】 陈成手腕纹了东西? 对于这一点,乔以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 在给陆砚知回复了一个好后,她立马冲进书房,开始将相机里面的照片全部导到了电脑上。 陈成坐在客厅里撸串的那张照片,衣服的袖子正好是挽起来的,而在他手腕的位置是有一圈东西,但图片在被放到最大后就变得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手腕那儿到底是圈什么东西。 乔以又将目光来到在竹园被偷拍的那些照片上,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圈东西还在,但依然看不清它到底是什么。 如实将自己的核对结果发给陆砚知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在书房里蔓延开来。 【刚收到消息:一个小时后,白牡湾011号进行全面封锁。】 【你把手表拿上,一会儿我们直接在白牡湾汇合。】 陆砚知再次发来消息。 白牡湾011号要封锁了? 【为什么?】乔以问。 但陆砚知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乔以装上手表出了门。 …… 白牡湾011号。 乔以将车停靠在不远处的路口时,陈家的别墅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这个白日里向来一个人都没有的别墅门口,此时挤满了围观群众。 “这好端端的,拉警戒线做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011别墅里挖出了尸体。” “你哪儿来的消息?这别墅都多久没有住人了,怎么可能埋得有尸体呢?” “你不管我哪儿来的消息,总之这个消息它就是真的。不然你说好端端的,别人物业费什么的也在按时交,为什么要管控起来?” “好像也有道理,怪不得昨晚我家的狗狗一直大叫不止,原来是因为这。” “弄不好就是当年那场大火烧死的,陈家不想出事呗,这不直接给人家埋了?” 白牡湾011号挖出了尸体? 当年那场大火烧死的? 乔以站在人群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第128章 同律巷的烟火气 “当年那场大火那么凶猛,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死?” “当时消防车都开始喷水灭火了,别墅里的人一个都还没有醒的。全是消防员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叫醒的,有的甚至是人家消防员直接背出来的。” “要是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有人没有被发现而惨遭活活烧死这件事情,的确有很大概率发生。” 围观群众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还在继续,这时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帮眼珠子都快跳到别墅里去的人,面带笑意但口吻极为严肃地说道: “封锁011别墅是因为我们接到群众举报,网上有诸多博主利用该地方进行和封建迷信有关的活动。” “至于你们口中的什么地下有尸体的事情,根本没有的事。” “散布谣言可是属于违法行为,要处以拘留和罚款的,慎言。” 他解释完,不等眼前这帮愣住的吃瓜群众回应什么,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所以,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任何地瓜什么的可以挖掘,那陆砚知将他叫来现场的目的是什么? ……难不成只是来浅浅看个戏吗? 乔以有些困惑,随即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了,她并不想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她是情色视频的女主角,纯粹因为懒得跟人解释。 自证本就荒唐。 不过,接到群众举报? 这么几年都没有人管过011号别墅闹鬼这事,现在突然被举报? 难道是因为主播间的分赃不均,导致内部矛盾爆发,所以有人心生不满,反手一个举报? 不过,陈家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一切全都是那些想要流量,想要热度的主播们搞的,他们为什么要同意警方的这个决定? 正想着这件事情,突然有人伸手拍了她的肩膀。顿感后背毛骨悚然的乔以,连心跳都漏跳了。 转头一看竟是陆砚知,这提着的心顿时又放了下来。 乔以抬手指了指011号别墅,说:“我以为你在里面。” 陆砚知嗯了一声:“我的那部分工作已经处理完毕,所以出来了。” “带你去个地方,走。” 他又说。 …… 同律巷。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树枝丫,洒在水泥碾成的地上,长长的巷子像是铺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乔以和陆砚知走在巷子里,脚下的梧桐树落叶发出呲呲呲的声音。小巷两侧的住户和家里的猫,一起躺在藤编的躺椅上,刷着抖音晒着太阳。 偶有路过的邻居,时不时地闲聊上几句,还有隔壁嬉戏打闹的小猫小狗从脚前跳过。 快节奏的云涧在这条小巷子里突然慢了下来,生活变得松弛而又惬意。 走到巷子尽头的时候,乔以好像看到了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小区门。 “这是不是陈成住的那个小区?”她问。 乔以上一次来这个小区是和陆砚知,还有赵霁一起。 但因为来的时间是在晚上,再加上一心只有陈成那件事情,所以压根儿没有时间好好伫立欣赏,属于这条老巷子的人间烟火气。 以至于一直走到小区入口,她脑海里的记忆才得以苏醒。 陆砚知点头,此时一辆电动三轮突然疾驰而来,他慌忙伸手拦住乔以的腰,紧接着用力一拉,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后。 电动三轮车正常地朝着前方驶了过去。 只是骑它的老爷子驶的着急了些,并不是陆砚知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阴谋论什么的。 他强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圈住乔以的腰,乔以被勒得有些微微泛疼,但更多的是滚烫。 身体和心都是一样的那种滚烫,血液在瞬间变得好似沸腾的水。 “你可以松开我了吗?”不想骨头被勒断的她,低声问道。 看着乔以泛红的脸颊,陆砚知的脸也突然跟着红了起来,全然不知她其实是因为疼。 他立马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缩回去时在空中荡了两下,几分尴尬中又有几分局促。 “刚刚有车来。”他说。 乔以嗯了一声:“看见了。” “谢谢。”她又说。 陆砚知也嗯了一声,两人无声地沿着脚下的路朝前走去。 但令乔以感到奇怪的,是陆砚知带她走进的单元楼并不是陈成所在的那栋,也不是陈成对面的那栋,而是旁边的那栋。 乔以抬头看着单元楼上的数字,又看了看陆砚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确定没有走错吗?” “从这边绕去陈成的家。”陆砚知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乔以哦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表情。 “手表带来了吗?”陆砚知又问,但声音比起刚刚明显降了不少。 听见楼下有脚步声传来,乔以只是点头,什么也没有说。 天台上的阳光极好,小区住户自制的晾衣绳上,有棉絮、床单、毛毯、被套、沙发罩……等。它们将晾衣绳挂得满满当当,有罅隙的地方甚至连鞋垫都夹了上去,严格实行所有空间全利用,绝不浪费一厘米。 乔以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要论生活的温度,还是只有老小区里才寻觅得到。” 见她扬唇,陆砚知也跟着一起笑了笑:“是的。” 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区,就知道会是她喜欢的模样。 ……果然。 两人在天台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陆砚知要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垫在地上,乔以拒绝了。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他们一起看着微风吹动晾衣绳上的床上用品,落下的影子随风摇曳;看着天边的云朵恣意移动;也看着彼此左右晃荡的影子。 时间要是可以一直停留在这个时候就好了,乔以心想。 但下一秒,陆砚知的闹钟就响了起来。 宁静被打破,而他们也有今天的任务要做。 陆砚知关掉闹钟,两人对视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朝着陈成所居住的房号走了过去。 陈成所在的位置是顶楼,房子是一梯两户的布局。 确定楼下暂时没有人上来,陆砚知将自己的身体抵挡在了隔壁邻居的门上,以防对方突然开门。 乔以顺势拿出手表,将它挂在了陈成屋子的门把手上。 陆砚知决定这么做,是因为他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这只手表跟陈成有没有关系。 确认手表已挂好不好滑落后,两人再次回到天台,从旁边的楼栋下去后,接着朝着对面的凶宅走了过去…… 第129章 青山院 陈成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时,客厅水泥地上,夕阳在微风的吹动下形成的斑驳光影,已经全部消失。 他们看着陈成走进单元楼,又看着他从一楼一步三停地走到顶楼。 但陈成在发现门把手上的手表时,整个人是背对着凶宅这边的。 所以,陆砚知和乔以谁也没有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有些出乎两人意料的,是陈成在发现手表后并没有进屋,而是一个转身直接冲上了天台。 很显然,四处环顾的他以为挂在门把上的手表,是刚被人挂上去的。 所以,他现在站在高处是在观察小区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正在经过。 但陈成肯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手表其实早在几个小时前,就被乔以挂了上去。 在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人后,陈成突然在地上蹲了下来。他一步一挪动,仔细地观察着地面的痕迹。 乔以见状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笑说:“还好刚刚走的时候,你处理了我们留下的那些脚印什么的。” 见她笑,陆砚知的嘴角也跟着上扬:“只要凡事都记得比旁人再多想两步,就会减少很多没有必要的问题的出现。” 这个道理乔以是明白的,其实也不仅是乔以明白,是大家都明白。 只是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坚持做到,这就是另外的事了。 十分钟后,陈成从半蹲着的状态站了起来,没有找到蛛丝马迹的他面红耳赤、双拳紧握,整个人看起来恼怒至极。 乔以和陆砚知正想说些什么,只见陈成端起角落里种着小葱的泡沫箱,用力往地上一摔,一箱接着一箱,直到所有泡沫箱全都支离破碎。 陈成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看起来总算是好了一些。 “看来这个手表的确和他有关系。”乔以说。 如果陈成不认识这块手表,那他在见到该手表的第一时间,所出现的情绪应该是疑惑、莫名其妙的,顶多微微愣怔后就会开门进屋将其丢到一边,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就跟疯了似的。 这边乔以的话音才刚落下,那边发完疯的陈成已经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紧接着原地蹲下,将头埋进了两只膝盖间。垂耷在身体两侧的手,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痛苦。 陆砚知嗯了一声:“看来陈成也应该知道工地上的那条暗道。” 乔以沉默了几秒,又问:“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有人想要将这个锅丢到他的身上?” 陆砚知的目光一直盯着陈成,说: “从这块手表的现状来看,它掉落在里面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仅仅只是一块手表,是证明不了什么,自然也就谈不上刻意丢锅什么的了。因此,你说的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存在。” 所以: 这块手表是陈成自己爬进暗道,而后,出来时不小心掉落在里面的? 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陈成突然站了起来,他猩红的双眼绝望而悲伤。 可那个唯一能理解他内心痛苦的人,不在了。 一想到这儿,陈成内心的悲伤立马又重了一半。 他仰头看着天空,觉得命运对他真的是不公平极了。可老天并没有回答他,这是因为什么。 …… 从天台上下来,陈成连屋子都没有进,直接下了楼。 看着他的车子驶出同律巷的老房子,陆砚知的车也跟了上去。 乔以看着越来越偏离市区的路,接着又点开到暗道那边的地图导航看了一眼。 “陈成这是要去暗道?”她像是在问陆砚知,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砚知看着表情凝重的她,浅浅地笑了笑:“先别想那么多,跟过去了就知道了。” 驶到工地旁的十字路口,原本左转就是进入工地的道路,但陈成却选择了直行。 并且,他在疾驰而过该路口时片刻犹豫都没有。 这说明,这个有着通往府山博物馆的暗道的工地,一开始就不是陈成的目的地。 那他这是要去哪儿? 车子驶上高速,看着上面路标的那一刻,乔以好像知道了。 “陈成要去张家湾?”乔以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他去张家湾做什么?” 不等陆砚知回答,她又说:“是我想多了吗?” 这条高速,的确是通往张家湾的路,但同时,它不仅仅只能通往张家湾。 并且,以陈家撒网一般的人脉来看,即使陈成的目的地是张家湾,也并不一定就是和张恩露有关。 陆砚知看着车载显示屏上的实时导航:“现在距离下一个高速口还有至少一个小时的距离,你闭上眼睛休息,有情况了我再叫你。” 乔以在不开车的时候,坐车时间长了就会晕车,但也不是很严重的那种,所以睡着即可解决这个问题。 想着一会儿到了目的地,肯定有事情还需要大把的精力,所以乔以也没有扭捏,嗯声后直接闭上了眼。 几分钟后,鼾声四起。 陆砚知嘴角漾漾。 随即点开了手机的录音。 …… 两个小时后,陆砚知伸手拍了拍乔以。 乔以眼皮微微颤动,慢慢地睁开了眼。略显迷茫的眼神在看到车窗外的景色时,立马清醒。 ——青山院。 陈成竟然来青山院了。 透过青山院的围栏,看着蹲在张恩露墓前的陈成,乔以感觉自己震惊的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张恩露的死只有家里人和同事知道。 陈成竟然知道? 是旁人口中得知的,还是别的渠道得知的? 另外:张恩露所埋葬的地方,只有家里人知道。 所以,陈成又是如何找到张恩露的墓的? 这种连张恩露一直保持联系的初恋梁西,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但陈成知道。 这是不是说明,陈成和张恩露的关系更近一层? 可纵使是这样,张恩露人都死了,也没有办法告诉陈成自己死了。 除非,她的死是陈成事先知道的。 而陈成要想事先知道张恩露的死,要么他提前知道了谁想要张恩露的命,要么: 他就是那个想要张恩露命的人…… 第130章 此别ktv门口的熟人 张恩露于陈成而言,还能产生什么威胁吗? 他们两人并不是同一阶层的人,陈成虽然后来没有出国深造,但他在圈内依然保有名气,压根儿就不是张恩露所能比拟的。 所以,张恩露对陈成造成威胁的可能性并不大。 事情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陈成为什么还会想要张恩露的命? 很显然,截至目前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除了此刻看着张恩露墓而沉默的陈成。 …… 陈成在张恩露墓前,坐了至少一小时。 这期间,他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墓碑的轮廓,轻轻柔柔的手势像极了抚摸心爱之人的样子。 但因为隔得远,所以他到底跟张恩露絮絮叨叨了些什么,乔以和陆砚知完全没有听清。 从青山院出来,陈成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平静了很多,但整个人的情绪也变得更为低沉了。 乔以单手托着脑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陈成这么难过,很难不令人生疑他和露露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只是,露露当真和这么多男人都有点关系吗?” 乔以对此十分不解。 陆砚知将手中的矿泉水拧开,递给她:“没准儿是我们想多了呢。” 乔以笑了笑,告诉她这样的可能性不大。 顿了顿,她说:“但愿。” 在青山院门口掉头离开,太阳正在西下,暖橘色的霞光将天边晕染出了一片炙热。 乔以看着夕阳。 陆砚知看着她。 …… 进入云涧市区,时间已经来到晚上的九点。 但陈成的车在驶过同律巷时,并没有转弯进入小区,而是朝着前方继续行驶。 半个小时后,陈成的车停在了此别ktv的门口,而张恩露在死亡的当晚也来过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并不是那么出名,条件也极其一般的ktv。 以陈家的消费水准,这种地方应该是入不了陈成眼睛的才对。 不过,同律巷老房子都能成为他的新家。这样一想,乔以好像又觉得没啥了。 突然,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从此别ktv里走了出来。 乔以仔细地回想着眼前这个跟陈成招手的男人,她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曾婧的狗! “那天和曾婧在医院的男的,就是他。”乔以看向陆砚知,笃定地说道。 不过:曾婧的野男人,和陈成认识? 倒也正常。 一个人往往三六九等的朋友都是有的,不可能全都是一个阶层的。 但乔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此事蹊跷。 陆砚知边点开手机摄像头进行录制,边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乔以略带疑惑地嗯了一声。 “梁西、陈成、戴面具的男人、还有曾婧的这个情人以及胥远,他们这几者间有一个共同的人物连接着。”陆砚知说。 乔以的瞳孔骤然一缩:“露露?” 陆砚知点头:“张恩露应该不可能同时和这么多的男人有染,排除掉这个还能有牵扯的话,那应该就是利益了。” 利益? 张恩露能跟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利益上的拉扯? 乔以想了想:“难道是府山博物馆里流出来的那些文物?” 但截至目前,只能确定梁西和陈成与文物有关系,其他几个人身上暂时没有相关事情的发现。 “倒不一定都是和那些流出来的文物有关系,但和文物相关是必然的。”陆砚知说。 因为张恩露的专业就是和这个相关,所以她能带给别人利益的事情,肯定也就只会是来自这方面。 乔以的脑子里还在一个人物接着一个人物的捋着,又听见陆砚知说: “我和老霁商量了一下,准备拿医院的那段录音去和曾婧,作为胥远手机的交换。” “否则,整件事情一直都是一团死结,也是时候来解一解了。” 他们现在对于张恩露和那些人之间的关系什么的,全都只是猜测。 而要想确定这些猜测,就得拿到张恩露的手机。 虽然也能从这些人的口中问话,但问出来的话是真是假,只有说的人和已经去了的张恩露才知道。 “我觉得这个操作很可。”乔以说,“但是曾婧那边会同意吗?” 从曾婧和男人的对话来看,他们一心就是冲着胥远的钱去的,言语间根本没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因此,用一部已死之人的手机,去换一套房子,这么划算的买卖曾婧又怎么可能错过? 除非,曾婧和张恩露的死有关,那她就怎么都不会让这部手机落到乔以手中。 原本陆砚知和乔以一直认为,不排除两人为了早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而动手噶了不同意离婚的张恩露。 但张恩露情夫的出现,让他们推翻了这个推测。 因为张恩露和情夫想要的,仅仅只是胥远的钱。所以,不太有可能做把自己后半生都搭进去的事。 否则,即使拿到了胥远的钱,可是人在监狱,岂不是用个寂寞? 陆砚知沉默了数秒,“大概率会的”。 “不过,这件事情得由你去和曾婧进行交涉。”他又说。 原本攻略曾婧这件事情,定的是赵霁。 现在改成她去? 见乔以有些疑惑,陆砚知解释道: “只有你才有合理的理由跟她谈交换。” “你想知道张恩露的真正死因,需要用到她的手机很正常。” “至于你手里的录音,你不用让她知道是怎么来的。因为她越是不知道,内心反而就越是慌乱。” 听完陆砚知的话,乔以明白并赞同他的意见,随即嗯了一声。 “好。” “我看下哪天合适,她现在在月子期,估计得等两天。” 不过,那天在医院时曾婧不也没有出月子? 所以: 只要利益足够大,一个人即使躺下了也能站起来? 想到这儿,乔以立马改口:“这周内,我一定搞定这件事情。” 话音落下,不等陆砚知应声,乔以突然想到一个生疑的点。 “有件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她说。 陆砚知嗯了一声,示意乔以继续说下去。 乔以定定地看着陆砚知,骤然一缩的瞳孔里,有着无法抹开的困惑。 “既然这么多人都和露露有拉扯,正常来说,他们不是都盯着露露的吗?” “那露露应该是他们的保护对象才对,怎么会突然死亡呢?” 车内陷入沉默…… 第131章 黑夜追人 乔以这个问题问得没有半点毛病。 张恩露既然是这帮人的核心拉扯,那她的确应该是众人的保护对象才对。 可事实就是她死了,并且死的离奇且蹊跷。 “难道是利益拉扯不均衡,导致其中一方心生不满,所以造成了露露的死?” 短暂的沉默后,乔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应该是最能解释的通这件事情的一个理由了。 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能解释的通也都是个人的推测罢了。 陆砚知摇了摇头,没作任何回答。 因为他的手上,暂时没有任何关于这件事情的答案。 此时,距离陈成被曾婧情夫搭着肩膀进入此别ktv的包间,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了。 白日里喧嚣的街道,在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暗黄色的街灯,映照在道路两侧的花台里,里面种着良莠不齐的花花草草,稀稀疏疏的感觉看起来分外冷静。 冷风顺着半掩着的车窗进入,陆砚知将车里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度。 “我们要在这儿蹲守到陈成出来。”他说。 乔以端过保温杯里的水接连喝了好几口,“是因为人在酒醉后的状态最为真实?” 陆砚知点头:“是。” 听到陆砚知这么说,乔以将看向车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 “那你,醉过吗?”她问。 “没有。”陆砚知说。 乔以哦了一声。 她不知道陆砚知的没有,是没有将自己喝到过那样的程度,还是说因为酒量而喝不到那样的程度? 要是前者的话,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她还是想和陆砚知喝喝酒,问问他的心里话什么的。 但要是后者的话,那她要想探得他的真心话,肯定就不能选择这样的路数。 见乔以沉默,陆砚知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想知道我喝酒后的是什么样子?” 乔以的心事被说中,脸颊两侧瞬间红晕铺满。 “我没有。”她声音极轻的应道,只是话语间显得尤为没有底气。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说:“以后会有以后的。” 这个以后,大概是指: 等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敬四方宾客的酒时? …… 凌晨两点。 陈成总算是颤颤巍巍地从此别ktv里走了出来。 他喊了一个代驾,只是人才刚坐进去,代驾都还没有到达,酒精在胃子里翻江倒海的他就已经率先吐了起来。 隔着一条路,乔以好似也能闻到食物在酒精里发酵的酸臭味。 陆砚知见状,随即将窗户关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曾婧的情夫并没有跟着出来。 这好朋友一起来ktv,来不一定一起来,但走肯定是一起走的。 难道说: 陈成和曾婧情夫所在的那个包厢里面,还有其他人? 在给此别ktv的服务员发过消息后,陆砚知没有继续停在原地等待,而是跟着陈成的车疾驰而去。 结果,陈成这边在酒醉后压根儿没有任何的举动。 被代驾送回同律巷的老房子后,他将自己往客厅里的单人位沙发上一倒,直接睡了过去。 总结陈成的一天: 看到手表后情绪崩溃、前往张家湾看望张恩露、此别ktv买醉。 这三条线拉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失恋的男人才会有的举动。 但陈成当真会对张恩露有这样的感情吗? 乔以始终觉得不可能。 …… 锦溪别院。 下车时候乔以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是夜里的十点了。 正准备挥手说再见,脑海里突然闪过乔昌清一早送过来的雾山院自己种的水果。 “爷爷今早送了一点水果,你的那份也在我这儿。你是和我一起上去拿,还是等我给你拿下来?”乔以说。 陆砚知看了一眼锦溪别院里暗沉的灯光,立马熄火下车,“走。” 乔以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而行,看着从别的住家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乔以心生出一种她和陆砚知已经生活在一起多年,现在正一起回家的错觉。 这一刻,她好像有些明白张恩露在领证前告诉她的那句一盏亮着的灯,一碗热乎乎的面条的意义了。 陆砚知察觉到了乔以的沉默,但他并不知道此时的乔以在想些什么,所以主动引了一个话题出来:“爷爷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乔以微微愣了一下,“挺好的。” …… 乔以去厨房拎水果时,坐在客厅的陆砚知一直有咳嗽声传来。 “你是感冒了吗?” “我给你冲个感冒药?” 陆砚知正一只手揉着泛疼的太阳穴,一只手回着工作群的消息。 原本想说“回家再喝”,但开口时却变成了,“好。谢谢。” 工作后他也没有喝过乔以冲的药,想来经过她手的药,会要甜一些的? 乔以先是从医药箱里取出999,又回到客厅烧热水,等待水热的罅隙她取过杯架上的水杯,又拿到岛台的水池旁冲了冲。 晚上回家不是一个人的感觉,令陆砚知感觉到了幸福二字。 虽然此刻的乔以,一个字都没同他说。 可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切似乎就已经足够完整。 乔以刚将温度合适的药端到陆砚知手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陆砚知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乔以从烘干机里取出睡衣,在陆砚知的面前微微晃了一下,然后用极小的声音说道:“那我先去洗澡了?” 见陆砚知点头,她极轻地朝着浴室走了过去。 陆砚知站在阳台上,听着洗浴间的哗啦的水声,身子里好似有一团火在不断燃烧。 他端过感冒药,一边喝一边听着周景义的汇报。 沐浴露的淡香顺着洗浴间的缝隙,又以布朗运动的传播方式,进入客厅,涌进陆砚知的鼻尖。 认识乔以多少年,她就用这款味道的沐浴露多少年。 陆砚知想起他第一次在乔以身上闻见这个味道时,一直以为这是女孩子特有的味道。 当时他纳闷了好久,为什么他经过班里其他女孩子的身前时,闻不到这样的味道。 后来才知道,原来女孩子身上的香味,除了天生自带的外,还和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洗面奶、护肤品什么的,都有关系。 此刻的悸动和当时的悸动相比,是不相上下的。 第132章 乌潭交易 乌潭咖啡厅。 乔以是一点半到的。 这家客厅店除了是张恩露和胥远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也是她和张恩露之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在有阳光的午后,她点一杯咖啡,张恩露点一杯花茶,两人一坐就是一下午。 聊八卦、聊梦想、聊日常,也有的时候两人只是静静地坐着,即使一句话不说,也从来都不会感觉无聊。 此刻物是人非的感觉,着实很戳乔以的心窝子。 距离两点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曾婧穿着一袭长款的面包服,戴着围巾和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地出现了。 乔以笃定曾婧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她一定会来,否则自己也不会提前就坐在这儿等着了。 曾婧在乔以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说,你要什么?” 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有着极为浓郁的不屑与鄙夷。 “你觉得你有的什么,是我没有的?”乔以勾唇一笑,“是男人吗?” 曾婧听出了乔以语里的嘲讽,瞬间憋红了脸。 见她被噎住,乔以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不过,我对你跟野男人之间的故事没有任何的兴趣。” 从愣怔中回过神的曾婧端过手边的热水喝了两口,紧接着眉头一挑,讥笑道:“所以,你今天是好心找我来了?” “天下的好心人太多了,不差我这一个。”乔以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我要露露的手机。” 张恩露的手机? 听到乔以这样说,曾婧再次愣住。 沉默片刻后,她问:“你拿一个死人的手机,不觉得晦气吗?” “可能它对于你们来说晦气,但对于我来说,并不。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她现在就可以出现在我的面前。”乔以说。 想让一个死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在曾婧听来,乔以简直就是疯了。 “你这么想见张恩露,直接去地下找她不就好了?”曾婧看着张恩露,嘴角的笑意充满了挑衅。 但乔以丝毫恼怒都没有,她定定地看着曾婧的眼睛,反问道: “想见露露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露露这都无时无刻不躺在你和胥远的床上了,再这么躺下去,指不定哪天露露就真躺上来了。” “只怕到时候,你才是真的要变成神经病。” 所以,乔以对于她的计划都是清楚的? 想到这儿,曾婧不免变得有些慌张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她问。 乔以将自己的老手机递到曾婧面前,说: “这不重要,因为我对它们没有任何深入了解的兴趣。我只想知道露露的死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至于你、你的情夫、胥远,你们三个之间要怎么拉扯,又或者要怎么大战上一场,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 “只要拿到露露的手机,这视频里面的东西,这音频里面的对话,我全都一概不知。” 乔以的意思已经相当直白了,张恩露的手机是曾婧唯一可以用来跟她交换的东西。 张恩露没有说话,在沉默中她点开了乔以递来的视频和音乐。 视频里她和卫坤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两人低着头不停地耳语着。 从两人十指紧扣的状态,就能看出是什么样的关系。 但姐弟,或者哥哥和妹妹就不能十指紧扣了吗? 答案显然是能的。 只是可惜音频里的聊天内容,将这个能变成了不能。 听完所有的对话内容后,曾婧的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你之所以不告诉胥远而选择和我交易,是想报复他?”她问。 乔以沉默了几秒,说:“露露已经死了,报复不报复的已经没有任何用了,我现在只想搞清楚她的死。至于其他的事情,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曾婧,眉眼一挑,又继续说: “反倒是你,为了一个无业的混混,抛弃那个爱你爱得宁愿家破人亡也要和你在一起的男人,以后真的不会后悔吗?” 曾婧应该是没有料到,乔以会问她这么一个问题,以至于在这个问题出现后,她又陷入了沉默。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会轻易被人拿捏的人,但此刻在乔以的面前,曾婧突然有种被人拿捏死了的感觉。 见曾婧不说话,乔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随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随口一问而已。” “人生嘛,不管选择哪条路都会后悔的。” “我等你到今晚八点,如果你还没有决定好,我就直接将这些东西丢给胥远了。” 胥远这个名字的出现,令曾婧瞬间回神。 她立马伸手,拉住乔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威胁? 乔以垂眸,看着曾婧的美甲,想起张恩露坐月子时,因为什么都只能一个人亲力亲为,所以看起来至少比实际年龄还要大二十岁的手。 果然,心疼男人的女人都不被珍惜。 乔以抬起曾婧的手丢开,又说了一遍:“最迟晚上八点,我等你电话。”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从乌潭咖啡厅出来,乔以直接回了麋湖。 人刚进门,连沙发都还没有坐热,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乔好不容易才稍微松弛一点的心,在看到发消息的人后,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是周野。 新消息是一段视频。 乔以点进去,视频上的女人竟然是张恩露,而男人则是周野。 两人所在地点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内,但与她那天被周野抓住所不同的,是她得救了。 但视频里的张恩露没有。 她被绑在那张熟悉的铁床上,绝望地呐喊着,嘶哑的声音就像是正在往乔以身上刺的刀子。 而视频里周野不仅没有停止自己手上的动作,甚至还越发的兴奋。 【你他妈的畜生!】 在和周野的聊天框里打下这段话时,乔以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恨那天自己没有机会,直接将周野的命根子给咬断。 【畜生?】 【这世界上的畜生那么多,再多我一个又如何?】 【今天晚上八点,老地方没有等到你,我就将你好姐妹的这段劲爆视频直接发到网上去。】 乔以给曾婧的期限,是晚上八点。 周野给乔以的期限,也是晚上八点。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曾婧和周野认识,并且关系不浅? 第133章 天降老公 还是说: 八点这个期限,只是一个巧合? 短暂的思考结束,乔以再次点开和周野的微信聊天框。 【你要不发,你不是男人!】 在这段两人的劲爆视频里,周野作为强奸者,错的人难道还能是张恩露?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妄想用受害人理论那一套,来pua她? 乔以可不受他这样的威胁。 她相信张恩露要是真的有在天之灵,也绝不可能惯着这样一个坏种。 【另外,发上去后记得给我来个链接,我去点赞转发。】 但,周野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见乔以压根儿不吃他这一套,直接作了罢? 又或者,是去想别的应付办法了? …… 曾婧打来电话,是在傍晚的五点整。 此时,距离乔以给出的最后期限,还有整整三小时。 摁下接听键,乔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安静且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你把定位发我,明天上午八点会有人把张恩露的手机送过来。” 听筒里的曾婧,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到时候你当着他的面,把你手机里的那些东西都删掉。” 乔以对此的回应更是言简意赅:“好。” 只是,曾婧这样的速度,属实令她有些没有想到。 她原本的计划,是曾婧今天答应她,而后一个月内拿到胥远的手机。 结果这一切,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 看来,胥远对曾婧属实是百分之两百的放心了。 捅刀子这件事情,果然还得最亲近的人来。 沉默间,乔以又听见曾婧说: “我也知道张恩露的死,你肯定对胥远有所怀疑。” “只要你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我和胥远离婚的那天,就是你将他手机也拿到手上的日子。” 胥远的手机? 这确实对于该事件很重要。 但曾婧当真会这么好心吗? 乔以连细想都不需要,也知道她不会。 曾婧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是想用这个东西拴住她,免得她在拿到张恩露手机后又突然反悔什么的,到时候再咬上一口。 那乔以自然也要先稳住曾婧,沉默几秒后,她答道:“好。” …… 第二天。 早上七点半,陆砚知的车已经停在锦溪别院的转角了。 他们在等曾婧口中的那个人,将张恩露的手机递过来。 乔以看着小区门口,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曾婧会找谁将这个手机送过来?” “卫坤。”陆砚知说。 这件事情,肯定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曾婧应该不会再将这件事情告诉另外的人。 况且,在他们都已经知道有卫坤这个人的存在下,曾婧更是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乔以又问:“卫坤和曾婧搞在一起很多年了吗?” 陆砚知嗯了一声。 “根据我们拿到的资料,曾婧其实是因为和卫坤搞在了一起,所以爽快和胥远分的手。” “她后来之所以又去找胥远复合,也是因为出于卫坤的要求。” “钱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卫坤这人喜欢女人给他戴绿帽,说是刺激。” 喜欢女人给自己戴绿帽? 这么无理的要求,乔以属实是第一次见。 “可曾婧之前不是挺优秀的一个女性吗?怎么会看上卫坤这种好吃懒做的男人?” “甚至还为了这么一个男人去当三,工作和道德都不要了。” “这是被鬼迷住了心窍吗?” 说话间,乔以眉头紧蹙。 因为对于曾婧这个骚操作,她实在是难以理解。 陆砚知笑了笑,说:“你是觉得她本来应该有着很美好的人生,所以替她感到遗憾吗?” 乔以点头。 陆砚知嗯了一声:“可没准儿她觉得现在这样的人生,就是她所想要的呢?” 乔以没有再接话,从曾婧目前的状态来看,陆砚知所说的这个可能性显然更大。 正想着,卫坤骑着一辆黑色的机车疾驰而来,英姿飒爽的样子看起来酷极了,十分吸引路人的回头率。 看着他朝着保安室走去,乔以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但她并没有沿着马路直接走向小区门口,而是绕到侧门,进入小区主道后这才朝着正门走去。 见她走出来,卫坤主动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堪比秋天的橘子还甜。 “嗨!来了。”他说。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伙子见自己女朋友什么的。 “露露的手机带来了吗?”乔以开门见山地问道。 相比于卫坤的热情,她则语气平平,并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卫坤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你看看。” 乔以立马接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一部手机这么重,重到可以清楚一个人的死亡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卫坤问。 乔以点头,随即当着卫坤的面开始清除与这件事情相关的视频,以及音频文件。 几分钟后,她抬头看向卫坤,说:“清除完了。” “噗通!” 卫坤突然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乔以目瞪口呆。 他双手紧紧地拽住乔以的衣服。 “老婆,我知道错了,你这再不回家,我们的孩子都要没奶喝了。” 话音落下,卫坤抬起一只手,不停地打着自己的耳光,一声更比一声响。 “我保证,下次给你买礼物的时候一定事先问你喜欢什么,绝不会再凭借自己的喜好去给你准备。” “宝贝,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我笨,元旦节、春节、情人节、三八女神节、母亲节、520、恋爱纪念日、七夕情人节、秋天的第一份礼物、国庆节、结婚纪念日、圣诞节、元旦节,这么多的节日,竟然没有送准一个你喜欢的礼物,每个节日送的礼物你都不喜欢。” “都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老婆? 孩子? 礼物? 卫坤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戏? 乔以一脸懵逼地僵在原地。 回过神来后正准备挣脱卫坤的手就跑,但此时周围路过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她和卫坤被这帮一心想要吃瓜的群众团团围住,根本无处可逃…… 第134章 做局失败 “姑娘,要我说啊,你就知足。重要的哪是什么礼物,重要的分明是他给你挑礼物的心。” “对对对,你这也不能太挑剔不是,上哪去找这么有仪式感的老公?一年十二个月,他给你过十三个节日!” “十三个节日?这……人啊,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妹儿,嬢嬢给你想个折中的办法。回头你喜欢什么,你提前加到购物车,然后你老公一个节日给你买一个,这不矛盾就解决了吗?” “对对对,他表达的爱意表达了,你也开心了。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天这么冷,赶紧回去,孩子还在家里等着你。”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乔以整个人顿时更懵逼了,紧绷的头皮也开始不断地发胀。 “老婆,走,跟我回家。孩子在家里哭了老半天了,说想妈妈。” 卫坤看着乔以,眼里的泪水说来就来。 “这老大爷们跪啥跪,这么多人赶紧起来。” “你这不是要接你媳妇回家吗?你赶紧把头盔啥的给你媳妇戴上啊。” 说话间,卫坤已经被人搀扶了起来。 他忙不迭地从一旁的机车上,将头盔和护膝都拿了过来,压根儿不给乔以反应的机会,就直接往她头上戴。 看着卫坤从车上取过来的女性的机车装备,所有人都更相信他们之间是夫妻关系了。 “你看看,这还是粉色的公主头盔,护膝也是配套的,真好看。” “还是年轻人好啊,个个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 “老太婆,你要不是吹风偏头痛,我不也带你去吹了?” 乔以真的是百口莫辩。 只要见她一张口,卫坤就立马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全然不给她任何说出他们不是夫妻关系的机会。 “老婆,走!我们回家了。” 说话间,卫坤还伸手捋了捋乔以的羽绒服领子,看起来分外疼惜老婆的样子。 就在卫坤转身拉着她的手朝着机车处走去时,乔以抬腿朝着卫坤的两腿之间就是用力一踹。 卫坤立马双手捂住两腿中间,痛苦地蹲了下去。 站在旁边的人看着卫坤痛得面色惨白的样子,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冷气倒吸。 “我是认识你,但我可不是你的老婆,别随便见到一个女的就发疯,要是得了臆想症就去四医院看看!” 趁着卫坤没有反应过来,乔以又补了一脚,而且这次用的力更大,完全是不踹到断子绝孙不罢休的节奏。 “姑娘,你这吵架归吵架,你这不能把你老公往死里踢啊,这要是踢废了,那吃亏的还不是你吗?” “对对对,这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你也骂也骂了,踹也踹了,气总该消了,消气了赶紧跟你老公回家去啊。” 很显然,没有一个围观的吃瓜群众相信,乔以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卫坤不是夫妻。 而卫坤也在这个时候,再次被这帮自以为是的好心人给扶了起来。 他一脸痛苦地看着乔以,楚楚可怜地说道: “老婆,要是踹我能让你的怒气消一点,那你继续踹。” “哪怕你把我踹死,我都不会怪你。” 话音落下,卫坤立马丢开了自己捂住宝贝的双手。 踹死他,都不会怪自己? 这个深情男人的人设立得确实到位了。 “卫坤,你这个乱认街边女性当老婆,然后就想将其捆绑走然后拐卖到深山里的套路,已经是多年前的。” “你难道都没有觉得很老套,也很傻x吗?” 乔以定定地看着卫坤的眼睛,讥讽一笑。 而这个套路,围观的吃瓜群众们显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看了看卫坤,又看了看乔以。 “姑娘,你这生闷气归生闷气,连老公都不认了,是不是有点过了?” “对啊,你看你老公来接你,还专门带上你的这些装备。他要不是你的老公,怎么可能有这些?还大小这么合适。” 殊不知,头盔和护膝之所以大小合适很简单,只是因为乔以和曾婧没有怀孕时的身型基本一致。 “幺妹儿,听人劝吃饱饭,你赶紧跟老公走。一会儿吹感冒了回家还要传染给你们孩子,这多没必要。” “对对对,这个叔叔说的有道理,快走。” 这帮所谓的好心人,实际上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认知来断定的这件事情。 而乔以之所以丝毫都没有慌乱,是因为陆砚知就在人群里。 有陆砚知在的时候,她内心有着可迎万难的勇气和力量。 所以,此刻的她俨然一副看戏的心态。 “老婆,你看妹妹他们都打电话来催了。” 说话间,卫坤掏出手机到乔以面前晃了一下。 在摁下接听键的同时,还不忘将扬声器也打开。 视频里,曾婧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抱着孩子,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一个正在坐月子的人。 “哥,你跟嫂子好久回来?小米饿得都不行了,一直哭。”曾婧说。 这完全就是路边抢人的升级版。 怪不得曾婧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她这件事情,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坑在背后等着自己。 卫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红红地说道:“你嫂子还在生气,不愿意跟我回来。” 曾婧立马瞪了卫坤一眼,语气里满是不爽。 “还不是上个月嫂子想要一个包,你没有给她买。” “嫂子也真是的,你一个月工资也就五千,要什么两万的包。” “你给嫂子说,只要她马上回来,那个两万的包等她喂奶后,我就带她去买。” 看着穿金戴银的曾婧,所有人都相信她有这个给眼前的乔以,买两万包包的实力。 “好好好,我知道了。”卫坤说完就直接挂了视频,然后又转头看向乔以,“老婆,妹妹说给你买包,可以走了吗?” 两万买包? 不买两万的包就不走? 这都什么玩意儿! 众人愤怒的情绪瞬间被带了起来。 只是这愤怒中有几分是出于嫉妒使然,又有几分是单纯地替卫坤打抱不平,就没有人知道了。 “两个人过日子,有钱肯定是好事,没钱难道就不过了吗?” “你到底是为了他的钱还是为了他的人哦?” “帅哥,你娶这么一个婆嬢图啥子啊。” “就是嘛,小伙子长得人模人样,对老婆又好。这个女娃娃太物质了,要不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要是放在古代,乔以感觉自己就快被鞭尸了。 但她依然没有任何的解释,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旁边的陆砚知已经将眼前这一切都录了下来,到时候这就是曾婧和卫坤合伙拐卖人口的证据。 两人一旦进了局子,有了警方的正式介入,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现在之所以不能够将他们直接丢进去,是时机还不成熟。 “就是就是,那么喜欢两万的包,要是真有本事还需要找男人开口吗?自己都赚不到两万的包,还想男人给她买两万的包。” “这女的简直就是拿这个小伙子当大冤种啊看来。” “亏我好心劝了半天,原来是个拜金女,呵呵。” 这些人一边吐槽乔以,一边帮着卫坤将乔以往机车上塞。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男声出现,将众人的手拦了下来。 “你想带我女朋友走,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他说。 第135章 畏罪潜逃的骗子 “你想带我女朋友走,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陆砚知此话一出,原本已经准备转身离去的吃瓜群众们,瞬间又转了回来。 女朋友、老婆? 所以: 眼前这个拜金女竟然不仅有老公,还有男朋友? 现在的年轻人们都这么会玩的吗? 以至于这一时之间,大家都不知道该看哪一方才会吃到这个最精彩的瓜。 物业也在这个时候,带着小区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 “大早上得看什么热闹呢?”物业的负责人问道。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压根儿不给当事人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将这个话题给接了过去。 “这是核心人物,这是她的老公,这个是她的男朋友。现在正进行两个男人抢一个女人的戏码,是不是很精彩?” 物业大哥抬头看着卫坤,说:“你不是我们小区的。” 卫坤点了点头,紧接着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 “这是我老婆婚前的房子,结婚后我们就回老家了,因为需要家里父母帮忙照顾小孩。” “这不跟老婆闹了点矛盾,所以她回来了吗?我这的确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 物业大哥朝着说得一本正经的卫坤就是一啪口水,训斥的声音直接划破了清晨街道的宁静。 “你在放屁!老婆?这个业主上个月在人口登记时都还是单身,这个月结婚不说,还生孩子了?” “当人贩子竟然当到我们小区来了!真是不怕死啊。” “你信不信老子马上给你捆起来,丢到警察局去。” 人贩子? 人贩子?? 可卫坤要不是乔以的老公,那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妹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是我老婆,她姓乔叫乔以,我们刚刚结婚。是因为她怀孕了才结婚的,所以怀孕就生孩子了。” 卫坤竭力地躲避着保安们想要拉住他的手,继续挣扎着。 “我们不就是闹了一点矛盾,所以她才不肯承认我们的关系的。” “她这起码三个月没有回锦溪别院住了,是因为跟我回老家办酒生孩子去了。” 乔以的确有三个月没有回锦溪别院了,上个月人口登记时也是物业这边打的电话进行的核对。 所以,眼前这男人该不会真的是乔以的老公? 物业大哥在听到卫坤这话后,顿时懵逼了,刚刚还甚至嚣张的火焰也立马灭了。 很显然,曾婧和卫坤决定使用这招时,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 在物业的沉默中,吃瓜群众突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陆砚知的身上。 “所以,你是小三?” “这年纪轻轻的,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当小三?” “年轻人要学好,不要一天到晚只想着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这个样子是要遭报应的,知道吗!” 遭报应不遭报应的陆砚知不知道,他只知道世人皆是墙头草,两边倒。 “喂,你好!110报警中心吗?” “锦溪别院门口涉嫌人口拐卖,麻烦你们过来一趟。” 在众人的训斥和教他做人中,陆砚知神色平静地点开报警电话拨了出去。 这个原本一开始就应该进行的操作,一直拖延到现在都无吃瓜群众操作。 似乎吃瓜比起这件事情的真假,以及当事人在这件事情的安危,显得更为重要。 “你这个畜生,你勾引我老婆也就罢了,你还报警?你有什么脸报警!” “只要我跟我老婆一天不离婚,你就一天都是小三!” “小三!小三!小三!” 卫坤见状,挥舞着拳头就朝陆砚知砸了过来。 围观的众人忙不迭地伸手,想要将两人拉开。 但这些人越是拉两人,卫坤体内的怒火就越是腾腾,在下一次出击的时候也就越发的凶猛。 因为误伤,这群原本劝架的人变得越来越混乱。 直到警车的警报声响起,乱做一团的人群瞬间松开。 但此时早已没有了卫坤的身影。 他跑了,在警察到来之前。 毫不知情的吃瓜群众看着乔以,“你老公跑哪儿去了?” 乔以礼貌一笑:“我未婚。” 其实陆砚知并没有报警,他是吓唬卫坤的,卫坤绝对不敢进局子。 刚刚的警报声也只是某辆正好从锦溪别院门口疾驰而过的警车,所发出的。 物业大哥跟纯粹吃瓜的围观群众,均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那跑了的那个男的真的是骗子啊?” “这肯定的啊,他要不是骗子跑啥子跑?” “我的天,太吓人了这也。他刚刚已经忽悠的我都信了,他是这个妹妹的老公。” “说谁不是呢?” 众人一阵后怕。 因为卫坤演得真不说,还有孩子和妹妹作为道具辅助。 要不是别人男朋友出现,这个姑娘的后半生,怕就是要断送在他们这帮吃瓜人手里了。 倍感尴尬的人群,立马将物业的人围了起来。 “我们这个物业是不是有点太不行了,连各家各户的情况都掌握不清楚,差点让业主被拐走。” “我们一年交那么多的物业费,交起玩的吗?这业主就在我们小区的小区门口,竟然差点被人贩子强行弄走?” “这事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今年的房价只怕是别想再保住。” 陆砚知和乔以见状,默默地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冲着刚刚卫坤来那么一出,他们现在极其有必要好好检查检查,他带来的那个手机到底是张恩露的手机,还是只是个同款? 转身的时候,听见物业大哥在科普。 “现在这样的拐骗手段挺多的,如果你们要是不幸遇到,身边也没有熟人可以拯救你们。” “那你们就捡旁边的橱窗、车子什么的砸,砸坏了自然就有人不准你们走,必须去警察局了。” 陆砚知和乔以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经历这么一场闹剧,让小区里的一群人都有了防骗、防拐卖意识,也算是实现了它的意义。 …… 车内。 乔以坐在副驾驶上,她此时正拿着卫坤给她的手机反反复复地看着。 这部手机的款式以及新旧的程度,均和张恩露用的那部一模一样。 但因为此刻关着机,所以乔以根本没有办法查看里面的内容。 曾婧和卫坤的目的是很直接,绑走乔以,这样一来,乔以手中无论拥有什么东西,都是要交出去的。 因此,给她真的也无妨。 更重要的,一旦他们绑人失败,乔以要是发现拿到的是假的手机,那肯定会将东西直接发给胥远。 他们很清楚,这么重要的证据,即使乔以当着他们的面已经删了,但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一定会有备份的。 所以,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冒险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乔以晃了晃因低电量而关机的手机。 陆砚知勾唇一笑:“买充电线。” 这个回答,的确没有任何毛病…… 第136章 神秘来电 一个小时后。 陆砚知和乔以已经在街头转了好几圈。 时间来到十点整的云涧,卖充电器的小店铺,总算是开了门。 乔以下车买了一根和张恩露手机相匹配的充电线,立马插入车载充电口。 等待手机恢复电量的罅隙,乔以的内心其实是有些慌乱的。 一方面,她在害怕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样子。另一方面,很多事情的解密即将开始。 这个比原先计划整整提前了一个月的操作,速度快到令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 陆砚知看出了她内心的紧张和不安,他取过保温杯,在拧开后递到她的手里,笑说:“喝口水,压压惊。” 乔以也跟着扬了扬唇,只是相比于陆砚知的笑,她这嘴角扬得多多少少有些无力与勉强了。 “好的,谢谢。”她说。 数分钟后,张恩露的手机屏幕自动亮了起来,乔以见状后的心跳是完全可以用呼之欲出来形容的。 很显然,在有了电就能成功开机的手机,不是坏的。 这令能从这部手机里找到张恩露死亡真相的概率,又增加了几丢。 乔以再次将手机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看了看,最后指着屏幕右上角那块坏了的屏幕,说:“这应该是露露的手机。” 这个屏幕坏掉的一角是胥幽幽不小心摔的,张恩露一直没有舍得换。 陆砚知嗯了一声:“你用你手机打个电话试试看。” 张恩露的手机上肯定有乔以的电话号码。 刚说完,陆砚知又补了一句:“打张恩露的小号。” 这是目前检测这部手机的主人到底是不是张恩露,最快的方法。 “好。”乔以点头。 应声间,她已经点开张恩露的小号拨了出去。 被陆砚知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立马亮了起来。 来电人——乔。 确定是张恩露的手机。 这令两人刚刚都还有些担心的心,瞬间落了下来。 但奇怪的,是乔以反复输入了数遍那个出现在邮件里的那个密码,手机界面都显示: ——密码错误!请你重新输入。 陆砚知看着这个反复弹出来的弹窗,眉头瞬间蹙了起来,好似两座险峻的山峰碰撞到了一起。 “你再试试其他对于张恩露重要的日子呢。”他说。 乔以接着又都试了一遍。 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密码错误。 所以: 发来那封邮件的人不是张恩露? 不然她怎么可能连自己的手机密码都记错? 这不符合常理。 乔以皱眉,眉心间的纹路堆成了一团灰色的云朵,里面装满了她此时此刻的困惑。 还是说,胥远那边其实已经知道了张恩露手机的密码? 所以曾婧在让卫坤将手机转交给她之前,他们已经提前将密码进行了更改。 如此一来,即使乔以已经拿到张恩露的手机,但实际和手里握了一块板砖并没有区别。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乔以和陆砚知两人正思忖着这件事情接下来应该怎么操作,才能找到突破口, 张恩露手机铃声的响起,叫停了两人。 界面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的来电。 乔以抬头看着陆砚知,问道:“要接吗?”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后,说:“接,但是不要说话,等对方开口。” 他们刚刚拿到张恩露的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又是一场局。在经历过卫坤和曾婧的局后,两人谨慎和防备的心,都又往上升了升。 听陆砚知说完,乔以立马将手机平放,紧接着在摁下接听键的同时,摁下免提键。 而她和陆砚知的身体,也在顷刻间都朝着手机所在的方向前倾了去,好似在嗅来自听筒另一端的信息。 听筒里随即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钱打到你的银行卡了。” “和上个月一样。” 下一秒,电话就已经挂掉了。 男人说话和动作都是一样的言简意赅。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乔以单手托着下巴,很是认真地在回忆着什么。 陆砚知回看着乔以的目光:“你是想说……周野?” 乔以的双眼猛然一亮:“对,这个声音简直太像他了!” 但周野是知道张恩露已死一事的。 而这部手机自张恩露死后,就只有胥远能接电话。 所以,周野这个电话很显然是打给胥远的。 令两人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胥远明明也有手机。 那: 周野为什么还要通过张恩露的小号联系胥远? 这在逻辑上是根本就说不通的。 乔以上一秒还亮着的眸子,瞬间又变得晦暗起来。 “不是周野?”她说。 陆砚知立马点开手机通讯录,将刚刚这个来电号码记了下来。 号码归属地显示——云涧。 “有没有可能是露露背后的那个boss?”乔以又问。 只是话才刚说出口,她就进行了自我否定,“那个boss肯定知道露露死了的,不会是他。” 那这个打来电话的人会是谁呢? “可能是别的有交易的朋友?”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给张恩露打去电话的时候,显示是si2。但这个号码来电,显示是si1。” “既然这个人打的是张恩露的大号,那应该不会是见不得人的交易?” 陆砚知有些不是那么确定的说道。 因为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又多多少少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还有……上个月? 这说明这个人上个月也打来过电话,还打来过钱。 但死人是不可能收到这笔钱的,它们只会落入胥远的钱包。 乔以探过脑袋,看着被陆砚知握在手里的手机,说:“你用这个号码,在微信的好友添加里搜一搜呢。” 陆砚知立马点开搜索栏。 但结果显示没有此人。 所以,这是一个没有注册微信号的手机号码。 这放到现在的社会状态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少见的。 陆砚知立马转头看向乔以,问道:“张恩露通讯里的号码,你是不是都拍图了?” 乔以点开手机相册,不停地朝着上面滑动着,直到将和电话簿相关的照片找出来,这才应声:“是的。” 陆砚知随即指着刚刚保存下来的那个号码,说:“从第一张开始,我们一个号码一个号码核对,看它有没有在电话簿里。” 明白陆砚知的意思后,乔以依次将相册里的号码放到最大,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遍。 最后得出结论:电话簿上没有这个号码。 于是,根据这个结论两人又得出了另外一个结论: 打来这个电话的人,是张恩露来云涧后认识的…… 第137章 贼喊捉贼 乔以发现自己再度喜提热搜,是在从锦溪别院回麋湖的路上。 关于那天在竹园归还青瓷梅瓶一事的照片和视频,不知道被谁挂到了网上。 短短一个小时,它就已经从同城榜的位置,直接来到了整个热搜榜的1。 爆料人称博物馆那边已经对乔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多次,但她就是一口咬定,自己绝对没有从府山博物馆内拿走过任何东西。 在看到这组照片和视频后,博物馆所有员工都倍感心寒,曝光乔以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他们希望有更多和乔以有过交易的人能站出来,一起指责她。 因为必须有充足的证据,她才能锒铛入狱。 一旦入狱,她为了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行肯定会坦白从宽。这样一来,那些被她倒卖,至今不知道已经流向何处的文物,也才能有回家的机会。 在这条热搜的评论区里,是一个接着一个正义的战士。 【希望官方保护好这个曝光的人!】 【这个女的不就是之前那个被曝光的那个,勾引馆长失败,然后倒打人家一耙的那个吗?】 【这女的简直丢我们云涧人的脸!谁要是看到了,记得给我揍!揍进icu也别怕,医疗费我来!】 【怪不得之前我听我朋友说,二仙同那边有家老驼旧物,里面有不少府山博物馆的东西,原来是这女的偷出来进行倒卖的?】 【这种倒卖我们祖宗文化的女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再死去,活着都是对空气的侮辱!】 乔以看着这些评论,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冰冷起来,即使坐在驾驶室的陆砚知被热得汗水都出来了,她依然感到冷,渗进骨子的冷。 【她身上岂止是这点黑料?诈骗别人上百万跑路的事情,你们忘了吗?迄今为止都没有下文!】 【好像这女的家庭背景很牛逼,所以别说馆长那边无法撬动她了,云涧老大只怕是也不会轻易对她下手。】 【人家的爸爸是外企的老总,妈妈是985的校长,爷爷奶奶也是云涧最牛逼的医院的院长。这种有钱有权的人物,一个小小的馆长怎么可能搞得过?】 【难道这天底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吗?我不信!省长热线我已经打了,坐等回复。】 【这家人就没有一个好货色,蛇鼠一窝!】 评论区里的言论越说越离谱。 乔家的身份在他们的三言两语中,直接原地晋升成了各自单位最牛逼的人。 重要的是那些刷着这些不实言论的人,也都信了。 他们端着各自手中的脏水,一盆接着一盆地朝着乔家人身上泼去。 乔以竭力控制住自己已经开始颤抖个不停的身体,说:“去雾山院,爷爷奶奶那边肯定很快就被人找到。” 红灯前,陆砚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乔以的手背。 “你现在不能去雾山院,那边肯定已经有人堵在那儿了,就等你过去。” “给老霁打电话,让他过去。” 他说。 赵霁昨天回自己房子那边拿书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家里。 而热搜上面的东西,他基本从来不关注,所以截至目前应该还没有看到和乔以有关的热搜。 “嘟嘟嘟。” “嘟嘟嘟。” 赵霁的电话一打即通,但直到听筒里的铃声完全消失,他也没有接听。 “老霁不接电话,怎么办?”乔以带着颤抖的声音里,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话音刚落下,刚刚息屏的手机顿时又亮了起来。 ——来电人赵霁。 看着这个名字的跳动,乔以喉咙里的苦意顿时就像冬天被冻住的水龙头,突然融化了。 “哥,你赶紧去雾山院一趟,我担心爷爷奶奶被人报复。” “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我已经发你微信了,你看了就知道了。” 乔以的语气分外急切。 “我已经把爷爷奶奶接到我这边来了,别担心。” “乔爸和以妈那边我也沟通好了,你好好跟砚知呆在一起。风头上千万不能瞎跑,知道吗?” 赵霁的声音一贯冷冰冰,但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乔昌清和代满珍就在他身边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柔和。 这份柔和与他快速处理事情的能力,让上一秒还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乔以瞬间松弛了下来。 她将自己蜷缩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后背的冷汗是一茬接着一茬。 “好。” “谢谢你,哥。” 她说。 听筒另一端的赵霁嗯了一声,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说: “我们都觉得这件事情,你不能再一直沉默下去了。” “否则堆积在你身上的黑料越来越多,其实越是不利的。因为当大众对你的印象已经固定了的时候,你无论再发什么东西证明自己,他们都会先入为主,将这件事情往不太好的方向带。” “虽然最后你肯定是能证明自己的,但这要走的路可能,比起一开始就选择走要绕上很多很多圈。” 赵霁说到这儿,停顿了几秒,又说: “你那边跟砚知再商量一下,如果有需要配合的,我的手机24小时都开着。” 乔以明白赵霁话里的那些担心,并且对于他的这些观点也是认同的。 她沉默了几秒。 “好。” “我知道了,哥。” 结束和赵霁的通话,陆砚知的车也已经在麋湖的停车场停下。 但察觉到乔以的情绪,陆砚知没有拉开车门下车。 听着车子熄火的声音,乔以将面向窗外的身子侧向了陆砚知。 “阿砚,你说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问。 她倚靠在座椅的一角,单手托着下巴,低沉的嗓音听起来疲倦而又无力。 陆砚知的心像是有无数根荆棘,同时在刺一般的疼。 他没有欺骗她,而是实话实说:“不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因为对她的心疼,而分外低沉。 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就是这样,只要她不开心,他也不会开心。 从张恩露的死开始,乔以就没有一天晚上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从梦里惊醒是常有的事情,噩梦更是从来都没有断过。 这些于乔以而言其实算不了什么,她通通都能承受。 她不能接受的是这样的网络暴力转移到自己家里人身上,评论的那些诅咒一条接着一条。 【祝这女的一家出门被车撞死,永世不得超生!】 【听说这女的奶奶前段时间做了心脏手术,祝她早日被阎王爷夺去生命!】 【希望这个文物修复师的全家,早日死翘翘。】 【已经在赶去他们家里的路上了,兄弟们等我直播!】 乔以紧紧地咬着嘴唇,但滚烫的泪水还是从她的眼眶里汹涌而出。 陆砚知伸出手,将她的头轻轻地摁在了自己的胸膛:“有我呢,别怕。” 乔以克制了一路的情绪,在感受到陆砚知身体温度的一刹那,彻底地释放了出来。 她的眼泪宛如夏日云涧的暴雨,很快湿透了他的衣服。颤抖的双肩每抽动一次,都像是有人拿着铁锤在往陆砚知心上用力在砸。 陆砚知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一只手放于她的腰部。他滚烫的手心令她内心的崩溃、不安、逐渐得到缓解。 在张恩露死之前,乔以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完全可以一直独自生活的。 因为她完全有能力满足自己想要的一切,根本不需要男人。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 她不是不需要男人,而是需要的男人只能是陆砚知…… 第138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整理好情绪,乔以跟在陆砚知的身后一起回了家。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悲伤过后自然还是要站起来面对,站起来战斗的。 书房里,她和陆砚知并排而坐,正准备一起商量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嗡嗡嗡。” 但讨论还没有展开,陆砚知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响了起来。 ——来电人陆原。 陆砚知将手机平放在桌子上后,摁下接听键。 “网上的照片和视频,是怎么回事?”陆原问道。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很好,大有质问的意思在里面。 “如你所见。”陆砚知言简意赅地应道,半厘米的弯子都没有绕。 陆原明显地愣了一下:“所以,你找我要和陈总的微信聊天?” “是。不然,怎么证明檀檀的清白?”陆砚知嗯了一声,反问道。 不等陆原开口,又说:“爸,陈融那边给你打电话吗?” “暂时没有。”陆原说。 从图片和视频来看,陈融和陈成可都是在场的。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乔以,全然忘却没有需求,哪儿来的乔以的脱手? 况且青瓷梅瓶之前是展出过的,所以但凡对这块有所了解的人,都清楚它归属于府山博物馆。 但陈家那边还是想方设法地将它买到了手。 这背后难道就没有点什么东西吗?说不过去的…… 顿了一下,陆原继续说: “陈总那边可能是还没有看到热搜上面的消息。” 他们的工作性质都是忙起来完全顾不上看手机的。 即使看手机也是看看消息还有新闻什么的,对于热搜这种年轻人才时时刻刻关注的产物,基本是不关注的。 话音刚落下,陆原那边就直接将电话挂了。 陆砚知和乔以面面相觑间,微信聊天框里弹出陆原的消息。 【陈总来电。】 看来陈融这是看到热搜了? 在收到于建国发来的视频和照片后,乔以就将它们转发给了陆原,由陆原负责转发给陈融。 原本以为陈融在看到那些东西后,会立马找上于建国,好好拉扯一番的。 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陈家与于建国之间的拉扯,显然压根儿就还没有开始。 这一时间,乔以和陆砚知也有些捉摸不透陈家人那边的想法。 是没有想到于建国敢将这些照片直接丢出来吗? 还是说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另一个更大的计谋,且此时正在实施? 