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云烟【梦】》 第1章 校园初识 我和她,相识于十三岁那年。 那天,秋风习习,风清气朗,我穿着一身浅绿色带白短袖的连衣裙,两手插在书包背带里,一脸兴奋地走在校园里,左顾右盼,尽管报名那天已经来过,可仍然掩饰不了各种好奇与对新的学校新的环境的期待之情、好奇之心。 这时,她从身边走过,突然停下脚,面带严肃道:“咦?你怎么穿裙子啊?” “嗯?”我呆愣了一下,站定脚步,略带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局促地说道:“老师说开学典礼女生要穿过膝连衣裙,男生穿白衬衣,这是我小学的校服,我……” 她被我的样子逗笑了,忽地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了一口白牙:“哈哈,很好看!” 原来刚刚她在开玩笑,故意调侃我的,想着刚才我那像鹌鹑的样子,我脸忽地红了,更加不好意思了,继续傻傻地挠着头,目送着她轻快地离去的背影,她是谁呢?她应该认识我,要不怎么会无缘无故开我玩笑?可是,我怎么不记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是在哪里呢?我带着满脑子问号,努力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她不记得了,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教室,仍旧没有想起关于她的记忆,我急得抓头搔耳,脑海里浮现着她的笑容,唉,刚才一时忘记问她的名字了,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级的,看上去她也像是新生,她可是这个学校第一个和我讲话的同学。我是个慢热的人,一般不会主动和别人交谈,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总能让我印象深刻,尤其她记得我,我不记得她,多么失礼和尴尬啊。我坐在座位上,一边懊恼着,一边无聊地环顾四周,目光四处扫射之时忽然眼前一亮定格在某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我右后方不远处的不就是她吗?只见她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正与身边的同学们快乐地交谈,她的笑容感染力很强,即使远远地看着她,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扬了起来,原来她和我是同班同学。看着那欢乐轻松的氛围,我的心底很是羡慕,很想过去和她们一起交谈,可来自骨子里的害羞让我迈不开脚步,和她们不熟,贸然过去很尴尬,嗯,算了,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也不错。 随着预备铃声响起,班主任佟老师夹着教案风风火火地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各归各位,瞬间安静下来。 我们的班主任佟老师,精致的妆容,齐耳的短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走路总是步履如飞好似风一般的女子,无不透出她是个年轻、干练、充满青春气息的女老师,她环顾一周后,非常满意大家的状态,微笑着说道:“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很高兴见到大家,感觉大家的状态都不错,等下我们列队去操场参加开学典礼。请大家注意保持队形,以此展现我们班良好的精神风貌,开学典礼的时间可能比较长,希望大家一定坚持到底,在队伍里面要做到‘三不’,不开小差、不说小话、不做小动作,大家能做到吗?” “能!”整齐划一响亮的声音显示着这个班级的新同学们对于新环境的亢奋。 接下来,我们走出了教室,来到空旷的地方列队准备前往操场,佟老师在队伍旁边来回走动,整饬队伍,走到我旁边时,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唔”了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裙子不错。”队伍已整理完毕,正处于安静的环境之时,故佟老师这句声音不大的话,整个班级基本都听见了,瞬间大家齐齐向我望来,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我身上,有看我的穿着的,有想看清我的长相的,有看着我的背影想知道我是谁的,立即成为了班级的焦点。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光,不习惯成为关注点的我,恨不得找个洞钻出去,脸腾地红彤彤的。不知道为什么,佟老师在报道那天明明说了女生穿着浅色连衣裙,男生穿白衬衣黑长裤,可今天过来,全班只有我一个女生穿了正规的浅色连衣裙,其他女生不是穿的长裤白t恤,就是裙裤、短裙,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来。搞得我一时弄不清楚是我听错了?还是我记错了?还是我理解错了?一度怀疑自己。看来,我没错,而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把佟老师的话放在心上,这一次就坐实了我是一个超级乖的乖乖女,是一个遵守规则,乖巧听话的女生。佟老师眼里是写满了赞赏,同学们的眼里是什么,我就不敢仔细去看了。不过一般来说,你的乖巧就凸显出旁人的桀骜,你的听话就衬托出旁人的不听指挥,如果我和大家是一样的穿着,那么没有对比,就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可能老师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当有一个人按照老师的来,就显出其他人没把老师的话当话了,我想这时应该没有同学心里是赞赏我的,至少不仇视,大部分人应该是无感的,也许还觉得我矫情呢,特意表现给老师看的,唉,林夕呀,林夕,你总是喜欢想一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去猜测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大家对你表现出异样了吗?大家给你脸色看了吗?大家吐槽你了吗?自己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真的敏感,大家才刚刚认识,都是新同学,互相谁也不了解谁,哪有人有时间有精力去猜测你是什么样的人?林夕,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老师一句随口的表扬,我的心里已经开了一场会议了,顺便把自己批判了一下。 此时,站在我身旁的男生,小声道:“你穿连衣裙的确不错。” 我侧过脸望去,男孩注意到我的眼神,脸也突地红了,哈哈,原来不只有我喜欢脸红啊,这么一想,心里又舒服了点。 这个小插曲如风飘散在空气里,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过了就过了,我们迈着整齐而有力的步伐向学校的大操场走去。 路途上,我又忍不住想了想自己:我其实是一个天生有着反骨的人,小时候,妈妈要我做的事情,我不愿意做,就会想尽各种办法逃避,常常对于妈妈的指令、要求明面上顺从实际上很有自己的想法,说得通俗易懂点就是“阳奉阴违”。碰到我做了阳奉阴违的事时,有时候妈妈未察觉,有时候妈妈则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与我计较,有时候妈妈会坚持到底,然后我会和妈妈杠起来,我们俩在一起经常斗智斗勇,斗心机,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我败下阵来,没有几个孩子能够斗过母亲的,不过妈妈为我也是操碎了心,她的大多数时间都耗在我身上了,耗费了她不少的精气神,导致她都没有精力与爸爸去掰扯了,她总是说,不知道哪个人可以收了你这个小魔王,只要有人让你老老实实的,我一定送份大礼给他。谁知道,上了学后,我却似变了个人,进了学校的门,我特别听老师的话,老师的话在我这里就是圣旨,老师说什么我做什么,从来不反驳,也从来没有想过抗拒老师的命令,在学校里的我是个人见人赞的乖巧孩子,每个教过我的老师对我的评价都相当的高,每次家长会,都会对着妈妈竖起称赞的大拇指。我也通常成为了老师教育他人的模范代表。在学校里,妈妈常常被表扬得飘飘然,于是很多次在她那里,我的不配合、轻微地反抗,她也就不坚持了。 比如就穿裙子这件事来说,为了穿裙子,自我懂事起,我们俩便干架了无数回,但凡到穿裙子这个环节,我要不逃跑,要不就不愿出门,要不就找爸爸,反正你逼我躲,想尽各种办法逃脱,但不是每次都能躲得过妈妈的魔爪,有时候被妈妈抓住强迫着穿上以后,我也是满脸泪痕,满怀愤恨,不知为何,一件裙子居然让我如此抗拒,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作为一个女孩子我为何不喜穿裙子呢?看别人穿觉得很养眼,很漂亮,但一穿到自己身上,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服,感觉有刺有针在扎,是来自内心的天性的抗拒,这真没办法解决,可妈妈才不管我什么内心、天性和不喜欢,她就想把我打扮得美美的,打扮成她心目中的小公主模样,我跟着她出去,听着旁人对我的赞美,感受旁人对她羡慕的眼光,让她脸上有光彩就行了。 记得有一次,大概是我六岁多的时候,妈妈要带我出去见她多年未见的朋友,为了让我给她撑门面,她为我选了一条上衣为黑色蕾丝边短袖,裙摆亦为黄色蕾丝上面绣满了大朵大朵的红色玫瑰花,犹如芭蕾舞裙,听说这条裙子是妈妈特意请人为我量身打造,纯手工绣制,市面上仅此一件,且价格不菲,还为我搭配了白色裤袜与红色亮皮鞋,妈妈站在床前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整套装备,脸上布满了喜气洋洋的笑容,当看见举步不前的我的时候,一把拉过我,要我穿上。我第一时间是抗拒的,在妈妈眼里漂亮的小花裙,在我眼里却是一个刺猬,我磨磨蹭蹭地不愿换上,妈妈先是好言相劝,然后又给我许诺各种我之前想要的玩具,但我就是固执地不换。妈妈看了看与朋友相约的时间越来越临近,她渐渐地心急,直接动手把我身上的睡衣脱掉,然后将裙子套在我的头上,而我却不停地反抗,两只手抓着裙子,脑袋不住地往回缩,整个人慢慢地蹲在地上,让妈妈无法穿上,妈妈见我如此不配合,耐心丧失殆尽,直接动手拍打着我,紧接着,我嚎啕大哭,使着吃奶的劲努力的大声哭着,只为把待在另外一个房间的爸爸召唤过来,果然没多久,爸爸匆匆而来,看着我们俩又在为了穿裙子的事斗争,他把我扶起来,拖到他的身后,说道:“芸怡,孩子不想穿你就别勉强她了,她穿着也不开心,何必总是勉强她呢!” 妈妈已经被我气得火冒三丈,见爸爸过来帮我,更加火大:“就是因为你老是惯着她,她一个女孩子不穿裙子,为什么呀?你难道想把她当男孩子养吗?” “什么女孩,男孩,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希望她开心幸福,你这天天的逼得她不开心,整日以泪洗面,何必呢?”爸爸仍然苦口婆心地劝道。 妈妈气得指着爸爸的鼻子怒道:“林慕安,你一年到头有几天在家,不要一在家就和我唱对台戏,今天她这裙子穿也得穿,不穿也得穿,谁都别想帮她说话!” 爸爸见我泣不成声的可怜样子,又见妈妈气得脸都变了形,一时之间也不知他的脑回路是怎么想的,可能觉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那条裙子,竟然找了一把剪刀把裙子剪成了四分五裂,看得我和妈妈目瞪口呆。 剪完之后,爸爸如释重负,笑着说道:“你看,裙子都烂了,穿不了了,你就别逼孩子了。”说完后,还对我使了一个“你觉得爸爸厉不厉害”的眼色,爸爸,我何止觉得你厉害,你简直就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做了我一直只敢想不敢做的事,要不是顾及妈妈在身边,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加狠狠地亲吻! 妈妈则被气得五官起舞,能感觉到她的愤怒霎时间冲到了头顶,她扯过裙子的一角,大声吼道:“林慕安,你抱着你的女儿和剪刀过,我侯芸怡恕不奉陪了!”接着,妈妈冲出了房门。 爸爸以为妈妈是在气头上待会儿就没事了,他走过来为我擦掉挂在脸上的泪珠,笑着安慰道:“好了,女儿,没事了,别哭了,哭多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不愿意穿裙子,咱们就不穿,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世上还是爸爸好。 结果,妈妈那次跑回了外婆家,整整半个月没有回家,爸爸才开始着急,花了好几天时间,费了好一番精神才把妈妈给哄回家,不过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逼我穿裙子了,我们家也再没买过裙子。因此,可想而知,当我报到之后,在家翻箱倒柜找出小学的连衣裙校服递给妈妈让她帮忙熨一熨的时候,妈妈当时脸上那不知是惊讶还是惊吓的表情让我记忆特别深刻,好半天都没说话:“你居然主动要穿裙子?记得小时候为了穿裙子还和我吵架呢?” 我万般无奈地说道:“老师说要穿的。” 第2章 初次相交 初中生活与小学生活还是很不一样的,学习压力较小学大了许多,不过,我们学校不似其他学校那般整日除了上课就是布置一大堆家庭作业,把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占得满满的,搞得学生们无法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压制了学生们的各种创新、创造能力,怎么说我们长青学校是本地排名数一数二的中学,教学方法肯定要体现出它的与众不同。因此,我们的课余学习内容、以及所涉的学科非常丰富,不仅仅局限于应试考试的学科,在课余时分还增设了各种兴趣学科、特色学科班,如各种球类、棋类、乐器、自然科学、书法,绘画等等,学生们可自由选择自己的爱好,下午上完正课后就是我们的兴趣班时间了。大家对于这种新奇的学科设置是兴奋的,几乎所有的人都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学科,毕竟能够不花钱又能晚点回家做作业,还能学到自己想学的东西,机会难得,没人会拒绝。 我通过慎重考虑,选择了足球。 我的童年是在男孩子堆里长大的,因为我的小叔、姑妈、姨妈、舅舅等人生的全是儿子,我们整个家族就我一个女孩,所以我是家里独一无二的公主,是在哥哥们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和他们的日常娱乐就是一起踢足球,或者丛林枪战、警察抓小偷,滚铁圈、拍卡片等男孩子们爱玩的游戏,跳橡皮筋、跳城堡、翻花绳等女孩子游戏却一概不会,因为年龄小,身边的玩伴全是男生且都比我大,爸爸妈妈也就没有过多的干涉,小孩子只要开心就好哪有什么男女区别,而且那些男生们全是我的表哥堂哥,对我是百般呵护,从不让我受伤,所以,爸爸妈妈对我玩的时间、玩的项目从不加以管理与控制,基本上放任自流,童年的我是非常自由和快乐的。但孩子终究要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我从女孩长成了少女,作为妈妈的职责来说,她需要向我传输男女有别的观念,需要让我开始有性别意识,要让我从女孩过渡到少女直至淑女,故妈妈对我的要求开始严格起来,为了让与我那些哥哥们的距离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为了不让我心生反感和抗拒,为了让我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和男孩子们在操场上穿着背心挥洒汗水,妈妈给我安排了好些课程,英语、钢琴、绘画、国际象棋等课程慢慢地纷至沓来,她做这些事是不显山不露水,循序渐进,没有一股脑地安排给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发现我每天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些课程以及课后的练习挤占得满满当当,无法再抽出时间去玩耍。此时此刻,妈妈便告诉我,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要迈入另外的全新的一个玩乐的阶段了,五岁以前,可以如孩子般无拘无束在外玩耍,五岁到小学毕业期间,就要如少年般在家里、在课堂上玩一些有意义,有内涵的游戏了,她说,钢琴是玩乐器,绘画是玩画笔,国际象棋是棋类游戏之一,英语是玩语言,妈妈为了让我上课是煞费苦心,既要花钱还要做心理建设,好在,妈妈的这一番说辞我全盘接受了,以为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的时期,妈妈说的话没毛病,她的安排是理所当然,因为我长大了,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所以,我就得接受这些学习,何况这些课程的确不如正课那般枯燥乏味,能让我在业余时间得到许多快乐。不过,我的最大爱好仍然是足球,虽然我默默地接受妈妈的安排,也在妈妈不知道的情况下,挤出时间继续发展我的爱好,在妈妈看来,表面上的我安静淡然,似对足球已心无挂念,其实内心仍然保持初心,一颗为足球跳脱活跃的心。 当我选择足球后,班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波澜,全班就我一个女孩选择足球,男生们的眼神不解、疑惑,甚至还有一些人眼神里还带着轻视,一个女生踢足球!足球规则都不会,不会在球场上乱来?体能跟得上吗?体力能行吗?她抢得到球吗?能与男生们对抗吗?女生们的眼神就更复杂了,觉得我格格不入,完全就不像女生,成为了女生中的“另类”,大家对于“另类”的人的统一处理方式是“杯葛”,通俗说法就是被抵制、被女生圈除名了。可以说,为了足球,我的牺牲不少。 今天是第一天兴趣班开课,放了学后,我背着书包来到操场,准备参与足球班的训练。到了操场,刚把书包放在场边的树下,我的那些队友们视线一直跟随着我的脚步移动而移动,目光里俱夹杂着好奇、轻视、揶揄,觉得我就是来一日游的,我坦然地接受着不同的目光,这本就是兴趣班又不是专业足球队,干嘛像看怪物似的看我,不是喜欢就可以参加吗? 我是一个矛盾体的结合,害羞却又坚持,内向却又外向,喜欢的就一直坚持喜欢,执着地喜欢,不在乎他人眼光,不在乎他人看法,在喜欢的东西面前,害羞这种情绪会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不知害羞为何物。足球是我最喜欢的体育运动,小学时是学校田径队的,长跑是我的优势项目,运动会上经常为班级在长跑项目中拿奖牌,体能训练从未中断过,到现在我仍然保持着每天晨跑的习惯,比耐力?比体能?哼,让你们这群小瞧我的人,大吃一惊。 第一天训练强度不大,围着操场跑圈圈,虽然我的腿没有男生的长,但出身田径队的我,体能与耐力在女生中算拔尖的我,在跑圈的过程中一直处于第一梯队,一场训练下来,身旁的男生们眼里除了佩服已没有其他情绪了。 训练结束,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我小跑至操场边的樟树下拿书包,碰到了站在树旁的她,她看见我,脸上写满了“服”字:“你好厉害,我好佩服你!” “嗯?”我怔愣了一会儿,指了指操场中央,“你一直在这里看吗?” “没有,我刚刚下课,路过这里,想着你今天第一天上足球班,就顺便来看看,不过你真的好厉害,这么多男生都跑不赢你。”她眼神里全是敬佩。 “你是特意过来看我的?嘿嘿”我的内心充满了欣喜,原本以为我们班没有女生愿意和我玩了,谁知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多么开心啊,而且她好像还有一点点崇拜我?还是羡慕我?如今我满脸通红,她看不出我脸上浮现出被夸奖的羞涩。 “你的体力怎么这么好啊,我跑不了两步就喘气了。我是过敏体质,有哮喘的毛病,春天花粉过敏,秋天秋风过敏,冬天冷空气过敏,总而言之,不能剧烈运动,各种体育运动均与我无缘,所以啊,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试过大汗淋漓的感觉。运动过后,全身是汗,全身毛孔都张开的感觉一定很畅快。”她既羡慕又向往地说道。 看着她清秀的脸庞,清瘦的体型,虽然看上去体型有点偏瘦,但也不觉得她是个体质不好的人,之前一直感觉她爱笑很开朗,仿佛没有忧愁般,原来也有烦恼。“女孩子不是都喜欢文静的活动吗,我应该是女孩里面的另类。”我努力地安慰道,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我是安慰她呢。 她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活得随性是多么开心多么难得的事,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认同道:“对!我一直认为走自己的路随别人去说,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干嘛为别人而活,那得多累。” 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校外走去。 走出校门时,我抬眼一看,爸爸的司机乔叔正在门口等着,我不禁暗叹了一声:乔叔怎么来了? 乔叔正靠在车门边四处张望,见我来了,赶忙一边开门一边对我解释道:“林总今天出差了,我闲着没事干,想着小姐第一天上课,就过来看看,呵呵,这么巧碰到你放学,顺便接你回家。” 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借口也太不走心了,我瞬间无语。 我不喜欢搞特殊,也不喜欢同学们知道我的不同,所以,在读书期间一直反对爸爸和他的司机来接我,可爸爸总是见缝插针找着不同的借口不同的理由变着法的来接我,有好几次忍不住发了脾气,可对于爸爸的这种行为全无办法,因为下一次还是一样,只不过总好过天天来接。 她站在一旁愣了好一会儿。 “田心,你家住哪里?”我回过头问她。 “哦,没关系,我自己回去,你们难得绕路。”她瞬间回过神来。 “你先说你住哪里,说不定我们顺路呢?”我坚持道。 她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家庭地址。 “那正好顺路,走走。”我开心地笑道,推着她上了车。无论她说哪个地址我都会说顺路,因为今天我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她,我可把她当成我初中学习生涯的第一个好朋友了。 待田心下车后,司机乔叔说道:“小姐,她家可和你家是反方向。” “她是我在学校的第一个朋友,送送她没什么不好的。”我无所谓地说道。 “对对,她挺斯文的,文文静静的,在车上都没说什么话,倒是小姐你一路上主导话题,你们性格反差挺大的。”乔叔开着玩笑道。 “乔叔,你可能对我认识不够。我能文能武,能静能动,也是个文静的女孩。”我不由得反驳道。 乔叔哈哈大笑道:“是的,小姐是个文静的女孩。” 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特意重复我的话,乔叔打心眼里不觉得我是个文静的女孩,不过,也是,喜欢足球的女孩会是个文静的女孩吗? 回到家中,妈妈盯了我好一会儿,怀疑道:“第一天上课这么晚才回家,该不是下了课和同学们疯去了?踢球忘记回家的时间了?” 厉害,上课第一天,妈妈就猜出了我的动静。这件事打死都不能承认,否则以后足球这项运动就得与我永远说拜拜了。我稳了稳心神,镇定地说道:“哪有,我今天参与大扫除,我们学校要求每周一大扫除。” “是吗?你们这搞卫生的频率也太高了?一周三次?你上的是长青中学,可不是长青卫生学校。”妈妈显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 “妈妈,你这说法就不对了,现在的孩子学习好的多,可能学习会干事的人却不多了,这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现在的孩子娇生惯养,四肢不勤,只会死读书,读死书,啥都不会干,啥都干不了,这种人到社会上可怎么适应,所以我们学校为了把我们培养成‘四有’新人,便从动手能力开始锻炼,要求我们每周三次义务劳动,我觉得挺好。”我继续瞎编道,还顺口整了一大段大道理。 “哎呦,你这在家五指不沾阳春水的,能主动搞劳动?”妈妈被我的大道理整得一愣一愣的,从开始的怀疑到如今相信百分之八十了。 “妈妈,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知道我在老师面前的表现如何。只要老师安排了,我肯定做,而且要做到最好,所以今天大扫除,我特别认真,特别细致,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眼见妈妈对我的话相信了一大半,我得加油努力让妈妈相信另外的一半,可不能把我那唯一的最爱扼杀在摇篮里。 “那你赶紧把作业做了,待会儿要上钢琴课了。”妈妈终于不再纠结晚回家的事,催促道。 “哦。”我放下书包,连忙乖乖地走进房间去做作业。 第3章 两个朋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自从上次和乔叔一起送了田心回家后,田心与我之间的距离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拉开了。不过,也许本就距离不近,无论是座位的距离还是兴趣班的课堂,我们的交集并不多,而我又被班级女生圈排外了,女生们似乎都不太愿意和我交流,下了课,我常常一个人孤单地坐着,也不爱动,更不会主动去找女生们聊天,玩乐,田心座位离我较远,我更不会绕大半个教室去特意找她,可是,放了学,我们在校园路上碰到的机会也少得可怜,几乎没有再碰到过,田心是为了融入她们,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距离的吗?怕和我走得太近,被她们孤立吗?不会,田心看上去可不是这样的人啊,而且那些女生也没有这种心机,我只是爱足球又没有得罪她们,嗯,这个可能性不大。那为什么老感觉最近田心在躲着我呢?是我多心了吗?田心可是我在这个学校交的第一个朋友,难道是我一厢情?我把她当朋友,她却没有拿我当朋友吗?我心不在焉地想着。 “喂!小心!”耳边似乎传来大叫声。 “嘭!”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感到我的左脸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砸中,霎时间我的耳朵“嗡嗡”直响,左脑袋麻木不已,眼前直冒金星,不知是遭受到突然的袭击还是因为感到巨大的疼痛感,导致泪腺开裂,泪水排队似的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身边陆续跑来几人,耳旁传来急切地声音:“对不起,对不起,非常抱歉,你怎么样?” 好不容易,我晃过神来,才睁眼看清,一个足球还在我的面前欢快的滚动着,原来罪魁祸首是足球。我在操场上走神了,对方的球直接砸在了我的左脸上,左脸庞涌上一股强烈的火烧般的灼热感与刺痛感让我觉得疼痛难忍,我尝试着微微地张了张嘴唇,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左脸肌肉僵硬,我的左脸应该是肿了,我的第一反应:完了,破相了,这回去怎么和妈妈解释,踢球的事瞒不住了。 教练迅速地跑过来:“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踢球的男生满怀愧疚地在我身边不住地道歉:“真的很抱歉,传球位置偏了,你的脸怎么了?” “曹宇飞,你的脚法太臭了,这都能传偏,搞得人家林夕破了相,看你怎么办?” 曹宇飞凑到我面前,想看清我的脸,可又不好意思凑太近:“对不起,如果破相了,我一定负责到底!” 近乎承诺的保证,让身边的男生们忍俊不禁,纷纷起哄:“曹宇飞,你想怎么负责啊?我们可都听见了,说到就要做到,我们都是证人哦。” 教练打断他们:“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林夕,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先让医生看看情况。” 我满心想着的是如何瞒过妈妈,如何躲过这一劫,他们叽叽喳喳在我耳边的问话,根本没时间搭理,更何况现在的我不适合开口,左脸肿胀,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糊不清的,可别闹笑话。 我的沉默让他们以为我的伤情很重,“林夕该不会脑震荡了,怎么都没反应?” 曹宇飞听到身边的男生嘟囔了一句吓得声音不禁颤抖起来:“林夕,要不我们去医院照个片?” 教练一听,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我们去医院。”说着就来拉我的手臂,这时,我才突然晃过神来,忙摇手说道:“我没事。”果然,左脸肿胀导致说话仿若大舌头般咬字不清楚,说了三个字我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你,真的没事吗?”教练不放心继续确认道。 我摇了摇头,踢球哪能不受伤,这么砸一下就脑震荡,那我也太脆弱了。 曹宇飞终究不放心,再次问道:“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照个片,放心些。” 我一边摇了摇头,一边摆了摆手,急道:“不用。” 教练见我不愿多说话的样子,大概明白了我的脸部肿胀,说话有碍,便让大家都散了,不再围着我说话了,然后,看了看我,经过再三确认过后,说道:“林夕,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几天,下周再来训练。” “哦。”我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脸收拾好东西往校门走去,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跑步声,人未至声先到:“林夕,我送你回去。” 我回头一看,是曹宇飞。他挠了挠头,愧疚道:“是我伤的你,我送你回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的脸伤成这样,我也可以帮你和叔叔阿姨解释一下。” 我脑海闪过一道光,对哈,只要说我是无辜的路人,是他踢球砸到我的,妈妈就不知道我在踢球了,不错不错,妈妈也不会怀疑。 曹宇飞拦了一辆的士,将我送回家,在门口,他呆站了好一会儿:“这……是你家吗?” “嗯。”我按响了大门旁的门铃。 他不禁暗暗地吐了吐舌头:这霸气的大门,这围墙围住的面积,这房子的占地,可不是普通人家的房子,这是庄园? 过了一会儿,丽红姐赶来开门,当看到我的脸时,不禁大声叫道:“小姐,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得这么高?” 曹宇飞正在感叹我们家房子的气派和豪迈,被丽红姐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到了,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妈妈闻讯而来,见到我那肿胀的脸也是吓得不轻:“林夕,你怎么了,脸怎么伤成这样?” 我忙转过头,满脸无辜地看着曹宇飞,刚刚在车上和你对好了供词,你可别露馅儿啊。 曹宇飞对上我的眼神,总算明白他前来的意义,稳了稳心神,一脸歉意,诚恳地说道:“阿,阿姨好,我,我是林夕的,嗯,同学,同年级的,不同班,同学,我叫曹宇飞,刚刚,林夕从操场边经过,我不小心,我在传球,传偏了,球不小心飞到……飞到林夕脸上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特意送她回家,向您赔礼道歉。”虽然吞吞吐吐,也算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了,最重要的是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没说。 我望向曹宇飞,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他却没有看我,而是忐忑不安地望着我妈,见我妈没啥反应后,又深深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认错态度那叫一个诚挚与真诚,一看就知道他确实是犯错了。 我妈眼里的疑虑也被这个鞠躬瞬间打消了,她缓了缓脸色,平静地说道:“没事,你也不要太愧疚,这是意外。” 曹宇飞一听这句话,紧绷的身体霎时放松了下来,说话变得顺畅多了:“阿姨,您放心,如果林夕有任何不舒服,我都一定会负责到底,绝不推卸。” 我妈被逗笑了:“好的,有问题一定找你负责,曹宇飞,是?你今晚在我们家吃饭吗?” “哦,谢谢,不用,我回家了,阿姨,辛苦您照顾林夕了,真的不好意思,给你们带来麻烦了。”说着曹宇飞又恭敬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妈妈看向我,吩咐道:“既然同学要走,你也去送一送。” “我可是伤员诶,妈妈怎么被他道了两句歉就好像我的脸马上好了似的。”我小声嘟囔着,当然我说出的话含含糊糊,声音又小,妈妈听不见也听不清。尽管心里对妈妈看到我的伤的反应和重视程度有些不满,可是还是得去表扬一下曹宇飞刚才的表现,要不是他那精彩的鞠躬和真诚的道歉表情,说不定以我妈那多疑的性子,很难相信我是无辜的受害者,可能也是在足球这件事上妈妈被我忽悠多了,心里不免有阴影,轻易不肯相信我。 我来到曹宇飞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送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曹宇飞连忙摆了摆手拒绝道,“别送来送去的。”他看着我的左脸,关心道:“你的脸赶紧上些药,我记得受伤24个小时内适合用冷敷消肿,你再用冰敷一敷效果应该不错,脸肿得这么高,明天去上课也不方便。” “嗯,好的,对了,今天谢谢你啊!”我忍着脸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感谢。 “应该的,应该的,我伤了你,你反倒谢谢我,原本就该补偿你,这代价也忒小了点。”曹宇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妈一直怀疑我在踢球,今天受了伤,她心里一定第一时间就觉得我是踢球过程中被伤了,你那个完美的道歉似鞠躬,让她打消了疑虑,曹宇飞,谢谢你帮我过这一关,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不顾脸上的疼痛和模糊不清的话语,扯开了嘴角笑了起来,这可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曹宇飞被我僵硬而灿烂的笑容闪花了眼,小声道:“嗯,朋友。” 我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庞坐在教室里,虽然昨晚妈妈冷敷热敷忙活了一夜,可脸上的肿胀没那么容易消掉,只要说话尤其是笑起来左脸便如被刀刺了般痛,但好歹说话不如昨天刚受伤那会儿含糊了,否则别说别人了,只要我一开口,我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想笑。在学校里,我不更想顶着这样一张大肿脸到外面乱窜成为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只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不敢言语,不敢有表情,教室内外的热闹都与我无关,无聊的我盯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大脑放空的感觉真好。 眼前忽然闯进一根摇晃的冰棍,我看着摇来摇去的冰棍愣了片刻。 “听班上足球班的同学说昨天你的脸被足球砸了,现在看仍然肿得厉害,你去医院看过了吗?”原来是她举着一根冰棍,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里尽是关切之情。 难道之前都是我多想了吗?“没去医院,昨晚妈妈给我擦了活血化瘀的药,又做了冰敷,好些了,就是笑起来还是很痛。” “我牙痛的时候,妈妈都会买根冰棍给我,这个止痛效果很好,我请你的。”她将冰棍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接过冰棍,不顾脸痛,微笑着说道:“谢谢。” “不客气”她突然转过脸小声道,“只要不嫌弃就好。” “什么?”我正开心地舔着手上的冰棍。 “没什么,你的脸真的没关系吗?”她转过脸来,微笑道。 我一边吃着冰棍一边含糊地说道:“踢球受伤难免,这是小伤,以前经常受伤,家中常备那些外伤的药,过几天就会消肿了。”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足球?而且你们家那种条件怎么会……”她不禁好奇地问道。 “喜欢足球和家庭条件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在操场上驰骋的感觉,就喜欢一群人争抢的感觉,也许是喜欢那种自由散漫的感觉,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是个侠客。”尽管每说一个字脸就刺痛一下,但只要和她交谈还是忍不住话多起来,没人发现其实我是个社牛。 “可是,你们家允许吗?” “不允许啊,尤其是我妈特别反对,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同学们踢完球回家,因为太热我脱了外套,就穿了一件背心,被我妈看见了,把我摁在莲蓬头下用冷水淋了半个小时,从此以后不准我碰足球,就连看球赛都不行,我这些都是偷偷摸摸地进行,不敢让她知道。”吃了冰棍,说这么多话,脸似乎真的没那么痛了。 “那为何还这么坚持,真的有这么喜欢吗?”她歪着头不解地问道,“踢球经常受伤,你不害怕吗?