等待陆原接完陈融电话再回过来的时间里,乔以的心就像鼓一样猛烈地捶击着她的胸膛,鼓声咚咚。 就连压压惊的水似乎都变成了铁,以至于乔以每一次咽口水,都极其的难受。 陆原的回电,是在五分钟后,但乔以却感觉自己像是等了五个世纪般漫长。 陆砚知一摁下接听键,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陈融那边怎么说?” 陆原冷笑了两声,答:“说了一堆,没有任何用的废话。”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他们那边不准备调查这件事情吗?” 当天两家的碰面是陈家安排的,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是由陈家说了算的。 结果,陆家人赴约时却被偷拍了下来。 无论这是意外还是巧合,陈家人难道都没有一点责任吗? 这说得过去吗? 陆原冷笑了两声:“陈总说,身正不怕影子歪。” 人的确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但关键在于,你的身子首先得正才行。 “青瓷梅瓶压根儿就没有流入过二仙同,陈融父子那天在竹园说的什么来自老驼旧物,全都是谎话。”陆砚知说。 很显然,陈融和陈成就没有一个人的身子是正的。 “所有的聊天记录,连同通话录音我都全部发到你微信上了。” “你那边和檀檀商量好,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需要顾及我和陈融之间的合作什么的。” “这件事情之后,我们肯定不可能再和他的公司产生任何合作的。” 陆原叹了一口气。 眼光再毒辣的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就像他看陈融一样。 “好。” 陆砚知挂了电话。 …… 阳台上,陆砚知和乔以面对面的坐着。 两人手里各端着一杯香槟。 迎着冷风,两个香槟杯碰在一起。 几分清脆中,又带有几分沉闷,像极两人了此刻的心情。 乔以想了想,说:“我们要从第一个热搜开始回应吗?”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假博主收钱跑路那件事情?” “是。”乔以点头,“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吃瓜都是跟风状态,但是还有百分之一的人,他们谁也不占,只占事实,只占真相。” 陆砚知知道乔以手中有关于这件事情的证据,也相信只要乔以将那些证据丢上去后,会有人站出来帮忙收集更多的证据。 但问题就出在于建国那边的爆料早了一步,乔以在这个时候才开始证明,那所有人都会认为,那些帮她证明的人都是她花钱雇来的水军。 而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来自张恩露的那笔转账。 想到这儿,陆砚知眉间的愁云瞬间又多了几团。 “这件事情,还牵涉到你银行卡上的那笔来自张恩露的巨额转账,它正好是跑路博主所收款项的一半。” “现在双龙九凤冠的复刻已经确定,是出自张恩露的手。那极有可能她和这个带货博主间也是有交易的,既然有交易,那就有责任。” “到时候钱却被查出来在你的银行卡上,所以你是在帮忙销赃吗?” 他定定地看着乔以的眼睛,神色极为严肃地反问道。 而这个问题,乔以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到。 她刚才的想法全都在这个时候僵住了。 “那怎么办?”她问。 于建国也一直咬住乔以不放,目的就是为了她替自己背锅。 他们当时转移自己到老驼旧物与老驼背进行交易,用的是乔以勾引于建国的戏码,将事情性质直接转变到了道德的审判上。 现在将和陈融他们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招数其实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想让网友们误解乔以,认为她是一个品德败坏、没有原则、没有底线,连老祖宗东西都敢卖的贼。 这样一来,他们接下来对于她的致命栽赃才会变得分外合理。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有规划的算计。 乔以在听完陆砚知的分析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了。 她之所以选择进入府山博物馆做一名文物修复师,除了热爱这个专业外还因为想着这个职业只需要做好手里的事情。 不需要应酬、不需要算计、同事们之间的讨论也只会围绕着,如何将手中所负责的文物修复得更好来展开。 但现在看来。 她显然错了。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第139章 热搜在上 此刻的雾山院,挤满了前来问候乔以一家的人。 他们顺着栅栏的缝或从围墙上直接抛过去,将院内丢满了各种死物,以及人死后才能用到的那些东西。 所有的怨恨,在这些诅咒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小院的门口,跑腿小哥一个接着一个。他们肩上扛着花圈,手上抱着白色的菊花,里面的卡片无一不是祝乔家人早死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话语。 能来现场的人都来了,没能来的也以外卖和跑腿的方式来了。 “你们快看!这姓乔的家里人早就跑路了,要不是心虚,他们跑什么跑!” “这简直就是畜生,拿着国家发的工资,做着倒卖国家文化的人,狗贼!” “老子今晚就在他们院子门口睡下了,我倒要看看,这帮狗逼难道房子都不要了吗?” “兄弟牛逼!晚上记得开直播!到时候我来给你打赏点烟酒钱。” “正义会迟到,但正义绝对不会缺席!”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一片义愤填膺间,一个声音从角落处冒了出来。 “这乔家人跑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这么大一幢房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搬出去卖了还钱,怎么将我们的那些文物给赎回来!” “对!把这扇铁门给他们这群狗日拆了,然后破窗进去!绝对不能让这帮畜生好过!” “没准这幢房子里还藏得有她偷出来的,来不及脱手的东西呢!” “冲!” 正在这个时候,雾山院的保安带着大批人冲了出来。 “做什么呢?” “十分钟之内带上你们的这些东西走,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众人回头一看。 哦,原来雾山院的保安。 “今天我们就不走了,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这乔家人做事这么不要脸,你们还维护?难不成你们和他们也是一起的?” “一帮狗腿子!大爷我今天就不走,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立马倒地赖在你身上。” “你再瞪老子一眼,老子挖了你的眼睛。不就是拿钱替人打工的奴隶吗?一个月三千?老子马上转你六千,带上你的这帮小狗子们,给爷爷滚远点!不要多管闲事!” 人群一边嚷嚷,一边已经和雾山院的保安们动起手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但不仅没有人报警,围观的人群甚至开始当起啦啦队,给这帮动上手的人加油助威起来。 所谓的正义,在这一刻变得分外好笑起来。 警报声的响起,令混乱的场景立马停了下来。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快看看这帮倒卖文物的人,人家早就携巨款潜逃了。你们要是再不将人抓住,只怕人家明天人就已经在国外度假了。” “对对对!像这种偷盗我们老祖宗东西拿去卖的狗贼,就该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他们人跑了,我们准备砸门就去看看里面还没有藏的有文物,这帮狗保安不让我们进!” 他们将迎面走来的警察团团围住,压根儿不等他们开口,自己就已经先一步交代起事情来了。 警察看着眼前的人,冷静地问道:“证据呢?” 被问的大哥瞬间愣住,沉默几秒后他点开手机递向警察:“热搜上的这些还不够吗?有照片,有视频。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警察嗯了一声:“所以他们交易的时候,你在旁边了?” 他在旁边了? 他怎么敢在旁边? 他要是在旁边,只怕这会儿就得被警察捉进局子了。 大哥瞬间连说话都变得支吾起来:“我……我……我没有。” 警察瞪了他一眼。 “没有你说什么说?” “你们现在涉嫌寻滋挑事和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带回局里去处理。” 异口同声的“是”瞬间响起,寻滋挑事的人群在不甘心的嗷叫中,迅速被带离现场。 雾山院又恢复了宁静,但乔家小院被人糟蹋,乔家人被诅咒的画面,已经刻进了乔以的脑海。 关掉邻居发来的视频,乔以已然做出决定:“锤!” 陆砚知:“好。” …… 既然决定开锤,那自然就是要将人往死里的锤。 半个小时后,一个十分钟左右的视频被挂到了网上。 视频的开始是于建国和乔以在老驼旧物里的那点勾当,中间是网友们倒打一耙的小三热搜,最后是于建国和乔以自添加好友以来的全部聊天记录,和他上门找乔以的全部录音,以及乔以这张所掌握到的关于府山博物馆那些流传在外的文物信息。 整个事情的脉络一清二楚,即使是首次吃瓜的网友们,也能秒懂其中的那点勾当。 它肉眼可见的速度登上热搜榜的1,成功将于建国那条栽赃的热搜,给碾压了下去。 但评论区的风向却没有像栽赃的那条热搜一样,一个方向的倒,而是倒的横七竖八。 【这女的既然一开始就有这些证据,为什么等到现在才丢出来?】 【卧槽!府山博物馆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多的文物流出去,竟然不知道?馆长是去吃屎了吗?】 【这女的编纂这些资料强行给自己洗白,应该花了不少钱。】 【这文物被盗可是大事,但是府山博物馆那边连个公告都没有?要说这女的在作假,可人家手里确实有那些原本应该在地上藏室呆着的文物照片,怎么说?】 【楼上那哥们,这还需要说吗?当然是这女的偷出去的,这文物都被她偷出去了,想在哪儿摆拍一下不就是花几分钟时间的问题?】 【她和别人交易青瓷梅瓶,可是有视频和照片可以进行佐证的,这根本就洗不清好吗?我看她就是来混淆视线的。】 如陆砚知所说的一样,有不少人因为对她的固定印象,而代入主观意识来看待这件事情。 于建国和应梦去老驼旧物的热搜一经发出,乔以作为小三的伪证就立马冲上热搜。 但现在她和于建国的聊天记录,已经证明她的清白。除上下级关系外,两人再无其他任何关系。 并且,于建国到锦溪别院找她时说的那番话,难道网友们就看不出来点端倪吗? 但凡于建国足够坦荡,直接将他和乔以的聊天记录往网上一挂,双方就都清白干净了,事情压根儿不需要来了一波又一茬的。 偏偏于建国并没有做这个选择。 这说明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导致于建国对此恐惧,所以他才不敢做出这个决定。 所以: 会是什么东西呢? 乔以和陆砚知不得而知。 既然不得而知,那就再上传一点证据到网上好了…… 第140章 意料之外的利益获得者 乔以和陆砚知上传的第二波料,是关于倒卖青瓷梅瓶一事。 是的。 陈融和陆原关于此事从头到尾的聊天记录,全部被丢了上去。 在青瓷梅瓶的热搜被曝出来后,陈家那边可以说是幸灾乐祸,毕竟所有的锅瞬间就从自己身上,丢到了乔以身上。 因此,他们哈哈大笑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说,帮着乔以这边将该热搜给平息下去。 既然如此,那陆原这边自然也就没有给陈家留任何脸面的必要。 这个聊天记录一甩,网上立马炸开了锅。 【这他妈什么东西?这事竟然还能反转成这样?写小说都不敢这样写。】 【什么?这件事情竟然是是是是,是这个样子!】 【那府山博物馆那帮人站出来,说要为丢失的文物伸张正义,敢情这是找人背锅吗?】 【姓乔的,你他妈是在逗我们吗?你手上这么多的证据,你不放?你为什么不放?你这搞得我他妈现在光是看到乔这个字,都他妈愧疚!愧疚!】 【乔女士,我错了!我收回之前那些喷你的话,我现在就表演剁我这双只敲键盘的手。】 【这个反转让我突然有些害怕,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的更离谱的反转。】 乔以滑动着评论区的这些言论,内心油然而生的并不是干赢了某某的喜悦,反而是恐慌。 这些人作为墙头草,风向哪边吹就向哪边倒,上一秒还怒骂着乔以,下一秒就将手中的剑又指向了于建国和陈融那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一个回马枪,又朝着乔以杀回来。 这在乔以看来,甚至是一件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直到这件事情全部结束,一切才有可能彻底停止,不再反复。 …… 此时,因为乔以上传的这第二波资料,府山博物馆那边已经炸开了锅。 所有对外公开的电话,响铃声是一秒也没有停止过。 官方的微信公众号、小红书账号、抖音账号、微博账号等所有社交媒体账号,已经被各式各样的,侮辱性极强的言论都占据了。 【敢不敢把你们地下藏室打开,让大家都看看,登记册上的东西还在不在!】 【一帮道貌岸然的畜生,我现在算是明白你们为什么那么拉踩乔以了,原来是因为人家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一群拿着国家工资的人,干的都是些什么逼事?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怕,老祖宗们半夜从坟里面跳起来索你们命吗?】 【各位祖宗快显灵,快将这帮不是人的东西原地带走!】 【我看官方的宣传显示,乔以自进府山博物馆后,修复中心那边各种牛逼的奖项,都是她凭借双手得来的。】 【这帮人显然就是因为实力干不过别人,所以才落井下石想要赶别人走!职场上这样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甚至连带着员工自己的手机号和微信都炸开了。 【卧槽,姐妹!这件事情你真参与了的吗?】 【你不是说你们里面被盗的那些东西都是那个姓乔的同事偷的吗?现在就问你们,脸疼不疼!】 【还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是外界不知道的,快说出来让我提前知道,嘻嘻。】 毕竟在挂青瓷梅瓶那条热搜时,他们可是正义人士。现在这群正义人士的正义被证据揭开真面目后,只剩卑鄙。 所以,熟悉他们的人们又怎么可能轻易地放过他们呢? 人嘛,永远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人嘛,刀不落到自己身上,永远都是不知道疼的。 人嘛,早晚也都是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和后果的。 …… 相比于府山博物馆此时的混乱,陈家人那边现在的状态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融万万没有想到陆原那边会一点儿旧情都不念,直接将两人所有的聊天记录原封不动地发到网上。 原本他今天是有好几个合同要签的,但现在甲方那边都选择了暂停,都怕被陈家这一波的骚操作给伤及到。 【这个姓陈的可真不要脸啊!当初给别人说赝品,别人拒绝得那么明显了,还在一个劲儿地给人送。什么不收就是看不起他,不收就是没有把他当兄弟。这就是把他当兄弟的下场?】 【关键是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这个姓陈的根本就没有站出来,替人家这边说一句话。原来也不是不想说,是压根儿就不敢说啊。】 【这些商人可真他妈的卑鄙,为了金钱简直可以说是不择手段。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教训啊,千万别跟商人当朋友,不然你就是下一个被人唾骂的傻逼!】 【那些跟这个陈狗逼有合作的公司老板们可要睁大眼睛,千万别被带进阴沟里,可就完蛋了。】 【你们还不知道,这个陈狗逼还没有跟他老婆离婚,就在外面有了小三。凡是跟他有过合作的人都知道,他未来的接班人是他和现在的小三生的儿子。】 【这陈狗逼竟然还有这样的瓜瓜吃?这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这届网友们的力量到底有多牛逼呢? 十分钟后,一张思维导视图的出现,将陈融和她身边莺莺燕燕们的关系,讲得清清楚楚。 连带着小三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扒拉了出来,整个画面简直不要太精彩。 【这个陈融犯重婚罪了?】 【和原配一起打起来的江山,现在准备交给私生子?老子要是原配的儿子,直接给陈氏干破产,反正老子得不到的东西,那个私生子也别想!】 【陈太太在哪儿?陈太太在哪儿?赶紧找这小三追回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就是丢到水里,也决不能给小三!】 陆砚知看着评论区的这些言论,随即将头转向乔以。 “你猜,她会离婚吗?”他问。 这个她,显然指的是陈融的老婆。 乔以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 陈融有小三这件事情,他太太不可能不知道。 陈成小的时候,她可能是想着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现在陈融大了,她不需要再顾及任何。 但她依然没有选择离婚。 想来应该是因为她要是离婚,陈融那边有能力请最好的律师,想分她多少钱就分她多少钱。要是想不分,相信律师那边也能办到。 与其如此,倒不如装不知道继续耗着。信用卡随便她刷,爱买什么买什么,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主打一个自由不差钱。 最主要的是她还有陈成,万一这个儿子哪天突然彻底醒悟,再次将陈氏的继承权拿回手上,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现在局面不一样了,陈融出轨这件事情,整个网络上的人都看到了。 各种支招的,愿意给她提供法律服务的一大堆。 所以,眼下是她离婚最好的机会。 无论是出于陈氏的面子,还是出于陈氏的前程考虑,陈融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弄得难看。 她该分到的家产,陈成该分到的家产,没准儿远不止五五。 一旦错过,很可能直到老死都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儿,乔以说: “陈太太一定会离婚的。” 第141章 二仙同意外 陆砚知和乔以结束完对陈家一事的讨论,随即全副武装出了门。 从目前热搜所爆出来的消息来看,现在处于危险中的地方,除了府山博物馆和陈家那边,还有一个地方同样的倍受网友们关注。 那就是——老驼旧物。 因为无论是早期于建国和应梦将府山博物馆内的东西移交到老驼背手上,还是后期被曝光出来的,那些流传在外的府山博物馆的文物,它们的中转站通通都是老驼旧物。 老驼背从事古玩贩卖已经多年,且那些流传出去的很多东西都是进行过展出的,因此他不可能不知道它们的主人是府山博物馆,根本就不可能是本人,但老驼背还是将他们进行了收售。 这种加速文物流失,知法犯法的做法,令每一个刷到这几条热搜的人都感到愤怒,甚至恨不得将他这样的贩子原地千刀万剐。 最好还能死无葬身之地的话,那简直再好不过。 …… 二仙同。 不出所料,两人到的时候,老驼旧物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但这群站在外面的人谁也没有往里面冲。 毕竟老驼旧物里摆着的可都是古物,这要是挤进去不小心把哪个碰到了,一年白打工都是小事,这要是一辈子都替别人打工,那可就麻烦了。 闹归闹,理性不能丢。 他们已经将老驼旧物的门开到最大,由几个人护着,目的自然不是拦这群前来找老驼背吵架的人,而是将老驼背拦在里面,不准他逃跑。 直到倒卖文物这件事情,有一个令他们都满意的结果。 “老驼背,赶紧把你这儿有的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全部交出来!” “你都是两只脚已经埋进土里的人了,就不为你的儿孙们积点福吗?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也不怕阎王爷明天就把你收了去。” “甭管你卖哪个朝代的古玩,你随便卖,卖多少也更是你的自由。但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那是属于国家的,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中华儿女的。这样的东西你都敢卖?你不怕遭天谴的吗!” “这商人赚钱没有错,但你要是什么钱都昧着良心赚,那只能拿你的命去换!” “你们跟这老不死的说了半天,有什么屌用吗?这要我说,直接绑起来送到警察局,审问他个24小时,早就什么都招了。” 陆砚知和乔以站在人群的最外头,他们的目的自然不是来看戏,而是想赶在老驼背被迫关门前,再将老驼旧物里面的东西用照片和视频的形式做个记录。 只是他们显然来的有点晚了,老驼旧物的门已经彻底被堵住,只怕是除了苍蝇,谁也别想飞进去。 老驼背依然还是蜷缩在他固定的位置,他的精神看起来尤为不济。但这帮热血沸腾的正义人士,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 “老不死的,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还不将府山博物馆那些东西拿出来,我们可就直接上手搬了。” “你这里面看起来这么多的文玩,指不定这些文玩来自哪个不干净的地方。我们现在可是好心地在奉劝你,要是错过了这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机会,只怕是祖宗们从墓地里爬起来都救不了你。” 见老驼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好似一个突然哑掉的哑巴。 威胁无果,他们被迫开始想别的办法。 毕竟这么耗下去,压根儿就解决不了办法。 “话说这些东西它们到底是哪个时期的什么,出土地在哪儿,归属国家还是归属个人,我们这堆人里压根儿就没有两个清楚的。不如这样,我们拍点视频和照片上传到网上去?” “人多力量大,那些网友们一看,肯定就知道这一屋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 “可这人进去多了,一会儿一不小心可能就将哪个东西给碰碎了,到时候还得赔偿。” “这样,让后面那几个带了专业相机的大哥们进去拍,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商量出了一个众人都满意的答案。 “正义会迟到,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伴随着众人异口同声的坚定,手上拿着专业相机的大哥们随即被放了进去。 在那几个人中,陆砚知看见了局里负责文物盗窃案的同事。 短暂的迟疑后,他拉着乔以的胳膊肘迅速回了车里。 对于突然改变主意的陆砚知,乔以或多或少是有些懵圈的。 但一直到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她才开口问道:“刚刚是看见了什么突发状况吗?” “拍照的人里面有我们的同志,我一会儿跟他联系就行,我们先撤。”陆砚知说。 眼下老驼旧物的门口人极多,至于极多的人是不是都是一个目的,其实是很难说得清楚的。 所以,乔以要尽量避免被人看到。 因为他们在观察别人的时候,别人肯定也在观察他们。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是人人都能当那只麻雀,那又哪还有蝉给大家捕? 听到陆砚知这样说,乔以嗯了一声。 顿了数秒,她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点什么?” 陆砚知笑笑。 他的笑很浅,就像夏日阳光下被风吹过的湖面泛着的涟漪,一闪即逝。 “等待。”他答。 等待? 是等新一轮的热搜开始发酵,然后再根据评论区的那些信息和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吗? 还是说有别的其他安排? 乔以正想着这件事情,一辆来自云涧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疾驰而来,最终在二仙同的胡同口停了下来。 按理说,此时在二仙同的人流量极大,指不定是其中哪一个人突发某种疾病什么的。 但乔以的内心偏偏滋生出一种不是那么好的预感。 “会是老驼背出事了吗?”她问。 老驼背? 陆砚知听到她的这个问题后,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你在车上等着不要动,我过去看一看。”他说。 看着陆砚知的背影,乔以内心的这个预感越发的强烈。 五分钟后,陆砚知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看着陆砚知神色凝重的脸,乔以已经猜到答案,但她依然不死心地追问道:“是他吗?” “是的。另外,人已经昏迷了。”陆砚知说。 他们两人从老驼旧物离开的时候,老驼背尽管精神不济,但至少还清醒着,并没有什么毛病。 转眼的时间,人就昏迷了? 是受了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的言语刺激?还是双方发生了身体上的冲突? 又或者,是突发的身体疾病? 没有人知道。 黑色的吉普车掉头,朝着麋湖的方向驶去。 只是离二仙同越远,乔以内心的不安就越发的浓烈…… 第142章 从天而降的家人 麋湖。 陆砚知回到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打电话给云涧市人民医院的朋友,让他那边帮忙盯着点即将被救护车送过去的老驼背,不管有什么情况都及时和他沟通。 “这老驼背不会就这么……那个了?”乔以倚靠着沙发一角,面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她紧紧蹙在一起的眉头,透露着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担忧和焦虑。 乔以口中的那个一词,指的是死了。 老驼背活着的时间不会太长,这是她和陆砚知早就预料到了的事情。 老驼背驼背多年对身体的影响不小,这点从他日常的精神状态也是看得出来的。 再加上现在年龄大了,本身又有基础疾病的存在。所以同龄段的人身体在走下坡路,他的身体就是滑了一个滑板在走下坡路。 但终点距离陆砚知和乔以的估算,再怎么也至少还有个一年半载什么的。 要是老驼背现在就这么死了,那很多信息都会被他带进坟墓里,成为永久性的谜。 而乔以此时的焦虑,既是对一个生命如果突然消逝的感慨,同时也是对秘密要是真的跟着老驼背一起进坟墓了,该怎么办的焦虑。 “不好说。”陆砚知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物业马上把饭送过来,我们边吃边等医院那边的消息。” 如果不是因为必须回来取个资料,晚些时候需要带到局里去。 那刚刚两人在出了二仙同后,肯定就是朝着云涧市人民医院疾驰而去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老驼背醒来我们立马赶过去,是吗?”乔以眸色暗沉,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陆砚知点头:“是。” 这件事情不能被别人捷足先登。 他们需要赶在老驼背和自己的同伙联系上之前,率先见到老驼背。 要是赶在了同伙之后,那再去见老驼背也就没有意义了,因为问出来的只会是他们商量后,应付性的话术。 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乔以嗯了一声:“好。”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声响了起来。 “滴滴滴。”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持续不断的声音有些刺耳,又有些急促,来人似乎很是着急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他意思的乔以立马朝着旁边的书房走了进去。 陆砚知走到门口一看,是物业的人。 “陆先生你好!这是你订的餐。” 物业工作人员双手递上手中装着搭配好的饭菜的箱子,一边恭敬地说道,一边试探性地朝里面张望着。 陆砚知见状,极为敞亮地问道:“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听他这么说,物业小哥面带笑容的脸随即变得心虚起来。 他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你慢用。” 陆砚知很是直接地嗯了一声:“好。那辛苦了,不送。” “嘭!” 听到关门声响起,乔以缓缓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住到麋湖后,最初那段时间每天都是由物业在送餐。 正因为这样,所以那个送餐的小哥对乔以很是熟悉。 勾引跟自己爸一个年龄的男人、情色视频的女主角、贩卖国家文物的女人,这三者竟然是同一个人,关键这女人的老公还是公安局的法医。 如此正面的男人,竟然会跟这样一个女人结合在一起? 他们很想知道,这表面看起来跟其他美女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女人,私底下到底是有什么拿下男人的秘密武器? 不然,法医怎么可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关键是在爆出丑闻,整个云涧人民都想将这女人吊起来打死的时候,法医竟然没有将她给供出去? 这算不算包庇罪? 他们很想知道。 另外还想知道,要是青瓷梅瓶的自证最后被曝出来是假的,它就是这女的先偷而后进行的倒卖。 那他们举报这个法医金屋藏罪犯,会不会有高额奖金? “看来是时候住回锦溪别院去了。”乔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陆砚知从箱子里取出打包盒,按照乔以的喜好程度,逐一将它们摆到她的手边。 “不行,那边的安保系统间接等于没有。” “我……不放心。” 他直言不讳地说道。 乔以接过他手中递来的米饭,四目相对间,璀然一笑:“你是在担心我?” 陆砚知白了她一眼,说:“这么蠢的问题,以后不要再问了。” 两人相视一笑,谁也没有再开口打破眼前这份令人舒适的静谧空间。 …… 饭后。 陆砚知不放心老驼背那边的情况,在给医院打了一个电话,确认老驼背依然还没有醒来,他随即取过挂衣架上的衣服套了上去。 乔以刚从厕所走出来,就看到他急着出门的样子。 她微微愣了一下,说:“你准备现在就去医院?” 陆砚知低着头,边继续回复着工作上的消息,边问道:“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留在家里?” 乔以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拽过沙发上的手机,就冲到了陆砚知身边,有种生怕他将自己留在屋里的感觉。 “我跟你一起。”她说。 乔以本身是一个极有安全感的人,在张恩露死后,随着与之相随的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她身上原存的一些安全感逐渐被瓦解,所剩寥寥。 陆砚知于她而言,就是她的强心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再艰难再险阻她的内心都没有半点害怕。 反之就是汹涌澎湃的窒息感。 朝着医院疾驰而去的路上,距离医院的距离越近,乔以的内心越发的不安。 这种不安是由不是那么好的第六感带来的。 所以,云涧市人民医院那边,到底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乔以的脑海中也没有半点所以然。 “嗡嗡嗡……” 陆砚知的车刚在停车场停下,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他在医院的那个朋友打来的。 陆砚知本来已经伸向安全带的手,立马又缩了回去,紧接着摁下接听键。 “砚知哥,半个小时前老驼背家里人来医院,将人接走了。” “我刚刚去会议室开了一个会,回来才知道的,立马就给你打电话了。” 老驼背的家里人来把他接走了? 根据他们对老驼背的调查,老驼背无儿无女也无亲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守着这么一间铺子过了一辈子。 所以: 这群从天而降的“家人”,到底是谁? 第143章 老驼背死了 云涧市人民医院急诊科。 老驼背所在的病床,早已没有他的身影。 护士站那边有老驼背家人签署的放弃治疗的同意书,家属那栏写着驼一。 老驼背之所以叫老驼背是因为他驼背,并不是因为他姓驼。 所以,这个冒充家属来将他接走的人,甚至连名字都是现编的。 陆砚知将家属同意书递还给朋友,又问:“他进医院后做的那些检查,指标怎么样?” “从指标上来看是没有什么大碍的,但人始终没有醒来。原本是后面还有一系列的辅助检查,但现在……”朋友看了陆砚知一眼,后面那个已经没有意义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不过,也不排除是病人本身单纯不想醒来。”朋友又补了一句。 这不就是在说,老驼背有装晕的嫌疑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陆砚知和乔以秒懂,他追问道:“你们这边登记了该病人的家庭住址吗?” “病人送过来的时候是昏迷的,所以我们这边电脑录入的病人住址是二仙同老驼旧物,就是接病人的那个地方。”朋友应道。 所以: 老驼背来医院走了一趟,实际上任何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给人留下。 这在陆砚知看来,多多少少是有些不那么合乎常理的。 …… 第二日。 乔以从麋湖的停车场出来,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小区里的树叶哗啦啦地落个不停,刺耳的风声还是在哀嚎什么似的。 这种萧条而冷冽的感觉,令乔以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将脖子的围巾紧了又紧,依然感觉浑身发凉。 她和陆砚知今天的目的地和昨天一样。 但今天的老驼旧物却没有像昨天一样开着门。 紧闭的门口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祭品,诅咒和侮辱,还有威胁齐飞。 陆砚知依然还是站在人群的最外端,他朝着里面张望了两眼,随即摁下手机上的计时器,朝着二仙同的停车场走了去。 计时器显示: 从老驼旧物到二仙同的停车场,所需时间是八分三十八秒。 将这组数据存在手机里后,黑色的吉普车立马朝着云涧市人民医院疾驰而去。 但在到达医院门口后,两人既没有直接进去,也没有在门口停下,而是直接调了一个头。 再次摁下计时器,吉普车按照最近的线路图返回二仙同。 到达二仙同的胡同口时,计时器显示:三十分钟四十秒。 并且这是在没有堵车,陆砚知一路上都是疾驰的情况下。 “昨天我们刚从老驼旧物回到停车场,说话时间不过五分钟。加上走回来的八分三十秒,总时间是十三分钟又三十秒,我们凑个整算十五分钟。” “即使我们一转身老驼背就立马晕厥,这云涧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二仙同。” 乔以分析着手中的数据。 只是这分析才刚说出口,她就又开始了自我怀疑。 “有没有可能这辆救护车正好就在这附近?” “又或者老驼背自己在热搜一出来,就已经拨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 她的反问一个接着一个。 而乔以口中提到的这两个可能性,陆砚知在决定做这件事情前,就已经考虑到了。 因此,他在考虑到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和云涧市人民医院的急诊科取得了联系。 从出诊记录上的时间来看,急诊科是在老驼背晕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电话。 至于救护车,则是在接到这个电话后从急诊科的停车场驶出去的。 这件事情蹊跷就蹊跷在了当时老驼背都还没有晕倒,拨打这个急救电话的人就已经预判了他会晕厥。 所以,一切不言而喻。 他们这么算计,目的只是将老驼背藏起来吗? 绝对不可能。 老驼旧物是有后门的,这是其一。 其二,从热搜挂上去到热搜发酵,再到网友们从各自所在的位置赶到老驼旧物去,这中间都是需要时间的。 因此,老驼背要是只想藏起来,他和他的同伴们都有无数次立马消失的机会。 但偏偏选择了这么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安排。 所以,陆砚知推测老驼背装晕厥这件事情,后面一定还会有更为激烈的冲突。 对于陆砚知的这个分析,乔以是完全赞同的。 见她陷入沉默,陆砚知浅浅地笑了笑。 “乔老师,害怕了?”他打趣道。 乔以明白陆砚知这是在缓解她内心的紧张和焦虑。 她见状,唇角也跟着扬了扬,说:“有陆老师在的地方,乔老师是不可能怕的。” 陆砚知脸上漾着的笑意顿时更浓郁了。 “是吗?”他问。 乔以无比笃定地嗯了一声:“是。” 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随即又立马弹开。 内心的悸动,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激越。 …… 市公安局停车场。 乔以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等着已经进去送资料的陆砚知。 她曾无数次的期待过接陆砚知下班的场景,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来他的单位,会是眼前这种目前两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情况。 等待的罅隙,她取过一旁充满电的手机,还来不及解锁微信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占满了屏幕。 距离上一次她的微信聊天框这么热闹,还是和青瓷梅瓶相关的那个栽赃她的热搜。 难道是又有什么新的热搜开始发酵了吗? 一想到这儿,乔以的心立马从胸腔跳到口腔,呼之欲出。 “乔以,老驼旧物那个老驼背,当真是你逼死的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洗白自己的目的,连别人的命都可以不顾?” “像你这种踩着别人尸体强行洗白的人,简直恶臭!” “乔以,我看你现在简直就是走火入魔,无可救药!你简直是我们云涧人民的耻辱!” “你冤枉的那个老驼旧物的老爷爷死了,你现在肯定笑得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第一次这么希望人能有在天之灵,这样他就能将你这个毒妇原地带走了!” “乔乔,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不能再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了,真的。这人世间啊是有报应的,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为家里的人考虑考虑。难道你忍心让清白了一生的乔教授和代教授,在这最后的关头落个晚节不保?” 什么? 老驼背死了! 还是她逼死的??? 乔以如遭雷击,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住了…… 第144章 再陷舆论 陆砚知从办事大厅出来,看见的就是乔以面无血色,僵如石头的样子。 他抬手拍了拍车窗,内心闪过几丝不是太好的预感:“怎么了?” 乔以从僵滞中猛地回过神来,但眼神里依然透露着不小的惊恐。 她将手机递给陆砚知:“你看。” 陆砚知的面色随着手指头的滑动,而越发的凝重。 果然事情和他预料的一样,老驼背那帮人的目的在假晕厥事件之后,才正式展开。 “热搜上的具体内容,你看了吗?”他问。 乔以摇头:“还没来得及。” 陆砚知嗯了一声,随即返回大厅端了一杯热热的速溶奶茶递到乔以手上,说:“暖暖身子。” 拉开驾驶室的门坐进去,他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拿出手机点开了令乔以整个人呆若木鸡的热搜消息。 【老驼背死亡】 这几个醒目的字眼,目前正挂在热搜1的位置上。 点进之后,是老驼背的家人抱着他尸体哭得伤心欲绝的视频。 从背景来看,他们已经将老驼背从云涧市区转移回了乡下。 至于具体是在乡下的哪个位置,这个需要稍后找人核对了位置才能知道。 而在这个视频里,除了一开头这令人泪流满面的生离死别外,还有老驼背儿子很长很长的一段话。 话里的意思大致是说,如果不是好心人在网上看到自己父亲被污蔑的视频,打电话给家里人,他们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老驼背的头顶上替人背了这么大的一口锅。 他们一家世世代代都是良民,老驼背所经营的老驼旧物里的东西,小部分是早些年去乡下淘来的,大部分是直接在某地采购来的赝品。 根本不存在乔以口中所说的,老驼旧物是府山博物馆流失文物的中转站一说。 他们很清楚乔以身后有家里人作为靠山,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根本就不是乔家人的对手。 但他们即使倾家荡产也会跟乔家人刚到底,他们坚信:正义不会冤枉每一个好人。 因为如果没有乔以在网上煽风点火,误导大众,将一个年龄已经七十往上的老人家推到风口浪尖之下,自己的父亲绝不会被活活气死。 所以,他们一定要给老驼背讨回公道,绝不能让他白白含冤而死。 要不是自己就是这件事情的当事人,看完热搜上的这个视频后,乔以肯定也想自己活活捅死算了。 这得多歹毒的女人,才会将一个年龄已经七十往上的老人家推出来给自己挡刀? 在视频的末尾,还有老驼背家里人录制的,关于老驼旧物目前还有哪些存货。 这里面要是真的有像乔以说的那种,来自某个博物馆的展品,网友们一看就知道。 因为清白,所以老驼背家人这并不是在找死,而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真实真的是视频里说的这样吗? ……并不。 乔以将手机收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陆砚知:“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看着乔以选择对评论区里的内容视而不见,陆砚知觉得这个操作是对的。 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大多都是墙头草,跟着大多数人一起飘曳,根本无需点开也知道,现在肯定全都是怒骂。 陆砚知的心在此刻犹如刀割一样的疼。 他很无奈,对于自己并不能像小说中的那些男主角一样,分分钟就为自己心爱的女人结束一切麻烦,铲除一切障碍。 甚至连这件事情到底要多久结束,他的内心都没有一个大范围的估算。 因为这件事情早就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所牵涉到的人,所牵涉到的其他相关的大事小事,越来越多。 这些东西全部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生出了一种遥遥无期的感觉。 “再等一等。”陆砚知说。 又是等? 这到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乔以不知道。 但目前,她自己这边也确实没有想到任何的可行性方案。 见乔以沉默,明白她内心所想的陆砚知解释道:“我已经把热搜给医院那朋友推过去了,就看他那边会不会站出来帮我们说说话,扭转一下风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倦,也很是无力,跟乔以此刻的心一模一样。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天黑了,我们回家。”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嗯了一声:“好。” …… 冷风顺着只关了一半的车窗,吹打在脸上,刺疼而又清醒。 乔以紧握手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点开了热搜下的评论区。 【这女的恶臭一事我是知道,但她竟然恶臭到了连七十多岁的老人都不放过,真他妈的败类!】 【唉,好心疼老人的儿子,一夜间就白了头。这个女的心肠未免也太歹毒了,老天就应该让这种人天天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乔家的权势能有多大?我还不信他们家能一手遮天!老爷爷这家人一看就是老老实实种庄稼的人,的确干不过她,我但是我不信,我们这么多的网友们干不过区区一个乔家人!】 【这只蛆之前发出那个洗白视频的时候我就说了,那些东西极有可能就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目的当然是将自己身上的锅转移到别人身上。可那会儿一堆乔家人的愧疚粉站出来骂我,现在也不知道那帮人的脸痛不痛!】 【谁有老爷爷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这边愿意捐一点钱,支持他们找姓乔的打官司!】 【那只蛆的家里人现在全都躲起来了,要是有人知道赶紧曝出来!放过这种人,就是对我们做人的耻辱!】 乔以的眼睛看着上面的这些言论,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陆砚知听到她小声的抽泣,随即将车在河边停了下来。 他从她的手中拿过手机放到一旁,说:“这儿没人,要沿着河堤走走吗?” 这儿没人? 这个词于乔以而言实在是致命的侮辱。 清清白白的人分明是她,凭什么不能见人,见人必被人打的人,也是她? 就因为她是那个活着的人,别人弱别人有理。 所以: 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那青红皂白它到底去哪儿了,连区分都不配了吗…… 第145章 心生另一计 麋湖。 乔以推开门,直奔二楼的浴室而去。 浴室门口她看着陆砚知,头微微低着,声音闷闷地说:“我想泡澡。” 没有血色的脸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微微泛青,陆砚知很是担心她目前的身体状态。 “你的身体,可以吗?”短暂的迟疑后,他不是那么放心地确认道。 乔以的脸上随即漾起一抹有些勉强,却又分外用力的笑:“可以。” 陆砚知点点头,眉尾微微扬起:“好,那你站在门口等我几分钟。” 乔以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间,她眼睛里只有困惑和茫然。 她不知道陆砚知要做什么去,但她信守承诺地斜靠在门上,一动没有动。 直到看见陆砚知从一旁的收纳柜里取出刷子和毛巾,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要清洗浴缸。 乔以见状走过去,想要从陆砚知的手中将清洗的工具拿过来。 她咬了咬嘴,低声说道:“这些我可以自己来的。” 但陆砚知抬起手,用两只手腕夹住她的胳膊肘,将她推出了卫生间。 “听话,就在这儿等着。”他说。 看着陆砚知有些不是那么熟练的动作,乔以倚靠在门框上,猩红的眼眶越发的滚烫。 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时间里,她还是感觉一切都很是美好的。 至于那部分小小的没有那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崩塌也不为的时间里,总是有人捡起她破破碎碎的心,缝缝又补补。 让她在最怀疑人生的时候,又重新成功燃起对于生活的热爱。 愣怔间,收拾好浴缸并已经开始往里面放水的陆砚知走了出来。 “先别进去,再站在门口等我两分钟。”他说。 乔以压根儿来不及应声,陆砚知已经走向了一楼。 等到他走一楼上来的时候,怀里多了一个编织筐。 他迎上乔以的目光,唇角微微一勾,浅笑着说:“看看里面是什么?” 乔以此时内心不好的情绪,已经整理好了一大半。 她立马伸手掀起了编织筐的盖子。 里面装着一盒车厘子和一盒阳光玫瑰,这是水果的部分。 另外还有香薰组:柑橘、白茶、桂花、青柠等。 和一台电量满格的平板,以及它配备的无线蓝牙耳机。 见笑意终于漾上乔以的眼眸,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更浓郁了。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他继续问道。 乔以摇头:“不用啦。谢谢。” 听着她已经有些微微上扬的尾音,陆砚知从局里出来就一直紧着的心,在这个时候总算是落下来不少。 陆砚知点头:“那我在楼下候着,乔老师慢慢享受?” 乔以原本想要开个玩笑,说不然陆砚知也一起进来泡泡? 但开口时还是将这句虎狼之词给咽回了喉咙,改而说:“好的。谢谢陆老师。” …… 浴室里。 横放在浴缸上的实木架子上,左边是柑橘味的香薰蜡烛,右边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粒大饱满的水果,平板则在右上角放着,里面播放着网易云里的轻音乐歌单推荐。 乔以将头轻轻地放在浴缸的边缘倚靠着,她闭着眼睛,在淡淡的香味里听着舒缓的音乐。 看似是在享受生活的表象背后,实际脑海里思考的全都是,老驼旧物那件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砚知的朋友都说了,医院那边关于老驼背的检查指标,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在从天而降的家里人将其接走后,老驼背就暴毙了。 这显然是事先就设计好了的一场局。 至于设计这场局的人到底是谁? 他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就目前而言,这一切都是一场迷。 乔以的头很痛,痛得像是有人拿着钢筋在里面搅来搅去一般。 陆砚知说的没有错,他们现在确实只能等,等手中掌握着真相的人,出来为他们作证。 可是如果等不来,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因为拖的时间越长,对方也就越有时间收拾自己留下的那些痕迹。 只怕等到他们再找过去的时候,痕迹早已经消失全无。 就在这个时候,二仙同的斌子突然跳进乔以的脑海。 一想到这儿,乔以立马从半躺着的状态猛地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拿过架子上的手机,点开和斌子的微信聊天框,发去消息。 【斌子哥,你知道老驼背的老家是哪个地方的吗?】 但直到泡澡结束,乔以也没有等来斌子的回复。 作为一个每天必看女主播的男人,斌子绝不可能一个小时不看手机。 既然人家看到了没有回,这就说明是不愿意回。 不过,这回不回的倒都是斌子的自由。乔以有乔以需要追踪的恭喜,斌子那边也有斌子自己需要遵守的行业规则。 就在乔以决定放弃这条线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且正是来自斌子的回复。 斌子发来的地方,是一个比张家湾还要偏僻上数倍的地方。 乔以看着地图上老驼背老家所在的位置,陷入了沉思。 那是一个对于他们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但不去走一趟又怎么有机会知道老驼背的死亡背后,到底有没有其他事件的卷入呢? 做出决定的乔以抓过衣服框里的衣服一套,立马拉开浴室的门朝着一楼冲了去。 但此时的一楼并没有陆砚知的身影,正疑惑着他人去哪儿了的时候,陆砚知竟端着一碗姜汤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你刚刚泡完澡,喝点热水。”他说。 乔以伸手接过:“谢谢。” 一端到手上,她就很是着急的边吹边喝了起来,即使烫的倒吸气也只是愣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 陆砚知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乔以将微信聊天界面递给陆砚知,说:“我刚刚在斌子那儿拿到了老驼背老家的地址,决定过去一趟。” 陆砚知接过后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问道:“你确定斌子给你的这个地址一定是真的吗?” 这…… 乔以僵住。 这件事情难道还有作假的必要吗? 二仙同里的所有人看似是独立的个体,但实际上他们在背后又是一个整体。 但凡撕裂,里面的那些秘密早就被曝光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店铺都还安然无恙的在二仙同里做着买卖。 这取决于每一个人都对胡同准则的遵守。 所以: 梁西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将老驼背老家的住址曝给乔以? 反应过来的乔以再次看向陆砚知的时候,眼里的亮光已经没了。 “那老驼背的老家我们还去吗?”她问。 陆砚知将已经空了的碗从她手中收走,而后浅浅地笑了笑,说:“去。当然得去。” 听到陆砚知笃定的回答,乔以反倒是变得迟疑起来:“那……万一不是这个地址怎么办?” 从麋湖到斌子发来的那个地址,单边的路程就需要快十个小时,所以两人一个来回,仅是花在路上的时间都需要至少二十个小时。 这要是最后去错了地方,内心多多少少是有些想要暴揍自己的。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说:“不着急,我已经打过电话了,那边正在核对老驼背老家的地址。” 乔以紧绷着的心瞬间落地。 所以: 有关于老驼背的死亡真相,真的会在这一趟远行中,被挖掘出来吗? 第146章 油安 陆砚知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时,又让乔以将刚刚斌子发给她的地址给点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两个地址会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 斌子竟然没有骗乔以? 这是因为乔以之前给他的那笔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在陆砚知看来,这是一件值得探索的事情。 斌子那边掌握着不少二仙同的资料,如果他能成为突破口,这将是一条非常不错的捷径。 探过身子的乔以在看到陆砚知聊天框里的地址后,舒展的眉头瞬间也蹙了起来。 “斌子这人,这么好的吗?”她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有些沉沉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问陆砚知,同时又像是在问自己。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接着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收拾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 乔以上一次和陆砚知说走就走的远行,还是在大学期间。 她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后两人的再一次远行,会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见她一言不发的盯着地板,陆砚知伸出手到她眼前晃了晃:“嗯?” 乔以回过神,两只眼睛里满是迷茫:“啊?” “收拾一下,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油安。”陆砚知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乔以忙不迭地点头:“好,我这去。” …… 油安。 这是他们收到的,老驼背老家的地址。 陆砚知一口气从麋湖开到油安时,已经是晚上的十点。 村里早已经熄灯,家家户户都已在睡梦中,只有村头的小黄狗在一个劲儿的嚎叫个不停。 乔以和陆砚知走在静得连彼此呼吸声都听得到的石板路上,小路两侧的庄稼泛着月白色的光,冷风吹过发出簌簌簌的声音,好似身后有人在追他们。 “你有没有感觉到背后凉凉的?”她极为小声的问道。 正观察着这个村子的陆砚知目光四处看着。 “没有。”他说。 可乔以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越往村子里面走,她身上的这份冷意就越是明显。 短暂的犹豫后,乔以试探性地问道:“不然……明天再来?” 他们两人对于这个村子可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连路都是只能跟随着主道走,甚至连它终点到底是通向哪儿的,都不得而知。 再加上又是晚上,虽说有月光的照亮,但看得并不是那么真切。 一旦遇上危险,想要逃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这在乔以看来,风险实在是太大,再加上她的第六感也已经提醒她多次。 ——跑。 所以: 此时的乔以实在是不想再往村子里面继续走去了。 应该是察觉到了乔以的害怕,陆砚知随即伸出自己的胳膊肘递过去,示意她拉着的同时,说: “我们去村子里埋人的地方看一看。” 埋人的地方? 这不就是在说坟地吗? 难不成陆砚知这是准备大晚上的,直接去把老驼背的墓给刨了吗? 可是刨开老驼背的墓又有什么用呢?尸体早已经火化的情况下,难不成陆砚知还要对一堆白骨进行验尸? 一想到这儿,乔以顿时头皮阵阵发麻:“你确定要刨坟吗?” 刨坟? 听到乔以口中所提到的这个词后,陆砚知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乔以心目中竟然是这么生猛的男人。 但如果稍后的情况确实需要刨的话,那……该刨还是得刨。 “再看。”陆砚知说。 乔以没有说话,在听到陆砚知的这个答案后,她连牙齿缝都在哆嗦。 而大多数农村是没有统一的墓地的,人死之后有的葬在自家的地里,有的葬在自家的山上。 但油安村地势平坦,因此别说山了,就是连个稍微高一点的小土坡都没有。 所以,陆砚知将寻找的重心全部都放到前者。 “我看左边,你看右边。” “看到有坟墓的地方就停下。” 他又说。 油安村目前来看,整体面积的确很大,但户数并不多,主要是各家各户占地面积比较大。 这从村头到村尾,肯定是家家户户都认识的。 所以,他们要是白天来挨家挨户地寻找墓地,一眼就会被盯上。 一旦出现这样的局面,仅仅只是被怀疑都还是小事,怕的就是直接将他们直接堵死在村子里。 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一不小心可能就将命原地留在这个村子了。 听完陆砚知的顾虑,乔以自然也就明白了他这样做的原因。 只是点头同意也并不影响,她内心对于这件事情的恐惧。 “好,那你走慢点,我有点害怕。”乔以低垂着脑袋,声音极小,好似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将整个村庄都惊醒一般。 但奇怪的是两人从村头走到村尾,甚至连各个岔路口的小巷子也都穿了,也没有发现一座墓。 难不成油安村还有其他的埋葬方式? 正在这个时候,乔以指着河对面惊呼出了声:“你看那边是什么?” 陆砚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是一片漆黑中又透着点点淡淡月光的树林,隐隐约约见,可以看到里面有坟墓形状的东西。 所以: 那一片树林会是油安村埋葬死人的地方吗? 陆砚知收回目光,转而低头看向乔以,说:“拉紧我的胳膊肘,我们过去看看。” 乔以紧紧地跟着陆砚知身后,距离树林越近,她的呼吸也就越紧。 当陆砚知手机的电筒光,照向树林里的一角时,乔以愣住了。 全是坟墓!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陆砚知在确定这片小树林其实是目的后,随即选择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看看哪一座坟是新的。”他说。 这么多年,乔以遇见的和干过的疯狂的事情并不是没有。 不过,像这种凌晨两三点在坟墓群里穿梭的事情,毛骨悚然的她属实还是第一次干。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这辈子也就干这么一次,足够了。 这些坟看起来都有些年生了,有的墓碑上只刻着名字,也有的在名字左边还贴了已死之人的照片。 这令乔以大半夜的体验,顿时又增加了不少的刺激。 但两人从头走到尾,将所有的坟墓都扫了一遍后,发现这里面并没有近期才堆砌起来的新坟。 那: 老驼背的尸体哪儿去了? 第147章 momo主播 第二天。 早上不到九点,陆砚知和乔以就已经等在油安村大路口了。 两人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后座观察着整个村子的情况,但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的异常,或是不那么妥当的地方。 一直等到大中午,太阳穿破浓雾,整个村子都清晰可见时,陆砚知和乔以才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趁着各家各户都在厨房忙碌的时间,两人又将昨晚那片阴森的墓地走了一遍,再次确认:没有一座新坟。 沿着树林返回村里的时候,碰到一个牵牛的大爷,陆砚知见状立马迎了上去。 “大爷,请问你们村是不是有个驼背?”他问。 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拿着焊烟的大爷停在原地,看了陆砚知一眼后,说:“是。” 陆砚知长松一口气:“那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大爷从口中抽出烟杆,朝着巷子尽头的指了指:“看到了吗?那块有健身器材的小广场,就是驼背家的老屋基。” 陆砚知和乔以正纳闷着,又听见大爷说:“本来那块老屋基是应该拿来修房子的,但驼背人死了,家里又无儿无女的,修来也没得人住。所以,村里统一修建的时候,就给那块老屋基搞成放健身器材的地方了。” 驼背的确已经死了。 但那块放健身器材的地方总不可能原地拔起? 更关键的,是老驼背确定无儿无女。 陆砚知微微蹙了蹙眉,继续追问道:“大爷,驼背是什么时候死的,你还记得吗?” “驼背啊?起码死了二十几年了。”大爷说,“他的墓就在那片小树林里。我想想驼背叫啥子名字,这老喊人驼背,喊着喊着都不太记得他原来的名字了。” 话音落下,大爷手中的焊烟一口接着一口,烟雾缭绕间是大爷竭力回想的样子。 五分钟后,就在陆砚知准备不为难大爷,再重新找个村里人问的时候。 大爷突然双眼一亮:“王全!” 乔以趁机点开老驼背的照片放到大爷眼前:“大爷,这个人长得跟王全像不像?” 大爷摆摆手,脑袋摇得就跟个拨浪鼓似的。 “不像。完全不像。” “王全哪有这个老头子这么眉清目秀的。” 油安村的确有个驼背。 这个驼背已经死了二十几年,并且不是老驼旧物老驼背的模样。 但老驼旧物的那个老驼背,名字也是王全。 所以: 这是另外一人套用了这个已经死去的驼背的个人信息? 还是说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两个什么信息都一样,唯一长得不一样的两个人? 乔以收回手机:“谢谢大爷,谢谢你。” 大爷笑了笑,转头牵着自己的老黄牛缓缓离开了。 眉清目秀? 想到大爷夸假王全的这次词,乔以再次点开手机上的照片,并直接放到最大。 照片上的老驼背去蜷缩在老驼旧物的那个角落里,两眼无神的发着呆。 但当将那双眼睛再拉到最大就会发现,他的眼睛珠子极为干净,根本没有老年人的那种浑浊和岁月所带来的沧桑感。 可再细看他皮肤上的那些褶皱,倒确实是老年人的模样。 这一刻,乔以也茫然了。 油安这条线索,在顷刻间戛然而止。 …… 车内。 陆砚知背靠座椅,红血丝满布的眼睛看起来分外疲倦。 乔以在他的旁边,她再次点开了热搜。 网友们的力量向来大到无法估计,所以没准儿能在评论区,找到老驼背目前所在的地方。 毕竟老驼背可是被乔以网络暴力致死的,这种情况下肯定有很多善良和正义的网友们,会送花到他的墓地那边送其最后一程。 【老爷爷走好,去阎王爷那边报到了,记得将这毒妇带走!】 【希望这女的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天天噩梦产生,疾病不断。就让命运一点一点地将她折磨死。】 【我同意楼上说的!这要让她一口气就死了,简直太便宜她了!】 【这女的一家现在都没有上班了,全部都躲起来了。这就是网络的力量!让他们全家这辈子都没脸在阳光下生活。】 【捐款那边有什么信息了吗?想给老爷爷的家里人捐款!】 【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我们隔壁的那个村庄,oo人士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一会儿有情况再给大家直播。】 看着一条接着一条的怒骂,乔以平静的内心再次波涛汹涌。 她很清楚这些都是栽赃,也都是老驼背那个团伙人的计谋,但她依然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是那么好的情绪。 但好在新的转机已出现,这令她难受的内心随即舒展了几分。 乔以将手机递给陆砚知:“你说,这帮oo大军真的会有后续吗?” “应该会的。”陆砚知说。 老驼背死亡一事目前还在热搜上,流量是极其可观的。 这么好的流量下,无论这帮oo人士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会带来后续。 毕竟,蹭热度这件事情,是活跃在网络上的达人们最为擅长的事情之一。 …… 两个小时后。 黑色的吉普车正在高速路上疾驰,坐在副驾驶的乔以突然惊呼出了声。 “有了有了。” 她尾音上扬,听得出来整个人此时全身上下的细胞,都是兴奋的。 陆砚知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有了?” “oo大军那边,开始直播了。”她说。 直播间才刚开播,在线人数就已经突破十万,且增长趋势越来越猛。 【主播主播,快问下捐款方式!】 【这个房子也太破了,唉。家里条件这么差,还要给父亲讨回公道,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好不容易。】 【那个女的现在住在别墅里,吹着空调,喝着香槟,光是日常的一个包就当这家人一年的收入了。像她那种人是不可能有良心的,要是有良心,怎么可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听到老爷爷的儿子说话,我更难受了,这家人未免也太善良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跟那种女的留什么情面?】 直播间里,王全的儿子谈及王全的死,哭得泣不成声。 “感谢这么多网友对我父亲的关心和爱,他人虽然不在了,但我相信他在天上肯定也能看到。” “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乔家人的生活,我相信法律会还我们公道的。” “最令我们寒心的,其实是从我父亲去世到现在,乔家那边都没有来过一个电话,或者是一条短信,连个道歉都没有。”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乔家人那边道歉,我们……我们……我们都可以原谅。” “我父亲人已经死了,但我们还活着,我们的双手可以赚钱养活一家人。网友们不要再打赏了,我们绝不会吃自己父亲的血馒头。” 话音落下,王全的儿子哭得泣不成声,直播间的礼物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片刻也没有停过。 这…… 要是真心不想吃血馒头,那岂不是直接关了礼物打赏就好了? 但主播那边并没有。 “你说,王全儿子下一步会是直播带货吗?” 乔以突然发现了什么…… 第148章 三个驼背 王全儿子下一步会是直播带货吗?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主播的出现,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乔以嗯了一声。 这事在她看来,只是有这么一个可能性存在。 “我猜,老驼旧物里的那些东西很快就会被挂到直播间。”陆砚知说。 因为这是最快清理老驼旧物里面的存货的时机,关键还能以高价清理。 这点从王全在直播间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大家不要再刷礼物了。可观众们的不仅没有停止刷,甚至还刷得更为起劲了,就能看出来。 因为他们说不要捐款,所以打赏和消费是唯一可以贡献自己爱心的渠道。 更巧合的是,在这个时候主播肚子痛去茅厕了。 所以,王全只能在直播间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怎么关闭这个打赏。 但很显然,这帮自愿捐款的人谁也没有告诉他如何操作这个东西。 直到主播从茅厕回到直播间,这个礼物打赏的功能立马被关闭。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直播间的打赏金额至少已经上百万。 乔以和陆砚知都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见证到网友们富裕的力量有多么的不可估量。 “各位家人,你们刚刚打赏的这些礼物,提现之后我会悉数打到爷爷家里人的账户上,到时候所有的凭据我都会晒出来。” “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好人更多的,主播相信有了这笔钱,老爷爷家里人的生活一定能得到一个翻天覆地的改善,在和乔家人打官司那边,也有了更好的后盾。” “主播个人也会再捐一万给爷爷的家人,非常感谢大家的爱心。” 这个主播在今天之前是没有任何直播动态的,说明老驼背一事是他第一次直播。 但他整个直播流程异常熟练,面对镜头也没有丝毫畏惧感什么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直播的人。 某个主播的小号? 另外,老驼背的儿子也是在镜头面前丝毫都不怯生,整个镜头感极强,同样不可能是第一次上直播。 可此刻的网友们,都被自己的善良蒙蔽了眼睛,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么异常。 即使有发现的,估计也是当作自己想多了在对待。 毕竟: 老爷爷这家人勤劳善良又朴实,连捐款都不要,怎么可能做出欺骗他们的事情呢? “我们现在是回云涧,还是去直播间里的这个地方?” 乔以看了一眼车窗外,夕阳已经落下,时间很快又会来到晚上。 陆砚知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应道:“去直播间里的这个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哥应该也在赶去的路上了。” 乔以愣了一下:“你说……老霁?” 陆砚知嗯了一声。 但凡是关注了老驼背死亡一事的人,肯定都是关注到了这个直播的。 所以,赵霁也不会例外。 在陆砚知看来,以赵霁对于乔家人的爱,乔以这件事情她绝对是会参与到底的。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参与的没有前段时间那么频繁,纯属因为尸体多到解剖不完。 否则此时在车上坐着的,就不止是他和乔以了。 …… 江家湾。 这是主播视频里直播的地方。 陆砚知和乔以到之后,立马将直播间的截图和现场做了对比,确定是这个地方后,立马返回了车上。 赵霁距离江家湾还有大约三小时,他们需要等到他人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 陆砚知将车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又高了一些,接着转头看向乔以,说:“你先睡一会儿?” 连续的奔波的确使人疲倦,但在乔以看来更累的应该是陆砚知。 想到这儿,她摇了摇头:“我不困,你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一会儿哥哥到了我再叫你。” 陆砚知明白她是因为自己连续开车多个小时,所以将这个补觉的机会让给自己。 于是,他也没有再推脱,嗯声后就闭上了眼睛。 但陆砚知没有真的睡,他是在等乔以比他先睡着。 结果,也不知道是车内的温度过于舒适,还是因为乔以身上淡淡的香味令他过于安心,又或者是单纯的因为开车实在太累? 不到五分钟,陆砚知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赵霁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三点以后了。因为过来的路上遇上了车祸,导致了长时间的堵车。 陆砚知睡了一觉,眼睛里的红血丝看起来少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更加充沛。 他看着赵霁,眉头一挑:“走?” “直接去刨坟?”赵霁问。 所以: 昨天没有刨的坟是挪动到了今天吗? 陆砚知顿了几秒,说:“先去那个老驼背的家里走一圈?” 赵霁点头:“好。” 两人迅速达成一致意见。 乔以像夹心一样地被两人夹在中间,左边是陆砚知,右边是赵霁。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内心的恐惧至少消失了百分之八十。 老驼背的家在村子的尽头,房子由石头和泥土砌成的平房,因为家里没有那份资金,所以这座房子没有任何一点装饰。 而在这座房子的旁边,都是三层的由钢筋和混泥土修砌的小洋房。 老驼背一家的条件,在这样的村子里显得尤为具体和落败。 三人躲在用土砖堆起来的围墙边,这个时间点,老驼背家里人都已经睡着,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正要转身,角落处那间屋子的灯亮了起来。 “咳咳咳。” 紧接着传出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吱嘎。” 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几秒后,一个驼背身型的人出现在了三人的视野里,月光下他走得极其缓慢,扶着墙壁尿完后,又颤颤巍巍地走回了房间。 “啪。” 是关灯的声音。 但三人都确定,这个年龄看起来跟老驼背差不多大小的老人,绝对不是老驼背。 可他为什么又会在无儿无女无亲戚的老驼背家里? 老驼背这件事情进行到这一步,三人属实是有些晕乎的。 油安村的老驼背、江家湾的老驼背、老驼旧物的老驼背。 这三个驼背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49章 消失的尸体 三人面面相觑间,一阵冷风从背后吹来,像是有人在用手指头顺着他们的后背爬似的。 赵霁半蹲着,他将声音压得极低:“现在怎么办?” 目前,江家湾的老驼背一家已经进入熟睡状态,且这个老驼背也已经确定不是老驼旧物的老驼背,那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了继续蹲守在这儿的意义。 短暂的思考了几秒,陆砚知说:“去墓地。” 三人互看一眼,随即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从老驼背家的院墙边撤走了。 …… 老驼背墓地的大致区域是在距离家不远处的后山上。 凌晨四点,铺洒着月光的山林阴森森的,看起来分外瘆人。 乔以小心翼翼地走在两人中间,时不时一阵风吹来,山林间的草木发出嘶嘶嘶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哀鸣一般。 在整个过程中,倍感毛骨悚然的她沉默得像是突然失去声带的人。 好在根据视频里的地形走势,陆砚知和赵霁很快就在悬崖边找到了老驼背的墓。 ——王全。 墓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墓地主人的名字,这跟油安村的那个老驼背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这件事情在这一刻,变得分外有意思起来。 尽管在赶来的路上就有了预料,但这一刻亲眼所见,乔以依然还是觉得震惊。 “江湾村刚死的老驼背,顶着油安村死了二十几年的老驼背的资料,在生活?”她说。 “这会是两个同名同姓的老驼背吗?”赵霁说。 “应该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陆砚知说。 三人再一次陷入面面相觑的状态。 沉默很久后,乔以左看看陆砚知,右看看赵霁:“那接下来做点什么?” 她的声音本就细小,风一吹之后听起来更是缥缈,这种近在耳边又远在天边的恍惚感在此刻听来分外惊悚。 赵霁听到她这样问,随即跟她一起将目光来到陆砚知的身上:“你说,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陆砚知回看着两人的目光,“我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两人点头,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陆砚知看了一眼热搜,截至目前并未出现有利于他们的任何信息,全都是辱骂。 山林又陷入了沉默,好似它从来都没有过声息。 已经开始微微亮的天空下,陆砚知、乔以、赵霁整整齐齐地蹲守在老驼背的墓前,画面看起来诡异又离谱。 正在这个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山林的对面传了过来。 三人默契的一句话也没有说,立马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拎在手上,朝着一旁的一座大圆坟墓后面走了过去。 迎面走来五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刻也没有合上过的嘴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从他们目前谈及事情咬牙切齿的表情来看,最多的情绪是愤怒。 这天还没有亮,人就已经愤怒起来了? 乔以、陆砚知、赵霁三人对视了一眼,一分钟前还有些茫茫然的表情,已被这一秒想要吃瓜的心当场覆盖。 因为他们行走的目标方向看起来是老驼背的墓,所以这几个人极有可能和老驼背有关。 随着这群人对老驼背墓地的靠近,其对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楚起来。 “他妈的,那个王八羔子不就是会演戏吗?所以就能分好几十万,我们就几千?凭啥子!” “就那他说流马尿就流马尿的马脸,谁还不会了?” “不是我吹牛逼,他要是换我去,我能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哭一场五万,哭一场五万,老子就是把血泪哭出来,都可以!” “我们谁他妈缺他那五千块钱了?简直侮辱人。当时说得好好的,所有的钱按人头费来分,结果直播一结束立马变卦,当真以为我们那么好拿捏吗?”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以为自己真的牛逼上天了!” 演戏? 流马尿的脸? 哭一场五万? 直播一结束立马变卦? 这几个词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一场诈播。 这群人口中的这场诈播,会是oo主播带着王全儿子播的那一场吗? 一联想到这件事情,原本已经有些睡意的三人,此刻的清醒程度堪比打了鸡血一般。 “等下你们几个负责刨坟,我来负责录视频。” “一会儿那个老王八羔子要是敢不按照事先说好的钱,给我们打到账户上去,那老子就将这个视频曝光到网上去,让大家都来看看他们的真面目!” “对对对,我们要是拿不到这笔钱,那大家也都别要!这个视频往网上一放,傻逼才会给那逼人捐款。” 这群人的话说到这儿,三人基本已经笃定,这件事情是和老驼背的死,和oo主播带着老驼背的假儿子直播,三者间肯定是存在关系的。 至于这帮人为什么可以用刨坟的视频来做威胁的筹码? 看着他们手中的工具,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很快就扑面而来。 扛着锄头走在最前头的大哥,在明确自己的分工后,随即举过肩上的锄头重重地挖了下去。 旁边扛着铁铲的人见状,配合地铲起了土。 本就不大的一座坟墓,很快被众人挖得见了底。 而底部什么都没有。 是座……空坟。 这个结果,在三人的意料当中。 难道老驼背并没有死? 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全都是对方做的局? “那个鳖孙也就是骗骗网上的那些人,这周围谁不知道他那个大坏种是什么玩意儿!” “但凡不是为那几个钱,谁愿意配合他演戏?现在戏一演完,立马翻脸不认人?当真是以为我们好欺负,什么都不懂。” “对啊,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会上网?” 现在来看,这帮人应该是配合王全那或真或假的儿子演了一场戏, 可能连王全那儿子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场直播会引来那么大一笔捐款。 而在金钱面前,往往是没有人的。 所以,出现眼下这种分赃不均,引起参演人员不满,导致刨坟事件发生的情况,倒也不奇怪。 几十万元和几千元之间的分赃差距,注定了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只是它比预料中来得早了一些罢了。 “视频我已经给那鳖孙发过去了,今天中午12点前我们的银行卡要是收不到他的转账,那就网上见!” 带头的大哥晃了晃握着的手机,满脸正义地说道。 人群异口同声地附和道:“对!给他狗日的脸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扛着刚刚刨坟的工具,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一直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这才缓缓从大圆墓后面走出来。 无声地对视一眼后,他们袖子一挽,随即将眼前这个空墓又给垒上了。 设计这场局的人害怕刨坟的那帮人将视频上传到网上去,刨坟的那帮人害怕刨坟事件的目击者。 毕竟刨坟的那帮人心里门清,自己在刨坟结束后可是直接走人,并没有又将坟给人垒回去的。 至于老驼背原本应该在墓地里躺着的尸体到底去了哪儿? 这件事情还得继续追踪…… 第150章 江北诈播村? 四起的雾是在中午十一点的样子才彻底散开的,太阳穿过云层扑洒在大地,晒得人暖洋洋的,抖擞的精神也逐渐趋于困乏。 一辆保姆车迎着光亮疾驰而来,朝着村子尽头的方向驶去。 乔以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这辆保姆车的目的地一定是昨晚他们去的那个老驼背家。 想到这儿,她伸手拍了拍正闭着眼睛休息的陆砚知和赵霁。 “你们快看,有辆保姆车进去了。”她说。 这种七位数的保姆车,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子,多多少少是有些突兀的。 倒不是说这个村子配不上这种价位的车,更不是说村里人的后代们不配? 而是根据他们一个小时前收到的江家湾的资料来看,江家湾在五年之前都还是一个贫困村。 这个村所有人的收入来源都是靠种地,外出务工的人员屈指可数。上面为了帮助他们脱贫,其实是想了很多办法的。 首先是解决他们这个村的就业问题,可无论安排什么工作这个村的人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来厂里老板投诉都投诉累了,再也不愿意和江家湾的人产生雇佣关系。 至于田地里的庄稼,也被江家湾的人种得一言难尽。 旱死的旱死,淹死的淹死,枯萎的枯萎,生虫的生虫,杂草丛生的杂草丛生,主打一个意念已就位,而人还是家里躺着。 爱长不长,不长的话大不了没吃的,饿死好了? 总之,好吃懒做这个词,简直就是为江家湾人量身打造的。 奇怪的是三年前,江家湾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小富起来,却没有人知道他们那从天而降的富到底是从而何来。 只知道小富起来的第二天,江家湾所有的房子都推掉了,紧接着三层小别墅一幢接着一幢地拔地而起。 在别墅修建起来后,江家湾的人直接摆烂,连庄稼都不种了。村尾那边的麻将馆,成了他们日常活动量最大的场所。 可每家每户的生活水平并没有下降,反而稳步上升。 至于维持他们稳步上升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至今依然还是一个谜。 现在连七位数的保姆车都整上了,这来钱的量是不是有些过于离奇了? 而天下绝对不可能有白来的午餐。 因此,江家湾的人在背后肯定做了不为人知的事情的。 这没准儿就是老驼背被死亡一事的原因所在。 听到乔以这样说,陆砚知和赵霁随即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出去,但两人都没有下车。 没有太明白两人该举动的乔以左看看陆砚知,右看看赵霁,说:“要不要跟过去一趟?” 陆砚知和赵霁默契地摇了摇头,又异口同声地应道:“不去。” 一个村子的人都同时发财,又同时推房重建,再同时躺平生活。 这说明村子里所有人的利益都是紧密相连的。 正因如此,不管遇到什么事他们肯定都会一致对外。 毕竟,一条完整的食物缺了哪一段都有可能造成致命。 所以: 不是不去,而是不能去。 昨天觉得不能去是因为不了解,此刻不能去则是因为了解。 乔以嗯了一声:“那我们现在就在这儿等着吗?” 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我和老霁盯外面,你盯热搜。” 刨坟的那帮人要是没有如愿拿到那笔钱,按照他们当时说的那些话,那刨坟的具体视频就会出现在热搜上。 乔以明白陆砚知话里的意思,点头的同时已经点开微博主页。 依然还是一个小时前的那些热搜,暂且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发生变化的是乔以的心态,她不再像第一天看到那些辱骂性言论时,直接当场崩盘,而是变得平静了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昨晚凌晨起来撒尿的那个江老驼背,竟颤颤巍巍地朝着村口走了过来。 赵霁随即和陆砚知对视了一眼,说:“等下我去跟踪他?” “我去。”陆砚知说,“你和檀檀就在车里面。” 车内目前是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即使被江家湾的人发现有什么异常,想要动手什么的,陆砚知相信以赵霁的反应速度以及其精湛的车技,他一定能带着乔以成功逃出去。 但跟踪老驼背不同,只能远远地跟在他身后,因为旁边都是些田间小路,车子无法驶过。 一旦被发现,能不能在这块陌生的地方侥幸逃生,只能看命。 赵霁显然很清楚陆砚知让他留在车里的原因,但他没有和陆砚知争论任何。 因为他更清楚,陆砚知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就没有任何人能更改的了。 沉默几秒,赵霁点头:“好,注意安全。” 只是令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陆砚知正要拉开车门,江老驼背竟然先一步敲响了他们的车窗。 “同志,你们是外地来的?”江老驼背努力地抬着头,模样看起来吃力又难受,“我一大早就看到你们的车停在这儿了。”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蹙又立马松开的眉头,层层疑惑一闪而过。 “老人家,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陆砚知问。 江老驼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们赶紧走,再晚些时候可想走都走不掉了。” 陆砚知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阳光下的一切看起来风平浪静,清新的空气里闻不到丝毫危险的味道。 但江老驼背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句话,他眼里透着担忧、无奈、甚至还有一些愧疚。 陆砚知微微愣了愣,继续追问道:“老人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驼背的叹气声顿时更重了,他摆了摆手。 “作孽啊,都是作孽。” “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落下,不等三人回应,他转身走了。 看着他频频摇头的背影,三人对于江家湾秘密的好奇,顿时更是好奇了。 即使不牵扯到老驼背的死,这个村子也肯定是不正常的。 乔以的脸紧紧地贴着车窗,看得出来她的眼睛是极度想穿透这座村子的。 观察很久后,她问道:“你们说,这个村子会是以诈播为生吗?” 这是来钱最快的方式之一,就比如老驼背死亡一事,一场直播的打赏就已经上百万,除开平台抽成什么的,到手也依然还有七位数。 再结合他们天还未亮时在墓地听到的那番分赃不均的话,这个可能性在乔以看来是极其大的。 但陆砚知对此并不赞同。 “不像。”他说。 一来,像老驼背被死亡诈播这件事情,不是随时都可以发生的,它需要既定的事件才能发生。 二来,这种事情极其容易翻车,一旦翻车肯定立马就被曝光。 但截至目前,江家湾的人除了好吃懒做外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口风。 所以: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51章 江家湾的秘密 江老驼背小而瘦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消失于他们的视线里。 “赶紧走,再晚些时候可想走都走不掉了。” 对于他好心的劝告,三人还在犹豫要不要听,毕竟老驼背也是江家湾的。 没准是村里人察觉到了他们三人的出现,特意安排江老驼背打着好心劝告的名号,实际是为了将他们赶走。 这样的可能性完全是存在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刚才还冷冷清清的村子突然喧嚣了起来。 难道是看他们一直没有走,所以准备追出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口得了? 三人立马进入戒备状态,却始终不见车子或是人从村子里出来,只有越来越嘈杂的声音不断在空气里蔓延。 “是不是刨坟那帮人在和他们吵架?”乔以说。 以目前的时间点,和这种突然的不和谐状态来看,这件事情有着极大的可能性正在发生。 在这种内斗的时候,双方吵出来的话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因为人在上头的情绪里时,完全没有理性可言,只有满腔的自己与自己的利益。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问道:“去一趟?” 听见对方的问题和自己一模一样,两人嘴角都漾起了笑,只有乔以的心紧张的呼之欲出。 因为这件事情在她看来风险实在是太大,而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但陆砚知和赵霁显然已经做出决定,并且毫无更改的打算。 拉开车门的两人站在车窗旁,看着眉头紧皱的乔以。 陆砚知:“在车里等我们回来。” 赵霁:“不管任何人敲车窗敲车门,都不要开。”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乔以内心慌乱得像是有只猫在不停地挠抓。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未知,永远令人恐惧。 …… 陆砚知和赵霁并没有走村口的主道进入村子,而是从空墓所在的后山绕了一个大圈,穿了数条羊肠小道绕过去。 此时,江老驼背的小院挤满了人,刚才乔以所看到的那辆保姆车就停在一旁。与落败的泥巴房子相比,它显得格外醒目。 但说来也奇怪,江家湾除了江老驼背所住的房子没有推倒重建,其他的全都改头换面,变成了令隔壁村子好生羡慕的小别墅。 可此刻这个村子里人,聚集的地方偏偏又是在江老驼背这个最不起眼的小院。 这点看起来的多多少少是有些蹊跷的。 难不成这个小院里,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陆砚知和赵霁数了数目前站在小院里的人数,对比他们拿到的资料来看,除了老驼背外的所有人都在。 另外,还多了好几个陌生的面孔。 至于这几个陌生的面孔,基本可以断定是从旁边那辆保姆车上下来的。 【当初决定做这笔买卖,是大家商量后的决定,既然我们当初同意承担风险,那现在就应该有共同发财的资格!】 【对,当初我们说愿意承担风险的时候,可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如果事情的走向是预料当中的反方向,只怕是你们现在恨不得把我们所有人的家底都吸空。】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有些财它不是你的,你就不要贪。不然啊……后面有的是报应在那儿等着你。】 【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有我们所有的配合,这件事情能成功?现在事情办妥了,你们立马过河拆桥?你觉得你干的是人事吗?】 【我们也懒得跟你们掰扯过去掰扯过来的,简直是浪费时间做其他的买卖。总之,我们既然能成就你们这桩事,那自然也就能毁了你们这桩事。】 江家湾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透着愤怒与不屑,甚至说成是威胁也不过分。 他们的批判对象,是保姆车上下来的那帮人。 所以: 老驼背被死亡一事,会是外面的团队和江家湾这帮人的一次特殊合作吗? 从目前江家湾人说的这番话听来,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被指责得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又低着脑袋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最后由一个看似大哥模样的中年男人开了口。 “这次之所以能赚到这么多的打赏,全靠我们这边找人物找得好,故事编得好。” “说得好听些你们是配合,说得直接一点的话,你们完全就是白嫖。” “你们除了帮忙挖了个坟坑,入镜了几个视频,还做什么了吗?并没有。” “别人跑龙套的演员一天都才100,老子给你们一人几千,翻了这么多倍你们竟然还嫌不够?” “我看你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土狗!” “反正钱只有这么点,你们爱要不要,不要拉倒!你们村是怎么来的钱,别人不知道,老子可清楚得很,我可不会惯着你们。” 男人一句接着一句,中间甚至丝毫不带停歇的。 此外,他看着江家湾人的眼神,鄙夷而又狂傲,似乎丝毫没有将眼前这帮人放在眼里。 可他显然是忘了,这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又更何况还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 江家湾的人在对视一眼后,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几个嚣张的人。 “随意。”一个看起来像是核心人物模样的村民,不疾不徐地开了口,“爱咋咋。” 反正大不了就鱼死网破呗,他们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这是江家湾所有人此刻最为真实的想法。 但保姆车上下来的几个大哥,显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 听出江家湾人的态度后,大哥们万分不屑的神色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你们手上拿着的那些有关于老驼背一事的证据,老子随便你们曝光。” “只要你们敢,老子就把你们整个村诈骗加诈贷的证据丢出去!” “软肋这种事情,当然要双方都掌握得有,事情才能更好玩。不是吗?” 老大模样的大哥晃了晃握着的手机,狠戾的眼神透着浓浓的挑衅。 在他们看来,江家湾的这帮土包子是不可能拿自己原本可以躺平的人生来跟他们抗衡的。 毕竟,那些钱有能耐骗到手,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江家湾的这帮人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这么多年,曾经的苦日子早已经回不去,但努力又是不可能努力的。 因此,他们最后的选择,只能是一个字。 ——忍。 陆砚知和赵霁则是相视一愣。 诈播、诈骗、加诈贷? 江家湾的村民们,已经到了这么无法无天的地步吗? 还有: 老驼旧物的老驼背到底去哪儿了,是死还是活…… 第152章 来自医院的声明 在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间,江家湾的村民已经开始回击。 “是,我们是诈骗诈贷,那又如何呢?” “我们在网上贷的那些款,可没有说不还。是那些网贷公司自己非法运营倒闭了,关我们什么事?” “如果非要将这件事情丢锅给我们,那只能说,我们错就错在运气过好。” “你们这么嫉妒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们的钱基本等于是从天而降来的,跟你们这种绞尽脑汁的设局诈骗,那还是不一样的。” 这样听来,那江家湾的村民极有可能是在网贷兴起的一开始,就加入了这个行列。 但从兴起时的利滚利,再到后来的违规倒闭,中间这么几年的时间江家湾的人是如何躲避每月的定期还款的? 关键从他们建小别墅的钱,再到日常的开销,加起来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们这群连个固定工作都没有的人,是如何贷款成功的? 是有担保人,还是因为其他的歪门邪道? 陆砚知和赵霁的脑子里,问号重重。 想到这儿,陆砚知点开和周景义的微信聊天框发去消息,让他找局里的人先帮忙查查江家湾村民网贷这件事情。 不过,村民口说那句绞尽脑汁的设局诈骗,是在说从保姆车上下来的那几个大哥,主业就是诈骗? 要不是臭味相同,这两帮人又怎么可能达成得了合作呢? 此时,坐在车里的乔以一边担心着陆砚知和赵霁的微信,一边点开热搜翻动评论区。 很快,一条和当下风向完全不同的言论,涌入乔以视线。 按照老驼背儿子说的,老人是在离开医院的当天去世的。 但他当天入急诊时,身体的指标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医生还是对其用了药。 用的什么药? 这个药物的使用是否和老驼背的死亡有关系? 请医院公示老人当天从入院到出院的全部流程。 这条评论很快就被一条接着一条地回复热度,直接置了顶。 【我相信医生的医德,但这个出院即死亡,多多少少有点说不过去,除非是绝症什么的。】 【楼上的姐妹清醒点,家属说这个爷爷的身体在这之前一直都很硬朗,纯属因为被那女的栽赃,怒极攻心这才丢了命。结果,你竟然跑来质疑医生?】 【我看一楼的那个姐妹是收了乔家人的钱?这家属都把老爷子带出院了,肯定是身体已经没有异常了啊。】 【要是按照一楼姐妹说的说法,只要你是去了医院后死的,都是别人医生的锅了?】 【怪不得现在的人不愿意从医,就冲一楼那发言,我也不愿意我孩子从医。医生也是人,医生又不是神!】 乔以看着这上面的言论,三观被震得有些稀巴烂。 该网友不过是将自己质疑的地方提出来,结果迎来的全都是抨击。 世界已经如此魔幻了吗?以至于连说真话的人都不允许存在了。 乔以刚将自己的微博切换至小号,准备在这个网友的评论下说点什么,点开时发现已有嘴替抢先一步。 【我看你们才是收了钱的,别人只是对这件事情提出一个合理的质疑。结果就被你们强行曲解成质疑医生,你们这个栽赃的帽子可真的是说戴就戴。】 【既然家属说老人是怒急攻心而死,并非死于自然的疾病什么的,那就把医院那边的就诊记录和死亡证明发出来。要是嘴上说的就是真的,那谁还不会编了?】 【这要我说,网上风气现在乱成这个逼样,跟你们这帮键盘侠简直脱不了半毛钱关系。这才多长一点时间,就忘了当时追到人家乔以微博下去道歉的样子?】 【建议键盘们凡事不要急于下定论,等真相大白再站队也不迟。那个老人的儿子就是善茬了吗?一场直播收了上百万的礼物。嘴上说着不要不要,那这么几天过去了,主播怎么没有把你们打赏的钱退回来?】 原来无论再混沌的地方,也还是有清醒的人。 可能是上百万的金额属实过大,又可能是突然听到这样的风声,一经分析后觉得有道理。 很快,评论区一大堆人冲到了云涧市人民医院的官博下面去留言,要求对方出示老驼背出入急诊的全过程,院办对外的办公电话更是一秒也没有停止过响声。 这整个下午,网络上关于该事情的热度有多高,云涧市人民医院这边的后勤部就有多忙碌。 傍晚七点,云涧市人民医院针对老驼背一事出了一份极为详尽的声明。 在这份说明里,清楚地罗列从接到电话,到家里人将老驼背从医院接出去的所有时间节点,以及老驼背所有的检查报告,用药情况,还有……家属签下的放弃治疗的告知书。 事情的风向在这份声明出现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只是这份风向里,更多的是懵逼。 【这这这……这是真的吗?】 【医院加盖了公章的声明怎么可能是假的?这医生都说了检查还没有做完,他儿子就直接签了放弃书,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的医生简直没有医德,分明只是一点小问题,他非要让你将全身上下都查个遍,生怕自己提成拿少了。像普通家庭,哪有那么多的钱拿给医生去糟蹋?当然是选择出院了。】 【可为什么我听到的,是老驼旧物里面的东西真假参半。这既然连古玩的真品都收的起,会差这么点检查费吗?这根本说不通。】 【那我还听二仙同的人说老驼背无儿无女无亲人,那视频里他的那些亲人是怎么回事?从天而降的吗?】 【反正我在二仙同倒卖东西多年,可没有听说老驼背有个儿子。关键是,这儿子一出现就是签放弃治疗的告知书,紧接着就强行将人带回老家,再然后人就死了。紧接着百万打赏就朝着他儿子的腰包飞了去。这……】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这怎么听老驼背的儿子都不像是个好人。 但这个世界,真的有吃自己父亲人血馒头的儿子? 第153章 反转的风向 【你们难道没有发现,无论是那个oo主播,还是老人的儿子都特别会找镜头吗?看起来根本不像第一次直播的人。】 【我当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情绪上头,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甚至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这主播该不会就是老人的儿子找的,目的纯圈钱?】 【本来我觉得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的,但从现在医院放出来的这个放弃治疗的告知书来看,只能说可能性极大。】 【这件事情要是真的话,这老驼背的儿子也太不是东西了。那天下播的时候,他们还说头七忙完后,就把老驼旧物里的那些东西全部上架处理,以亏本价出售给大家。这样来看的话,哪是真的想亏本处理,分明是想骗一波是一波。】 评论区的风向在医院声明出现后,逐渐变得正常。 看着这样的风向,乔以趁机将医院接到急救电话的时间,是在和老驼背晕倒前一事,用小号发到了评论区。 该评论一出现,当天同一时间出现在二仙同老驼旧物的人,也坐不住了。 【老人晕倒的第一时间,我拨打了云涧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电话。但那边说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确定挂掉电话最多几分钟,救护车就驶进来了。当时我还以为是现场的哪个朋友比我先一步打了电话,然后又正好救护车就在旁边。】 【这件事情也太离谱了?人都还没有晕倒,医院那边就已经接到急救电话了?】 【看来这老驼旧物的店主并不是真的怒急攻心晕倒的,而是有人让他晕,所以不得不晕。】 【这背后的人可以啊,先是骗医疗资源,紧接着又通过骗取大家的同情,来获得上百万的打赏。】 【这背后要不是有团队在做局,这事怎么可能发生!】 【那老驼旧物的老驼背到底死了吗?如果没有死。那他现在被这帮人藏在哪儿的?】 【卧槽,那个oo博主的账号已经注销了!跑路了?】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骗子?我已经报警了!】 事情的走向和一开始已经完全不一样,风声终于逐渐回归到乔以他们这边。 只是陆砚知和赵霁那边,还顺利与否,坐在车里的乔以连半条消息都没有收到,这令她刚刚在热搜里逐渐落下来的心,一想到此事瞬间又提了上来。 …… 此时,江家湾的村民和保姆车下来的大哥们,因为分赃不均的问题,依然还处于僵持当中。 虽然双方手上都拿捏着彼此的黑料,但江家湾这边所掌握的料,显然威慑力更足。 这不刚才那帮狂妄无比的大哥们,嚣张的气焰至少降了一半,紧皱的眉头里甚至还透出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大哥看着江家湾的村民,以商量的口吻问道:“六四。我们最后的底线,如何?” 这是他们分六成走,江家湾这边的村民拿四成的意思。比起最开始的九一分,可以说是诚意十足了。 从江家湾村民脸上舒展的表情来看,他们对于六四这个分成比例还是较为满意的。正要松口,站在人群最前面领头的那个村民,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因为他手机听筒的音量极小,所以没有人听得到另一端的人说了什么。 只见他不停地点头,口中只有嗯、好、我知道了。 两分钟后,该村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挂了电话。 “六四也不是不行,我们六,你们四。”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从一成到四成再到六成,在大哥们看来,这江家湾的村民们未免也有点太贪婪了。 只是压根儿还来不及开口回怼,挂断电话的那个村民,已经将自己的手机先一步怼到了他的眼前。 而手机屏幕上,正是云涧市人民医院的那个热搜界面。 大哥们的面色随着手指在评论区的滑动,而逐渐铁青。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就精准甩锅乔以,怕的就是医院这边一旦被冤枉,直接将这些证据丢到网上。 万万没有想到,这越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不过,这件事情的发生也算是在他们预料之中的,因此有着现成的应对预案。 想到这儿,大哥们紧蹙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 “到底是你们六,还是我们六,这都好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好这场风波,否则一不小心,整件事情可就都功亏一篑了。” “事情一旦发展到那样的程度,我们只怕不仅分不到钱,还得进监狱啊。” 大哥说到这儿,别有深意地叹了一口气,几分好言相劝里,又透着几分威胁。 但江家湾的村民们始终保持着清醒。 “这件事情如果按照我们事先计划的应急方案走,那我们村这边还得负责去殡仪馆给你们偷骨灰,不然回头那墓地一旦被人挖开,里面空空如也,这不等于自爆吗?” “所以,在没有见到那六成的钱到账前,这件事情我们是不会配合的。” 收回手机的江家湾村民,神色平静地回应道。 一定是老天都在帮着他们,不然网友们怎么可能突然怀疑到这帮装儿子的人身上? 至于去殡仪馆偷骨灰这件事情,原本在下葬的当天他们就可以做到的。 但出于这帮人的不信任,他们留了一手。现在来看,这一手显然……留得再正确不过。 见大哥们沉默,他又补了一句: “况且,这件事情你们才是主谋,我们不过是收了你们钱办事的棋子罢了。这就算警察来了,进监狱的人也是你们,可轮不到我们。” 原本陆砚知和赵霁以为狠人是大哥们,现在来看:真正的狠人,应该是江家湾的村民才对。 殡仪馆的骨灰都敢偷,江家湾的这帮人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怕。牛鬼蛇神人里,似乎都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忌惮。 大哥们没有同意江家湾村民的这个分法,说: “六成?你们负责去殡仪馆偷骨灰,我们负责藏好那老不死的。” “毕竟老不死的要是被人发现,这件事情我们同样一分钱都分不到。” “既然是需要双方合作才能互赢的事情,五五分,这是我们的底线。” 乍一听,确实是大哥们说的这个道理。 但冷静的江家湾村民们,却并没有因此被绕进去。 “那又如何?你们还是主谋,我们顶多也就一个帮凶的罪名。” “六四分,你们要是不同意呢,这事我们也就不谈了。” “至于你们之前说的那些要分给我们的打赏,我们都不要了。” 不要了? 江家湾村民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诉他们:合作的事情到此结束,此事从现在开始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听出他们话里威胁之意的大哥们在短暂的商量后,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头,说:“好。一手交骨灰,一手交钱。” 他们的观点始终如初。 这钱嘛,既要有能力搞,也要有命花。 因此他们绝不能进笼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笔账他们给江家湾的人记下了。 看着一哄而散的人群,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立马从一旁的小道撤走了…… 第154章 一个抢劫犯 车内。 乔以看着安然无恙的陆砚知和赵霁,悬了数个小时的心,总算是平稳落地。 她点开热搜界面,将手机递到两人中间,说:“你们看。” 很显然,刚刚大哥们口中提到的那场风波,应该就是这个了。 也正因这样,江家湾的村民那边才需要去殡仪馆偷骨灰。否则等到网友们追踪到江家湾来,再将老驼背的坟墓一挖……等到那时候,可就无法收场了。 乔以收回在手机屏幕上的目光,先是看了看悬崖上空墓所在的方向,接着又看了看陆砚知和赵霁。 “你们说,真的会有网友顺着网线冲到江家湾来刨坟吗?”她问。 oo主播之所以能拿下七位数的打赏,全靠趁老驼背一事的热度。 所以: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为了博眼球刨个可能什么都没有的坟墓算得了什么?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刨的可不是坟,而是正义。 毕竟这坟墓里到底有没有老驼背的尸体,除了刨开一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这件事情了。 因此,陆砚知和赵霁推测,老驼背的坟墓是一定会有人再去刨的。 而网友们一旦真正的参与进来,整件事情的进展肯定会直接飞升n个度。 “我们需要将他们挖开坟墓,重新放入骨灰的全过程给录下来,否则他们极有可能为了自证,而在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自挖。” “等到那个时候,不仅又能收获到一波七位数的打赏,还能再度将脏水泼回檀檀身上。”陆砚知说道。 这对江家湾这帮人和保姆车上的大哥们而言,是一个鱼和熊掌都可兼得的完美操作。 只要不遇上其他的变数,这样的操作他们是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赵霁沉默了数秒:“我们重新找条路绕过去?” 既然老驼背都已经发现了他们这辆车。那么,江家湾的其他人要么已经注意到了,要么很快也会注意到。 所以将车继续停在这个位置,就不再是一件安全的事。 另外,最熟悉江家湾的人肯定非江家湾的人莫属。 想到这儿,陆砚知的脑子里已经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 “去公安局。”他说。 赵霁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他抬头看向陆砚知:“你的意思,是寻求他们公安的力量,来做证据搜集这件事情?” 陆砚知点头:“是。” 老驼背死亡一事这边的公安即使在今天之前没有关注,以今天的热度,以及网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报警电话,现在肯定已经关注上了。 所以,由他们来展开调查、收集证据和结案,显然才是最理智的。 赵霁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随即点头表示赞同:“好。” 乔以看着迅速达成一致意见的两人,说:“那我们做点什么好呢?” 毕竟: 这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的? 陆砚知点开手机递给乔以:“听说这边的棉石烧烤不错,我们网上找家店,边吃边等回复?” 看着满屏的烤串,乔以和赵霁的肚子同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蹲守了一整天,也是时候补充一点能量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谁也没有拒绝陆砚知的这个提议:“好。” …… 县公安局。 陆砚知、赵霁、乔以三人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点。 但大会议室里的灯还亮着,谁也没有跑路。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乔以,说:“你在车里等着,我和老霁进去交涉。” 乔以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样做肯定是有别的考虑,所以她连为什么都没有问,直接点了头。 半个小时后,陆砚知和赵霁神色凝重地从办公大楼走了出来。 在看向乔以的瞬间,这份凝重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赵霁伸出手拍了拍僵滞中的乔以,说:“走,吃烧烤。” 乔以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咽回去。 在距离公安局几公里远的地方,有一家摆在路边的棉石烤肉,生意极好。 从吃客们的口音听来,都是本地人。这本地人选择的烧烤摊,肯定错不了。 “就它了?”乔以说。 话音刚落,陆砚知的车已经在路边停了下来。 选好菜后,三人挑了一个最角落处的位置坐下。还没有开口聊点什么,注意力就已经被旁边那桌人此刻正谈论的话题给吸了过去。 a:这几天的热搜你们看了吗?江家湾那边现在出了一桩诈骗案,应该算是。 b:什么诈骗案?说来听听。 a:前几年从监狱放出来的那个男的,刘什么权来着那个,就是连环抢劫案那个。几天前他爹死了,然后他跟网上的博主合作,骗了上百万的同情打赏。 c:刘中权。但他不是无父无母吗?哪儿来的爹? a:他说是他爹,网友们就以为是他爹了。这要不我说,是诈骗呢。 b:一场直播上百万?我现在去随便找个爹,还来得及吗? a:他也就骗骗外地的那些好心人了,搁在我们这儿,谁他妈不知道他就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抢劫犯。 c:妈的,不行!老子要去举报这个不要脸的人。我们成天勤勤恳恳地上班,朝九晚九,这他妈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搞到一百万,他骗就能骗到?凭啥子他这种人反而过得更好?老子不服气! b:我看网上说,已经有网友们在赶过来揭穿他的路上了。接下来啊,有好戏看喽! a:快快快!看手机,公安局这边发通告了,说已经展开这件事情的调查了,提供线索者必有重赏。 c:吃完饭一起去一趟江家湾? b:我看行!这奖金不要白不要。 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原来保姆车上那个带头的大哥叫刘中权。 几年前还是一个抢劫犯,现在竟已经开上了上百万的豪车。 看来这牵涉到的案子,肯定不止老驼背这一桩。 另外: 他和老驼背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驼背贩卖了一生的古玩,所认识的人也基本都是同一圈子的。 那这个叫刘中权的男人,会和古玩扯上关系吗? 这个新出现的线索,令这件事情有转机的同时,也变得更为复杂了…… 第155章 理性的直播间观众 刘中权再次出现在oo主播的直播间,是在第二天的午休时间段。 看着直播间蹭蹭上升的在线人数,乔以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个时间选的真好。 【呀?这个主播的账号不是已经注销了吗?这是又整了个新号?准备吸完我们这帮大冤种的最后一波血,就直接跑路是吗?】 【这个节骨眼还敢出来直播,想来应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身子要是真的正,那七位数的打赏怎么没有见他们吐出来?现在网络上的这些主播们为了求打赏,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热搜上的那些质疑,不解释一波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播间里好生热闹。 刘中权看着眼前不停飞过的弹幕,委屈不已的眼神里泪水四起。 他先是看了看oo主播,紧接着将目光回到直播间的镜头。 “云涧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的电话,我们确实是提前打的。” 刘中权边说边将自己的手机点开,放到镜头面前。 手机界面上是老驼背在被吃瓜网友们冲上门攻击的第一时间,给刘中权发去的微信消息。 【儿子,二仙同这边突然来了好多人。我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你帮我打个电话给医院的急诊科。】 在收到这条微信消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刘中权已经点开医院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这和云涧市人民医院声音里放出来的接到急救电话的时间,确实是一致的。 所以: 在打电话这件事情上,刘中权确实是没有说谎的。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什么都说明不了。 无非是刘中权那帮人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件事情的发生,所以他们提前做了些工作罢了。 可能是经历的反转多了,又可能是依然还是对于那笔上百万打赏的耿耿于怀。 这一次,直播间的网友们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秒变墙头草,而是选择继续等待下文。 同时,谁也没有再像他们第一次直播时,疯了一样的打赏以表爱心。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尤其是再一想到自己的血汗钱,极有可能给的是一群骗子,喉管里的恶心程度就堪比吃了蛆一样。 【你爸只是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时候,你就已经拨打120了。那请问他还在晕厥中,你是怎么敢让他出院的?】 【你爸出院的那天我们也刚好在市人民医院的急诊,医生劝你们别出院至少劝了半小时,可你并不听。结果到家后人死了,就说是被气死的?】 【你爸给你发这个微信的时间,网友们才刚追过去,都还没有开始说什么的情况下他就喘上了。这说明,他身体的异常跟喘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感觉这个老人本来就有病的样子。然后家属正好抓住这么一个契机,讹诈了别人一把?要是他的身体没问题,怎么可能光是看到人多,就已经呼吸不上来气了?】 【对啊。另外:这个大哥当真爱自己的爸吗?但凡有那么一丢丢的爱,也不可能那么坚决地签下放弃治疗的告知?这医生都还没有说救不了呢,家属倒是先放弃了。有点东西……】 网友们的理智已经逐渐回归,谁也没有被刘中权丢出来的聊天记录给带着走。 反而还在刘中权这条自以为能成为反杀利器的证据里,精准地找到了它所存在的bug。 【医生都还没有宣布死亡,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地将老人接出院,目的不就是想他死吗?毕竟他要是不死,你怎么收获这份同情心,又怎么利用它获得这么多的利益。】 【这要我说,死亡证明和火化证明都没有的情况下,他爸到底有没有死都说不一定呢。】 【这……不会?】 【那个畜生都不如的人到底是谁,大家还是先不要着急下定论的好。】 直播间这些不依不挠的弹幕的出现,明显有些打乱oo主播和刘中权原本的计划。 在两人对视一眼后,刘中权竟嚎啕大哭起来。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的嘴巴,迟迟说不出来半个字。 跟着红了眼的oo主播拍着刘中权的后背,声音哽咽地说道: “大家也看到了,大哥这个时候的情绪实在是有些难以控制。” “但他手机里有个视频,我可以先放给你们看看,等大哥一会儿情绪好点了,再让他自己来跟你们说。” oo主播拿过桌上的纸巾递给刘中权,在听到刘中权的“你放”后,他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乔以看着主播和刘中权两人出神入化般的演技,点赞的手指头是一秒也没有断过。 怎么说呢? 刘中权手机里的视频,算是老驼背的临终遗言。 “儿啊,老汉儿气得心好痛啊。我这一辈子清清白白的,没想到入土的岁数了,反而遭人这个样子的泼脏水,唉。” “现在的年轻人在网上说话,这么不负责任的吗?我要是有倒卖博物馆古物的实力,还需要这么大岁数了,还每天起早贪黑吗?” “回头等我身体好点,我一定要去找那小姑娘当面对质,我老驼背到底啥子时候倒卖博物馆里的古玩了?为啥子这件事情,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 老驼背虚弱的躺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老泪纵横的说道。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鼻涕和眼泪混合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 刘中权在他身边蹲着,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掏出帕子不停地给他擦着脸上的东西。 “爸,你先别说话,快闭着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 “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激动,不能生气,不然一会儿血压升高了容易出问题。” 刘中权耐心地安抚着他。 但老驼背却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一阵持续且剧烈的咳嗽声后,他看着刘中权继续说道: “不行不行。你一会儿把我送回家后,就立马去找这个姑娘,我必须要当面跟她说清楚这件事情,不然我这个心憋得慌,根本喘不过来气。” “儿啊,你说我跟这个姑娘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啊?老汉儿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她这个样子冤枉我,要是不说清楚,我这就是死了都不安心啊。” 老驼背看着刘中权,一双猩红的眼睛里透着无奈、困惑、崩溃、绝望。 这一刻除了他自己,似乎没有知道他内心的委屈有多么的汹涌和澎湃。 而直播间的网友们在看完这样一个视频后,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个视频到底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想表达老人被泼脏水后的委屈和崩溃?】 【你们看他这个出院的时间,和录这个视频的时间。出院的时候都还是昏迷状态,五分钟后人就这么清醒?这是拿我们观众当傻子呢?】 【这是在嘲笑医生的医术不精吗?在医院用了那么多的药,半丝反应都没有,一出医院生龙活虎?】 【离开医院就好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是一个陷入晕厥再醒来的人,一开始状态是不可能这么清醒的。我上次一个小晕倒,醒来后光是回神都回了半天,他这明显有问题。】 【我赞同楼上所说的。而且你们看医院晒出来的那些检查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所以,即使是受到刺激突然晕厥,这晕厥时间多多少少有些过了……】 【这个该不会是装晕的?但后来突然死亡,又是因为啥子?我感觉这件事情说着说着,怎么越来越玄乎了?】 直播间里,网友们一本正经的讨论,令oo主播和刘中权的脸上,都出现了明显的慌乱。 因为这样的走向,完全不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殊不知: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156章 徒手刨坟 【卧槽,刘中权!!】 【直播间的兄弟姐妹们,这个oo主播旁边坐着的男的,可是我们当地出了名的连环抢劫案的主谋!】 【我就说这个大哥怎么有点熟悉,原来是他啊!敢情大哥现在不搞抢劫,改行诈骗了?怪不得这短短几年的时间,连百万豪车都开上了!】 【话说刘中权被抓的时候,不是说的无父无母吗?怎么这被抓进去几年再出来,父母竟然从坟墓里原地复活了?】 什么? 刘中权竟然是个抢劫犯! 什么? 刘中权还他妈的无父无母! 直播间的网友们在看到这几条弹幕后,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立马退出直播间,接着再在网上一搜。 果然: 刚刚发那几条弹幕的网友们,说的……都是真的。 刹那间,直播间里满屏都是“卧槽”“去你妈的”“骗子”……这样的愤怒字眼。 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无论是oo主播还是刘中权本人,此时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平静得堪比死水。 甚至连刚刚那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来的慌乱,都一起消失不见了。 “难道抢劫犯就不配重新做人了吗?” “是,在进监狱的前一年我爸妈就都死了,我确实没有爸妈。” “驼背是我生下来就认了的干爹,他这一辈子没有结婚,也只认了我一个孩子做干儿子。我从小就叫他爸,难道就必须得有血缘关系才能是父子吗?” 刘中权说出这番话时,两眼猩红且愤怒。 这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他这是在替自己,替和老驼背之间的关系鸣不平。 但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都很清楚,他这明显是表面波澜不惊,内心早已慌得一匹的表现。 见刘中权情绪有些过于激动,oo主播立马开口帮腔。 “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吗?” “要是他出狱后没有好好做人,警察那边肯定早就给他抓进去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可能还安然无恙地坐在直播间里,不是吗?”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听起来似乎一点毛病都没有。 但紧接着,另外一个视频的出现,直接将这件事情再度翻了一个圈。 是乔以上传到网上去的,江家湾村民刨坟的视频。 【我的天!坟墓里面并没有尸体!就算江家湾这边不准土葬,那墓里面也该有骨灰才对,不是吗?】 【这是不是说明老驼旧物的那个驼背没有死?那人去哪儿了?】 【卧槽!老驼背该不会是被这个什么权,直接给干掉了?】 【这件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看得出来,现在的经济是真的不太好了。连骗子骗人钱都骗得这么完整……】 【想到我还没有骗子努力,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此时的oo主播和刘中权相视一愣,坟墓里原本没有尸体这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曝光出去了? 但这份愣怔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在直播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眼下……根本不怕查! 深吸一口气,看完视频的刘中权边擦脸上的泪水边抬起头,语气极度真诚地说道: “我不知道这个视频是谁拍的,也不知道拍摄这个的人为什么要恶意剪辑。” “我只知道,没有人会拿自己亲人的生命开玩笑,更没有人会在自己亲人死后,都让他不安生。” “我爸说了,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清清白白地走。没想到他现在人走了,也还有人继续泼脏水。” “他走之前,我们没有机会找到那个女的当面对峙。但他已经死了,我决不能让这盆脏水继续泼向他。” 话音落下,坐在椅子上的刘中权站了起来,接连深呼吸数次后,他做出了一个惊呼直播间其他人的决定。 “不是说我爸诈死吗?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去看,我爸到底是不是诈死。” “人死之后还被人挖坟,确实很……但我清楚,我爸更在乎的是清白。” 所以: 刘中权这是准备直播刨老驼背的坟墓? 直播间里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狠人,但狠到像刘中权这种地步的人,他们见过的属实屈指可数。 看着两人朝着屋外走去,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都很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 …… 后山,悬崖边。 “爸,原谅儿子无能,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清白。” 刘中权跪倒在老驼背的坟墓前,一字一哭泣地说道,看得直播间那群原本已经对他失去信任的网友们,又情不自禁地朝着他那边偏了过去。 【他这个表情和情绪,演不出来的?】 【要是能演到这样的地步,演员岂不是都全都给他干掉了?】 【他还真开始动手刨土了,唉。看着这一幕真的好难过,要不是迫不得已,谁会做这种让亲人死了都不安生的事?】 【刚刚挂出来的那个视频要是假的话,那拍摄和剪辑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现在的人,是一点都不讲究因果,也一点都不害怕报应的吗?】 直播间里的弹幕一条接着一条,无论网友们说什么,刘中权这边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复。 他半蹲在老驼背的坟墓前,两只手一点一点地刨着坟,网友们看着他一双手,从干净到被泥巴塞满指甲盖,再到渗血。 于心不忍的网友们向主播提出,让他拿个工具再继续刨,别再徒手了的要求。 oo主播看到这种要求的弹幕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回应道: “大家都觉得人死了就什么感知都不会有了。可在他亲人的心里,他还是会疼的,所以舍不得让他疼。” “我从小由我奶奶带着长大,送她去殡仪馆火化那天,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小心将她的尸体摔了一下,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到失声。”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很矫情,可是那一刻……我就是觉得奶奶会疼,会很疼。” oo主播说到这儿,整个人的情绪突然都崩了,哭得甚至比刘中权还猛。 “所以,所以……,所以我特别理解他徒手刨坟的这个举动。” 如此崩溃、泣不成声的程度,别说给直播间的其他观众们了,连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都被直接干懵逼了。 现在骗子的演技已经到了,原地都能拿奥斯卡的程度吗? 三人面面相觑。 只是: 理解归理解,理解在事实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坟墓被刨到底的那一刹那,直播间内外的人,都傻了。 没有尸骨。 也没有骨灰…… 第157章 被揭老底 乔以看着直播间里出现的这一幕,两只眼珠子瞪得堪比铜铃般大。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惊讶到连说话都变得卡顿起来。 陆砚知和赵霁相视一望,从两人同步摇头的动作来看,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尸体!我的天!所以刚刚这个大哥徒手刨了半天,敢情不是怕死人疼,而是在拖延时间?】 【这这这……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场面突然变得有点尴尬,这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吃瓜那么多次,但把瓜吃成连续剧和狼人杀,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这……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反转吗?】 刘中权坐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坟墓底,又看看oo主播。 难不成是江家湾那帮畜生,将骨灰装进来后又悄悄地给拿了出去? 毕竟除了他们那帮贪得无厌的狗,也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了。 可从殡仪馆里偷来的骨灰,是他们亲眼看着埋进去的。 并且在骨灰埋进坟墓后,为了预防江家湾的村民们搞出什么幺蛾子,刘中权他们还特意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蹲守在墓地的附近。 截止目前,他们谁也没有收到与这件事情相关的任何消息。 所以: 骨灰这种东西,难道还能自己不翼而飞吗? 这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此来看,这件事情也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 即:骨灰被别有用心的人偷走了。 那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到底是谁呢? 看着直播间里陷入僵持的刘中权,乔以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看向陆砚知,说:“会是这边公安局的人操作的吗?” 陆砚知晃了晃一直拿着的手机:“不确定,我这边暂时没有收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他们和这边的公安局沟通的方案,仅仅只是证据的搜集。 赵霁的眉心骤然一缩:“会是他们临时将这个计划做了更改吗?” 陆砚知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 【我是江家湾隔壁村的人,这个刘中权完全就是在放屁,老驼背压根儿连江家湾的人都不是,又怎么可能成为他的干爹?】 【这个江家湾,所有人都是骗子!】 【我之前是网贷公司的,江家湾人一夜暴富的钱里也有我们公司的钱。】 【这帮出生贷了我们的钱,谁要是敢去要,他们整个湾的人一起帮忙作假,帮忙反抗。整个湾里没有一个好东西!】 【你做网贷的,你们那么高的利息,你们就是好东西了吗?】 【是他们自己要来借的,又不是我们绑着借的,怪我喽?】 【江家湾的小别墅全都是网贷公司那边搞来的钱?牛逼啊!】 直播间在这瞬间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沉默的人只有刘中权和oo主播,两人显然没有想到彼此的老底竟然都被挖了出来,眼下着实很难收场。 就在这个时候,直播间里突然走进来一群身着警服的人,其中一个在出示完自己的警号后,直接关掉了直播间。 “还真是这边公安局实施的计划啊。”乔以叹声道。 赵霁看着陷入沉默的陆砚知,说:“去公安局一趟?” 刘中权和oo主播被抓,他们身上所犯的那些事自有这边的公安局来继续调查,而他们要的是老驼背的下落,以及他老驼旧物里突然消失的,归属于各个博物馆的文物。 陆砚知站起身来,拉开一旁的车门坐了进去:“走!” …… 公安局。 到停车场的时候,坐着刘中权和oo主播的警车,也正好在门口停下。 陆砚知和赵霁一直等到公安局的人将那两人带进去,这才下车朝着办事大厅走去。 “老驼背人去哪儿了?”陆砚知问。 刘中权显然不清楚陆砚知对这件事情的知情程度,他冷冷地睨了陆砚知一眼,答道:“江家湾最破的那个房子,就是老驼背的家。” 陆砚知也没有跟他废话,直接点开江老驼背和老驼背的照片丢到他面前,呵声一笑:“你是在告诉我,这两个人是一个人?” 这两人虽然都是驼背,但是身高、体型、神态,完全是两个极端。 “油安村的老驼背都死几十年了,身份信息也能被你们扒拉出来。我猜,他肯定想不到自己还能以这种方式复活。” 看着眼前的照片,再听陆砚知这么一说,刘中权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僵硬,紧接着直接陷入沉默,最后索性什么也不肯说了。 当前,整个江家湾的人都被带到公安局这边来做笔录了,但oo主播目前的身份还不得而知。 所以他身后到底还有什么人,有多少人,陆砚知和赵霁也不知道。 正是因为不知道,两人也不敢在这种空湾之际去来个地毯式的搜索。 而刘中权和oo主播两人的嘴严得堪比粘了502胶水,两人怎么撬都撬不动。 走出审讯室,赵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问道:“等他们的人先过去,我们凌晨以后再去复搜?” 零下十几度的深夜,正是睡大觉的好时机。即使oo背后还有另外的团队人员,在这种天气下蹲守到天亮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老大都被抓进去了,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谁愿意出头来冒这个险,等同于是在给警察招手,说:我在这儿,你快来抓我。 因此,成功复搜的概率在赵霁看来至少是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陆砚知抬起手表,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眸色微微一沉:“好。” “江老驼背也来局里了吗?”他又说。 赵霁迅速扫了一眼刚刚拿到的名单,回:“除了江老驼背,江家湾的人都来了。” 江家湾除了江老驼背以外的人都来了? 陆砚知听到这个答案后,神情出现了明显一愣,回过神后立马朝着停车场冲了过去:“走,立马前往江家湾!” 江家湾所有人都来了,偏偏和这件事情牵涉最紧密的老驼背没有来? 到底是他没有被人发现,还是被人藏起来了。 在陆砚知看来,这是一个急须知道答案事情…… 第158章 躲在地下的时盘 陆砚知、乔以、赵霁三人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们在江家湾的地图上画了数条不同颜色的线路出来,最终决定选择最偏僻的那条路,绕进村里。 此时的江家湾,安静得连杂草被风吹动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但走着走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入耳朵。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默契地躲进了旁边的庄稼地里。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旁,围了八个看起来大概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从他们挺拔魁梧的身姿来看,个个都应该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练家子。 只是这样的时间点,这样的一群人,出现在江老驼背这个小院…… 压根儿不用细想也知道,这背后肯定藏着点东西的。 下一秒,令三人同步冷气倒吸的事情发生了。 江老驼背的驼背……竟然是用道具伪装出来的。 他们其实想过千万种江老驼背藏在背后的身份,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无数身份的背后还会有这样一个小插曲。 此时的江老驼背身子笔直的站在那群人的面前,一张一合的嘴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加之他声音分贝又极小,所以躲在庄稼地里的三人谁也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 乔以瞬间联想到,江老驼背那天好言相劝他们三人赶紧离开江家湾的场景。 “我们现在已经在他们的关注区里了吗?”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声音压得极低地问道。 赵霁转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好在他们从公安局出来时换了一辆本地牌照的车,现在这辆车正停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底。 这个地方的位置极其偏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也没有两个人从这经过。即使就是那么巧合的被人发现,一看车牌号本地的,再一看旁边的帐篷,路过的人只会认为是哪几个本地人发疯,大半夜的露什么营。 根本不会想到,这几个人的出现会跟江家湾的事情有关。 说话间,刚刚还站在江老驼背面前的那些男人,已经走进了他的屋子。 从屋子的外形来看,这么几个大男人一进去,肯定直接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关键是这么多个大男人同时呆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这……到底是要完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 接下来的事情,是不付费也能看的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突然出现的沉默,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老驼背的小屋子,片刻都没有移开,生怕稍有偏差就错过什么了重要的信息。 但江老驼背并没有一起跟着走进去,他走到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树旁坐了下来,紧接着点起一根烟。 烟圈缭绕间,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紧皱的眉心堪比山间枯死了的老树藤蔓,看起来似乎正在为了什么事情而苦恼着。 电话铃声的响起,令他疲倦的神情变得极为不耐烦。然而,他的嘴角却在伸手摁下接听键的时间,漾得堪比十五的月亮还要亮,还要弯。 “东西已经在装了,明天就能到云涧。” “江家湾今天被地毯式地搜索过,如果一下突然出现数量车,肯定会引起怀疑。” “我们这边的计划大概是在一周的样子。对,一周之内肯定能将这边的东西全部运到你指定的地方,我办事野哥难道还不放心吗?” 他恭恭敬敬的语气,在躲在庄稼地里的三人听来,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确定性,这通电话是来自他的上家。 只是: 东西已经在装了? 云涧? 野哥? 这几个词令三人的神色瞬间僵硬。 江老驼背口中的这个野哥,会是那晚将她拖至小树林,然后开启直播求打赏的那个野哥吗? 从赚取直播间的打赏这点来看,完全相同。 “东西送过来后一直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保存,绝对没有拆开过。现在我们就用这个原包装将它运回云涧,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好好好,谢谢野哥,我都知道的。” 江老驼背谄媚的笑着,但在挂掉电话后,面色立马沉了下来不说,还重重地“呸”了一声。 从他的这个动作来看,显然对打电话来的这个人是极度不满的,至于他刚刚为什么又那么恭恭敬敬。 答案很简单: 要么有利可图,要么权势使然。 只是听筒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埋在这个破败小院里的东西,到底又是些什么东西? 刹那间,无数的问号一起涌向三人的头顶。它们不停地盘旋跳跃,越搅越乱。 刚刚一股脑地挤进江老驼背那小房间的猛男们,也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和进去前不一样的,是此时的他们手上抬着大木箱子。 而从这些木箱子的包装程度和状态来看,里面装着的东西很大概率上都是易碎品。 乔以的第六感从她脑子里猛然跳了出来。 “会是老驼旧物里面的东西吗?”她问道。 赵霁一愣:“金条?” 陆砚知:“为什么会想到金条?” 根据调查出来的资料,江家湾人人身上都是背着网贷的。在小别墅修建起来,该买的家具也都买齐后,剩下的钱再留到银行卡上,肯定是不安全的。 这万一哪天不幸进去了,岂不是只能全部充公? 可换成金条就不一样了。 一来,这金条存放的位置只要他们不说,别人想要找到几乎不可能。 二来,黄金不管在什么时期都是能流通的,这种转换方式相当于已经将他们贷款来的钱,都洗了一遍。 这样一来,安全系数也变得高了不少。 听完赵霁的分析,乔以点头附和:“这么一听,我觉得你这个可能性也极大。” “哐当!” 正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男人手上的箱子突然砸落在地。 上一秒还坐在树下的老驼背立马冲了过来,速度堪比百米冲刺,看得三人面面相觑。 男人刚才还冷如冰山的表情,此刻宛如大难来临。 他看着老驼背,声音抖得就像心律不齐的心电图:“大哥,怎么办?” 江老驼背抬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紧接着在小的木箱子前蹲下,开始拆卸。 好在东西完完整整地屹立在箱里,并没有因为刚刚那不小心的一摔就变得四分五裂。 这令男人惨白的面色瞬间恢复了血色,江老驼背见状也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但缩在庄稼地里的三人,却是瞬间屏住了呼吸。 ——时盘! 第159章 一场意外(上)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在乔以手机的亮光下,是无声挥舞的浮尘。 以前住院,身边有张恩露的陪伴,她们两人之间总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所以乔以根本不知道孤单是什么。 但这个夜晚,她知道了。 而比起一个人所带来的孤单,乔以更多的是无力。 可人总是要学着什么都一个人承担的。 因为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永远都只有自己。 她甚至开始想,如果自己这一辈不结婚不生子,那以后指不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人都死了,尸体会被如何对待,她也不知道,倒也就没有任何所谓了。 乔以其实并不想胡思乱想,但她也不知道是夜里的风太凉,还是傍晚发给陆砚知的那条微信,他到现在都没有回。 这才导致了她在凌晨三点也依然还在翻来覆去。 正准备摁呼救铃找护士求个安眠药,病房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但在亮之前,乔以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 想起朋友说的,医院的每间床都睡过已经死去的人,乔以后背顿时毛骨悚然,冷汗迷离,直接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了起来。 陆砚知站在病床边,看到的就是直挺挺的躺着,头盖白布的乔以。 要不是她放在一旁的手机里正播放着某视频,陆砚知就要误以为她这是……死了。 他半俯下身子,将头靠到乔以耳边,低声说:“闷不闷?” 声音有些熟悉。 但鉴于音量过小,乔以听得并不是那么真切,所以她的两只手依然紧紧地抓住被子,不肯松开,但她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 五分钟后。 