就好像这次伤到脸,女孩子应该对容貌、疤痕这些很在意的。” “我是一个执着而固执的人,喜欢就会坚持到底,从不半途而废,纵然因它而受伤,这不都是必经的吗,既然喜欢,那么因它产生的一切我都会坦然接受,并且甘之如饴,这才是真正的喜欢,对?”我第一次这么认真的一本正经的和别人谈论我的喜好和表达坚持的态度,有个倾听者愿意倾听,真好,感觉内心不再彷徨,只会变得更加坚持了。 她不停地点着头,认同地说道:“人生苦短,有个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喜好,这样才是充实的人生,才会让人生变得更丰满” “对!就是这种感觉,人生短短数十年,如果要放弃这个,放弃那个,那么这个人生也太没意思了。”我坚定地附和道,接着,举着光秃秃的木棒,咧嘴一笑道:“田心,谢谢你的冰棍,我的脸果然好了很多,说这么多话,都不觉得痛啦。” 她嫣然一笑:“只要你喜欢就好。” “喜欢,当然喜欢,朋友送的东西我都喜欢!”我忍不住放大了脸上的笑容,尽管笑起来带着钻心的刺痛感,笑容因脸痛变得僵硬而不自然,但此时此刻,我就是想扯开了嘴放肆地笑,管他哪里痛。 “朋友?” “难道我们不是?”我的笑容停顿了片刻,紧张地问道。 “当然是!不仅是同学更是朋友!”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 我灿然一笑,真好,我们是朋友了!这个意外,竟然一下子砸出了两个朋友,能不感谢足球吗?这就叫因祸得福,我的笑容再也收不住了,小脸蛋你受受委屈,忍忍痛,我现在只想放任自己好好笑一会,谁曾想连笑容都要收敛,我才不要呢! 第4章 两肋插刀 第一次月考过后,班主任老师根据成绩排名选出了我们班的班干部。靠着小学打下的扎实基础,我有幸考入了班级前十名,也有机会成为班干部的一员。 当老师征求我的意见时,我的脑海里只想着如何继续在妈妈面前隐瞒踢球的事,总是说大扫除这一个理由时间长了妈妈肯定心存怀疑,如果是老师安排的事,我就能够光明正大的留在学校,晚点回家,无需再找各种理由去搪塞,因此,为了不费尽心机找借口踢球,为了能够晚点回家,为了继续隐瞒踢球的事实,我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所有人都不愿意当的卫生委员,为了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又累又脏的活儿我愿意一肩挑。 记得当我说出“卫生委员”时,佟老师眼神里的赞赏、欣慰与如释重负之情不加掩饰,满口称赞并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有担当!”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哇,作为新人我的确很不合格,从不与高年级学长学姐们交流,没有花一点时间和心思去打听一下卫生委员的职能,冲动是魔鬼,活该我为自己的冲动付出惨痛代价。但凡在长青学校待了超过三个月的人一定知道每个班级为了指定一个卫生委员是难度多么大的事情,要说最难干的班干部当属卫生委员了。班主任们想破了头,用尽方法与手段,每个卫生委员坚持最长的记录是一个学期,该职位因无人愿意担当经常空缺,不得已由其他班干部兼任。而难度系数大的根本原因是我们学校对卫生程度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每天放学后,都有一个专职检查卫生情况的队伍约四人一组,浩浩荡荡前往各个教室检查教室卫生。检查的内容包含不仅限于以下情况:每个角落里的灰尘会被检查人员戴着放大镜拾起,教室的清洁工具摆放位置有非常严格及苛刻的要求,不能偏离1厘米,更变态的是每周周五的大扫除后,检查人员会戴着白手套在黑板槽里,讲台柜子里,同学们的书桌柜子里刮上一刮,划上一划,白色手套上不能有黑印与粉尘。否则,每一项不符合要求的扣班级清洁分数,清洁分数在年级排名前三名才能获得流动红旗,流动红旗可以为班主任的考核加分,如果在年终评比中,综合分数在年级后几名,这个班级评不了优秀,班主任的奖金要少百分之三十。这种考核机制,让班主任们不得不重视卫生清洁这一项的得分,因为这一项分数在综合评分中占比较高且最容易拿,在理论上来说,只要同学们认真地好好地搞卫生,就能拿高分,可比班级整体成绩年级排名前列、省市运动会奖牌数,在省市各项教学评比拿奖等等容易多了。但,那只是理论的情况下,实际情况却是要想在卫生检查人员手下拿高分相当于在老虎口里拔牙,在狼群爪子下抢活生生的羊一般难度。 我作为一个极其不合格的新生,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与近乎严苛的规矩,也不知道新生们拥有三个月缓冲期的特权,只是想当然的认为卫生委员的工作职责就是把同学们集中起来排排班,然后自己待他们搞完卫生以后再检查检查,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管理者。 当班主任老师公布班干部名单后,大家对我的态度立马变得不一样了,之前什么除名,不与\"另类\"来往全成了历史,都迫不及待地与我攀起关系来,想尽办法与我套近乎,恨不得立即和我成为亲密无间的亲人。每天我的桌上,柜子里堆满了各种零食,文具之类的,也无需我探听,下课自然有人到我面前来认领那些小礼物,告诉我哪些是他(她)送的,我的地位水涨船高,竟高于权利更大的班长与副班长一筹。初始我感到受宠若惊有些手足无措,一下子成为班级的明星让我很不适应,不过很快我发现原来我的权利很大,责任更大。 为什么说权力很大呢?因为权力最大的班长在搞卫生这件事上也要听我调排。在给全班同学排班搞卫生这件事上,我可是把权力发挥到极致了,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关系好点的都被我排到周一到周四,关系一般的就排到周五大扫除的室外,关系不熟的或者是他不理我我不理他的那种关系就放到周五大扫除的教室内。 最变态、要求最高、标准最严的卫生检查主要集中在周五的大扫除后的室内。因此,周五下午的大扫除教室内的卫生显得尤为重要,如果因为他被扣了分,会被老师拉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并且要求一个人负责所有的整改项目,那意味着第二周每天放学都要待在教室搞卫生了,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排在周五下午的室内。 新生们虽然有三个月的适应期,第二个月不扣分只是检查,但这种严苛的检查让我渐渐难以支撑了。每次检查组提出需要整改的地方,我都要陪着同学们再搞一个小时才能满足检查组的要求,每周五基本是晚上八点半以后才到家,搞得妈妈对我的怀疑越来越频繁,很多时候都认为我是因为踢球忘了时间才回家晚的,直到和班主任老师打了几次电话确认了又确认,才相信我是真的在履行卫生委员的职责,是真的在为班级的清洁为班级同学们有个干净的环境而劳心劳力。 卫生排班的随性,看关系这一套也让大家怨声载道尤其是被排在周五的同学,纷纷表现出了不满,而且不满的情绪愈加明显与浓烈,让我身心俱疲,不仅体力受到考验,不停地收到检查人员的质疑,同学们的抗拒,搞得我陷入了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境地,无数次夜里辗转难眠,半夜突然惊醒思考我到底适不适合担任这个卫生委员,当初怎么就为了瞒住妈妈当了这么个不好做人的小官,悔不当初啊!每次看到佟老师,我都想请辞,可见到佟老师那信任的面孔与清澈明亮的眼睛,我好几次欲言又止,不忍让佟老师失望,不忍让佟老师操心,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自己尝,有累自己受,有错自己背。 刚刚送走检查组,我目光呆滞地看着手中的记录本,记了整整一版需要整改的地方,而参加教室内卫生的五个同学已经罢工走了,教室里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原本有人一起整改还能早点回家,可这算个什么事,人都走空了,我一个人怎么搞,难道今晚要在教室里过夜了。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讲台的台阶上,头靠着讲桌的桌脚,还是太年轻了啊!一时冲动,这就是冲动的惩罚。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想,犹如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身体,疲惫不堪。 “你怎么了?”耳旁传来温柔的声音,好熟悉的声音啊,我努力睁开眼,只见她蹲在我面前,满脸关心地问道。 我长叹了一口气:“好累!” “什么事情?他们人呢?”她环顾了一周,没见其他人,“他们去哪里了?卫生搞完了吗?” “你今天怎么还没走?”我突然想起,没有安排她今天搞卫生啊。 “佟老师要我帮她改作业。” 她是学习委员,月考第二名,第一名的现在是班长。 “嗯。”我无力地点了点头,“你别管我,回去,这么晚了。”我抬头看了看教室后面墙上挂着的时钟,“六点半了,你快回去,家里人等着你吃饭呢!” “你呢?不走吗?”她无动于衷依旧蹲在我面前问道。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走不了,整改还没完成,检查组周一早上还要来复查,我得搞完。” 她低头看到我手上的记录本,拿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惊讶道:“这么多要整改的吗?你一个人能做完吗?” 我苦笑道:“干到今晚十二点应该可以搞完。” “今天安排的人呢?他们没搞吗?还没整改完怎么就放他们走了?”她疑惑的三连问。 我双手一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他们今天集体罢工,刚开始就颇有怨言,个个都心不在焉,敷衍了事,随便弄了几下就开始找借口要走,一个说今天要上培训班,一个说今天要走亲戚,一个说今天爸爸生日,另外两个就顺势说自己许久未见的阿姨回来了、奶奶喊他回家吃饭,我能安抚一个,怎么应付有预谋的合伙罢工。” 她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怎么这样啊,如此不负责。” “唉!意料之中,原本他们对我的安排就颇有微言,早就有不满了,只是选择今天爆发而已,迟早的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啊。”她急切道。 “不知道,我就想休息一下,待会儿晃过神来再一个人慢慢搞。”我有气无力道,精气神感觉都耗完了,实在提不起什么劲了。 她忽地站了起来,同时拉扯我的左手臂,别看她平常弱不禁风的样子,劲却不小,毫无准备的我身子歪倒在一边,差点被她一把拽起来,我半边身子倒在地上,右手手肘撑着不让自己完全倒下,左手臂被她拉着,仰起头看着她:“干什么?” “你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事情总得做,我陪你一起搞,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她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两个人也做不完啊,算了,你别陪我了,别浪费你的时间了。”我依然消极怠工。 “你坐在这怨天尤人的,还不如赶紧干起来,你一个人反正都打算搞到十二点了,我帮忙,我们就打算做到十一点嘛,至少也能提前一个小时回家,对?你先起来,我们一起干!”她固执地拽着我的手臂不肯放,难得见她如此坚持。 我拗不过她,就着她的手劲,站了起来:“好,从哪里做起?” 她拿过我的记录本,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环视一遍教室:“我们先易后难,先把天花板的一些蜘蛛网搞下来,再清理地面,桌面,最后搞前后两块黑板,怎么样?” “好。”我听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总算来了一点干劲,我从讲台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报纸做的帽子和一个口罩,递给她,“戴上这个,免得灰尘进了鼻口。” 她接过东西,笑道:“谢谢。” 我微微翘起的嘴角挂着一丝愉悦:“我要谢谢你,没你,还不知道今晚怎么办呢?” 当我们正仰着头认真地清理天花板上的蜘蛛网时,门口传来声音:“咦,你们还没走?” 我回过头向门口望去:“曹宇飞,你怎么还在这里?” 曹宇飞迈着大步走进来:“今天是校队训练的时间,今晚训练得有些晚,我回教室拿书,经过你们教室时发现灯亮着,就过来瞧瞧。” 曹宇飞体型虽中等偏瘦,但速度和力量是他的强项,被选进了校队,要不他那一脚随意的传球怎么会让我的脸肿了一周才消。 我面带羡慕之情,好奇地问道:“校队训练项目有什么不一样?” “项目都差不多,不过强度大一点,你们在干什么?”曹宇飞仰着头问道。 “我们在搞卫生啊。”我收回眼神,继续认真地捣腾天花板上的蜘蛛网,可惜有点矮,站在桌子上奋力抬手也只能勉强够着蜘蛛网,要扫下来,费不少劲,田心的情况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两人扫了一小会儿就气喘吁吁。 他见我俩费劲的样子,抬手指了指我和田心:“就你们两个女生?你们班男生呢?” “走了。”我喘着气道。 “没搞错,留两个女生搞这些累活脏活!”他语气里含着没来由的愤怒。 “搞卫生还分男女,你们班卫生只让男生搞?”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愤怒,我觉得好笑,不由得打趣道。 “那倒不是,只不过天花板这种地方就应该高大的男生来搞啊,这样,我来。”曹宇飞刚一说完就挽起袖子要爬上桌面。 “喂,你别急啊。”桌面被曹宇飞碰到并摇晃了一下,我吓得不轻,拍了拍胸口,“你去田心那边,她是过敏体质,我怕她接触灰尘,待会儿身体不适了。” 田心噗嗤地笑了:“我可没你说的那么柔弱不堪,只是不能进行剧烈运动而已,这些没关系的。” “你就别推辞了,我毕竟平常训练得多,身体应该比你强壮不少,你下来,让曹宇飞干。”我给曹宇飞使了使眼色,让他去接手。 曹宇飞忙走到田心的桌旁:“你下来,我来。” 田心见状便也不坚持了,下来后,将头顶的帽子和手上的长扫帚递给他:“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曹宇飞爬上了桌面,便干劲十足地干起来。 男生力量就是大,尤其是力量着称的曹飞宇,不到片刻他就把后半部分都清理掉了,然后顺便帮我清理前半部分,我和田心到学校食堂买了些吃食带到教室,刚到教室,只见曹宇飞正下来,拿着扫帚,咧嘴笑道:“正好搞完了。” “你去洗洗手,我们一起吃点东西,等下再接着干。”我们三人围在一张书桌旁一起用餐。我抬眼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大家肚子都饿瘪了,然后我看了看田心,又看了看曹宇飞,突然发现有朋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就是所谓的为你两肋插刀的真朋友,有他们我是何其有幸! “你不饿吗?怎么还不吃?”田心感受到我的目光问道。 “我在想,有你们真好!”我诚意满满地笑着说。 曹宇飞抬起埋头苦吃的头,与我和田心相视一笑,朋友不正是如此吗?你不说,他也知道你有难,你不召唤,他也会自动自觉来帮忙,义不容辞! 那天夜里,三人忙活到十点多,总算把任务都完成了。事后,田心和曹宇飞对于卫生值日安排的事给我建言献策,之前纯凭个人喜好去排肯定是不行的,也难怪他人有怨气,结合他们二人的建议与我平时的观察和想法,将卫生值日表又重新排了一次。尽量兼顾公平,每周五的室内卫生必有一个班干部成员,如此方能让大家觉得班委会与同学们共同进退、同甘共苦,且做了一张大大的值日与积分表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旁边,以示公正,值日表每人都可以看见,如此清清楚楚,以免再让人心生怀疑,我是凭与我关系的好坏来安排卫生值日表了,积分表则可以标记出是谁负责的部分扣了分,而被扣分的同学作为惩罚会被连续排在周五值日。这两张表清晰明了,贴出来那一刻,大家都没有异议了,对我的不满与各种议论声音渐渐消失,我与同学们的关系也因此上了一个台阶。 第5章 十八岁生日 时光如梭,眨眼间初中三年在开开心心、轻轻松松、无忧无虑中度过了。 我们成了高中的哥哥姐姐们,感觉自己一下子就长大了,很幸运,我和田心、曹宇飞竟然都分在了同一个班级。 初中三年,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错,足球能够照踢,卫生委员可以照当,朋友越来越多,关键是考上了本校的高中,那艰辛的过程与艰难的程度就不复述了,总而言之,进了长青学校的高中,成绩最差的同学都能考一个普通的本科院校。 很快我的十八岁生日就要到了。 高考备考时间很紧张,学业很重要,不过,生日还是要过的,尤其是我的成人礼,爸爸妈妈非常重视,提前几天,就预订了酒店,邀请了两边的亲戚们来参加我的成人礼仪式,爸爸还给我做了一些邀请卡,让我邀请一些关系亲密的同学和朋友一起来庆祝。 这是十八岁的成人礼,我既紧张、慎重又期待。我坐在书桌前,看着摆放在面前的邀请卡,要将准备邀请的人的名字一张一张填上去。我缓缓地打开第一张邀请卡,郑重地写下第一个名字“田心”。不知道她会来吗?她父母现在不明朗的情况,学业紧张,她好像比我大两个月,不知道她的成人生日是如何度过的,我现在办这么大规模的成人礼,会不会让她难堪和尴尬啊。 我盯着她的名字,双手抱头,长叹一口气,怎么请人都这么难啊。 “夕夕,怎么了?”身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爸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惊奇道,走路居然没声音,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我不禁怪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爸爸好笑的摸了摸我的头:“你这女儿,我们父女好多天没见面了,爸爸刚下飞机就赶回来见你了,你看到爸爸没有惊喜只有惊吓,你让爸爸什么感觉?”说完后,他又凑到我的面前,看了看摊在桌上一桌子的邀请卡,“原来夕夕在考虑邀请的人选啊?”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仰着头看向爸爸说道:“爸爸,我有个朋友,不知道会不会介意?如果我生日那天邀请她来,她要是不想来怎么办,那我邀请她会不会让她左右为难?” 爸爸感到奇怪:“介意?介意什么?” “她的父母正在闹矛盾之中,很严重到了要离婚的那种程度,她的成人生日未邀请任何同学,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很冷清,如果我邀请了她,她会不会不想来,或者想到自己的生日更伤心?” “为什么会伤心?”爸爸弯下腰凑到我的邀请卡瞄了一眼,“田心,既然她是你的好友,你邀请她来,她只会开心,为你感到高兴”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怕她想得太多了,心理难受。” 爸爸略微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如果你把她当成最要好的朋友,这么关键的时候,你如果不请她的话,她伤心的程度会大过因为对比带来的失落感,你觉得呢?”爸爸左手拿起写有“田心”名字的邀请卡,右手轻搂着我的肩膀:“夕夕如此纠结,考虑这么周到,看来非常看重田心,那就别想那么多,邀请她来,只要你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对她,她只会诚心诚意祝福你,为你而开心。你说她那么优秀,那么她必然有强大的内心和光明璀璨的未来,她父母的事情迟早会处理好的,你作为朋友应当关心她,给她适当的开导和慰藉,而不是选择逃避。” 听了爸爸的话,我突然茅塞顿开,干嘛去揣测他人的想法,把自己的想法理所当然地安在别人的头上,也许只是我太敏感?我的心情变得舒畅起来,开心地笑道:“谢谢爸爸,让我忽然想明白了,其实为了这事我苦恼好一阵了。” 爸爸直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人生虽短也长,容易也不容易,就看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活着,让那不容易变容易,让那漫漫长路变顺畅。好了,早点休息,有些事如果想不明白就让自己睡一觉,也许睡醒后豁然开朗呢。”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爸爸陪伴我的时间非常少,一般都是妈妈陪着我,所有的学校活动,日常生活,基本都是妈妈一手操持。我和爸爸的交流虽少却深,虽短却能够受益一生,爸爸每次都能给我带来人生哲理让我的思想开拓一点,思路清晰一点,前路明朗一点。 爸爸离开我的房间后,我在一张张邀请卡上短时间内刷刷地全部填完了名字,大功告成!我展开双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干完一件大事,我把邀请卡整齐地摞在一起,慎重地放入书包里,明天就去发。 邀请的人主要是班委会成员加之几个平常交集比较多,聊得来的朋友以及曾经足球训练班的曹宇飞,共计八人,刚好凑成一桌,在此高考来临之际,大家学业紧张,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已是感激不尽。 我的成人礼那天,热闹非凡,在星悦酒店爸爸公司旗下的酒店,我的朋友、同学和亲戚们与爸爸公司里面的高层们一共坐了四桌,爸爸显得特别高兴,我从未见过爸爸喝得脸庞红通通的样子,他带着微醺的状态,端着高脚红酒酒杯,走到台上发表了激情昂扬的讲话:“今天是我的女儿林夕十八岁的生日,十八岁,花一般的年龄,梦一样的岁月,祝贺你今日迈入成年人的行列,爸爸唯愿你前路平坦,一生顺遂,把握时光,不负青春,不负韶华,给自己创造一个美好而辉煌的未来,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为林夕干杯!” 大家纷纷举起了酒杯“祝贺林夕!” 我手捧橙汁,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道:“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感动亲人们与朋友们的诚挚祝福,感谢大家的到来,谢谢你们!”说完后,我向每一桌的亲人们、同学们、爸爸的同事们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以示感谢。 宴会结束后,朋友们与我来道别,告别之时,曹宇飞刻意落于人后,磨磨蹭蹭到最后,我站在门口送客,只见他向我走了过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我面前,犹豫了一会儿后,轻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说着,他双手递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接过他的礼物,包装很漂亮,可就是不知从哪里拆。 “这是一个足球外形的音乐盒。”他见我翻来覆去地转动礼物盒,便解释道。 我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足球和音乐我都喜欢。” 他促狭地笑了笑:“只要你喜欢就好。” “曹宇飞!”身后传来一声叫唤,把曹宇飞吓了一跳,他连忙转身,郭婷佳,我们班的组织委员不满道,“你怎么单独送礼物啊,把我们都给忘记了吗?” 曹宇飞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啊?是吗?我,我以为大家都走了呢,所以……” 这时,田心手上抱着一个满是星光闪闪的华丽包装盒走过来,笑道:“你们别吓到曹宇飞了,他没和我们一起买礼物,不知道我们也有准备礼物,情有可原。”她转过身对我说道:“林夕,这是一套珍藏版的《世界地理》,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凑钱买的,希望你未来可以走遍这里面的每一个地方,看遍世界美景,畅享人生。” 我将手里的精美小盒子放在一旁的餐桌上,双手接过包装盒,一边拆箱子一边眉开眼笑地说道:“啊!太感谢啦!” 我从箱子里小心地拿出一本本书,看到精致而美丽的封面便爱不释手了,每一本书的封面犹如一幅精美的画作,要将读者带入世界各地最美丽的地方。 我看着面前堆满的礼物,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谢谢你们,这是我收到最珍贵最有意义的礼物了。” 第6章 初识愁滋味 也许是初中三年过得太畅快,也许是中考过后,以为自己考上了本校高中自我感觉良好,又也许是心底对学习不由自主地放松了,高中学习成绩一直不稳定。 进入高三这个关键的时期时,妈妈再也不能放任自流了,她快速地行动起来,把我所有的时间全部压榨,只为了一个目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理想的大学。 至此,我要收回之前的话了,无忧无虑,与我无缘,恐怕再也回不到初中时那愉快的时光了,我现在愁的不得了,忧思成疾,我已经没有业余休闲时间,全身心都得投入到学习当中了。 我背着书包,垂头丧气地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里晃荡,如果此刻有人看到我,肯定能看到我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不想回家”! 我站在操场旁羡慕地看着那些恣意奔跑的曾经的队友们,他们脸上的焦急、投入、热情,争抢的热闹、进球的快乐、精彩防守的掌声都已与我无关,我就像一个局外人。 望着操场里那热闹非凡的气氛,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着欢喜与雀跃,视线随着足球的跳动而移动,我的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冲动,丢掉书包,甩掉包袱,啥都不想,先跑到操场里与他们一起来一场畅快的足球比赛,管他什么上课,管他什么作业,我就要拥抱我的足球!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振臂一挥破口大喊了,书包刚卸了一半,余光瞟到了仿佛近在咫尺的即将下山的太阳,它看着我似乎在提醒我:孩子,别幻想了,快回家,你妈妈在家里等着你呢!不要辜负你妈妈一片心血!唉,仅剩的一点理智把我拉扯了回来,算了,还是回家,我把书包重新背上了肩膀。没有爸爸的帮忙怎么赢得了妈妈,最近爸爸更忙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打照面了,就算偶尔见一面,爸爸也是匆匆一句:“乖啊,听妈妈的话,她是为你好。” 他形色匆匆的样子扔下这么一句话把我的千言万语堵回了肚子里。是不是成绩坐火箭下降,爸爸和妈妈达成了一致,无论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了。也许改变现状的唯一办法就是努力提高成绩,可是不知是不是天生逻辑思维不强,我仿佛与数学有仇,如同一堵厚厚的墙立在我面前,任我多努力去砸,也砸无止境,看不到墙倒的那一刻,如此反复,愈加不喜欢反而心生畏惧和抗拒。唉,高二可以分文理班了,可是就我这数学水平,选择文科,考一个好大学还是很有难度的。我满脑子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走出了校门。 “咦?你怎么还在学校,今天大扫除不是结束得很早吗?我还以为你早早地回家了呢。” 我正低着头百无聊赖地一边走着,一边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抬起头,只见田心正满脸讶异地站在校门口看着我。我情绪低落地答道:“嗯,我在学校里逛了逛。” “你在这里都读了三年多了,学校里还有什么能让你感到新奇的啊?”田心一脸不解地说道。 “就是不想回家。”我小声嘟囔道。 田心凑到我面前问道:“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我倍感无力,双手一摊,惨然一笑:“无处可去。” “要不去我家?”田心建议道。 “去你家?” 田心点了点头:“准确的说是去我外婆家,最近一段时间我住外婆家。” “好啊,可是”我立马又消沉下来,“妈妈肯定不允许的,她会要我回家做作业。” 田心微微沉吟一会儿道:“你就说去我们家补习?阿姨一定会同意。” 我打了一个响指,笑道:“对,这个理由我妈一定不会拒绝。” 我们来到路边的公共电话亭,我给妈妈去了一个电话,又让田心在电话里说了几句,最终妈妈同意了,听说我还要在她家吃饭叮嘱我第一次去长辈家要买些水果。妈妈虽然对我的管教很严厉,不过不得不说为人处世方面她做得滴水不漏,这一点让我很是敬佩,否则也不会把爸爸拿捏得死死的。爷爷奶奶,姑姑、小叔们对我妈可是赞不绝口,但凡我爸妈有什么矛盾被他们知道了,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一致认为是爸爸做得不对,八面玲珑的妈妈在他们心中是不会犯错的,所以爸爸很放心将整个大家庭的事情都交给妈妈,对她十足的信任,妈妈办事从来是漂漂亮亮,礼数周到,让所有人都满意顺心。 我们站在公交站牌下的等车时分,田心突然开口道:“其实你们家和我家不顺路。” “嗯?”我转过头看着田心,不明白为何她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时候说她家和我家顺路的,是乔叔送的那一次吗,从那以后,再没“顺路”送过她了。 她轻轻地笑了笑:“我们家很小,可能就如同你们家的餐厅大小,那天我不好意思请你们去家里坐,是我礼数不够,一直欠你一句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当时也是我坚持要送你,会有机会的,是?”难怪她一直愧疚至今,不至于。 她扭头左瞧瞧右望望,似乎在看公交车是否到来:“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那么好的父母,他们很爱你。” 我微觉纳闷,冲口而出道:“难道你没有?”问过后,又懊悔不已,如果有,为何说羡慕呢,可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来,我只能默默地不去看她,怕她尴尬。 “我也有,他们也爱我,不过,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和对方斗争,分给我的爱就少了许多。”她黯然道。 难得她敞开心扉,这些话她应该没有和其他人说过。一时间,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饱汉不知饿汉饥,虽然我爸妈偶尔也争吵,不过他们见面的次数本来有限,而且爸爸经常很晚回家,也许吵了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面前,他们是一派和气,相处甚欢,恩爱的样子。 “车来了。”她先上了车,又小声道:“最近住外婆家,就是因为他们干了一架,外婆说要我住她家,等他们扯清楚了再让我回去。” 我紧跟其后,前面她说的话没有听清,就听到后面说“清楚了再回去”,站定后,我侧眼望去,她的脸色变得异常沉重,仿佛她再也回不去了似的,我心突地一惊,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我猛地摇晃着脑袋,试图把刚刚那个惊人的想法甩掉。 她声音仍然低沉:“我觉得回去了也会有什么不一样了。” 我忽然觉得我的那些事不算事,我的那些忧愁就是庸人自扰,她背负更多,背负了不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应该背负的东西,对她来说过于沉重了。她人前欢笑,是要强,人后忧愁,不得已独立,而她的孤独、忧思、落寞、烦愁的样子总是不经意间在我面前露出,难怪有时候看到她让我有那种“林妹妹”的柔弱无力感,激起我的保护欲,想为她解忧消愁,为她排忧解难。因此在她面前,我大多时候保持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希望能感染她,给她带去快乐,让她变得开心一点。当然我偶尔露出的忧愁,也能很快被她感知,她也能很快为我消除那一丝丝忧,相较于她,我的忧在她那里算不得什么。正如今天,我如此忧伤不想回家,却被她三言两语化解了,可她的忧伤,我该如何帮助她化解?她的忧与伤应该不是几句安慰的话就能化解的。不过,总要努力帮帮她,至少让她暂时忘记那些愁,得快乐时且快乐嘛,思及此,我绞尽脑汁说了一个冷笑话:“有一天,一位记者去南极采访企鹅,问它们的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采访了九十九只企鹅,它们的答案出奇的一致,都是‘吃饭、睡觉、打豆豆’,当问到第一百只企鹅时,它的回答却只有‘吃饭和睡觉’,记者奇怪道‘你怎么不打豆豆呢?’,那只企鹅眨巴眨巴眼睛朗声道:‘因为我就是豆豆呀。’”说完后,我还自己配音“哈哈”大笑了几声。 她侧过脸凝视着我的笑脸,尽管忧愁未消散殆尽,但嘴角还是上扬了些许:“谢谢你。”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这个笑话是不是很冷?已经是我能想到觉得最好笑的了。记得初一新学期开学典礼的那天,你灿烂的笑容让我印象深刻,你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如果说她是我们班的班花的话,应该没有人反对,瓜子脸,清秀的脸庞,柳眉如月,睫毛又密又长,深深的双眼皮下长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当她静静地看着你的时候,总不自觉的被她眼里的深沉与柔静吸引,仿佛看到一池清澈而安静的湖水,心没来由的平静。 “我们到了。”见我走神,她拉了一下我的手臂,大概已叫唤我几声了我没听到。 我们下了车,我拉着她陪我买水果,不知道外婆的喜好,要让她在一旁参考参考,她却讲客气不愿陪我也不让我去买。在我一再坚持下,对她宣称我一定要做一个听妈妈话的孩子去买了些水果,第一次拜访别人家,礼数要到,才拉扯着她买了水果。 买完水果后,我忽然恍然大悟,她刚才说礼数不周,欠我一个抱歉,是不是听到妈妈要我买水果的事让她心生感触,所以才有了她后来那些吐露心声。她的心思还是深沉啊,心里埋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烦恼,憋着,她不难受吗?这要是我有啥烦恼早就找人一股脑地全部倾诉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放在心里藏着埋着,不怕心被腐化吗?看来我还得多努力努力,让她多吐露心声,不能让心负荷过重,要给它一个释放的空间。 第7章 亲历争吵 很长一段时间,不记得具体是多久了,直到高三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田心才回到自己家。 我在妈妈集中营式的训练以及田心课后给我加餐的情况下,成绩总算慢慢回升,渐渐回到中等水平,这样的成绩还不足以满足妈妈的胜负欲,反而让她觉得这一套学习方法是适合我的,是她的教育方式起到了效果,因此为了我能考上国内顶尖的大学,她决定继续延续她的策略,咬定青山不放松。 我在妈妈决定对我进行学习大改造的那天起,就知道足球这个爱好只能暂时深深地埋在心底了,至少要等到两年后考上大学那天才能再拿出来好好的爱一爱了。不知道日常疏于锻炼的我胳膊、腿都变得僵硬了还能踢吗?可能十分钟都坚持不了了,唉!尽管有伤心、有遗憾、有不舍,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至少与田心比起来,我这根本不算事儿。说起她,我是真的佩服,她的家庭环境、家庭氛围影响了她的心情,却并没有影响她的成绩与学业水平,牢牢地占据在前三名的位置,是一个核心非常稳定非常强的人。 本学期的期末考试,校方领导们突发奇想来了个新的考试方案,让我们去学校定点帮扶的中学参加考试。 一来考验我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即在不同的地方是否能发挥,二来让我们学习如何快速适应新环境,三来让我们顺便参观帮扶的学校,知道我们的学习环境是多么优越云云。 总而言之,学校为了磨练我们的心志操碎了心,用尽了办法要让我们对得起这座省内综合排名前三的学校。 好巧不巧,那所中学离田心家不远,路程不到五分钟即可走到。当我正在发愁考试地点距离我家太远,气恼那两天早晨得提前一个半小时起床赶往考场,关键中午还要在教室休息而难受的时候,田心来到我面前来邀请我在她家午休,细心的她估计考虑到我们家太远,赶路不方便,午间能不能得到充分的休息对于下午的考试是至关重要,也知道我妈非常重视我这次期末考试,这次考试的结果直接影响接下来妈妈对我业余时间的把控,是偶尔放松还是一直抓紧,就看这次了,更知道没有好的成绩,我得继续郁郁寡欢,因此为了我未来一段时间能心生愉悦,为了证明她对我的课间讲解和付出的时间有成效,为了我能取得好成绩,她慎重地发出了该邀请。她的邀请对我来说就好比绝渡逢舟、雪中送炭,太及时了,当时我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了。巴不得晚上也住她家就好,免得要起早床,不过,人家没邀请自己也不好提,安排床铺,准备被子这些事都挺麻烦的。 林夕,你可别得寸进尺,那么多同学都要去考试,难道大家都住附近啊,一样的要奔波啊。 那天寒风呼呼的吹,天空飘着小雪花,坐在四面透风的教室里,冷得牙齿上下打架,手指冻得下不了笔,一边看着面前的试卷,一边腹诽学校这莫名其妙的搞法,一边埋怨这天公不作美,其实我们这里冬天已年未见过雪了,偏偏在考试的第一天便飘起了雪花,这是什么鬼天气什么鬼教室!我的心中不断埋怨着,忍不住四处张望,看其他同学的反应,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怕冷吗,眼睛定格在不远处的田心,只见她正埋头做题,那心无旁骛的样子,仿佛地震都不会影响她,一念及此,我也赶紧收回心神,考试的时候,怎么能胡思乱想,我搓了搓手,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试卷上来。 上午考试结束后,我随着田心来到她家,房子位于一楼,外墙脱落的墙皮在告知访客它已上了年纪的事实,每栋房子之间间距较小,所以,一楼的过道和房间内部都显得昏暗无比,即使大白天,过道和房间的灯要常开着,否则伸手不见五指。 田心把我领进房间的时候,声音里一直含着歉意:“不好意思,房间有些暗,有些小,不要介意。” “没有,没有,挺好的,你们家挺温暖的。”