场面依然还在僵持。 陆砚知是真的担心她将自己捂死,再次开口时,他将音量提高了几分,“檀檀,是我。” 陆砚知来了? 乔以原本是想先拿过手机看看微信,陆砚知有没有发消息来什么的,但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拦在了外面。 一个松懈,陆砚知的手已经将她捂住的被子拽开。 四目相对间,乔以紧绷的身子总算是松弛了下来。 “你……你怎么来了?”乔以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陆砚知能感觉到她情绪的低沉,但不知道她的低沉是因为什么。 他拉过一旁的陪伴椅在她床边坐下,“刚从解剖室出来。” 不等乔以开口,又说:“你怎么还没有睡?” 此刻的乔以像极了上学时期被老师捉包的学生,面颊两侧顿时红了一片。 但乔以还是如实应道:“睡不着。”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又问:“是在害怕吗?” 乔以当然不是因为害怕,但见陆砚知帮忙找了一个理由,她自然是立马就接了过去,“是。” 陆砚知伸手,将她紧握的手机拿到了旁边放着,说:“现在可以睡了。” 乔以嗯了一声,随即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是陆砚知的出现,令她内心变得安稳,还是说熬到现在身体已经极度困乏,主动需要睡眠,总之乔以很快就沉沉睡去。 只是这份睡眠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从五点半护士开始到各个病房走动,乔以就进入半醒半梦的状态,再紧接着各个病房的护工也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护士推车的声音,护工们和病人的说话声、咳嗽的声音、洗漱的声音…… 乔以彻底醒来。 低头一看,昨晚被陆砚知平放下来的陪伴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了起来。 而躺在它上面的陆砚知,也已经没有人影。 乔以侧身,从床头柜上取过手机,点开陆砚知的微信。 【临时有个案子,我去单位了。】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没有任何人是容易的,乔以想。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带过来。】 乔以看着手机上陆砚知发来的消息,很是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学校门口的烤肉,可以吗?】 乔以原以为陆砚知是要拒绝的,因此正准备换一个,不料消息才刚发出去,那边就有了回复,说:“好的。” …… 似乎是察觉到了乔以的担心,陆砚知说:“要耐心。”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夺,而有争夺的地方势必就有死亡。 而这一切的产生,都是需要时间的。 “我明天要去隔壁出差,你要一起去散散心吗?”陆砚知问。 乔以犹豫了一下,“会打扰你工作吗?” 陆砚知想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只能晚上陪你走动走动的话。” 乔以笑了笑,“当然不。” 这是一座错落有致的城市,和位处平原地区的云涧相比,多了不少的风情,但也多了不少的爬坡上坎。 “你行吗?”陆砚知问。 “千万不要说一个女人不行。” “不然呢?” “不然她就会马上倒地,然后想方设法的将这个锅丢到你头上。” 陆砚知被她逗笑。 高中时期那个古灵精怪的她,好像正在一点一点的回来。 “你溃疡了不能吃火锅。” “没事,我可以接受微辣。” 一口毛肚,一口红糖冰粉,乔以内心所有的悲伤,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吃喝二字。 但凡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那就再加上一顿串串、一顿烧烤、一顿烤肉、一顿烤鱼……总会解决的。 水土不服这件事情,乔以是想过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竟然在一个吃喝都和云涧大同小异的隔壁城市,水土不服了。 在连续跑了十几次厕所,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后,乔以点开陆砚知的电话号码拨了出去。 “我可能需要去医院。” 听筒里的陆砚知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就在乔以想他是不是又睡过去的时候,房间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清脆的门铃声里,还夹杂着陆砚知极小的声音,“檀檀,是我。” …… 医院。 凌晨x点的急诊室,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新生,也每天都有人死去。 “檀檀,你有没有想过把某红薯继续做起来?” 陆砚知问出这话的时候,乔以正低头刷着某红书各种骂她的评论。 “不了。网络的力量我这一次已经体会到了。” “它既能成就一个人,也就毁了一个人。” “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被他们所左右,是我目前最想要的状态。” 第160章 一场意外(下) 在乔以的惊诧中,乔昌清耐心的解释道: “我和奶奶每个月付你一万的工资,你周一到周五的的任务是负责接送我们上下班,准备早餐和晚餐,一周五天不得重样,并安排餐后活动。” “周末安排一天外出活动,活动中你既要是导游又要是摄影师,还需要是我们食物的补给师。” “每月一次外出旅行,具体工作内容如上。” “外出所有经费由小珍买单。” 全职妈妈、全职女儿这样词,乔以在网上已经刷到过不少次了。 家里人的目的都是想帮助自己的孩子及时的调整状态,再次出发。 代满珍和乔昌清的目的也是这样。 因为他们直接给乔以钱,乔以肯定不会要,即使收了,以他们对她的了解,也是会愧疚和不安的。 但这种付出劳动才能获得的报酬,是具有个人价值的,最主要的是他们想在乔以最难的状态下,陪在她身旁。 乔以的眼眶有些红,她明白他们的爱。 乔昌清和代满珍是一日三餐,甚至连同周末都可以在医院的员工餐厅吃饭的。 乔以小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不是在学校,都是在医院食堂吃的,既好吃又营养均衡。 他们这分明是想多陪陪她,生怕她一个人在家就不好好吃饭什么的。 “请问乔以女士,你愿意接受我们的聘请吗?”代满珍和乔昌清竟郑重的拿出聘书,摆在乔以的面前。 乔以顿时热泪盈眶,“我愿意!” 三人一起,在聘书上签下了各自的名字。 28度的客厅,温度刚刚好。 乔以睡在陆砚知旁边的长躺椅上,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滚烫的雾气。 这是她期待了好多好多年的场景,但好多好多年都没有真正的得以实现。 而人生还能有几个这样的年数,屈指可数。 乔以决定,等到双龙九凤冠的事情结束,就和陆砚知摊牌这么多年的感情。 陆砚知是在夜里三点醒来的。 客厅里柔和的灯光与舒服的温度,令他有些心生恍惚。 乔以已经睡着了,她躺着的那个长椅其实是有些硬的,睡着应该不太舒服,但她的面色却是极为舒展的。 可能是客厅温度微微有些高的缘故,她平日里白嫩的面颊此时看起来红彤彤的,像极了盛夏时份,云涧那美得总是上热搜的晚霞。 令人忍不住的想要伸手触碰,但陆砚知没有动,他怕吵醒她,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美好。 他就这么看着她,直到自己也再次睡了过去。 …… 陆砚知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精神抖擞的出现在解剖室了。 “砚哥,你今天是打了鸡血吗?” “陆狗,昨晚这是终于睡着了,是吗?” “师父,你今天状态这么好,该不会是昨晚睡在乔乔姐的家?”周景义眼泛亮光的问道。 这两人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陆砚知微微抬头,看着比自己还激动的周景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淡声道:“尸检报告写好了吗?” 一提及工作,周景义想要继续八卦的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激昂的语气瞬间低沉了下来,“还没有,师父。” 陆砚知嗯了一声,“那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呢?等我帮你写吗?” 这倒是大可不必。 下一秒,周景义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他面前。 但坐在办公桌前的陆砚知,却陷入了沉默当中。 因为昨晚的确是他这一个月来睡得最好的一场觉。 这一刻的陆砚知终于相信了网上的传言,即: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安眠药。 …… 可如果是别人的怀抱,她还想靠吗? 冷静下来的乔以问了问自己, 而她最后的答案:是不想。 乔以躺在沙发上,见陆砚知伸手,准备将厨房的门合上,她立马出了声,说:“我害怕。” 陆砚知立马松开了手,又将屋内所有的灯都摁亮。 温暖的灯光逐渐驱散了乔以身上的冷意,她渐渐平稳了下来。 陆砚知给她煮的红糖水,煮的时候他还没有忘记贴心的又切了两片生姜丢进去。 “谢谢。”乔以伸手接过陆砚知递来的杯子,捧在手心的一瞬间,暖意从心直接蔓遍全身。 “你刚刚淋了雨,要喝一点吗?” 陆砚知犹豫了一下,“好。” 别人举酒杯相碰,她和陆砚知举红糖水相碰。 奇奇怪怪的体验又多了一份。 …… 见陆砚知迟迟没有回复,乔以在聊天框里再次输入“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帮你退掉。” “我很自在。周末见。” 伴随在陆砚知这条消息后面的,是一张照片。 荒山野岭间,躺着一具头盖白布的人。 乔以从图片里看不出来他们的性别,也看不出来他们的年龄,更不看不出来他们又是谁的某某。 但她知道,陆砚知在忙。 乔以没有再发去消息。 …… 陆砚知微微怔了一下,“不怕老张家的人追着你打,找你索赔吗?” 乔以听到这话,上扬的唇角里尽是苦涩的笑意,“他们不会发现的。” “你定了具体的时间告诉我,我陪你去。” 这一次,乔以没有拒绝,她极其爽快的点了头,“好。” 乔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在梦里梦见了过张恩露很多很多次。 在这很多很多次里面,张恩露就一句话。 “乔乔,我叫张恩露,不叫张zd” 生前的张恩露靠着自己的努力,更改了名字。 现在她死了,那就由自己来替她实现。 乔以无奈一笑,眼角的泪水也在这个时候滑落一地。 “五十年后,我们还能坐在一起,看看风景,聊聊天吗?”陆砚知问。 五十年后,他们都是快奔八十的人了。 能活到那个时候吗?乔以不知道。 但陆砚知这样问,代表着在他心中,她至少是他老了也还想继续做好朋友的人。 从青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中年、再从中年到老年。 他们都有一起看风景,这远比风景本身更令人动容。 以至于乔以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眼睛,再度红了起来。 她笃定的嗯声点头:“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一定可以。” 第161章 五辆面包车 时盘竟然在江家湾! 这是不是说明,乔以的第六感极有可能是准确的? 此刻摆放在这个院子的木箱子,里面装得全都是老驼旧物那些突然消失的文物? 陆砚知和赵霁看了看乔以,又看了看木箱子。 而从刚才老驼背接电话的内容来看,这些东西的主人显然另有其人。 不过: 这个其人到底是他口中喊的野哥,还是另外的人? 这一时间,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现在怎么办?”乔以问。 赵霁说:“把车牌号给周景义,等这辆车进入云涧后,让周景义那边跟一下。” 他们要是从江家湾一路跟回云涧,嫌疑太大,容易被发现。 陆砚知嗯了一声,随即点开周景义的微信,将院子里这几辆车的车牌号,都一并发了过去。 目前停在院子里的车,一共有五辆。除了车牌号不一样外,每辆车连破损都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正常状态下肯定是达不到的。因此,大概率是人为造成的。 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确,为了在运输过程中混淆旁人的视线。 至于这些木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只有搬运木箱子的人才知道。 所以在木箱子的外观,车辆的外观都完全一样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真正运输的东西到底在哪辆车上。 而车牌号是唯一能辨别他们的东西,并且能否辨别成功,这还得看这帮人的安排。 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在中途绕至某个地方,连车牌都直接换一遍? 此时,大小不一的木箱子还在陆陆续续地从那间小屋子里被搬出来。 很显然那间小屋子是藏有玄机的,因为这么多的木箱子,内部空间根本放不下。 “能从轻重度上辨别哪个木箱子里,装的有东西吗?”乔以说。 只是话刚说出来,乔以就发出了叹息声。大多数古物的重量都比较轻,以这些大哥们的臂力,着实很难分辨出来。 至于那些大件的古物,以这些箱子的大小来看是装不下的。所以要么是还没有搬出来,要么就是藏在了别的地方。 陆砚知唇角微微一扬:“再看看。” 赵霁轻声感慨道:“怪不得整个江家湾只有这个院子这么原生态,原来东西都藏在这儿的,有点东西啊。” 乔以认真地观察着院子里的每一个箱子,只恨自己没有透视眼:“双龙九凤冠,会在这里面吗?” 听到她这么问,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地应道:“极有可能。” 三人对话间,摆在院子里的木箱子已经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大哥们抬上了车。 原本以为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就算结束了,结果车辆却没有立马离去。 确认车门都锁好后,大哥们不知道从哪儿拎来了汽油,一桶接着一桶地往这个院子的角角落落泼了去。 最后,一直坐在树下的江老驼背走过来将手中的火丢了过去。 一时间,小院火光漫天。 但今夜的江家湾,每家每户都没有人。 所以没有人大呼救火,也没有人拨打119,有的只是一群冷漠地看着小院逐渐被烧成灰烬的人。 “毁尸灭迹吗?”乔以若有所思地问道。 在赵霁看来,藏在院子里的东西都被搬走了,这个院子自然也就失去它存在的价值了。 而这帮人之所以选择将它烧掉,很大概率上想毁掉的只是那条暗道。 只是单独毁暗道不方便,于是也就一起处理了。 他收回盯着火光的目光,看向陆砚知和乔以,说:“整个江家湾的人都被请到公安局录口供了,只有江老驼背逃掉了,你们没有觉得很奇怪吗?” 陆砚知点头:“奇怪,但我不觉得是上面疏通关系,让他避开了。” 因为这样的做法过于明显,旁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这么冒风险的事,江老驼背的上家是不可能做的。 那江老驼背到底是如何避开这次录口供的? ……没有人知道。 院子里的这场火一直持续到天亮,而蹲守在院子里的大哥们远比三人想的更为谨慎,竟一直在这个小院里守着,谁也没有跑路或者是坐进车里去等。 江老驼背在火势最大的时候,将他作为驼背的道具和衣服,全都扔进了这场大火里。 一切都灰飞烟灭间,他和面包车一起扬长而去,好似江家湾昨夜发生的那一切,都是幻觉。 没有人知道这五辆面包车的目的地到底是云涧的哪儿,也没人知道这几辆车是否会在中途分流,去往各自所在的方向。 一切皆是未知数。 …… 面包车离去后,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随即从江家湾出发,在绕回城里将自己的车换回来后,立马朝着云涧市区疾驰而去。 从高速路段的实时监控视频来看,这五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在驶入高速路后,很快就进行了分流,各自去往了各自的方向。 赵霁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说:“看来我们没有直接跟踪是对的。” 不然这五辆车,他们要怎么跟得过来? 乔以想起装驼背的那个男的,直接将云涧挂在嘴上,眉头突然蹙了起来。 “那他们的目的地有没有可能不是云涧?”她说。 有没有可能说的是云涧,但是云涧对应的目的地并非云涧,而是另外一个地方? 从这帮人对于烧屋子的谨慎程度来看,不太可能这么轻易地就将真正的目的地脱口而出。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再等等看。” 这个可能性的确是存在的,但没准儿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大家都习惯性地将事情往复杂的方向看,所以他们反而选择了最原始的东西。 五个小时后,令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分散的那五辆面包车又一起出现在了云涧高速的出口。 虚晃一枪? 但至于这个时候,车上木箱子里的那些东西还在不在,又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些,三人就不得而知了。 赵霁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操作真的有点要人命啊。” 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一波…… 第162章 塑料情 此时,周景义已经在高速口等候已久。 见五辆面包车依次驶下高速,他随即选择其中一辆跟了上去,剩下的另外四辆则由其他同事进行跟踪。 他们的任务很明确,绝不跟丢其中哪辆车。 听着周景义发来的微信语音消息,乔以紧皱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蹙得更厉害了。 她极其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这群人不会在进了云涧市区后再次分开,最后再次汇合。” 陆砚知取过旁边的苏打水,在拧开后递给乔以。 云涧市区各个路口都安装了监控,不管它们如何分流,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另外,要交换的东西肯定早就在上一波分流里安排妥当了,眼下再去将刚刚的戏码再演上一遍,纯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 “不会。”他笃定地回应道。 乔以接过水,一边喝一边看向车载显示屏上的地图,导航显示还有三十分钟到云涧。 在家里躺平的时候,三十分钟不过是刷几个视频的时间。但此刻,这个三十分钟漫长的宛如三十个世纪。 周景义再次发来消息,是在三人刚刚下高速的时候。 ——是白牡湾 011号的定位。 乔以看着这个地址目瞪口呆:“那五辆面包车最后的目的地,是白牡湾011号?” 陆砚知没有说话,因为这个结果同样出乎他的意料。 紧接着这个定位后面的,是一条时长约在一分钟左右的视频。 视频里面清晰地记录着,五辆面包车驶入白牡湾011号地下停车场的全过程。 赵霁在红灯前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后座,说:“这白牡湾011号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陆砚知看着窗外逐渐黑沉的天,接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谁知道呢?” 白牡湾011号他们是将里面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的,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但白牡湾里所存在的暗道和它的地下室,这两者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又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是他们至今也没有涉足成功的区域,而白牡湾那些至今也不为人知的秘密,极有可能就藏在这两个地方。 【嘀……】 突然陷入沉默的车内,乔以手机的提示音响得格外的清脆。 是新邮件的提示音。 是张恩露的邮箱来邮件了吗? 乔以低头,深吸一口气后伸出手指点进了邮箱。 【乔宝: 你知道白牡湾011号吗? 那里面的下人说,从屋顶掉下来的那盏水晶灯,价值八位数。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数字时,站在原地掰着手指头数了好几遍……千万。 我知道人与人之间向来参差,但没有想到这个参差的空间能大到这样的程度,以至于我都没敢问下人,这个千万前面的数字它到底是几。 我情绪崩溃的时候,只能把自己躲在浴室里,然后开着水龙头,和水声一起哭。 因为害怕被家里的老人听到,他们会说你都是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能这么脆弱?你这个样子,让孩子怎么拿你当榜样? 害怕被老公听到。他会说谁的压力不大,就你他妈一个人矫情! 更害怕被孩子听到……因为只有他是真正的心疼你。 可出生在白牡湾011号的陈成,他就不一样了。 他可以坐着头等舱去米兰看艺术展、去巴黎看时装秀、去罗马看斗牛、去阿根廷看足球、去俄罗斯看皇家芭蕾…… 世界那么大,我们内心的那点悲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 也是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爱去旅行了。 好遗憾啊,我们说好以后还要一起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可我不能陪你去了。 如果再出发,那就带着我的照片一起! 我很想你。】 截至目前,这是来自张恩露邮箱最长的一封邮件。 乔以很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再也见不到张恩露的日子里,她也很想张恩露。 将她手机接过去的陆砚知,在看完邮件里面的内容后,面色越发的冷沉。 张恩露去过白牡湾,也认识陈成,甚至还在陈成心情不好的时候陪着他飞了那么多的地方。 两人这样的亲密程度,显然已经超越普通朋友这样的关系。 而这一切,乔以明显是毫不知情的。 赵霁看完邮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张恩露有这么多的时间陪这个小陈总到处飞吗?” 作为一个社畜,外加一个老公丝毫不作为的孩子妈妈,张恩露的时间是不可能那么自由的……更别说还是这种说飞就飞的自由了。 乔以没有说话,她在仔细回忆和张恩露共事的这些年。 府山博物馆的工资是有月度全勤奖和年度全勤奖的,而张恩露每一次都拿到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跟陈成外出,陪着对方一起通过看世界散心的? 见乔以陷入沉默,赵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将声音又放得轻了几分,问道:“邮件里的内容,不全是真的?” 话音落下,两人听见一声极为沉重的叹息,而这记叹息声正是来自乔以。 她双手捂住脸,用力地搓了搓,而后无声一笑:“应该是真的。” 张恩露的确没有缺席过一次上班时间的打卡,因为她的缺席都是外出学习,以及和乔以单独进行外出任务的时候。 老张家向来破事一堆,这些年张恩露时不时的就要被叫回去。稍有反抗,李桂香那边就会直接以死相逼。 乔以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所以听到张恩露说老家有事要回去几天时,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任何。 并且张恩露在回来后,是一定会把那几天少干的活,都在别的地方补回去,从没有将乔以的那些付出当作理所当然过。 因此,乔以更是对她说的老家有事没有任何的怀疑。 所以,面对眼前这个新出现的情况,乔以和被人当头一棒没有任何区别。 她自以为两人是最好的姐妹,万万没有想到,在张恩露死后反倒是证明她们是塑料友情的事情……越来越多。 人生还真的是荒谬。 察觉乔以的情绪,赵霁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将目光转向陆砚知,低声道:“那现在去白牡湾011号吗?” 在听到陆砚知的嗯声后,原本就朝着白牡湾方向驶去的黑色吉普车,更是犹如挣脱了缰绳的马。 一个密集即将被揭开…… 第163章 工作室的存在 白牡湾011号。 这是乔以、陆砚知和赵霁第数次出现在这个地方了,且每一次来的发现都比前一次更为震撼。 陆砚知看着已经蹲守多时的周景义,问道:“那五辆面包车已经走了吗?” “在已知的那个出口,暂时没有看到有面包车出来。”周景义说。 至于这五辆面包车目前是在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停车场,还是已经从别的出口离开,这就是一件不得而知的事情了。 陆砚知嗯了一声,又转头看向赵霁:“实时监控路段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赵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有。” 乔以点开相册,将其中一张照片放到了大家的视线中央,说:“这是之前保存的白牡湾011号的平面图。” 白牡湾011号自从出了装神弄鬼一事后,就一直处于封锁的状态。 所以对于平面图上已知的出入口,他们第一时间进行了否定。 短暂的商量后,陆砚知指着平面图上的位置,开始进行任务分布:“我跟檀檀去这个角,老霁你去远一点的这个,周兄旁边这个。” 确定好自己位置的赵霁和周景义随即嗯声离开。 乔以和陆砚知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默契地朝着旁边的小道走了过去。 “露露来过这个白牡湾,从邮件的内容来看她甚至还是白牡湾的常客,不然不可能和陈成的关系那么近。” “但白牡湾在她来云涧时已是火灾之后,那会儿这里面早已经没有人住了。所以她修复的工作室极有可能,就在这里面。否则,她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这五辆装着老驼旧物古物的面包车出现在这里,也算是一个证明。” 等待面包车出来的时间里,乔以在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后,将自己对于这件事情的分析抛了出来。 至于张恩露是怎么和陈成搭上线的,两人之间除了情感上的拉扯外,还存在些什么交易,乔以无从得知。 只是从那天陈成拿到手表后崩盘的情绪来看,张恩露在他心中肯定占有着不轻的席位。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卫坤!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以和陆砚知相视一愣。 就在两人更偏向于卫坤只是路过011号时,卫坤竟在011号别墅的旁边停了下来,紧接着他伸手推开旁边的隐形门,走了进去。 但陆砚知和乔以这边并没有立马跟踪上去,因为对于此刻白牡湾011号里面的情况毫不知情。 一个大胆的猜测,出现在乔以脑海。 “这个卫坤该不会就是那个野哥?”她说。 陆砚知沉默了两秒:“除了身材和身高有所不同外,气质也不像,应该不是。” 对于这个观点,乔以是认同的,也正因为认同,反而更是困惑:“那他怎么会出现在白牡湾?” 从卫坤刚刚精准找到隐形门的状态来看,他对白牡湾011号显然是相当熟悉的。 而此时白牡湾里正在进行的,应该是和从江家湾回来的那堆文物有关的事情。 难不成这卫坤也跟这一切有点什么关系? “这么大体量的文物,要想凭一己之力搞定,肯定是不现实的。” “从我们对卫坤的调查来看,他这人没什么背景,也没什么能力,应该只是这件事情的参与者之一。” 陆砚知应道。 乔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文物案这件事情的主谋,会是陈成吗?” 仅是购买这些文物的成本,都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的。而后期的保存、修复、转运什么的,更是没有一个不需要花钱的。 一来,陈家有这个经济实力。 二来,陈成对这方面是极度有兴趣的,从青瓷梅瓶的事情也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懂其中的门道,并非只是买来玩玩。 陆砚知认真听完乔以的分析,紧接着给出自己的意见,说:“你不觉得陈融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吗?” 陈家的确有购买这些文物的经济实力,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能自由支配陈家的钱的人,只有陈融。 “陈融?”乔以的瞳孔骤然一缩,在恍然大悟后直接冷气倒吸,“洗钱?” 陆砚知嗯了一声。 陈氏集团现在出现了极为严重的现金流问题,鉴于青瓷梅瓶那件事情至今没有结果,昔日的那些合作伙伴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伸手。 所以,这些文物这么紧急地从江家湾来到白牡湾,必定是带着使命来的。 否则,不可能在人人都盯着江家湾这群人的时候,冒然的进行转移。 “接下来,这些文物很快就会在鬼市里流动起来。” “至于双龙九凤冠在不在其中,不一定。” “但这些东西都流动起来了,我相信双龙九凤冠肯定也不会远了。” 陆砚知又说。 “但愿。”乔以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几分牵强,几分无奈。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后天不就知道了吗…… 正想着,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极响的吱嘎声。 两人瞬间集中全部注意力看了过去,一道数米宽的铁门闯进视线,紧接着刺耳的车胎与地面用力摩擦的声音出现,再然后,是疾驰而去的面包车。 一辆接着一辆,铁门关上时不多不少,正好五辆。 从面包车这个离开的车速来看,基本能确定从江家湾运来的东西,都下在白牡湾011号了。 原来白牡湾011号既没有直接出售,也没有原地推倒重建的原因,并非陈家不差掐,而是因为它另有作用。 现在问题来了: ——他们要如何才能进入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储藏室? 收到陆砚知消息,称面包车已经从011别墅离开后,蹲守在另外两个位置的赵霁和周景义走了过来。 “陈家那边关于青瓷梅瓶的事件,局里还没有结案,直接进去搜?”赵霁问。 一阵沉默后,陆砚知摇了头。 “我们手上并没有证据证明陈家在倒卖文物,目前只有青瓷梅瓶这么一个文物,肯定是不够的。” “再等等。等这批文物在二仙同流动起来,到时候有了交易记录作为证据,再来进行这件事。” 他看着赵霁,一边阐述自己的理由,一边征求彼此的意见。 短暂的思考后,赵霁和周景义点了头:“可以。” 第164章 是谁杀了老驼背? 【你们快看我圈出来的这个地方,姓乔的那个女的也在!】 【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出现在云巅观?难不成……是她动的手?】 【老驼背一死,老驼旧物和府山博物馆之间的那些勾搭,可就只剩下那女的一面之词了。这么来看的话,这个女的杀人动机简直不要太足。】 【认同+,这女的是凶手的可能性简直太大了,毕竟这谁有事没事的往云巅山上跑?】 【老驼背肯定没有想到,这人都躲到道观来了,最后还是死了。】 【这女的既然都知道老驼背在云巅观了,要不是一心想让他死,直接用视频或者照片告诉大家,那她害死他的嫌疑不就没有了吗?哪还用得着搞出那么大一堆事情来?】 网友们的分析,看起来一个更比一个有道理。 只是: 就因为自己在现场,所以自己就成了杀人凶手? 乔以看着热搜下的评论,倍感哭笑不得。她要真的是凶手,目标人物都已经死了的情况下,她还会特意留在现场给人捉? 这个世界简直不要太荒谬! 如果真的能蠢到这样的地步,那她还能不知不觉就将老驼背给干掉了? 这样的逻辑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啥也不是。 乔以内心的迭荡逐渐平静下来。 很显然,这帮在热搜下乱带节奏的人,就是在强行给她安罪名。 至于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想来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有谁在云巅观附近的吗?赶紧过去将那女的拦住,不然一旦跑人想要再抓回来,只怕是比登天还要难!】 【现在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动不动就直接要了别人的命。果然啊,这最毒的还是妇人心。】 【还是蹲一波警方那边的官方消息,大家还是先不要着急站队得好。】 【这才隔多久,你们就忘了这女的携货款潜逃的事情吗?互联网的记忆可真短,竟然还有狗替她说话的。】 【除了骗钱跑路外,她身上可还背着双龙九凤冠盗窃案的。依得我说呢,不管是府山博物馆里的人,还是二仙同里面那些参与文物倒卖的人,都他妈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不是我吹牛逼,这女的要不是杀害老驼背的凶手,老子给你们直播吃屎!】 热搜下的评论还在继续,一条接着一条,像极了夏日里的滂沱大雨,来得迅速而又猛烈。 但乔以并不打算站出来解释任何些什么,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评论区的这些人明显是有组织有计划的。 因此,她无论说什么,最终都会被这帮人加以修饰,变成他们想她说的内容。 所以,越是这样的局面,乔以便越是要稳得住。 以不动而应万变。 陆砚知是赞成乔以的这个决定的,在嗯声之后,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赵霁,问道:“白牡湾011号那边,目前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赵霁回看着他的目光,说: “在那五辆面包车离开之后,白牡湾那边再没有任何人或者物的出入。” “这算是新的发现吗?” 这当然……算。 在那五辆面包车第一次进入白牡湾的时候,白牡湾侧面的大门是从里面打开的,这就说明当时白牡湾里是还有其他人的。 但五辆面包车离开的时候,他们透过车窗看到,离开的人数和进来的人数完全一致,而原本就等候在白牡湾里的人,是没有跟着一起走的。 此时距离面包车离开白牡湾,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难道那里面的人不吃不喝? 这绝对不可能。 不等陆砚知开口,赵霁已经先叹上了气。 “看来这011号下还真的有完整的地下室啊。”他说。 乔以听着两人间的对话,脑子里不停跳动的却是张恩露的身影。 地下室在火灾中要么没有受到影响,要么受到影响但已经完全修复了,所以它才能满足基础之上的生活和工作。 比如:文物修复。 自从收到张恩露提及白牡湾的那封邮件起,乔以的脑子一直都在认真地回想。 关于张恩露和陈成之间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熟络起来的? 而回想的次数越多,她越是确定张恩露在死之前,从未向她提及过与此事相关的任何一丝信息。 张恩露确实是她最好的朋友,而她显然不是张恩露最好的朋友。 所以,对于张恩露的秘密她一无所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拉开车门坐进去时,乔以依然还有些恍惚。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一时间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恍惚老驼背的死,还是恍惚和张恩露的关系,又或者……恍惚的是与这一切相关的所有。 黑色的吉普车正准备出发,赵霁的声音打断了它。 “你们看热搜。”他语气有些惊讶的说道,“云巅观这边就老驼背死亡一事,发声明了。” 从照片被挂上热搜到现在,时间还未到一小时。 云巅观如此迅速的反应能力,只能说……绝了。 乔以猛然回神,并立马点进热搜界面。 云巅观直接将道观内的监控视频发了上去。 从视频里,网友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老驼背死亡后,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这才出现在云巅山的山底。 并且老驼背的整个死亡过程是极其平静的,没有任何的痛苦,就那么直接睡了过去。 这段监控视频一经发出,云涧市公安局的官方号就立马转载了该视频,并说道“不信谣,不传谣。” 老驼背竟然还真的是自然死亡。 事实面前,网友们终于闭上了那张污蔑乔以的嘴。 但这件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吗? 显然说这句话……还为时过早。 乔以正要收起手机,斌子再次发来消息。 【初九妹儿,你明天有时间吗?可不可以来这个位置帮我鉴别几样东西。】 还是斌子第一次找乔以帮忙。 乔以正准备回复,是鉴别什么东西,一张接着一张的高清图片,在两人的微信聊天框里跳了出来。 而在看到图片上的那些东西时,乔以瞬间明白。 关于斌子为什么会主动找上她…… 第165章 云巅观 医护人员到云巅山时,老驼背留有余温的身体已经彻底冰凉。 他所住的房间,没有任何的打斗痕迹,身上也没有人为造成的伤痕。 如道士们所说的那样,他走得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痛苦与挣扎。 与医护人员一起出现在云巅山的,还有公安局的人。 结束现场的勘察后,刑警将住持请到一边,问道:“你们这边有他家属的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他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住持如实说道,“他生前有交代,要是哪天死了,就让我把他的骨灰随便找个地儿埋了。” 话音落下,住持点开手机,将他和老驼背生前的微信聊天记录,递到刑警面前。 刑警将手机递还给住持后,继续问道:“你和这个死者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住持的眉心微微蹙了蹙,答: “云巅观在地震中受损后,他捐了七位数给道观,用于道观建筑的修复和文物的保护。” “后来每年的那一天,他都会捐赠一笔钱给道观,见的次数多了,我们逐渐就熟了起来。” “偶尔会一起小坐,算是友人。” 老驼背第一次给道观捐赠,金额就在七位数? 陆砚知、乔以和赵霁三人,在听到这个数额后,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僵滞。 老驼旧物里要都是普通的正常买卖,这七位数只怕是老驼背攒一生才能攒下来的积蓄。 可据住持说,他后来的每年也都定期捐赠。 从道观这边的功德账簿来看,老驼背每年的捐赠都在六位数,这并非小数目。 刑警:“他常来云巅观吗?” 住持:“一年会来那么两三次。” 刑警:“他来之后通常做些什么?” 住持:“山顶有个亭子,他每次来都喜欢到那上面坐坐。” 刑警:“这个亭子是新修的?” 住持:“对,五年前他出资修建的。” 刑警:“这几年的接触中,他有向你提过和文物相关的事情吗?” 住持:“没有,我们的关系到不了聊彼此生活或者工作的那一步。” 刑警:“他牵涉到云涧最大的文物倒卖案,麻烦住持这边要是想起什么有用的信息,记得第一时间与我们联系。” 住持:“文物倒卖案?” 刑警:“对。” 住持:“好的好的。” …… 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站在老驼背生前最喜欢的亭子里。 从这个位置望出去,整个云涧都尽收眼底。 辽阔、震撼、迷人。 不得不说,老驼背生前的确是个懂得欣赏世间的人。 陆砚知轻叹一口气:“你们说,云巅观这边会藏的有老驼旧物里面的文物吗?” 爬山于老驼背的身体状态而言,是一件极其吃力的事情。 如果只是简单的功德捐赠,他只需要把钱打到道观的账户上即可,根本不需要辛辛苦苦地跑来跑去……除非这里面有他不得不跑的东西。 乔以明白陆砚知话里的意思,她沉默了数秒,说:“可能单纯就是为了自己的信仰?” 老驼背一生没有子女也没有亲人,钱这样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留着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所以,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捐赠所有的钱财,确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那老驼旧物里的那些古物,最终的去处他又是如何规划的呢? 是已经全部被转移到了白牡湾011号的地下藏室里,还是另有更宝贵的在别处? 如果仅从那天江家湾院子里文物的数量来看的话,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赵霁看着若有所思的陆砚知和乔以,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生命可真是无常啊。” 起初老驼背的突然死亡,完全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后来一个接着一个的老驼背出现,将他们的思绪搅得堪比打了死结的毛线,还要乱上一层楼。 再到没有尸体,也没有骨灰的空墓的出现。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大圈,就在他们推测老驼背还活着的时候,立马就收到了确切的……他还活着的消息。 结果谁知道,连面都没有碰上,老驼背这个人还是死了,带着他累积了大半生的秘密走了。 …… 【嘀!】 就在这个时候,乔以手机的微信提示音猛然响起。 是一条来自斌子的新消息。 【老驼背死了。】 老驼背死在云巅观。 目前知道他已经死亡的人: 道观的人。 医护人员。 刑警。 以及陆砚知、乔以、赵霁三人。 这些人此刻要么还在道观,要么正在下山的路上。 关于他死亡一事的消息,警方那边要等到回了局里才会发公告。 那: 斌子是从哪儿得知老驼背死了一事的? 那个如此忙不迭的将老驼背死亡一事的消息扩散出去的人,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通风报信风险已解除? 还是在宣告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站在亭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十分钟后,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 老驼背旧物因为老驼背死亡一事,竟再次登顶热搜。 热搜上的图片是刚刚老驼背死亡的现场图。图上有道观的人,还有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 偏偏没有那张医护人员和刑警上山后,所有人都在现场的大图。 并且,上传这张照片的人对于老驼背自然死亡一事,只字未提。 开篇一张图,开始、过程、结果全都靠网友们自己猜。 【老驼旧物那个老板,竟然藏在云巅观?这真的是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的事啊。】 【死了?早上都还好好的,突然就死了?这未免也有些太突然了。】 【竟然有人敢在云巅观直接对他动手?这个人可是真的不怕死了直接下地狱啊。】 【杀人灭口?这大白天的,也太疯狂了点。】 很显然,所有人都认为老驼背死于他杀。 毕竟他现在可是全网都在寻找的对象,要是有自杀的心,哪还需要藏到道观来? 可眼下这帮人,只有这么一张照片来作为他们推测的凭据。 毫不夸张地说,连房间地板上的灰尘都被他们放到了最大。 而这一放,火眼金睛的网友们自然也就发现了站在角落里的乔以…… 第166章 是天灾还是人祸? 紧跟在这条消息后面的,是来自白牡湾011号的定位。 从乔以目前所在的位置到 011号别墅,不堵车的情况下,所需时间在四十分钟左右。 如此算来,这的确是在昨天约定好的11点左右的时间范畴内。 一想到这儿,乔以立马收回在聊天界面的视线,抬头后先是看了看陆砚知,接着又看向赵霁,说: “我们会不会已经被陈家那边的人给盯上了?” 不然这么精准的一个时间范畴,对方是如何拿捏的? 毕竟云涧这么大,多的是两个小时也开不到的地方。那个人凭什么笃定,她能在这样的时间内赶到那边? 陆砚知看着乔以身上肉眼可见的紧张,举起一旁的现磨咖啡递了过去。 “别多想,可能就是一个大概的参考值,刚好这么巧合而已。” 冷风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像是在耳边,又像是在天边。 巧合? 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巧合,其实都是别人的蓄谋已久。 乔以知道陆砚知这样说是为了减少她的紧张,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咖啡,几丝浅浅的笑意牵强地在嘴角荡漾开来。 “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事情,似乎一点儿信心也没有。 赵霁看着陆砚知和乔以互望的眼神,他在哪儿?他为什么要早起?为什么事到如今,他依然还是狗? 悲伤的沉默了数秒,他试探性地说道:“现在……出发?” 听到他的话,乔以和陆砚知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好。” 跟踪器都已安排妥当。 为了以防万一,它们在乔以的车里、手机里、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都有安装。 …… 牛油果绿的轿跑在驶出锦溪别院的大门后,一个转弯直接朝着白牡湾疾驰而去。 陆砚知和赵霁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紧跟在她的车后。 赵霁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 “檀檀开车,这么野的吗?”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确认道。 以乔以的性格来看,开车应该是那种极其稳重的类型才对。 但此刻,她速度快得稍不留神两人就能跟丢。 陆砚知嗯了一声,说:“她自驾了很多地方,都是一个人从头开到尾,熟能生巧?” 乔以是一个经常外出越野的人,像云涧市区这种平坦的路,对她而言根本毫无难度。 眼下这样一溜烟就跑不见的速度,于她而言,已经是极其克制才会出现的结果。 突然间,赵霁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眸色立马沉了下来。 “今天这件事情,你上报局里了吗?”他问。 在赵霁看来,乔以去白牡湾011号别墅的地下室,等同于是在去狼窝。 并且,狼窝有的仅仅只是狼,但011号别墅的地下室里,一定不可能只有“狼”。 因此,这件事情如果不事先上报局里,等到晚些时候需要支援的时候再上报,可就晚了。 陆砚知明白赵霁的担心。 “已经报了。”他答。 听到他的回答,赵霁悬吊吊的心可算是成功落地。 只是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事情接下来会是那样的一个发展走向。 …… 此时,导航显示距离白牡湾011号别墅,大约还需要十分钟左右。 乔以紧张的心随着这份距离的缩减,反而变得平坦起来。 可能是既来之则安之? 又可能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也有可能,是因为陆砚知和赵霁紧跟其后的原因。 不管一会儿出现什么样的意外,他们的兜底,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乔以正想着一会儿如果在地下室里看到了陈成,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从他嘴里去获取到,和张恩露有关的消息。 “嗡嗡嗡。” 手机震动声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来电人——斌子。 斌子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难不成是鉴定的地方,临时又变了? 乔以摁下接听键,“喂,你好”的“喂”字都还没有说出口,一辆大货车突然出现了滑动,紧接着就朝着她冲了过来。 目瞪口呆中,她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大货车已经撞了上来,接连发出数声“砰砰砰”的巨响。 白色轿跑在猛烈的撞击下直接弹了起来,落地后在地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线,最终在撞到旁边的防护栏后停了下来。 此时,车子的车头已经严重变形,乔以被困在车内,视线越来越模糊的同时,身体的疼痛也越来越麻木。 大货车的司机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在人群的尖叫声中他竟然一个掉头,逃逸了! 乔以努力的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辆车的牌照,但坚持不过五秒……人直接晕了过去。 由于刚刚正好被红灯叫停,所以陆砚知在这个时候才转弯过来。 看着乔以已经完全变形的车,他慌乱地拉开车门,冲了出去:“檀檀!” 他们的视线顶多一分钟没有看到乔以。 再见到……就是这样的场景? 赵霁已经懵了,在听到陆砚知撕心的呼喊声后,他如大梦初醒般,立马冲了出去。 变形的车门将乔以卡在了驾驶室的位置,整个人已无法动弹,而陆砚知和赵霁这边无论怎么拉拽,都没能成功将门给拉开。 路过的车辆和人群,在见到车子里困了人后,立马围了过来。 确定陆砚知已经拨打了120和110后,他们参与到了这场救援当中来。 有直接上手帮着拉的,也有返回自己的车内拿过工具就开始砸的。 “那个门已经卡死了,从上面试试?” “我往左边拉,你们那边往右边。” “你把手伸进去,托着她的脑袋,放防止一会儿再把脑袋给她碰了。” “我数123,你们两边的人把车子往上抬。” “123,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边商量着更好的方法,一边配合着相互使力。 他们每个人都在为了能将乔以成功从驾驶室抱出来,而竭尽全力着。 救护车到的时候,乔以已经被抬出来平放在了地上。 看着医护人员冲上来,自发形成的人墙立马往两边退去,将中间的路让了出来。 “快给科室那边打电话,做好抢救准备。” “血型?病人血型家属知道吗?” “问下血库,ab型够不够?” 见乔以被担架抬上救护车,刚才帮忙的路人随即无声离去。 陆砚知有些慌乱地跟着坐进了救护车。 乔以则像是睡着了一般,除了胸腔还有些轻微的起伏外,再无其他的反应…… 第167章 鸿门宴(上) 斌子一共发来十张照片,分别对应十个古物。 而在这十个古物里,至少有五个来自府山博物馆。 关键这五个古物还都是之前上过展览,在大众视野里曝光过的。 那帮倒卖文物的倒狗竟然连这种人尽皆知的东西都敢倒,可见胆量之大。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这么充足的胆量。能将这样的东西搞到手的人,显然要么不差钱,要么不差权。 当然,还有可能是两者都不差。 陈家的背景,与推论出来的这个结果,有着百分之两百的契合。 但一定就是陈家吗? 倒也未必。 毕竟放眼整个云涧,有钱有权还对文物有兴趣的人,远不止陈氏一家。 只是陈家这帮人,最先闯进他们的视线罢了。 短暂的犹豫后,乔以在和斌子的聊天框里回复道: 【陈家的能耐确实有点牛啊,连这些东西都能搞到手。】 这个世界,这有钱虽然也不能让鬼推磨,但可以让人为了得到足够多的它,而毫无底线和原则。 斌子看着乔以发来的微信,点开聊天框的手指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秒回: 【谁说不是呢?】 【难不成这个世界还会有人跟钱过意不去?又不是傻……逼。】 所以: 通过非正常手段买下这些东西的人,竟还真的是陈家? 看着自己测试出来的结果,乔以随即将手机朝着陆砚知递了过去。 只是,陆砚知刚将手机接到手上,聊天界面上就出现了对方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并且接连来了两次。 消息一撤回,等同于斌子对乔以刚刚说陈家有能耐一事,没有做任何的回应。 虽然乔以的眼睛的确看到了,但她并没有截图,自然也就算不得证据。 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 所以,尽管斌子很是及时地将不该暴露的话做了撤回。 但乔以他们这边,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结论。 ——这堆文物背后的非法占有人,大概率就是陈家那边了。 撤回成功后,聊天界面的正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偏偏两人的聊天框里,就是一个来自斌子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很明显:斌子应该是慌了。 以至于这一时半会间,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可以为自己刚才那脱口而出的话所辩解的理由。 所以这才有了一直在编辑,但始终成功发送的局促场面。 陆砚知迟疑了几秒,紧接着装作没有看到斌子撤回去的消息一样,回复: 【???】 【明天几点钟?】 【你把时间和地点发我就行。】 网线另一端的斌子,收到乔以这样的消息,已经跳至喉咙口的心脏,瞬间落了回去。 反复磨蹭了半天的聊天框,立马弹出来自他的回复,手速堪比一飞冲天的火箭。 【谁知道是哪个有钱人搞的这些东西呢。】 【反正这些啊,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该想的,因为想也企及不了。】 【时间大概在明天中午11点左右,地点得等我收到上面的消息,确定好了再给你发消息。】 明天就要将那些珍贵的东西搬出来请人鉴定了,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选好地点。 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担心自爆过早,到时候被警方瓮中捉鳖。 陆砚知并未拆穿对方的心思,在回复了一个言简意赅的“好”字后,他将手机递还给了乔以。 赵霁回想着聊天框内的消息,紧蹙的眉眼若有所思。 “檀檀明天要是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语气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关于乔以的真实身份,以及陆砚知的身份,斌子都是知道的。 也知道,她一旦发现和丢失文物相关的信息,不可能不上报警方。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斌子依然坚持找乔以过去做鉴定,这到底是什么叵测的居心,恐怕只有斌子和他身后的那个人才清楚。 毕竟: 云涧专业鉴定古玩的高手和专家们多得去了,又怎么可能是非乔以不可? 关键是这背后牵涉到的还是陈家,他们对乔以更是了解的透彻,却还是同意了斌子或者旁人给出的,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请乔以来鉴定这些东西。 这背后要是一点儿猫腻都没有的话,赵霁直接将自己的脑袋拧下来给他们当椅子坐。 难道: 他们是想通过鉴定的契机,直接将乔以杀人灭口,从而以绝后患吗? 这个可能性……很大。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 “一会儿给檀檀的车子和手机都装上定位器,明天她一出发,我们立马跟上。”他说。 对于乔以明天单独赴斌子约一事,他和赵霁一样,都不放心。 乔以听着两人的对话,再看着他们一个更比一个沉重的面色。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将这件事情想得复杂了?” “这些东西一半以上来自府山博物馆。所以,我是他们心中最合适的坚定人选,其实也是说得过去的。” 她浅笑着应道,想要减轻两人对于此事的过份担心。 而这个逻辑……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关键在于,既然能通过府山博物馆的内部人员搞到这些东西,难道还能请不到内部人员来鉴定? 非乔以不可? 绝不可能。 斌子安排的这场打着鉴定幌子的局,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 能不去吗? 似乎并不能。 因为乔以要是不去,又怎么知道那背后到底是不是陈家?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他们早就没有了退路。 …… 第二天。 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10点,距离斌子昨天说的11点左右,仅剩下一小时。 但两人的聊天框,却始终没有弹出来自他的新消息。 这是准备爽约了吗? 正犹豫中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问问,嘀的一声,将乔以立马从若有所思的状态里给拽了出来。 来自斌子的微信消息: 【白牡湾011号。】 鉴定古物的地方是在白牡湾011号! 从江家湾运回来的那些东西,可是进了地下室就没有再出来过。 那里面到底堆了多少可以供陈家洗钱的珍贵文物,只怕不到真相大白,陈家人锒铛入狱的那天,谁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以: 陈家那边这是连藏都不想藏了吗? 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人看着如此简洁明了的消息,内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第168章 深夜追车 乔以被推出手术室。 陆砚知和赵霁连面都没有见到,她就已经被连人带床地推进了另一层楼的icu病区。 家属要想探视icu里的病人,必须等到探视时间才行。 陆砚知和赵霁商量后,决定先回雾山院,明儿再来。 黑色的吉普车驶出京西医院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时间已经来到凌晨的两点。 赵霁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唇角微微一挑,说:“去趟白牡湾011号?” 从京西医院到白牡湾011号,根据目前完全不堵车的情况,所需时间大概在十五分钟的样子。 眼下正是人放松警惕的时间段,没准儿他们这个时候赶过去,就抓住了什么漏洞呢? 陆砚知嗯了一声,说:“车停在医院门口,我们打车过去。” 他这辆车的样子和车牌号,早已经被对方记得滚瓜烂熟。 一旦看见他的车,即使没有在车里看到他的人,也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自然也就开始处处都提防着了。 赵霁明白陆砚知的意思,刚张口好字都还没有说出来,只见陈成的车一溜烟地从两人面前冲了过去。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立马追了上去。 陈成目前行驶在一条主道上,这条主道可以通往四面八方。 因此,对于陈成最终到底是要去向何处,陆砚知和赵霁目前根本无从判断。 只是这条主道上,现在仅有两辆车。 一辆是陈成的,剩下一辆则是他们的。 这样的跟踪条件,陈成都不需要透过后视镜确定陆砚知的车牌号,也知道自己这是被跟踪了。 而这一旦发现自己被跟踪,陈成肯定会立马调整目的地。 如此一来,陆砚知和赵霁对于陈成的跟踪,自然也就没了窥探其秘密的可能性。 与其这样白下功夫,倒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在接收到赵霁递来的同意的眼神后,陆砚知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从陈成车子的侧边擦了过去,紧接着一个转弯,将车尾对着陈成车辆的中间部分抵了过去。 陈成的车在撞上一旁的围墙后,被迫熄火。 他从车上下来,在看到车里坐着的人是陆砚知和赵霁后,带着讥笑的面色没有半丝的震惊。 “陆法医的车技这么好,不去赛车什么的,简直是可惜了。” 陈成迎上陆砚知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目光,挑眉一笑后,别有深意地说道。 陆砚知见状,面带歉疚地笑了笑。 “原来是小陈总。” “实在不好意思,这大晚上的光线不好,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你的车。” 他字字都在道歉,但又字字都没有道歉的诚意。 陈成嘴角的那抹讥笑顿时更为浓郁了:“这要我说,陆法医可真的是好一个不小心呢。” 三人走到府河边,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平静无波的河面看起来冷冷又清清。 陆砚知收起脸上的冷笑,笃定地说道:“老驼背的命,是你要的。” 陈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迎上陆砚知审视的目光,唇角一勾:“你有证据吗?” 证据? 陆砚知的喉咙发出几记闷闷的哼声。 他们要是有证据,陈成此刻的位置就不可能是在府河边了,而应该是在笼子里了。 但陆砚知倒也没有故弄玄虚什么的,他出乎陈成意料之外的直接。 “没有。”他说。 陈成愣了好一会儿,紧接着嘴角弧度咧得越来越开,越来越开,最后直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没有?” “没有你说个什么?” “认识陆法医这么久,我竟然才知道:陆法医原来是这么幽默的一个人。” 陈成自然不是真的在夸陆砚知幽默,完全是在嘲讽陆砚知做事离谱,令他想发笑。 微微颔首的陆砚知沉默了几秒,紧接着不疾不徐地抬起头,迎上陈成的眼睛,勾唇一笑道: “认识小陈总这么久,我不也才知道小陈总除了喜欢画画,也还喜欢画点别的吗?” 还喜欢画点别的? 这个别的……指的是什么? 赵霁先是看了看陆砚知,接着又看了看陈成,然而并没有看出答案。 但从陆砚知略微上扬的讥笑尾音里,赵霁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的。 即:陈成这个画点别的什么,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好东西。 听到陆砚知的反问,陈成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只是短短几秒就又恢复了正常。 “你有证据吗?” 他定定地看着陆砚知的眼睛,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陆砚知眉头一挑:“张恩露不就是你最好的作品吗?” 张恩露。 最好的作品。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赵霁此刻的脑子,除了问号啥都不剩。 而陈成像是没有听到陆砚知语气里的冷嘲热讽似的,他收起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回应: “你说的张恩露,是府山博物馆的修复师张恩露吗?” “如果是的话,我的确认识她。” “她擅长做各个时期的凤冠,我之前找她买过几顶。” 说这番话时,陈成的表情平静而又真挚,完全不存在撒谎的痕迹。 陆砚知看着他,只是在其话音落下后,依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赵霁在这个显得稍微有些僵持的局面下,将陈成的话接了过去,说:“你说是……那就是。” 字面意思没毛病,只是在旁人听起来却是口说无凭的意思。 陈成没有说话,他转身朝着自己的车子走了过去。 就在陆砚知和赵霁以为他这是准备走人时,陈成拿着放在驾驶室里的手机走了回来。 他将手机拍在陆砚知的手中,言语间的笑意在旁人听起来分外挑衅。 “我跟你们不一样。” “我但凡是说出口的事情,都是有证据的。” 他说完这两句话,也不等陆砚知和赵霁回应什么,走到河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此刻看着河面的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在陈成同律巷的那个老房子里,的确有张恩露的手工作品。 这是乔以、陆砚知和赵霁三个人,以及当天的相机,都亲眼看到了的。 但对于他是从什么渠道得到张恩露的那些手工作品的,当时他们三人都不知道。 直到那天在白牡湾011号的暗道里,发现张恩露的掉在里面的珍珠手链。 还有通往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那块令陈成情绪当场失控的手表。 以及张恩露前段时间发来的那封,陪着陈成满世界释放悲伤的邮件。 他们一致认为张恩露跟陈成之间,必然是有着与旁人都不一样的东西存在的。 结果: 只是纯粹的买卖关系? 第169章 卖货博主是张恩露? 陆砚知没有说话。 他看着陈成和张恩露聊天框里的内容,时间是从张恩露进入府山博物馆修复中心的第二年开始的。 两人之间的话题全都是围绕复刻作品在展开。言语间别说暧昧了,甚至连普通朋友这样的关系都谈不上。 毕竟朋友间要是聊天到睡觉时间,还能有句注意身体或是晚安这样的结束词。而陈成和张恩露则是正事结束对话也就结束,毫不夸张地说,两人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恩露是如何陪着陈成满世界悲伤的? 没有人知道。 而陆砚知的神情随着手指的滑动,从无波到冷沉,又从冷沉到震惊。 因为双龙九凤冠的复刻版本,赫然在列。并且,两人间这笔交易的时间是在双龙九凤冠被发掘出来之前。 某红书上那个打着乔以名号,收了复刻双龙九凤冠全款定金后跑路的博主,也是在双龙九凤冠被发掘出来之前就完成了这件事情。 所以: 那个卖货博主就是张恩露? 另外,乔以的银行上有一笔来自张恩露的大额汇款,是双龙九凤冠复刻这单买卖总收入的一半。 剩下的一半呢? 是转入了另外的账号吗? 那这个另外的账户主人是谁? 张恩露又为什么要将总进账的一半给他? 还是说……这笔钱还在张恩露自己的账户上? 此刻,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看着陈成的背影,在和赵霁对视一眼后,陆砚知走了过去。 他将手机递还给陈成,语气平淡,听不太出别的什么情绪。 “你这么信任张恩露的手艺?”陆砚知问。 从两人的聊天记录来看,张恩露所有的手工作品,陈成都是下了单的。 陈成捡起手边的小石头,身子微微倾斜后,朝着河面击了过去,水与石头相碰,发出沉闷的击打声。 “她所有作品的制作过程,都是完全对外公开的。” “你能看到你下单的手工作品,从一张白纸开始,一点一点地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你其实并没有参与任何的制作过程,但看着它从无到有,你就像是从头参与到了尾一样。” 陈成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看着正前方。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几分落寞中又带着几分自嘲般的笑。 “至于她手艺的好坏,小红书那么多的粉丝,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像我这样的回头客,她一点都不缺。手艺好、效果好、价格还低,这样的手工博主,会有人不喜欢吗?” 陈成又说。 他的话再一次证明:张恩露即那个冒充乔以的卖货博主。 不等陆砚知开口,陈成已经点开微信界面的其中一个聊天框,示意陆砚知看。 “你看,这是她其中一个客户群。”陈成说,“总的客户群有多少个,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止一个。” 从群名后面缀着的数字1来看,这大概率是张恩露的第一个粉丝群。 顺着最新的聊天记录往上翻,里面有干货分享、有技术方面的讨论、有创意分享,也有没有任何意义,纯属打发时间的日常闲聊。 而点开那个作为这一切核心人物的头像,却是注销的。 “她有两个微信号?”陆砚知问。 陈成嗯了一声:“对。一个工作号,一个生活号。” 生活中有这个操作的人并不少。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者虽然是相辅相成,但时刻让他们融合在一起,确实也是无趣的。 陆砚知对此倒也不觉得奇怪,他沉默了几秒,又问:“那你为什么能加她的生活号?” 陈成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 在陆砚知话音落下后,他点开公司的公众号翻了很久,直到界面来到他需要的地方。 “我爸之前组织员工到府山博物馆参观,介绍文物修复师那个部分时,博物馆是安排的她给员工展示。” “我爱好凤冠,家里收藏了很多顶。而她当时修复的正好也是凤冠,手艺极好,所以我们扫了微信号。” “原本只是想着后期要是有凤冠上的问题请她帮忙的,后来在小红书刷到她的直播,才开始找她购买的。” 他解释的同时,将证据也递给了陆砚知。是公司出的新闻,内容正是他口中说的参观府山博物馆一事。 而里面穿插着的那些照片,的确是张恩露坐在凤冠前,给公司员工介绍和展示的场景。 关键是这件事情的发生事件是在几年前。 时间无法倒退,陈成这边自然也就做不了假。 所以: 是张恩露在说谎了? 想到这儿,陆砚知沉默了几秒,继续追问:“你们私下有接触吗?” 陈成听到这个问题后,握着石头已经举向空中的手,僵了好些秒后才抛出去。 “我在她那儿订的所有复刻,在完成后都是面对面的交易。” “这个算是私下接触吗?” 陈成收回看向河面的目光,转而看向陆砚知,一本正经地问道。 陆砚知回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只是交接东西,还是……有别的安排?” 别的安排? 听着被刻意咬重的安排二字,陈成再度笑出声来。 “听陆法医这个口吻,是想问我是不是和张恩露有一腿,是吗?” 他定定地看着陆砚知的眼睛,上扬的语气里透着极为明显的讥讽。 陈成的直接有些出乎陆砚知的意料,他愣了几秒后,点了头:“对。” 得到陆砚知的确切回答后,陈成嘴角的弧度顿时咧开得更大了。 “我虽然大龄未婚,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到……去当第三者。” “光是小陈总这个身份,只要我想,陆法医觉得我会缺姑娘吗?” “张恩露跟我之间,我要工艺品,她要钱。” 说到钱这个字眼,陈成挑了挑眉,神情当中尽是鄙夷。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对比图,陆砚知瞬间明白了这份鄙夷的出处。 陈成和张恩露的面交机会,是他在普通客户的价格上加了百分之二十才有的。 这百分之二十的金额,让他可以在线下和张恩露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另外,手工作品不可能达到每个成品都一模一样的程度,当面交易有个好处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调整。 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陈成其实也不算是大冤种。但确实可以看出,张恩露跟他之间只有钱,没有别的。 陆砚知:“那你们之间的面交地点,在哪儿?” “当然是在她的工作室。”陈成说。 要是面交在别的地方,还怎么及时处理那些被他指出来的小瑕疵? 那他百分之二十的钱,不就白费了吗? 看着陈成略微有些疑惑的神情,陆砚知转头和等候在路边的赵霁对视了一眼。 果然: 张恩露在云涧还有别的地儿…… 第170章 浮出水面的工作室 “她工作室在白牡湾011号里。” 陈成又说。 这个地方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推测中的一个,所以陆砚知和赵霁也算不得多意外。 他们意外的,反而是陈成的直接。 只是,既然这张恩露的工作室都设在了白牡湾011号里,那张恩露和陈成之间的关系还仅仅只是金钱上的往来吗? 毕竟,陈家可不缺她那么点租金。 而陈成这个不被陈家重视的法律上的继承者,既然连孤品的古玩都买得起,也不至于盯着张恩露那点租金看。 不过,作为唯利是图的商人,陈家这边虽然不缺那点,但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将暗藏着的地下室交给张恩露使用。 “白牡湾的地下室,是你给她找的地方?”陆砚知说。 陈成摇头:“是我妈提供给她的,连她在里面产生的水电气垃圾费什么的,都是没收钱的。” 郝莲提供的? 郝莲为什么会对张恩露这个陌生人这么大方? 似乎是看出了陆砚知和赵霁眼中的困惑,陈成勾唇,淡淡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 “我妈被我爸小三在街上追着打的那一天,是她出手帮了我妈。” “我妈一方面是出于感激,另一方面……你们懂的,这种丢面子的事肯定不能外传。” “所以一听她说要去找房子,立马带她去了白牡湾。白牡湾虽然经历了大火,但地下室没有任何影响的。” 果然,郝莲早就知道陈融有小三这件事情,只是一直忍着罢了。 陆砚知眉头一蹙,接过陈成的话,说:“既然是这种情况,那张恩露还收你百分之二十的面交费用,这人不行……不仗义。” 陆砚知语气严肃,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她在知道白牡湾011号是我家的房子后,确实有提出过不要这部分费用,但我拒绝了。” “我不差这点钱,但这点钱对她而言,却可以解决生活当中很多棘手的事。” “比如,她老公欠的那些网贷。我探过她的口风,不是一笔小数目。” 陈成答。 胥远欠了网贷? 网贷一事陆砚知并没有听乔以提起过半句,这证明乔以对此事也是毫不知情的。 但胥远欠下的网贷,张恩露凭什么必须替她还? 不知全部不站队的陆砚知愣了几秒,继续问:“她生活当中的私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成顿了顿,继续答:“有几次在做交接的过程中,听到她接电话,从侧面知道的。” 陆砚知:“除此之外,你还知道她的什么信息?” 陈成:“还知道她原生家庭不好,她纯属那家人的吸血目标,也知道她最好的朋友是你女朋友……乔以。” 这样的了解程度,在陆砚知看来早已经超越了买家和卖家的范畴。 但以老张家那种死缠烂打的程度,陈成能通过张恩露接电话而了解到这一切,倒也不足为奇。 “你知道那个携货款跑路的博主是张恩露,而她最好的朋友不过是替她背锅的人。” “所以,在知道乔以和我的关系后,你为什么没有站出来?甚至……还继续往她身上泼更多的脏水。” 说到这儿,陆砚知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陈成顿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应陆砚知的这个质问,而是反问道: “那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选择在今天,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这些事情我原本是可以继续隐瞒下去的,不是吗?” 陆砚知一开始其实是没有任何好奇的,因为他不认为陈成会对他们实话实说。 所以,对于陈成说的那些话,他一律都当作假话在对待。 但没想到陈成竟然会直接将证据递到他的手上。 而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令陈成突然出现这样的转变,陆砚知的确毫不知情。 陆砚知正要开口,陈成已经快他一步,说:“我要出国了。” 陈成要出国了? 陆砚知的眸色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僵滞。 而出国这件事情肯定不是天就能决定,并且安排妥当的。 由此来看,出国这个决定大概率是陈成蓄谋已久的一件事。 见陆砚知不说话,陈成转头看了过来:“你知道我等一天,等了多少年吗?” 问出这句话时,陈成的喉咙有着微微的颤抖,一双澄澈的眼睛更是雾气升腾。给人一种受了多年委屈,却一直隐忍到现在的幻觉。 “二十年零八十九天。”陈成说。 如果不是足够多的痛苦,陈成自然不会记得这么清楚,更不会说得如此咬牙切齿。 而以陈家的财力,单纯地想要出国生活,哪会需要等二十年? 很显然,这件事情的背后另有隐情。 在这个时候,陈成突然发出几声瘆人骨头的冷笑,紧接着眸色一沉,又说:“从那个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走进陈融的房间开始。” 红衣女子不是挂在墙上的画像吗? 她怎么会走进陈融的房间? 陆砚知对陈家狗血的故事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兴趣,但红衣女子的挂像是在陈成书房的暗道口,恰巧暗道里又留有张恩露的珍珠手链,而现在陈成又爆出张恩露是那个带货博主一事。 所以:陆砚知不得不听。 因为搞清楚这件事情,才能还躺在icu里的乔以清白。 陈成:“关于白牡湾红衣女子的鬼故事,陆法医在碰见那个主播的那天,已经都知道了?” 陈成知道余江和他们之间的聊天? 看着陆砚知脸上的惊诧,陈成嘴角的笑更是恣意:“余江,是我找来的。” 余江是陈成找来的? 顿时,陆砚知像是被人用铁锤当头一棒了似的。 那从白牡湾那件事情开始到现在,他们到底有多少的发现,都是陈成找人演戏演出来的? 其中……也包括老驼背一事吗? 陆砚知的面色变得分外的差。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一次他显然没有成为那只黄雀不说,甚至还成了螳螂。 “余江关于白牡湾的资料,都是我以网友的名义给他的。他告诉你的那些,也都是真的。” “只是不是真相罢了。” 那真正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171章 白牡湾的狂欢 主播余江告诉他们的关于红衣女子的故事都是真的? 却……又不是真相? 听陈成这么一说,陆砚知在好奇心加重的同时,脑子里的问号反而被搅得更为混乱了。 所以: 迎上陈成目光的他索性一个字都没有说,而是耐心地等待着下文。 因为陈成既然已经开口谈及这件事情,想来不到全盘托出也不会结束这个话题。 陈成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于陆砚知此刻的平静,他伸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小瓶二锅头,在一口气喝掉半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开了口。 “那个红衣女子的挂像,是段裴的自画像。” “段裴,我爸和我妈婚姻的小三,听说是云涧画圈里长得最好看的女人。” 陈融把小三的自画像挂到自己和原配所生的儿子的书房? 在儿子知道这个女人是小三的情况,还让其天天面对这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 陆砚知向来不说脏话,这是他第一次在内心发出极为响亮的——卧槽! 除它外,他实在找不到更为贴切的,能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词语。 “我没有癔症,也没有精神分裂。保姆们听到的那些对话声,也都是真的。”陈成继续说道,“但只是声音是真的,对话内容不是。” 话题进行到这儿,或多或少显得有些离奇。 保姆们光是听到书房里传来陈成和陌生女人的对话,就已经吓得毛骨悚然了。 跑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哪还有心思去编纂陈成到底对画里的女人说了些什么? 陈成目前的状态,当真不是在胡言乱语吗? “有钱人的喜好在通过金钱全部满足一遍后,就会开始寻找别的刺激。” “段裴就是我爸别的刺激当中的一个。” 陈成说这番话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人的故事。 作为一个合格的听众,在这个故事的一开始,陆砚知并没有接话,而是选择继续听陈成说。 段裴的画像并非来自二仙同,其实是来自段裴的个人工作室。 而画像中的她之所以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是因为她和陈融第一次在某酒会上碰面,穿的就是红色连衣裙。 她皮肤白皙且娇嫩,在红色的衬托下更是显得楚楚动人。她望向陈融的那一刹那,陈融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陈融与段裴的床笫之欢夸张到了什么程度呢? 从偶遇当天算起,陈融再回家是在一个月后。 这堪比十八岁小伙子般的身子和精气,令陆砚知不得不服。 “陈总要是把这个睡女人的精力用来搞事业,现在也不至于被账面上的可流动资金给困住。” 陆砚知看着陈成,冷沉的声音里透着丝毫不掩饰的讥讽。 陈成当然也听出了陆砚知话里的讽刺,他笑了笑,眉头一挑:“这仅仅只是开始。” 这……仅仅只是开始? 陆砚知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瞪得堪比铜铃般大小。 作为云涧有名气但也有家室的青年企业家,陈融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而毁了自己的事业。 但像段裴这样的人间尤物,他又怎么可能舍得就此丢掉? 毕竟这可是他疲惫生活里最快乐的享受了。 可他又不能正大光明地将段裴带回家,所以安排了画像事件。 画像背后的暗道,就是陈融最销魂最快乐的来源。 只要他一个电话,段裴就会顺着那条暗道,像个偷情的女人一样,出现在陈成的书房。 紧接着,书房里就会出现陈融和段裴鱼水之欢的刺激场面。 而这个时候的陈成在做什么呢? 他被迫站在两人的旁边端茶送水外加鼓掌,有的时候旁观者不仅有陈成,还有郝莲。 让妻儿站在床边,看自己和小三滚床单? 陈融的这个骚操作,令陆砚知听到的瞬间险些yue了出来。 而白牡湾011号的每个人,都知道书房里正在发生什么,但他们都故作不知道,偶尔还会配合地走过来敲敲房门,问问里面怎么了? 陈融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感觉的感觉。 是偷情带来的刺激感? 还是道德沦丧后的愧疚感产生的刺激感? 他也不知道。 偶尔陈融还会将所有的下人都叫到书房里,为雄风如初的他鼓掌。而这些下人们冷气倒吸的震惊声越是沉重,陈融就干得越是有激情。 此外,还会强制性地邀请旁观者一起参与到他和段裴的快乐中来。 有的时候,旁观者和参与者都并不仅仅只是白牡湾011号里的人。 年幼儿陈成,在那间看似很大实质被各种各样的人填得满满当当的书房里,看到了云涧不少的知名人物。 他们和陈融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毫无下限可言。 至于余江口中提到的那些关于陈融和段裴之间发生的事,全都是陈融事先和家里的下人们沟通好的串词。 目的自然是通过陈成精神有问题,来掩盖白牡湾011号里所发生过的龌龊之事。 郝莲之所以没有跟陈融离婚,钱其实只是很小的一个因素。 陈融很清楚两人一旦离婚,他就失去了对郝莲的掌控。可郝莲手里掌握着他从始至此刻的秘密,而那些秘密一旦被公之于众,他处心积虑多年才建立起来的事业,必将毁于一旦。 所以,他当然不可能将郝莲从身边放走。而他能威胁郝莲的筹码,无非有且仅有陈成。 郝莲一直忍到陈成长大,而紧接着陈融又开始拿陈成的前程和名声继续威胁。 于是,郝莲自以为有尽头的深渊,从那时起变得遥遥无期。 直到陈成拿到出国深造的机会。 陈成是陈家的脸面,是陈融炫耀的资本,所以陈融在明面上是必须要装的分外支持的,在陈成出国深造这件事情上。 听到这儿,陆砚知的眉头微微一蹙。 “所以,陈融其实是不支持你出国深造的?”他问陈成。 陈成点头。 “出国前一晚,陈融的计划是通过将放火导致白牡湾火灾一事栽赃到我头上,然后对外声称我精神病犯了,深造这件事情后推。” “这样的事情,推着推着自然也就没有下文了。” “因为他害怕我走得远了,脱离他的掌控。” “但他肯定没有想到,无意间将他计划偷听了去的我,会在他动手前先动手。” 虽然最后对外的结果都是一致的,火是陈成放的。 但于陈融而言却是不同的,因为这意味着从不忤逆他的陈成,朝他打响了奋起反抗的第一枪…… 第172章 是利用还是双赢? 一个人要想完全控制住另一个人,自然是将他囚禁在自己触手可及、随意拿捏的范围内。 最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能被大家逐步忘掉。 这于发起囚禁的那个人,显然才是最安全的走向。 陈成的话已经说到这样的地步,陆砚知再不明白的话,就过于蠢了。 他沉默了几秒,说:“所以在那场大火之后你并不是自愿淡出众人视线,而是因为被陈融囚禁了起来?” 陈成听到陆砚知的问题笑了笑,笑里一半是苦涩,一半是自嘲。 世人总说,虎毒不食子。 可事实是食子的虎不少。 比起陈成未来在绘画上面取得世人瞩目的成绩,陈融更在乎的显然是自己的事业。 所以他将陈成囚禁在了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室里,对外声称其精神状态不好,在家静养。 随着这种被囚禁的时间的增加,陈成很快就被人忘记。 昔日熟悉的那圈朋友们再提起陈成,渐渐除了唏嘘也就没了别的词。 所有人都相信了陈融的话,认为陈成的精神有问题。 于是这件事情的发起人陈融,反而成了该事件的受害者。 毕竟陈家这么大的家业,总不可能留给一个有神经病的儿子来继承? 段裴就是这样一个陈融特意制造出来的契机下进入陈融圈子的,并很快为陈融生下了陈家的小儿子,即陈家家产的继承人。 而在这些事情发生的时间里,陈成都被强制锁在白牡湾011号的地下室里。 毫不夸张地说,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里,陈成压根儿不知道地上是什么季节,又是什么天气,今天又发生了什么引人热议的突发事件? 他像极了一条孤独的鬼,独自呆在黑夜里艰难地爬行着。 而人长期处于这样的情况下,神经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 为了减少陈融对自己的提防,陈成将这份不正常无限放大,直到需要医生的介入。 而这,正是陈融想要的结果。 这一介入,陈成在精神病院躺了整整三年。 陈成当然没有病,他之所以这样做,目的不过是为了令陈融和段裴彻底放下戒心。 并且从医院出来后他就一头倒进了古玩市场,再也不碰昔日最爱的画笔。 对于陈家生意上的事情更是一概不问,连侧面打探的情况都没有发生过,给人一种毫无兴趣,已经认命的错觉。 话题进行到这儿,看着陆砚知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成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后面是如何重新获得他的信任的?” 陆砚知没有接话,但瞬间迎上陈成的目光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他想知道的。 清晨三点的河风,冷得人直哆嗦。 陈成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后,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他后来收了一些不太干净的钱,需要洗一洗才能入账。” “古玩的价格是没有上限的,所以通过它来洗他的脏钱,简直再好不过。” “帮他解决了很多次这样的问题,并且绝口不提跟陈家的家业有关的一切。” 而这些操作确实是有误导性的,但倒也不是决定项。 这件事情的决定项,来源于陈融的对自己的过度自信,他对完全掌控了陈成和郝莲一事坚信不疑。 这样的情况下,陈成在他眼中是掀不起风浪的,逐渐也就失去了威胁力。 但陈成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复仇。 陆砚知接过赵霁从车上拿过来的水,拧开后缓缓地喝了好几口,目光始终平视此刻无波的河面。 余江口中所说的在红衣女子出现后,陈成的画技突飞猛进一事,其实是因为年幼的陈成误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陈融就会高看他两眼。只要他能成为陈家的骄傲,陈融就会多爱他一点。 所以,陈成拼了命的努力。 自那以后所有的荣誉,全都是他努力的结果。 这的确和红衣女子有关,只是源于她的刺激,并非帮助。 不过,后来事实的残忍告诉陈成:单方面的爱永远不可能有结果,尤其这个爱的对象……还是早已没有了心,只剩狗肺的陈融。 想到这儿,陆砚知回头看向陈成,说:“青瓷梅瓶一事,你是故意的?” 陈成微微顿了一下:“对。本来不是这个计划,在知道你和乔以的关系后,临时更改了这个计划。” 在陈成口中听到乔以的名字,陆砚知冷而迅速地睨了陈成一眼,又说:“既然你都对她做了背调,应该知道我们其实只是朋友。” 陈成嗯声,半点想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都没有,毫不犹豫地承认了对乔以展开过背调一事。 “可事实证明我借助乔以身上带着的那些热度,将陈家也顺利推上热搜一事的操作,是完全正确的。” “只有舆论才能扭转我和我妈在陈家的局面,也只有舆论才能令陈融不仅离婚,还该平分的财产一样少不了。” 说到这儿,陈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变得释然起来。 陈成的操作的确是成功的。 眼下陈氏集团现金链断裂,陈融名声一塌糊涂,小三段裴的身份也被网友们顺势扒拉了出来。甚至连带着白牡湾011号里那些龌龊的事情,似乎也有了很快就要浮出水面的迹象。 而陈融为了保住自己和陈氏最后的脸面,不得不同意和郝莲的离婚。 毕竟辛辛苦苦了大半生才累积起来的东西,他断然不会在这个最后的机会上鱼死网破。 因此只能认命,律师说财产怎么分割就怎么分割。 看着陈融的生活变成一团乱麻,看着他每天和段裴鸡飞狗跳,再看着一潭死水基本毫无逆袭可能的陈氏集团,陈成的心有着前所未有的愉悦。 为了报复陈融,他实在是等了太多年。 现在他的复仇已实现,接下来自然就是出国深造,再度拿起画笔开启自己和郝莲全新的生活。 “所以,为了实现你自己的梦中情活,乔以被你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至今都没有下来。” “做了这么大的一场局,你就不怕反噬吗?” 陆砚知冷冽地反问道,声音里的怒意要是可以化作刀子,只怕是陈成早已经死了数百次。 陈成?感觉到了陆砚知的怒意,再度开口时,声音也变得弱了不少。 “所以,我今天不是把所有的证据都交出来了吗?这些证据丢到网上,真相自然大白。” “这么来看,其实我也不算是利用了乔以。” “我通过她实现我的复仇,而她通过我证明自己的清白。” “双赢,不是吗?” 这件事情当然是双赢吗? 陆砚知并不这样认为…… 第173章 张恩露的手机密码 陈成将自己的前半生全部拿出来,摆在了陆砚知的面前。 这前半生里有陈家的龌龊,有他为了复仇所做的筹谋,也有他跟张恩露之间萍水相逢的那些故事。 他通过乔以的热度复仇成功,同时顺利地拿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而乔以呢? 她的确可以通过陈成给出的这些证据,对张恩露冒充自己携款跑路一事进行洗白。 但这又如何呢? 她现在躺在京西医院的icu,连什么时候醒来都是未知数。 这算哪门子的互赢? 这不过是陈成为了求得良心的安稳,强行给自己洗白的牵强借口罢了。 至于这中间所牵涉的另外一个重点——文物倒卖,他却是一笔带过。 而这样刻意隐藏的背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怎么能见人的东西。 陆砚知想到这儿,转而迎上陈成那双看起来澄澈,实际上全是算计的眼睛。 冷冷的闷笑两声后,说: “小陈总既然对乔以展开过背调,想来肯定也知道她目前最大的困局,是双龙九凤冠的被盗案。” “但小陈总这边提供了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任何资料吗?” 陆砚知眉头一挑,寡淡的语调间有着漫不经心,却又分外逼人的嘲讽。 不等陈成开口,他已经帮忙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并没有。” “所以,小陈口中的这个双赢,赢的人,其实只有小陈总自己而已。” 而陆砚知的这些话听起来只是在阐述的事情的状态,实际上迭荡的暗潮中尽是威胁。 言下之意,陈成这边如果不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变成真正的双赢事件,那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上所有的证据都抛出来,让陈成再次跌入深渊。 陈成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发出一声听起来极为无奈的叹息,说: “双龙九凤冠一事,我确实没有收到过任何的消息。” “以它的精美程度来看,要是出现我肯定早就收入囊中,也不至于只有复刻拿在手上。” 这话说的,陆砚知相信它都是真的,想要双龙九凤冠真品进行收藏的人,又何止是陈成一个? 只是这和老驼旧物里的文物倒卖有什么关系吗?并没有。 所以,陈成这边其实还是在想方设法地岔开话题。 见陆砚知不说话,陈成仰头将瓶中剩下的二锅头一饮而尽,喉咙传来的辛辣感刺刺的,有些痛但微不足道。 “其实这件事情挺蹊跷的,双龙九凤冠被盗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但市场上却半半点风声都没有。” “如果盗它的人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收藏,那搞个一比一的复刻不就行了吗?又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将真品偷出来。” “这不合常理。” 陈成又说。 陆砚知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合常理。 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在没有证据作为支撑的情况下,一切推测都只能是推测。 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陆砚知没有再跟陈成废话下去,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和老驼背合作这么多年,同时又是老驼旧物的最大股东。他那边和府山博物馆之间到底有什么勾当,你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另外,我还需要老驼旧物那边这些年来往密切的人员名单,不管是买家的还是卖家的,都要。” 陈成没有接话。 他看向河面的视线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回到了自己脚边的石头上,蹙着的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犹豫。 陆砚知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河风有点冷,我这个老年人就不陪小陈总继续吹了,先走了。” “等小陈总电话。” 他半俯着身子,晃了晃手机。 “我想,24小时应该够小陈总想清楚这件事情了。” 陆砚知勾了勾唇,说完不等陈成回应,已经大步朝着等在路边的赵霁走了过去。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白,陈成这边最迟24小时必须给他答复,否则他就会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抛出去。 之前没用这么激越的方式是因为担心乔以被人报复出意外,而现在乔以人已经躺在icu里,他这边也没有什么需要顾及的了。 就在陆砚知拉开车门准备走人的时候,陈成站在府河边,双手作喇叭状,喊了出来: “张恩露的手机密码,是你家的邮政编码。” 张恩露的手机密码,是他家的邮政编码? 陆砚知愣住。 这个密码,确实是他和乔以都没有想到的。 而陈成怎么会知道张恩露的手机密码? 另外,他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他们已经将张恩露的手机拿到手上? 除了他们监视陈成的整个过程,也在被陈成监视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陆砚知握着车把的手僵了僵,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的回应。 至于这个密码到底是真还是假? 这得试了后才知道。 …… 车内。 赵霁拧开手中的保温杯递向陆砚知:“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陆砚知一只手接过保温杯,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相册里保存着赵霁刚才给他看的所有证据。 “那个博主还真的是张恩露?”赵霁叹了一口气,语气并不算太意外。 毕竟,靠乔以最近的人就是张恩露了。 所以,只有张恩露才能拍下乔以那些角度的视频上传到自己的小红书账号。 “她对檀檀还真的是下得去手啊。”赵霁又说,“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客气。” 乔家人的善良,赵霁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这些年,乔家人对张恩露的那些付出,他也都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所以无法苟同张恩露的背刺。 陆砚知看了赵霁一眼,说:“这件事情肯定和胥远也脱不了关系。” 赵霁嗯声:“为什么?” 为什么一问出,都不等陆砚知回答,他这边就已经有了答案。 张恩露是收了全部货款跑路的,但她转给乔以的钱,只有其中的一半。 从胥远在她死后风生水起的生活来看,来源极有可能就是另外一半的货款。 至于张恩露为什么会将这笔钱转一半给胥远? 她手机上和胥远的聊天记录,没准儿能解释这一切…… 第174章 陈成来电 雾山院。 陆砚知和赵霁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亮堂。 两人往床上一躺,下一秒赵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马又从床上弹了起来,问道:“檀檀把张恩露的手机放哪儿的,你知道吗?” 陆砚知抬头看向赵霁,眉头随着话音的落下而越发的紧蹙。 从卫坤手中将张恩露的手机拿回来后,因为需要反复试密码,所以手机一直都在乔以那儿。 至于乔以将这部藏有重要信息的手机放在哪个位置的,陆砚知并不知道。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乔以没有随身携带。 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翻身下床,说:“你先睡,我回去一趟。” 话音一落,只见刚刚还在床上的赵霁,身体已经挡在门口。 “立马躺下。” “醒了再回去。” 赵霁说。 他能理解陆砚知想要尽快解决这件事情的心,他也想。 但熬了一个大夜,早已经超负荷运转,再不休息就会原地要人命的身体,是不允许他们这样做的。 乔以现在已经躺在了icu里,他们两个要是再有个万一,那这件事情还能交给谁来继续? 看着赵霁无比坚决的脸,陆砚知不得不嗯声:“好。” …… 陆砚知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梦见乔以术后大出血,医院给他打电话让他赶过去签字,但他无论怎么用力奔跑,人都一直停留在原地,根本跑不了半步。 那双平日里健壮有力的腿,在梦里就像是得了软骨病的病人,站起来又倒下,站起来又倒下。 醒来时陆砚知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立马抓过旁边的手机,确定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后,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以乔以目前的状况,医院那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紧接着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中的赵霁,陆砚知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他要回麋湖一趟,目的是找张恩露的手机,试陈成口中的那个密码。 …… 麋湖。 陆砚知倚靠在沙发的一角。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淡淡香味、客厅角落里一米五高的仙人掌、窗边正在风中摇曳的蓝楹子、杯子收纳架上的陶瓷手作,甚至连桌上那用了一半的抽纸,它们都铺满了乔以的样子。 在那场车祸发生以前,陆砚知一直觉得来日方长,他和乔以之间那些暂且来不及说的话,多得是机会来说。 此刻世事无常所带来的痛,令他连站起身来的力气都没有,好似一张被抽走血肉的皮囊,干瘪无魂。 “嗡嗡嗡。”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偌大空间里,这份铃声显得尤为响亮、刺耳。 陆砚知拿起手机,目光在看向屏幕上跳动的字眼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很明显,他这是在害怕,害怕是京西医院重症监护室那边打来的电话。 是云涧本地的手机号码来电,不是座机。 如果是重症监护室的来电,肯定是座机号码。 陆砚知原本已经跳到了喉咙眼的心,在这一刹那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陆法医,是我。”陈成说。 陆砚知听出是陈成的声音,微微愣了几秒后,嗯了一声:“小陈总这是想好了?” 陈成笑了两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我给你寄了一个快递,等我出国了,你也就差不多收到了。” 快递? 来自陈成的快递? 在陈成出国之后到? 陆砚知唇角一勾,猛然一沉的声音锋利似剑:“小陈总这是害怕我要是先收到,你就出不了国了?” 说话间,陆砚知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大步朝着二楼乔以的卧室走了去。 推开门,独属于乔以身上的香味令他身子一僵,冷沉眸色当中的崩塌险些当场夺眶而出。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他的沉默,听筒里的陈成也在这个时候共同沉默了。 直到微弱的推门声响起。 “陆砚知,我向你保证,我陈成绝不是你现在所想的那种人。” 陈成说。 这是陈成第一次直呼陆砚知的全名,在这之前他都是称其为陆法医。 并且,陈成的语气极为轻柔,但尾音却又带着沉闷的叹息。 这份复杂的情绪来得有些突兀,有些猝不及防,还有些令陆砚知所懵逼。 只是他压根儿来不及问些什么,听筒那边的陈成已经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愣了两秒,陆砚知点开这个没有备注的云涧号码,摁下拨号键。 接连数次,听筒里传来都是冰冷的机械女声。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ry……” 陆砚知看着无法接通的通话界面,耳边再次响起陈成的那声“陆砚知”,以及尾音里情绪复杂的那声叹息。 他突然有些恍惚,这记声音和叹息似乎在哪儿听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陆砚知开始在卧室里翻找起张恩露的手机来。 找了一圈,将这间屋子明面上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难道是在书房? 想到这儿,陆砚知转身下楼,直奔书房而去。 但无论是两人共用的书桌,还是独属于乔以一个人的办公领域,都没有张恩露的手机。 张恩露的这部手机乔以肯定不会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这是必然的。 因为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跟踪进麋湖,分分钟就能找到。 但乔以会将这部手机藏在哪儿呢? 站在书房里的陆砚知茫然了。 锦溪别院那边乔以自搬出来就没再回过,所以手机肯定不可能在那儿。 雾山院他们虽然常去,但基本都是白天过去,睡觉前就又回来了。 这种不是24小时都在的地方,并不是那么适合试密码。毕竟谁都不知道,脑子会在什么时候弹出那个值得一试的密码? 至于乔以偶尔会去的雾山大学的实验室,她虽然有固定的工位,但私密性不够强,自然也就成不了她放手机的地方。 经这么一排除,只剩下麋湖这么一个地方。 但: 客厅没有。 阳台没有。 卧室没有。 书房没有。 厨房没有。 花园也没有。 甚至,陆砚知连每个地方的垃圾桶都是掀开看了的。 可没有就是没有。 谁都没有凭空将它变出来的超能力…… 第175章 失踪的手机 陆砚知一无所获地从麋湖回到雾山院,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这是一天之中乔以最喜欢的一个时间段,但今天躺在icu里的她却看不到了。 一想到这儿,正用手机摄像头记录着这一幕的陆砚知,突然觉得:这场夕阳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回到雾山院,赵霁刚从二楼下来,看到陆砚知手中的车钥匙微微愣了一下。 “你已经出去又回来了?还是……正准备出去?”赵霁问。 陆砚知勾了勾嘴角,答:“去了回来了。” “手机没有找到。”陆砚知又说。 这个结果在赵霁的意料之中。 因为从乔以在卫坤手上拿到张恩露的手机到现在,赵霁是一次都没有看到过那部手机。 如果不是陆砚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他甚至压根儿都不知道,张恩露的手机已经到了乔以手上。 所以,赵霁压根儿都不需要细想,也知道这部手机是不可能出现一个轻易就被旁人看到的地方。 赵霁顿了几秒,问:“衣柜和床底找了吗?” 陆砚知点头:“找了,没有。” 这两个地方也都没有? 赵霁想了一下:“檀檀的那些各式各样的包包里呢?你都看了吗?” “看了。”陆砚知有些无力的应道,“你所能想到的那些地方,我都找了。” 陆砚知一直觉得自己和乔以之间,其实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 所以: 在麋湖找张恩露手机时,他不仅将理论上可能会出现的地方都翻找了一遍。 同时将如果是自己来藏这部手机,自己会将它藏在哪儿的那些地方,也全都翻了一遍。 只是结果依然和第一次翻找一样,张恩露的手机并没有出现。 听陆砚知这样说,赵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乔昌清和代满珍在的小院:“爷爷奶奶家这边,要过去看看吗?” 看是肯定要去看的。 只是两个大男人找什么样的理由去翻乔以的卧室,陆砚知暂时没有想到。 听赵霁这样问,他立马将难题抛了过去。说:“那翻乔以卧室的理由,你想好了吗?” 如果乔以这会儿没有在icu,那她一个电话打给乔昌清,说需要陆砚知和赵霁帮忙找什么东西,那两人也就直接过去了。 关键是乔以现在躺在icu,连醒都没有醒。在和乔明鸣商量后,他们又一致对老人们选择了隐瞒。 因此两人更是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一不小心引起二老的怀疑,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更是棘手。 想到这儿,赵霁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没有,你也再想想。” 乔以放在雾山院的东西极少,那些有可能会用到的证件,或是资料什么的,早就在搬家的时候搬过去了。 以至于赵霁很是仔细地将乔以的卧室回忆一遍后,连需要翻找的东西都找不出来,又该从什么地方去想翻找的理由? 陆砚知一听,立马皱眉。 没有? 没有说个什么? 随即,在递给赵霁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他径直朝着屋子里走了去。 开了暖气的屋子温度适宜,脱去厚重的外套后,陆砚知直接将自己窝进了沙发里,只是人才刚躺下又立马弹了起来。 在将手机掏出来放到桌上后,他紧绷的神色顿时缓和了不少。 他之所以出现这样的举动,是在担心万一医院打电话来没有听到铃声,或者衣服口袋里信号不好,导致通话无法接通。 赵霁虽然觉得陆砚知的这个举动显得有些过于担心,但下一秒他也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放到了桌上。 因为重症监护室那边留了两个手机联系人,一个是陆砚知,另一个则是他。 而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己对于乔以的担心,其实比起陆砚知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砚知看了一眼赵霁和自己并排放在桌上的手机,将快递一事说了出来。 赵霁听后是有些意外的,因为他没想到陈成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了决定。 虽然陈成暂时还没有说快递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想来也是跟老驼旧物那边的文物倒卖案有关的东西。 至于所谓的证据是真是假,是全部都寄了过来,又还是保留性地选择了部分? 这件事情不到拆开包裹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 想了想,赵霁说:“陈成那边的飞机时间确定了吗?” 陆砚知端过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后迎上赵霁的目光,挑眉一笑道:“你觉得他会跟我们说真实的飞行时间吗?” 这绝对不可能。 因为陈成既然敢给陆砚知打电话说这件事情,就证明陆砚知即使能将他的行程查出来,也无法将人抓到手上来。 否则等待和筹谋了这么多年的陈成,绝对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将这件事情提前曝出来,除非他脑子临时出了什么大问题。 又或者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逃? 至于他口中所提到的出国事件,不过是临时随意抓来凑数的一个理由罢了。 不过,赵霁对于陆砚知的这个推测是不赞同的。 在赵霁看来,陈成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实现复仇,如果将自己的后半生都复进去了,那还有什么意义? 所谓的复仇的意义,不就是干掉讨厌的人,过自己喜欢的人生吗? 眼下的陈成要才华有才华,要金钱有金钱,再也没有了狗血的家庭,狗血的童年也在后来的时间里逐渐被治愈,那个因复仇被迫中止的梦想,正是延续的大好时机。 而他自己最为在意的女人郝莲,在无数网友的关注和帮助下,目前已经彻底脱离陈融的魔掌,她也终于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自由人生,再也不是那个为了孩子,必须屈服于老公和小三腿下的女人。 所以: 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陈成又怎么可能舍得毁了它? 听完赵霁这样说,陆砚知觉得确实有几分道理。 只是心机那般深重的陈成,真的会做出和他们预料一样的举动吗? 陆砚知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立马从窝着的状态弹了起来。 “走,找胥远去。”陆砚知说。 找胥远? 这件事情找胥远有什么用吗? 赵霁不知道。 但看陆砚知走出小院,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第176章 这是报应吗? 荆竹小区五号院发生大火后,胥远就带着曾婧从里面搬了出来。 想着看房、重新买房、再到硬装和软装,这些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应曾婧的要求,胥远重新租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作为搬新家前的过渡。 陆砚知和赵霁到的时候,胥远正抱着曾婧和卫坤的儿子在小区里面,看周围爷爷奶奶们跳广场舞。 陆砚知将整个广场都环视了一遍,确定没有看到曾婧的身影后,问道:“你老婆不在?” 胥远压根儿不知道陆砚知和赵霁找他什么事,误以为又是跟张恩露的死,或者跟双龙九凤冠有关的事情。 他完全没有将陆砚知的这个问题放在心上,简单地当作了随口一问。 所以如实地回应了陆砚知,说:“我老婆跟她姐妹出去逛街了。” 曾婧跟姐妹出去逛街了? 从他们手上所掌握到的曾婧的资料来看,曾婧这个人向来独来独往,至少在云涧这个地方,她是没有胥远口中所说的这种关系的同性朋友的。 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曾婧此时是在和卫坤在滚床单。 周景义已经跟过去了,想来这件事情很快就会有答案。 见陆砚知没有接话,胥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上挑的眉眼里透出浓郁的不满。 “找我有事?”他问陆砚知。 陆砚知没有接胥远这个话,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说:“很喜欢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陆砚知的眼神过于意味深长,胥远警惕地朝着后面退了几步不说,还将他手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好似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陆砚知抢了去。 他定定地看着陆砚知,一颗充满戒备的心,战斗力直接升到顶峰。 但陆砚知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 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异常,令胥远的后背好似有人拿着冰块在敷一样的冷,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也因此逐渐慌乱起来。 “你要做什么?” “有话说话,有屁放屁,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 “你是警察又如何?我又没有犯罪,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老子。” 胥远的音量猛然陡增。 好在广场舞的音乐声足够大,叔叔嬢嬢们完全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份焦灼与不安。 “你怀抱里的孩子,不是你儿子。”陆砚知说。 他怀里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 胥远听到陆砚知这样说,闷笑两声后,应道: “他要不是我儿子,难道你是我儿子?” “又或者,陆法医想说他是你儿子?” 很显然,陆砚知刚刚那句“不是你儿子”的话,在胥远听来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不过,他要是你儿子,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敢叫声爸爸,你敢买奶粉吗?” 胥远又说。 连卫坤都知道找胥远帮忙抚养孩子,从而减轻自己的生活重担。 陆砚知这还上赶着去买奶粉? 至少截止目前,他的脑袋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自然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你喜欢当大冤种可以一直当。” “我?暂时没兴趣。” 陆砚知应道。 说完,他赶在胥远再次开口抨击前,将曾婧和卫坤在医院里的视频,以隔空投送的方式,投到了胥远的手机上。 “嘀嗒……” 是新信息的提示音。 胥远还以为是陪着闺蜜玩耍的曾婧,给他发来的消息。 解锁手机的前一秒,他恨不得将和曾婧的聊天框,直接拍到陆砚知的脸上。 解锁成功后,看到卫坤那张脸,胥远面如死灰。 他是知道卫坤的,但曾婧一直以来的说辞都是普通朋友。 一个普通朋友,会让曾婧在月子期间跑出去碰面?即使碰面地点在医院! 毕竟这谁知道,两人在进医院前和离开医院后,到底有没有去其他地方,再继续发生点别的事情? 视频开始播放的瞬间,胥远的拳头已经握得绑紧。 随着曾婧和卫坤那些对话的入耳,胥远本就仅剩不多的血色更是消散全无。 在胥远看来,卫坤那样的渣狗说出那样的话,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曾婧。 曾婧回来找他复合的时候,说的是被卫坤伤透了心,现在只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即使不要半点名分也行。 结果: 这就是曾婧说的被卫坤伤透了心? 这他妈的哪有半点被伤透了心的样子? 被伤透了心的人,分明是他胥远太多! 他爱了曾婧这么多年,几乎可以说是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甚至连自己的家庭都直接拆散了。 可现在他在这段视频里的身份,只是一个提款机而已。 胥远收回在手机上的视线,转而看向旁边面无表情的陆砚知,冷冷一笑,说: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婧婧不是这样的人。” “这视频里的对话内容肯定是你胡编乱造的。” “你不就是想替乔以给张恩露报仇吗?” 没有人喜欢听实话,也没有喜欢真相,因为这样的东西基本都不能赢得人的欢心。 “曾婧到底是不是那样的人,你抱着你儿子去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答案了。” “自己的孩子丢在老家不管不顾,别人的孩子你倒是养得挺津津有味。” “有点意思。” 陆砚知也跟着胥远笑,只是他的笑里除了讽刺,再无别的任何表情。 “你跟曾婧这些年,你的付出,她对你的付出。” “两者放在一起比一比,还不够清楚吗?” 陆砚知又说。 两者放在一起比一比? 胥远没有接话。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两者是完全没有办法放在一起对比的。 要不是投入成本过大,他当初又怎么可能和曾婧断不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成本也越来越高,于是他更舍不得断了。 胥远想过无数种和曾婧有可能出现的感情结果,唯独没有想到还有这种。 视频里卫坤所说的那些话,虽然具有诱导性,但他更听得出来,参与并实施这件事情的曾婧,无比甘心情愿。 那他自己呢? 在和曾婧的这段感情里,到底算什么? 是爱过,但也不妨碍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大冤种? 想到这儿,胥远发出一长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紧接着看向陆砚知,说: “所以呢,你这么晚了来找我,给我看上这么一长段视频。” “目的呢?” 第177章 有人清白,有人道德沦丧 他的目的呢? 听着胥远这么问,陆砚知嘴角的笑意顿时漾得更开了。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胥远,而是将问题又抛了过去:“你觉得呢?” 他觉得呢? 胥远冷冷的哼了几声,孩子不过十来斤重,但此刻的他却像是抱了一块千斤重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事实它本来就是这样? 胥远再次看向怀抱里的儿子时,发现他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自己,反而越看越像是卫坤的种。 “张恩露的那部手机,你知道去哪儿了吗?”陆砚知又问。 “不知道。”胥远答。 陆砚知在这个时候嗯了一声:“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它在我手上。” 放在家里离奇失踪的张恩露的手机,现在到了胥远手上? 胥远冷沉的瞳孔骤然一缩。 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陆砚知这是在诈自己,还是手机真的到了他的手上? 因为那部手机,目前确实是一个找不到却又打不通电话的状态。 “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的手上吗?”陆砚知追问道。 胥远没有接话。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除了想知道怀抱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外,其他的事情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只是陆砚知意味深长的眼神,令他脑海里突然滋生出一个猜测。 “你该不会说,这部手机是婧婧给你的?” 问出这句话时,胥远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变得又艰难了几分。 陆砚知没有说话,但他点开手机里另外一个视频,给胥远投送了过去。 “嘀嗒。” 又是刚刚那个声音。 听到它响起的瞬间,胥远的心也跟着嘀嗒了两下。 在说服自己要对和曾婧之间的感情有信心后,他点开了这个新接收到的视频。 是卫坤给乔以送张恩露手机到锦溪别院那天,在锦溪别院门口上演的想要将乔以直接绑走的大戏全过程。 如果说胥远在看完第一个曾婧和卫坤在医院里的对话视频后,依然对他和曾婧之间的感情心存幻想。 那这一刻,看着卫坤手里拿着的手机,以及他和曾婧间这场一唱一和的大戏,胥远的心犹如被人搬了一个千斤重的石头压在上面,连喘息这样的生理本能都变得异常困难。 胥远沉默了很久。 又或者该用发懵来形容更为准确,因为犹如遭雷劈顶的他,整个脑子一片空白。 “这件事情,你们很早前就知道了。”他说。 陆砚知点头:“是。” 胥远咬了咬下嘴唇,一字一顿地反问道:“这种看人笑话的事情,憋在心里难道不难受吗?” 难受? 陆砚知微微愣怔了一下。 这种跟自己毫无瓜葛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憋得难受? 况且,胥远被隐瞒得越久,等到后面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越难受。 所以: 如果非要论折磨和报复的话,不是这样的操作反而更诛胥远的心吗? 见胥远的心理防线和情绪都被击打得差不多了,陆砚知将话题来到了今天的正题。 “张恩露转给你的钱,你全都花在小三和别人孩子的身上,不怕半夜醒来她就站在你们的床边,找你索命吗?”他问。 胥远听到这样的质问,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因为这件事情不是一直都在发生吗? “哐当。” 想到这儿,胥远的脑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医生说,曾婧的幻想幻听什么的,都是产后抑郁导致的。 可现在无论是从曾婧在医院和卫坤的谈话内容来听,还是从曾婧配合卫坤在锦溪别院门口上演的那出大戏来看,曾婧都不像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 一切不过都是戏罢了。 目的就是拿走他的车、拿走他的房、再花掉他银行卡所有的余额。 直到榨干他所有的可利用价值,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就宣告结束。 这样的事件,胥远在网上看到过很多次。但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世人都说初恋最纯情。 现在来看,初恋也最为致命。 只是: 陆砚知口中的钱? 张恩露转给他的钱? 张恩露给他转什么钱了? 张恩露什么时候给他转过钱? 胥远僵滞了几秒,抬头看向陆砚知,反问道:“你是在说,梦里的冥币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确有梦到过次什么的。 冥币? 听到这个反问,一口水刚喝进去但还来不及咽下的陆砚知,险些被当场呛死。 他变得有些不确定,胥远这到底是在装瞎,还是当真不知道? 短暂的犹豫了几秒,陆砚知开门见山的问道:“张恩露双龙九凤冠的货款,另外一半不在你这儿?” 这个问题一问出,胥远立马满脸都是“这都是些啥玩意儿”的褶子。 “网上卖货复刻双龙九凤冠的跑路博主,不是乔以,是你的老婆张恩露。”陆砚知说。 听到这话,胥远笑了。 他一脸讥讽地看着陆砚知:“你说,那个收了一百多万货款跑路的博主,是张恩露?” “对,是她。”陆砚知点头。 张恩露要是能有这个实力,哪还会窝囊地看着他的脸色生活? 另外,她之所以和那么多的男人睡,目的不都是为了钱吗? 人嘛,只有在没钱的时候才会为了钱。 所以在胥远听来,陆砚知这番话完全就是在扯犊子。 “张恩露和你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下胥幽幽,这中间你有几个时候是真的将心放在她身上的?” “所以,你不知道她的兼职情况,倒也是正常的。” “毕竟你这双眼睛无时无刻只装得下曾婧,这张恩露就是把兼职做的东西双手递到你面前,你都不一定会瞅上一眼。” 陆砚知并不共情于张恩露,这些话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胥远在听完这番冗长的话后,嘴角的讥讽之意,瞬间化作口水直冲陆砚知的脸而去。 “你这么了解张恩露,当初你娶她得了?” “要不是知道得不到你,她会跟我见面相亲?” 他承认自己不是真心对张恩露,但张恩露就真心对他了? 并没有。 所以: 如果非要说不是什么好东西之类的话,那他和张恩露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是这样,那他又为什么要责怪自己? 陆砚知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旁观者的身份。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看,你和张恩露结婚后,还不是得到了曾婧?” “但张恩露跟我,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过任何关系,清清白白。” 说到这儿,陆砚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紧接着音量猛然一沉: “你道德沦丧就沦丧,那是你的自由,没有人管得了。” “但别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肮脏!” 肮脏? 陆砚知骂他肮脏? 胥远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只是手指头都还没有触碰到陆砚知的衣服半丝,人已经先一步被陆砚知撂倒在地。 “张恩露的手机密码我们已经拿到。” “你要是做了什么事,现在还有时间去局里坦白。” “晚了那就该坐牢多少年,就坐牢多少年。” 陆砚知说。 倒也不是特意给胥远机会,只是一想到胥幽幽,陆砚知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没有想到,胥远的嘴会比死了的鸭子的嘴,还要硬…… 第178章 一顶绿色的帽子 胥远脸上的笑意,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而变得挑衅起来。 “坐牢?” “请问陆法医,我是犯什么罪了吗?” “法律是你家的?你说让我坐牢,我就坐牢?” 他定定地看着陆砚知,眼神当中尽是不屑。 陆砚知并没有理会胥远的挑衅,他的语气依然还是和刚才一样冷静。 “你顺着河边的暗道往府山博物馆的额地下藏室爬的时候,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会坐牢的?” 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胥远嘴唇紧闭,脸色好似被冬日覆盖的田野,瞬间冷无颜色, 陆砚知是从哪儿得知这件事情的? 难道他真的解锁了张恩露的手机? 胥远迟迟没有说话,他在认真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陆砚知推测出他的心思后,淡声笑了笑,继续说道: “打着乔以的名义去倒卖那些文物时,你不是很开心吗?” “怎么偏偏现在说不出来话了?” 连自己是打着乔以名号去进行的那些勾当,他都知道? 胥远变得慌张起来,但他依然还是紧咬牙关,没有松口。 “你有证据吗?”他问陆砚知。 手上要是没有证据,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陆砚知回看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胥远:“你觉得呢?” 胥远见陆砚知故弄玄虚,并没有正面回应自己,顿时又心生出几丝侥幸。 “既然有的话,直接给局里好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 嗡嗡嗡。 是陆砚知手机传来的震动声。 周景义来电。 这证明周景义那边已经完成了对曾婧和卫坤的跟踪。 陆砚知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在这儿,和胥远继续浪费多余的时间了。 他从包里取出事先准备好的转账凭条,拍到胥远的手中,说:“不知道这些证据够不够。” 转账的凭条其实并没有多少张,重要的是上面的金额。 这些金额累积起来,已经不是证据够不够的问题,而是他要进监狱里去坐多少年才能出来的问题。 但当胥远将手里的凭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后,却发现一个问题。 即: 价值最高的那两个文物的倒卖证据,这里面并没有。 这么来看的话,他好像也不是彻底没了挣扎的机会。 只是还没有开口,这份刚刚燃起的侥幸,就被陆砚知一盆冷水当场从头泼灭。 “另外几个文物已经在送回来的路上了。当时你们的交易,用的是现金。” “这些到时候都会有证人,当庭指证。” 陆砚知说。 证人当庭指证? 不夸张地说,那几个比较珍贵的文物,最后到底流落到了谁的手上,作为第一卖家的胥远,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他更不相信陆砚知能将这件事情追踪到。 毕竟要是局里负责文物流失的那帮人真的在干事,办案能力也真的这么牛逼的话,那: 府山博物馆里的东西还会流失了一波又一波吗? 答案:不会。 现实偏偏是人人都知道府山博物馆里的文物流失严重,但追踪不到就是追踪不到,谁也拿这件事情没有办法。 只能一边怒骂,一边继续干瞪眼。 所以: 陆砚知可以解决? 他凭什么可以这么牛逼? 当然是吹牛逼! 想到这儿,胥远闷闷地呵了两声,应道: “所以,你的目的是用这些证据把我抓进去坐牢是吗?” “那你直接把我抓起来好了,找我又不抓我,这岂不是既浪费油费,又浪费时间?” 陆砚知不傻。 他知道胥远这样说,无非是不相信他们这边早已收集到他们那帮人的证据罢了。 但现在还不是他将底牌全部亮出来的时候。 “我今晚来的目的只是想告诉你: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 “仅此而已。” 陆砚知面无表情地说。 思绪早已经拉到文物倒卖案中来的胥远,原本都忘记了这件事情,此刻再度从恍惚中回归到现实里。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砚知今天晚上过来找他的真实目的。 ——侮辱他! 伴随着陆砚知话音的落下,胥远还收获了另外一个重磅炸弹。 即: 卫坤搂着曾婧,两人一脸甜蜜地走进酒店某房间的视频。 这一刻,胥远头顶的草原分外蓊郁。 他与曾婧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将时间、精力、金钱,连同做人的道德全都给了曾婧。 而曾婧对此的回应是什么呢? ……是一顶绿色的帽子。 看着僵持在原地的胥远,陆砚知没有再多言,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不过,并不是真的走人,而是换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坐下,等待胥远和曾婧的争吵。 而这,才是陆砚知今晚出现的最终目的。 …… 半个小时后。 小区门口,一脸餍足的曾婧拉开出租车的门走下来。 此时的胥远,已经等在路边了。 看到他的瞬间,曾婧连头发丝都变得娇媚起来。 “老公!” 她笑靥如花地朝着胥远的怀抱扑去。 但胥远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将她搂进怀里,还往旁边走了两步。 曾婧纵使是没有戴眼镜,也知道胥远这是在躲她。 “老公,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她迎上胥远冷沉的目光,语气中的娇嗲已经能掐出水来。 胥远没有搭理曾婧,他转身朝着小区里面走去。 曾婧见状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在发现胥远去往的地方并不是单元楼的方向后,微微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多想地追了上去。 胥远一直走到小区尽头的围墙边,这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没有单元楼的角落,旁边是垃圾房。 浓烈的腥臭味与黑夜融合在一起,再伴随着阵阵冷得有些瘆人骨头的风,曾婧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她和胥远认识这么多年,即使是张恩露死的当天,胥远对她的态度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今天这种反常,曾婧还是第一次遇见,她的心突然有些慌乱。 以至于开口时,声音不仅结巴,甚至还带着颤抖。 “老公,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是心情不好吗?我陪你去小区门口撸个串?” 撸个串? 曾婧今晚确实是去撸串了。 只是,今晚她手上撸的是卫坤的那个肉串罢了。 想到这儿,背对曾婧的胥远咬牙切齿地转过身来。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但胥远最终还是没有打向曾婧的脸。 他打响的,是自己的脸…… 第179章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胥远定定地看着曾婧。 一双猩红的眼睛里透着愤怒、不甘,还有崩溃与绝望。 他终究还是对她下不去手。 “婧婧,我们两个从学校里一路走到现在。” “说在一起是你说的,说分手是你说的,分手后说让我去相亲,去找别人结婚的也是你。等到我结婚了,又哭着说复合的人,还是你。” “你一直都很清楚,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没有办法拒绝。” “我承认我胥远平庸无能,给不起你高楼大厦,也给不起珍珠玛瑙。但只要是我有的,只要你开口,我拒绝过吗?” “婧婧,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这么多年,我拒绝过你吗!” “我胥远到底哪儿对不起了,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胥远的声音从抖抖瑟瑟到哽咽,再从哽咽到失控哭出来,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有一把刀在往自己的心脏插。 如果不是陆砚知将那些视频拍在他脸上,他根本不会相信曾婧会背叛他。 而背叛在胥远看来,其实也不是那么令他崩溃。 毕竟人的感情就是这样,爱着爱着可能就没有爱了,这是人性的常态。 胥远能理解,甚至也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是曾婧伙同另外一个男人割他的肉,喝他的血。 而曾婧本人,连半丝愧疚都没有。 她这么坦荡地和他生活在一起,用他冒着进监狱的风险赚来的钱,养着她和其他男人的孩子。 连他今天好不容易提前下个早班,她都要跟别的男人出去撸个肉串。 胥远说完,双手抱头蹲在墙角,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可他内心的痛苦却一点都没有吼出来,紧憋的心脏就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曾婧有些被胥远这样的反常给吓住了,她在原地僵了好半晌,回过神来的一刹那就红了眼。 “老公,你怎么了?” 她走到胥远背后,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老公,你别吓我,有话我们好好说,可以吗?” 曾婧又说。 有话好好说? 胥远将头埋在两只膝盖的中间,听到曾婧这样说后,呜咽声顿时更尖锐了。 他刚刚那番话,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难道非要问出:你为什么给我戴绿帽子? “老公,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你带小宝累到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在工作日出去找闺蜜玩,好吗?” 曾婧的声音极为轻柔,不疾不徐,好似春风在轻抚人的肌肤。 只可惜,今天她的这份温柔,再也无法在胥远的心尖上漾起涟漪。 并且她越是这样,胥远的心里就越是恶心。 两面三刀的人他见得实在太多,结果人生已经过去一小半,最后才发现那个最两面三刀的人,竟是自己的枕边人。 胥远埋着脑袋哭了很久,久到他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以至于扶着墙站起来的瞬间,立马又顺着墙滑了下去。 他瘫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单单只是痛苦。 “你带着孩子走。”胥远说。 带着孩子走? 胥远这句话一出,曾婧瞬间愣住。 她迎上胥远的目光,不敢相信地问道:“老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你,你不要我跟孩子了吗?”曾婧又说。 胥远没有说话。 分明是曾婧不要他,不要他们的这个家了。 怎么就成了是他不要她,不要跟她的孩子了? 孩子是他的吗?不是。 “你走。” “带着孩子赶紧走。” 胥远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同时用力地丢开了曾婧拉住他的手。 曾婧见状,包在眼眶里的眼泪立马涌了出来。 “你肯定是在怪我,破坏了你和露露姐的家,不然她也不会死了。” “可她爱你,我也爱你啊。我真的控住不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也不想这样子的。” “露露姐的死,我也很愧疚。” 张恩露爱他,她也爱他?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胥远嘴角的笑意苦涩无比。 他也曾以为曾婧爱他的。 结果: 这个世界一个爱他的人都没有。 连那个一看见他就往他怀里钻,然后咯咯咯笑个不停的小宝,也是别人的种。 这个世界可真的是残忍啊。 原本曾婧还想说什么,却被胥远开口打断了。 他抬头看着浑身上下都写满无辜和委屈的曾婧,讥讽一笑,说: “婧婧,伪装了这么多年,你不累吗?” 伪装? 曾婧听到这个词,原本泛着红晕的脸上瞬间僵住,惨白和无力的感觉像是被人撕烂后,丢在地上的一张抽纸。 “我承认我笨,更承认我无能,但我不傻。” “当了你和卫坤这么多年的大冤种,当得家破人亡。” “这个世界如果真的有报应的话,就报应到我身上,你走……带着你和卫坤的孩子。” 胥远直接将卫坤的名字给抛了出来,也将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一并说了出来。 曾婧之所以还想继续伪装,无非是还没有将他的房子和存款拿到手里。 但胥远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曾婧说下去了,他累了。 在他看来,报应其实已经来了。 眼下他所遭受的一切,即报应。 听到胥远这样说,曾婧眼睛瞪得堪比铜铃般大。 她不知道胥远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真相的。 但她很清楚,事情已经到了根本无法再装下去的局面。 “对不起。”曾婧说。 曾婧这句道歉一出,胥远内心仅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消失殆尽。 只是胥远已经来到嘴边的没关系都还没有说出口,又听见曾婧说: “那藏在张家湾的那些东西,我们怎么分?” “就是……就是……,就是从府山博物馆的地下藏室里弄出来的那些东西。” 胥远还在难过,跟曾婧的感情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可曾婧想的却是如何分赃那部分,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偷出来的文物。 她真的对他就那么一滴点的爱都没有吗? 不然怎么会在这样一个节骨眼,问出这个问题? 可既然一滴点的爱都没有,那她是如何把那一声声老公喊得那么令人心颤,恨不得将全世界都给她的? 又是如何躺在他身下,纵情驰骋的? 敢情到头来,他不过是她的鸭子和提款机。 仅此……而已? 第180章 一只免费的鸭子 别人当鸭子,是要收费的。 银行里的提款机,是要先将钱放进钱箱,客户才能取到钱的。 相比于它们,胥远就显得牛逼多了。 鸭子,他是那只。 提款机,他是没有额度的那个。 而这就是他在曾婧心中最为真实的定位。 所以曾婧才会在听到他说张家湾的那些古物都给她后,立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毕竟能掏空的都已经掏空。 再留下除了浪费时间外,毫无意义。 丝毫不夸张的,是从转身到背影一直消失在胥远的视线里,曾婧都没有半秒的停留与回眸。 狠戾而又坚决。 一心向前看。 一心向钱看。 胥远的心也在此刻,到达崩溃的巅峰。 站在暗处的陆砚知和赵霁,目睹了整个过程。 回到车里,赵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这曾婧的声音听起来娇娇嗲嗲,胥远说话要是大声些,恐怕都能将她吓到。” “结果这一牵涉到自己的利益,绝情起来可是丝毫犹豫都不带的。” “这样的反差,着实令人意外。” 听赵霁这样说,目光始终平视前方的陆砚知淡淡地嗯了一声。 曾婧作为和胥远感情里的捞女,她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张家湾那堆文物。 毕竟这要是去得晚了,没准儿就被反悔的胥远给先行一步了。 所以,她现在肯定在着急去找卫坤商量对策的路上。 至于胥远的房子、车子,以及为数不多的存款,她跟了胥远这么多年,不会轻易放弃的。 只是先选择了处理更紧急的事情罢了。 听陆砚知这样说,赵霁的心在沉闷的叹息声下,更是一片荒凉。 “这……” “这可真的是不榨干最后一滴血,誓不罢休啊。” 谁说不是呢? 但胥远和曾婧竟没有争吵,这点倒是有些出乎陆砚知的意料。 在陆砚知看来,曾婧和卫坤这样的做法实在是过于侮辱和欺负胥远。 因为胥远掏空了所有的钱,掏空了所有的精力,到头来全都是在替卫坤打工。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胥远依然没有舍得动曾婧半个手指头。 他是男人,没有对女人动手,倒也没毛病。 只是连重话都没舍得对曾婧说上半句? 人在爱这个字眼前,还真的是奇奇怪怪。 “人心不就是这样吗?” “不到胸膛被撕开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长什么样。” 陆砚知说。 …… 张家湾。 陆砚知和赵霁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张家湾这个湾,它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 谁知道曾婧和胥远这两个人,会将府山博物馆里的那堆文物藏在哪个位置? 这样的举动虽然谈不上什么大海捞针,但要是说成在河流里捞针,那也还是丝毫不夸张的。 站在张家湾的大路口,目视前方的赵霁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相信人的第六感吗?” 第六感? 陆砚知听到这个词,明显地愣了一下。 “所以呢?”陆砚知问。 不等赵霁回答,陆砚知又说:“所以你今天是准备用第六感,把藏在张家湾的那些东西感应出来?” 赵霁也想。 但此刻的他,内心对于眼前这个地方毫无反应。 只是说来也奇怪,胥远和曾婧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搞来的文物,埋藏的地方却是张恩露的老家张家湾。 这点着实有些蹊跷。 “张恩露跟这件事情肯定也脱不了关系的。”赵霁说。 两人朝着老张家的院子走去。 “曾婧刚才说,对于张恩露的死她很愧疚。” “如果只是破坏张恩露的家庭,那她愧疚的只会是张恩露。但她现在愧疚的,是张恩露的死,这说明她和张恩露的死是脱不了关系的。” 陆砚知说。 赵霁同意陆砚知的观点。 这就是两人没有让周景义一起跟到张家湾来的原因。 因为曾婧、卫坤,以及胥远,都还需要人手继续跟踪。 张恩露是已知的最后一个接触双龙九凤冠的人,所以查到她的死因,基本也就能推测出双龙九凤冠最后的落脚点。 站在老张家的院子前,赵霁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 “会不会分赃不均,争吵中不小心导致了张恩露的这场死亡?” 目前来看,这个概率是很高的。 但在找到确切的证据前,一切都仅仅只是他们的推测罢了。 老张家的院子相比于多年前,其变化堪比整容。 说的直接点,这全都是钱堆砌的结果。 而这个钱来自哪儿? 当然是来自张恩露这个大冤种的钱包。 结果: 在花掉了张恩露所有的积蓄后,老张家的人又不在张家湾住了。 美名其曰:只有大城市才能实现,张家龙卵子张祥的梦想。 而到云涧后的张翔,是如何实现梦想的呢? 他依然和在张家湾时一模一样,无非就是打游戏、抽烟、喝酒的地方变到城里罢了。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从看美女变成了泡美女,以入流或是不入流的各种方式。 张恩露这些年光是从陈成一个人身上赚到的钱都不是小数目,结果到头来依然还是没有存款,依然举步维艰的奔走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甚至说成是入不敷出都不为过。 胥幽幽。 老张家。 胥家。 这三者是张恩露花钱最多的地方。 胥幽幽只是个孩子,他花的那些钱都是有限的,无底洞显然是后面的那两个。 “府山博物馆里的那些东西,会在这里面吗?” 推开老张家的院子,赵霁若有所思地问道。 毕竟那些东西要是藏在老张家以外的地方,是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因为不在能掌控的范围内。 但以老张家的处事风格来看,要是没有足够多的好处,他们绝不可能冒这个险,答应将那些东西藏在这栋房子里。 “老张家的人会不会,也参与了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案?” 想到这儿,赵霁继续说道。 这个猜测,陆砚知在开始的时候也有过。 因为老张家的人好吃懒做不说,还有着极强的贪欲。 自己的女儿都跟文物这样的贵重物品打上交道了,这么好的摇钱渠道,他们怎么可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而丝毫不作为? 所以,当在得知乔以准备将张恩露推荐到府山博物馆上班时,陆砚知其实是给过反对意见的,原因如上。 但乔以说,她相信张恩露的人品。 事实证明,一个人是可以没有人品的。 否则张恩露怎么可能做出携巨款跑路,而后将锅全部丢到乔以身上这样的事? 一想到乔以,陆砚知的心就像是有无数把铁锤在同时捶打似的。 “嗡嗡嗡。” 就在这时,陆砚知手机传来震动。 来电人: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第181章 重症监护科室的来电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的电话号码,在冷光的屏幕上不停地闪烁着。 陆砚知握着手机,手指头用力到发白。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如同被激起的千层浪,撞在悬崖上,发出砰—砰—砰的巨响。 赵霁察觉到陆砚知的异常,他伸手拍了陆砚知的肩膀,一边探头看向手机屏幕,一边问道:“怎么了?是谁打来的电话?”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陆砚知摁下接听键。 