我探着头带着丝好奇,看着房屋里的陈设与摆件。虽然房间一眼就可以望到头,但房间内的布置简约而大方,每一处摆设没有多余的东西却又恰到好处,且收拾得十分整洁,地板、家具和为数不多的摆设品均一尘不染,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可见家中主人是一个讲究而爱干净的人,房间虽小却五脏俱全,房间虽小站在里面却不觉逼仄。比想象中好太多了,房屋外的环境杂乱无章,可房间内却充满了烟火气息,温暖而温馨,是家的感觉。 我主动走到厨房,看着忙碌的阿姨的背影,甜甜地打着招呼:“阿姨好,我是田心的同学林夕,今天打扰您了。” 身材高挑的阿姨回过头来,她身上穿着围裙但掩盖不了她浑身上下散发知性的气质,是一个标准的气质型美女,田心的脸型长得很像妈妈,我由衷地赞叹道:“阿姨,你好漂亮!” 阿姨“扑哧”地笑了:“你这小嘴巴,挺甜的,好了,厨房很小,别在这里吸油烟了,快到外面去休息。” “阿姨,要我帮忙吗?”我问道。 阿姨一边摆着手一边走过来把我往厨房外领:“不用,厨房太小了,容不下两个人,我一个人刚刚好,你到客厅里吃点水果。田心,好好招呼你的同学。” 田心从她的卧室走了出来:“好的。”说完便过来牵我的手,“我们家很小,一个空间同时站两个人都显得拥挤,转不开身,来吃点水果。” “不吃了,待会儿就吃饭了,阿姨做的佳肴必须捧场,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卧室吗?” “好呀,请进。”田心将我请进她的卧室,也是一眼就可以看尽全部,只见卧室墙角边摆放了一张简单的小木床,床边是一张简易的木质书桌,一盏灯罩发黄的台灯,一个可折叠的简易布衣柜,简陋得不像一个女孩的房间。尽管我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装饰和摆设,可也不像此般简陋,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怜惜一股酸意,虽然物质条件不是人生必须,可想到自己的生活环境,对比之下难怪当初田心的第一反应是自卑。原来我生活在云端,还有什么理由去埋怨这埋怨那。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田心的同学来了吗?” 田心对我说道:“是我爸爸回来了。” “哦,我去打个招呼。”我连忙走出房门,刚出门口就遇到迎面过来的一位高大的国字脸,五官端正的叔叔,难怪田心会那么漂亮,基因还是很强大的,“叔叔好,我叫林夕,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欢迎欢迎,我们田心的朋友就是叔叔的朋友了,哈哈,欢迎经常来玩啊。”叔叔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拍了拍我的脑袋。然后,就往厨房去了。 我心生好奇,叔叔阿姨很般配啊,不论是容貌还是性格,怎么会如田心说的那样,两人经常争吵呢,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们争吵啊,感觉他们应该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有个乖巧的学霸女儿,有个帅气的老公,有个温柔而美丽的妻子,不是一个完美的家庭配置吗,除了房子小一点,没有其他的问题了呀。 田心看着沉思中的我,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张开嘴正准备说话之时,便听到厨房传来一阵压抑的怒声:“我知道你看见我就烦,我也不想回来,不是田心的同学来了,我过来看看,要不然我也不会回来!”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说什么了?你别莫名其妙好吗?”传来一声刻意压低声音的女声。 紧接着传来冷笑声:“这么多年,你就是如此阴阳怪气,我习惯了,不过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有些气我受不了,也不想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田心的同学还在,我不想和你吵。”依然是压得很低的声音。 “哼,我明白,我没有能力,无法让你过随心所欲的生活,他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我可以放你自由,但是田心必须跟我。” “今天我不想和你谈论这些问题,这两天田心考试,请你冷静点。”克制到暗哑的声音。 “我走,不碍你老人家的眼!”“嘭”传来一声关门声,厨房又传来轻轻地“呜咽”声音。 不小心听到别人家的秘密,尴尬的我下意识地看向田心,她的表情难以言喻,有意料之中又有意料之外,还含着羞愧、无奈、伤感、沉郁,整张脸饱含复杂情绪,她站着一动不动,双手垂放在身体两侧,慢慢握紧成拳,似在隐忍,似在控制眼圈里脱眶而出的眼泪,她想在同学面前维持她最后的一点脸面,这样忍着会很难受。 我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轻声在她耳旁低语道:“想哭就哭出来。”我们身高差不多,她的下巴抵着我的肩头,无声地落下了泪水,可没两分钟,她就脱离了我的怀抱,看上去脸上的泪痕不甚明显,眼圈些微发红,泪水盛在眼眶里,固执地不肯再淌出来,连泪水她都要控制数量,不敢放声哭不敢肆无忌惮地流泪! 十七岁的花季,而她在十七岁时却活得如此隐忍呢,少年人不就该潇洒地放开自我,开心就大笑,不开心就嚎啕大哭,不要在乎旁人的眼光,不要管理情绪,江湖任我行,天下我独大,众人皆苦我独乐吗?望着眼前的她,我的心竟揪着般疼痛,谁能想象得到一个经常笑容满面的人背后竟是这般辛苦,她心不累吗?她比同龄人成熟许多,这就是生活带给她的历练吗?我越想越心痛,伸出手想帮她抹掉脸上挂着的最后一滴泪珠,在我的手快要触到她的脸庞时,她已经快速地抹掉了那滴泪,挤出一丝笑容:“我们去吃饭,不能让我妈看到我的泪痕。” 我深深地长叹一口气:“嗯。” 相较于她,我是多么悠然自在,从不为家、为父母、为金钱伤感,唯一的愁是需要想方设法瞒着妈妈踢球,唯一的苦是妈妈不允许我看球赛,唯一的累是上课外班,做更多作业,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身旁的朋友,难怪当初和我成为朋友,她要考虑那么久,记起刚认识那段时间,她是真的在刻意避开我,她也想保护自己,与我接触愈多,只会让她心理负担愈加沉重。 “田心,林夕,快来吃饭了,赶紧吃饭,抓紧时间午休,下午还有一场考试呢!”田心的妈妈叫唤着我们,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 田心慌张地问我:“我的眼睛红吗,我的脸上花了吗,看得出来我哭过吗?” 我仔细地帮她确认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看不出,什么都看不出,看不出哭过,看不出伤心,看不出难过。 “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情绪而影响妈妈,她已经很难受了,如果我心情不好,她只会更难受,更加自怨自艾。”田心低声喃喃道。 我就在她身旁,她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心仿佛一直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着,不曾松开,她很懂事,很成熟,她的心智与情商已超乎我能够想象的范围里了。 田心的妈妈脸庞上似也有泪痕,但她为我夹菜盛饭时脸上依然挂满了笑容,仿若刚刚那一幕不曾发生。田心也非常懂事地配合她妈妈演戏,我作为一个不专业的群众演员,亦全力配合着,因不熟练,表情也许有些不自然,笑容也许有些僵硬,但却实实在在地吃了两大碗饭,出生以来吃过最多的一餐。 饭后,我抚摸着那胀得圆圆的肚皮,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饱嗝,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又慌忙捂住嘴巴,把涌上喉头的第二个“嗝”硬生生地咽下去,她们母女两见我这幅模样,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我也只能傻傻地跟着笑,房子上空飘扬着欢快的笑声,房里的氛围总算活跃了几分,压抑感一扫而空! 第8章 往事随风 第二天中午,我继续到田心家午休。 前一日因为不和谐的插曲,我们只有午休没有午睡,田心心事重重的,搞得我也无法安睡,眯了会儿眼睛就去参加下午的考试了。 这天中午,田心的爸爸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否回来,不过田心妈妈状态似乎比前一日好上一些,除了脸色有点憔悴外,笑容不变,忙碌的身影不变,饭菜比前一日更美味,依然两大碗饭下肚,我含着一口蒜香排骨,含糊不清地嘟囔道:“田心,我要在你们家住上半个月,肯定会变成大胖猪。”田心的妈妈听闻大笑道:“哈哈哈,我看你要是胖起来很像那个,那个什么西瓜太郎。”我只觉得头顶有几只乌鸦飞过“西瓜太郎?”那脸和肚子一样大的那个胖子吗?我的脸有那么大吗?我忍不住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又看向田心想确认一下。谁知道田心却捂着嘴笑道:“嗯,很可爱,很可爱。”唉,好,那就认了,虽然我和那个西瓜太郎的形象差距十万八千里。今日的气氛明显比昨日好多了,房间里时不时飘扬出和谐温馨而爽朗的笑声。只不过大家都心有灵犀地避免谈到昨日的事、昨日的人。 午饭过后,我和田心来到她的卧室准备休息一下便午睡,她的房间实在太小,放不下椅子,她平常也只能将床沿当椅子来做作业。 田心坐在床沿,我端来一张小板凳坐在田心对面,我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田心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在眼里也不催促、不追问,她想说总会说出口的,不想说我问也不会说,默契地坐在旁边一边自己发呆一边静静地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她犹豫了许久,斟酌再三才缓缓地开口道:“林夕,你想听故事吗?”“听故事?好呀,什么故事?悬疑的还是科幻的?”我故作好奇道。 田心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小声道:“从前,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非常要好。直到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男孩的父母因工作原因调去北京,他只得随父母去北京定居,不得不与女孩告别。他和女孩约定在大学校园见,两人在此期间保持书信联系以维系感情,谁知女孩在进入高中三年级第二学期时,家中飞来横祸,女孩的爸爸在工厂工作过程中一只腿被机器压坏,无法再工作,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女孩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正在读书,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为了担起长姐的家庭责任,女孩在高中毕业后顶了父亲的职,进了工厂工作,与大学再也无缘。这期间,男孩从与女孩书信往来中得知了女孩家的变故,男孩虽心感遗憾无法实现与女孩大学再见的约定,但并不介意她没有上大学,反而很佩服她代父工作一力担起家庭重担的行为,对她生出了更多的怜惜之情。家中刚刚出事时,女孩不能继续读书不得不提前工作,还要照顾一双弟妹,帮妈妈分担家务,服侍病中的父亲,家中一连串的杂事琐事麻烦事扑面而来,让她身心疲惫,甚至有段时间把她累得想逃跑,抛下所有,独自去闯荡江湖,那样她就可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善良的她、有责任心的她如何能做到如此洒脱,如何做得到不管不顾?幸亏她还有男孩的来信作为精神支柱,得到他的抚慰、鼓励和支持才让她平复心情,对未来充满期待与希望,让她慢慢走出那段艰苦、疲惫不堪的日子。之后男孩在北京读大学,女孩在工厂工作,两人的书信往来依然热烈。面貌姣好的女孩,在工厂里不乏追求者,但女孩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在她心目中男孩才是优秀的存在,无论是男孩的家世,自身的条件以及他们之间的情感,她从没有想过要另外开展一段感情。久而久之,追求者们大都知难而退了,可有一个男生却执着不已,默默地不求回报的对她好,比如在女孩工作有困难时他总是适当地出现,女孩的爸爸要前往医院复查的时候,他总是忙前忙后,女孩家里的水管漏水、灯泡坏了、厨房下水道堵了,他总是笑嘻嘻地提着工具出现在她家,时间长了,女孩家里习惯了男生的出现和接受他适当的帮助,女孩的弟弟妹妹有事也是第一时间想到找男生帮忙,男生对于她们家的请求是来者不拒,心甘情愿,非常上心。女孩的爸爸妈妈人前人后尤其是在她面前总提起他的名字,说着他的好心好意,弟弟妹妹们提起他就赞不绝口,对他崇拜不已,觉得他无所不能,那崇拜的模样就差叫他姐夫了,在他们眼里他是女孩另一半的最佳人选。女孩的爸爸妈妈知道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可是人心肉长,对于成天帮助他们家的人不可能没有好感、内心不可能没有波澜,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孩的心在潜移默化中一步一步被他融化。时间如水带走了人的年华也冲淡了人的情感,任何浓烈的感情都逃不过时间的冲刷和空间的距离。女孩心思渐重,觉得她和男孩不仅有地理位置的距离,想法、学识、见识等差距也越来越大,可能她有些妄自菲薄,她觉得优秀的男孩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她不能自私地占有原本不属于她的世界的人,渐渐地女孩回复男孩的信件所需时间越来越长,频率越来越少。直到那一天”田心停顿了一下,似从悠远绵长的时空中回到现代,与她相识一年多,第一次听到她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个故事听得我心潮澎湃,呼吸声不自觉地压到最轻,害怕稍微重一点会影响这房间里紧张的气氛。田心咽了咽口水,继续带着干哑的声音说道:“女孩独自在工厂值班,那天下午本就感觉身体不适,夜里早早地睡了。谁知半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巨大的响雷声,把熟睡中的女孩吵醒了,她突然想起工厂仓库的窗户都没有关,如果待会儿下雨雨水灌进仓库,刚刚进口的一批机器进了水可就坏事了,于是她匆匆忙忙地出了门,一时忘记带防雨工具,走到一半,雨水仿佛如天上的江河倒挂了似的倒了下来。只一刹那的功夫,女孩全身就湿透了,她已来不及回值班室拿雨具,只得向仓库的位置狂奔,由于速度太快再加上路上雨水打滑途中不小心崴了脚,她顾不得腿脚的疼痛,一瘸一拐总算跑到了仓库,她奋力地关着一扇扇窗户,与雨水赛跑,关完最后一扇窗户的时候,她眼前突然一黑晕倒了,昏倒那一刻没有想象中的痛,似乎还有些软?直到第二天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一个熟悉的面孔垂着头闭着眼坐在她床边,身上没有湿漉漉的感觉,她看到被子下自己身上干爽的衣服,想到什么,脸忽地红了。面前的男生扭动了一下身子,她忙闭上眼假寐。男生睁开眼,下意识地把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温度,嘟囔道:“总算没有烧了。”然后起身离开了位置。女孩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难道自己昨晚发烧了?没想到男生刚走又折返回来拿外套,看到她醒了,怔愣了一会儿:“你醒了,你觉得好些吗?” “我怎么了?”既然被撞见了,就不能再装睡了,身体还有些虚弱,声音不免沙哑。 “我昨晚看那天气状况,想着你昨晚在厂里值班,就想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谁知道跑到仓库看到你关完窗户就昏倒了,我正好跑过去接到你,然后把你送回了值班室,还帮你换了一套衣服,发现你浑身滚烫,一直帮你物理降温,刚刚试了你的体温,应该问题不大了。”男生这番话打了许久的腹稿。 “你照顾了我整夜?”女孩没有介意他未经她同意就帮她换衣服的事。 “嗯。”男生点了点头。 从那天后,两人的感情快速升温,不到三个月,两人就办了结婚证。在领取结婚证的前一夜,女孩经过慎重考虑,还是给男孩去了她认为的最后一封信,也是近两个月来的第一封信,信的具体内容只有她自己知道,将信封口后的那一刻她落下了眼泪,与过去说再见的泪,为过去曾付出的感情落泪,为埋葬初恋时落下伤感的泪,也许还有即将迎接新生活的幸福的泪。 那封信寄出后,女孩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到回信,慢慢地,时间一晃而过几年,女孩生了女儿,男生勤奋努力,对女孩很好。女孩有个旁人艳羡的幸福家庭,后来全国企业改革,下岗潮来临,很不幸,男生和女孩都在这潮流中,工厂长期亏损,最后倒闭,两人双双失业,男生考了驾照做一个的士司机,女孩去了一个小公司当一名出纳,虽然家中生活艰辛但好在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而老人们身体还算康健,时不时能帮忙搭把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度过。可这个平衡在不久后打破了,男孩从北京回来了,是省级医院年轻有为的外科手术圣手。他转到本地数一数二的医院安顿下来之后,便想尽办法找到了女孩,并且告诉女孩他的上一段婚姻失败了,因为那是父母安排的婚姻,他不情愿也不爱,他始终没有办法释怀、没有办法忘记女孩,他主动从北京调过来,就是为了寻她而来。女孩听过后,心中泛起了涟漪,为他的执着,为他的真心,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她有自己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爱她的丈夫,有一个聪慧懂事的女儿,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情而抛弃女儿,她不会为了自己的喜欢而背叛家庭,她没有思考多久,当场就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刻意提及了她现在的生活稳定而幸福,不想被打扰。男孩听后未坚持,亦未继续纠缠,但两人还是保持了朋友间的联系,电话问候与聚餐偶尔为之。在一年前,女孩父亲那支压坏的腿突然引起了并发症,病情急转直下,男孩知道后,亲自操刀治疗,整个过程艰难复杂,但却救了女孩父亲一命,而且对于原本窘迫的家庭来说,根本无法负担老人的医药费,十几万巨款如何都凑不出来,最终,老人在医院所有的开销全是男孩垫付。女孩写了借条给他,他不收,女孩坚持可以欠情却不能欠钱,他才勉强收下。女孩的丈夫在探访老人时,听到了其他病友和医生们不甚明了的闲言闲语,又在一次房间大扫除期间,不小心翻出了女孩以前与男孩之间往来的书信,而且一次无意间又得知其实男生两三年前就回来了并和女孩一直保持联系,他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脑补了很多情节。女孩觉得她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没有必要解释,而且,人一旦起了疑心,无论你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理解,只会认为你的解释是在掩饰真相。于是,夫妻间的误会一次次加深,争吵越来越频繁,以至于闹得不可开交,无法收拾,曾经的温存、温柔与相濡以沫都成了笑话。”田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这个故事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憋在心里这么久的事情,如今找到倾诉者,烦闷应该消散了一些。 我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出心中的疑问:“那,他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她一脸茫然直视前方:“不知道,我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拉锯,吵架,两人之间再多的情感也被消磨殆尽了。”她停顿了片刻,忽地又说道:“也许两人在其他方面已经达成了一致,只是女儿的归属两人还有疑义。” “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轻声地问道。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接着,她转过头看着我:“如果你是这个女儿,你会选择谁?” “啊?”我猛地挺直了身体,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有选择困难综合症,考试的时候,选择题常常是错得最多的。” “是啊,选择题尤其是二选一,很难。”她沮丧地说道,“更何况女儿根本不想选择,为什么他们不问一问她的意见。” 我思忖着,一边蕴量合适的词语,一边委婉地说道:“如果两个人情感已逝,甚至到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境况,硬捆绑在一起,大家都会身心俱疲,我觉得在这样压抑的生活环境下,女儿也过得不开心。不管是夫妻间的放手还是对女儿的放手,放手不代表不爱,放手也许也是一种爱的方式?” “嗯?”她歪着头侧过脸看着我,脸上依旧茫然。 我舔了舔嘴唇,安慰人真的不是我的强项,尽力而为:“我如果是这个女儿,我只希望爸爸妈妈能够拥有属于他们快乐的人生,如果他们的人生中因为有了彼此而不快乐,是一种折磨,我倒宁愿他们互相离开,毕竟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而我的存在是他们曾经爱过的证明,却不是未来的保障,我会支持他们放手,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不谈亏欠,不负遇见。” “他们放手了,我真的就会过得开心吗?他们各自又会幸福吗?”她犹疑地问道,又好似不是问我是问自己。 从第三人称换到第一人称,是说明我的劝说有了效果吗?我决定再接再厉:“也许会有一段日子难受,也许刚开始会有伤心、不习惯,可如果你的爸爸或者妈妈心宽了,笑多了,愁少了,时间长了,你也会被感染。” “如果离开彼此,他们的心没宽,笑消失,愁依旧呢?”她陷在自己悲伤情绪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她应该被父母的事困扰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里面转圈、碰壁,撞得鼻青脸肿还不肯走出来,想的是最坏的情况,设想的是最差的可能,给自己的心里设置屏障,给自己的未来增添障碍,她明白父母已回不到过去,可内心又固执地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于是不停地把自己关在牢笼里,不愿出来。她是如何独自坚持这么久的,又是如何能将自己禁锢还能表面上保持笑容,还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内心应该很强大,不过强大的内心里面包裹着的又是一颗脆弱而娇柔的种子,会发芽、开花、结果,当结果那天,她才能完全释放自己。 为了宽慰她,我又使出了我的杀手锏,没心没肺地笑:“你觉得目前是他们最糟糕的情况了吗?说上两句话就吵,只有互相不见面,双方才有喘息的机会,难道还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觉得就坦然接受,未来还很长,何必和未来的自己过不去,你更是如此,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这样像孙猴子似得被大山压个五百年,然后五百年后等一个有缘人来相救,人有几个五百年?” 她终是被我的言语逗笑了,好不容易,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可不是妖怪,活不了五百年。” 看着她的笑容,我心中稍稍放松,余光瞟到书桌上的小闹钟,惊叫道:“呀!快两点了,我们要迟到了!” 两人飞也似的拿起书包往屋外奔去。 年轻就是好啊,身手矫健。 烦恼来也快去也快,忧愁也会随着汗水、清风而飘散。 今天中午的午休又泡汤了,幸亏下午考历史,那可是我的强项,不怕! 第9章 备考时光 时光无限荏苒,光阴不再重复。 时光就如同一位平淡如水没有感情的大爷,他可不会因你的痛苦加快脚步,也不会因你的快乐而停顿下来,他只是固执的一味的向前走,有着他自己的节奏,而小小的我们只能适应他的节奏,按照他的节拍,尽力的努力的让自己跟上,争取不落于人后,不被时光遗忘。 进入高三的第二个学期后,班级的整个氛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教室前方的大黑板的右上角几个粗体大号的数字代表着距离高考的倒计时时刻表,每天提醒着我们学习的紧迫性;书桌的抽屉里就连平常最不爱读书的人都堆满试卷与练习题册,无不显示着我们学习压力大,负担重,任务多;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前途拼搏,尽量在最后的时光奋力一搏,争取一个好的前程与光明的前景。 下课时虽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侃天侃地的谈话,欢声笑语到底还是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数学题目的讨论,对于诗词文章的不同理解,历史的更迭换代兴衰成败。 我摸了摸有点疼痛的额头,刚刚考完月考中的数学科目,每天不是做试卷就是考试卷,不是讲试卷就是改试卷,我看着黑板上的数字“85”,快了快了,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解脱了。 教室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我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大家站的站,坐的坐,成群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刚才数学考试,时不时为过程和答案争辩几句。哎呦!我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头更痛了!怎么这么有干劲啊,考完了还去对答案,难道知道错了还能去老师那儿抢来卷子改答案吗?我心中不禁腹诽。 我的目光仍然不停地在教室内扫射,田心那个区域相对安静一些,她静静地坐着,身旁站着涂薇薇,手舞足蹈的,兴奋地说些什么,无论她说什么,笑容多灿烂,田心淡淡地看着涂薇薇,淡漠的表情与她们丰富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她的脸上从始至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笑容的幅度和角度完全没有变化,仿佛那笑容就长在她的脸上,在我眼里,看到的却是掩藏在笑容底下的忧郁。 记得上次她父母吵架,我听到一个关于她父母的故事是在高三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时期,现如今我们马上就要高考了,意味着时间不知不觉已过去快八九个月了。这期间,没有再听到田心传来新的消息,不知父母的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不过按田心的说法,她父母之间的矛盾已不可调和,她父亲疑心重重,已失去了夫妻间相处的基础--信任,怎么说她父母的婚姻都很难继续了呀,可他们似乎停止了“战争”,对于田心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及她的父母选择继续在痛苦中煎熬?也许我是我们班唯一一个知道田心家里情况的人,知道她父母纠葛最清楚的人,也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我不得不埋藏于心底的秘密,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只不过我对田心的关注和怜惜倍甚于从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关注她的心理状态,关注她的成绩与名次变化,每次当班级排名出来的时候,我首先下意识地看前三名中有没有田心的名字,比自己的排名还重视,我想着如果她家里的事影响到她的学习成绩了,那就证明她家里发生了大事。自那两天在她家午休我知道一些事后,田心再未与我说过她父母及家里的事情,仿佛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两天发生的人和事、她讲的那个故事都是我的幻觉一般,她不主动说,我更不会主动问,作为朋友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能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因此,我只能通过在学校她的一些日常举动、学习状态、学习情况来推测她家里事情的发展进度,关于她家里的一切仅限于猜测。 在当下这个年代,离婚是一件稀奇的事,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更是一件羞耻的事,如果旁人知道你或者你的父母离婚了,那异样的眼光、背后的议论声和那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如同戳了你的肺管子般疼痛不已,而且时不时地戳一下,仅眼神和语言都能瞬间杀死你。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很多人即使婚姻一塌糊涂,在家里吵得天翻地覆,出了门却恩爱如常,在家打得鼻青脸肿,出了门却解释自己半夜见了鬼撞了墙,宁愿瞎掰也不远承认自己的婚姻不幸,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与祥和,至少不让外人察觉,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敢真正为自己而活。离婚率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田心的父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一半应该是基于以上原因,一半应该是田心要高考了,父母怕影响她,所以再勉强维持一段时间?可是于她而言,表面上的虚情假意更让她心里难受,她何尝感觉不出家中的压抑感呢?她又何尝不希望父母幸福呢?她应该懂了,让两个貌合神离的人天天生活在一起不是更痛苦吗,强扭的瓜不甜,是真的,是苦的。这个苦里面还含着田心的,现在的她已与刚入学那会儿,判若两人了,爽朗的笑容,开心的大笑,就连畅所欲言的样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眉间的忧愁却越来越浓,淡淡的笑容如同雕塑般刻在脸上不自然、不和谐、不走心,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安静,上课从不主动举手回答问题,下课了永远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要不看书要不发呆。其他人不明原因,只当她是有着学霸的傲气,不愿与其他人为伍,而与她走得近的那几人只当她是突然成长了,变得成熟了,不太愿意与人谈学习以外的事。 说到学霸,我是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家庭生活的不和谐,虽影响了她的情绪,却未影响她的学业,她的成绩仍然始终保持班级前三,感觉天生就是读书的料,无论何事何人都无法影响她成绩的排位,故即便她言语较少,沉默寡言,甚至有点独来独往,没有人觉得她不合群,大家把这理所当然地归咎为她学霸的气质,学霸就应该保持神秘感,孤独感,高处不胜寒嘛,与人打成一片还能称之为“学霸”吗? 我得知了她的秘密,从那天起,我一方面怜惜她,一方面又不敢与她走得太近,害怕一接近她,我的眼神里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怜悯,让敏感的她感受到异样,不小心又让她受伤,也害怕与她接触太频繁,她看到我就会想到自己父母的状况,心里不舒服。 当我了解到她又回到了外婆家住,每天放学我特意等着她一起出教室然后假装碰巧与她同一时间跨出校门,再一起等公交车。 在学校里,我们交谈甚少。自从她住到了外婆家,我们交流的时间总算多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站路,但也不妨碍我们聊天、聊地、聊人生,聊未来,聊娱乐、聊八卦,原本沉默寡言的她在这短短的路途上渐渐地打开了自己的心门,慢慢地走出来,走进正常的少年世界,肉眼可见,她脸上的笑容不再僵硬,不再公式化,发自内心的笑容越来越多。 不久后,曹宇飞搬家了,竟然也和我们乘同一趟公交车,据他所说,他的新家在田心外婆家那一站的后面三站,是同一条公交线路,管他几站,反正我们可以一路同行。正如我的家,线路与田心外婆家不是一条线上,要转两趟公交车才能到我家,不过,我也说是同一条线路,反正田心不会闲得无聊去查公交线路怎么去我家。 总而言之,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多一个人多一分热闹,路上我们聊得更欢快更热烈了,话题也变得更加丰富起来。 曹宇飞是校队足球队,代表学校获得了全国青少年足球比赛奖项,直接被北京一所大学看中,保送了。他不似我们所有的时间全部花在了学习上面,他有很多业余支配时间,每天轻松得让人羡慕,除了训练任务以外学习任务就只有学校布置的正常作业。每次看到他,我那眼眶里盛满了羡慕感,经常情不自禁地溢出来,天天与自己的爱好为伍还没有那么重的学习任务、那么大的升学压力,这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学习生活啊! 公交车上的相处时间虽短却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与美好的回忆,让陷于家庭困境的她得到心灵的解脱,让陷于学习压力的我得到短暂的释放,让陷于青春期爱慕的他缓解了相思之苦,三个人都获得了属于自己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情绪放任之地。 第10章 情愫渐生 距离高考仅余不到三十天,学习任务更加紧张。 紧张的学习氛围时时刻刻笼罩在头顶,总算熬到了放学,教室里的人稀稀拉拉地陆续离开,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收拾书包时,突然想起今天上课老师讲解的数学题目我还没有完全理解。我抬起头下意识望向田心所在的位置,去找田心的身影,只见田心也在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我怕晚上作业不会做,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精神,趁着田心的书没收完,我赶忙走了过去:“田心,今天有道数学题我还没弄明白。” 田心停止手上的动作,抬头望了我一眼,坐了下来:“哪道题?” 我随手拿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弯着腰一边回忆老师的题目,一边书写着。她歪着头看着,然后一副了然的样子,这个题目对她来说应该不难。我侧着脸看着她,她接过我的笔和纸,缓缓地给我讲解着。 我站在她的右侧方,腰略微弯着,左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右手撑着书桌,认真地听着她的讲解,感觉思路似乎清晰了一些。正当我还想问一句的时候,她突然回了头,也许是想看一下我的表情是否已理解,而此刻的我正弯着腰,脸与她的脸是在一条水平线上,猝不及防地,我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脸,我的脸“腾”地红了,脑子瞬间“轰”的一声炸开了,满脑子布满了盛放的烟火,然而她若无其事地又回转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见我没发出声音,便回头问道:“你明白了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嗯,明白了,那个……不好意思,我今天……突然想起来,妈妈要带我去亲戚家吃饭,我…我…就不坐公交车了,我先走了。”不知为何一向口齿伶俐的我结巴了,紧接着逃也似地跑出了教室。 一路上我行走如风,幸亏教室没有其他人,应该没有人看见,不过就算有人看见如何,我们在讨论学习,这,那只是个意外,对,是个意外!既然是个意外,我紧张什么?我逃什么?我为什么撒谎?我为什么不敢坦然面对呢?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到底她的反应正常还是我的反应正常呢?我满心疑惑,满脑乱麻。 这个夜里,我第一次失眠了,脑海里不时地窜出她的脸,放电影般地回放我与她的过往,最后定格在这个意外的嘴唇触碰上。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我用枕头蒙住我的头,想把脑海里的她按走,我整个人躲到被子里,想把自己藏起来,让她无法找到我,但这些方法都不奏效,为什么满脑子还是有她?当我不停地强迫自己睡觉,数羊,数到第五十三只时,她的脸忽然在脑海里放大,变成了她和我一起数羊,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把她从脑海里甩掉,数羊不行就冥想,想象自己在大海旁边,吹着海风,望着天空的海鸥,嗯,这个效果不错,放松放松。 “你明白了吗?”她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我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仍然在自己的家中,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会不停地想她,为什么一想到她就睡不着呢?原来从来没有如此难以入睡啊,我到底怎么了? 我抬眼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两点,凌晨两点!我可从未晚于十一点睡着啊,今晚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我既纳闷又懊恼、既无语又无奈,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为何想起她,头脑就清醒无比,为何今晚脑子里全是她。我依然不明所以,整晚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虽身体躺在床上,灵魂却似清醒似混沌,不知道曾经睡着了没,总而言之,第二天一大早,不用闹钟响,不用妈妈叫,我就起床了,待妈妈到餐厅时,我已用完早餐背着书包出门了。徒留下一个诧异的眼神盯着我的背影,直出神,今天林夕怎么如此懂事自觉,难道在这最后时刻知道自己要发奋图强了? 接下来直到高考完毕,我也没有想明白自己那忽上忽下、忐忑不安的心情源于何处,只知道那次不经意的触碰以后,我主动要求妈妈安排人来接我,再未同田心一起坐过公交车,亦再未向田心讨教过问题。 高考总算结束了。 高中三年比初中三年过得更快,因为学习任务更重,压力更大,生活更充实,时间被满满当当的学习挤占,让你没有空闲去想其他的事,满脑子只剩下学习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对大学生活的向往,这段时间特别像大海的感觉,冲刷了沙滩留下的脚印,带走了沙砾,冲刷了曾经挑灯夜读,书山题海中畅游的累与苦,带走了曾经的失败、失落、失望,留下的是纯净的沙子,时间留下的是校园青葱而美好的回忆,少年们纵情欢笑的恣意妄为,浓浓的纯纯的不含杂质的友情。 当高考成绩出来后,我便开始了准备出国留学的道路。其实在高考前就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就出国留学,虽然我很想与田心考上同一所大学,可我与她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感觉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的步伐,不出意外,她考上了全国的顶级院校,而我的成绩按照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只能去一所普通大学,于是,我乖乖地接受了爸爸妈妈让我出国留学的安排。 在出国的前两天,还是想着与两个最好的朋友告别。 谁知,来到田心家时,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人应门。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缓缓地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两步路,隔壁的房门打开了,我听到响动,停住脚步望去,只见一位白发奶奶提着一袋垃圾出来,她先和我打了招呼:“姑娘,你找谁啊?” “奶奶好,我是田心的同学,我来找她玩。”她的邻居一定知道她的去向,不是说这是原来厂区的宿舍楼吗,看奶奶的年龄,估计是田心外公的同事了,应该对她们家很熟悉。 果然不出我所料,白发奶奶皱了皱眉头,面露遗憾:“姑娘,你来得不是时候哦,田心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啊?”我惊讶道,北京的大学就开学了吗,照常理还有半个多月,“奶奶,那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白发奶奶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被白发奶奶这句话又无情地浇灭了,我失望地转过身去:“谢谢奶奶,那我先走了。” 白发奶奶不忍见我如此失望,她忽然轻声地说道:“姑娘,奶奶再多嘴说两句,我不知道田心去哪里了,但她是和她妈妈一起离开的,我想她的外婆是知道她的去向的。” 我惊喜地看向白发奶奶,咧嘴一笑道:“谢谢奶奶!” 二话不说,我和白发奶奶告别后,便又赶往田心外婆家。 在她外婆家,我获得了田心最新的家庭地址,也知晓了考试以后她家里发生的事。 在她考完试的当天,她妈妈告诉她,已和她爸爸办好了离婚手续,并准备在她高考成绩出来后,送她去读大学了,她妈妈将去北京和一位姓何的叔叔一起生活。 田心已经成年了,她可以自由选择跟爸爸还是妈妈或者谁都不跟。 田心对妈妈的决定表示了赞成,也淡定地祝福妈妈和何叔叔能够拥有幸福和美满的生活。 后来田心如愿以偿地考入了北京的最高学府,所以,她便提前和妈妈一起去往了北京。 听外婆聊起那位姓何的叔叔,表情似乎挺满意,不过语气中依旧充满了挂念,毕竟女儿带着外孙女在外地生活,心中不免忧虑。 我适时地安慰着外婆,只要阿姨幸福,在哪里生活都无需担心。 “唉,话是这么说,可是她们母女俩去了那么远的地方,说不担心是自我安慰,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女儿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帮衬,出了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完全就靠小何,万一,小何他……”外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的话只说了一半,哽咽着不敢再说了,她内心是害怕的,担忧的,“我不敢当着她们娘儿俩的面说这些,我只能强颜欢笑,祝福她们,希望她们未来的生活越来越好,我不时地叮嘱田心要经常和我联系,除了在家等她们的来信,我这每天都过得坐卧不安。” 看得出来外婆是日也思夜也思,在这短短几句话的交流中,她的眉头一直紧皱,脸上的褶子纷纷挤在了一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外婆,没关系的,田心长大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阿姨呢,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也是一个独立的女性,肯定会把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的,您放心好了。”我一边安慰着外婆,一边自我安慰。 外婆笑着说:“我知道,她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你呢,林夕,你去哪里读大学?” “我呀,我要去英国,过两天就要离开中国了。” “去这么远的地方啊,你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女儿,独生女怎么舍得把你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啊?”外婆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你比田心更辛苦,她妈妈还在身边照顾,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谁照顾你?” 我灿烂地笑道:“自己照顾自己啊,我可是成年人了。” “林夕,在外求学,可要注意安全。”外婆关心地说道。 “好嘞,外婆,趁这个机会,我也和你道别了,以后我回国了,再来看您。”我得到了田心的消息,便开心地与外婆道别了。 外婆一直送往到门口,与我挥手再见。 第一个朋友没有见到面,于是,我主动邀约了曹宇飞。 从丽红姐处得知曹宇飞到了门口等我,我便匆匆穿好了鞋子,和妈妈招呼了一声:“妈妈,我和曹宇飞出去玩了,中午晚上都不回来吃饭。” 妈妈坐在客厅里悠闲地看电视,应道:“好的,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家,吃了饭就回来,明天你还要要坐长途飞机呢!” “好叻!”我一蹦一跳出了大门。 刚出门口,不禁被眼前的精神奕奕的小伙儿亮花了眼,只见曹宇飞上身穿着浅绿色竖条纹长袖衬衣,下身穿着崭新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板鞋白得耀眼,脸上洋溢着如同迎接新年般的喜气笑容站在门前。 “啧啧啧啧”我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曹宇飞,没想到你还有如此人模人样的时候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哇!” 我记忆中的曹宇飞平时不是着运动服就是校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男子无丑相,随便一套正式点的衣服,衬得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我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围着他转了几圈后,他感受到我那热烈的眼神,终究憋不住了:“我们走不走?” “哦,走、走,走。”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件白色短t恤,一条发白的牛仔裤,一双染了灰尘的运动鞋,犹豫了一会儿,“你说我要不要换身衣服,你穿得如此帅气,我穿这身和你出去,会不会显得我土里土气?” “不会。”他一边摆手一边坚定地说道,“你怎么穿都漂亮。” “哦~~”我拖长了声音并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怕我压你一筹,所以不想我换啊。” 他的脸色显露出慌张:“怎么了,那你想换就去换。” 我笑出了声:“你怎么如此不经逗啊,算了,走,又不是约会干嘛搞得这么正式。” “这不是约会吗?不是你约我吗?不是我们预先约好了时间吗?”曹宇飞突然来个连环问,说话也变得出乎意料的利索。 “啥?”我一头雾水。 “我们难道不是一起出去玩吗?” “是啊,要不我喊你干嘛?”我莫名其妙。 “那还有第三个人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想到了田心,不知她最近怎么样? 曹宇飞没有注意到突然沉默的我,径直来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待我上车后,他边坐上副驾驶位边小声嘟哝道:“我们这就是约会,你有啥好逃避的。” 我心有所思地坐在了后排,没有注意曹宇飞的话语,他嘟囔的话自然没听到。 “我们去游乐场?”曹宇飞回过头来,征求我的意见。 “好啊,憋了这么久,一定要开开心心地玩起来。”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我和曹宇飞痛痛快快的在主题乐园里玩了一整天,三年来最洒脱的一天,三年来最放飞的一天,三年来玩得最尽兴的一天。 这一天,我们直到在主题公园里用过晚餐才回家。 我们乘坐的士到路口后,曹宇飞坚持要将我送到家。我们沿着小路慢慢地散着步,漫天星星陪伴在我们周围,悬挂在半空中的月亮照亮着我们的道路,两人的人影斜印在地上,越靠越近。 “谢谢你,曹宇飞。”我率先打破沉寂,轻声说道。 曹宇飞正盯着人影发呆,听到我的声音,好似吓了一跳:“嗯?为什么谢谢我。” “谢谢你陪我啊,明天我就要飞了。” 他惊诧道:“飞了?飞去哪里?” 我淡淡地说道:“飞去英国,我要去英国读书。” “去英国?这么远?怎么之前没有听到你提起过?”曹宇飞带着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珠炮似地反问道。 “其实,一早就做了两手准备的,这次高考成绩不理想,去不了我想去的学校,于是,我就出国了。”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曹宇飞表情突然变得黯淡,声音也落寞了下来:“一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还好,到香港转机,十几个小时就到了。” 他的声音低沉道:“坐这么久的飞机?那你还会回国吗?” “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我仰着头,望着漫天星空,今晚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芒,像无数银珠密密麻麻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月亮却像一个害羞的姑娘,躲在云雾后面,半遮半掩,似在偷看这人间大地在发生什么让人好奇的事情。 明天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适合飞行,更适合远行。 好半天我们俩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曹宇飞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我来送你?” “明天我妈妈会去机场送我,你不用跑了,路途遥远,没必要奔波。” “几点的飞机?”曹宇飞对我的话仿若未闻,固执地问道。 我抬眼看了看他:“上午十点半起飞。” “好的,那你明天等我,我来送你。”曹宇飞忽地转过身,快步向街外奔去好像急于赶回家去做什么似的,他嚷道,“记得一定要等我!” “哦。”我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离别这种事情真是让人伤感。为什么一定要我面对离别呢?田心多好,她就没有让我受离别之苦。 第11章 分道扬镳 我慢悠悠地走回家中,妈妈看到我,感到意外地说道:“林夕,今晚回来得这么早。” “不是您说要我早点回家吗?我特意提早赶回来的。”我故作讶异状,说道。 妈妈笑着牵着我的手:“我是想和你确认一下你的行李,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带,免得到那边又缺衣少粮的,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到时候,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你就知道爸爸妈妈的重要性了。” “我可以买啊,那边啥东西没有。” 虽然说的轻松,但是当妈妈看到我的行李时,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妈妈看到我房间里两个还没封口的大大的行李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惊讶不已:“林夕,你是打算这几年都不回来了吗?” “我要好好学习,不能再像高中这般不争气了,我一定不能辜负爸爸妈妈对我的期望,我要学有所成再回来。”我对着妈妈面不改色地瞎掰,只有天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来,只有天才知道我为什么避走异国他乡。 妈妈被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紧紧地抱着我:“我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不枉费爸爸妈妈为你花费的这一番心血。” 我搂着妈妈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妈妈,我一定要衣锦还乡,绝不会让你和爸爸丢脸的。” “嗯,妈妈相信你,可是”妈妈犹豫了,“你真的准备这几年都不回家吗?放假有时间的话,还是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年纪大了,走不动去看你了。” “如果学习任务不紧张的话,我会安排时间的,妈妈放心。”我想到自己家中年迈的四位长辈还有田心的外公外婆,他们都是我牵挂的人,老人家是看一次少一次,唉,心中有所挂念如何能做到洒脱不羁,从来都是想事容易做事难,说得简单,做到难啊。 爸爸看到我们俩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样子,站在门口好半天,踌躇着没有发出声音。 “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到爸爸惊喜地说道。我和他大概又有好些天没有见过面了,我还想着,爸爸可能不能赶回来送我了。 我向爸爸奔跑过去,一把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撒娇道:“爸爸,想死我了,我以为你最近都不回来了,以为你明天不能送我去机场了,以为我们下次见面可能是几年以后了。” “傻姑娘,你想什么呢?你可是爸爸唯一的掌上明珠,这么重要的事情,爸爸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送你,以后,爸爸有机会就去看你,怎么可能要等到几年以后再见面。”爸爸摸着我的头,宠溺地说道。 妈妈也过来,躲进了爸爸的怀里:“我们一家人永远都要齐齐整整的,缺一不可。” 说了以后,妈妈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 爸爸两只手臂环住我们俩,他看到了妈妈抹眼泪的动作,低哑地说道:“我们一家人啊永远都会完整的,林夕,只是暂时去英国求学,待她学成归来,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全新的林夕了,对?” 我骄傲地说道:“当然,我是出去深造的,当然要打造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林夕,让你们刮目相看,引以为傲!” 妈妈被逗笑了:“是啊,大言不惭就是你们父女俩了,老林卖瓜自卖自夸。” “我可没夸她,是小林卖瓜自卖自夸。” “哈哈哈哈”一阵欢声笑语在房间里环绕,久久不曾散去。 第12章 出国避情 第二日,机场。 来到飞机场,换了登机牌,行李托运后,我和爸爸妈妈站在安检前道别。 爸爸那从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色,今天看来总是显得让人难受,难过不舍,又不想让我看出端倪,故作镇定,变得更加别扭。爸爸妈妈都静静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看着心里难受得很,还不如干脆一点,这样更加舍不得离开。 我主动开了口:“爸爸,我不在家,你要多回家陪陪妈妈,公司的事能交给下属就交给下属,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年纪大了,身体状态一日不如一日,此时最是想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如今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去陪伴他们了,就辛苦您代替我,抽时间去看望他们,至少每个月要回去看一次。” 爸爸和妈妈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眼里尽是欣慰,原本沉重的气氛被我这番话搅得活跃了几分,爸爸摸了摸我的头:“好,我们家林夕长大了,有想法了,也懂事了,出门在外,知道嘱咐爸爸做事了,放心,我和你妈会好好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我也会尽孝的,你就安心去读书。” “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关键是人身安全,晚上不要单独出门,女生贵在自重,一定要爱自己,记住了啊。”妈妈终于忍不住交待起来,她一打开话匣子就止不住,“虽然是去学习,但万事必须以保重身体为主,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熬夜,熬夜对女孩子很不友好,以后你就知道了,皮肤会变皱”我按捺不住打断道:“妈妈,我要准备登机了,待会儿可别误了时间。” 妈妈低头看了看时间:“我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多久。” “林夕!”不远处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转过头望去,曹宇飞!他真的来了。 曹宇飞向我小跑了过来:“林夕,我守时,幸亏来得及。” 我无语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站在一旁抱着看戏的神情望着我们,想看出点什么其他的情绪。 曹宇飞二话不说,直接递给我一个小金球:“这是我舅舅从意大利带回来的金色足球,我送给你,希望你在国外不要,不要忘记我这个朋友。” “哟!宇飞,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林夕,她不好意思收。”妈妈看到金球,忍不住插嘴道。 被爸爸妈妈这么盯着看,被经过的人指指点点,的确有些不好意思,我的脸微红:“曹宇飞,没有告诉你我出国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过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一时忘了。”其实就是想静悄悄的离开而已,谁都不想说,不想经历一遍又一遍分离的折磨。 “你先收下我这个礼物,就是我一点心意而已,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个金球就是个空心的也不值钱,你收下,在异国他乡,就当,就当是我陪着你了。”曹宇飞突然结巴起来,当着我的父母说这些话,是挺尴尬的。 我看他似乎紧张得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好,也不忍心他的手一直这么伸着,怪累的,我接下小金球:“谢谢你。” 见我收了礼物后,曹宇飞紧绷着的脸和肩膀瞬间放松了下来:“你在国外的联系方式方便给我吗?” “嗯,我到那边安顿好以后,我会和爸爸妈妈联系,你可以问他们要。” 曹宇飞点了点头:“好的,到时可能要打扰阿姨了。” 妈妈摆了摆手道:“没关系,我们林夕有你这么个好朋友,我们做父母的也开心,希望你们常联系,这样林夕在国外也没那么孤单。” 此时飞机的广播响了起来,“召唤我了,爸爸妈妈我得上飞机了,你们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曹宇飞,也谢谢你今天能赶来”未等到爸爸妈妈的回应,我便匆匆忙忙转过身,向安检小跑过去,过了安检以后,一直不曾回头,一味地往前赶路,我害怕回头后,会被爸爸妈妈看到我泪流如注的样子也不忍看到他们流泪的模样,那样徒增悲伤,饱受分离之苦。 我坐在飞机上,默默地向窗外挥手,与我在常齐的亲人们、朋友们还有过去的那段情道别了…… 第13章 被迫回国 在国外不知不觉竟待了五年,期间因爷爷去世回国奔丧,便再也未回去,这五年间就回去了那么一次。 爸爸一般是工作之便,需要参加商务会议,带团考察学习,或者有时候旅程需要绕道欧洲到英国转机的短暂时刻,我们两在机场附近见上一面。我和爸爸之间的见面基本上都是匆匆忙忙,说上几句问候的话,纯粹就是为了一解爸爸的想念之苦。妈妈与我每年见面时间就多许多了,她每年都会固定过来,在这里陪我住上个把月,一来可以照顾我,一来也可以缓解她对我的想念之情。 不过她不喜欢国外的生活,语言不通,气候不适,没有亲朋好友,没人陪她聊八卦、打牌、逛街,除了陪着我,照顾我,在房子周边散散步,没有其他消遣方式,无所事事无聊至极。因此,她在这里最多陪我一个月,就受不了孤寂的环境要回国休整很长一段时间,待到特别想我的时候再过来。 在国外求学期间,我的自理能力、独立能力得到了长足的提高,这五年的经历,让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长成了一个习惯万事靠自己的女子。没了爸爸妈妈在身旁,我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做主,习惯了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与学习,习惯了有事自己扛,有问题自己解决,有麻烦自己处理,习惯了一切靠自己。把我活生生从一个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锻炼成一个独立自强的青年。自己做饭、自己熨衣服、自己整理家务、自己办理工作签证,自己选学校选专业申请研究生课程等等。 爸爸给了我非常充裕的金钱,所以在国外除了钱的事情我无需考虑外,其他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不假于人手。 国外实行的是学分制,自己选课,自己选上课时间,相对来说很自由,全凭自己安排,我的业余时间一下子多了许多,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不让自己闲下来,我便申请了工作签证,利用业余时间去打工。前期找了好几家地方,比如茶餐厅洗盘子当服务生、在日用品工厂里面做包装纸盒、到超市里当收银员,之后到了咖啡厅,亦是先从洗杯子、服务员干起,之后,跟着咖啡厅老板学习泡咖啡,做甜点与西餐,不知道是不是稍微有点厨子的天赋,开始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觉得挺好玩,没想到一干就干了四年,竟然舍不得离开。除了上课的时间,一般在这里度过,看到客人们喝着我调的咖啡,吃着我做的甜点,他们满意的表情让我备受鼓舞,有人欣赏我做的东西并且喜欢,好似我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一般。 再然后,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让自己肆无忌惮地爱自己的爱好了。 在这个足球氛围浓烈的国家,更加激起我对足球的热情与喜爱。 不过也许年纪大了长期未曾锻炼,体力不行了,没有再下场踢过,只是碰到自己喜欢的球队的比赛,就飞到主场去看看球赛。在球场上大声地呼喊,是一个非常适合我的发泄方式,每次在观众席上歇斯底里的喊过以后感觉人生仿佛能够随时重新再来般的舒畅,忘记了烦恼,抛开了不快。足球赛场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地释放情绪的地方,表面上的我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喜欢爽朗的大笑,喜欢讲笑话逗朋友们开心,脸上、嘴角边成天挂着不要钱的笑容,在旁人看来我是一个不知愁滋味、没有烦恼、没有任何事能够影响我的好心情的幸福之人。家境殷实、学习顺利,从本科毕业又继续在本校深造读本专业研究生,工作纯凭喜好,随心所欲干自己想干的事,不受拘束,不受管控,生活上无忧无虑,简直就是人人艳羡的神仙般生活啊。而每当我独处时,每当夜深人静无法入睡之时,内心黑暗的深处埋葬着的那座无碑的坟墓总在不经意间窜出来,让我不由得去看看它摸摸它,感受它的阴凉,感受它浓浓的悲哀。 这五年身边狂蜂浪蝶不少,有本地的同学、有喝咖啡的客人、有华人朋友、还有爸爸生意伙伴的儿子,我也尝试着放开心情,放开怀抱,与他们交往,不过无论如何也没有爱的感觉,最后都发展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朋友们因此常常开玩笑不知我到底要找一个什么样的青年才俊,不知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得了我的眼,我总是笑笑,缘分没到。 曹宇飞在我身边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对我的心我一直明白。这五年,我们通过网络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他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的事都习惯与我分享,即使我不在线,他也会时不时给我留言,如果我长时间不回复,他就会长篇大论的发一封邮件,或者往我的手机上发短信,确认我是否安好,即使相隔万里,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他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 我的心情非常矛盾,明明知道自己对他不是爱,只因为习惯了他在身旁,习惯了他的关心,便坦然的接受着,一直告诉自己他就是我的亲人,我把他当哥哥,可男女之间能维持没有血缘的亲人关系吗?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不想和他断绝联系,更为深层次的原因却是因为田心,他不知道,我掩饰得很好,当然正常的人也想不到那一层,他和田心在一个城市上大学,正巧他足球队的师兄与田心同系,我有意与田心断开了联系,也不要曹宇飞告知田心我的联系方式,他不知道期间原因,也不问,但总是无意间偶尔提起她,向我透露她的一些近况,尽管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我也能拼成一副完整的画面,我知道田心的情况,田心却不知道我的,可能她只知道我出国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过分,曹宇飞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当了我的工具人,就为了通过他去了解田心那么一点点零零碎碎的消息,任性的安然的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曹宇飞对我的一切,为了我,他浪费了青春最美好的恋爱时光,没有痛痛快快轰轰烈烈在大学里谈一场恋爱往后想起来都觉得是人生遗憾,他仿佛不怕遗憾,大学四年始终孤身一人,我常常开他的玩笑也曾鼓励他不要错过了身边值得爱护的美丽花朵、每一只值得欣赏的漂亮蝴蝶,可每当谈到这个话题,他就会生气离线,或者顾左而言他,不愿继续。日久天长,我便不再劝他,我和他是同类人,何必去勉强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呢,何必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呢,明知道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爱,也不能随便把他推给别人来抚慰自己愧疚的心,那样更加可耻可恶。于是,我们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如同兄妹般的相处模式,哪怕他只比我大了两天而已,我把他当作哥哥般敬重,尽管他没有把我当妹妹。不能推开他,又接受不了他,便维持现状,挺好的。 研究生毕业后,我再无借口留在国外,爸爸妈妈就我一个独女,妈妈不喜国外的生活,所以不容许我考虑移民的事情,爸爸害怕我习惯了国外的生活不想回去,便专程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妈妈一起参加了我的研究生毕业典礼和授予硕士学位仪式,其实他最主要的目的是接我回国,不得已,在所有的事情妥善的处理后,我只得跟着爸爸妈妈乖乖地回国。 自从上次爷爷去世后,我已三年多未曾回国,这次回家,受到了家人们隆重的欢迎,小叔、姑妈、舅舅、小姨全家出动,大大小小十几口人聚餐,我自然而然成为了大家的谈资与话题的中心,一顿晚餐时间虽不长却也不短,对我来说受宠若惊,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每个人问我一句话,我就需要回答十几句,尤其是奶奶有问不完的话,给我的感觉仿佛我出国不是去读书是去吃苦的,奶奶的眼神里满是怜爱,外婆则恨不得把我接回家,和她彻夜长谈。整晚下来,我口水讲干,喉咙讲哑,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亲人关心我,我才发现除了父母外还有这么多人爱我,可能国外的这几年生活让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亲情在心里渐渐变得淡薄,情感变得越来越硬,往好的方向说是变得坚强,往坏的方向说则是变得淡漠,没想到回国的第一天就受到如此待遇,虽长时间的飞行身体乏累、但可见大家为了今天做了很多准备,每位前来的亲人们都准备了精美的礼物,而且都恰到好处的是我喜欢的、是我需要的,大家对于我在国外的生活关注点都是我是否开心、是否顺利、是否适应,关心与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故我对于大家的问题有问必答,心在顷刻间就被大家的热情、关怀、诚挚融化了。霎时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妈妈不喜欢国外的生活,我觉得国外清静,她却觉得过于冷清,我觉得国外纯粹,她却觉得缺少人情味,我觉得国外简单,她却觉得单调无趣,原来她整日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怎么舍得这些可亲可爱的亲人们,看到他们满面的笑容,无论多少烦恼也能瞬间消失,也许有时候亲人们也会带来问题、带来麻烦,可人不就是群居的动物吗?彼此间相互关照、相互协助、相互需求,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存在和活着的证明,如哪天你不被需要了,不被关注了,不被期待了,那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严格意义上来说就不能被称之为“合格的人”了。 我跟着爸爸妈妈回国应该是正确的选择。说实在的,爸爸的担忧不无根据,如果没有他和妈妈的坚持,我会选择留在那里,单调清静的生活很适合我,一份未曾发芽的爱早早地被自己亲手掐死在泥土里,为了逃开她,为了解脱自己,为了冲破那个不被世俗接受的牢笼,为了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缥缈得连空气都不如的情飘散得一干二净,只有在国外才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有在那里仿佛才能达到我的目的,在那里所有的朋友们、同学们、同事们对你的好都仅限于你开口想要帮助的时候,没有人会在你不开口的时候主动给予帮助,他们会自动自觉地尊重你的权利,很多时候只要你不主动开口,他们虽看在眼里也不会动,直到你明明白白地开口,即使你曾经不好意思开口或曾经委婉的求助也未得到相应的回应,时间长了,自己就习惯所有的事情靠自己,一定程度上可以锻炼自己的决断能力,自理能力,可另一种程度上也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起来,不再需要他人的帮助,不再需要他人的情感注入。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从少年时代那段离谱的阴暗的情感中抽离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心底的那份爱似乎也已沉睡,应该不会再苏醒,就算回到国内,回到我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城市,可是只要我们不再有交集,也不会发生什么故事,此生,我和她之间已缘尽分断,我也没必要再逃避,她有属于她的新生活新家庭,我亦有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何苦为了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再远离我眼前这些可敬可亲的亲人们,何苦为了看不见未来、永远无法开花结果的爱情舍弃眼前珍贵的亲情,林夕,你该勇敢地走出来了!林夕,你该迈出坚定的步伐了! 此时,在小叔的带领下,大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高举酒杯,声音震彻餐厅包厢,带着环绕与回响:“林夕,欢迎你回来!” 我激动地举起酒杯与大家碰杯,使尽浑身力气点了点头。 心中同样有个声音:“林夕,欢迎你回来!” 第14章 求职之路 回国后,休息了一段时间,便开启了求职之路,顶着海外留学生头衔,带着硕士研究生的文凭,原本以为工作应是手到擒来,世事难料,自以为是和现实总是有差距,在网上投了简历,应聘了几个企业,每次企业的人事经理都非常热情的接待我,明确的告诉我,看到我的简历很感兴趣,就想看看本人,听听我的经历,说到底就是对我的简历感兴趣而已,但没有合适的位置给我。记得有一次应聘一个正在筹备的海外分公司,他们招聘的职位为经理助理,来到现场先是面试再笔试,我以为无论如何这个职位没有悬念的是我掌中物,离开的时候,人事部总经理亲自来送我,我以为十拿九稳了,谁知他和我说:“这个年头,海外留学生还是挺吃香的,我看了你的简历,觉得很好奇,很想看看你本人,你的气质、你的学识、你的经历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人才。” 我连忙表示感谢,通常不说重点,接下来就是但是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面露难色:“如果我们是一个成熟的公司,我肯定现场就给你答案了,但是我们是一个正在筹备的分公司,人力、物力、财力均处于不足的状态,所以我们只能忍痛拒绝你了,不过我对你本人真的很满意。”他顿了顿,朝公司里面望去,继续说道,“真的不是你的问题,说实在的我们花不起那个价钱请你。” 我惊讶道:“您是说工资吗?我开价并不高啊。” 