刹那间,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咽了咽口水,但喉咙的干涩却像是堵了团团棉花。不仅无法带给他湿润,反而越发的干涩,好似有无数把刀在同时划拉着他的喉咙。 “你好!这里是京西医院重症监科室,请问你是012号床乔以的家属吗?” 一记不紧不慢,不冷不热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 陆砚知还没有开口,冷汗已经浸透他后背的针织毛衣。 “我是。”他说。 “病人已经醒了,目前情况还不错,给你们家属说一声。” “另外,病人有些药物需要进行调整,这里面牵涉到进口的自费药。因为价格比较贵,所以我们准备用一周左右,等到各项指标稳定,再还回去。” “你们家属这边,有没有什么意见?” 医生助理问道。 陆砚知已经接连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过完整的觉了。 他生怕医院在睡着的时候打来电话,而他因为睡得过沉,没有接到。 所以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直到天亮他都是恍惚的,一直在半清醒半入睡的状态反复。 此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陆砚知连眼眶都是滚烫的。 “我们这边都听医生的安排。” “进口药效果可以一直用到停,不用顾虑治疗成本,以治疗效果和病人的舒适程度为主。” 陆砚知说。 医生助理嗯了一声,又说:“好的。家属明天的探视时间结束,记得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签个字再走。” 听到探视时间一词,陆砚知想到明天就能看到醒来的乔以,脑袋点的跟上了发条似的。 “好的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辛苦了。” 医生助理又嗯了一声,接着挂断了电话。 站在旁边的赵霁虽然没有在听筒里听清医生助理具体说了什么,但从陆砚知上扬的眉眼能明显的看出来,听筒那边说的肯定是好消息。 认识陆砚知这么多年,他只有在和乔以相关的事情上,才会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是檀檀身体有好转了吗?”赵霁问。 “醒了。”陆砚知说。 赵霁黑了好几天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总算是拨得云开。 “那赶紧搜完回云涧了。”他说。 陆砚知:“好。”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 随即,默契地在老张家的院子里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 五个小时很快过去。 满身灰尘和蜘蛛网的两个好基友坐在屋檐下。 他们一无所获,所以面色看起来有些沉重。 “府山博物馆的东西,要是没有藏在老张家,还会藏在张家湾的哪儿呢?” 陆砚知看着前方,冷沉的目光若有所思。 他的这个问题听起来,像是在问身旁的赵霁,却又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赵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答:“谁知道呢?” 目前张家湾每家每户都住得有人。 因此不存在可能藏在别人的屋子里一说。 况且金钱面前,向来又是没有人的。 所以不管是老张家那边,还是胥远和曾婧那边,都不可能同意将这么多的文物放到别人家里。 如此看来,老张家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直到曾婧口中那堆来自府山博物馆的文物,被他们搜寻出来。 另外,张恩露的手机只有乔以知道未知。 而在张恩露的手机里,肯定有和这些人的聊天。这既然彼此都参与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那聊天里肯定就会出现和它相关的内容。 所以: 他们现在与其在老张家的这个院子死磕,不如换条更灵活的路走。 当然,迫不及待想见到乔以,也是其中一方面的原因。 想到这儿,陆砚知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说:“先回云涧。” 见陆砚知起身,赵霁也跟着站了起来:“不再挣扎一下?” 他这边话音都还没有落下,只见陆砚知已经大步走出了院子。 听到赵霁这样说,已经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的陆砚知,眉头一挑,说: “那你在这继续挣扎?” “我要回去看檀檀。” 赵霁没有回答。 他朝着陆砚知飞去一个大大的白眼,随即冲进了副驾的位置。 陆砚知想一个人去探望乔以? 不可能! …… 第二天。 早上六点。 两个双眼猩红,一看就是熬了通宵的男人,坐在京西医院重症病区对面的空地上等着。 重症监护室的那扇双开门,反复被打开,又反复被关上,和病区旁边的那两部电梯一样。 相比于其他人满为患的病区,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只有几个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病人家属。 因为这个监护区的每一个病人,家属都有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 不到那个时间点,或是晚来了几分钟,都不行。 否则眼前的这两个男人,此时也不需要坐在地上等了。 其中一个男人倚靠着冰冷的墙壁,一本正经地看着旁边的男人,说:“老霁,一会儿檀檀要是不认识我了,怎么办?” 赵霁扭头,迎上这个男人尽是担心的目光。 这个在此刻看起来多多少少有些痴傻的男人,正是陆砚知。 要不是亲眼所见又亲耳听到,赵霁绝对不相信,这会是陆砚知问出来的问题。 “檀檀是伤得不轻,但她伤的不是脑子,不是脑子,不是脑子。” “好吗?” 赵霁看着莫名其妙就没了脑子的陆砚知,紧接着发出一声极为沉闷的叹息。 但陆砚知却像是听不到赵霁语气里,对于他过分担心乔以而发出的讪笑。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目光紧紧地锁在重症监护区的那扇门上,声音涩涩地说道: “这是我和她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彻底失去联系……这么长的时间。” “工作之后,我们虽然有过两年不联系。但在那两年里,我可以通过她的朋友圈、小红书、府山博物馆修复中心的公众号,以及共同好友跟同学们的口中和朋友圈里,直接或是间接地看到她那两年的生活状态。” “的确是没有直接参与进去,但她所经历的一切不好的遭遇,我全都是知道的,并且时刻都可以站出来给她兜底。” 而这一次的被迫分开,和那两年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陆砚知每天只能一边祈祷,一边望着电话等。 因为甚至就连icu里负责乔以的主治医生跟护士,都不知道乔以下一秒还在不在这个世界。 所以: 他又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接到乔以打来的电话? 更不知道的是,到底还能不能等来这个电话。 这份未知将陆砚知内心的恐惧,直接拉满。 “嗡嗡嗡……” 正在这个时候,陆砚知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但此时距离探视乔以的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小时。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从坐着的状态猛地跳了起来。 这一次,他抢先开了口: “医生你好!我是乔以家属。” 第182章 乔以病重 “家属赶紧来医院一趟,病人的病情有变化。” 一记沉稳的男低音从听筒里传出。 陆砚知的心立马哐当一下,背靠墙壁的他一度险些没有站住脚。 一分钟前还算是比较正常的面色,此刻已经失去所有血色,连握着手机的手指尖都变得卡白。 “喂,家属在听吗?” “赶紧来医院一趟。” 没等到陆砚知的回应,听筒里的男低音在提高声音分贝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此时,赵霁已经将手机从僵滞状态的陆砚知手里,拿了过来。 “我们就在重症监护室门口。” “马上到。” 赵霁应道。 他们此时距离医生办公室,不过短短几十米的距离。 但两人却犹如走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 三十分钟后。 陆砚知走出医生办公室。 双眼无神的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魂似的。 多器官感染。 高烧不退。 插管抢救。 医院这边会竭尽全力,但还是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的这些话,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重复着。 陆砚知无法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他仅是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整个人都喘不上来气。 昨天傍晚和赵霁在张家湾时,重症科室那边才打来电话说,乔以醒了并且情况还不错。 然而距离这个被告知不错的时间,连二十四小时都还没有,陆砚知再接到的,就是乔以的病危通知书了。 人生的无常,令他实在是猝不及防。 京西医院地下的停车场里,赵霁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言不发的他,自己的心也跟无数的刀在割肉一样的疼。 “去我那边?”他低声问着陆砚知。 然而陆砚知的身子僵得就像岩石一样硬,整个人根本无法动弹。 跟他身子一样无法动弹的,还有如同粘了502胶水一样牢靠的嘴巴。 沉默即默认。 赵霁见陆砚知没有反对,随即启动车子,疾驰而去。 …… 自从搬到雾山院去后,赵霁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自己的小家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立马又退了出去。 竟然有人的密码锁,密码跟自己家里的一样? 赵霁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门牌号。 这门牌号竟然……也跟自己家的一样? 这绝对不可能。 短暂的迟疑了几秒,赵霁再次推开了门。 空空荡荡的客厅,多出了数款简约耐看的樱桃木家具,这种木质的家具令原本单调的空间,滋生出一种沉稳的厚重感,使人分外心安。 此时它所呈现出来的布局,一看就是精心搭配的。 而各角落里散放着的绿植蓊蓊郁郁,让本就温暖的客厅瞬间又多出了蓬勃的生命力。 这样的色调与氛围,完全就是赵霁的梦中情家。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紧接着又冲到卫生间,将脸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好几分钟。 再次回到客厅,依然还是刚才那个,处处都令他心动的样子。 唯一不一样的,是米色云朵沙发上多出了一个人……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陆砚知。 但陆砚知的表情依然和在医院时一样麻木。 赵霁也不知道,陆砚知这是还没有从乔以的事情里抽离出来,所以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切的变化? 还是看到了,但误以为是他自己新添置的? 赵霁正准备倒杯水给陆砚知,就听见陆砚知的声音,说: “这些东西,都是檀檀给你挑选搭配的。” “原本是准备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 “但……” 后面的话陆砚知没有再说下去。 “哐!” 水杯从赵霁的手中掉落,碎得七零八落,跟他此刻的心一样。 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乔以挑选搭配的? 从一旁的家具订单来看,她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划这件事情了。 从定风格到量各个地方的尺寸、从选品到对比再到决赛圈的定夺、从签收到安排时间安装、从摆搭再到百搭…… 这中间需要花的心思和时间,赵霁难以估量。 他僵僵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和乔以相关的画面。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乔以之间是不可能以兄妹关系产生正面交集的。 他们唯一的交集,是陆砚知兄弟的身份。 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向她坦白完和乔家人间的关系后,两人的关系竟逐渐紧密起来。 从那之后,乔以只要是给家里人买东西,无论东西是贵还是便宜,都有他的一份。 从陆砚知那边得知他工作遇到不顺利,立马找借口让他回雾山院吃饭,让家的温度温暖他。 知道他经济紧张,她就想方设法地从另外的方面帮衬他。 重要的是在那之后,属于乔家人的每次聚会,都有他在。 赵霁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纵使是亲兄妹都不一定能做到乔以这样。 他原本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心,也因此而逐渐心生情感。 很显然,此刻的赵霁已经后悔了自己之前的某些决定。 可时间从来都不会倒退,他也没有办法再说重来二字。 正在这时,陆砚知的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不是京西医院重症科室的来电。 而是一串没有备注,但归属地是云涧的电话号码。 此时,陆砚知已经从躺着的状态坐了起来。 他先是看了看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接着又抬头看了看赵霁,而后踩在手机铃声就要自动断掉的最后几秒,摁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顺丰快递,你有一个快递到了,请问你现在方便签收吗?” 一记温和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 顺丰快递? 陆砚知确定自己没有在网上买任何的东西,也确定没有收到来自任何朋友的寄件信息。 不对……陈成? 一想到这儿,上一秒还处于宕机状态的陆砚知,立马原地重启成功。 “请问你现在是在哪个位置?”他问。 “雾山院16栋门口。”顺丰小哥答。 陆砚知嗯了一声:“能看到寄件人是谁吗?” “我这边看一下。”快递小哥说,“陈成。” 所以: 那天陈成在电话里提到的快递一事,竟然是真的? 陆砚知愣住。 僵了数秒后,他说: “我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麻烦你帮我把它放到菜鸟驿站那边去,谢谢。” 说话间,陆砚知的人已经从沙发起身,并大步朝着门口走了去。 赵霁见状,立马拽过沙发上的外套,跟了上去…… 第183章 文物回归 雾山院。 原本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到的车程,陆砚知仅仅用时十分钟。 赵霁瞟了一眼眉心紧蹙在一起的陆砚知,说:“你觉得陈成寄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只是戏弄我们的东西,实际啥也不是?”赵霁又说。 为报仇可以隐忍等待十多年的人,心机那块肯定是不可能简单的。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到底会寄来什么样的东西,陆砚知完全没有底。 车子一停稳,他立马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在置物架上看到快递的那一刻,紧了一路的心瞬间松了一大半。 还好没有被暗中盯着这件事情的人转移。 剩下那一半依然紧着的心,则是跟快递里面到底是什么有关系。 寄件人姓名那一栏,陈成的名字直入眼帘。 这是一个和14寸左右的笔记本电脑大小差不多的纸箱子,重量轻到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难不成这里面还当真什么都没有? 陆砚知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赵霁看着陆砚知的表情,不用他开口,也明白其中一二。 随即,他伸手将快递盒子从陆砚知的手上抱了过来。 这一抱,瞬间明白陆砚知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了。 竟还真的被他说准了……陈成这个举动纯属是在戏弄他们? 先给其希望,紧接着再浇灭希望。 不得不说,杀人诛心这一点,陈成的确是很懂的。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钥匙划开胶带的吱嘎声。 纸箱被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五颜六色的不知名单子。 在看清楚单子内容的那一刻,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 是老驼旧物这些年的交易清单。 清单上有具体的物件信息、卖家或是买家的姓名、成交金额、成交的具体时间等。 这样的清单显然是不对外公开的,算是老驼背自己的一个私账记录单。 僵了好半晌,先一步回过神的赵霁开了口:“这……这……这,来真的?” “陈成为什么会帮我们?”赵霁又说。 陆砚知想起陈成在听筒里那番冗长的话,答:“可能是突然想做个好人了。” 赵霁低头,一张接着一张地翻阅着文件袋里的那些记录单。 “有了这些单子,从府山博物馆里流出来的那些文物,算是有了回归的希望。” “只是能不能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的双龙九凤冠追踪到,不好说。” 陆砚知又说。 赵霁嗯了一声。 “那陈成那边有没有透露,和檀檀车祸有关的消息?”赵霁问。 在赵霁看来,陈成那边既然能将这么私密的单子都搞到手,而乔以的车祸又肯定跟这些单子背后的人脱不了关系。 那对于乔以车祸这件事情,陈成不可能不知情。 陆砚知和赵霁是一个观点,但截至目前,陈成那边并没有发来任何与车祸有关的信息。 所以,车祸这件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顺着这些账单去追索。 两人正想着这件事情,陆砚知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会是陈成的来电吗?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人周景义。 这个时间点的周景义应该正在跟踪曾婧和卫坤那边,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大哥,快看热搜!”周景义说。 他的声音上扬,激动的语气里透着极为浓烈的不可思议。 热搜? 难道是又有哪件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吗? 陆砚知转头看了一眼赵霁,此时的赵霁手机界面已经来到了某浪的热搜榜。 热搜1:文物回归。 该热搜在点进去后,出现的是一个时长三十分钟的视频,视频里是数百件文物的镜头特写。 这些文物来自不同的时期,具有不同的意义,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早些年被人给倒卖了出去。 如今,这些文物能回归故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 促成这件事情的人,是陈成和他的妈妈郝莲。 而他们是如何促成这件事情的呢? 据视频里陈成的口述,在他十岁时郝莲带他游学,看着博物馆里那些因被盗,而后被迫只能用复刻品代替的文物,他就萌生出了势必将它们带回来的想法。 但因为年龄的原因,身边的人都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只有郝莲相信并鼓励和支持他。 这一支持,就是十年往上的时间。 在这十年往上的时间里,只要出现这些文物的相关消息,郝莲就会陪着陈成一起前往追踪。 上百次的追踪里,可能有且只有那么一次,是能追踪到那么点有用的消息的。 至于那剩下的九十九次,则全都是无功而返。 但好像真的要说是无功而返的话,似乎也不是。 因为陈成的视野就是在那一次又一次的飞行里,变得越来越开拓的。 后来有更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坚持,受他坚持的影响,也有更多的人参与到了文物回归这件事情中来。 因此,陈成有了更多的追踪渠道,逐渐累积起来的人脉,也给他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只是随着那些贩卖者开出的价格越来越离谱,陈成和郝莲这边也就逐渐负担不起价格了。 为了不因资金流而错失掉收回文物的机会,郝莲变卖了自己能变卖的所有奢侈品,陈成则开始在网上售卖自己的无名作品。 他们所购回的这些文物,有的在十年间身价翻了数百倍,有的成了孤品,无数的人抢着想要,也有的最后发现竟然是赝品,真品在另外的人手上。 但无论是其中的哪种情况,陈成势必找回那些文物的初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所以,在陈融和郝莲离婚,郝莲和他分到陈家家产的第一时间,就是拿它去将最后那一批文物全部买回来。 这十年他们走得有多艰难,在将这些文物送回故土的那一刻,就有多么的热泪盈眶。 非常感谢那些帮着他和郝莲争取陈家家产的网友们,文物的顺利回归离不开他们每一个善良且坚定的人。 “这……这……这,我的眼睛怎么有点滚烫。”赵霁说。 陆砚知嗯了一声,他的喉咙也有些涩涩的。 视频里的陈成并不是口说无凭,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照片、视频,又或者是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证明的。 “怪不得陈成能拿到老驼旧物的私账本,原来是这样。”赵霁又说。 陆砚知没有接话,此时他的内心情绪明显是有些复杂的。 他们仅仅只是追踪一个双龙九凤冠,快一年了都没有个结果,其中的所遇到艰难困苦,也只有经历的人自己清楚。 他不敢想象,陈成和郝莲追踪这么多的文物,到底是投了多少的精力和金钱。 看着视频里,陈成和郝莲云淡风轻的样子,陆砚知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词。 ——钦佩。 热搜下面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 【哇哇哇哇!我们老祖宗的东西也太美了!中式美学,永远的神!】 【之前不是都说陈家的这个儿子废了吗?结果人家这分明是在闷声干大事!】 【多年前我看过陈成的画展,除了牛逼我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描述。没想到在他追求艺术的背后,还同时进行着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陈融可真不是东西!那个三更是嚣张的一批,什么狗东西!】 【要不是陈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历史。这种不计成本的付出,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这郝莲女士比起那个三,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又或者是谈吐什么,简直就是降维吊打。果然这些男的,只要不是同性,就都想尝尝看。】 【期待陈成学成归国的那一天,我必手捧鲜花机会迎接!】 【楼上的,+……】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陆砚知和赵霁对于陈成和张恩露之间的关系,瞬间恍然大悟,也难怪他们之间都只是技术性的探讨。 那些探讨在旁观者看来,简直不要太无趣。但对于两人有个共同爱好的人来说,它就是一种惺惺相惜。 所以,张恩露的死令陈成情绪崩塌,完全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陈成现在已经实现复仇,也成功地将这些流失的文物送了回来。 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可是乔以呢,依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想到这儿,陆砚知关掉热搜,将手机收了起来。 见陆砚知启动车辆,赵霁微微愣了一下,问道:“去哪儿?” “去找胥远。”陆砚知说。 之前找胥远,胥远紧咬着嘴巴什么也不肯说,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所干的那些事情,不会被追踪到。 但现在,他们手上多出来了陈成寄来的这些东西,所构成的威慑力自然也就不同了。 “尽快找到张家湾的那些东西。” “要是曾婧和卫坤那边先动手,挖出来直接送出国,那我们再追踪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等赵霁接话,陆砚知又说。 陆砚知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时间它是流动的,它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的东西停下脚步。 赵霁看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应道:“现在距离曾婧和胥远吵架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东西早就被转移了。” 陆砚知没有反驳,愣了几秒后,答:“有可能。” 正是因为有可能,所以他们才更要在这样的第一时间赶过去。 及时发现,及时干预。 …… 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精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面上,衣服、裤子、鞋子、各式各样的手提袋、倒的四处都是的尿不湿和奶粉、空了的啤酒瓶白酒瓶红酒瓶,还有令人一看就能yue出来的酒精呕吐物。 胡须拉碴的胥远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上,一双呆滞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随时都能爆珠的样子。 见陆砚知和赵霁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胥远极为艰难地抬起无力的脑袋,说:“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陆砚知勾唇一笑:“看你的笑话,还需要等到现在?” 非要说看笑话,那早在知道卫坤这个人的存在时,胥远不就已经是笑话了吗? 胥远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不是来看笑话的,那你们来做什么?” 现在的他,用一无所有来形容都是丝毫不为过的。 老婆和孩子都去了别的男人身边。 而自己父母那边,早在他提出以曾婧的名字来买房的时候,就断了关系。 不接他的电话,不接他的微信视频,连胥幽幽也不给他看。 甚至,胥远连他们现在的新住址都没有。 不夸张地说,他现在除了头上的那顶绿色帽子,什么都没有了。 “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出轨的人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这件事情在你决定出轨的那一刻,不就是想好了,并且坚信自己有能力承担这个后果的吗?” 赵霁定定地看着胥远的眼睛。 原本好好的一家三口,现在死的死,散的散,这一切皆是因为胥远而起。 见胥远沉默,赵霁嘴角的笑意漾得更开了:“你以为外面的女人真的爱你无趣又油腻的灵魂?” 听到赵霁拿曾婧跟外面那些野猫野狗做对比,胥远涣散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一起。 他回看着赵霁,双眼猛然一瞪:“婧婧不是外面那些女人,她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每一个为外面小三狡辩的男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陆砚知看了胥远一眼,随即将他的话接了过去,反问道: “所以,你的房子、车子、存款,连同你们的孩子,现在都去了哪儿?” 不都是去了曾婧那儿吗? 事实分明已经摆在眼前,胥远承不承认,早已不重要。 胥远听到这话,立马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所以呢,你们来做什么?” 他很不喜欢和陆砚知的每一次碰面,陆砚知的平静与沉默,令他压抑得慌。 赵霁接收到陆砚知的眼神示意后,点开始手机相册递给胥远。 “胥哥,看看?”赵霁说。 看看? 看什么看? 此刻的胥远显然什么也不想看。 所以,他既没有抬头看赵霁,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赵霁顿了两秒,又说: “说出你们在张家湾的文物藏点,是你最后的机会。” 在张家湾的文物藏点? 被抽走的胥远在听到这个词的一刹那,猛然抬头。 在顺着赵霁的目光看到相册里的那些照片时,再次僵得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 陆砚知和赵霁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手资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显然已经没了退路。 除非是……将这个锅丢给别人。 别人? 想到这儿,胥远的眼睛猛然一亮…… 第183章 文物回归 雾山院。 原本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到的车程,陆砚知仅仅用时十分钟。 赵霁瞟了一眼眉心紧蹙在一起的陆砚知,说:“你觉得陈成寄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只是戏弄我们的东西,实际啥也不是?”赵霁又说。 为报仇可以隐忍等待十多年的人,心机那块肯定是不可能简单的。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人到底会寄来什么样的东西,陆砚知完全没有底。 车子一停稳,他立马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在置物架上看到快递的那一刻,紧了一路的心瞬间松了一大半。 还好没有被暗中盯着这件事情的人转移。 剩下那一半依然紧着的心,则是跟快递里面到底是什么有关系。 寄件人姓名那一栏,陈成的名字直入眼帘。 这是一个和14寸左右的笔记本电脑大小差不多的纸箱子,重量轻到可以完全忽略不计。 难不成这里面还当真什么都没有? 陆砚知的心瞬间沉了下来。 紧跟其后的赵霁看着陆砚知的表情,不用他开口,也明白其中一二。 随即,他伸手将快递盒子从陆砚知的手上抱了过来。 这一抱,瞬间明白陆砚知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了。 竟还真的被他说准了……陈成这个举动纯属是在戏弄他们? 先给其希望,紧接着再浇灭希望。 不得不说,杀人诛心这一点,陈成的确是很懂的。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钥匙划开胶带的吱嘎声。 纸箱被打开来,里面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着五颜六色的不知名单子。 在看清楚单子内容的那一刻,陆砚知和赵霁面面相觑。 是老驼旧物这些年的交易清单。 清单上有具体的物件信息、卖家或是买家的姓名、成交金额、成交的具体时间等。 这样的清单显然是不对外公开的,算是老驼背自己的一个私账记录单。 僵了好半晌,先一步回过神的赵霁开了口:“这……这……这,来真的?” “陈成为什么会帮我们?”赵霁又说。 陆砚知想起陈成在听筒里那番冗长的话,答:“可能是突然想做个好人了。” 赵霁低头,一张接着一张地翻阅着文件袋里的那些记录单。 “有了这些单子,从府山博物馆里流出来的那些文物,算是有了回归的希望。” “只是能不能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的双龙九凤冠追踪到,不好说。” 陆砚知又说。 赵霁嗯了一声。 “那陈成那边有没有透露,和檀檀车祸有关的消息?”赵霁问。 在赵霁看来,陈成那边既然能将这么私密的单子都搞到手,而乔以的车祸又肯定跟这些单子背后的人脱不了关系。 那对于乔以车祸这件事情,陈成不可能不知情。 陆砚知和赵霁是一个观点,但截至目前,陈成那边并没有发来任何与车祸有关的信息。 所以,车祸这件事情只能由他们自己,顺着这些账单去追索。 两人正想着这件事情,陆砚知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会是陈成的来电吗? 陆砚知微微愣了一下,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人周景义。 这个时间点的周景义应该正在跟踪曾婧和卫坤那边,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大哥,快看热搜!”周景义说。 他的声音上扬,激动的语气里透着极为浓烈的不可思议。 热搜? 难道是又有哪件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吗? 陆砚知转头看了一眼赵霁,此时的赵霁手机界面已经来到了某浪的热搜榜。 热搜1:文物回归。 该热搜在点进去后,出现的是一个时长三十分钟的视频,视频里是数百件文物的镜头特写。 这些文物来自不同的时期,具有不同的意义,但相同的是他们都在早些年被人给倒卖了出去。 如今,这些文物能回归故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一件事。 促成这件事情的人,是陈成和他的妈妈郝莲。 而他们是如何促成这件事情的呢? 据视频里陈成的口述,在他十岁时郝莲带他游学,看着博物馆里那些因被盗,而后被迫只能用复刻品代替的文物,他就萌生出了势必将它们带回来的想法。 但因为年龄的原因,身边的人都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只有郝莲相信并鼓励和支持他。 这一支持,就是十年往上的时间。 在这十年往上的时间里,只要出现这些文物的相关消息,郝莲就会陪着陈成一起前往追踪。 上百次的追踪里,可能有且只有那么一次,是能追踪到那么点有用的消息的。 至于那剩下的九十九次,则全都是无功而返。 但好像真的要说是无功而返的话,似乎也不是。 因为陈成的视野就是在那一次又一次的飞行里,变得越来越开拓的。 后来有更多的人知道了他的坚持,受他坚持的影响,也有更多的人参与到了文物回归这件事情中来。 因此,陈成有了更多的追踪渠道,逐渐累积起来的人脉,也给他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只是随着那些贩卖者开出的价格越来越离谱,陈成和郝莲这边也就逐渐负担不起价格了。 为了不因资金流而错失掉收回文物的机会,郝莲变卖了自己能变卖的所有奢侈品,陈成则开始在网上售卖自己的无名作品。 他们所购回的这些文物,有的在十年间身价翻了数百倍,有的成了孤品,无数的人抢着想要,也有的最后发现竟然是赝品,真品在另外的人手上。 但无论是其中的哪种情况,陈成势必找回那些文物的初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所以,在陈融和郝莲离婚,郝莲和他分到陈家家产的第一时间,就是拿它去将最后那一批文物全部买回来。 这十年他们走得有多艰难,在将这些文物送回故土的那一刻,就有多么的热泪盈眶。 非常感谢那些帮着他和郝莲争取陈家家产的网友们,文物的顺利回归离不开他们每一个善良且坚定的人。 “这……这……这,我的眼睛怎么有点滚烫。”赵霁说。 陆砚知嗯了一声,他的喉咙也有些涩涩的。 视频里的陈成并不是口说无凭,他所说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照片、视频,又或者是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证明的。 “怪不得陈成能拿到老驼旧物的私账本,原来是这样。”赵霁又说。 陆砚知没有接话,此时他的内心情绪明显是有些复杂的。 他们仅仅只是追踪一个双龙九凤冠,快一年了都没有个结果,其中的所遇到艰难困苦,也只有经历的人自己清楚。 他不敢想象,陈成和郝莲追踪这么多的文物,到底是投了多少的精力和金钱。 看着视频里,陈成和郝莲云淡风轻的样子,陆砚知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词。 ——钦佩。 热搜下面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 【哇哇哇哇!我们老祖宗的东西也太美了!中式美学,永远的神!】 【之前不是都说陈家的这个儿子废了吗?结果人家这分明是在闷声干大事!】 【多年前我看过陈成的画展,除了牛逼我真的找不到别的形容词来描述。没想到在他追求艺术的背后,还同时进行着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那个陈融可真不是东西!那个三更是嚣张的一批,什么狗东西!】 【要不是陈成,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历史。这种不计成本的付出,真的太让人感动了。】 【这郝莲女士比起那个三,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又或者是谈吐什么,简直就是降维吊打。果然这些男的,只要不是同性,就都想尝尝看。】 【期待陈成学成归国的那一天,我必手捧鲜花机会迎接!】 【楼上的,+……】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陆砚知和赵霁对于陈成和张恩露之间的关系,瞬间恍然大悟,也难怪他们之间都只是技术性的探讨。 那些探讨在旁观者看来,简直不要太无趣。但对于两人有个共同爱好的人来说,它就是一种惺惺相惜。 所以,张恩露的死令陈成情绪崩塌,完全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陈成现在已经实现复仇,也成功地将这些流失的文物送了回来。 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 可是乔以呢,依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想到这儿,陆砚知关掉热搜,将手机收了起来。 见陆砚知启动车辆,赵霁微微愣了一下,问道:“去哪儿?” “去找胥远。”陆砚知说。 之前找胥远,胥远紧咬着嘴巴什么也不肯说,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所干的那些事情,不会被追踪到。 但现在,他们手上多出来了陈成寄来的这些东西,所构成的威慑力自然也就不同了。 “尽快找到张家湾的那些东西。” “要是曾婧和卫坤那边先动手,挖出来直接送出国,那我们再追踪起来,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等赵霁接话,陆砚知又说。 陆砚知的想法是好的,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时间它是流动的,它从来都不会因为任何的东西停下脚步。 赵霁看了一眼车载屏幕上的导航,应道:“现在距离曾婧和胥远吵架已经过去两三天了,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东西早就被转移了。” 陆砚知没有反驳,愣了几秒后,答:“有可能。” 正是因为有可能,所以他们才更要在这样的第一时间赶过去。 及时发现,及时干预。 …… 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精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 客厅里面上,衣服、裤子、鞋子、各式各样的手提袋、倒的四处都是的尿不湿和奶粉、空了的啤酒瓶白酒瓶红酒瓶,还有令人一看就能yue出来的酒精呕吐物。 胡须拉碴的胥远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上,一双呆滞的眼睛布满血丝,看起来随时都能爆珠的样子。 见陆砚知和赵霁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胥远极为艰难地抬起无力的脑袋,说:“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吗?” 陆砚知勾唇一笑:“看你的笑话,还需要等到现在?” 非要说看笑话,那早在知道卫坤这个人的存在时,胥远不就已经是笑话了吗? 胥远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就红了眼:“不是来看笑话的,那你们来做什么?” 现在的他,用一无所有来形容都是丝毫不为过的。 老婆和孩子都去了别的男人身边。 而自己父母那边,早在他提出以曾婧的名字来买房的时候,就断了关系。 不接他的电话,不接他的微信视频,连胥幽幽也不给他看。 甚至,胥远连他们现在的新住址都没有。 不夸张地说,他现在除了头上的那顶绿色帽子,什么都没有了。 “落到现在的地步,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出轨的人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这件事情在你决定出轨的那一刻,不就是想好了,并且坚信自己有能力承担这个后果的吗?” 赵霁定定地看着胥远的眼睛。 原本好好的一家三口,现在死的死,散的散,这一切皆是因为胥远而起。 见胥远沉默,赵霁嘴角的笑意漾得更开了:“你以为外面的女人真的爱你无趣又油腻的灵魂?” 听到赵霁拿曾婧跟外面那些野猫野狗做对比,胥远涣散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一起。 他回看着赵霁,双眼猛然一瞪:“婧婧不是外面那些女人,她跟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每一个为外面小三狡辩的男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 陆砚知看了胥远一眼,随即将他的话接了过去,反问道: “所以,你的房子、车子、存款,连同你们的孩子,现在都去了哪儿?” 不都是去了曾婧那儿吗? 事实分明已经摆在眼前,胥远承不承认,早已不重要。 胥远听到这话,立马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所以呢,你们来做什么?” 他很不喜欢和陆砚知的每一次碰面,陆砚知的平静与沉默,令他压抑得慌。 赵霁接收到陆砚知的眼神示意后,点开始手机相册递给胥远。 “胥哥,看看?”赵霁说。 看看? 看什么看? 此刻的胥远显然什么也不想看。 所以,他既没有抬头看赵霁,也没有说任何的话。 赵霁顿了两秒,又说: “说出你们在张家湾的文物藏点,是你最后的机会。” 在张家湾的文物藏点? 被抽走的胥远在听到这个词的一刹那,猛然抬头。 在顺着赵霁的目光看到相册里的那些照片时,再次僵得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 陆砚知和赵霁怎么会有这样的一手资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很显然已经没了退路。 除非是……将这个锅丢给别人。 别人? 想到这儿,胥远的眼睛猛然一亮…… 第184章 藏在坟墓底下的文物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张恩露偷出来的。” “她担心自己哪天不在了,胥幽幽的生活没有宝藏,未来又要娶妻生子什么。所以,那些文物就是她留给胥幽幽的家产。” “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孩子,所以肯定理解不了这为人父母的心。” 胥远看着陆砚知和赵霁,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诚恳的语气听起来分外的语重心长。 而对于这番话中的漏洞,他好像突然又瞎又聋,所以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赵霁嗤笑道: “这将亲生儿子丢回乡下不管不顾,把小三和小三的儿子倒是照顾得挺好。” “这不管换作是谁听到,都得来上一句,是不是有病。” “这要是有病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感情,那倒是不体会也无妨。” 听着这样的话,胥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赵霁的确是处处都在实话实说,但实际上,处处都是在对胥远说: ——看!你的头上有绿顶帽子。 只是胥远身体内的怒火才刚刚开始燃烧,压根儿来不及发泄出去,就被陆砚知开口挡了回去。 “张恩露死归死,死之前就能预料到你在她死后,会放弃你们的儿子跟小三厮混在一起?” “既然都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只爱小三的男人了,她还会将给胥幽幽留后路一事告诉你?” “张恩露是爱胥幽幽,但她脑子正常。” 陆砚知的言下之意很直接,只有像胥远这样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干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 “她要是真的留了这一手,知道这一手的人也只会是乔以,不可能是你。”陆砚知继续说。 胥远内心知道自己在说谎,所以他原本并不想反驳陆砚知。 可偏偏陆砚知要说“知道这一手的人也只会是乔以”,那关于这一点,他可就有话说了。 想到这儿胥远笑了笑,紧接着声音冷然一沉,反问道: “乔以是知道张恩露跟别的男人睡了?” “还是知道张恩露认识一堆倒卖文物的贩子了?” “又或者,知道张恩露认识她多少天,就嫉妒和恨不得代替她活着多少天了?” 不得不说,胥远说的这些,乔以的确没有一个是知道的。 但反问这些的人是胥远,所以陆砚知还是有些意外的。 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没有兴趣,是不会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了解对方的。 可胥远这个分明不爱张恩露的女人,竟然这么清楚? 如此来看,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即:有共同的利益拉扯。 而张恩露手上所能提供出来的利益,只会是和文物相关的一切。 难道: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文物被盗一事,张恩露当真是有参与的? 一块出现在通往鼓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暗道里的手表,突然跳上陆砚知的脑海。 陈成身上的嫌疑目前已经洗干净,而根据他的口述,他本人是没有进过这条暗道的。 这样一来,手表是张恩露带进地下通道一事,的确是可能的。 “所以呢?” “所以,你这么了解张恩露,又怎么可能看不透曾婧呢?” 赵霁淡声将胥远的话接了过去。 上一秒态度还明显有些跋扈的胥远,在听到曾婧二字的瞬间,沉默的跟死了一样。 “你要是不说那些文物到底藏在哪儿的也没有关系,等到流传出去再也追不回来,你就过牢笼生活就行。” “另外,你现在不愿意出卖曾婧。要不然你猜猜,一会儿我们过去找曾婧,曾婧是保卫坤还是你?” 赵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继续说道,他的目的就是诛胥远的心,死得越硬越好。 曾婧是保卫坤还是保自己? 胥远听到赵霁这话,刚刚张开的嘴立马又闭上了。 从曾婧说出视频里的那些话开始,就已经表明她的内心是只有卫坤的。 再加上她现在已经给卫坤生下两人的孩子,更是不可能选择站到胥远这边来。 可纵使曾婧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胥远还是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因为一想到曾婧上扬的嘴角向下,她就狠不下这个心。 但他凭什么要让卫坤那个奸夫好过! 别说他做不到了,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到。 一想到这儿,胥远摇摆不定的目光随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接连深呼吸好几口气后,他抬头迎上来自赵霁和陆砚知充满压迫感的审视目光,说: “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就埋在张恩露的坟墓下面。” 话音落下,胥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看起来依然疲倦和憔悴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可整个人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松弛感。 这些来自府山博物馆的文物,自打从地下藏室转移出来开始,他的心就挂上了沉重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它们被人发现,被人盗走,又或者是被人举报。 现在可算好了,他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安局的人。 张恩露的墓下面?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 这样一个答案,的确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 “什么时候埋进去的?”陆砚知问。 胥远想了一下,答:“在她死前的一周?大概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砚知冷哼了两声:“所以,你们是事先就知道,张恩露会在一周后死去?” 在陆砚知看来,胥远显然又开始在睁着眼睛打胡乱说了。 “那她一周后要是没有死怎么办?你们直接给人弄死,然后埋到那墓地里去?”陆砚知说。 胥远摇头:“这个世界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露露即使不死,也会有别的人死。” “所以,青山院的那块墓地早晚都会有人的骨灰被放进去,不是吗?”胥远又说,“对于我们而言,放谁的骨灰并不重要,因为文物都已经埋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很有道理,让人半丝毛病都挑不出来。 但只要细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件事情存在很多的bug。 例如: 墓园的安全系数确实很高,毕竟人人都害怕报应,所以没有人会轻易地去掘别人的墓。 但这么冷僻的一个藏东西的地方,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被选中的。 那筹谋盗窃府山博物馆地下文物这件没事情,肯定很早前就开始了。 所以: 这个很早到底是多早? 又是谁带的这个头? 他们所盗窃的这些文物,只有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部分,还是说: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仅仅只是他们文物盗窃计划中的一个小点? 想到这儿,陆砚知沉默了片刻,说: “双龙九凤冠的事,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陆砚知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胥远了。 但在今天之前,胥远每次面对这个问题都是打哈哈,从没有认真回答过。 而陆砚知也一直以为胥远可能是真的不知道,直到今天胥远反问出那么多关于张恩露隐私的事情,陆砚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胥远都是装的。 所以: 今天的胥远,会如实回答他再次提出的这个问题吗? 第184章 藏在坟墓底下的文物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的那些东西,都是张恩露偷出来的。” “她担心自己哪天不在了,胥幽幽的生活没有宝藏,未来又要娶妻生子什么。所以,那些文物就是她留给胥幽幽的家产。” “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没有孩子,所以肯定理解不了这为人父母的心。” 胥远看着陆砚知和赵霁,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诚恳的语气听起来分外的语重心长。 而对于这番话中的漏洞,他好像突然又瞎又聋,所以既看不到也听不到。 赵霁嗤笑道: “这将亲生儿子丢回乡下不管不顾,把小三和小三的儿子倒是照顾得挺好。” “这不管换作是谁听到,都得来上一句,是不是有病。” “这要是有病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感情,那倒是不体会也无妨。” 听着这样的话,胥远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赵霁的确是处处都在实话实说,但实际上,处处都是在对胥远说: ——看!你的头上有绿顶帽子。 只是胥远身体内的怒火才刚刚开始燃烧,压根儿来不及发泄出去,就被陆砚知开口挡了回去。 “张恩露死归死,死之前就能预料到你在她死后,会放弃你们的儿子跟小三厮混在一起?” “既然都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只爱小三的男人了,她还会将给胥幽幽留后路一事告诉你?” “张恩露是爱胥幽幽,但她脑子正常。” 陆砚知的言下之意很直接,只有像胥远这样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干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 “她要是真的留了这一手,知道这一手的人也只会是乔以,不可能是你。”陆砚知继续说。 胥远内心知道自己在说谎,所以他原本并不想反驳陆砚知。 可偏偏陆砚知要说“知道这一手的人也只会是乔以”,那关于这一点,他可就有话说了。 想到这儿胥远笑了笑,紧接着声音冷然一沉,反问道: “乔以是知道张恩露跟别的男人睡了?” “还是知道张恩露认识一堆倒卖文物的贩子了?” “又或者,知道张恩露认识她多少天,就嫉妒和恨不得代替她活着多少天了?” 不得不说,胥远说的这些,乔以的确没有一个是知道的。 但反问这些的人是胥远,所以陆砚知还是有些意外的。 一个人要是对另一个人没有兴趣,是不会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了解对方的。 可胥远这个分明不爱张恩露的女人,竟然这么清楚? 如此来看,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种可能。 即:有共同的利益拉扯。 而张恩露手上所能提供出来的利益,只会是和文物相关的一切。 难道: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文物被盗一事,张恩露当真是有参与的? 一块出现在通往鼓山博物馆地下藏室里暗道里的手表,突然跳上陆砚知的脑海。 陈成身上的嫌疑目前已经洗干净,而根据他的口述,他本人是没有进过这条暗道的。 这样一来,手表是张恩露带进地下通道一事,的确是可能的。 “所以呢?” “所以,你这么了解张恩露,又怎么可能看不透曾婧呢?” 赵霁淡声将胥远的话接了过去。 上一秒态度还明显有些跋扈的胥远,在听到曾婧二字的瞬间,沉默的跟死了一样。 “你要是不说那些文物到底藏在哪儿的也没有关系,等到流传出去再也追不回来,你就过牢笼生活就行。” “另外,你现在不愿意出卖曾婧。要不然你猜猜,一会儿我们过去找曾婧,曾婧是保卫坤还是你?” 赵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继续说道,他的目的就是诛胥远的心,死得越硬越好。 曾婧是保卫坤还是保自己? 胥远听到赵霁这话,刚刚张开的嘴立马又闭上了。 从曾婧说出视频里的那些话开始,就已经表明她的内心是只有卫坤的。 再加上她现在已经给卫坤生下两人的孩子,更是不可能选择站到胥远这边来。 可纵使曾婧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胥远还是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 因为一想到曾婧上扬的嘴角向下,她就狠不下这个心。 但他凭什么要让卫坤那个奸夫好过! 别说他做不到了,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做到。 一想到这儿,胥远摇摆不定的目光随即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接连深呼吸好几口气后,他抬头迎上来自赵霁和陆砚知充满压迫感的审视目光,说: “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就埋在张恩露的坟墓下面。” 话音落下,胥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看起来依然疲倦和憔悴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可整个人却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松弛感。 这些来自府山博物馆的文物,自打从地下藏室转移出来开始,他的心就挂上了沉重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它们被人发现,被人盗走,又或者是被人举报。 现在可算好了,他直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公安局的人。 张恩露的墓下面? 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了一眼。 这样一个答案,的确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 “什么时候埋进去的?”陆砚知问。 胥远想了一下,答:“在她死前的一周?大概是。” 听到这样的回答,陆砚知冷哼了两声:“所以,你们是事先就知道,张恩露会在一周后死去?” 在陆砚知看来,胥远显然又开始在睁着眼睛打胡乱说了。 “那她一周后要是没有死怎么办?你们直接给人弄死,然后埋到那墓地里去?”陆砚知说。 胥远摇头:“这个世界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露露即使不死,也会有别的人死。” “所以,青山院的那块墓地早晚都会有人的骨灰被放进去,不是吗?”胥远又说,“对于我们而言,放谁的骨灰并不重要,因为文物都已经埋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很有道理,让人半丝毛病都挑不出来。 但只要细细一想,就会发现这件事情存在很多的bug。 例如: 墓园的安全系数确实很高,毕竟人人都害怕报应,所以没有人会轻易地去掘别人的墓。 但这么冷僻的一个藏东西的地方,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被选中的。 那筹谋盗窃府山博物馆地下文物这件没事情,肯定很早前就开始了。 所以: 这个很早到底是多早? 又是谁带的这个头? 他们所盗窃的这些文物,只有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部分,还是说: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仅仅只是他们文物盗窃计划中的一个小点? 想到这儿,陆砚知沉默了片刻,说: “双龙九凤冠的事,你知道吗?” 这个问题,陆砚知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胥远了。 但在今天之前,胥远每次面对这个问题都是打哈哈,从没有认真回答过。 而陆砚知也一直以为胥远可能是真的不知道,直到今天胥远反问出那么多关于张恩露隐私的事情,陆砚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胥远都是装的。 所以: 今天的胥远,会如实回答他再次提出的这个问题吗? 第185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在陆砚知和赵霁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胥远点了头。 当然并非是因为两人那令他窒息的目光,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老驼旧物那边的私账本都能被陆砚知搞到手上,那拿到云涧其他的那些古物交易的记录,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胥远需要在他们拿到之前将锅丢到张恩露,或是卫坤那个野男人身上,以此给自己争取到更多洗白和逃跑的时间。 “自从府山博物馆那边开始发掘那边的墓葬群,张恩露就开始大量查阅古籍。她比古物修复中心的任何人,都先知道墓里有那顶双龙九凤冠的存在。” “她跟我提过很多次,想要参与这顶凤冠的修复,为此将自己所能利用的业余时间,全都用来了解和这顶凤冠有关的一切了。 “但博物馆那边没有同意,最终是将它的修复工作,全权落到了乔以身上的。” “自那时起,张恩露就时常在我面前念叨,总有一天她会拥有双龙九凤冠。” “我一直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她竟然真的干出了这种事?” 说到这儿,胥远情绪极为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胥远的这番话,陆砚知是有些相信的。 因为张恩露的确是府山博物馆那边,第一个知道墓里有双龙九凤冠存在的人。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敢在这顶凤冠还未发掘出来前,就在网上开了复刻的单子。 所以: 盗窃双龙九凤冠一事,是张恩露在很早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 陆砚知和赵霁在这个时候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有少许的疑惑。 因为张恩露手中那顶复刻的双龙九凤冠,在双龙九凤冠的真品被盗前,就已经复刻成功了。 这既然都复刻成功了,那她再将双龙九凤冠的真品盗来,还有什么意义? 短暂的沉默后,陆砚知再次开口问道:“那张恩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如果她将这顶凤冠搞到手,要做什么?” “没有。”胥远答。 不知道是害怕陆砚知和赵霁怀疑他,还是因为想跟这件事情脱离得远远的,在话音落下后,胥远主动点开自己和张恩露的微信聊天记录,递了过去。 “这是我和张恩露的聊天记录,你们随便看。”胥远又说。 随便看? 胥远在和张恩露有关的事情上,当真这么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吗? 但陆砚知和赵霁并没有随便看,毕竟这还牵涉到胥远和张恩露之间,那部分属于夫妻间的隐私。 在再次征得胥远的同意后,陆砚知在两人的聊天框中,输入“双龙九凤冠”后,立马点击了搜索。 两人所有关于双龙九凤冠的聊天内容,的确如胥远所说的那样。 张恩露无数次的表达了对于该凤冠的喜欢和期待,甚至连对于它的觊觎也是丝毫没有掩饰的。 只是以他们夫妻间的塑料感情,张恩露难道就不怕胥远将这件事情给她抖出去? 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实施这件事情,但是已经有了计划。 这要是传到府山博物馆领导那边,肯定是立马辞退她都来不及。 但从张恩露对胥远所说的那些话来看,她甚至完全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从这点来看,陆砚知和赵霁是感觉有些蹊跷的。 但两人只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毕竟胥远好不容易才开金口,要是被他察觉到什么,肯定要收口。 这再想让他开,只怕又不知道需要等上多长的时间。 他们两人是等得起,但躺在icu里的乔以……不一定等得起。 一想到这件事情,陆砚知的眼睛就像是被人放了黄豆进去一样,咯得生疼。 将手机递还回去时,陆砚知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依照你对张恩露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将双龙九凤冠藏在哪儿?或者交给谁?” 这个问题陆砚知问得极好。 好到胥远一听到就直接笑出了声。 既然陆砚知和赵霁大概率是知道他参与了府山博物馆文物盗窃一事,他显然也就不需要向他们隐藏他对古玩有一定了解的这件事情了。 “二仙同那边很多人都在打探双龙九凤冠的下落,开出来的价格可以说是高得离谱。” “所以,我要是能猜到双龙九凤冠被张恩露藏在哪儿了,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儿跟你们说这么一大堆……废话了。” 胥远应道。 在他看来,张恩露筹划了那么久才将双龙九凤冠给弄出来。如此珍贵的东西,她转交给谁都不可能放心,这是绝对的。 此外,这顶双龙九凤冠要是在别人的手上,在价格这么诱人,张恩露又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不卖留着做什么? 可截至目前,谁也没有双龙九凤冠真品的消息……甚至连小道消息这样的谣传,都没有出现过一条。 因此,双龙九凤冠的真品大概率是被张恩露藏起来了。 至于藏在哪儿,胥远从她死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寻找。 但始终一无所获。 赵霁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你已经找了很久了?” “是,我刚刚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这人人都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的想法,我也是人,当然也有。”胥远直言不讳。 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不期待发财,胥远不知道。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就足够了。 他很爱钱,只是钱似乎没有那么爱他。 陆砚知递上衣服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说:“把你之前找过的那些地方都写下来。” “你应该清楚,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见胥远似乎在犹豫,陆砚知又说。 胥远没有接话,但他伸手接过了旁边赵霁递来的笔。 原本陆砚知和赵霁以为胥远只会随意地写下几个地方,先将他们忽悠过去。等到最后不得不写时再写,也来得及。 毕竟,从他们和胥远一杠上,胥远一直就是这样的应对方式。 结果: 胥远写了整整四页! 这一操作看得两人或多或少是有些震惊的。 所以: 他们当真能在张恩露的坟墓下,挖到胥远他们那帮人,从博物馆地下藏室里转移出来的文物吗? 这是关于胥远今天所说那些话是真还是假,最直接且有效的方式…… 第185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在陆砚知和赵霁咄咄逼人的目光下,胥远点了头。 当然并非是因为两人那令他窒息的目光,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无法再隐藏下去了。 老驼旧物那边的私账本都能被陆砚知搞到手上,那拿到云涧其他的那些古物交易的记录,显然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胥远需要在他们拿到之前将锅丢到张恩露,或是卫坤那个野男人身上,以此给自己争取到更多洗白和逃跑的时间。 “自从府山博物馆那边开始发掘那边的墓葬群,张恩露就开始大量查阅古籍。她比古物修复中心的任何人,都先知道墓里有那顶双龙九凤冠的存在。” “她跟我提过很多次,想要参与这顶凤冠的修复,为此将自己所能利用的业余时间,全都用来了解和这顶凤冠有关的一切了。 “但博物馆那边没有同意,最终是将它的修复工作,全权落到了乔以身上的。” “自那时起,张恩露就时常在我面前念叨,总有一天她会拥有双龙九凤冠。” “我一直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谁知道她竟然真的干出了这种事?” 说到这儿,胥远情绪极为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对于胥远的这番话,陆砚知是有些相信的。 因为张恩露的确是府山博物馆那边,第一个知道墓里有双龙九凤冠存在的人。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敢在这顶凤冠还未发掘出来前,就在网上开了复刻的单子。 所以: 盗窃双龙九凤冠一事,是张恩露在很早前就已经决定了的事? 陆砚知和赵霁在这个时候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有少许的疑惑。 因为张恩露手中那顶复刻的双龙九凤冠,在双龙九凤冠的真品被盗前,就已经复刻成功了。 这既然都复刻成功了,那她再将双龙九凤冠的真品盗来,还有什么意义? 短暂的沉默后,陆砚知再次开口问道:“那张恩露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如果她将这顶凤冠搞到手,要做什么?” “没有。”胥远答。 不知道是害怕陆砚知和赵霁怀疑他,还是因为想跟这件事情脱离得远远的,在话音落下后,胥远主动点开自己和张恩露的微信聊天记录,递了过去。 “这是我和张恩露的聊天记录,你们随便看。”胥远又说。 随便看? 胥远在和张恩露有关的事情上,当真这么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吗? 但陆砚知和赵霁并没有随便看,毕竟这还牵涉到胥远和张恩露之间,那部分属于夫妻间的隐私。 在再次征得胥远的同意后,陆砚知在两人的聊天框中,输入“双龙九凤冠”后,立马点击了搜索。 两人所有关于双龙九凤冠的聊天内容,的确如胥远所说的那样。 张恩露无数次的表达了对于该凤冠的喜欢和期待,甚至连对于它的觊觎也是丝毫没有掩饰的。 只是以他们夫妻间的塑料感情,张恩露难道就不怕胥远将这件事情给她抖出去? 虽然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实施这件事情,但是已经有了计划。 这要是传到府山博物馆领导那边,肯定是立马辞退她都来不及。 但从张恩露对胥远所说的那些话来看,她甚至完全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从这点来看,陆砚知和赵霁是感觉有些蹊跷的。 但两人只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毕竟胥远好不容易才开金口,要是被他察觉到什么,肯定要收口。 这再想让他开,只怕又不知道需要等上多长的时间。 他们两人是等得起,但躺在icu里的乔以……不一定等得起。 一想到这件事情,陆砚知的眼睛就像是被人放了黄豆进去一样,咯得生疼。 将手机递还回去时,陆砚知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依照你对张恩露的了解,你觉得她会将双龙九凤冠藏在哪儿?或者交给谁?” 这个问题陆砚知问得极好。 好到胥远一听到就直接笑出了声。 既然陆砚知和赵霁大概率是知道他参与了府山博物馆文物盗窃一事,他显然也就不需要向他们隐藏他对古玩有一定了解的这件事情了。 “二仙同那边很多人都在打探双龙九凤冠的下落,开出来的价格可以说是高得离谱。” “所以,我要是能猜到双龙九凤冠被张恩露藏在哪儿了,现在就不可能坐在这儿跟你们说这么一大堆……废话了。” 胥远应道。 在他看来,张恩露筹划了那么久才将双龙九凤冠给弄出来。如此珍贵的东西,她转交给谁都不可能放心,这是绝对的。 此外,这顶双龙九凤冠要是在别人的手上,在价格这么诱人,张恩露又已经死了的情况下,不卖留着做什么? 可截至目前,谁也没有双龙九凤冠真品的消息……甚至连小道消息这样的谣传,都没有出现过一条。 因此,双龙九凤冠的真品大概率是被张恩露藏起来了。 至于藏在哪儿,胥远从她死的第二天就开始了寻找。 但始终一无所获。 赵霁眉头一挑,冷笑着说道:“你已经找了很久了?” “是,我刚刚不是已经承认了吗?这人人都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的想法,我也是人,当然也有。”胥远直言不讳。 这个世界会不会有人不期待发财,胥远不知道。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就足够了。 他很爱钱,只是钱似乎没有那么爱他。 陆砚知递上衣服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说:“把你之前找过的那些地方都写下来。” “你应该清楚,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见胥远似乎在犹豫,陆砚知又说。 