他诚恳地点了点头,好几次欲言又止,咽了咽口水才艰难地开口道:“是的,你开的价是符合你的身价的,不离谱,可是我们招聘写着是经理助理,其实就是总公司派的一个总经理在这里监督我们筹备的,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随时接送机、能够帮他整理办公桌、能够替他租房、处理日常生活所需比如安排吃喝玩乐的女生,基本是为他一个人服务,且工资不能太高,你知道吗,刚才在房间里的那几个女孩,你觉得她们都不可能和你竞争,最低的工资她们有人开到1500元一个月,你觉得你干得了吗?”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要一个海外的硕士研究生干这些没有技术含量的事就算了,工资这么少,这不是侮辱读书人吗? 他诚恳地说道:“在我们这个中部的小城市,我想很多企业都不需要你这么高学历的人才,还是大城市机会多一些,我建议你去北上广深试试,效果会好很多。” 看到人事经理诚挚的表情,我也觉得我的方向错了,通过这么多天没有结果的应聘,终于知道根本问题在哪里了,在这里,机会确实要比大城市少很多,我的优势在这里很难发挥出来,内陆城市没有太多业务与海外打交道,我的语言优势,我的文凭优势,我的经历优势在这里是个新奇的存在,也是花里胡哨的存在,没有太多实用价值,自然而然优势相应地变成了劣势,人家不需要这些优势也就不需要花大价钱邀请你的加入,虽然我工作不为了钱,可也不能变成廉价劳动力,那样太对不起我这么些年的苦读与我所学的知识了,也会让自己的学习经历和文凭变成一个笑话,士可杀不可辱。 一路上我认真地思考了人事经理的建议,决定回家与爸爸妈妈好好商量一下。 回到家中,我特意召集了爸爸妈妈,我们开了一个三人家庭会议,我将打好腹稿的话,略带一种义愤填膺的情绪表达出来,只为让爸爸妈妈支持我离开家,去大城市尽情的施展我的才华,发挥我的优势,为这个社会做出我应有的贡献,为国家经济发展发光发热。然而,当我激情四射、眉飞色舞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的话语说出来后,爸爸妈妈的表情却没有多少变化,亦如刚刚参会那会儿一样淡淡的,甚至连一个稍带一点感情的正眼都没有给我。没了我的声音,气氛突然淡了下来,家里安静得只剩三人的呼吸声,空气好似停止流动了,我紧张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始终不曾出声,最终还是我忍不住,打破沉默:“爸爸,我……” “林夕,爸爸这么多年很少休假,可上两个月,我特意推掉所有的工作,休息一周,参加你的毕业典礼,陪你处理你的事情,看着你游刃有余地处理你自己的事情,我很欣慰,可你知道我的根本目的是去英国接你回来。”爸爸打断了我,声音不免沉重,“这几年你在国外,除了爷爷去世你才回来一次,平时放假也不曾回国,我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可我和你妈妈也没有问你,作为父母,我们体谅你、尝试着理解你,山不救我,我来就山,我只要工作有机会去那边我都会绕道去看你,你妈就更不用说了,无论在那里多么不习惯,多么不喜欢,多么勉强,每年总要陪你住上一阵,只为了能够照顾你,陪着你,害怕你寂寞,害怕你伤心时没人说话,害怕你吃不好睡不好,之后,你妈和我说,你可能想留在英国不回国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林夕,你怎么会如此狠心,我和你妈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会忍心将我和你妈抛下,你做这些决定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爸爸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眼眶里变得晶莹,眼珠似被水雾覆盖。 我的心不禁抽动起来,这么多年,爸爸在我心中一直是英雄般的存在,在我眼里他从不会紧张、害怕、担忧,总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即使在爷爷的葬礼上,他也强忍悲伤,全身心将爷爷的后事安排得妥妥当当,只见他红眼未曾见过他落泪,今天的他,让我才醒悟过来,原来他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一个普通的爸爸,他要的并不多,只是孩子的陪伴,他也会老去,他也会需要孩子的回报,爱的回报。 爸爸稍微稳了稳情绪:“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我和你妈仍旧理解你,可是你刚回来又要离我们远去,这和待在英国有什么区别?我们家不缺你贴补家用,我们家也不需要你去发光发热,爸爸妈妈的心愿很简单,你能够幸福一生,快乐一生,爸爸妈妈不知道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老想着远离这里,远离我们,可是爸爸妈妈日渐老去,无力再承担分离之苦,思念之苦,我们也渴望天伦之乐,这个愿望你能满足我们吗?”爸爸抬头望着我,泪水已在他眼眶里打转了,马上就会盛满溢出来,我看着爸爸眼里那些固执的泪水,我眼里的泪水已忍不住率先落了下来,没想到我那神一样存在的爸爸,说起煽情的话来真的毫不含糊,我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刚刚说的那些话早已去了九霄云外,我的心被爸爸妈妈浓浓的父爱母爱塞得满满的,脑海里全部是爸爸妈妈难受悲戚的表情,哪还有别的想法,就算让我在小区的超市里当个收银员我都愿意了,还发挥什么优势,还为社会发展做什么贡献,无论如何,我都留在这里,留在爸爸妈妈身旁陪伴他们,哪也不去了,以后如果出去旅行也要带着他们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从那天后,我再也没有提过离开的话,继续在网上投着简历,继续前往各企业应聘,不过时间长了,人不禁疲惫了,慢慢地跑不动了,不想四处找工作了,没有经历国内的大学生活好歹也受了国内毕业生找工作的苦了,幸亏家里不缺我这点工资,然后我放慢了脚步,不再成天往外跑,每天待在家里看看书,弹弹钢琴,泡泡咖啡,做做甜品,偶尔玩玩游戏,看看球赛,日子过得优哉游哉。过了一两个月这样的日子,我又不甘心闲下来,便和妈妈讨论,我想去自主创业,比如开一个甜品店、咖啡店,或者开一个英语培训机构等等,想法越来越多,却没有实际操作的规划,妈妈渐渐被我搞得晕头转向,每天想法多,变化快,也没有实际行动,最关键,妈妈不想我太辛苦了,她觉得这些都是服务行业,要看别人的脸色,不愿让我受委屈,于是她和爸爸一合计,最后要我去爸爸公司上班。相较其他家族企业,我的爸爸妈妈算是很合格的父母了,没有强迫我,没有让我一回国就去爸爸的公司上班,给了我充分的时间休息,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因为没有做出成绩,没有成效,爸爸妈妈才给了我这么个选择,想到此,我欣然接受了爸爸的安排。要知道,我读书的时候,能想到一万种工作的可能性,最不可能的就是到爸爸的公司上班,没想到,兜兜转转,如同孙悟空逃不出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我还是要靠父亲的庇荫,还是走上啃老这条少年时起我最看不起的路。 直到决定去爸爸公司上班,才真正上心去了解他的公司,原来仅仅依稀知道爸爸的公司规模较大,在本地应该也能排上号,当仔细去他公司的网站上浏览时才发现,不愧是本省排名前五的企业,涉及的经营范围包含房地产开发、建筑工程、园林设计及工程、酒店运营管理、消防设施工程及器材销售、农业综合开发、技术开发及转让、农业休闲观光,旅游资源开发及经营管理等等,经营范围之广,涉及业务之多,原来汲汲营营二十多年,爸爸竟已将企业发展得如此壮大,这么大的企业,爸爸该多么辛苦,可从未见过他在家里埋怨、牢骚,甚至面露愁容都很少见,只是默默地承担这些压力,无言地为我撑起了一块自由自在的天空,一个温暖的家,一个无风的随时可以靠岸的港湾,给了我最深沉最伟大最无私的爱。 回想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父母,对父亲工作的事及家里的事从未关注,从未入心,觉得自己很不孝,内心涌上满满的愧疚感与负罪感。这么些年,我太任性了,上辈子我是做了多少天大的好事,才让我这辈子投胎到这样的家庭中,爸爸妈妈对我的宽容、对我的纵容、给我自由的空间,给我无限的支持,是每个人的父母都能做到如斯吗? 难怪爸爸那天听到我要离开,反应那么强烈,这么多年他熬得很艰辛,他也渴望有人可以给他助力,可以让他倚靠,他也想停下来好好休息,他也想陪妈妈散散步、旅旅游,看看世界,他也想含饴弄孙天伦乐,他也想呼朋唤友叙情缘,每当他看到姑妈的小孙女总是双眼放光,话语温柔得不像他,能够想象如果是我的孩子,他该有多开心,估计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又窜出了田心的面容,心口如刀割般疼痛,时间不是水吗,它不是可以冲淡一切,化解一切吗,为何就是冲不走我心中的这份情,我和她没有经历过生死与共,没有发生过一件让人值得回忆的唯美浪漫的故事,没有到相互之间惺惺相惜的程度,纯粹就是我的单相思,从哪里来得如此浓烈的情感,还如此难以忘怀,我到底怎么了?有时候自己都恨自己,不明白自己的脑子到底想什么,不明白自己的心是什么构造,这份爱来得莫名其妙,却住在我心里再也不肯离去,并且占据了我整颗心,让我的心再也住不进任何人,到底是说我是个情根深种的痴情种还是一个可悲可笑可怜之人呢?想到这里,这一生我能够给爸爸妈妈一个孙子吗,我做得到吗? 晚上,爸爸回到家中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最近爸爸常常回家吃饭,不知是刻意回来还是最近正好工作比较闲,我隐约觉得,爸爸是害怕我改变主意,所以每天要回来看看我,陪我吃吃饭,随时掌握我的心理动态。 饭后,爸爸装作不在意地问了我一句:“准备什么时候去公司报到?” “我这几天在看公司的一些资料,我想多了解一下公司,再看我适合哪个部门。” “不愧是我林慕安的女儿,去自己爸爸的公司上班,还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以后爸爸把接力棒交给你,你应该也能稳稳地接住。”爸爸爽朗地笑了起来。 我忽地张大了嘴巴,惊呆了。 妈妈坐在一旁正在削苹果,看到我的表情,不禁对爸爸嗔怪道:“老林,女儿还没去公司上班,你就给她这么重的任务,你可别吓到她了。再说她是个女孩,给她那么大压力干嘛,我说啊,林夕,只要你开心就好,妈妈别无他求。” “是啊,爸爸和你妈妈是同样的想法,只要你开心就好,开心之余,能接爸爸公司是最好,接不了或者不想接,爸爸也不强求,别把这个事当回事,哈哈哈,爸爸就是这么一说,有一点这想法,就当是爸爸美好的愿景。”爸爸大笑道。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真的吓死我了,这么大个公司交给我,您是放心,我却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呢,我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养活这么大一群人。 爸爸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要考虑太久,想不如做,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想太多反而影响行动力,商场如战场,环境、形式、风向瞬息万变,虽万事要三思而后行,但切忌不可顾虑太多。多虑多失,不如守一,虑多志散,知多心乱。” 我真诚地望着爸爸:“要不爸爸给我个建议,我这几天已经把公司的经营范围,涉及行业摸了个大概,您看我合适去哪里?我服从安排。” “如果要快速接触公司业务,一线业务人员是最锻炼人的,不过也是最辛苦的。”爸爸一边说一边瞟了一眼旁边的妈妈。 “那我就去业务部,先从业务员做起。”我毫不犹豫地说道。 妈妈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业务员,日晒雨淋,受尽别人的闲言闲语,冷眼相对,不好不好。” “那要不我去酒店当大堂经理,我曾经在咖啡店四年,在服务方面也算有点经验,对待客户还是得心应手的,而且酒店的客户素质都不错,也不用日晒雨淋,您看可以吗?”我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爸爸,征求他们的意见。自从理解了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我不想再做固执的自己,有时妥协也是一种回报父母的爱的方式。 爸爸略微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妈妈的方向。 妈妈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回忆酒店的大堂经理需要做什么,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她内心清楚我作为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不可能到公司里直接担任管理职位,没有经验难以服众而且多大的头带多大的帽子,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太过勉强,都难受,权衡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点头。 我左手挽着爸爸的手臂,右手搭着妈妈的肩膀,笑道:“那就这么决定了,爸爸您看我什么时候去酒店报到?” 爸爸如释重负,面露难得一见的轻松笑容:“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我明天让你叔叔带你去酒店。” 我犹豫道:“还是不要叔叔带我去了,那酒店的人不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吗?我在酒店就啥都别想干了,我是去积累经验的,可不是去当公主的。” 爸爸想了想,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我们家林夕想得周到,明天我让人事部范总安排一下,你带好简历,一定不让酒店的人知道你我的关系,这样可好?林大小姐?” “嗯!”我高兴得点了点头。 第15章 遇见故友 集团公司人事部范总与我也算旧相识了,集团公司的高层领导们即使没有见过我本人也见过我的照片,因此,瞒他们是瞒不住,在范总的安排下,该走的应聘流程一步未落下,填写履历,面试,笔试,一个小时之内走完所有的流程后,便帮我办理了入职手续,最后范总亲自把工作牌递给我:“欢迎你的加入,林夕。” 我弯了弯腰,与范总握手道:“谢谢范叔叔”不禁又好奇道,“范叔叔,我不要和酒店的大老板见面吗?” 范叔叔忍俊不禁:“你是大堂经理,这个职位不需要与大老板见面,我们把你的简历和入职通知书发给酒店的人事部,下午由小罗带你与人事部老总见个面,你就可以直接上岗了。” “哦。”一把手还不需要与我这个小小的一线人员见面确认入职事宜,我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为自己的天真。 “好好干,我还期待着能与你共事呢。你能来公司最开心的肯定是你爸爸了,虽然他嘴上不说,我们看着他最近心情可是奇好,走路都带风,人年纪来了,唯一的希望就是儿女在身边陪伴。从小到大,你都不曾让你爸爸操心,范叔叔相信你,你一定会做出成绩,加油!”范叔叔和蔼地说道。 我恭敬地回应道:“谢谢范叔叔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干,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肩上的压力陡增,原来我在大家眼里分量如此重,之前,感觉自己一直游离在外,现在方才回到正轨,是时候振奋精神,好好努力干一番事业了,人生不只有情字一事,不应被其长期困扰,我也该接过爸爸的负重继续前行,做我应该做的事,承担我应该承担的压力,至少不能只顾自己了,要做一个有担当的人了。 到酒店担任大堂经理一职,这第一步棋总算没有走错。我在英国的咖啡店工作过的经验在这里时不时的能发挥较大的作用,服务客户、处理矛盾与解决麻烦是我的强项,碰到投诉客户、刁难的客户,基本都是由我去处理,而且效果还不错,每次都能很好地安抚客户的情绪,但凡经我手处理的投诉均能得到妥善处理,最终客户不仅撤诉还给我大大的点赞,甚至还有离开酒店后一两个月特意写信来表扬我的。我们酒店在网站上的评分三个月内从本地排名前十飙升到了第一,本地政府的投诉平台中投诉量及有效投诉在同业中最少。碰到外国住客,我更能发挥我的优势了,能够交流自如,并且很好地为他们提供服务,及时为他们解决问题。在大堂服务方面,对于客户的需求,总能恰到好处地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每天问题虽层出不穷,但问题出来后总能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掉,妥善处理。为我们星悦酒店及本人也收获了不少好评与称赞。 在酒店的季度服务考核中,我遥遥领先,在刚进入酒店工作的第一个季度就获得了“服务明星”的称号。据前辈们说,这个称号一般是颁给在本单位从业两年以上且对酒店有突出服务贡献的人,如果从业年限不符的人要获得此殊荣就更加困难了,除非做出了特别的特殊的贡献或者为酒店成功处理了重大投诉事件才会被授予该称号,原本觉得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称号,听到前辈们煞有介事地介绍后,方才感到受宠若惊。该奖项由酒店大老板姚总亲自嘉奖,三个月后凭着自己的能力与努力见上了我们单位的一把手。那天,捧着奖杯,站在台上的我,带着不敢置信,不太真实,又带着丝丝飘飘然的感觉,原来被人认可的感觉如此美妙! 有一次,小叔叔来到我们家吃饭,在餐桌上听他说,爸爸得知我的佳绩后,在集团公司每天傲娇得如一只战斗胜利的花公鸡,就差在身上挂一个牌子,写着“我的女儿很厉害!”,听到小叔叔形象的描述,我和妈妈笑得乐不可支。能成为爸爸的骄傲,也是我一直在努力做着的事,能让他如此高兴,也是我在尽力弥补这几年没有陪伴他的遗憾,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在酒店短短一年我便升至客房部总经理。 在准备硕士研究生毕业的论文与考试时,因课业变得繁忙,又因自己当时打定主意要留在英国,反正也不打算回国,田心、曹宇飞等不想再去处理这复杂的关系,可能偷懒,可能害怕麻烦,便自作主张,单方面断了与曹宇飞之间的联系,我换了手机号码,不再登录网络通讯工具,他发的邮件一直处于未读状态。谁知后来爸爸竟亲自前往英国接我回国,我不得不跟着回家,从毕业回国到酒店任职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忙着各处去应聘、计划创业、又进酒店干事业等,没有时间和心情再去想与他重启联系的事情,所以他的留言、他的邮件,我还是狠下了心不去看,如此这般,我和他断绝了所有联系。 进入酒店后,我被繁忙的事业塞满了生活的所有时间,完全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探听初中、高中同学的消息与联系方式,故虽我没有离开我曾经读书所在的城市,按理同学们应该很多,世界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在这个城市生活工作了一年多时间竟一次也未碰到过曾经的同学。 这一天,我刚刚处理完一个棘手的客户,满足了他对于客房近乎苛刻的要求,我觉得浑身酸软,每次处理完一个投诉,身体就如同被抽掉了骨架一样,耗时间不说最大的消耗是精气神,所以下了班回到家啥也不想说,啥也不想干,只想倒头就睡,这才是干事业应该有的状态,没有生活,只有工作,唉,但这可不是我想要追求的生活状态,请容许我独处的时候小小的后悔一下下,刚后悔没有一秒钟,便有人敲响了我的办公室门,我忙调整了坐姿,挺直了背:“请进。” “林总,有位房客要见总经理。”客房部小倩匆匆地走了进来满脸焦急的样子。 我淡定的一边起身一边问道:“什么事?” 小倩带着我往房间走去:“这位房客是位女士,看上去和您年纪差不多,之前她的房间莲蓬头出水不畅,我们安排了工程部上门已修好,可是她还是觉得莲蓬头的水量不够大,于是要求换房,但是现在是旺季,同价位的房型我们没有了,降级她不同意,升级她不愿出差价,而且她还要住三晚,即使不出差价换房间的话,也只能换一晚,剩下的两晚,她还是得搬回同价位的房间。我们和她解释了许久,房间的问题,但她仍然表示不解释,坚持要求换房,我们实在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她就说要见能够做主的领导,指明要和客房部总经理谈。” 我微微一笑道:“和我年纪差不多?应该有共同话题。她是一个人还是有同伴?” “入住信息是一个人。” “她是来旅游还是来出差?” “听她口气,她似乎是本地人,如果出差的话应该不在乎差价了。” “本地人?那也不是来旅游的了?不是出差,不是旅游,又是本地人,为什么要住酒店?”我一边疑惑一边快步随着小倩往客房走去。 “是啊,我原本想着既是本地人应该很好沟通,可是她很坚持非得换房,客人看上去穿着精致,经济条件应当很不错,看着不像在乎差价的人。”小倩皱着眉头推测道。 “永远不要去猜测客户的想法,推测客户的背景,这样会影响你的判断以及和客户沟通的效果,我们只有做到耐心倾听,不管对方什么背景,什么经济实力,只要谨记一条,只要进来我们酒店,就是我们尊贵的客户,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心无旁骛地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为他们解决问题,让他们满意,与客户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和客户建立良好的沟通基础,此时,感情牌就很好用了,毕竟客户也是人嘛,只要是人就有情感。”我低声和小倩说着。 小倩一面认真侧着耳朵听着,一面不停地点着头,来到客房面前:“林总,我们到了。” 她敲响了门,当门打开后,我和门后的人同时怔愣住。 门后的人率先说了话,指着我道:“你是,林夕?” “你是,涂薇薇?”我应道。 涂薇薇一把拖着我的手臂,进了房间,灿烂地笑道:“林夕,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来……”我指了指门外的小倩,又指了指她所在的房间。 “你就是她的领导?”涂薇薇惊讶道。 “嗯。”我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小倩说道,“小倩,你先回去,这里我来处理了。” 小倩应道:“是,林总。”然后顺手帮我们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在这里工作?不是听说你去了英国吗?你好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当老总了,你是学的酒店管理专业吗?怎么会想到我们这个城市的酒店来了?虽然这也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不过,以你的条件,去大城市的五星级酒店待遇更好。”涂薇薇亦如以前,喜欢霹啦啦地连环问,也不给对方思考和回答的时间。 “我是家中独女,父母舍不得让我留在国外,于是我就回来了,在本地工作,一来离家近二来可以陪伴父母,因为比较喜欢看人来人往的,就到酒店来工作了,你呢?你怎么不住自己家,住酒店啊?” “我们家房子早卖了,全家都搬到上海去了,我大学去了新加坡,现在新加坡工作,这次过来一半是公干,一半是会友。” “会友?”我纳闷道。 “是啊,我和婷佳一直有联系,不过我们也有五六年未见面了,这次过来公干,特意多待几天就是为了能和婷佳见上一面。”涂薇薇兴奋地说道,“你还记得婷佳吗?” 我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初中的组织委员郭婷佳,只记得她是组织委员,长相依稀记得是齐耳短发,身材中等,好像眼睛小小的?其他的没啥具体印象了,她的高中不是在本校就读,时间太久远了,真心不记得了,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只记得她的全名郭婷佳,我们大概有八九年未见了。” 涂薇薇仰着头陷入了回忆:“是啊,她当年没考好,没有进入本校的高中,去了一所普通高中,然后考起了本市的一所普通大学,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了。” “她已经生子了?”我不禁讶异道。 “是啊。”涂薇薇笑道,“我见过她儿子的照片,圆圆的脸蛋,眼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亮亮的仿佛会说话,看照片都感觉到他萌萌哒,非常可爱,搞得我都想生个孩子玩玩了。婷佳虽然学业一般,工作也一般,不过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幸福家庭。” “那还挺不错的,你呢?怎么样?” “我啊,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一个暂时稳定的男朋友,家中父母身体康健,一切都还行。”涂薇薇抿着嘴笑了笑,“你呢?有没有男朋友?那个,嗯,我记得好像有个足球队的,是叫曹宇飞,他那时可喜欢你了,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现在是你男朋友吗?”涂薇薇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问道。 提到这个话题,我的心紧了一下,表面上故作从容,面带玩笑似的笑容:“暂时没有,我和曹宇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哦~哦~”涂薇薇抑扬顿挫地拖长了话音,“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那就是曾经有联系咯,其实我觉得曹宇飞这个人挺不错的,至少初中同学,知根知底,现在的男人啊,不靠谱的确实也不少,关键是要人品好。不过,你们家这种经济实力,估计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那小子家庭条件配不上你啊。” “我爸妈不看重这些,主要是我自己暂时还没有考虑这些事情,先以事业为重。”这个话题实在不想继续下去了,我的语气里含着一丝丝不耐烦。 “对了,明天晚上我约了婷佳吃饭,你一起?”涂薇薇仿佛看出了我的不耐烦,立即转了个话题问道。 “我?”我犹豫了一会儿,“八九年都没见面了,我去会不会妨碍你们聊天?” 涂薇薇挽住我的手臂:“都是老同学了,什么妨碍不妨碍的,就我们三个人,没有其他人,你该不是害羞了?” 我干笑道:“哪有?”自从我确定对田心不一样的情感以后,打心底里不想和我们俩都有交集的同学、朋友去接触,害怕聊到一些让自己心塞的话题,没必要无缘无故给自己添堵嘛。但是,涂薇薇从新加坡回来,最重要最关键的原因是我的客户,还是投诉客户,唉,我的心里叹了口气,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拒绝。 涂薇薇继续说道:“那就定好了哈,明天晚上你和我一起去。” “你们定好了吃饭的地方吗?如果没定的话,就我做东,在我们酒店用餐,可好?”我主动提道。 涂薇薇略微想了想:“也行,这样我们俩就不用跑了,只要婷佳一个人过来就行了。” 我突然想起过来找她的最终目的,基于职业习惯,离开之前还是问了一句:“薇薇,你是不是对房间不满意,要不要换?” 涂薇薇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是你,就不折腾了。” “那就谢谢你的理解了。”我大笑道。 “想不通,你咋会干这个事,天天处理鸡毛蒜皮的事,还费力不讨好。”涂薇薇不理解地说道。 “小事见真章,琐事磨心性,自己刚入职场,以此修炼心性,借机磨练耐性,以后处理起大事来才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嘛。” “对对对,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从小我就知道,你的格局、眼界、心性都比同龄人高出一筹,你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涂薇薇满脸崇拜地说道。 这么高的评价?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 第16章 三人聚餐 今晚虽然仅仅三个人聚餐,但由我做东,又是在我们酒店用餐,所以,职业习惯、天性使然和本身自我高要求严标准的性格,早早地,我就安排下去让餐饮部好好准备,从座位、装饰摆设、菜品、餐后甜点、饮品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仅要求色香味俱全,更讲究用餐的氛围与格调,要求餐饮部按我的想法好好布置一番。 如此重视这次聚会一则希望给老同学留下个好印象,二来自己做事喜欢尽善尽美,第三则是最关键的希望通过此次聚餐让两位老同学向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们宣传一下我们酒店。 总而言之,要不不做要做就尽量做到最好。 我和涂薇薇早到半小时,在餐厅里一边愉快地聊着天喝着咖啡一边等着婷佳。 涂薇薇看着餐桌上的摆设品,脸上露出了十分的满意:“你这布置一看就是用了心的,无可挑剔!” 我开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布置的?” 涂薇薇指了指四周,又指了指我们的餐桌:“我会用眼睛看呀,你看这张餐桌的摆设与周围明显不一样,可见是特别的安排,你是个要求较高的人,万事又不喜靠别人,所以肯定是你亲自安排布置的,对?”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想到涂薇薇对我这么了解,是不是我对她的了解不够深。 “没想到初中时的你大大咧咧,像个十足的男孩子,居然心细如发,我是真没想过你会在酒店行业干,这个行业要耐心、要细腻、天天面对的都是琐碎的事情,要求服务至上,怎么看你都不像服务别人的人。”涂薇薇带着一脸不敢置信地说道。 “那我像什么人?”我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笑道。 “你呀,天生就是一副被别人服务的人的样子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穿上满是补巴的衣服也不像乞丐。”涂薇薇咯咯地笑着说道。 听着涂薇薇的胡言乱语,我忍不住“噗嗤”笑了:“不是应该叫‘穿上龙袍不像太子吗?’” “不应景呀,我特意为你改编的,不过说实话啊,到昨天为止,我还是心存怀疑的,今天却对你完全改观了,你的性格可粗可细,时而粗放时而细腻,看你的心思在不在了,还是挺适合干这一行的。” “谢谢您的肯定,涂女士。”我举起咖啡杯,向她敬去。 她笑着举起咖啡杯回敬,与我的杯子碰了一下:“林总,客气。” 我们俩正笑闹着,我的余光瞥见一个中等身材,圆脸小眼单眼皮的女人向我们走来,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这大约是郭婷佳。我给了涂薇薇一个眼色然后放下咖啡杯站了起来,涂薇薇看到我的眼光,忙转过身向背后望去,当眼光触到她时,也站了起来,笑着迎上去:“婷佳,你来了。” 看来我的记性还不错,果然没有认错人,尽管八九年未见,对她大概的脸型、轮廓的印象仍然印在脑子里,可能郭婷佳生了孩子,照顾婴儿比较辛苦,面色较我和涂薇薇相比显得老态一点点,不过整体状态不错,面色容光焕发,看上去就是一个自带幸福光环的女人。 我立即帮她把椅子移了出来:“婷佳,欢迎光临。” 郭婷佳一边落座一边笑道:“林夕,谢谢,你怎么如此客气?” 涂薇薇开玩笑道:“这家酒店是他们家开的,林夕现在是这里客房部总经理,你是她的客户,她当然要对你客客气气。” 郭婷佳讶异得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合拢,只是傻傻地望着我。 难怪她如此惊讶,尽管曾经来过我家参加过我的生日会,知道我家经济条件不会差,可没想到这么富,别说她了,我在第一次认真地去了解公司经营情况时,被那几乎霸满整个屏幕的分公司名单也吓了一大跳。 我“呵呵”地笑了笑:“今晚,我请客,你们放开怀抱吃,菜品是我下午定好的,你们看一看,还有甜品和饮品,如果有什么忌口的和特殊要求的,告诉我。” 涂薇薇和郭婷佳异口同声道:“林总安排,我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虽然大家许多年未曾见面,虽然大家这么些年经历不同,所处环境不同,但大家未显生疏,共同话题也不少,总能聊到一起去,聊聊现状,聊聊过去,聊聊自己的生活,时不时穿插着过去大家共同的回忆,初中时的趣事,当然在这期间不可避免地会提到我们共同熟悉的人和事。 我们三人共同的朋友田心必然是会被聊到的话题。 我们四人同属班委会,同是班干部,相当于现在的同事,我和涂薇薇、郭婷佳相当于普通同事关系,涂薇薇和郭婷佳关系如闺蜜,郭婷佳和田心的关系是亲密无间的同事之情,我和田心的关系,在外人看来我们也是属于比较铁、比较亲密的。 所以当提到田心时,她们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我:“她最近怎么样?” 我的心忽地一“咯噔”,接着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不会,你们没有联系吗?你们俩初中关系那么好,我一直以为你们有联系啊。”郭婷佳诧异道。 涂薇薇亦是满脸充满了疑问地看着我。 我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真的没有,我们在高中时有过书信往来,但是之后便断了联系。” “你们初中关系那么好,怎么后来就断了联系呢?”郭婷佳和涂薇薇均表示困惑。 我就知道这种老同学聚会,尤其是初中同学,免不了会提到田心。 她们可知道,每提一次她,就如同把我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把痂剥掉,然后那个伤口破了皮,痂下面已血肉模糊,同一个伤口被不停地折腾,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可能流血化脓,无法长出新皮,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许就变成了一道深深的凹陷的难以愈合的疤痕,永远无法复原。因此,除非无法拒绝和万不得已,我是极度抗拒、避免参加这种聚会。对于她们的追问,我异常无奈,不解释就等于承认我们之间有问题,可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呢?问题全在我个人,深层次的原因说不得,不能说,我不得已耐着性子说道:“高中毕业后,我出国了,到了国外通讯不方便,与国内的同学基本都断了联系。” 话已至此,她们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察觉出我复杂而抵抗这个话题的情绪,不再一味纠结这个话题。 当我以为关于田心的话题就此揭过之时,郭婷佳却冷不丁地说了一句:“其实之前我们断断续续有过一些联系,不过,我当时了解到,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最近这一两年,我们的联系慢慢地也断了。” 我一听,心如麻绳般拧了起来。 涂薇薇性子急,早于我提出了疑问:“不太好?什么意思啊?她怎么了?” 郭婷佳不禁叹了一口气,仿佛难以言语,我的心随着她的叹息不可抑制地一阵绞痛,我盯着她的嘴唇,她要是再不开口,我的心估计要被拧成两半了。 她似乎在犹豫又似在懊恼自己心直口快,语言又止,想说又似乎不知从何说起,面露难色:“背后说别人会不会不太好,而且这是田心的私事,未经她同意告诉你们,会不会有点缺德?” 涂薇薇拍了拍郭婷佳的手臂,急道:“你在说什么呀,田心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关心她呀,又不是听八卦,听笑话,对?林夕。”涂薇薇看向我,等着我回答。 我还在伤春悲秋的,未来得及反应,只是跟着点了点头。 “我们和田心关系那么好,再说,你知道这些事都是田心自己告诉你的?她嘱咐过你不要外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别说好了。”涂薇薇急切地说道。听故事听了个开头,没有过程没有结果,心里终究有些不情不愿,不过如果硬是当事人不愿提及的事情,也不能勉强别人,毕竟是别人的隐私,尽管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得尊重他人的隐私权。 郭婷佳沉默了好一会儿、思考了好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是读大学一年级下学期时与她取得联系的,也是机缘巧合,她同寝室的室友是我表姐的邻居。记得大学一年级的暑假我经常去表姐家玩,偶尔有一次碰到表姐的邻居女孩也在她家,我们聊着聊着,竟然发现她认识田心,而且和田心是同寝室的室友,两人关系还不错。于是,通过她我联系上了田心,田心”郭婷佳顿了顿,微皱着眉头,仿佛自嘲般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们知道她的性格,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面不改色仿佛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都自己扛,自己背,从来不说,所以,我和她虽然偶尔在网上说上几句话,但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聊的话题仅限于今天你那边天气如何、最近你的学习怎样,从未深入聊过其他,两人同时在线时,她也从不会主动和我打招呼,一般都是我主动找她,说有联系其实对她的学习、生活、家庭状况一点都不了解。” 涂薇薇忍不住打断道:“那你怎么知道她的情况不太好呢?” 我的心虽已紧张到让我无法正常呼吸,但表面上我的表情仍算淡定,一直保持沉默,歪着头、皱着眉,认真地听着,倒不似涂薇薇那般激动。 郭婷佳拿起面前的果汁吸了一口后,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那要感谢邻居女孩,她和我表姐的关系很好,放假时,她经常去表姐家玩,因为田心的缘故,我和她也比较投缘,我们有共同的话题田心,其实我很关心田心,也知道田心的性子,所以我只能通过这位邻居女孩才能了解一些田心的近况。