胥远没有接话,但他伸手接过了旁边赵霁递来的笔。 原本陆砚知和赵霁以为胥远只会随意地写下几个地方,先将他们忽悠过去。等到最后不得不写时再写,也来得及。 毕竟,从他们和胥远一杠上,胥远一直就是这样的应对方式。 结果: 胥远写了整整四页! 这一操作看得两人或多或少是有些震惊的。 所以: 他们当真能在张恩露的坟墓下,挖到胥远他们那帮人,从博物馆地下藏室里转移出来的文物吗? 这是关于胥远今天所说那些话是真还是假,最直接且有效的方式…… 第186章 不言而喻的真相 青山院。 陆砚知、赵霁、周景义走进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冷风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墓园瘆的人后背麻酥酥的,就像是有人的手指头在沿着自己的后背爬一样。 周景以左看看右看看,四周都是坟墓,摇曳的树干不停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两个大哥,你说我们仨上辈子该不会是掘墓的?”周景义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掘完老驼背的墓,现在又来掘张恩露的。 赵霁抬头看了一眼周景义,应声道:“你猜。” 周景义没有接话,陆砚知的这个回答,其实完全可以不回答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记老年男人低沉嘶哑的吟唱声,从他们的后方传了过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找了一个坟墓,将身子缩了下去。 吟唱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但始终看不到人。 难不成他们这是遇到了不可描述的东西? 正面面相觑间,一个移动的光源出现了,而掌握这束移动光源的,是一个老年男人。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微弱的光束下,酒精在他的体内不断发酵,导致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红得好像郫县豆瓣。 那一张一合,一合一张的嘴,唱着不成调的曲儿,神色沉醉又悲伤。 “吱……嘎。” 是他推开的声音。 那是一间极其破败的屋子,连门都是坏了一半的。 三人原本以为这间给守墓人留的屋子,早已经没有人住了。 只见走进去的老年男人,又走了出来。 和刚才进去前不一样的,是此时的他手里多出来了一个强光手电筒。 紧接着,他迈着左摇右晃的小碎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墓群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你们让开带你,挡到我的路,我怎么给你看房子。” “你们这么晚了还打麻将?快睡觉了。” “去你家喝酒?你儿子今天给你带了酒来,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自己喝。” “你墓前的花被风等会走了?好好好,我去给你捡回来。你啊,都死了还这么多年了,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爱美。” 守墓的人身子往往是比较特殊的,对于他们与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能产生呼应这件事情,陆砚知从小就听到过相关的说法,并且不止一次。 就在这时,老年男人突然转了一个弯,朝着另外一个没有墓群的方向走了去。 三人以为他是走错了路,因为他很快又转了回来。 但在老年男人转身的一瞬间,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因为此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束花,是黄白相间的菊花,在青山院门口那间卖香火的小铺子上,卖的就是这种花。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能听得到和看得到,这里正在真实发生的一切? 三人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敢细想。 将花在刚刚那座坟墓前放下,老年男人直直地朝着最角落处的走了过来。 而在这个最角落处的方向里,有且仅有张恩露一座坟墓,其他的墓都是没有封门的空墓。 “要我说呢,这么多人里面,还是你最可怜。” “以为是给你妈老汉提前选的墓,把好风水的位置占到。其实那就是给你自己在选墓。” “你快点去投胎,不要再在这儿逗留了,你那妈老汉跟你男人,都不是东西。你何必呢?” “你快走,不要再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了。” 老年男人一边抬起手臂,用衣服的袖子擦拭着张恩露的墓碑,一边念叨道。 张恩露的墓是提前选好的,以张德贵和李桂芳的名义? 三人抬头,看了看彼此后,又将目光再次来到老年男人的身上。 老年男人没有再说话,将张恩露墓碑擦拭一遍后,他直接在墓碑边躺了下来。 不到两分钟,震天的鼾声已经从他的鼻间发了出来。 三人开始用手势交流。 周景义:我们现在要跑路吗? 赵霁:我怀疑他躺的那个位置下面有点东西。 陆砚知:我觉得赵霁说得有道理。 鼾声不断的老年男人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的睡着了,他们其实是不太能确定的。 确定的是在并没有醉到不能走路的情况下,他睡在张恩露墓旁边一事是蹊跷的。 另外,今晚来青山院前陆砚知找人问过,守墓的这个老年男人一个月就来一次墓园,清理完墓前的香烛就跑路。 结果,他们今天一出现,这个昨天才清理完香火守墓人,竟然又出现了。 关键还是出现在几乎人人都已陷入熟睡中的时间节点。 这摆明就是想要挡住陆砚知三人出现后的动作。 周景义:难道是问的那个大哥给他透露的? 赵霁:也有可能是我们的背后,一直有黄雀。 陆砚知:周景义先返回车上,走的时候尽可能地把脚步声走得混乱一些。 这样目的也就一个,给眼前这个守墓人制造出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 接收到示意的周景义在点头后立马站了起来,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没了任何的声音。 但紧紧贴着张恩露的墓睡着的守墓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翻身这样的正常动作,都没有。 真能憋。 …… 凌晨五点,墨蓝色的天空开始泛起晕独白的光。 守墓的老年男人在躺了一夜后,终于翻了一个身。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紧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这个静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晨,显得尤为的震耳欲聋。 守墓人看了看四周,随即朝着门口的屋子走了过去,一直到进去才摁下接听键,谨慎程度原地拉满。 但陆砚知和赵霁在对视一眼后,并没有跟上去。 没有人知道那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又是不是当真只有守墓人一个人。 守墓人再次从屋子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六点。 这一次,面色沉重且慌乱的他连墓群所在的方向都没有看上一眼,大步出了墓园。 等候在车子里的周景义见守墓人走了出来,随即扛过后备箱里的工具箱,朝着陆砚知和赵霁走了过去。 三人立马顺着守墓人刚刚躺下的地方开始铲动,因为这守墓人或者是他的同伙到底会不会来个回马枪之类的,谁也不知道。 但三个人铲了半天,除泥巴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 赵霁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们会不会中圈套了?” “趁着我们来青山院的时间,他们那边已经将藏在另外一个地方的文物,全都转移了?”赵霁又说。 陆砚知继续挥动手上的铁铲,头也没有抬地应道:“不会。” 胥远已经看过他们手上的证据,所以很清楚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坐进笼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是他能为自己争取减判的最后机会。 如果他执意要帮着曾婧隐藏这件事情,那很快就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曾婧和卫坤恩恩爱爱,睡着他们的新房,开着他们的新车,用着他的钱吃吃喝喝。 而另一边自己的家里人,一无所有。 胥远已经走到眼前这一步,早已知晓曾婧为人,并被伤得心都没有了。 因此,孰轻孰重,他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掂量清楚。 听陆砚知这样说,赵霁和周景义都觉得相当有道理。刹那间,手中的铁铲挥舞得更为起劲了。 早上九点,在持续了三个小时的铲动后,出现了一口厚重的棺材。 周景义的手在伸向棺材的一瞬间,出现了明显的迟疑,问道:“哥哥们,我们要直接把它掀开吗?” 陆砚知和赵霁转头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道:“间接也行。” 知道两人这是在怼自己,周景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么长和宽的棺材,他们当时是怎么埋下的?” 虽然张恩露墓地周边的墓都是空的,但上面都做了已售出的标示。 确实有人因为想选一个喜欢的位置,或者是想和家里已经死去的亲人,死后也挨在一起,而提前就将墓地的定金给了的。 只是围着张恩露墓地的全部墓都是提前给了,一直没有入住? 并非他们不往好的方向想,比如人人就是这么长寿之类的。 是从就事论事的方向来说,它就是蹊跷的。 周景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又问:“你们的意思是在修建墓园的初期,他们就买了?” 陆砚知点头。 所以,这是一件早有筹谋的事情。 守墓人口中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只是其中还牵涉到老张家的人,陆砚知倒是意外又不意外。 贪婪的人性注定,没有人会甘心放弃各自手中的摇钱树。 只是目前,陆砚知手中暂时没有拿到属于老张家的交易记录。 “打电话给局里,派人过来。”陆砚知又说。 赵霁拿出手机,正要拨出去,又犹豫了。 “这口棺材要是掀开后,里面真的是骨头,而不是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怎么办?”他问。 截至目前,陆砚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棺材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是来自府山博物馆里的文物。 但的确也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不是。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先是看了看周景义,接着又看了看赵霁。 默契的三人收起手机,立马朝着放有棺材的泥坑里,跳了下去。 他们要做的事,是先确定棺材里放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棺材是用木头胶封死了的,根本打不开。但因为不知道棺材内部的情况,所以三人又不能直接用铁铲砸。 “我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对接。”陆砚知说。 赵霁点头,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说:“胥远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的?” “嗯,局里派了人。” “上头现在很重视这件事情,给了时间期限必须结案,所以现在这件事情上,人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充足。”周景义答,“只要需要,那边马上调遣。” 这显然再好不过。 …… 没有夕阳的傍晚,显得尤为的冷沉。 木工正在作业,他们小心翼翼地切割着泥坑里的棺材,生怕出现分毫的偏差,导致里面的文物受损。 陆砚知将刚收到的微信消息,递到赵霁和周景义的眼前,说: “曾婧和卫坤那边,已经在准备逃离云涧了,一周后的飞机。” “应该是胥远那边给曾婧透露了,我们已经追查到他们身上的消息。” 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一周的时间,将在曾婧、卫坤,以及胥远三人手中流过的文物找到,绝不可能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因此,眼前这口棺材里的东西就变得尤为的重要起来。 但周景义却看不懂胥远的这个操作了。 “这胥远是情深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给曾婧透露了这个消息,就等同于是卫坤也透露了?”周景义说。 赵霁笑了笑,“胥远这是在报复。” 报复? 给人透露消息,让人提前跑路,这是哪个门路的报复? 这他妈简直就是义父,好吗! “我们这边既然都掌握了证据,还会让曾婧和胥远成功跑路吗?”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赵霁解释道。 此刻,周景义算是明白了胥远的这种操作。 ——先给人希望,接着再着让人在希望中灭亡。 这属实有些狠。 但比起他们对胥远造成的那些打击和伤害,这一点点的罪有应得,又算得上什么报复呢? “吱嘎。” 开盖声的响起,令三人立马默契地结束对话,将目光看向了棺材。 “吱嘎……” “砰!” “用力!” 短短几分钟,原本粘得牢牢的棺材盖,已经被成功掀了起来。 白骨森森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在棺材里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箱子,这些箱子的外面都做了防潮处理,它们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装满了整口棺材。 陆砚知随意抱起其中一个小箱子,上面写着——太阳神鼎(明),紧接着陆砚知又抱起另外一个小箱子——牧童骑牛(清)。 掐丝珐琅高足杯。 陶屋。 飘海菩萨图。 邛窑高足瓷炉。 真相不言而喻…… 第186章 不言而喻的真相 青山院。 陆砚知、赵霁、周景义走进去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冷风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墓园瘆的人后背麻酥酥的,就像是有人的手指头在沿着自己的后背爬一样。 周景以左看看右看看,四周都是坟墓,摇曳的树干不停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两个大哥,你说我们仨上辈子该不会是掘墓的?”周景义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掘完老驼背的墓,现在又来掘张恩露的。 赵霁抬头看了一眼周景义,应声道:“你猜。” 周景义没有接话,陆砚知的这个回答,其实完全可以不回答的。 正在这个时候,一记老年男人低沉嘶哑的吟唱声,从他们的后方传了过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各自找了一个坟墓,将身子缩了下去。 吟唱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但始终看不到人。 难不成他们这是遇到了不可描述的东西? 正面面相觑间,一个移动的光源出现了,而掌握这束移动光源的,是一个老年男人。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微弱的光束下,酒精在他的体内不断发酵,导致那张满是褶皱的脸,红得好像郫县豆瓣。 那一张一合,一合一张的嘴,唱着不成调的曲儿,神色沉醉又悲伤。 “吱……嘎。” 是他推开的声音。 那是一间极其破败的屋子,连门都是坏了一半的。 三人原本以为这间给守墓人留的屋子,早已经没有人住了。 只见走进去的老年男人,又走了出来。 和刚才进去前不一样的,是此时的他手里多出来了一个强光手电筒。 紧接着,他迈着左摇右晃的小碎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墓群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你们让开带你,挡到我的路,我怎么给你看房子。” “你们这么晚了还打麻将?快睡觉了。” “去你家喝酒?你儿子今天给你带了酒来,不来了不来了,你们自己喝。” “你墓前的花被风等会走了?好好好,我去给你捡回来。你啊,都死了还这么多年了,还是跟年轻的时候一样爱美。” 守墓的人身子往往是比较特殊的,对于他们与这些已经死去的人,能产生呼应这件事情,陆砚知从小就听到过相关的说法,并且不止一次。 就在这时,老年男人突然转了一个弯,朝着另外一个没有墓群的方向走了去。 三人以为他是走错了路,因为他很快又转了回来。 但在老年男人转身的一瞬间,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因为此时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束花,是黄白相间的菊花,在青山院门口那间卖香火的小铺子上,卖的就是这种花。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能听得到和看得到,这里正在真实发生的一切? 三人谁也不知道,谁也没敢细想。 将花在刚刚那座坟墓前放下,老年男人直直地朝着最角落处的走了过来。 而在这个最角落处的方向里,有且仅有张恩露一座坟墓,其他的墓都是没有封门的空墓。 “要我说呢,这么多人里面,还是你最可怜。” “以为是给你妈老汉提前选的墓,把好风水的位置占到。其实那就是给你自己在选墓。” “你快点去投胎,不要再在这儿逗留了,你那妈老汉跟你男人,都不是东西。你何必呢?” “你快走,不要再在我眼前飘来飘去了。” 老年男人一边抬起手臂,用衣服的袖子擦拭着张恩露的墓碑,一边念叨道。 张恩露的墓是提前选好的,以张德贵和李桂芳的名义? 三人抬头,看了看彼此后,又将目光再次来到老年男人的身上。 老年男人没有再说话,将张恩露墓碑擦拭一遍后,他直接在墓碑边躺了下来。 不到两分钟,震天的鼾声已经从他的鼻间发了出来。 三人开始用手势交流。 周景义:我们现在要跑路吗? 赵霁:我怀疑他躺的那个位置下面有点东西。 陆砚知:我觉得赵霁说得有道理。 鼾声不断的老年男人到底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假的睡着了,他们其实是不太能确定的。 确定的是在并没有醉到不能走路的情况下,他睡在张恩露墓旁边一事是蹊跷的。 另外,今晚来青山院前陆砚知找人问过,守墓的这个老年男人一个月就来一次墓园,清理完墓前的香烛就跑路。 结果,他们今天一出现,这个昨天才清理完香火守墓人,竟然又出现了。 关键还是出现在几乎人人都已陷入熟睡中的时间节点。 这摆明就是想要挡住陆砚知三人出现后的动作。 周景义:难道是问的那个大哥给他透露的? 赵霁:也有可能是我们的背后,一直有黄雀。 陆砚知:周景义先返回车上,走的时候尽可能地把脚步声走得混乱一些。 这样目的也就一个,给眼前这个守墓人制造出他们已经离开的假象。 接收到示意的周景义在点头后立马站了起来,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就没了任何的声音。 但紧紧贴着张恩露的墓睡着的守墓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翻身这样的正常动作,都没有。 真能憋。 …… 凌晨五点,墨蓝色的天空开始泛起晕独白的光。 守墓的老年男人在躺了一夜后,终于翻了一个身。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紧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这个静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晨,显得尤为的震耳欲聋。 守墓人看了看四周,随即朝着门口的屋子走了过去,一直到进去才摁下接听键,谨慎程度原地拉满。 但陆砚知和赵霁在对视一眼后,并没有跟上去。 没有人知道那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又是不是当真只有守墓人一个人。 守墓人再次从屋子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来到早上的六点。 这一次,面色沉重且慌乱的他连墓群所在的方向都没有看上一眼,大步出了墓园。 等候在车子里的周景义见守墓人走了出来,随即扛过后备箱里的工具箱,朝着陆砚知和赵霁走了过去。 三人立马顺着守墓人刚刚躺下的地方开始铲动,因为这守墓人或者是他的同伙到底会不会来个回马枪之类的,谁也不知道。 但三个人铲了半天,除泥巴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东西。 赵霁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我们会不会中圈套了?” “趁着我们来青山院的时间,他们那边已经将藏在另外一个地方的文物,全都转移了?”赵霁又说。 陆砚知继续挥动手上的铁铲,头也没有抬地应道:“不会。” 胥远已经看过他们手上的证据,所以很清楚自己已经跑不掉了,坐进笼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这是他能为自己争取减判的最后机会。 如果他执意要帮着曾婧隐藏这件事情,那很快就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曾婧和卫坤恩恩爱爱,睡着他们的新房,开着他们的新车,用着他的钱吃吃喝喝。 而另一边自己的家里人,一无所有。 胥远已经走到眼前这一步,早已知晓曾婧为人,并被伤得心都没有了。 因此,孰轻孰重,他不可能到现在都还没有掂量清楚。 听陆砚知这样说,赵霁和周景义都觉得相当有道理。刹那间,手中的铁铲挥舞得更为起劲了。 早上九点,在持续了三个小时的铲动后,出现了一口厚重的棺材。 周景义的手在伸向棺材的一瞬间,出现了明显的迟疑,问道:“哥哥们,我们要直接把它掀开吗?” 陆砚知和赵霁转头看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道:“间接也行。” 知道两人这是在怼自己,周景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这么长和宽的棺材,他们当时是怎么埋下的?” 虽然张恩露墓地周边的墓都是空的,但上面都做了已售出的标示。 确实有人因为想选一个喜欢的位置,或者是想和家里已经死去的亲人,死后也挨在一起,而提前就将墓地的定金给了的。 只是围着张恩露墓地的全部墓都是提前给了,一直没有入住? 并非他们不往好的方向想,比如人人就是这么长寿之类的。 是从就事论事的方向来说,它就是蹊跷的。 周景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又问:“你们的意思是在修建墓园的初期,他们就买了?” 陆砚知点头。 所以,这是一件早有筹谋的事情。 守墓人口中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只是其中还牵涉到老张家的人,陆砚知倒是意外又不意外。 贪婪的人性注定,没有人会甘心放弃各自手中的摇钱树。 只是目前,陆砚知手中暂时没有拿到属于老张家的交易记录。 “打电话给局里,派人过来。”陆砚知又说。 赵霁拿出手机,正要拨出去,又犹豫了。 “这口棺材要是掀开后,里面真的是骨头,而不是博物馆里的那些文物,怎么办?”他问。 截至目前,陆砚知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棺材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是来自府山博物馆里的文物。 但的确也还有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性,不是。 一想到这儿,陆砚知先是看了看周景义,接着又看了看赵霁。 默契的三人收起手机,立马朝着放有棺材的泥坑里,跳了下去。 他们要做的事,是先确定棺材里放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棺材是用木头胶封死了的,根本打不开。但因为不知道棺材内部的情况,所以三人又不能直接用铁铲砸。 “我给局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对接。”陆砚知说。 赵霁点头,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一蹙,说:“胥远那边一直都有人盯着的?” “嗯,局里派了人。” “上头现在很重视这件事情,给了时间期限必须结案,所以现在这件事情上,人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充足。”周景义答,“只要需要,那边马上调遣。” 这显然再好不过。 …… 没有夕阳的傍晚,显得尤为的冷沉。 木工正在作业,他们小心翼翼地切割着泥坑里的棺材,生怕出现分毫的偏差,导致里面的文物受损。 陆砚知将刚收到的微信消息,递到赵霁和周景义的眼前,说: “曾婧和卫坤那边,已经在准备逃离云涧了,一周后的飞机。” “应该是胥远那边给曾婧透露了,我们已经追查到他们身上的消息。” 所以,他们必须在这一周的时间,将在曾婧、卫坤,以及胥远三人手中流过的文物找到,绝不可能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因此,眼前这口棺材里的东西就变得尤为的重要起来。 但周景义却看不懂胥远的这个操作了。 “这胥远是情深吗?”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旦给曾婧透露了这个消息,就等同于是卫坤也透露了?”周景义说。 赵霁笑了笑,“胥远这是在报复。” 报复? 给人透露消息,让人提前跑路,这是哪个门路的报复? 这他妈简直就是义父,好吗! “我们这边既然都掌握了证据,还会让曾婧和胥远成功跑路吗?” “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 赵霁解释道。 此刻,周景义算是明白了胥远的这种操作。 ——先给人希望,接着再着让人在希望中灭亡。 这属实有些狠。 但比起他们对胥远造成的那些打击和伤害,这一点点的罪有应得,又算得上什么报复呢? “吱嘎。” 开盖声的响起,令三人立马默契地结束对话,将目光看向了棺材。 “吱嘎……” “砰!” “用力!” 短短几分钟,原本粘得牢牢的棺材盖,已经被成功掀了起来。 白骨森森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在棺材里面,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箱子,这些箱子的外面都做了防潮处理,它们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装满了整口棺材。 陆砚知随意抱起其中一个小箱子,上面写着——太阳神鼎(明),紧接着陆砚知又抱起另外一个小箱子——牧童骑牛(清)。 掐丝珐琅高足杯。 陶屋。 飘海菩萨图。 邛窑高足瓷炉。 真相不言而喻…… 第187章 狡兔两窟 陆砚知和赵霁从青山院回到云涧时,曾婧和卫坤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跑路。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拉开门看见的不是运行中的电梯,而是挡在门口的陆砚知和赵霁,以及他们手上的警察证和传唤证。 曾婧的目光在瞬间僵住,抬头看向陆砚知的时候,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好似被人劈了一样。 “姓……姓陆的,你这是……这是几个意思?”她有些结巴地问道。 陆砚知迎上她的眼睛,淡声道:“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曾婧愣了几秒,冷声一笑。 “我又没有犯事,凭什么和你们回局里去?” “别以为你拿这两个东西就给我吓到了,” 她怒目圆睁的样子,和之前在胥远那儿娇嗲、娇若无骨的状态,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原本正抱着孩子在卫生间拉屎的卫坤,在听到曾婧的怒斥声后,立马冲了出来。 “怎么了,媳妇儿?”他问。 目光在看到陆砚知和赵霁的一瞬间,险些将手中抱着的孩子掉落在地。 “请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陆砚知说。 卫坤沉默了几秒,随即一脸无辜地开了口:“这……这……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霁接过他的话,说:“去了局里,你就知道了。” 卫坤点头:“好。那你们在门口稍微等等,我给孩子洗个屁股,再换个纸尿裤就跟你们走。” 听到卫坤这样说,曾婧立马拽过他的胳膊肘,似乎生怕卫坤看不到似的,她的脑袋摇得就跟个拨浪鼓似的。 “老公,我们不能跟他们走了,这……一旦走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曾婧极为小声的在卫坤耳边说道。 卫坤回拉着曾婧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说:“老婆,你这瞎说八道什么呢?警察难道还会冤枉我们不成,不就是过去一趟吗?去就去啊。” 听起来很是坦荡荡,要不是陆砚知和赵霁手中已经拿到相关的证据,没准儿就被卫坤的表象给蒙蔽了眼睛,误以为他真的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可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是卫坤这个人从头到尾地参与了整件事情。 因为清楚,所以陆砚知和赵霁都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演戏的卫坤,同时耐心地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警察当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件事情她是真的做过。 因此,怎么敢像卫坤说的那样,去就去啊。 话音落下,卫坤就抱着孩子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去。 似乎是没有听到紧跟其后的脚步声,卫坤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笑:“老婆,走啊,拿下孩子的纸尿裤,换干净我们就跟陆法医他们走。” 曾婧在冰冷且不满地睨了一眼陆砚知后,埋头跟了上去。 …… 浴室里。 卫坤以极缓的速度给小孩洗着屁股,曾婧手里拿着拆开的纸尿裤,半蹲在地上等待着。 确定陆砚知和赵霁没有跟上来后,曾婧声音闷闷地问道: “我们当真要跟他们走吗?” “这要是去了,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卫坤抬头,摇了摇头,答:“当然不。” 不? 陆砚知和赵霁现在就堵在门口,而他们的位置又在16楼。 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有什么逃生的可能?除非插上翅膀飞。 曾婧张口,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来着的,但被卫坤给挡了回去。 他直接伸手捂上曾婧的嘴,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说。 随即,卫坤站起身来,将客厅角落的垃圾桶拿了进来。 陆砚知和赵霁以为这是要装孩子的纸尿裤,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 殊不知,卫坤在趁着拿垃圾桶的时候,将旁边一个黑色的袋子,一起拎进了卫生间。 而在这个黑色的袋子里,装着从18楼逃生的绳索。 这是上次看了“某个高层住宅起火,水压不够水喷不上去,导致一加热险些被团灭”的新闻后,出于预防买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以这样的形式派上用场。 看着卫坤将它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瞬间,曾婧原本已经死了心,瞬间原地复活。 “等下我们将儿子先弄哭,他们听到孩子的哭声,自然会误以为我们还在卫生间。”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多的逃生时间。” 卫坤拿出手机,以打字的方式给曾婧说着他的计划。 曾婧一听这个计划,眼睛里立马闪满了亮晶晶的星星。 在她看来,这要不说还得是卫坤呢? 否则,她人生的自由将在今天宣告完结。 高层逃生绳一固定好,卫坤立马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间,他掐住婴儿的胳膊肘,开始了用力的扭转。 但孩子没有过,他一脸懵地看看卫坤,又看看曾婧,噙满热泪的双眼看起来委屈不已。 他显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毕竟是怀胎十月从身上落下来的肉,看着他眼里的泪水,曾婧先一步哭了出来。 再次拧上孩子的胳膊肘时,卫坤将头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看不见……心就不会疼。 令卫坤和曾婧都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的眼泪虽然已经从眼眶里落了出来,堪比黄豆粒般大小,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两人,两只小手一直在空中挥舞着,想要他们的拥抱。 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抱他。 卫坤再一次朝着孩子伸出手的时候,被曾婧拦下了。 同时,她的手已经伸向孩子。 下一秒,听着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两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婆,我先试这个绳子有没有问题。确定它安全后,你再抱着孩子下来。”卫坤说。 曾婧从卫生间翻到卧室外面的小阳台,光是从上往下看,她就已经被吓得整个人都软了,更别提要让她率先从这么高的楼层上,抓住绳子往下滑动了。 所以听到卫坤这样说后,曾婧的也红了眼,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一个人拦下这一切的准备。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曾婧和卫坤的愿…… 第187章 狡兔两窟 陆砚知和赵霁从青山院回到云涧时,曾婧和卫坤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跑路。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拉开门看见的不是运行中的电梯,而是挡在门口的陆砚知和赵霁,以及他们手上的警察证和传唤证。 曾婧的目光在瞬间僵住,抬头看向陆砚知的时候,她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好似被人劈了一样。 “姓……姓陆的,你这是……这是几个意思?”她有些结巴地问道。 陆砚知迎上她的眼睛,淡声道:“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曾婧愣了几秒,冷声一笑。 “我又没有犯事,凭什么和你们回局里去?” “别以为你拿这两个东西就给我吓到了,” 她怒目圆睁的样子,和之前在胥远那儿娇嗲、娇若无骨的状态,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原本正抱着孩子在卫生间拉屎的卫坤,在听到曾婧的怒斥声后,立马冲了出来。 “怎么了,媳妇儿?”他问。 目光在看到陆砚知和赵霁的一瞬间,险些将手中抱着的孩子掉落在地。 “请跟我们回局里走一趟。”陆砚知说。 卫坤沉默了几秒,随即一脸无辜地开了口:“这……这……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赵霁接过他的话,说:“去了局里,你就知道了。” 卫坤点头:“好。那你们在门口稍微等等,我给孩子洗个屁股,再换个纸尿裤就跟你们走。” 听到卫坤这样说,曾婧立马拽过他的胳膊肘,似乎生怕卫坤看不到似的,她的脑袋摇得就跟个拨浪鼓似的。 “老公,我们不能跟他们走了,这……一旦走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曾婧极为小声的在卫坤耳边说道。 卫坤回拉着曾婧的手,一边拍着她的手背,一边说:“老婆,你这瞎说八道什么呢?警察难道还会冤枉我们不成,不就是过去一趟吗?去就去啊。” 听起来很是坦荡荡,要不是陆砚知和赵霁手中已经拿到相关的证据,没准儿就被卫坤的表象给蒙蔽了眼睛,误以为他真的跟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可事实是什么呢? 事实是卫坤这个人从头到尾地参与了整件事情。 因为清楚,所以陆砚知和赵霁都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演戏的卫坤,同时耐心地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警察当然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件事情她是真的做过。 因此,怎么敢像卫坤说的那样,去就去啊。 话音落下,卫坤就抱着孩子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了去。 似乎是没有听到紧跟其后的脚步声,卫坤在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他回头一笑:“老婆,走啊,拿下孩子的纸尿裤,换干净我们就跟陆法医他们走。” 曾婧在冰冷且不满地睨了一眼陆砚知后,埋头跟了上去。 …… 浴室里。 卫坤以极缓的速度给小孩洗着屁股,曾婧手里拿着拆开的纸尿裤,半蹲在地上等待着。 确定陆砚知和赵霁没有跟上来后,曾婧声音闷闷地问道: “我们当真要跟他们走吗?” “这要是去了,我们的儿子怎么办?” 卫坤抬头,摇了摇头,答:“当然不。” 不? 陆砚知和赵霁现在就堵在门口,而他们的位置又在16楼。 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有什么逃生的可能?除非插上翅膀飞。 曾婧张口,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来着的,但被卫坤给挡了回去。 他直接伸手捂上曾婧的嘴,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说。 随即,卫坤站起身来,将客厅角落的垃圾桶拿了进来。 陆砚知和赵霁以为这是要装孩子的纸尿裤,所以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看着。 殊不知,卫坤在趁着拿垃圾桶的时候,将旁边一个黑色的袋子,一起拎进了卫生间。 而在这个黑色的袋子里,装着从18楼逃生的绳索。 这是上次看了“某个高层住宅起火,水压不够水喷不上去,导致一加热险些被团灭”的新闻后,出于预防买的。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会以这样的形式派上用场。 看着卫坤将它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瞬间,曾婧原本已经死了心,瞬间原地复活。 “等下我们将儿子先弄哭,他们听到孩子的哭声,自然会误以为我们还在卫生间。”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争取到更多的逃生时间。” 卫坤拿出手机,以打字的方式给曾婧说着他的计划。 曾婧一听这个计划,眼睛里立马闪满了亮晶晶的星星。 在她看来,这要不说还得是卫坤呢? 否则,她人生的自由将在今天宣告完结。 高层逃生绳一固定好,卫坤立马将水龙头开到最大,在哗啦啦的流水声间,他掐住婴儿的胳膊肘,开始了用力的扭转。 但孩子没有过,他一脸懵地看看卫坤,又看看曾婧,噙满热泪的双眼看起来委屈不已。 他显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毕竟是怀胎十月从身上落下来的肉,看着他眼里的泪水,曾婧先一步哭了出来。 再次拧上孩子的胳膊肘时,卫坤将头转向了另外的方向。 看不见……心就不会疼。 令卫坤和曾婧都没有想到的,是孩子的眼泪虽然已经从眼眶里落了出来,堪比黄豆粒般大小,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他看着两人,两只小手一直在空中挥舞着,想要他们的拥抱。 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抱他。 卫坤再一次朝着孩子伸出手的时候,被曾婧拦下了。 同时,她的手已经伸向孩子。 下一秒,听着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两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婆,我先试这个绳子有没有问题。确定它安全后,你再抱着孩子下来。”卫坤说。 曾婧从卫生间翻到卧室外面的小阳台,光是从上往下看,她就已经被吓得整个人都软了,更别提要让她率先从这么高的楼层上,抓住绳子往下滑动了。 所以听到卫坤这样说后,曾婧的也红了眼,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一个人拦下这一切的准备。 只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曾婧和卫坤的愿…… 第188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16楼。 卫坤将消防逃生绳在自己的身上系好后,抱着孩子和曾婧亲了亲。 紧接着,他在曾婧担心的目光中从16楼一跃而下。 没有人知道在这漫长而又煎熬的降落时间里,卫坤心里想的是什么,脑子里装得又是什么。 看着卫坤安然落地那一刹那,曾婧双手捂住嘴,嚎啕大哭。 他终于安全了! 曾婧正准备将消防逃生绳收上来,让自己和孩子也用此方式顺利跑路,只见解开逃生绳的卫坤突然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他的衣服兜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曾婧的手压根儿还来不及触摸到绳子,卫坤已经将绳子最下面作为安全保障的地方,用剪刀直接给剪了。 剪完后的他仰头看向曾婧,四目相对间,在曾婧震惊得宛如世界末日来临了般的目光中,卫坤挥了挥手中的安全扣,带着复杂笑意的神色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 曾婧瘫倒在阳台上。 卫坤可以不带她走,可是他连两人的孩子也一并放弃了,曾婧实在是无法接受。 卫坤这一剪刀,剪断的哪是一根逃生绳的安全扣那么简单? 他剪断的是和曾婧这么多年的感情,剪断的是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的父子关系。 她为卫坤付出美色、付出肉体、付出金钱、甚至连道德都一并丢到地上给人踩踏。 如果需要她的命,才能救他的命。 曾婧也绝对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所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最需要彼此共患难的时候,卫坤会弃他们母子而逃。 人性向来是经不起考验的,曾婧一直都很清楚。 而她,从来也都没有高估过人性。 她高估的,一直都只是人类之间的情感。 想到这儿,曾婧倚靠着阳台的护栏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此时,距离两人给孩子换纸尿裤,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倚靠在门框处的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朝着角落里的卫生间走了过去。 被丢在浴室地板上的孩子已经睡着了,而他白皙通透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透的泪水。 令人一看,尤为的于心不忍。 但浴室里既没有卫坤的人影,也没有曾婧的人影。 这两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是吗? 看着完全开着的窗户,恍然大悟的赵霁立马顺着窗户口跳了出去。 只见曾婧满脸呆滞的坐在阳台,不过,身边同样没有卫坤的身影。 “哒哒哒。” 一阵风吹来,逃生绳在没有支撑点的空中左右摆荡,撞击在房子的表面,发出声响。 赵霁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接着又将目光回到曾婧身上,说:“你老公没有带你一起逃。” 事实在摆在眼前,再明显不过。 所以,赵霁用的是陈述性语气,并非询问。 就是这么一句话,短短十个字,曾婧的心里已经激荡起了千层浪。 无论是在伤口上撒盐,还是杀人诛心这样的词,都无法形容出曾婧此时心里的痛。 她没有接话,甚至连看赵霁一眼都没有。 难道这么多年,她当真是眼睛瞎了吗?不然怎么会到现在才看清楚,卫坤到底有多么的自私自利! 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做下的那些承诺,难道都是在放屁不成? 可是他在说出它们的瞬间,分明是那么的情深似海。 曾婧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不不不,她还是不相信卫坤会做出这样的事。 卫坤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曾婧混乱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紧跟赵霁身后的陆砚知看着眼前的状况,他只能说:对于这个突发事件,一点儿都不意外。 在看着卫坤抱着孩子走进卫生间时,他已经给等候在小区里面的同事发去了消息。 卫坤的疯批程度他早已经在锦溪别院门口的那场抢人大戏中,见识过了。 所以,他突来的冷静,很异常。 结果,事件的发生还真的是和他预料当中的一样。 按照陆砚知和同事们事先的计划,一会儿曾婧抱着孩子走下去,一定可以看到卫坤卖命甩锅的场景。 至于具体的精彩程度,那就得看卫坤和曾婧之间的爱意了。 …… 十分钟后。 陆砚知抱着孩子,赵霁提着婴儿用品,手上空空如也的曾婧则被两人夹在中间走着。 眼下,卫坤已经跑路,孩子又在警方手上。 曾婧所有的念想几乎都已经被掐断。 但她又不能死。 说来蹊跷,不能死的原因和被掐断念想也是一模一样。 人的一生,是会遇到很多次绝望的。别人是无力,曾婧则是罪有应得。 “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我知道藏在哪儿的,就藏在青山院写着张恩露名字的坟墓下方。” “是曾婧和她上一个男朋友一起埋的。我没有参与,这种犯法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参与,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曾婧很爱他的上一个男朋友,为了他那个男朋友,恨不得将命都交出去。所以,参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偷盗一事,对她来说完全都不需要考虑。” 听到卫坤声音的瞬间,双眼无神的曾婧,眼珠子立马就能正常转动了。 只是: 他没有参与,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而她,是文物盗窃案的参与人。 听着这些话从卫坤口中说出来,曾婧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而这仅仅还只是开始。 “她前男友在靠倒卖文物发家后,立马和她分手找了别的女人。她出于对前男友的报复,这才转身找了我这个备胎。” “我们的车子、房子、日常开销什么的,全都是曾婧倒卖文物赚来的钱。” “她说,只要我配合她演戏演得好,要什么她都能给我。钱的多少于她而言,无非就是要倒卖手里的文物几个而已。” “我也是脑子一时糊涂,这才被金钱蒙住了眼睛。毕竟,这带她跟前男友的孩子,比起上班还是轻松得多。” “我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都是受曾婧胁迫的。” 是的。 他都是受胁迫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 孩子是曾婧和胥远的,他好逸恶劳,为了不上班,所以帮她和胥远带孩子。 看着卫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曾婧如遭雷劈…… 第188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16楼。 卫坤将消防逃生绳在自己的身上系好后,抱着孩子和曾婧亲了亲。 紧接着,他在曾婧担心的目光中从16楼一跃而下。 没有人知道在这漫长而又煎熬的降落时间里,卫坤心里想的是什么,脑子里装得又是什么。 看着卫坤安然落地那一刹那,曾婧双手捂住嘴,嚎啕大哭。 他终于安全了! 曾婧正准备将消防逃生绳收上来,让自己和孩子也用此方式顺利跑路,只见解开逃生绳的卫坤突然像是变戏法似的,从他的衣服兜里拿出了一把剪刀。 曾婧的手压根儿还来不及触摸到绳子,卫坤已经将绳子最下面作为安全保障的地方,用剪刀直接给剪了。 剪完后的他仰头看向曾婧,四目相对间,在曾婧震惊得宛如世界末日来临了般的目光中,卫坤挥了挥手中的安全扣,带着复杂笑意的神色里,没有一星半点的愧疚。 曾婧瘫倒在阳台上。 卫坤可以不带她走,可是他连两人的孩子也一并放弃了,曾婧实在是无法接受。 卫坤这一剪刀,剪断的哪是一根逃生绳的安全扣那么简单? 他剪断的是和曾婧这么多年的感情,剪断的是和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的父子关系。 她为卫坤付出美色、付出肉体、付出金钱、甚至连道德都一并丢到地上给人踩踏。 如果需要她的命,才能救他的命。 曾婧也绝对不会有片刻的犹豫。 所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个最需要彼此共患难的时候,卫坤会弃他们母子而逃。 人性向来是经不起考验的,曾婧一直都很清楚。 而她,从来也都没有高估过人性。 她高估的,一直都只是人类之间的情感。 想到这儿,曾婧倚靠着阳台的护栏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此时,距离两人给孩子换纸尿裤,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半个小时。 倚靠在门框处的陆砚知和赵霁,对视一眼后,两人默契地朝着角落里的卫生间走了过去。 被丢在浴室地板上的孩子已经睡着了,而他白皙通透的脸上还挂着没有干透的泪水。 令人一看,尤为的于心不忍。 但浴室里既没有卫坤的人影,也没有曾婧的人影。 这两人难不成还能凭空消失,是吗? 看着完全开着的窗户,恍然大悟的赵霁立马顺着窗户口跳了出去。 只见曾婧满脸呆滞的坐在阳台,不过,身边同样没有卫坤的身影。 “哒哒哒。” 一阵风吹来,逃生绳在没有支撑点的空中左右摆荡,撞击在房子的表面,发出声响。 赵霁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接着又将目光回到曾婧身上,说:“你老公没有带你一起逃。” 事实在摆在眼前,再明显不过。 所以,赵霁用的是陈述性语气,并非询问。 就是这么一句话,短短十个字,曾婧的心里已经激荡起了千层浪。 无论是在伤口上撒盐,还是杀人诛心这样的词,都无法形容出曾婧此时心里的痛。 她没有接话,甚至连看赵霁一眼都没有。 难道这么多年,她当真是眼睛瞎了吗?不然怎么会到现在才看清楚,卫坤到底有多么的自私自利! 他曾经说的那些话,做下的那些承诺,难道都是在放屁不成? 可是他在说出它们的瞬间,分明是那么的情深似海。 曾婧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不不不,她还是不相信卫坤会做出这样的事。 卫坤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苦衷,曾婧混乱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紧跟赵霁身后的陆砚知看着眼前的状况,他只能说:对于这个突发事件,一点儿都不意外。 在看着卫坤抱着孩子走进卫生间时,他已经给等候在小区里面的同事发去了消息。 卫坤的疯批程度他早已经在锦溪别院门口的那场抢人大戏中,见识过了。 所以,他突来的冷静,很异常。 结果,事件的发生还真的是和他预料当中的一样。 按照陆砚知和同事们事先的计划,一会儿曾婧抱着孩子走下去,一定可以看到卫坤卖命甩锅的场景。 至于具体的精彩程度,那就得看卫坤和曾婧之间的爱意了。 …… 十分钟后。 陆砚知抱着孩子,赵霁提着婴儿用品,手上空空如也的曾婧则被两人夹在中间走着。 眼下,卫坤已经跑路,孩子又在警方手上。 曾婧所有的念想几乎都已经被掐断。 但她又不能死。 说来蹊跷,不能死的原因和被掐断念想也是一模一样。 人的一生,是会遇到很多次绝望的。别人是无力,曾婧则是罪有应得。 “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我知道藏在哪儿的,就藏在青山院写着张恩露名字的坟墓下方。” “是曾婧和她上一个男朋友一起埋的。我没有参与,这种犯法的事情我当然不可能参与,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曾婧很爱他的上一个男朋友,为了他那个男朋友,恨不得将命都交出去。所以,参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偷盗一事,对她来说完全都不需要考虑。” 听到卫坤声音的瞬间,双眼无神的曾婧,眼珠子立马就能正常转动了。 只是: 他没有参与,他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而她,是文物盗窃案的参与人。 听着这些话从卫坤口中说出来,曾婧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而这仅仅还只是开始。 “她前男友在靠倒卖文物发家后,立马和她分手找了别的女人。她出于对前男友的报复,这才转身找了我这个备胎。” “我们的车子、房子、日常开销什么的,全都是曾婧倒卖文物赚来的钱。” “她说,只要我配合她演戏演得好,要什么她都能给我。钱的多少于她而言,无非就是要倒卖手里的文物几个而已。” “我也是脑子一时糊涂,这才被金钱蒙住了眼睛。毕竟,这带她跟前男友的孩子,比起上班还是轻松得多。” “我发誓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都是受曾婧胁迫的。” 是的。 他都是受胁迫的。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 孩子是曾婧和胥远的,他好逸恶劳,为了不上班,所以帮她和胥远带孩子。 看着卫坤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曾婧如遭雷劈…… 第189章 人性的大戏 被卫坤抛下,是曾婧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而卫坤为了自己顺利逃生,连和她的孩子都不认了,更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要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她断然不会相信,这些连人性都没有了的话,是从自己同床共枕的,日日翻云覆雨的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卫坤,你他妈的王八蛋!” 曾婧冲了过去。 听到曾婧的声音,猛然回头的卫坤,脸上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僵滞。 “你不要我,也就罢了。” “你连孩子,也都不要了吗?” 曾婧看着卫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孩子? 听到这个词,卫坤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 “哈哈哈哈哈。” 他在迎上曾婧的目光后,声音猛然一沉:“谁说这个孩子,一定是我的?” 不认账了? 但情况的确也如卫坤所说的那样,截至目前,谁也不能保证说孩子一定是他的。 因为他们是没有做亲子鉴定的。 曾婧判断的依据,是她和胥远在滚床单的时候,她会要求他从头到尾地套着避孕套。 而在和卫坤发生男女关系时,则是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避孕措施的。 所以,正常来说: 这个孩子应该不是胥远的。 既然应该不是胥远的,那肯定就是卫坤了的。 因为除了这两个男人,她并没有其他的性爱对象。 曾婧还在发懵状态,正想着这件事情要怎么回击,又听见卫坤说: “厂家都不能保证他们的避孕套百分之百的避孕,你拿什么保证?” 在今天之前,她拿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做保证。 现在卫坤已经翻脸,曾婧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以保证这件事情的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两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个可以保证吗?”胥远说。 胥远的出现,令卫坤和曾婧均是身子一僵,连带着已经到喉咙口的话也全都僵住了。 胥远伸手递向卫坤的,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 依据dna分型结果,被检父胥远不是儿子xx的生物学父亲。 曾婧没有敢抬头看胥远,她无法想象胥远拿到这个报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从怀孕到生产再到照顾孩子,胥远都是百分百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这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有多么的高。 结果呢? 结果这个孩子是他的绿帽子。 胥远的目光在扫及陆砚知手中的婴儿时,更是冷戾:“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胥远义正言辞的指责,令卫坤直接笑出了声,而后反问道: “你就配了?” “要不是你在婚后,依然和曾婧厮混,你的妻子会死吗?你好端端的家,会散吗?”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胥远微微愣了一下,卫坤说的没有错。是他那颗被曾婧蒙骗的心的骚动,毁了他们原本好端端的家。 所以,此刻的他活该一无所有。 “你不是他的生物学父亲又能怎么样?” “难道我就一定是他生物学的父亲了吗?” “曾婧能和你睡,就不能和其他男人睡了吗?” “她的野男人那么多,鬼知道这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卫坤又说。 她的野男人那么多? 所以: 自己不过是曾婧诸多男人中的一个? 胥远的心哐当一声,刹那间好似有千万匹马在践踏。 而比起他此刻碎掉的心,曾婧同样破碎的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么不相信我?”曾婧迎上卫坤那嫌恶的目光,不可思议地问道。 相信她? 面对曾婧声嘶力竭的质问,卫坤脸上的嫌恶愈发的浓烈。 “胥远不是那么相信你吗?” “结果呢?” 他唇角一勾,反问道。 曾婧以极快的速度睨了胥远一眼,又立马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倒也不是愧疚,因为此刻的她,满腔心思全都在自己和卫坤的事情上,根本顾不到胥远这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然你问问胥远,相信你的后果,是什么?” “哦,不对。你应该问问他,还剩的有什么?” 卫坤又说。 剩的有什么? 不得不说,卫坤这个问题问得妙极了。 他嘴角的讥笑,每漾起一次,胥远的心就像是被人杀了一次。 “我不问!” “我现在说的是,我们之间!我们两个人之间!” “你扯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曾婧定定地看着卫坤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咆哮。 这于胥远而言,显然又是致命的一击。 他买的房子,曾婧和卫坤在住。 他买的车子,曾婧和卫坤在开。 曾婧和卫坤的孩子,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照顾的。 最后得到的,是:他一个外人。 胥远无力地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很显然,他依然还有些犹豫,关于是否要不要和眼前的人鱼死网破,决一死战。 至于犹豫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砚知和赵霁站在旁边,两人都没有开口,他们看着这场人性的大戏,没有扇风也没有点火。 既唏嘘,却又一点儿都不意外。 卫坤沉默了讥笑,继续笑着回答道: “曾婧,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是你自己要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那我当然要把那个最相信你的人扯进来,不是吗?” 说得一点儿都没有毛病。 曾婧眸光中仅存的一点爱意与希望,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全部化作灰烬。 “卫坤,你不就仗着我爱你,仗着我现在又生下你的孩子,要是离开了你肯定没有人要我吗?” “我爱你的时候,你哪怕就是用刀子一把捅死我,我也会怀疑刀子是被旁人从道具刀换成的真刀。” 曾婧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蓦地一下沉了下来,像是从阳光明媚的山巅,直接沉入冷得瘆人骨头的河底。 “但我要是不爱你,你算什么东西?” “至于孩子,你们家里的人爱养不养,不养丢路边冻死好了。” “我告诉你,你别想独善其身!做梦呢,渣男!” 她痛苦不堪的带着斥责的哭声里,崩溃与不甘齐飞。 很显然,曾婧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结果。 而胥远始终没有说话,在曾婧这一番连环炮似的斥责声后,他也笑了。 原来曾婧不是没有心,感情里所有的道理她也都是明明白白。 她很清楚胥远对于自己的爱,所以才敢那么的肆无忌惮。 而至于胥远到底是什么心情,又或者会不会难受之类的,她根本不管。 毕竟: 谁会去在意自己不爱的人?除非她圣母,或者是有大病。 显然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曾婧都不是。 世间万物果然都是圆的。 张恩露在胥远身上受到的伤害,由曾婧带给了胥远。 而胥远在曾婧身上受到的伤害,又由卫坤带给了曾婧。 那些不是人的人,终将被反噬。 所以,卫坤也不可能逃得掉…… 第189章 人性的大戏 被卫坤抛下,是曾婧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而卫坤为了自己顺利逃生,连和她的孩子都不认了,更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要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她断然不会相信,这些连人性都没有了的话,是从自己同床共枕的,日日翻云覆雨的男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卫坤,你他妈的王八蛋!” 曾婧冲了过去。 听到曾婧的声音,猛然回头的卫坤,脸上出现了极为明显的僵滞。 “你不要我,也就罢了。” “你连孩子,也都不要了吗?” 曾婧看着卫坤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 孩子? 听到这个词,卫坤发出一阵瘆人的冷笑。 “哈哈哈哈哈。” 他在迎上曾婧的目光后,声音猛然一沉:“谁说这个孩子,一定是我的?” 不认账了? 但情况的确也如卫坤所说的那样,截至目前,谁也不能保证说孩子一定是他的。 因为他们是没有做亲子鉴定的。 曾婧判断的依据,是她和胥远在滚床单的时候,她会要求他从头到尾地套着避孕套。 而在和卫坤发生男女关系时,则是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避孕措施的。 所以,正常来说: 这个孩子应该不是胥远的。 既然应该不是胥远的,那肯定就是卫坤了的。 因为除了这两个男人,她并没有其他的性爱对象。 曾婧还在发懵状态,正想着这件事情要怎么回击,又听见卫坤说: “厂家都不能保证他们的避孕套百分之百的避孕,你拿什么保证?” 在今天之前,她拿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做保证。 现在卫坤已经翻脸,曾婧自然也就没有了任何可以保证这件事情的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两人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这个可以保证吗?”胥远说。 胥远的出现,令卫坤和曾婧均是身子一僵,连带着已经到喉咙口的话也全都僵住了。 胥远伸手递向卫坤的,是一张亲子鉴定报告,结果显示: 依据dna分型结果,被检父胥远不是儿子xx的生物学父亲。 曾婧没有敢抬头看胥远,她无法想象胥远拿到这个报告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因为从怀孕到生产再到照顾孩子,胥远都是百分百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这足以证明,他对这个孩子的期待有多么的高。 结果呢? 结果这个孩子是他的绿帽子。 胥远的目光在扫及陆砚知手中的婴儿时,更是冷戾:“你们……不配为人父母!” 他们不配为人父母? 胥远义正言辞的指责,令卫坤直接笑出了声,而后反问道: “你就配了?” “要不是你在婚后,依然和曾婧厮混,你的妻子会死吗?你好端端的家,会散吗?” “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胥远微微愣了一下,卫坤说的没有错。是他那颗被曾婧蒙骗的心的骚动,毁了他们原本好端端的家。 所以,此刻的他活该一无所有。 “你不是他的生物学父亲又能怎么样?” “难道我就一定是他生物学的父亲了吗?” “曾婧能和你睡,就不能和其他男人睡了吗?” “她的野男人那么多,鬼知道这个野种,到底是谁的!” 卫坤又说。 她的野男人那么多? 所以: 自己不过是曾婧诸多男人中的一个? 胥远的心哐当一声,刹那间好似有千万匹马在践踏。 而比起他此刻碎掉的心,曾婧同样破碎的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么不相信我?”曾婧迎上卫坤那嫌恶的目光,不可思议地问道。 相信她? 面对曾婧声嘶力竭的质问,卫坤脸上的嫌恶愈发的浓烈。 “胥远不是那么相信你吗?” “结果呢?” 他唇角一勾,反问道。 曾婧以极快的速度睨了胥远一眼,又立马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倒也不是愧疚,因为此刻的她,满腔心思全都在自己和卫坤的事情上,根本顾不到胥远这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不然你问问胥远,相信你的后果,是什么?” “哦,不对。你应该问问他,还剩的有什么?” 卫坤又说。 剩的有什么? 不得不说,卫坤这个问题问得妙极了。 他嘴角的讥笑,每漾起一次,胥远的心就像是被人杀了一次。 “我不问!” “我现在说的是,我们之间!我们两个人之间!” “你扯他一个外人做什么!” 曾婧定定地看着卫坤的眼睛,发出刺耳的咆哮。 这于胥远而言,显然又是致命的一击。 他买的房子,曾婧和卫坤在住。 他买的车子,曾婧和卫坤在开。 曾婧和卫坤的孩子,是他一把屎一把尿照顾的。 最后得到的,是:他一个外人。 胥远无力地垂搭在裤腿两侧的手,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很显然,他依然还有些犹豫,关于是否要不要和眼前的人鱼死网破,决一死战。 至于犹豫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砚知和赵霁站在旁边,两人都没有开口,他们看着这场人性的大戏,没有扇风也没有点火。 既唏嘘,却又一点儿都不意外。 卫坤沉默了讥笑,继续笑着回答道: “曾婧,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是你自己要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那我当然要把那个最相信你的人扯进来,不是吗?” 说得一点儿都没有毛病。 曾婧眸光中仅存的一点爱意与希望,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而全部化作灰烬。 “卫坤,你不就仗着我爱你,仗着我现在又生下你的孩子,要是离开了你肯定没有人要我吗?” “我爱你的时候,你哪怕就是用刀子一把捅死我,我也会怀疑刀子是被旁人从道具刀换成的真刀。” 曾婧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蓦地一下沉了下来,像是从阳光明媚的山巅,直接沉入冷得瘆人骨头的河底。 “但我要是不爱你,你算什么东西?” “至于孩子,你们家里的人爱养不养,不养丢路边冻死好了。” “我告诉你,你别想独善其身!做梦呢,渣男!” 她痛苦不堪的带着斥责的哭声里,崩溃与不甘齐飞。 很显然,曾婧无法接受这样的感情结果。 而胥远始终没有说话,在曾婧这一番连环炮似的斥责声后,他也笑了。 原来曾婧不是没有心,感情里所有的道理她也都是明明白白。 她很清楚胥远对于自己的爱,所以才敢那么的肆无忌惮。 而至于胥远到底是什么心情,又或者会不会难受之类的,她根本不管。 毕竟: 谁会去在意自己不爱的人?除非她圣母,或者是有大病。 显然这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曾婧都不是。 世间万物果然都是圆的。 张恩露在胥远身上受到的伤害,由曾婧带给了胥远。 而胥远在曾婧身上受到的伤害,又由卫坤带给了曾婧。 那些不是人的人,终将被反噬。 所以,卫坤也不可能逃得掉…… 第190章 鱼死网破 如果说卫坤剪断安全扣,是曾婧对他失望的开始。 那他紧接着为了丢掉自己身上的锅,而不顾一切地骚操作,就是曾婧在体无完肤中,又逐渐清醒的关键。 曾婧最后看了一眼卫坤。 卫坤依然还是那副厌恶和鄙夷的姿态。 分明他自己更不是个东西,凭什么用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她?演得好似他多清白似的。 曾婧胃子里的东西不断地翻涌着,接连yue了好几次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关掉屏幕密码直接就能开锁后,将它递给了陆砚知。 “我去趟卫生间。”她说,“里面有他们参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文物盗窃案,所有的证据。” 胥远听到曾婧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从陆砚知将手上的那些证据递给他看,他就知道进笼子这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了,只是看进去时间的长短罢了。 但卫坤却懵了。 曾婧递给陆砚知的那个手机,是她用了好几年的手机,上面有着她近几年的聊天记录。 这些聊天记录里,有如何陷害和栽赃胥远;有如何转移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些东西的计划;还有和卖家交易文物的全过程。 在曾婧和胥远的关系宣告破裂后,卫坤以一切重头开始的名义,给曾婧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从而将她装满秘密的老手机,拿到了自己手上。 这也是卫坤为什么敢如此猖狂的决定性因素,因为这些证据只有这一份,好巧不巧的又在他自己手中。 这样一来,旁边的人谁也治不了他。 没有证据的怀疑,永远都只能是怀疑。 但现在,曾婧将这个手机交到了陆砚知的手上? 卫坤整个人都傻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对不可能! 陆砚知接过手机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同事。接收到他眼神示意的女同事,点了点头,随即跟在曾婧的身后,一起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卫坤猛然回神。 “媳妇儿!媳妇儿!你别走啊。” 卫坤声嘶力竭地喊道。 曾婧不仅没有回头,甚至连僵在原地这样的举动都没有。 