于是,我一放假就去表姐家常住,我知道田心的事情和消息都是通过她。” “她到底怎么了?”涂薇薇是个急性子,好半天没听到郭婷佳说到正题不免心急,总忍不住插嘴。 我不由自主地挪了挪屁股,背挺得直直的,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前靠,双脚紧并,双手交叉握拳抵着我的上嘴唇,如果熟悉我的人在场就知道我不停地变换坐姿改变动作代表现在的我心中很慌张,不知所措。 ”听说田心的父母老早离婚了,她是跟着她的后爸去了北京。在她大二的时候外公去世了,紧接着半个月后,她的外婆也离她而去,她和外婆感情最为要好,收到外婆的死讯,她在寝室哭了一下午。” 听到此处,我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感到无比的心痛,为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为那个眉目慈祥、总是乐呵呵满面笑容的老人,她也不可避免地去了天堂吗?她外婆看上去不是挺健康的吗?去世的那时算来不过六十多岁,是正常老死的吗,还是得了什么病呢? “后来才知道她外婆是非正常死亡。”耳旁传来郭婷佳幽幽的声音。 “什么?”我与涂薇薇同时惊诧道,我再也压抑不住声音不加控制的叫了出来,在这一片大家都在低声细语聊天的餐厅里,我们的声音显得突兀而响亮,感受到四周望过来的眼光,我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那死因是为何?” “好像是田心外婆外出买菜,在路上被车撞死的,具体细节邻居女孩不清楚,只知道后来为了这个赔偿她们家一直在打官司,持续了一年多,好不容易赔偿下来,结果她的舅舅、大姨妈又和田心妈妈打官司争夺她外公外婆的遗产和赔偿金,总而言之,那一两年,田心家官司缠身,被这些烦心事扰得烦不甚烦,而且还听说她的大姨妈和舅舅轮番给她打电话,要她主动退出遗产继承人的身份。” “这是什么道理啊,都是一家人,都是老人的后代子孙,为什么田心就要退出遗产继承,大家平分就好了呀,有什么好争好抢的。”涂薇薇义愤填膺地说道。 此时的我选择了沉默,放在桌上交叉的双手已越握越紧。我了解田心和她外婆的感情,说他们祖孙俩情深似海不为过,非常要好,好到直到十几岁时田心还要与外婆一起睡,好到冬天田心害怕外婆冷,要抱着外婆的腿入睡,以身体为外婆取暖,好到外婆但凡有点不舒服,田心必回外婆家照顾她陪伴她,我相信只要当时外婆说一句让她留下来不要走,田心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陪伴她不随母亲去北京,可外婆那么爱田心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外婆内心无论多舍不得她离开,表面上也是笑呵呵地祝福她,希望她有更美好的未来,更幸福的生活,不一定陪伴才是爱,无私的为她好、毫无保留的关心和爱护,放她去更广阔的天地才是最伟大的爱。如此深厚的感情,她如何接受那突如其来的祸端,我感觉面前忽然出现田心痛哭流涕的模样,心如刀割。得到外婆死讯已经伤心欲绝,接下来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还要被外婆的死这件事拿出来反复鞭笞,反复折磨,那段时间,她的心一定千疮百孔了,她的心一定被撕扯成了千万片了,内心强大如她,当也受不了这种非人的煎熬,难以想象她一个人是如何挺过来的,会不会常常以泪洗面?会不会痛到最后眼泪已留干?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越抓越紧,疼痛不已,无法呼吸,无力动弹。在她最需要朋友最需要安慰最需要抚慰的时候,我竟然缺席了,在她那么脆弱的时候,我竟不在她身边,我竟狠心与她断绝联系,她经历的这些,我没有参与,我还有什么资格谈喜欢,谈所谓的爱呢。 郭婷佳与涂薇薇未觉察出我异样的情绪,郭婷佳仍然陷在深深的回忆之中,还在继续说着:“她外婆的事拖了两年多才解决,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不过,田心在那段最艰难的时候,收获了一段爱情。” 爱情?记得几年前,从曹宇飞的嘴里我已经知道田心有个爱他的男孩,当时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辗转难眠了三夜,今天再听到,没有之前那么痛那么酸,虽丝丝痛却又庆幸,苦命的田心应当收获美好的爱情,她值得拥有。 “听说那个男孩苦苦追求了她两年,到大三,田心才同意交往,不过也是那个男孩陪她度过了最难受的日子。” “他们结婚了吗?”涂薇薇轻声地问道。 结婚?我竖起了耳朵,即使结婚也是理所应当的,田心她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一定要幸福。 郭婷佳却摇了头:“大四毕业后,男孩便随父母出国定居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有没有下文,后面的事情我不甚了解。毕业后,邻居女孩与田心也没了联系,我无从知晓,虽然我们网络上有对方的好友,可我后来参加工作、结婚、接着生孩子、照顾孩子,网络通讯用得很少了,便也没有刻意去联系她了。” 通过曹宇飞获取的信息还是太碎片化,导致让我一直有种错觉,觉得田心过得很好,她在另一个城市幸福的生活,我也心安理得地认为与她断了联系是正确的决定。虽在午夜梦回时,经常想起她,虽在梦中多次与她相见,虽脑海里常幻化出她的身影与模样,但从未曾想再次和她联系,以为只要知道她好好的生活着就行了。现在陡然间得知她过得并不如意,她的感情生活似乎也没有结果,曾有那么一刻,有强烈的冲动,想联系她,想去见她,想陪在她身边,想好好照顾她,帮她分担苦与愁。“你现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冲口而出道。 郭婷佳看着我:“你是心痛她的遭遇,可是,如果你和她取得了联系,可不可以不要和她提起这些事,你就当不知道,原本这些也不是好事,我告诉你们,已心生对她的愧疚之情了,这都是她的私事,以她的性格,很介意别人议论她的私事。” “我知道,我了解她,我不会和她说任何事,我只想……”我突然卡住了,我想干嘛呢,拿到她的联系方式,我想做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了。 郭婷佳给了我一个qq号:“这是她的qq号码,也是她的邮箱地址。” 涂薇薇今夜原本亢奋的心情在听到田心的事情后,情绪变得非常低落,说话也提不起精神:“我也留一个,说不定哪天想和她聊聊呢,田心太苦了,不知道谁能帮她化解这些苦,希望她以后不再苦。” 聊了田心的事情后,大家的情绪都变得消沉,气氛亦变得压抑,之后大家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聊天了,于是乎大家随意聊了几句,相互间留了手机号码,这场聚会便在压抑和沉闷的氛围中结束了,这股沉闷整晚伴随着我,直到我回到家中仍未消散,一直缠绕在我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看着手机中存的qq号码,一时冲动要了联系方式,可恢复联系后,我该和她说什么呢?我又能做什么呢?早已在我心中成为一座坟墓的情,我又要亲手把它掘开吗,早已变成海底死火山的爱,我要让它活跃起来吗,前路艰险、前景渺茫,为什么在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上去给自己一丝希望,一丝期待呢?之前大家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自寻烦恼呢,就算我去了她身边又如何?除了不停地让自己闷声挨刀,忍痛扎心之外,对自己及身边的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很可能还会为她带去不必要的烦恼,我有勇气去爱她,她有勇气接受吗?我能够排除万难守在她身旁,她能够排除万难接受我吗?说到底目前为止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更何况我自己也没有想清楚,三年、三年又五年,十一年了,埋在心中的爱十一年了,至今我还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连让她知道我的爱,连和她再次联系的勇气都没有,除了将那份情感继续埋葬,我想不出有什么解决办法。唉!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既然决心埋掉就不要再想了,我盯着qq号码,关掉了手机屏幕,不忍心删除,更可怕的是我的脑海里居然瞬间就牢牢记住了这一串号码?对于数字不敏感的我,第一次这么快记住毫无规律的八位数字,真的很神奇,神奇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第17章 勇气可嘉 聚会后,涂薇薇回到了新加坡,我们虽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可依然联系甚少,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家庭要忙,即使我和郭婷佳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联系亦是极少。 时光匆匆,转眼间我在酒店已待了近两年的时间,通过两年的奋斗,职位坐到了星悦酒店的副总经理,有了独立的办公室,亦成为集团里最年轻的中层干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坐到这个位置,我自认为这里面有自己的能力体现,有自己的努力奋斗,也有自己特殊的背景,集团总公司人力资源部范总是我范叔,集团董事长是我爸,集团总裁是我小叔,想藏也藏不住,我便顺应形势、顺应民意、顺应领导层意思,搬进了副总经理办公室。 今天履新副总经理,头一次坐在姚总办公室与他单独汇报工作。首先由我听他安排下季度重点工作,然后再由我汇报我管辖的几个部门的工作计划。 我坐在姚总面前,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想起两年前第一次进酒店时,天真的问范叔能否被酒店大老板接见的场景,当时稚嫩的我刚入职场,不想靠父亲的光芒,却又潜意识希望得到特权,那时还是未经历过社会的打磨呀,天真又可爱,当时范叔听到我的疑问,脸色变得精彩,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想笑却忍住不能笑的感觉,我情不自禁轻轻地摇了摇头,谁又能想到两年后竟然能和他共处一室,成为他的副手,有机会坐在他办公室与他一对一的开会啊,世事难料,果然如爸爸所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变化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只知道在一天之内上午刚搬进了副总经理办公室,下午就来听大老板亲自布置工作了,升职速度之快,集团办事效率之高,都是我未曾想到的。 眼前的姚总一边翻着项目计划书一边看向心不在焉的我:“林总?” 我晃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在开会时走神,我的错。”我还有个很好的优点,没有大小姐脾气,没有公主特权,能屈能伸,主动认错,尽量不给老爸惹麻烦,不让老爸丢面子。 姚总不由得笑出了声:“原来你在走神,我还以为你在思考新项目的事情呢?” 我摸着鼻子的手一时忘了放下,原来姚总没有看出来?我这是不打自招吗,在两年来与客户周旋锻炼的情况下,脸皮已经练就得厚如城墙,“呵呵”干笑两声,掩饰尴尬:“姚总,我刚上任副总经理,您就将新项目交给我,您放心吗?” 姚总大笑道:“当然放心,有你去盯着,我放一万个心,这个旅游项目是集团公司五年规划中的重点项目,而我们酒店在这个项目中虽然不是主角,可也是非常重要的配角,是整个项目中缺一不可,锦上添花的角色,更何况星悦酒店的综合排名能不能跻身全国前十就靠它打响这一炮了,这么重大的影响,我比你更紧张,比你更重视,所以,不要怀……” 之前正在走神的我,只知道即将安排我负责一个新项目,却不知如此重要,我一听这么大的重任,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交给第一天来上任的我合适吗?最怕就是突如其来的压力,我一时紧张得不知所措,竟忍不住打断了姚总的话:“姚总,你确定吗?我刚来,就让我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吗?” 姚总虽然被我贸然打断了话,也不见生气,只是挑了挑眉毛,不过我似乎从他的表情里面看出了一丝那隐藏在笑容下面俏皮,一个老总啊,他不会是在逗我。 姚总仿佛看出了我的疑虑,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了三分:“真不是和你开玩笑,虽然你是第一天来当副总经理,可在酒店也已干了两年,我们酒店的服务水平在你的到来之后上了三四个台阶,在业内的口碑不断上升,今年已干到了全省前三,而在服务方面也得到政府不少的嘉奖,你功不可没。酒店行业重视的不就是口碑、服务以及得到客户、管理部门的认可嘛,现在是时候让我们酒店迈出省内走向全国甚至国际了,你是国际人才啊,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他见我表情依然紧绷不见放松,便加重了语气道,“林总,我们是一个企业,每做一个商业的决定都是经过高层领导们开会商议后才做出的,可不是哪一个人能够随心所欲决定和改变的,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集团高层们集体的决定。” 原本心底里还抱有侥幸心理,是姚总看我第一天来想活跃一下气氛,和我开玩笑的,怎么会给一个黄毛丫头负责这么重要这么重大的项目,一定是他逗我,想看我无所适从的样子让他开心,男人无论多少岁,心里永远住了个男孩,这姚总心里一定是住了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我不停地自我安慰,自我开解。可当我听到这是集团高层的决定时,才不得不相信姚总没有和我开玩笑,一脸震惊:“高层们的决定?可我不是刚刚到岗吗?” 姚总刚刚严肃的表情才绷紧了一会儿,看到我满面惊吓的样子,终是绷不住,忍不住咧嘴笑道:“小林,应该说就是为了让你负责这个项目,才破格把你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让你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什么?”我听得一头黑线,是为了让我负责项目才提拔?不是看到我的能力才提拔吗?不是因为我老爸才提拔吗?怎么觉得集团高层们给我挖了个坑啊,我还庆幸自己坐火箭提升,原来是给我这个位置,让我去做大家都不想接的事。 “有压力才有动力,而且这个项目放眼整个集团真的没有比你合适的人,你有酒店工作经验,应对客户有你自己的一套,证明你的沟通交流能力非常强,星云湖主题公园集旅游观光、景点观赏、未来科技游乐园、唐朝沉浸式体验及亲子度假酒店五大板块于一体的大型旅游城,这个项目被当地政府乃至省政府是相当重视,给了我们许多政策红利,就是希望我们能够配合政府,一炮而红,提高我们省的知名度,从而通过旅游来提升经济收入,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型项目,所以这个项目对于我们集团来说非常重要。酒店的设计师请的是英国着名的设计团队,你在英国待了五年,语言沟通肯定不成问题,关键我们希望能把中国人的理念,中国人的习惯,中国人的喜好融入到这个设计当中,你懂英国人,更懂中国人,要做到让这两种人的思想、价值、文化、习惯的完美融合,只能靠你了,而且我们的旅游城横跨数千年,从千年前的唐代到一千年以后的未来世界,从美丽的景点到沉浸式体验再到未来游乐,空间跨度之大,视觉上的震撼、感官上的体验感,可见一斑。”姚总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全程不停顿,语速之急,眼神里透出的光亮照亮了我暗淡的脸色。 我听着不禁咋舌,这的确是个超级大的项目,听上去都觉得很宏伟,也觉得心潮澎湃,不过这得投资多少资金,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没有政府支持真的很难做到,有了政府的支持,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也很难做到。我爸什么时候有如此豪迈壮阔的气势,这是想做旅游行业的龙头吗?这是想把集团推到国际前列呀,老爸不是都想退休了吗,怎么还这么有雄心壮志,再说就算交给我也不需要玩这么大,我不觉得我能掌控得住啊。还得让英国设计师懂中国人的习性和喜欢,中西合璧,那得多高的难度啊,不过,说到中英两国的生活习惯,我倒是懂一些,可想法与实际操作毕竟是有出入的,就看最后呈现出的效果出入有多大了。大项目一举成名是可以打响名号,但一将功成万骨枯,以我的能力、水平、资质,能做得到吗?我对设计可是一窍不通,如果没有做好,毁的可不只是老爸一人的钱财和基业,毁的可是政府、财团及成千上万人的投入啊,不行,不行,我接不了,我也不能接。 想到此,我不由地急了:“姚总,你们不能因为我有英国留学经验就把我推出去啊,这个项目我真的负责不来,设计、装饰、建筑工程等等我啥都不懂,留学经验的人多了去了,你们可以全球招聘呀,找有英国旅居经验的,又懂设计装饰,懂中英两国历史文化的,这方面的人才不多可也有,何必要我来呢?我真心做不来,主要害怕搞砸了,这么大的大制作,让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去做,你们也太草率了,不妥,不妥。” 姚总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沉默不语地凝视着我,好半晌,没出声。 我纳闷地抬着头望着他,直到脖子都酸了。他才发出低沉而郑重的声音:“林董事长是个敢想敢作敢当的人,我以为他的女儿也应当是,当然曾经我真的以为是,可今天却让我大失所望了。”说完后,我没来得及做反应,他已经走出了办公室,不知去向。 这种事情能因为一时意气、满腔热血或者无畏无惧的勇气就做得到的吗?我看着空荡的门口,想着刚才姚总的话,很无奈。 回到家中,我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待着爸爸。心中的不安,疑虑,对自己的否定与肯定,对自己能力的不确定,都需要爸爸给我答案,到今天我似乎才对我的爸爸有那么一点点了解,之前对他的印象仅觉得他是一个慈父,一个给我足够空间、对我包容、给了充分的父爱,给了我充裕的物质条件的父亲,对于他事业方面的印象仅觉得他是一个有着较强的赚钱能力的商场老手,是一个不苟言笑、严厉对待下属的老板,却不曾想他虽已到知天命的年纪,却依旧雄心勃勃,有着凌云壮志,他应该已经进入了商人的另一个境界了,所思所虑,所作所为不为赚钱多少,只为实现社会价值,突然觉得我的父亲原来是天上的明月,让人仰视,也让人难以企及,我肤浅了,我只是地上的小花小草,看到的只是属于自己眼前的这一小片土地,正如姚总所说,我愧对于林慕安女儿的称号。越想越沮丧,我的头耷拉着,全身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唉,我终究不是干大事的人啊,犹豫不决,勇气不足,瞻前顾后。对待田心不也是如此吗,害怕自己受伤,便自欺欺人以为不去触碰,不去接触,刻意回避就可以逃过一切,有用吗,这也是懦弱的表现。 当我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之时,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手掌拍了拍我的肩头,一个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夕夕,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努力睁开了双眼,只见爸爸坐在我面前,满脸关切,我立即坐正了身体,大脑瞬时清醒了,等了一夜的爸爸终于回来了,我还有那么多疑问等着爸爸为我解惑呢!但当我看到爸爸一脸疲惫,眉头与眼角的皱纹渐深,那些问题却说不出口了。心中不禁长叹,爸爸很辛苦,本该放松心情可以准备颐养天年的时间,却仍然日日奔波,时时操心,还要为我这不争气的女儿答疑解惑,算了,自己解决,在国外的那几年不都是习惯自己解决问题吗? 爸爸那双洞悉一切的精明的眼睛,早已看出我的顾虑,他坐正了身体,眼睛没有聚焦的平视前方,双手放在双腿膝盖之上,尽量显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你是想问我让你负责星云湖项目的事情。” “嗯”原本不想劳烦爸爸的,既然爸爸主动提起,我乖乖地承认了,问题总得解决,这个烫手的山芋我是接还是不接,拖字法诀在爸爸这里不奏效。 “这是集团董事会商议出的结果,人选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并非是爸爸一人的想法,这些重大决策也不是爸爸一个人可以决定或者改变的。”爸爸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我自认为能力不够、思想准备不足,恐怕无法胜任该项工作任务。” “林夕,我记得你读书的时候,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对我和你妈妈的话,尤其是你妈妈你总有一万个理由在等着反驳,这是为何?”爸爸忽地转移了话题,说到我读书时代的事。 我微一怔愣,下意识答道:“老师啊,那可是学校的权威,我不得不听,不敢不从。” “对呀,现在你在公司上班,领导的话不就如同老师一样吗?他交代的任务你也要听从命令,服从安排。”爸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我竟无法反驳,对呀,我一直不愿意拥有特权,不想让别人因我是董事长女儿而对我另眼相看,也不愿别人记得我认识我是因为我是林董事长的女儿而忘记我的名字,不想成为爸爸的附属品,可是心底里却还是以林董事长女儿标榜,所以工作上很多事不自觉地想抗拒,想协商,想有谈的余地,在公司如此,不还是因为认为林董事长是我爸吗?自认为万事皆可商量,任务皆可因我反对而改变。如果不是因为我是林董事长的女儿,今天姚总也不会长篇大论和我说那么多,按照流程,一纸任命,一封邮件我就得下去督导酒店建设了哪容得了我如此讨价还价,哪需要姚总费劲口舌呢! 爸爸见我态度已软化,转过身来对着我,语重心长道:“夕夕,你记得爸爸和你说过多虑多失,虑多志散吗,你的性格爱思考,本是好事,可思虑过多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光阴一去不复返,时间不等人,商机不等人,当你思来想去,瞻前顾后,时间过去了,机会流逝了,当你回过头来再想拥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觉得可能吗?人生要做到不后悔三字很难,但要做到问心无愧却很容易,所以,当人生出现岔路口的时候,只要问心无愧就坚持自己的路走下去,不要担惊受怕、惊慌失措、畏首畏尾。人生难免犯错,要有容许自己犯错的勇气,也要有解决问题的勇气。”爸爸顿了顿,“再说,你觉得集团这种重大的项目,会把所有压力给到你一个人吗?参与的人数众多,我们有财团的支持,智囊团的指导,集团领导和政府领导的指挥,还有无数能人异士来协助,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背下全部呢?你负责的仅仅是酒店一个项目,你不专业没关系,有专业的人为你提供建议,你不擅长没关系,多学习,多钻研,多讨教,不就会变成擅长的事了吗?成长过程本就困难重重,你需要的不只是你自身的勇气,更需要学会与他人协同作战,不是一心只靠自己,一个人强大不是真正强大,你带领的团队强大才能变得强者恒强,你不敢接,是因为你只考虑了自己的因素,你忘记了你是有团队的人,你要怎么团结他们,怎么使用他们,怎么发挥他们最大的作用,这才是你接下来应该想的事,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一味地自我否定。” “爸爸,您不担心我会搞砸吗?万一我的领导能力不够,万一我的决策失误,万一我……” “女儿,爸爸愿意为你的成长付出代价,给你一个成长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陪着你成长的机会,爸爸一直懊恼你的成长路上没有好好陪伴你,没有与你有太多交流,我们父女间缺失太多相处的时间,你没有长歪,没有变坏,是你妈妈的功劳,也是你自己争气,我总是庆幸,总是感谢上天,如此优秀的女儿送给我。婴儿时期、童年时期、少年时期,我都错失了陪伴你的机会,我希望在你的青年时期,你的事业成长时期,有我的身影,有我的参与,有我的陪伴,所以,你放心大胆去做,放手去干,爸爸会在背后一直支持你,爸爸也会在背后保护你,成长就是要在跌跌撞撞后还有依然向前的勇气,在经历失败后还有傲然挺立的霸气,爸爸陪着你,爸爸更加相信你!” 此时此刻的我已泪流满面,爸爸你为什么你每次的话语总能触到我心底最深处最柔弱最敏感的位置呢?你已经给了我许多许多,为什么还觉得自己不够好呢?我优秀吗?其实我一点也不优秀,我内心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爱着不该爱的人,我不敢面对,不敢面对她,更不敢面对自己的心,表面上的我都是伪装出来的呀,我一点也不强大,我是个懦夫!我多么想向爸爸倾诉我这些情感,多么想向爸爸诉说我这些年的酸与苦,多么想一股脑地不管不顾全部说出来,找一个宣泄口,可爸爸知道后除了震惊会不会有遗憾、有失望?他自以为优秀的女儿,强大的女儿其实就是一个不敢爱的胆小鬼,是一个只会逃避的弱者,是一个被感情困住的可怜人。 爸爸看到我的眼泪,心痛不已,他紧紧地抱住我:“孩子,无论什么难关爸爸陪你闯,无论什么障碍爸爸陪你过,只要我们好好的,我们一家人齐齐整整什么都不是问题,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如果你觉得星云湖项目对你来说太大太重,爸爸不勉强你,你开心地做自己就好,好不好?” 爸爸误解了我的意思,他总算有一次读错了我的心。我挣脱爸爸的怀抱,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不是,爸爸我是感动了,这辈子投胎到一个这么好的爸爸,下辈子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爸爸。” 爸爸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啊,什么下辈子,你还这么年轻,这辈子长着呢,想什么下辈子!”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是,爸爸,这辈子还这么长,我应该为社会、为我们家族、为您和妈妈做些事情,不应该只顾自己的想法,我要迅速成长起来,担负起我应该担负的责任和义务。” 爸爸欣慰地笑了笑:“我就知道我的女儿不会知难而退,是个迎难而上的好青年!” 通过和爸爸交谈的一番话,我决定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都迈出重要的一步,与其自我折磨,不如坦坦荡荡,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无论什么结果什么后果都一力承担,她不接受没关系不妨碍我继续喜欢她,她不爱我没关系,我心里有她即可,再说爱是一种情感,是一种宣泄,更是一种寄托,心存爱意的人,长存爱心的人,心无戾气,心似大海,能容万物,纳百川。 一切想通了,想明白了,深夜凌晨两点半,我向她发出了加好友的申请,当鼠标移动到确定键,点击下去后,我心满意足地关上了电脑屏幕,倒在床上睡了一个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觉,一夜无梦。 第18章 一切如昨 经过那夜与爸爸彻夜长谈,爸爸俨然是我前路的明灯,他为我指明了方向,照亮了我的前程,让我豁然开朗,之后我坦然接受了集团的任命,欣然接受了星云湖项目酒店部分的负责人身份。 近段时间最让人开心的事大概就是我和田心时隔七年重新联系上。 记得那天看到她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兴奋得在电脑前摩拳擦掌了好一阵,才在对话框里留言。尽管七年未曾联系过,可我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积累了七年的问题要问,在与她留言时,我克制了又克制,只是打了一声招呼,并与她约一个她方便的时间同时上线聊聊天。 虽然最近工作非常繁忙刚刚又接了个大项目,我有看不完的材料和方案,处理不完的文件,还有车轮式会议,讨论各个方案的可行性,做各项项目开工前的准备,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我还是想为她挤出一个时间,专属于我俩的时间。 第二天清晨便看到她了回复的留言:当天晚上八点半她有时间可以上线。看到留言后,我的心狂跳不止,七年了,时隔七年,我终于鼓足了勇气和她重新联系,今晚终于可以一诉衷肠,聊慰相思之苦。 这一整天我的情绪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做什么事都干劲十足,走路带风,讲话带劲,当天所有的会议议程全部缩短,能长话短说尽量短说,不急不重要的议程暂时不议,总结的话语三言两语就立马结束。 与我共事的同事们在我背后议论开了:小林总今天这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状态出奇的好,工作起来效率出奇的高,最大的变化是居然赶着时间完成工作想下班。开会的时候,七八个议题缩短至一两个,说话语速是平常的两倍,搞得大家有事不敢说有想法不敢提,害怕耽误了小林总其他的急事,汇报工作时,直接要大家挑重点说,轮到她布置工作时,只言片语就解决问题了,不像平日那般,方案一再研究,细节问题一再讨论,要确保每一个方案万无一失,每一个环节把控到位,不到天完全黑下来不离开办公室,今天的小林总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让她今天如此呢? 今日的我一心只想快点到晚上,已顾不得旁人的想法,我满怀期待,如同星星期待与流浪的月亮相伴,月亮期待与太阳在同一天空相遇。 思念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减少一分,反而越积越多。 在超乎想象的高效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后,我早早地打开电脑,登录账号,等待她的出现。 看到她的头像终于亮了的时候,我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她来了,我的心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擂鼓般激烈,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我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我率先和她打了招呼:“田心,好久不见。” “林夕,好久不见,你最近怎么样?” “我挺好的,你呢?” “我还不错。” “那就好。” 两人简短的打了招呼后,对话框里便默契得没有再弹出词语。 毕竟断联了七年,双方需要时间来慢慢填补这七年来对方记忆中的空白,她需要通过回忆才能记起我的模样,而在我来说,她的容颜已刻画在我的脑海,她的音容笑貌已深深印在我的心中,我在梦中已见过她千百回,感觉她从没有离开过我,我默默地等待着,给她时间回忆,给我自己时间缓一缓那仍然狂跳不已的心脏。 还好,没有等太久,片刻后,那边发来信息:“打字太累了,我们要不视频?” 我一愣,视频?面对面?聊天?一时忘了回答。 “你现在不方便吗?”那边再次询问。 “没有,方便,我打给你。” 说实话,视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呢,不过,就像爸爸所说,准备那么多干嘛,左思右想,最后啥都没干成,不管了,来就来,有什么好怕的。 看到屏幕里的她,面貌没什么变化,光阴在她的脸上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皮肤白皙,脸蛋吹弹可破,还是那么清秀美丽,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的气息,不似生活中经历了那么多苦的人,怎么看她也不是苦命的面相啊? “林夕,你似乎面带疲惫,最近很累吗?”她关心地问道。 听到她的问话,我心中暗喜,七年未见,她的表情与口气未见生疏,仿佛我们回到了初中时代,我依然是她最关心的朋友。最近巨大的工作压力与庞大的工作量把我压得喘不过气,睡眠时间极少,操心的人表现在外就是操心的面容,根本没有时间捯饬我的脸,当然即使有时间我也懒得浪费时间去捯饬,仗着自己天生一副娃娃脸,皮肤亦如娃娃般白白嫩嫩的,从来不往自己脸上铺化学物品,不过可能真是上天的恩惠,我的皮肤未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粗糙、青春期时脸上也从未如其他朋友那般长痘,一直干净透彻,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夸张了点,因为睡眠时间极度缺乏,眼睛下面有黑眼圈了,脸上开始冒痘痘了,皮肤缺水严重,所以我这一阵子破天荒地买了面膜来敷,用了保湿水,可惜效果不甚明显。 我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是不是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人了?” 她捂着嘴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和原来没什么变化,你那张娃娃脸就是你保有青春的法宝,看上去仍像个中学生,只是脸色看上去显得疲倦,是工作原因吗?你现在干什么行业?” 我把近段的工作情况都与她说了说,原本是想给自己一个时间去了解田心的近况,结果变成她问我答。 不过,既然聊开了,我也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知道了她目前的工作情况,她在北京某单位办公室负责综合行政,是公务员编制,朝九晚五,工作简单,时间固定,没什么任务压力,还是比较轻松的。工作不错,还是挺值得放心的,问到她父母的情况,他们都是老样子,她爸爸一直没有再婚一个人独自生活在原来的家,她妈妈和何叔叔两人相处愉快,看来除了她外婆的事情对她造成了伤害外,其他一切顺利,这就好,我放下了心头大石,总算没有发生其他变故。 最后两人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感情问题,她率先问我,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男朋友?我否认了,表示最近以事业为重,没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我便顺口问了她,她面露遗憾地说道:“我也没有,难道我们姐妹俩注定孤独?” “没关系,你没人要,我要你,后半生我们一起过。”我脱口而出道,话刚出口,心跳忽地又加速了,蹦蹦跳跳个不停,一不小心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我不免紧张地看向田心,害怕把她吓一跳。 谁知道,她“噗嗤”地笑了:“好啊,我没问题。” “真的?”我感觉到我的脸热了,应该也红了,不知道她看不看得出来,我的心也抑制不住要雀跃而出了。 她的嘴角上扬一个美丽的弧度,灿烂地笑道:“当然!不过,我没人要,你不可能没人要啊,就算你身边没有追求者,可是,曹宇飞不是还在等着你吗?” “什么?”这话如同冷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曹宇飞,据我所知也没有结婚。”她收敛了笑容,表情认真地说道,“有一次在机关大楼碰到他了,那天,他正巧到我们单位办事,匆匆聊了两句,他好像在国家审计署上班,可牛了,顺便我问了他和你有联系没,他说最近两年和你断了联系也不知道你是在英国还是回国了,接着我又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想法,我可是特地帮你问的。” “曹宇飞,他这么厉害的吗?自己考进去的吗?”我满肚子问号,记得中学时代,他的成绩一般,不过他很好命每次都是保送,高中报送的,大学也是报送的,那是体育特长生呀,如何想象得到一个体育特长生竟然是个隐藏的学霸,闷声不响地考上了国家审计署,长青学校卧虎藏龙哇,他怎么会这么牛,也怪我对他了解不够,一颗心总在田心身上,对他并未真正了解过。 “那应该是考进去的,那么牛的部门,可不是想进就进的,曹宇飞看上去与中学时代差别可大了,不仅看上去少了青涩,变得成熟稳重,整个人的气质清新俊逸。我觉得你们俩挺适合,初中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他对你的不一般,无论是看你的眼神,和你说话时的样子,你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整个人显得阳光许多。那时,我就认为你们俩天生一对。”田心居然做起了曹宇飞的说客,撮合我们俩,不过中学时代她就没少做这些事,如果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我的真情实感,知道我对她的心思,会不会吓得眼睛掉出来?如果她知道我和曹宇飞之间的阻碍其实是她,她会不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呢?如今看她还在一门心思当我与曹宇飞之间的红娘,对我来说,多么滑稽可笑,多么伤心绝望。 我的情绪瞬间恹恹的,有气无力道:“看缘分,如果有缘自然会再见,无缘的话也强求不来。”刚刚田心回答得那么爽快,原来是以为我开玩笑的,殊不知,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真的想陪伴她一生,想守护在她身旁,慢慢来,看她这样,是不可能对我产生异样的情感的,最多当成最要好的朋友一起,也好,管他什么情,友情也是情,作为朋友相伴一生也可,能够相守就已经超预期了,那就乞求上天,她谁都看不上,看谁都不心动?会不会太自私啊。还有,曹宇飞,那个憨厚的男生,在我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在我最孤单的时候,在我最无措的时候,默默地陪在我身旁的他,此生我如果会辜负人的话,注定会是他,我想任何感谢的话,客套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都不会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我给不了,如此不如一别两宽,最好我不再出现在面前,只要后半生我与他保持距离,就不会伤害他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送给你的,你不要,偏要那难度最大的最不可能的,明知不可为,还要义无反顾地撞上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就在身旁触手可及的却视而不见,到底是人奇怪,还是我本身就是个怪胎。可是没有爱,如何将就,曾经也想过,与其将就其他人,不如将就熟人,硬要选择一个人结婚,过正常女人的生活,曹宇飞是我最好的选择了,但越是熟人、越是好朋友,越是友情深刻的,越不想伤害他,对他不公平,对他不厚道,结婚是要相守一生的,难道我要带着心底的秘密陪在他身边,看到他就想起她的身影?这样太残忍,对我,对他都如是,我们三人如此熟悉,我做不到欺骗他一辈子,做不到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对他强颜欢笑一辈子,也许不熟悉的人,我还能伪装一下,演演戏,对他,我不想,不愿,更不敢。 田心仍然沉浸在当红娘的状态里,她略感遗憾地说道:“你们俩相隔千里,在自己的城市有稳定的事业,如何能相聚到一起?就算在一起恐怕也是异地恋,未免受那种苦,你还是在你周边找一个爱你的人。” 我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受过这种苦?” 屏幕那边的她明显可见表情落寞了下来,声音变得压抑:“不知道算不算,可能我太害怕受这种异地恋的折磨和苦楚,我曾经以为他会是我的良人,我会和他相守一生的。” “他是……”我的心紧了又紧,听她的爱情故事还真是受折磨,不过又想知道没有我参与的那一部分人生的经历,好奇心叠加,即使是感情经历也是属于她的,关于她的所有我都想清楚,不想错过,姑且听一听。 她的头微微上扬,眼睛空洞的越过电脑屏幕望向更远的地方,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地说道:“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大二、大三那两年,我们家里发生了一些意外,我的情绪很差,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做什么都恍恍惚惚,人一直处于焦躁、郁闷、压抑的状态,是他的陪伴,是他默默地守护,帮助我慢慢恢复,帮助我一步一步走出泥沼。他的悉心温柔、他的关怀备至、他的体贴入微,总在适当的时候温暖我,感染我,呵护我,他的情就像春风润无声,渐渐地渗透到我的心里,当我察觉出自己对他的感情时,已经习惯了他在我的身旁,偶尔没有看见他还有点不习惯,觉得缺了点什么,我觉得他很像曹宇飞在你身旁的那种感觉。说不清我对他到底是爱还是感动,我想那些都不重要了,大三的时候我与他确定了恋爱关系,成为他的女友,我们在一起一年多,大四毕业的时候,我一边准备考研,一边准备考公务员,他跑来和我说,他爸爸妈妈要带他去加拿大定居,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她停顿了一下,自嘲般地笑了,“林夕,你知道我当时怎么说的吗?” “嗯?你怎么回答的?”我顺着她的话问道。 “我竟然下意识地拒绝了,当我第一时间拒绝他以后,我们两个同时愣住了,怎么会不假思索就拒绝了呢。按照常理,按照一般人分手的路数,我应该等他确实要离开之前再做决定,或者至少要回去思考天再给回复啊。他尴尬地笑了,他说他再加把油努把劲看能不能独自留下,我也尴尬地笑了,给了他一个我拒绝的合理解释,我的妈妈第一段婚姻不幸福,第二段婚姻才过上甜美日子,谁知道又遭遇了至亲相继离世,其他亲属因为钱财问题完全断绝了来往,我妈就剩下我一个血肉至亲,我不能离开她,和他解释了一通,他的脸色才好上许多,明白了我的苦衷,便不再勉强。之后,我们仍然像普通恋人般约会、吃饭看电影,但我们之间的氛围却变了,仿佛两人中间有了一堵墙,一堵无法翻越的墙,许多恋人之间会做的亲密的事,我们都刻意回避了,最多就牵牵手,拥抱都不曾有,其他更深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他是一个正人君子,是一个好人,对我来说,他是我最阴暗的生活中的一道光,那段时间幸亏有他照亮了我,带着我从黑暗中走出来,我应该报答他的,可他却谦谦有礼,保持着我们之间的安全距离,也许他早已做了决定和父母同去,所以,才不想耽误我。” “他对你是真爱,所以怜惜你,不忍伤害你,既然给不了你允诺与未来,不如保持距离。”我喃喃地说道。 “是的,他去了加拿大以后,我才想明白我对他的情,我是喜欢他的,是有好感的,可能舍不下我的妈妈,如果我妈妈同意和我一起去的话,我也许会同意和他一同前往加拿大。不过,那些都是后话,都是假设。我大学最好的同学陈敏嘉,她和我分析过,认为我对他的爱不够深,所以才会下意识拒绝,因为还没有爱到愿意为他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那种程度,如果是真爱的话,至少愿意和他共同想办法,不论是我出去还是他留下,会和他共同面对,但我第一时间就拒绝了,摆明了态度让他自己解决余下的事,而他都是一个人筹划如何留下,最后为什么又和父母一起离开,过程我都不曾知晓,说明我对他爱的不够深。” “他走了,你伤心难过吗?”我的声音忽地变得暗哑,是聊的太久了?还是时间太晚了?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怅然:“有,有难过,毕竟和他作为恋人般相处了一年半载,毕竟他陪我走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我们之间是有情的,只不过大家都比较理智,我们俩都是属于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所以,分开后没有像其他人失恋那么难受,那么煎熬。”紧接着,她又抬了抬眉毛,抿着嘴一笑,“算了,不说这些伤心往事了,说说你,林夕,除了曹宇飞,你有没有什么爱情故事要和我分享。” “我?”我指了指自己,笑道,“没有。” “没有?不可能,你别告诉我,你就只有曹宇飞一个?你在国外没有过吗?五年你都没有谈过恋爱?”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 “真的没有。”我真诚地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你和曹宇飞会分开?难道是因为异地恋吗?”她困惑地问道。 “我们没有分开”我舔了舔嘴唇淡淡地说道,“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嘴巴里可以塞下一个拳头了,好半天未曾合拢,脸上满是震惊,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轶事。 “我和他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我继续解释道。 “怎么会?你们不是?”她指了指我,又指了指她旁边的空气,双手不停比划着,说出的话语无伦次,“他和你,你们初中那会儿,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你出国的事也是他第一个知道的,你们怎么会不是男女朋友?普通朋友怎么会,可我看曹宇飞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呀,你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出现,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追到你?这是谁的问题?”她仍旧满脸的不相信,就像突然知道一件一直以来她认定的事竟是假的,要自我否定,一时难以接受。 我乖乖地承认道:“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曹宇飞很好,很不错,是我无法接受。” “你无法接受什么?你无法接受他的爱吗?还是你无法接受他的家庭背景?他的家庭还不错,可能对你们家来说并非门当户对,可至少也是中产。”她还是不能理解。 我该如何解释,如何说得清,面对自己心爱的人质问,你为什么不接受爱你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我的心头什么味道都有,尤其是酸味、苦味瞬间溢满了整个身体,带着一个不知如何形容的笑:“我无法爱他,提不起爱他的心,我知道他很好,也知道他对我的好,我尝试过,努力过,但真的没有心动的感觉,为了不去残害他后半生,我只能保持这种距离,比安全距离更远的距离,你懂的。” 她看着我面上复杂的笑容,感受到我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便停止了追问,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模样:“感情的事只有当事人才清楚,旁人看到的永远都是表象,林夕,只要你幸福就好,作为朋友,我只希望你幸福开心,其他都是浮云。”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实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我们俩过。”我再次向她发出了共度一生的邀请。 她笑着点了头。 我们又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挂断视频电话,这一夜,是我最心满意足的一夜,也是自我与田心分离以来最美好的一夜。 屋外的星星眨巴着眼睛也在为我展开笑容,我含着笑容,快速地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第19章 迫不得已 星云湖项目举行了盛大的开工仪式后,施工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我也慢慢进入星云湖项目地的酒店项目所在处办公,但之前是调研与勘察阶段,所以我不得不在星云湖项目地与星悦酒店工作地来回奔波,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年,这半年来基本上一半的时间在星云湖项目中星云酒店建设工地上,一半在星悦酒店办公室里度过,期间就回家一趟拿换洗衣服时与妈妈见了一面,匆匆问了好,简单交流了几句,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星云酒店建设工地上,爸爸则只能在偶尔召开项目进度汇报的视频会议时在屏幕里见到对方,私底下我和爸爸也许久未曾见面,与他聊天变成了奢侈的事情。 自上次和田心在网上聊过后,我们亦有大半年未曾在网络上像上次那般畅聊数小时的时间了,不过我们互通了电话号码,一般就在电话那头问个好,或者通过短信互相问一问,没有深入交流的时间与机会。 刚刚开完视频会,我捧着发胀的脑袋,揉搓了一下眼皮上下打架的眼睛,瞥眼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23:50,尽管已快到凌晨,但还不能安心地睡觉,还得想办法让自己提提神。英国艾瑞恩设计团队与我方团队通过实地勘察,对星云湖整体项目的透彻研究,以及多方考察、走访极具中国文化代表的几个标志性地区的风俗、民俗、生活习惯等,再结合我方团队提出的一些想法与建议,他们初步拟定了十几个设计方案,今天把方案全部送到了我的面前,等着我给出初稿,再开会拟定最终方案,然后按照最终定好的设计方案开始施工建设。 看着眼前十几张设计图纸,我心中暗道:今晚弄一个初稿出来,抓紧时间,明天召集双方团队开会把最后的设计方案敲定,然后准备施工所需的建筑材料,争取下个月初能够正式开工,这样才能确保酒店在整体的星云湖项目中不拖后腿。如此的话,今晚的初稿必须出来,既然给了自己任务那就干起来,二话不说抽过一张设计图纸与设计方案说明认真地看起来。 耳边不断传来重复的音乐声,这是谁呀,一大清早放音乐,我有丝不耐烦,勉强睁开眼睛,居然发现自己趴在桌上,手臂下面垫着自己最满意的几张设计图纸,我拍了拍酸痛的脖子,手臂又痛又麻,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手机铃声把我给吵醒了,谁呀,一大早打电话过来,今天不是周日吗?虽然已经大半年没有周末的概念了,不过,也不要在周日的清晨来电话啊,什么事这么急吗?我不禁发起了牢骚,手臂恢复了半天才可以动,手机都拿不起,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黑了又亮,这人还真是执着。我忍住痛,抓起手机,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急切的声音“大小姐?” 我听出声音,奇怪道:“乔叔?这是你的手机号码吗?你什么时候换的号码?” “我临时换的号码,大小姐,林董事长昨夜临时被叫去省纪委谈话了,现在还没回来,太太要我先打电话给你,没事暂时不要回家了。” “什么!”我的脑子仿佛挨了一闷锤,脑子里嗡嗡作响,电话那头却已挂断了,发出了“嘀嘀嘀”的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我一时间发了闷,乔叔说得不清不楚的,什么意思,爸爸被叫去了纪委谈话?谈什么?爸爸一介商人,怎么会被叫去纪委谈话,难道是和政府某官员有关吗?是和星云湖项目有关吗?我与集团的核心领导层距离尚远,完全搞不清楚爸爸那些复杂的社会关系,事发突然,现在最紧张的最急切的是妈妈,电话要乔叔给我打,自己不打,不知道她现在状况如何? 我连忙和叔叔去了个电话,可叔叔那边一直显示暂时无法接通,我又不敢和集团其他人打电话,他们肯定都不知道爸爸被叫去谈话的事情,惊动了他们反而影响集团正常运营。我独自一人在星云酒店建设工地的宿舍里如热过上的蚂蚁,不知道找谁,不知道问谁,叔叔那边一直联系不上,每过一分钟都犹如煎熬,每一分钟都犹如万年般长久,我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用早餐时食之无味嚼之如蜡,直到开会讨论星云酒店最终定稿的设计方案才勉强打起精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与想法,讨论了一整天,今天的时间感觉过得特别慢,到晚上八点多我方团队和艾瑞恩团队总算商量出一个最终的结果,其他人纷纷离开,我方设计总监于蔓留了下来,她一边整理材料,一边关心地问道:“林总,您今天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我仍然坐在位置上,看向她,勉强笑了笑:“这几天累了。” 于蔓见我一脸疲惫的样子:“那是,今天总算把方案确定好了,方案落定了,您暂时可以歇一口气了,我这边安排下去按照设计方案准备建筑材料。” “嗯,接下来要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我们应该做的,林总,您现在回宿舍吗?” 我站了起来,指了指外面:“不回去,我想去散散步。” “您现在去散步?不用晚餐吗?要不我陪您,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我就想单独一个人去吹吹风,吹散心中的烦闷,吹散心中的焦虑:“谢谢了,我一个人走走,待会儿就回来。” “哦,这样,那您注意安全。”于蔓担心地说道,她刚迈出一步又回头来不放心地看着我道:“林总,您还没吃饭,要不……” 我淡淡地笑道:“我现在不饿,待会儿要是饿了随便吃点,你快和他们一起去。” “好,那我就先和他们汇合了。”于蔓见我态度坚决,便不再相劝,先离开了。 今天一天过得甚是煎熬,一直未收到任何消息,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吗?不一定,没有消息是不是意味着爸爸还没有回家,还在谈话中呢,不知道爸爸吃了饭没有,不知道他昨晚有睡觉的地方吗?他不是犯人,应该不会不给饭吃不给觉睡,唉,一切都是未知数,叔叔的电话今天拨打了多次总是无法接通,怎么关键时刻就找不到人了呢?其他人又不敢找,现在连找一个想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我知道现在乔叔陪着妈妈,也不敢给乔叔打电话,害怕妈妈担心我,只得安安静静地等待消息,等待爸爸回家的消息。 怎么会如此突然,说被带走就被带走了。我一人走在湖边,湖面吹过一阵风,任风将我的头发吹得凌乱,吹乱了发,吹乱了心,今晚微风带不走我的苦恼,天色渐黑,因是建筑工地,湖边的路灯暂未建造,就着月光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忽然一个身影跑来,我下意识想躲避,谁知却迎面撞上,对方慌张地停下脚步,一手扶着即将摔倒的我,一边焦急地说道:“对不起,没伤着你?” 我听到声音,呆愣在原地,忘了回答。 对方将我扶住,松开了手,看清我的脸后也呆在了原地,好半晌未出声。 我们相对站着,四周万籁俱寂,湖面微波起伏,我的发丝被微风轻轻吹起,刘海时不时拍打着额头,我顾不得去理会那不听话的刘海,呆呆地看着他,我和他四目相对,空气都感觉到我们之间异样的气氛,不敢打扰,选择绕道而行,只有风似不懂事的孩子,不适地过来撩撩我的头发,拨弄他的衣角。谁都不敢第一个说话,害怕破坏这难得的宁静,这美好的湖面,美好的月光。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终于败下阵来,做不到长期对视,眼睛酸累,转过头瞟到一旁,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站得腰腿酸软的时候,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林夕,你好狠心。” 我的眼睛仍旧不敢看他,望向旁边的湖面,语气故作轻松道:“好巧,宇飞。” “也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你的行为了,所以让我来巧遇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看透,看到我的灵魂深处。 我尴尬地呵呵一笑:“这偏僻的小城也能巧遇,当真是缘分。” “是吗?你真的相信缘分吗?”他冷笑道。 听到他带有深意的话语,我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你,是特意过来的吗?”看着他一身运动装扮,这是在夜跑,可是他怎么会从北京跑到这里来?我突然想起田心之前说过,曹宇飞在国家审计署工作,这么巧他出现在星云湖项目,难道他是为了星云湖项目而来?难道爸爸的事情与星云湖项目有关?怎么还惊动了国家审计署?这件事,不简单,那么我想着爸爸过一两天就会出来的愿望会变成奢望吗?我的心如掉进海里的石头不断向下沉,直到深海海底。 他看见我的脸色变得苍白,撇了撇嘴唇道:“缘分天注定,能在这里遇上也许就是缘分。” 我已顾不上其他,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是为了我爸爸的事情过来的是吗?你是来调查他的是吗?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严重吗?为什么惊动了国家审计署?他昨天晚上被纪委谈话,是因为你们的到来吗?还是你们已经调查了他一段时间,昨晚叫过去是已经有证据了吗?他会有事吗?”问到最后我的声音随着心脏的抖动而颤抖,嘴唇不受控地发颤,我要不是拽着曹宇飞的手臂,有个支柱,全身可能都要瘫软在地上了。 他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不忍,表情却故作淡定:“如果我是公事过来,你觉得我会回答你这些问题吗?” 我再也支撑不住,蹲了下来,双手捂着眼睛不忘遮住如泉水般涌出的眼泪,抖动着双肩,咬住嘴唇,无声地哭泣着。他这句话已经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他是因为爸爸的事情来的,他是来调查爸爸的,爸爸的事情非常不简单。 他站在我面前低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想等待我的泪水流完,情绪稳定,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他默默地看着我蹲在湖边落泪。当月亮隐去它的身影,躲在云朵后面,他才移动了脚步,将我拉扯起来,可能在黑暗下面,他看不清我的脸色,我看不清他的面容,更方便他狠下心来和我说话。 “林夕,事情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不要太过伤心。”他终是忍不住安慰我一句。 我就着曹宇飞的手劲站了起来,刚刚站稳身子,听到曹宇飞的一句话,我就像突然开了窍,话语如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说着我自己的猜测:“你是说我爸的事有转机?或者说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能指证他是吗?如果立案的话就不是纪委谈话而是检察机关批捕了?我的推测没错,对吗?你们现在到星云湖建设工地就是来搜集证据的对吗?” 他万般无奈地看着我:“你要我如何回答你?我说一句,你有一百句等着我,我只能说我无话可说。” 曹宇飞职责所在,公事不愿与我说,那么私事他不会拒绝我,我不愿放弃这个天赐良机,还有什么比爸爸重要,更何况在曹宇飞身边无论如何都比我瞎猫去撞死耗子强,以我对他的了解,以我们相处的时长,想想办法,总能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 “我是三年前回国的,当时原本想留在英国,不打算回国了,本着不想耽误你的想法,与你刻意断了联系,后来我爸爸妈妈亲自去那边陪了我一周,陪着我领取毕业证,参加我的授予学位仪式,把房间的一些带不走的东西处理掉,然后找房东退租、去咖啡馆辞行等等,从来不休假的他竟然休了整整一个星期,就为了陪我处理掉英国的事情,让我心无旁骛地回来。没办法,我被爸爸接回来了。回国后,我忙着找工作,应聘多方失败,最终进入了爸爸的公司,到了爸爸公司为了展现我的才能,不让别人看不起,更主要的是想让爸爸有脸面,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两年后我升任了酒店副总经理,然后被委派负责星云湖主题公园的星云酒店的建造,接着我来到星云湖做星云酒店项目总监,这大半年来我有一半的时间住在这里。曹宇飞,对不起,你是我林夕这前半生最对不起的人,如果有什么让你伤心难过的,我向你抱歉。如果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想伤害你,不知道你信不信呢?”我的脸上挂着泪痕,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地将我回国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你怕我受伤害?”曹宇飞眉头一挑,很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个说辞,“林夕,我有时候想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冰冷而坚硬,冰山可以靠热情融化,石头如何融化?我一直想着,我只要坚持,一定能够感动你,一定能让你对我动心动情,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 我沉默不语,果然只有聊私事,曹宇飞才会变得话多一些,我是不是很自私,很卑鄙,直到现在我都在想利用他,这是在榨取他的剩余价值吗?万恶的源泉就是我了,什么时候我竟成了魔鬼,什么让我变成了这样。 曹宇飞见我脸上带着愧疚,默不作声,可怜巴巴的模样,以为自己的话语太过严厉,又于心不忍了,不忍再继续责怪。他放缓了语气,语调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变轻了,脸色微霁:“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是骗他?还是说真心话?是伤害他?还是给他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希望? 他等着我的答案,脸色不由得从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他沮丧地说道:“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喜欢吗?难道我有那么差劲吗?我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让你喜欢不起来呢?” 听着曹宇飞的话语,我的心如同被老虎钳子钳住在纹拧一般,痛彻心扉。 爱情这东西很奇怪,来了就来了,没有就是没有,哪有谁对谁错?哪有道理可言?我强忍心痛,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曹宇飞,你很好,你是我所有男性朋友中最好的,也是我最信任的,最依赖的朋友,是我不够好,是我的问题,和你无关。” “你什么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吗?你的心被别人占据了,所以没有空间再给我了是吗?”曹宇飞痛苦地说道。 他还是察觉了,对呀,他又不是白痴,与我一起这么多年,他怎么没有感觉,他隐约知道些什么,只不过,他不清楚我心底的人是谁,要是知道自己的情敌居然是女性,会不会惊掉下巴。这件事藏在我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这一辈子不会告诉任何人,除了哪天能够确定田心的心意,否则,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我最真实的情感。我对着曹宇飞再次撒谎了,且面不改色:“没有,我的心是空的,没有装过任何人。” 曹宇飞一听眼睛忽地一亮,可瞬间又暗淡了下去:“也就是说我在你心中从未占过一席之地了?” 我的脑海里有个人不停地敲打着我的头,骂骂咧咧道:林夕,你傻呀,你爸爸现在生死未卜,还在纪委处喝茶,这里有个可以决定你爸生死的人,他随便动动手指就可以帮你爸爸解决大问题,你怎么还在犹豫,快点答应他,等把爸爸救出来以后再说!我纠结着,不行,我不能伤害他,他是对我最好的朋友了,他拿真心待我,我无法回报,还要利用他的真心,我不能做魔鬼,我要做个好人。 你早已失去做好人的机会了,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你早已把曹宇飞的真心扔在泥土里践踏,不停地蹂躏,你早已成魔,何必在此装高贵呢!我脑海里两个小人你一言我一语,之后一言不合,扭成了一团,搅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曹宇飞眨巴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回音。 此时,手机却响了,正在发呆地我,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心免不了一抖,小叔?我找了他一天,他终于回复我了,是爸爸有消息了吗?我背过身去,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曹宇飞似乎看出我的表情以为我是接重要的电话便自动自觉地后退了两步,离我的距离远了一些。 电话那头传来小叔的声音:“林夕,你是不是找我了?不好意思,今天我一整天都在省里奔波,未免打扰,手机设置了,你是不是问你爸爸的事情?” “嗯。”曹宇飞在身边,我不敢表露太多。 电话那头传来小叔低沉的声音,看来不是好消息:“我们公司被人实名举报了,而且举报材料是直接送到国家审计署的。星云湖项目是省里的重点项目,所以国家审计署对此次举报非常重视,未通知省里面,直接就派了专案调查组下来,你爸作为公司实控人、董事长昨晚被叫去纪委谈话了。谈话的人是国家审计署专案组的人,我联系了省纪委,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现在我们一抹黑,具体举报内容,专案调查组成员,我一个也未打听到,在省里面耗了一整天什么信息都没捞到,他们滴水不漏哇。唉,这次事情可能不简单啊。” 听着小叔的话,我既庆幸老天爷把曹宇飞送到我面前,又愧疚终究还是要对不起他了,这种情况之下,我不得不挺身而出了,连小叔都束手无策,只有我才能救爸爸了。 “小叔,我知道了,您保重身体,其他的事情我来。”我轻声地低语道。 “你来?你怎么来?你回国才多久,你哪有关系和人脉啊?”电话那头传来满是疑惑的声音。 “小叔,我自有办法,您放心,等我的消息。”我继续压低了声音。 “真的?” “嗯,相信我。”我坚定地说道。 “好,那我这几天暂时不动,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挂断电话后,我稳了稳心神,拽紧了手机,瞬间做了个决定。我转过身,走到曹宇飞面前,眼神里充满了诚恳:“曹宇飞,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别样的存在,也许过去我把你当兄弟,当哥哥,可现在我想通了,这么多年从未遇见一个可以住进我心里的人,是不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才让我看不清我的心,是不是因为心里早已装了一个你,所以才无法让其他人进入,是不是早就动心了动情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我的心在抖,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林夕,你绝对不能退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或许,给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们可以试试看?” 曹宇飞第一时间是震惊,第二反应显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完全不去想我的这番变化是一通电话之后发生的,完全不去管我为什么突然间就想通了,在他心里、脑海里已被欢喜塞得满满的,他等我这些话等了很多年了,当我说出来,他已不在乎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原因了,他欢欣雀跃,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围着我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以一个大大的紧紧的拥抱回应了我的话。 我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眼泪却流满了他的肩头,他以为那是喜极而泣,可那是我愧疚的悔恨的泪水。 第20章 为父恋爱 我与曹宇飞相识十余年,我一直把他当成最要好的朋友、兄弟看待,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与他发展成恋人,曾想过能想得到的我与他最深的关系便是结拜兄妹了。 世事就是如此弄人,老天爷的爱好大概是喜欢看被他摆弄的凡人如何在他设置的牢笼里自救脱困。 在我刻意断掉与曹宇飞的联系时,不曾想我与他再相遇是什么情况,心狠如我,心硬如我,以为能够就此了断我们十余年的情分。没想到,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表面上我似做了主宰,但兜兜转转,仍旧逃脱不了老天爷的惩罚。可能老天爷看不过眼,我对待曹宇飞的冷淡,可能老天爷看不惯我的所作所为,可能老天爷心痛曹宇飞的付出,可能老天爷反对那违反人伦道德的爱情,他要我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我不断偏离,离经叛道,他是在拯救我吗?他是在以别样的方式逼我回到他设定的正道吗?惩罚我一个人就够了,为什么要把我的爸爸拖下水,为什么要以我的爸爸为诱饵,为什么要拿他来做代价?渺小如我,如何与世道轮回斗争?如何与权力大到掌控凡人生死的老天爷?妥协是我唯一的出路,不过这条路到底能否走通呢? 重逢后的那个夜里,曹宇飞将我送回了宿舍。 在去往宿舍的路上,他了解到我正在负责星云湖主题公园中星云酒店的建设,我知晓他要在雁江城待上一段时间直到星云湖项目的审计完成。其他的他避而不谈,我亦不能逼得太紧,免得适得其反。 爸爸的情况我需要时间消化,与曹宇飞的关系我需要时间梳理,意外的消息,突如其来的相逢,带着任务的接近,带着利用的心理与曹宇飞确立恋爱关系,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我完全没有考虑的时间,这一切又发生得太密集,一天之内,所有的事情就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定了下来,没有给我一点思考的空间。 目前,对我来说,曹宇飞是爸爸被举报的事情唯一的突破口,我只能抓住他牢牢不放手,因此,把他稳住是我首要做的事情,这一步迈出去,我不后悔,可能对他心存愧疚感让我有丝后悔,不过既然下了决心,做了决定,只有向前走,没有后退可言。 以我对曹宇飞的了解,公事他轻易间不会透露,探听爸爸被举报的事情也不能心急,必须从长计议。曹宇飞是爱我,可爱有多深,未可知,可能只是因青葱时期曾经喜欢,因为一直得不到而恋恋不忘,可能只是想填补内心曾经的空白,而且他会因为爱为我做到什么程度,亦未可知。谈恋爱是缓兵之计,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如果这次审计没有发现问题,举报的内容不属实,爸爸被放出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如果爸爸被举报的事情被坐实,那么爸爸很有可能面临指控,那是最坏的可能性,想到爸爸有坐牢的可能,我的心痛到窒息,感觉心跳有那么一刻停止了跳动,这个可能性,无论让我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不能让它变成现实,想到年过半百、丰神俊朗的爸爸去牢房里度过他的后半辈子,我闭紧了眼睛,泪流满面却无声,呼吸都成了痛。 如果曹宇飞成了爸爸的女婿,他会义无反顾地帮助爸爸吗? 曹宇飞愿意为了我抛掉他的信仰和信念吗? 那我又能为曹宇飞做到什么程度?我能够放下我的爱,与他在一起吗?我能给他想要的爱并陪他一生一世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做不到的事为什么去要求别人为你做到,你凭什么,林夕?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远,先从曹宇飞嘴里探听点实用的消息,再来看下一步怎么办。 第二天,我若无其事地出现在酒店的工地上,我眼睛旁黑黑的一圈显示我一夜未眠的事实,于蔓看到我时,面露惊讶之色:“小林总,今天您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我摇了摇头,回家去?回家干什么,和妈妈四目相对,不忍看到妈妈担忧的表情,更不忍看到妈妈为了在我面前故作轻松的样子,那样我心里更难受,还不如不去面对。 “我们的设计方案已经确定好了,这几天我们去准备材料,工地上只会进行一些零散的施工,您可以好好的休息两三天了,这恐怕也是最近这段时间唯一的休息时间了,接下来马上进入酒店主体部分施工的话,会更忙。”于蔓好心好意地劝我道。 我迎着风站在工地上,空洞的眼神望着远方,眼前所有的人和物都没有进入我的目视范围,思绪在空中飘荡,心是空的,脑海里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如同一个没有思想的稻草人站在此处。 于蔓看我的状态不对劲,吓了一跳,她拽了拽我的手臂,紧张地说道:“小林总,您没事?” 感觉到身旁有人拽我,我晃过神来,眼神迷离:“什么?” “您身体没有不舒服?”说着,于蔓把手伸过来,想摸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 我偏过头,躲开了她的手:“我没事,你别担心。” “林夕!”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于蔓转过身去,看到来人,满脸疑惑。 我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也转过身,笑道:“曹宇飞,你这个时间怎么来了?” “今天工作需要,领导要我们过来实地看看。”这时我才发觉曹宇飞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侧后方跟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平头小哥。 “哦,要不要安排人陪同你们?” “有你在,还要安排其他人吗?”曹宇飞揶揄道。 我恍然:“对,就由我陪同你们。” 曹宇飞满怀欣喜地走到我身边,准备与我一起并肩而行。 “小林总,要不我陪这两位客人逛逛?”于蔓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可能以为是我们酒店的投资商派来的监工,或者是我的普通朋友好奇过来瞧一瞧的。 “我来,你去忙你的事。” “可是您昨夜一整夜未休息好,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您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了,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啊,而且您刚刚的状态,我觉得您不适合再劳累了,您一定要休息了。”