很显然,在选择将证据全部交到陆砚知手中的那一刻,她已然死心。 “老婆!我不能进笼子,我要是进笼子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老婆,你不能这么狠心!” 孩子怎么办? 在卫坤剪断安全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吗? 现在又想用孩子这个筹码来威胁她了? 她承认自己的确爱卫坤,但卫坤都将她刀捅进她的心窝子了,她还执迷不悟? 她没有这么疯批,也并不想当什么滥好人。 反正她也已经逃不掉了,那就:大家一起去死了好了。 背对着卫坤的曾婧冷冷一笑,上下微微抖动了两下的肩膀,已算是对于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回应。 见曾婧彻底无视自己,卫坤喊叫得更是大声了。 “婧婧!婧婧!” “婧婧,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这是逼我们卫家绝后啊,姓曾的,你真是好狠的心。” “曾婧!曾婧!曾婧!” 绝后? 这样的坏种基因绝掉,她也算是对这个世界,做了自己最后能做的贡献。 卫坤猛地冲向依旧不为所动的曾婧,他想知道她凭什么这么对他?她怎么敢这么对她! 只可惜脚下的步子还来不及迈开,他就已经被刑警给控制住了。 赵霁看着陆砚知拿着的手机,低声在他耳边提醒道:“以曾婧对卫坤的感情,我们要小心这件事情有诈。” 人在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毫无理性可言的。 所以才会觉得牺牲自己来成就对方,是深爱对方最好的证明。 人性的阴暗,往往会让被爱者选择利用这份爱,从而达到自己的什么目标。 就像曾婧虽然对胥远无感,但为了实现卫坤的那些计划,她装作爱了他很多年,陪吃陪睡陪聊陪生孩子。 最后,她成功地利用胥远的爱,得到了她和卫坤想要的一切。 而胥远呢,因为爱依然舍不得对曾婧进行任何的报复。 所以此刻很难说,卫坤会利用曾婧对他的爱来做些什么。 毕竟此刻的卫坤,求生欲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陆砚知认为赵霁的提醒极为在理,点头后看了看依然还在奋力挣扎的卫坤,陆砚知握着手机的手指向上一滑,解锁了它。 紧接着,点开微信界面,开始就一些比较重要的关键词进行搜索。 府山博物馆。 文物。 胥远。 张恩露。 儿子。 搜索结果显示,无论是以上的哪一个关键词,都在这部手机上出现了无数次。 这令原本还有担心再出什么意外的陆砚知和赵霁,瞬间松下心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将卫坤带上了警车。 …… 云涧公安局。 陆砚知和赵霁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对曾婧和胥远、曾婧和卫坤的微信聊天内容,展开极为细致的翻找。 三人的确有想要对张恩露下手的想法,但截至张恩露死前,他们都是属于筹划状态,还没来得及展开。 所以,三人才会在张恩露突然死亡后,高兴得堪比中了八位数的彩票。 这也是陆砚知有些意外的一个点。 促使三人想要张恩露去死的原因,并非三人之间的感情纠纷,而是因为牵涉到从府山博物馆的地下藏室里,转移出来的那些古物。 文物是张恩露和胥远一起转移出来的,至于怎么分赃则是靠抽签决定。 在和张恩露分赃完毕,胥远立马转身拿着这些文物找上曾婧,作为不同纪念日的礼物直接送给她。 而曾婧在收到这些赃物后,又马不停蹄地找到卫坤,和卫坤进行分享。 所以,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其实全都是利益上的捆绑。 于是,在张恩露拒绝再带胥远进入府山博物馆的地下藏室,他们环环相扣的环就彻底断了。 原因在微信上没有提及,唯一能看出的,是张恩露已经明确表示,如果胥远敢背着她,带着别的人继续去重复这件事情,那她就直接将这件事情给捅出去。 这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好不容易被他们转移出来,这都还没有进行贩卖,过上梦想中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已经被张恩露威胁上了。 那怎么行? 因此,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想张恩露活着的。 张恩露必须死去,这样一来他们身上的秘密,才能彻底地守住。 看到这儿,赵霁的眉头蹙了蹙,说:“张恩露这算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三个家庭吗?” 张恩露和胥远一家。 胥远和曾婧一家。 曾婧和卫坤一家。 “嗡嗡嗡……” 陆砚知正要应声,衣服兜里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第190章 鱼死网破 如果说卫坤剪断安全扣,是曾婧对他失望的开始。 那他紧接着为了丢掉自己身上的锅,而不顾一切地骚操作,就是曾婧在体无完肤中,又逐渐清醒的关键。 曾婧最后看了一眼卫坤。 卫坤依然还是那副厌恶和鄙夷的姿态。 分明他自己更不是个东西,凭什么用那样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她?演得好似他多清白似的。 曾婧胃子里的东西不断地翻涌着,接连yue了好几次后,她从包里拿出手机,在关掉屏幕密码直接就能开锁后,将它递给了陆砚知。 “我去趟卫生间。”她说,“里面有他们参与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文物盗窃案,所有的证据。” 胥远听到曾婧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从陆砚知将手上的那些证据递给他看,他就知道进笼子这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了,只是看进去时间的长短罢了。 但卫坤却懵了。 曾婧递给陆砚知的那个手机,是她用了好几年的手机,上面有着她近几年的聊天记录。 这些聊天记录里,有如何陷害和栽赃胥远;有如何转移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些东西的计划;还有和卖家交易文物的全过程。 在曾婧和胥远的关系宣告破裂后,卫坤以一切重头开始的名义,给曾婧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从而将她装满秘密的老手机,拿到了自己手上。 这也是卫坤为什么敢如此猖狂的决定性因素,因为这些证据只有这一份,好巧不巧的又在他自己手中。 这样一来,旁边的人谁也治不了他。 没有证据的怀疑,永远都只能是怀疑。 但现在,曾婧将这个手机交到了陆砚知的手上? 卫坤整个人都傻了。 这怎么可能呢? 这绝对不可能! 陆砚知接过手机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同事。接收到他眼神示意的女同事,点了点头,随即跟在曾婧的身后,一起朝着卫生间走了过去。 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卫坤猛然回神。 “媳妇儿!媳妇儿!你别走啊。” 卫坤声嘶力竭地喊道。 曾婧不仅没有回头,甚至连僵在原地这样的举动都没有。 很显然,在选择将证据全部交到陆砚知手中的那一刻,她已然死心。 “老婆!我不能进笼子,我要是进笼子了,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老婆,你不能这么狠心!” 孩子怎么办? 在卫坤剪断安全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吗? 现在又想用孩子这个筹码来威胁她了? 她承认自己的确爱卫坤,但卫坤都将她刀捅进她的心窝子了,她还执迷不悟? 她没有这么疯批,也并不想当什么滥好人。 反正她也已经逃不掉了,那就:大家一起去死了好了。 背对着卫坤的曾婧冷冷一笑,上下微微抖动了两下的肩膀,已算是对于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回应。 见曾婧彻底无视自己,卫坤喊叫得更是大声了。 “婧婧!婧婧!” “婧婧,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这是逼我们卫家绝后啊,姓曾的,你真是好狠的心。” “曾婧!曾婧!曾婧!” 绝后? 这样的坏种基因绝掉,她也算是对这个世界,做了自己最后能做的贡献。 卫坤猛地冲向依旧不为所动的曾婧,他想知道她凭什么这么对他?她怎么敢这么对她! 只可惜脚下的步子还来不及迈开,他就已经被刑警给控制住了。 赵霁看着陆砚知拿着的手机,低声在他耳边提醒道:“以曾婧对卫坤的感情,我们要小心这件事情有诈。” 人在深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毫无理性可言的。 所以才会觉得牺牲自己来成就对方,是深爱对方最好的证明。 人性的阴暗,往往会让被爱者选择利用这份爱,从而达到自己的什么目标。 就像曾婧虽然对胥远无感,但为了实现卫坤的那些计划,她装作爱了他很多年,陪吃陪睡陪聊陪生孩子。 最后,她成功地利用胥远的爱,得到了她和卫坤想要的一切。 而胥远呢,因为爱依然舍不得对曾婧进行任何的报复。 所以此刻很难说,卫坤会利用曾婧对他的爱来做些什么。 毕竟此刻的卫坤,求生欲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陆砚知认为赵霁的提醒极为在理,点头后看了看依然还在奋力挣扎的卫坤,陆砚知握着手机的手指向上一滑,解锁了它。 紧接着,点开微信界面,开始就一些比较重要的关键词进行搜索。 府山博物馆。 文物。 胥远。 张恩露。 儿子。 搜索结果显示,无论是以上的哪一个关键词,都在这部手机上出现了无数次。 这令原本还有担心再出什么意外的陆砚知和赵霁,瞬间松下心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将卫坤带上了警车。 …… 云涧公安局。 陆砚知和赵霁坐在办公桌前,开始对曾婧和胥远、曾婧和卫坤的微信聊天内容,展开极为细致的翻找。 三人的确有想要对张恩露下手的想法,但截至张恩露死前,他们都是属于筹划状态,还没来得及展开。 所以,三人才会在张恩露突然死亡后,高兴得堪比中了八位数的彩票。 这也是陆砚知有些意外的一个点。 促使三人想要张恩露去死的原因,并非三人之间的感情纠纷,而是因为牵涉到从府山博物馆的地下藏室里,转移出来的那些古物。 文物是张恩露和胥远一起转移出来的,至于怎么分赃则是靠抽签决定。 在和张恩露分赃完毕,胥远立马转身拿着这些文物找上曾婧,作为不同纪念日的礼物直接送给她。 而曾婧在收到这些赃物后,又马不停蹄地找到卫坤,和卫坤进行分享。 所以,他们几个人的关系,其实全都是利益上的捆绑。 于是,在张恩露拒绝再带胥远进入府山博物馆的地下藏室,他们环环相扣的环就彻底断了。 原因在微信上没有提及,唯一能看出的,是张恩露已经明确表示,如果胥远敢背着她,带着别的人继续去重复这件事情,那她就直接将这件事情给捅出去。 这府山博物馆的那些文物好不容易被他们转移出来,这都还没有进行贩卖,过上梦想中纸醉金迷的生活,就已经被张恩露威胁上了。 那怎么行? 因此,这三人没有一个是想张恩露活着的。 张恩露必须死去,这样一来他们身上的秘密,才能彻底地守住。 看到这儿,赵霁的眉头蹙了蹙,说:“张恩露这算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三个家庭吗?” 张恩露和胥远一家。 胥远和曾婧一家。 曾婧和卫坤一家。 “嗡嗡嗡……” 陆砚知正要应声,衣服兜里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第191章 手机重启成功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陆砚知的目光在扫到上面那几个字时,心脏猛地一跳。 这肯定是和乔以有关系的消息。 赵霁探过脖子一看,上一秒还在正常进行的呼吸,这一秒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其实是需要呼吸的生物。 “你好。这里是京西医院重症科室。请问是乔以的家属吗?” 是一记之前都没有听到过的,沉稳的男中音。 从音色的年龄听来,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是。”陆砚知有些急促的答道。 “病人醒了,想要见家里人,你们有时间随时都可以过来探望。” 男中音又说。 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音色,在这一刻的陆砚知和赵霁听来,悦耳的似风铃、似黄鹂、似古琴、似人间最美的声音。 陆砚知激动点头,声音的颤抖像极了窦性心律的心电图。 “谢谢医生,我们马上到。” 挂掉电话,他和赵霁对视了一眼。 两人立马猛地站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冲了出去。 ……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乔以躺在床上,她目前除了脑袋能转动外,身子的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不能动的,否则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 主治医生和护士过来看了她好些次,说家里人很快就会到。 乔以一直在等。 只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而后睡着睡着又醒了。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多久,又睡过去了多久。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漫长。 听医生说,她躺在icu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 白牡湾011号的案子结束了吗?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案有没有进展? 双龙九凤冠有没有在二仙同出现? 家里人那边知不知道她出了车祸? 热搜上的那些言论还在继续发酵吗? 张恩露的邮箱又发来了什么邮件? 乔以一概不知。 无数的问题开始盘旋在她的脑海,它们搅成一团,像极了垃圾堆里那一团团因解不开,而被人丢弃的毛线团子。 陆砚知推开门走进来时,虚弱的她正和身体的倦意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想利用自己躺在icu里的时间,将之前那些没有捋清楚的事情顺过来。 这样等到她出了icu,就能继续车祸之前的那些调查了。 车祸一事,令她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明天和以后,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她更想要抓紧时间,尽早地结束目前这混乱的一切,重回平静生活。 正在这个时候,一记极为温柔的男低音,从她的耳畔传了过来。 “檀檀。” 陆砚知温柔地叫她。 有那么一瞬间,乔以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所以,她一动未动。 陆砚知见状,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檀檀。” 不是幻听? 乔以缓缓地将头转向他声音所在的方向,迎上陆砚知那如水的眼眸,她身体的痛感和内心的委屈,都在一刹那,到达顶峰。 陆砚知半俯着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又慌乱的,擦拭着她汹涌不停的泪水。 “对不起,檀檀。” “让你受苦了。” 他红着眼睛,在她的手也摸上他脸的那一刻,隐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开始了滴答嘀嗒的狂掉。 整整三十天,他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他生怕乔以在icu躺着躺着,就彻底地睡过去了。 他原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自她躺进icu后,他每天都在祈祷。 这一刻,看着乔以的眼睛,陆砚知的内心更是百感交集。 而和他此刻的心一样滚烫的,还有他落在乔以脸上的热泪。 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 心里明明有很多埋藏多年的话想要告诉对方,也不知道是这样的环境不适合真心话的铺开,还是彼此都还欠缺一点勇气什么的。 所以,他们又都在这些话到达喉咙眼的时候,给咽了下去。 陆砚知在陪伴椅上坐下,他紧紧地握着乔以的手,将这一个月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粗略地讲了一遍。 如果陈成口中那个关于张恩露手机的密码是真的,那无数的疑惑将很快迎刃而解。 而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 从京西医院出来,陆砚知朝着麋湖疾驰而去。 在阳台上那盆仙人掌里找到张恩露的手机时,他紧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不过,手机早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 十分钟后。 充上电的手机,总算是成功地开了机。 陆砚知点开自己手机的备忘录,将陈成所提供的密码又核对了一遍后,这才开始进行解锁。 密码……正确。 微微愣怔了几秒后,陆砚知立马点进了邮箱app。 看着里面设置的还没有发送出去的定时邮件,答案已然明了。 那些来自张恩露邮箱的邮件,就是张恩露本人操作的。 但伴随着邮件的出现,所发生的那些需要活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蹙起了眉。随即,他将收件箱和发件箱里的所有邮件,又扫了一遍。 不过,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微信消息的突然弹出,随即将陆砚知放在邮箱上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从微信新消息的未读数量上可以看出来,张恩露已经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依然还有很多人发来消息。 陆砚知开始一个聊天框一个聊天框的进行聊天内容的筛查。 很快,一个没有备注,但存在好几次转账的聊天框闯进了陆砚知的视线。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张恩露在网上找的恶作剧的帮手。 聊天框里,张恩露给他说的时间和地点,也都和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对得上。 短暂的迟疑后,陆砚知点开这个帮手的语音通话,拨了出去。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对方很快接了语音。 是一记听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声。 “姐,你最近是又想整蛊你的朋友了吗?” “你把时间、地点以及想要达成的程度告诉我就行,都是老顾客了,价格就按照之前的来。” 很显然,听筒那端的这个男声也不知道张恩露已死的事情。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说: “这个微信号的主人已经死了。” “明天早上八点到云涧公安局来一趟。” 公安局来一趟? 男声没再接话,下一秒已经直接挂了电话。 陆砚知再打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第191章 手机重启成功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陆砚知的目光在扫到上面那几个字时,心脏猛地一跳。 这肯定是和乔以有关系的消息。 赵霁探过脖子一看,上一秒还在正常进行的呼吸,这一秒已经全然忘记,自己其实是需要呼吸的生物。 “你好。这里是京西医院重症科室。请问是乔以的家属吗?” 是一记之前都没有听到过的,沉稳的男中音。 从音色的年龄听来,应该是个中年男人。 “是。”陆砚知有些急促的答道。 “病人醒了,想要见家里人,你们有时间随时都可以过来探望。” 男中音又说。 原本再普通不过的音色,在这一刻的陆砚知和赵霁听来,悦耳的似风铃、似黄鹂、似古琴、似人间最美的声音。 陆砚知激动点头,声音的颤抖像极了窦性心律的心电图。 “谢谢医生,我们马上到。” 挂掉电话,他和赵霁对视了一眼。 两人立马猛地站起身,拉开办公室的门冲了出去。 …… 京西医院重症科室。 乔以躺在床上,她目前除了脑袋能转动外,身子的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不能动的,否则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 主治医生和护士过来看了她好些次,说家里人很快就会到。 乔以一直在等。 只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而后睡着睡着又醒了。 因为没有手机,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醒了多久,又睡过去了多久。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漫长。 听医生说,她躺在icu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 白牡湾011号的案子结束了吗?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案有没有进展? 双龙九凤冠有没有在二仙同出现? 家里人那边知不知道她出了车祸? 热搜上的那些言论还在继续发酵吗? 张恩露的邮箱又发来了什么邮件? 乔以一概不知。 无数的问题开始盘旋在她的脑海,它们搅成一团,像极了垃圾堆里那一团团因解不开,而被人丢弃的毛线团子。 陆砚知推开门走进来时,虚弱的她正和身体的倦意做着激烈的斗争。 她想利用自己躺在icu里的时间,将之前那些没有捋清楚的事情顺过来。 这样等到她出了icu,就能继续车祸之前的那些调查了。 车祸一事,令她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明天和以后,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她更想要抓紧时间,尽早地结束目前这混乱的一切,重回平静生活。 正在这个时候,一记极为温柔的男低音,从她的耳畔传了过来。 “檀檀。” 陆砚知温柔地叫她。 有那么一瞬间,乔以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所以,她一动未动。 陆砚知见状,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檀檀。” 不是幻听? 乔以缓缓地将头转向他声音所在的方向,迎上陆砚知那如水的眼眸,她身体的痛感和内心的委屈,都在一刹那,到达顶峰。 陆砚知半俯着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又慌乱的,擦拭着她汹涌不停的泪水。 “对不起,檀檀。” “让你受苦了。” 他红着眼睛,在她的手也摸上他脸的那一刻,隐忍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开始了滴答嘀嗒的狂掉。 整整三十天,他每一天都过得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他生怕乔以在icu躺着躺着,就彻底地睡过去了。 他原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但自她躺进icu后,他每天都在祈祷。 这一刻,看着乔以的眼睛,陆砚知的内心更是百感交集。 而和他此刻的心一样滚烫的,还有他落在乔以脸上的热泪。 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 心里明明有很多埋藏多年的话想要告诉对方,也不知道是这样的环境不适合真心话的铺开,还是彼此都还欠缺一点勇气什么的。 所以,他们又都在这些话到达喉咙眼的时候,给咽了下去。 陆砚知在陪伴椅上坐下,他紧紧地握着乔以的手,将这一个月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粗略地讲了一遍。 如果陈成口中那个关于张恩露手机的密码是真的,那无数的疑惑将很快迎刃而解。 而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 从京西医院出来,陆砚知朝着麋湖疾驰而去。 在阳台上那盆仙人掌里找到张恩露的手机时,他紧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松了下来。 不过,手机早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 十分钟后。 充上电的手机,总算是成功地开了机。 陆砚知点开自己手机的备忘录,将陈成所提供的密码又核对了一遍后,这才开始进行解锁。 密码……正确。 微微愣怔了几秒后,陆砚知立马点进了邮箱app。 看着里面设置的还没有发送出去的定时邮件,答案已然明了。 那些来自张恩露邮箱的邮件,就是张恩露本人操作的。 但伴随着邮件的出现,所发生的那些需要活人才能完成的事情,又是怎么发生的呢? 想到这儿,陆砚知立马蹙起了眉。随即,他将收件箱和发件箱里的所有邮件,又扫了一遍。 不过,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微信消息的突然弹出,随即将陆砚知放在邮箱上的注意力,给引了过去。 从微信新消息的未读数量上可以看出来,张恩露已经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依然还有很多人发来消息。 陆砚知开始一个聊天框一个聊天框的进行聊天内容的筛查。 很快,一个没有备注,但存在好几次转账的聊天框闯进了陆砚知的视线。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张恩露在网上找的恶作剧的帮手。 聊天框里,张恩露给他说的时间和地点,也都和那些事情发生的时间对得上。 短暂的迟疑后,陆砚知点开这个帮手的语音通话,拨了出去。 结果出乎意料地顺利,对方很快接了语音。 是一记听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声。 “姐,你最近是又想整蛊你的朋友了吗?” “你把时间、地点以及想要达成的程度告诉我就行,都是老顾客了,价格就按照之前的来。” 很显然,听筒那端的这个男声也不知道张恩露已死的事情。 陆砚知沉默了几秒,说: “这个微信号的主人已经死了。” “明天早上八点到云涧公安局来一趟。” 公安局来一趟? 男声没再接话,下一秒已经直接挂了电话。 陆砚知再打过去,已是无法接通…… 第192章 生死之外,皆是小事 雾山院。 陆砚知推开小院的门,时间已经来到凌晨的2:00。 赵霁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里,微微蹙着的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查阅什么资料。 听到脚步声,他立马抬起了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霁问陆砚知。 陆砚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恩露的手机放到桌上,说:“陈成说的手机密码是正确的。” 手机密码是正确的? 赵霁明显有些不敢相信,他迎上陆砚知的目光,眉头微微一挑道:“所以你已经成功解锁了手机,是吗?” “是。”陆砚知点头。 说话间,他将已经解锁的张恩露的手机,给赵霁递了过去。 在陆砚知做了特殊标注的那些聊天框里,赵霁的眉头自皱上就没有松开过。 “突然有些庆幸,檀檀不是第一个解开张恩露手机的人。”赵霁说。 不然,乔以看着张恩露和那些人的聊天,心不知道要碎成什么样子。 邮件事件、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案、双龙九凤冠盗窃案,全都是张恩露一手策划的。 生而为人,乔家与老张家间的巨大差异,令张恩露嫉妒。 当这份嫉妒累积到了一个爆破的点,它就导致了张恩露面目全非。 张恩露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搅乱乔以平静的幸福生活。 她得不到的那些东西,乔以又凭什么能得到?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两人都将乔以微信里所有和双龙九凤冠有关系的消息,全都扫了一遍。 但始终没有发现和双龙九凤冠的下落有关的信息。 除此之外,关于张恩露的死,也没能在微信上找到任何的突破口。 赵霁看着沉默的陆砚知,若有所思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陆砚知愣了一下,眼皮一抬:“做点什么?” “比如张恩露冒充乔以博主身份携巨款跑路的事,不处理吗?”赵霁说。 陆砚知明白赵霁的想法,他想在第一时间还乔以清白。 但现在局里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所以整件事情的出发点,就不仅仅再是为了给乔以洗白这么简单了,而是得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调查和整理清楚,最后一并对外公开。 “等局里统一安排。”陆砚知答。 他们手中收集到的那些资料已经全部提交,该传唤的人也已经传唤。 这件事情已经进入最后的复审环节,很快就会对外公开。 眼下老驼背已死。 陈融已拘。 陈成和郝莲远走他乡。 胥远、曾婧、卫坤三人,都已拘留。 目前仅剩下梁西、斌子、于建国、应梦,以及周野五个人,还没有结果。 想到这儿,赵霁若有所思地从电脑前站了起来,轻叹道:“不知道从那几个人的嘴里,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陆砚知淡声一笑:“明天的事情,后天不就知道了吗?睡醒再说。” 事情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他们都需要更为饱满的精力,来应对这件事情。 当然,也因为乔以已醒。 从现在开始,陆砚知每天都需要抽时间去icu探视。 而赵霁,则是因为别的更重要的事。 …… 第二天。 早上十点,陆砚知准时出现在京西医院icu里。 乔以无波的目光,一看到他,立马亮了起来。 相比于昨天,乔以的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精气神什么的也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陆砚知刚在病床边坐下,乔以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露露的手机解开了吗?” “解开了。”陆砚知在犹豫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要看看手机里面的内容吗?”他问。 陆砚知这话一出,乔以大概已经猜到手机里面有些什么了。 但她依然没有迟疑的朝着陆砚知伸出了手,说:“我看。” 陆砚知从包里掏出充满电的手机,轻轻放到乔以手中,“看得不舒服了就歇歇,改天再看。” 很显然,他这是在担心乔以对于那些真相的承受能力。 乔以嗯了一声。 真相再坏,还能坏过她一个人在icu里躺了整整三十天这样的日子吗? ……一定不可能。 在这段孤独、痛苦、而又漫长的icu时光里,很多平日里总是带给乔以困顿的事情,都已经平息。 她也总算能接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期限的。 当这份期限结束,那就彼此祝福即可。 拥有过……已算是幸运。 至于对方所带给自己的伤害,那就一起随着彼此关系的结束而结束。 人只活一世,又何必那么拧巴呢? 陆砚知自然不知道乔以内心的这些变化,所以看着她并没有太大起伏的情绪,他原本隐隐担心的面色,浮现出极为明显的惊诧。 这到底是真的坦然接受了? 还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强忍悲痛? 陆砚知不知道。 也正因为不知道,惊诧过后反而涌出来了更多的担心。 乔以察觉到陆砚知情绪上的变化,她淡声笑了笑,虽说是有些苦涩,但相对也还算是平静。 “你是担心我看到露露和那些人的聊天崩溃?”她说。 陆砚知点头:“是。” 乔以一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目的是找到背后的凶手。 等到后来浮上水面的那些事情,将矛头全部指向张恩露后,乔以继续调查那些事情的目的,就成了另外一个。 即:希望这件事情背后的人不要是张恩露。 所以,对于这种原本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乔以,有的也只是难过与不值。 而并非陆砚知所想的……能直接将人摧毁的那种崩塌。 看着陆砚知略显沉重的面色,乔以嘴角的笑漾得更开了。 “都过去了,不是吗?”她说,“现在更重要的,是追回文物。”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和张恩露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塑料的姐妹之情,是完全可以先放一放的。 陆砚知伸手,将乔以那一缕散落到脸上去了的头发丝,轻柔地给她顺到耳朵后面,说: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一拨,应该是都追回来了。” “但双龙九凤冠始终音讯全无。” “陈成出国前,说:双龙九凤冠被张恩露藏起来的概率是最大的。”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或多或少肯定是有点小道消息流出来的。 陆砚知顿了几秒,继续说: “以你对张恩露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把双龙九凤冠藏在哪儿?” 以她对张恩露的了解? 不。 她根本就不了解张恩露…… 第192章 生死之外,皆是小事 雾山院。 陆砚知推开小院的门,时间已经来到凌晨的2:00。 赵霁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客厅里,微微蹙着的眉头,看起来像是在查阅什么资料。 听到脚步声,他立马抬起了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赵霁问陆砚知。 陆砚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张恩露的手机放到桌上,说:“陈成说的手机密码是正确的。” 手机密码是正确的? 赵霁明显有些不敢相信,他迎上陆砚知的目光,眉头微微一挑道:“所以你已经成功解锁了手机,是吗?” “是。”陆砚知点头。 说话间,他将已经解锁的张恩露的手机,给赵霁递了过去。 在陆砚知做了特殊标注的那些聊天框里,赵霁的眉头自皱上就没有松开过。 “突然有些庆幸,檀檀不是第一个解开张恩露手机的人。”赵霁说。 不然,乔以看着张恩露和那些人的聊天,心不知道要碎成什么样子。 邮件事件、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文物盗窃案、双龙九凤冠盗窃案,全都是张恩露一手策划的。 生而为人,乔家与老张家间的巨大差异,令张恩露嫉妒。 当这份嫉妒累积到了一个爆破的点,它就导致了张恩露面目全非。 张恩露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搅乱乔以平静的幸福生活。 她得不到的那些东西,乔以又凭什么能得到?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两人都将乔以微信里所有和双龙九凤冠有关系的消息,全都扫了一遍。 但始终没有发现和双龙九凤冠的下落有关的信息。 除此之外,关于张恩露的死,也没能在微信上找到任何的突破口。 赵霁看着沉默的陆砚知,若有所思地问道:“接下来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陆砚知愣了一下,眼皮一抬:“做点什么?” “比如张恩露冒充乔以博主身份携巨款跑路的事,不处理吗?”赵霁说。 陆砚知明白赵霁的想法,他想在第一时间还乔以清白。 但现在局里已经介入了这件事情,所以整件事情的出发点,就不仅仅再是为了给乔以洗白这么简单了,而是得等到将所有的事情都调查和整理清楚,最后一并对外公开。 “等局里统一安排。”陆砚知答。 他们手中收集到的那些资料已经全部提交,该传唤的人也已经传唤。 这件事情已经进入最后的复审环节,很快就会对外公开。 眼下老驼背已死。 陈融已拘。 陈成和郝莲远走他乡。 胥远、曾婧、卫坤三人,都已拘留。 目前仅剩下梁西、斌子、于建国、应梦,以及周野五个人,还没有结果。 想到这儿,赵霁若有所思地从电脑前站了起来,轻叹道:“不知道从那几个人的嘴里,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 陆砚知淡声一笑:“明天的事情,后天不就知道了吗?睡醒再说。” 事情已经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他们都需要更为饱满的精力,来应对这件事情。 当然,也因为乔以已醒。 从现在开始,陆砚知每天都需要抽时间去icu探视。 而赵霁,则是因为别的更重要的事。 …… 第二天。 早上十点,陆砚知准时出现在京西医院icu里。 乔以无波的目光,一看到他,立马亮了起来。 相比于昨天,乔以的面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精气神什么的也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陆砚知刚在病床边坐下,乔以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露露的手机解开了吗?” “解开了。”陆砚知在犹豫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要看看手机里面的内容吗?”他问。 陆砚知这话一出,乔以大概已经猜到手机里面有些什么了。 但她依然没有迟疑的朝着陆砚知伸出了手,说:“我看。” 陆砚知从包里掏出充满电的手机,轻轻放到乔以手中,“看得不舒服了就歇歇,改天再看。” 很显然,他这是在担心乔以对于那些真相的承受能力。 乔以嗯了一声。 真相再坏,还能坏过她一个人在icu里躺了整整三十天这样的日子吗? ……一定不可能。 在这段孤独、痛苦、而又漫长的icu时光里,很多平日里总是带给乔以困顿的事情,都已经平息。 她也总算能接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有期限的。 当这份期限结束,那就彼此祝福即可。 拥有过……已算是幸运。 至于对方所带给自己的伤害,那就一起随着彼此关系的结束而结束。 人只活一世,又何必那么拧巴呢? 陆砚知自然不知道乔以内心的这些变化,所以看着她并没有太大起伏的情绪,他原本隐隐担心的面色,浮现出极为明显的惊诧。 这到底是真的坦然接受了? 还是为了不让他担心,而强忍悲痛? 陆砚知不知道。 也正因为不知道,惊诧过后反而涌出来了更多的担心。 乔以察觉到陆砚知情绪上的变化,她淡声笑了笑,虽说是有些苦涩,但相对也还算是平静。 “你是担心我看到露露和那些人的聊天崩溃?”她说。 陆砚知点头:“是。” 乔以一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目的是找到背后的凶手。 等到后来浮上水面的那些事情,将矛头全部指向张恩露后,乔以继续调查那些事情的目的,就成了另外一个。 即:希望这件事情背后的人不要是张恩露。 所以,对于这种原本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乔以,有的也只是难过与不值。 而并非陆砚知所想的……能直接将人摧毁的那种崩塌。 看着陆砚知略显沉重的面色,乔以嘴角的笑漾得更开了。 “都过去了,不是吗?”她说,“现在更重要的,是追回文物。” 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和张恩露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塑料的姐妹之情,是完全可以先放一放的。 陆砚知伸手,将乔以那一缕散落到脸上去了的头发丝,轻柔地给她顺到耳朵后面,说: “府山博物馆地下藏室的那一拨,应该是都追回来了。” “但双龙九凤冠始终音讯全无。” “陈成出国前,说:双龙九凤冠被张恩露藏起来的概率是最大的。” 如果不是这种情况,或多或少肯定是有点小道消息流出来的。 陆砚知顿了几秒,继续说: “以你对张恩露的了解,你觉得她会把双龙九凤冠藏在哪儿?” 以她对张恩露的了解? 不。 她根本就不了解张恩露…… 第193章 反其道而行之 乔以接过陆砚知手上的便携式笔记本。 笔记本里是胥远写下的,那些他已经找过双龙九凤冠的地方。 摸着良心说,那几页里的很多地方,乔以甚是连听说都是第一次。 如此来看,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张恩露。 甚至连胥远这个渣男,对于张恩露的真实了解都比她要多。 想到这儿,乔以尽管面色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心脏却堪比遭人重拳出击。 那就当这些年的自己,仅仅只是个逗张恩露开心的小丑。 沉默了片刻,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乔以的脑海,这令她晦暗的眸子立马变得亮堂起来。 “双龙九凤冠的下落,梁西有没有知道的可能?”她看着陆砚知问道。 梁西作为张恩露的初恋,又和张恩露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张恩露连胥远出轨这样的私密之事,都会告诉梁西。 这证明,张恩露对于梁西是相当信任的。 明白其中原因后,陆砚知愣了几秒,说:“那我一会儿去趟兴安村,再探探梁西的口风。”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带回局里,好好地审上一番了。 陆砚知的脑子已经开始规划起这件事情来。 乔以点头:“好,我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出现的地方。” 在她看来,张恩露选择的藏匿双龙九凤冠的地方,一定是可以找到的。 毕竟要是不想给人找到,张恩露在盗窃成功的第一时间里,转手卖掉即可。 既然没有这样做,那就证明对于双龙九凤冠被人找到一事,张恩露应该还另有目的。 “老张家的人,张恩露对其早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感情。” “至于胥远,她也不可能对他留有任何的念想。” “那些滚床单的人,就更不可能参与她生活当中来了。” “而我,显然也不是她多在乎的人。” 乔以看着陆砚知,不疾不徐的说道。 而这番话,像是在对陆砚知说,同时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一番排除后,有且只剩下一个人,是张恩露最爱,也是最割舍不下的人。 ——胥幽幽! 但胥幽幽现在已经被胥远送回老家生活。 想到这儿,乔以突然恍然大悟。 “阿砚,这是胥幽幽奶奶的电话。” “如果没有从梁西的嘴巴里套出点什么来,我觉得没准儿那边反倒能有所发现。” 目前,所有对双龙九凤冠虎视眈眈的人,他们所发起寻找的地方都是云涧。 毕竟张恩露的生活圈子就在云涧,所以在旁人看来,双龙九凤冠又没有流出去的情况下,那它隐藏的地方,肯定也只可能是在这个圈子里。 常规的思维模式就是这个样子,可以说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但越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他们就越是要反其道行之。 对于乔以的这个观点,陆砚知很是赞同。 他立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将周秀玉的电话号码,以及目前最新的那个地址,都存进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乔以一直都知道胥幽幽的各项情况,因为周秀玉比谁都清楚她对胥幽幽的好。 所以,无论周秀玉带着胥幽幽搬家到哪儿,在落实住址后都会立马告诉乔以。 但乔以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地址,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 她其实很害怕胥幽幽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只是目前这样的局面,一点儿也不牵涉到,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儿,乔以有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叮嘱道: “保护好幽幽。” “他只是个孩子。” 陆砚知伸手,将滑落的被子朝着她身子的上方拉了拉。 “好。” “我答应你。” 他说。 …… 西江。 这是胥远老家下面的一个镇子。 周秀玉现在就带着胥幽幽,住在中心幼儿园对面那租来的小房子里。 这是一间面积看起来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面摆放着床、衣柜、桌子,还有一张两人位的小沙发。 在那张紧挨着墙壁的桌子上,堆着电饭煲、电磁炉、各种调味品、以及几个大小不一的不锈钢碗。 看着陆砚知手中的玩具,胥幽幽立马扑向他的怀抱,兴高采烈地说道:“陆叔叔,好久不见!” 陆砚知一只手抱起胥幽幽,一只手拎着依照乔以吩咐给他带来的东西。 “好久不见。幽幽。”他说。 胥幽幽双手搂住陆砚知的脖子,又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后四周,问道:“乔妈妈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我好想乔妈妈。”胥幽幽又说。 陆砚知浅浅一笑:“乔妈妈最近工作有点忙,等她忙过这段时间,就来看你。” 胥幽幽低垂的眼眸,瞬间又亮堂了起来:“真的吗?” 话音落下,陆砚知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向胥幽幽打听双龙九凤冠的事情,胥幽幽已经率先开了口。 “陆叔叔,你知道吗?我妈妈死了。”他说。 胥幽幽已经知道张恩露死了的事情? 陆砚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他同很多人谈论过死亡。 但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谈及死亡,这还是有生之年的第一次。 所以,这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愣怔间,胥幽幽已经给出了陆砚知自己对于死亡的理解。 “奶奶说,死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以后,她、爷爷、爸爸,还有乔妈妈和你,你们也都会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也会去的。” “所以,我现在不能天天见到你们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们都会见面的。” 看着胥幽幽一本正经的脸蛋,陆砚知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 “奶奶说得没有错。” “以后,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见面的。” 听到陆砚知也这样说,胥幽幽的脑袋更是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样。 “陆叔叔,是不是等到我去那个地方找妈妈的时候,妈妈早已经把我想玩的玩具,想看的书,想吃的零食……全都准备好啦?”他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陆砚知重重地嗯了一声:“是的,你说得没有错。” “乔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我今天帮忙带过来了。” “乔妈妈也要生日了,你说我们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陆砚知又说。 他这个操作,显然是想将胥幽幽引到双龙九凤冠的话题上去。 正想着万一胥幽幽不上道儿,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却听见胥幽幽说: “乔妈妈是公主,公主过生日当然是要送皇冠了!” “我妈妈说,没有公主不喜欢皇冠的。” 陆砚知立马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递到胥幽幽眼前。 “你觉得乔妈妈会喜欢这样的皇冠吗?” 胥幽幽看到照片,随即将陆砚知的手机接到自己手中。一只手捧着手机,另一只手还不忘放大照片的细节。 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后,胥幽幽蹙起了眉,说: “陆叔叔,你这不是白雪公主的皇冠,你这是双龙九凤冠,是古代的公主的皇冠。” “乔妈妈会喜欢吗?” 话音落下,不等陆砚知说话,胥幽幽皱得宛如毛毛虫般的眉毛,已经舒展开来。紧接着,刚刚还有些惆怅的声音,已经上扬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妈妈的手机里有很多很多双龙九凤冠的照片。” “我妈妈也是公主,所以妈妈公主喜欢的凤冠,乔妈妈公主可能也喜欢!” “陆叔叔,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说得……很对! 陆砚知回看着胥幽幽的眼睛,他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温柔一些。 “那你知道,我们应该去哪儿买双龙九凤冠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心也紧了起来。 这份紧,在胥幽幽张嘴的瞬间,一度连呼吸都快忘了。 “我当然知道!” 胥幽幽说。 第193章 反其道而行之 乔以接过陆砚知手上的便携式笔记本。 笔记本里是胥远写下的,那些他已经找过双龙九凤冠的地方。 摸着良心说,那几页里的很多地方,乔以甚是连听说都是第一次。 如此来看,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张恩露。 甚至连胥远这个渣男,对于张恩露的真实了解都比她要多。 想到这儿,乔以尽管面色看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心脏却堪比遭人重拳出击。 那就当这些年的自己,仅仅只是个逗张恩露开心的小丑。 沉默了片刻,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乔以的脑海,这令她晦暗的眸子立马变得亮堂起来。 “双龙九凤冠的下落,梁西有没有知道的可能?”她看着陆砚知问道。 梁西作为张恩露的初恋,又和张恩露来自同一个地方,甚至张恩露连胥远出轨这样的私密之事,都会告诉梁西。 这证明,张恩露对于梁西是相当信任的。 明白其中原因后,陆砚知愣了几秒,说:“那我一会儿去趟兴安村,再探探梁西的口风。”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带回局里,好好地审上一番了。 陆砚知的脑子已经开始规划起这件事情来。 乔以点头:“好,我也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可能出现的地方。” 在她看来,张恩露选择的藏匿双龙九凤冠的地方,一定是可以找到的。 毕竟要是不想给人找到,张恩露在盗窃成功的第一时间里,转手卖掉即可。 既然没有这样做,那就证明对于双龙九凤冠被人找到一事,张恩露应该还另有目的。 “老张家的人,张恩露对其早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感情。” “至于胥远,她也不可能对他留有任何的念想。” “那些滚床单的人,就更不可能参与她生活当中来了。” “而我,显然也不是她多在乎的人。” 乔以看着陆砚知,不疾不徐的说道。 而这番话,像是在对陆砚知说,同时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一番排除后,有且只剩下一个人,是张恩露最爱,也是最割舍不下的人。 ——胥幽幽! 但胥幽幽现在已经被胥远送回老家生活。 想到这儿,乔以突然恍然大悟。 “阿砚,这是胥幽幽奶奶的电话。” “如果没有从梁西的嘴巴里套出点什么来,我觉得没准儿那边反倒能有所发现。” 目前,所有对双龙九凤冠虎视眈眈的人,他们所发起寻找的地方都是云涧。 毕竟张恩露的生活圈子就在云涧,所以在旁人看来,双龙九凤冠又没有流出去的情况下,那它隐藏的地方,肯定也只可能是在这个圈子里。 常规的思维模式就是这个样子,可以说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但越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他们就越是要反其道行之。 对于乔以的这个观点,陆砚知很是赞同。 他立马从大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将周秀玉的电话号码,以及目前最新的那个地址,都存进了手机的备忘录里。 乔以一直都知道胥幽幽的各项情况,因为周秀玉比谁都清楚她对胥幽幽的好。 所以,无论周秀玉带着胥幽幽搬家到哪儿,在落实住址后都会立马告诉乔以。 但乔以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地址,会以这样的方式派上用场。 她其实很害怕胥幽幽被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只是目前这样的局面,一点儿也不牵涉到,显然也是不现实的。 想到这儿,乔以有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叮嘱道: “保护好幽幽。” “他只是个孩子。” 陆砚知伸手,将滑落的被子朝着她身子的上方拉了拉。 “好。” “我答应你。” 他说。 …… 西江。 这是胥远老家下面的一个镇子。 周秀玉现在就带着胥幽幽,住在中心幼儿园对面那租来的小房子里。 这是一间面积看起来不到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面摆放着床、衣柜、桌子,还有一张两人位的小沙发。 在那张紧挨着墙壁的桌子上,堆着电饭煲、电磁炉、各种调味品、以及几个大小不一的不锈钢碗。 看着陆砚知手中的玩具,胥幽幽立马扑向他的怀抱,兴高采烈地说道:“陆叔叔,好久不见!” 陆砚知一只手抱起胥幽幽,一只手拎着依照乔以吩咐给他带来的东西。 “好久不见。幽幽。”他说。 胥幽幽双手搂住陆砚知的脖子,又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后四周,问道:“乔妈妈呢?她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我好想乔妈妈。”胥幽幽又说。 陆砚知浅浅一笑:“乔妈妈最近工作有点忙,等她忙过这段时间,就来看你。” 胥幽幽低垂的眼眸,瞬间又亮堂了起来:“真的吗?” 话音落下,陆砚知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向胥幽幽打听双龙九凤冠的事情,胥幽幽已经率先开了口。 “陆叔叔,你知道吗?我妈妈死了。”他说。 胥幽幽已经知道张恩露死了的事情? 陆砚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这么多年,他同很多人谈论过死亡。 但跟一个几岁的孩子谈及死亡,这还是有生之年的第一次。 所以,这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愣怔间,胥幽幽已经给出了陆砚知自己对于死亡的理解。 “奶奶说,死就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以后,她、爷爷、爸爸,还有乔妈妈和你,你们也都会去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也会去的。” “所以,我现在不能天天见到你们也没有关系,以后我们都会见面的。” 看着胥幽幽一本正经的脸蛋,陆砚知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 “奶奶说得没有错。” “以后,我们所有的人都会在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见面的。” 听到陆砚知也这样说,胥幽幽的脑袋更是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一样。 “陆叔叔,是不是等到我去那个地方找妈妈的时候,妈妈早已经把我想玩的玩具,想看的书,想吃的零食……全都准备好啦?”他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陆砚知重重地嗯了一声:“是的,你说得没有错。” “乔妈妈给你准备的礼物,我今天帮忙带过来了。” “乔妈妈也要生日了,你说我们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好呢?” 陆砚知又说。 他这个操作,显然是想将胥幽幽引到双龙九凤冠的话题上去。 正想着万一胥幽幽不上道儿,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却听见胥幽幽说: “乔妈妈是公主,公主过生日当然是要送皇冠了!” “我妈妈说,没有公主不喜欢皇冠的。” 陆砚知立马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递到胥幽幽眼前。 “你觉得乔妈妈会喜欢这样的皇冠吗?” 胥幽幽看到照片,随即将陆砚知的手机接到自己手中。一只手捧着手机,另一只手还不忘放大照片的细节。 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后,胥幽幽蹙起了眉,说: “陆叔叔,你这不是白雪公主的皇冠,你这是双龙九凤冠,是古代的公主的皇冠。” “乔妈妈会喜欢吗?” 话音落下,不等陆砚知说话,胥幽幽皱得宛如毛毛虫般的眉毛,已经舒展开来。紧接着,刚刚还有些惆怅的声音,已经上扬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妈妈的手机里有很多很多双龙九凤冠的照片。” “我妈妈也是公主,所以妈妈公主喜欢的凤冠,乔妈妈公主可能也喜欢!” “陆叔叔,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说得……很对! 陆砚知回看着胥幽幽的眼睛,他已经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温柔一些。 “那你知道,我们应该去哪儿买双龙九凤冠吗?” 随着话音的落下,他的心也紧了起来。 这份紧,在胥幽幽张嘴的瞬间,一度连呼吸都快忘了。 “我当然知道!” 胥幽幽说。 第194章 双龙九凤冠现身 所以: 胥幽幽这是还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双龙九凤冠? 听到他的回答,陆砚知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的家里就有双龙九凤冠!”不等陆砚知作反应,胥幽幽又说,“就在我妈妈房间的那个箱子里。” 双龙九凤冠在张恩露房间的箱子里? 陆砚知再次愣住。 张恩露已经死了,她同胥远那套在荆竹五号院的房子也在火灾之后,以快到闪瞎旁边人眼睛的速度卖了。 关键在卖那套房子时,张恩露留在那套房子里的东西,是他和乔以一起去收拾的。 因此,陆砚知百分百的确定: 无论是放在那间屋子的袋子,还是放在那间屋子里的箱子。它们的存储空间里,都绝对没有双龙九凤冠的影子。 但凡是有一丝的可能性,胥远也不可能将这个机会交到他们两人手上。 所以: 有没有可能那个箱子在张恩露死前,已经转移了? 只是胥幽幽不知道,所以他才误以为双龙九凤冠还在那个箱子里。 陆砚知正想着这件事情,胥幽幽已经从他的怀抱里跳了下去。 他仰头看着陆砚知,声音激昂地说道:“陆叔叔,走!我带你去看双龙九凤冠!真的在我妈妈的房间里。” 难道: 胥幽幽口中的那个张恩露的房间,指的并不是竹荆五号院那边,而是指在胥家这边的房间? …… 黑色的吉普车朝着县城疾驰而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见车子已经停稳,胥幽幽立马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看起来很兴奋,又或者是自打去到西江生活,除了周秀玉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 陆砚知见状,慌忙取下车钥匙冲了上去。 房子是在六楼。 胥幽幽率先冲到门口,他娴熟地从一旁的电表箱里翻出了家里的钥匙。 门开以后,带着陆砚知朝着最角落处的那间小屋子径直而去。 “陆叔叔,这件事情你一定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吗?”胥幽幽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陆砚知点头,同时伸出手跟胥幽幽来了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等到胥幽幽放心地将手收回去,他这才开口问道:“是妈妈让你保密的吗?” 胥幽幽点头。 “对。” “妈妈说:那个箱子里的双龙九凤冠,除了乔妈妈,谁都不能给,也谁都不能说。” “就连我奶奶都不知道我们家有公主的皇冠呢。这是我跟妈妈之间的秘密!” 向陆砚知透露这个秘密的时候,胥幽幽满脸都是骄傲的色彩。 因为整个胥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张恩露的这个秘密。 怪不得,刚刚胥幽幽拉着他去找打麻将的周秀玉时,说的是买玩具,而不是回县城里的老家。 一个几岁的孩子,心思竟缜密成这样? 陆砚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刻,他对胥幽幽感到无比的心疼。 和胥幽幽说的一样,房间里确实有一个箱子,是红色的皮箱。 从上面已经有些褪色了的喜字来看,这个箱子应该是张恩露结婚时的陪嫁。 老张家是不可能给张恩露陪嫁的,连床被子都没有舍得。 这是乔以送给张恩露的皮箱。 箱子里本该由父母给的压箱底的钱,也是乔以放的。 所以: 张恩露这是想将乔以给她的那些东西都还回去,以此减轻自己内心对于乔以的愧疚? 陆砚知正想着这件事情,只见胥幽幽已经从床底下翻出了皮箱的钥匙。 皮箱被打开的一瞬间,陆砚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皮箱里面出现了另外一个小箱子,胥幽幽见状,指着它兴奋地说道:“陆叔叔,双龙九凤冠就在这个盒子里!” 从这个盒子的大小来看,的确是很适合双龙九凤冠的存放的。 但里面当真装着双龙九凤冠吗? 陆砚知的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有底。 短暂的迟疑后,他大步走过去,将里面的小箱子从皮箱里捧出来,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缓缓打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箱子,双龙九凤冠的真品立马出现在陆砚知的视线里。 这事……竟然是真的! 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双龙九凤冠竟然藏在这儿?一个连人都没有住的房子里。 陆砚知有些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胥远但凡是对胥幽幽上些心,从云涧回来看望胥幽幽一次,没准儿就发现了这顶双龙九凤冠。 偏偏胥远一次这样的举动都没有。 在双龙九凤冠的旁边,是一封写着乔以收的信。 陆砚知认得张恩露的字,所以他确定,此刻被他拿在手里的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张恩露写给乔以的。 张恩露显然是早已经对胥远了如指掌,否则她也不可能如此笃定: 第一个发现双龙九凤冠的人,一定会是乔以。 陆砚知没有拆这封信,而是将它收了起来。 想来: 这封信,应该是张恩露跟乔以的正式告别? …… 云涧。 陆砚知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从西江回到云涧的。 走的时候,胥幽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声嘶力竭。 此刻,尽管他人已经在前往京西医院的路上,但一想起昨天那一幕,喉咙依然涩涩的。 胥幽幽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虽然那个家不可能大富大贵,但它也不至于令他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而在那个完整的家里,有慈爱的爷爷奶奶,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他所喜欢的小猫小狗,他就是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宝贝。 是来自父母的贪欲与他们道德的沦丧,毁了这个原本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家。 他们将胥幽幽完完全全地托付了无论是思想,还是精力,又或者是身体,都已经不太跟得上时代的周秀玉。 至于胥幽幽的未来,没有人关心和在意。 从陆砚知的手上接过来自张恩露的那份遗书时,乔以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昨天已经看了陆砚知拍来的红色皮箱的照片,确定是自己送给张恩露的新婚礼物。 而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张恩露是自杀,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张恩露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万万没有想到,张恩露最后在这儿留了一手。 乔以的心情很是复杂,复杂到绞尽脑汁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 张恩露当真爱过她吗? 这封信应该能给出答案…… 第194章 双龙九凤冠现身 所以: 胥幽幽这是还在别的地方见到过双龙九凤冠? 听到他的回答,陆砚知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的家里就有双龙九凤冠!”不等陆砚知作反应,胥幽幽又说,“就在我妈妈房间的那个箱子里。” 双龙九凤冠在张恩露房间的箱子里? 陆砚知再次愣住。 张恩露已经死了,她同胥远那套在荆竹五号院的房子也在火灾之后,以快到闪瞎旁边人眼睛的速度卖了。 关键在卖那套房子时,张恩露留在那套房子里的东西,是他和乔以一起去收拾的。 因此,陆砚知百分百的确定: 无论是放在那间屋子的袋子,还是放在那间屋子里的箱子。它们的存储空间里,都绝对没有双龙九凤冠的影子。 但凡是有一丝的可能性,胥远也不可能将这个机会交到他们两人手上。 所以: 有没有可能那个箱子在张恩露死前,已经转移了? 只是胥幽幽不知道,所以他才误以为双龙九凤冠还在那个箱子里。 陆砚知正想着这件事情,胥幽幽已经从他的怀抱里跳了下去。 他仰头看着陆砚知,声音激昂地说道:“陆叔叔,走!我带你去看双龙九凤冠!真的在我妈妈的房间里。” 难道: 胥幽幽口中的那个张恩露的房间,指的并不是竹荆五号院那边,而是指在胥家这边的房间? …… 黑色的吉普车朝着县城疾驰而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的老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见车子已经停稳,胥幽幽立马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他看起来很兴奋,又或者是自打去到西江生活,除了周秀玉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 陆砚知见状,慌忙取下车钥匙冲了上去。 房子是在六楼。 胥幽幽率先冲到门口,他娴熟地从一旁的电表箱里翻出了家里的钥匙。 门开以后,带着陆砚知朝着最角落处的那间小屋子径直而去。 “陆叔叔,这件事情你一定不能告诉其他人,知道吗?”胥幽幽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陆砚知点头,同时伸出手跟胥幽幽来了个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等到胥幽幽放心地将手收回去,他这才开口问道:“是妈妈让你保密的吗?” 胥幽幽点头。 “对。” “妈妈说:那个箱子里的双龙九凤冠,除了乔妈妈,谁都不能给,也谁都不能说。” “就连我奶奶都不知道我们家有公主的皇冠呢。这是我跟妈妈之间的秘密!” 向陆砚知透露这个秘密的时候,胥幽幽满脸都是骄傲的色彩。 因为整个胥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张恩露的这个秘密。 怪不得,刚刚胥幽幽拉着他去找打麻将的周秀玉时,说的是买玩具,而不是回县城里的老家。 一个几岁的孩子,心思竟缜密成这样? 陆砚知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一刻,他对胥幽幽感到无比的心疼。 和胥幽幽说的一样,房间里确实有一个箱子,是红色的皮箱。 从上面已经有些褪色了的喜字来看,这个箱子应该是张恩露结婚时的陪嫁。 老张家是不可能给张恩露陪嫁的,连床被子都没有舍得。 这是乔以送给张恩露的皮箱。 箱子里本该由父母给的压箱底的钱,也是乔以放的。 所以: 张恩露这是想将乔以给她的那些东西都还回去,以此减轻自己内心对于乔以的愧疚? 陆砚知正想着这件事情,只见胥幽幽已经从床底下翻出了皮箱的钥匙。 皮箱被打开的一瞬间,陆砚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皮箱里面出现了另外一个小箱子,胥幽幽见状,指着它兴奋地说道:“陆叔叔,双龙九凤冠就在这个盒子里!” 从这个盒子的大小来看,的确是很适合双龙九凤冠的存放的。 但里面当真装着双龙九凤冠吗? 陆砚知的心里,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有底。 短暂的迟疑后,他大步走过去,将里面的小箱子从皮箱里捧出来,轻轻地放到了地上。 缓缓打开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箱子,双龙九凤冠的真品立马出现在陆砚知的视线里。 这事……竟然是真的! 他们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结果双龙九凤冠竟然藏在这儿?一个连人都没有住的房子里。 陆砚知有些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而胥远但凡是对胥幽幽上些心,从云涧回来看望胥幽幽一次,没准儿就发现了这顶双龙九凤冠。 偏偏胥远一次这样的举动都没有。 在双龙九凤冠的旁边,是一封写着乔以收的信。 陆砚知认得张恩露的字,所以他确定,此刻被他拿在手里的信,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可能,是张恩露写给乔以的。 张恩露显然是早已经对胥远了如指掌,否则她也不可能如此笃定: 第一个发现双龙九凤冠的人,一定会是乔以。 陆砚知没有拆这封信,而是将它收了起来。 想来: 这封信,应该是张恩露跟乔以的正式告别? …… 云涧。 陆砚知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从西江回到云涧的。 走的时候,胥幽幽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哭得声嘶力竭。 此刻,尽管他人已经在前往京西医院的路上,但一想起昨天那一幕,喉咙依然涩涩的。 胥幽幽原本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虽然那个家不可能大富大贵,但它也不至于令他们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 而在那个完整的家里,有慈爱的爷爷奶奶,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还有他所喜欢的小猫小狗,他就是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宝贝。 是来自父母的贪欲与他们道德的沦丧,毁了这个原本可以过得很幸福的家。 他们将胥幽幽完完全全地托付了无论是思想,还是精力,又或者是身体,都已经不太跟得上时代的周秀玉。 至于胥幽幽的未来,没有人关心和在意。 从陆砚知的手上接过来自张恩露的那份遗书时,乔以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昨天已经看了陆砚知拍来的红色皮箱的照片,确定是自己送给张恩露的新婚礼物。 而她一直不愿意相信张恩露是自杀,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张恩露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 万万没有想到,张恩露最后在这儿留了一手。 乔以的心情很是复杂,复杂到绞尽脑汁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 张恩露当真爱过她吗? 这封信应该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