于蔓急了。 曹宇飞看向我,发觉我的脸色苍白,疲倦的黑眼圈环绕着我的眼睛,我的整体精神状态看上去能骗人,可经不起细看,得亏还年轻,有体育运动的底子,身体素质和体魄算同龄人中较为强壮的,但凡体质差一点确实受不了连熬通宵外加父亲的意外事件的打击,说不定早垮了。看清楚我的面色后,曹宇飞懊恼地说道:“林夕,是我的不对,刚刚没有注意到你的情况,你先回去休息,就让这位”他指了指站在我身边的于蔓,于蔓连忙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叫于蔓,是小林总的助理。” “好,就让这位于助理陪同我们走走就行了。”曹宇飞走到我面前,嘴唇凑近我的耳朵,耳语般,“待会儿我再来看你,可好?”声音温柔得让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我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苍白的脸立即有了血色,面颊发烫,面庞也变得娇嫩而妩媚。 于蔓与曹宇飞身后的那个平头小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二人,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于蔓,他只是普通客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感受到旁人的目光,我尴尬得不知所措。 于蔓难得看到我尴尬得如同小女生的样子,在她印象里,我应该是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好半天,她都没有回过神来,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庞,仿佛想把我这娇羞的表情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她又更想看清楚那个让我变得如此害羞的人的模样,她忽然觉得两只眼睛不够用,要多长几只就好,对方毕竟是异性,她可不能像看我似的盯着曹宇飞看,只得找着空档,想着法子,偷偷地匆匆地多瞟几眼。 曹宇飞见我羞涩了,他面带愉悦地笑容朝于蔓说道:“那就劳烦于小姐了。”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于蔓见状,忙点了点头:“好的,请二位跟我来,不知道你们想看什么区域呢?” 曹宇飞从我身旁走过,低着头轻声道:“快回去休息,别想太多,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事情远没有你想的简单,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放宽心,好好休息,待会儿我这边忙完了就去看你,我们中午一起用餐,好吗?” 听到曹宇飞的话语,我的心忽地敞亮了,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乖巧地点了点头,休息和吃饭,都是我轻易可以办到的,不是什么难事。待曹宇飞他们走远后,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思忖着刚才曹宇飞的那番话,他是为了安慰我才说的?还是他暗示我爸爸的事?远没有我想的简单,是说事情很复杂,爸爸没那么容易脱身?但又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是爸爸并没有牵涉太多?还是爸爸本身是没有问题呢?唉,只言片语,如何能凑出完整的故事,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够,也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糊,看不清看不远想不透,我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否则影响思考和判断。 我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尝试着什么都不想,强迫自己好好地睡上一觉,白天不太合适睡觉,刚开始怎么也睡不着,后面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直到曹宇飞来敲我的房门,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开门后,只见于蔓站在曹宇飞身旁,是来向我复命来的,于蔓见我休息过后,脸色似乎有所好转,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说道:“小林总,今天上午带着曹总和陈总在我们酒店工地附近转了一转。” “好的,辛苦了。”曹宇飞在身边,于蔓不好与我详细汇报,看她的眼色应当是有更多话想说,隐藏在眼底了,明面上只是回复我安排的工作任务。 于蔓汇报过后,便离开了。 曹宇飞走进了我的房间,自来熟地说道:“你不请我参观你的房间?” 我反手关上门,笑道:“有什么好参观的,就是一个工作的临时休息地,房间不大,也没来得及整理。”我一边清理沙发上又脏又乱的衣物,一边将沙发清理出一块可以坐的地方。 他就着我刚刚清理的地方坐了下来,环顾四周:“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办公的,休息的,休闲的,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 “大概五六个月,最近一段时间才天天住这里。之前要兼顾星悦酒店的事情,在这里与星悦酒店之间来回跑。不过,最近酒店主体楼栋快要开工了,许多材料、工人都马上会进场,未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可能要以这里为家了。”我走到台前为他准备喝的,“你是喝咖啡还是茶?” “我老早就想喝你亲手泡的咖啡了,之前你在英国时,你说你在咖啡馆里泡咖啡,我就想着能喝到你亲手泡的咖啡该是多么美好的事,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羡慕能够喝上你泡的咖啡的那些客人。”曹宇飞眉眼在脸上跳动。 “你喜欢喝浓的还是淡的?”我低着头在咖啡机前忙活着。 “我喜欢喝你泡的。”曹宇飞抿着嘴唇说道。 我在忙碌的手忽地顿了顿。这小子今天是吃错了药吗?什么肉麻说什么,怎么肉麻怎么来?要不是我和他认识多年,要不是我对他有一定了解,否则,他今天的表现特别符合登徒浪子这四个字。 曹宇飞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手上的动作,我脸上的红晕,他仿佛把逗我、撩我,让我尴尬,让我羞怯当成了乐趣,原来的他不这样啊?什么让他变了。 他那炙热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弄得我无所适从,我终是忍不住:“曹宇飞,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曹宇飞似没有想到我这个问题的目的,他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这几年没发生什么大事,最大的事就是考上了国家审计署,其他都是一些日常琐碎事,就是和普通人都差不多的。” “你没受过什么打击吗?”我一边调着咖啡,一边一本正经地问道。 “打击?”曹宇飞更纳闷了,满脸疑惑地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我觉得你肯定有。”我笃定地说道。 曹宇飞如我所说,捧着头认真地思考起来。我看到他的模样,心中暗道:嗯,这才是曹宇飞应有的样子嘛。 想了好一会儿,他端起我刚拿过的咖啡杯,小小地啜了一口,迷惑地说道:“我觉得最近几年我挺顺利的,没有受过什么打击呀,你为什么觉得我受了打击呢?” “我的咖啡泡的怎么样?”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好喝,他们说咖啡是苦的,我喝的却是甜的,香气扑鼻,醇香温暖,甜而不腻,厉害!”他又大大地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杯子,为我竖起了大拇指。 “你还说你没受过打击,如果没受过打击和教训,你这张嘴怎么会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曹宇飞微一怔愣,接着大笑道:“我也就在你面前会说话了,在别人面前我可是个闷葫芦。” 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从内心散发出的温柔宠溺的大大笑容。他是不是觉得我刚刚那句话在吃醋呢?我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我坐在曹宇飞对面,余光不时地瞟向他,想着如果他心情大好的话,会不会不小心透露一点消息给我呢?我该如何提问才显得不那么明显呢,既要隐藏自己的小心思,又要表现得不显山不露水,对平常坦坦荡荡的我来说,真心有难度。我犹豫了好久,踌躇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没有憋出来。 “我们去吃饭?”曹宇飞提议道。 “哦,好”我忙点头应道,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独处一室虽方便谈话,可又好像很尴尬,那种暧昧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我的心思全然放在爸爸的事上,一心想的也是如何从曹宇飞口中打探消息,但曹宇飞看向我的眼神却不甚纯净了,他俨然已把我当成他的女朋友,既然是女朋友,那总得做点该做的。 他忽然一起身,走向我,一把抱住我,嘴唇便凑近了过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给了我一个深深的不容拒绝的吻。 这算我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我身子忽地变得僵硬,下意识想推开他,但他把我箍在怀中紧紧的,舌头在我的嘴里不停地霸道地四处窜,追寻着我的舌头,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双手抵在胸前,就在忍不住想要用劲推开他时,脑海里出现了爸爸的面孔,憔悴而深沉的面容,我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双手放了下来,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任其为所欲为。 过了一会儿,曹宇飞松开了我,他看着我变得红润的嘴唇,发自内心地笑道:“对不起,今天我有些冲动,但是这个吻我想了好多年了。” 我手足无措道:“这是我的初吻。” 曹宇飞眼睛闪的发亮,勉强压抑着即将欣喜若狂的表情,带着激动的心情,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是为了留给我吗?” 我一时无语,是的吗?不是,不知道为谁而留,巧好曹宇飞是那个幸运儿。 曹宇飞心满意足地看着我羞涩的脸庞,把刚才我不太配合的不快感抛诸脑后,我已经给出了解释,是初次,所以业务不熟练,在他心里剩下的便只有充满整个心扉的甜蜜感。 第21章 真相明了 爸爸已被叫去谈话五天了,仍然没有传出消息。小叔在集团主持工作,只告知集团的高层们爸爸与我妈出去旅游了,太久没有休息了,想放松一下,要半个月以后回来,尽管大家开始有一点点纳闷,董事长这么多年不曾休假,怎么会在星云湖项目启动后这么关键的时期选择休假,不管转念一想,董事长的弟弟主持工作,他的女儿全权负责酒店项目,整个项目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可能董事长筹备期间太辛苦太疲惫,基于这些原因才想放自己的假。 我远在雁江,心急如焚,向小叔承诺了爸爸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可是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小叔来过电话问过一两次情况,他想搞清楚我从哪里来的信心和渠道可以搞定爸爸的事,他现在都一筹莫展,想在我这里搞清楚让他心里有个底。我不想走漏了风声,万一把曹宇飞卖了怎么办,即使曹宇飞最后没有帮上忙,或者帮不上忙,我也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存在,这件事,这个人只能我自己知道。身边的于蔓见过曹宇飞,可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因此,在小叔那里我是一句口风未露,只安抚小叔说快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出来了,事情快查清楚了等等去搪塞他,作为商场老手和跟着我爸干了二十几年的人,怎么可能被我这个小丫头忽悠,虽然表面上表示相信理解,内心是持怀疑态度的,但因为我们是父女关系,无论如何女儿不会害爸爸,所以他选择了继续让我参与和负责此事,他倒是时不时与我说一些他打听到的边角料消息,因为不敢大张旗鼓地打听,所以消息来源不明,消息准确性不高,有的是道听途说,有的是纯凭自己的猜测,还有的是说完以后就不负责了,信息不全亦无效,对我们的帮助微乎其微。 我心中明白重要的突破口还是在曹宇飞处。 自五天前曹宇飞前来酒店项目工地看了一圈后,便再未到工地上来,倒是天天晚上与我见面,约我吃饭,不过,用过晚餐,又把我送回宿舍他再回去。这几天对我也是规规矩矩,没有那日的冲动行为和孟浪举动了。 我犹豫了五天,憋足了五天,决定今日无论如何要向他问清楚爸爸的事情了,不管他觉得我和他在一起是有目的也好,还是让他为难也好,否则再这么拖下去,时间越长越对爸爸不利,最关键的是爸爸到底因何事情被传唤,事情发展了什么进度,纪委或者审计查到哪一步了,我们都没摸清楚,想有所动作都无法动,太被动了,被动就会挨打。 我放下筷子,坐正身体,看向正在和我说着话的曹宇飞,眼神诚挚,语气温柔得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从我嘴巴里说出来的:“宇飞。” 曹宇飞忽地停止了讲话,看着我,一头雾水:“怎么了?” “你想过和我结婚吗?”我问的认真。 曹宇飞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我不是玩弄感情的人。” “你的意思,我们会结婚吗?”我又追问道。 曹宇飞笑了,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这件事不取决于你吗?” 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结婚这件事由女孩主动提出来的应该少之又少,不过我从来就不走寻常路,喜剑走偏锋,更何况,现在涉及的是爸爸的事,什么矜持,什么爱情,什么感觉,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这辈子可以将就着和曹宇飞过,之前怕伤害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时不我待。 “我们结婚。” 曹宇飞显然被我的话震撼住了,他呆呆地盯着我,脸上写满了震惊,瞳孔放大了好几倍,仿佛不敢置信,他慢慢地重复道:“你是说我们结婚?” “是。”我点头答道。 “你真的是说我们结婚?”曹宇飞再次确认。 “嗯。” 曹宇飞高兴得跳了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他大踏步走到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牵着我在餐厅里走了一圈,走到别人的餐桌旁:“我要结婚了,这是我未来的老婆。” 旁人微笑着送上祝福:“恭喜。” 他又拦着服务员:“我要结婚了,这是我未婚妻。” “恭喜您!” 他在餐厅里逢人就说,他想告知全世界,他想向全世界宣布:林夕即将成为我的老婆! 我表面上开心地笑着,心底却在滴血,我很可耻,对曹宇飞很残忍,我要继续伤害他吗?如果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不可能再回头了,我的心中有个声音在提醒我。我看着身边开心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沉浸在欣喜之中的曹宇飞,我无法说不,无法喊停,这就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了,继续向前走,也许结果没有那么坏呢?结婚以后,我好好地对他,诚心诚意地和他过日子,给他我的所有,以弥补我对他的伤害,用我后半生的陪伴来弥补我结婚的真实目的,用我自己弥补我无法给的爱,够诚意吗? 我们在餐厅绕行一周,收获了餐厅里所有人羡慕的目光与祝福后,坐回了餐桌,曹宇飞情绪依然激动,心情依旧雀跃,好半天都无法平复,他拉着我的手不愿放下,他盯着我的面庞不愿移开视线,他的笑容璀璨得好似天上的太阳,他的眉眼弯成了一条缝宛如天上的月亮,满面容光焕发如同天上的星星。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自己都绝望了,久到自己都放弃了。林夕,他的初恋,在懵懂时期就爱上的人,直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依然难以忘怀,以至于让他无法开展与别人的恋情,无法再去爱上一个人。他错过了大学校园的恋爱黄金期,错过了好几个窈窕淑女,错过了父母、长辈们介绍的高官们的女儿,错过了朋友的朋友,兄弟的妹妹,错过了那些他们说他以后再也无法遇到的优秀的女子。他不明白为何对林夕感觉如此独特,不明白为何林夕在他心里是那么特别的存在,特别到他看不上任何女人,看到其他的女人他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总不由自主地与林夕对比,总觉得她们与林夕差距甚远。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很困惑,长时间以来都是他单恋一枝花,这枝花从未给予他任何希望的言语与举动,这枝花从未表现出对他和其他男生有什么特别的不同,更不要说所谓的“爱”了。到底是什么支撑他这么久,长达十二年的单恋,他却甘之如饴,即使她断绝了和他的往来,即使他天天和自己说要重新开始,重新寻找爱情,他努力过,改变过,尝试着打开心怀去接受过,但一切又回到原点,做的全是无用功,心心念念全是她,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回眸一笑,她的带点婴儿肥的娃娃脸,她丰满颀长的背影,甚至她在足球场上英姿飒爽的身影亦让他难以忘怀,为什么十几年前的回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爱而不得是遗憾,这个遗憾他曾经以为要伴随他一生了,这份爱他以为注定要带入坟墓了,就在他万念俱灰、心灰意冷的时候,老天爷却又重新给了他希望。月老终于不再迷糊,他总算开始行动,把他们之间的红线绑在了一起,所以让他们相遇,相恋,到结婚,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他在短短几天走完了别人几年要走的路,不过,这一切也并非不合情理,毕竟他们已相识十余年,彼此之间非常熟悉和了解,他们不需要花时间再去了解对方的家世、脾性与喜好了,所以他们在几天之内走完整套男女之间的流程亦是无可厚非。 曹宇飞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咧着嘴傻傻地笑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拉着我的手不放。 我想把手扯出来,却无法动弹,他拽得太紧,仿佛害怕松开就再也牵不到。 我无奈地说道:“宇飞,我的手痛了。” 曹宇飞一听忙松了松手,这才回过神来,与我商量道:“结婚的话,我们在哪里摆酒比较好?” 我看曹宇飞提到了正题,心里便想着如何引导他说到我爸爸的话题上来。“我们刚刚决定,结婚这件事虽然是我们两人的事,但是还是要双方父母见上一面,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对,你提醒的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是我们两家人的事,我立即就要我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联系,让他们来一趟常齐提亲。” 我面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皱着眉头犹豫道:“可是……”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曹宇飞见我的表情,心一紧,急忙问道。 “家中只有我妈一人,爸爸自从被省纪委叫去,这几天都没有回家,现在不知什么情况。伯伯伯母来了,我怕我妈一个人招待不周,无法应付呀。” 曹宇飞微微一沉吟,看了我半晌,深吸一口气后,移动了一下椅子,搬到我的旁边来,凑到面前,小声地说道:“叔叔这件事,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很复杂,但问题不大吗?其实几个月前,我们审计署就收到了实名举报信,主要举报内容是针对林氏集团和星云湖项目工程的问题,这个项目是常齐重点项目,省里面很重视,国家也担心,其实就算没有这封举报信,审计署也准备派人来陇州省驻行使监督职责,原本监督是三处的事,结果举报信是我们处收到的,所以,就由我们处来处理举报和行使监督了。我们收到举报信后已经向省里面要过一些资料看过,也向举报人核实过一些情况,我们处长开了好几次会,感觉信息都不全面,我们接触的都是表面的东西,从省里的资料和集团提供的财务报表来看,我们初步判定问题不大,但举报人信誓旦旦说这里面猫腻很深,要现场调查才能看出端倪。我们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在约谈叔叔的前一周我们分成两组人,一组在省政府,一组在雁江星云湖项目工地。你碰到我那天,正好我们来了一周,我负责这边的现场调查、走访,说实话,这么大一个项目,牵涉的人这么多,资金这么庞大,这下面的人要干干净净的,很难,难保有些人被利益熏心,出卖良心,但是我们也是尊重事实的原则,问题出在谁身上就查谁。叔叔是集团董事长,被谈话是肯定的,很多集团内部事务、架构、项目经理人以及集团内部的一些人事情况、财务状况等,他应该是比较熟悉的,更何况他是主要负责人,集团有事、项目有事,首先就会找他。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叔叔被牵连的可能性不大,现在项目刚启动,许多人员未到位,许多钱也未到位,这个时候查出来的问题都不大,我认为叔叔最多负管理责任。而这个举报人,我们感觉也是有他自己不纯的目的,也许因怨、愤恨、不满或者被其他敌对企业买通等都有可能,他心急了点,如果项目过半来举报不是更好吗?到那时,可能暴露的问题会更多啊,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如此心急。我觉得这个举报人坏心办了好事,歪打正着了,星云湖项目是个庞大的项目,涉及的人员、财团、层层领导,小到星云湖街道,大到陇州省政府,这一层层的,隔着多少个领导,多少层关系,多少隐蔽的利益链,叔叔可能项目启动后会忧心不已如何处理这些关系,有了这封举报信,反而帮了他一个忙,我们审计署长期派驻直至项目完工,对项目来说、对集团来说、对政府来说、对人民来说都是有利无弊,尤其对叔叔来说,国家审计署的人在这里,这些关系会收敛点,这些人会谨慎点,给叔叔的压力自然就会小很多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和小叔之前担忧得吃不香睡不着,竟是杞人忧天,估计爸爸在纪委那边比我们还吃得好睡得香,难为我们这些在外面的人急得直跳脚。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一顺气,浊气待了太久,胸口闷得发慌了,听到如此让人舒心的消息,胸口畅快多了。 “但是……”曹宇飞突然话头一转,我心又揪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的嘴唇,不知道他后面会说出什么让我无法承受的话来。 “我现在负责叔叔的审计工作,如果我们结婚的话就是他的女婿了,我们之间是关联人了,我得避嫌。可是我要是避嫌的话,我就得回北京,不能在常齐常驻,那我不就见不到你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担心我的爸爸,他却担心他再也见不到我。再说这几天,他明知道这些情况也不和我说,害得我的心忽上忽下,忐忑不安,每天用餐味同嚼蜡,食不下咽,每晚殚精竭虑、辗转难眠。我心中不免生气,得知爸爸的情况后,我的心已情不自禁放松下来,什么情绪都不再隐藏,而是肆无忌惮地表现在了脸上,我噘着嘴,皱着眉,盯着曹宇飞。 把曹宇飞好一顿吓,连问几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什么事惹了你?是担心我们会分开吗?” 听到他最后一句的问话,我啼笑皆非,又忍不住笑了,他脑回路真的与众不同,我明明是生气,又不是担心,怎么被他绕到担心我们分开呢。 曹宇飞微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生气最长不超过三秒钟。” “所以你就把我拿捏得死死的吗?所以你就可以故意来气我吗?”我忍不住责怪起来。 “不敢不敢,我怎么敢气我未来的老婆啊,不怕我打光棍一辈子啊,老婆是拿来疼的,可不是拿来气的。”曹宇飞连忙摆了摆手,然后一把抱住我的肩膀,往他怀里带了带,在耳边轻声说道,“我还不是想着要和你分开心中万般不舍吗,我这么想的,我先回去给领导汇报一下这个情况,看我们领导怎么建议的,说不定领导听到我这个事,提前把叔叔送回家了呢!” “真的吗?”我欣喜地抬起了头望着他。他正俯着头与我说话,我突如其来的抬头,两人鼻尖碰到了鼻尖,呼吸缠绕在一起,他咽了咽口水终是没有忍住,嘴唇毫不费劲地覆盖着我的嘴唇,然后紧紧地包住,容不得我再说话,又是好一顿用尽力气的吻,当我呼吸感觉不畅的时候,他才依依不舍、意犹未尽地松开,“嗒嗒”了一下嘴唇:“真甜。” 就在我瞪眼抬手要发作之时,曹宇飞眉飞色舞骄傲地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审计署为了我的个人问题已经担忧了好几年了,现在我总算有人要了,这个现在是我们署的头等大事。” 真的?我看着面前这个说着大话,脸不红心不跳的人,说着情话,信手拈来的人,怎么与中学的曹宇飞不太相似了,是原来的他隐藏得太深,还是原来的我对他太不上心,了解不够,还是这几年被社会磨砺变成这样的呢? 曹宇飞看着我怀疑的表情,好笑道:“叔叔这件事,你就放一万个心,他是我的未来老丈人,我肯定会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的,不论是老丈人,还是我们结婚的事,你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有我呢!” 看到他信心满满,我的心头大石总算缓缓放下,不过,在爸爸没有回家之前,我的心始终无法真正轻松和解脱,依然牵挂。 第22章 意外身亡 如此心神不宁、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三、四日。 这几日,我一边忙着酒店项目事宜,一边担忧着曹宇飞与爸爸的情况。当前一两天我给曹宇飞去了两三次电话,显示手机无法接通时,我便不再主动和曹宇飞联系了,明白他一定是手机不在身旁或者不便接听电话,于是,不得已只能静静地等着他传来消息。 等待的时间煎熬而焦灼,却又不得不等。等待的同时又有了期待,天天在心里无数次祈祷他们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三、四天过去了,仍未有消息传来,不论是爸爸那边还是曹宇飞这边,心中免不了日渐焦急与忧心,这几日时常在半夜中惊醒,时常夜不能寐,时常睁着眼过一夜。 此刻,我正在宿舍的办公桌前处理一大堆文件时,手机又响了起来,刚挂断电话不到三秒钟,文件看了不到一行字。 我抬起手揉搓了一下胀痛的额头和耳后根,希望让疲累的大脑与因接听电话而麻木酸软的耳朵症状能够稍微缓解一下。 酒店项目的筹备工作已进入到最后时期,材料与工人陆陆续续到位,再过一周左右即可以全面启动酒店主体的建设工程了。因此在这准备工作最后的冲刺时期,我的电话量是平日的三、四倍,每天被各种繁琐的事情缠身,有的要帮助协调设计方与材料供应商之间的关系,有的要协调酒店项目分部与星云湖项目、集团总部财务之间的关系,有的要处理各项目经理与工程主管、设计主管之间的人际问题、矛盾等等,烦不胜烦。每天接电话接到手软,听到耳麻,我都快变成职业的接线员了。然而这么庞大的接听量里却没有我最想要看到的电话号码。每天拿起手机都无比期待,那个熟悉的号码会显示,可每次都是失望、失落从而进一步影响晚上失眠,每日如此这般反反复复,期盼、期待、灰心、沮丧,心被折磨得体无完肤,憔悴不已。 因此当手机再次响起之时,我却不急着接听,不用想肯定又是要我解决问题或者处理矛盾的。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眼睛瞟到了来电号码,一时震惊,立马坐正了身体,心狂跳不已,从未这样期待过这个号码的到来!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地接通了电话,声音激动得发颤:“喂?” “林夕。”是曹宇飞的声音。是他正常语气的声音,我的眼泪此时却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流下。听到他熟悉的声音,至少他是安全的,万幸,还好,我的良心稍安。 电话那头没有听到我的声音,继续唤道:“林夕?” 我随手胡乱地擦拭了脸上的眼泪:“我在,我在,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按照流程首先我要被谈话,再交出自己负责的事情,然后向领导说明、解释一下情况,最后还要和同事交接工作,所以有点忙。手机要上交,手机刚到我手上,我就马上给你来电话,向你报平安。”那边传来轻松的声音,好似在讲述一件普通的工作流程一般。 我了解他,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说明这件事的困难程度,尤其是对我,从不对我传导压力。 “只要你平安就好,要不然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我的泪水又流了下来,我不是一个爱哭的女生啊,今天是怎么了,眼泪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外跑。 曹宇飞温和地说道:“傻瓜,关你什么事,放心,我说过我们领导是明事理的人,凡事讲道理、看事实、提证据,再说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不过,我马上要回北京了,工作我已交接给同事了。我回北京第一时间就叫我爸爸妈妈来常齐向叔叔阿姨提亲,你安心在家等着。” “你都安排好了吗?那我爸他”我忍不住问道。 曹宇飞不紧不慢地说道:“叔叔不出意外今天下午就会回家,如果你现在从雁江出发,估计你到家的时候他也回了。”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立即站了起来,一边拿车钥匙,一边疾步往外走去,恨不得马上就能飞到家! 电话那头传来曹宇飞爽朗的笑声:“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你回程注意安全,你是自己开车还是有司机送你啊?” “我自己开车回来。嗯,放心,那你呢?什么时候去北京?”我不由地关心问道。 “我订了明天的机票,今天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叔叔出来,我才安心回去。总算幸不辱命。”曹宇飞的声音如释重负还透着一些疲倦。 这几天他累坏了,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肯定不简单不容易不轻松,千恩万谢无论多少句感谢都无法偿还这份厚重的恩情。曹宇飞,他也是一个良配! 我温柔地说道:“宇飞,祝你明天一路平安,我在常齐等你。” “嗯,等着我。”曹宇飞满足的声音,开心地挂断了电话。这几日不眠不休,没日没夜都是值得的! 半个月来累积的压力突然在一瞬间全部卸下来,这种轻松而快乐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一身轻的我开着车行驶在回常齐的高速公路上,车上放着轻音乐,我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轻声哼了起来。 连日来的疲惫不堪仿佛在一刹那之间抛向了九霄云外,自接到曹宇飞的电话,自听到父亲马上能够回家的消息,我就感觉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反而充满了力量,精神抖擞,这股力量足够支撑我驱车四个小时往家赶。我脚踩油门,一心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这多日的忧心如焚,思虑过甚,为的就是想回家看到爸爸妈妈一切安好。最近害怕妈妈担忧不敢与她通话,多想回家听听她的声音,看到她美丽快乐的笑容,我抬眼看了看时间,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我就能看到我那丰神俊朗的爸爸,优雅知性的妈妈了。 “膨”一声巨大的响声传来,我的耳旁仿佛发生了爆炸声,巨大的惯性推动着我的车快速地不受控制地往前冲,没有任何缓冲地以百码每小时的速度冲撞到了前面的半挂车。一切发生在几秒之内,车子在瞬间被肢解,车子里的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可是不知为何撞击之后我竟没有痛感,没有感觉。更神奇的是,我在被撞的那一刻似乎逃离了车子,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事故发生地旁边看着眼前的境况。 当我看到现场一片混乱,四处散落着各种碎片和零部件时,心中只有万幸,幸亏我逃出来了。这车祸现场除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我想不到其他词语了,这是我第一次亲历高速路上的车祸现场,没想到竟如此惨烈。一辆拖满了货物的大卡车撞上了我的车,应是判它追尾全责了,我的车车头撞到了前面半挂车的下方,被两辆大车挤压的完全变了形,车身全毁,我拍了拍胸口,不禁安慰自己,幸亏幸亏啊,否则已被夹成肉饼了,咦,这感觉好奇怪?怎么拍胸口拍了个空,好似拍了空气?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透明,我是谁?我慌了,下意识去看后面的货车,货车的车头已撞瘪,前排玻璃被人的身体冲碎,货车司机被甩在了不远处的路旁。第一辆半挂车的司机跌跌撞撞地下了车,看到这惊人的一幕,慌忙跑去一会儿看看那个货车司机,一会儿又到我的车子旁边准备开门救人。他奋力地去开车门,可车门已被挤压变了形,没有特殊的工具靠人力完全不可能打开。我跟着向前凑去,只见车里的我,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下半身卡在车的座位与方向盘之间,这还能救出来吗?即使救出来了,腿也废了,看到如此场景,我竟然希望自己不要被救活,救活了,腿废了,我不要下半生坐轮椅,这种痛苦我难以承受。 之后,交警来了,消防员来了,救护车来了,消防员用大钳子把车门打开,把方向盘卸掉才把我抬了出来,交警拖走了车。我和货车司机都被抬上了担架,并排放在了救护车上。当我看到我的身体被抬上救护车那一刻,我真想和医生建议说,放弃,这个女孩别救了,下半身已分不清血和肉。货车司机躺在那里也是一副毫无人气的样子。 “唉,他们还这么年轻。”我坐在一旁听着医生小声嘟囔着。 两个救护员也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又是两条年轻的生命。” 听他们的口气,两个都救不活了。 两条鲜活的生命正在流逝。 我忍不住看了看躺在我身边那个肇事者的模样,一个与我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浓眉如月,睫毛深而密,鼻梁硬挺,嘴唇极薄棱角分明,皮肤偏黑却不显粗糙,脸庞上尽是刮痕与碎玻璃扎印,正常的话,他应该是货车司机里面最帅的。表面上来看,他的伤比我轻许多,而且从面容上看不出他受了重伤。不过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出了车头的挡风玻璃,估计伤的是内脏,五脏六腑都被甩得错了位了。我盯着他,不知为何,对他这张面容,我竟生不出恨意。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死于意外,怎么也想不到年仅二十四岁的我就香消玉殒了,死法还这么惨烈。我想到了爸爸妈妈,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啊,如今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该多么伤心欲绝?他们的养育之恩,还没有机会报答,只等来世再报。 我想到了田心,还没大声说过爱,就已经天人永隔,终究我们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以后不知还会不会想起你有个朋友叫林夕? 我想到了曹宇飞,已经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几天之内上天把我送给你却又无情地把我带走,他对你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不知你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我终究还是不属于你,希望下辈子,我能成为你的新娘,弥补这一世我对你的亏欠,实现这一生我对你的承诺,补偿这一辈子我对你的愧疚。 那现在的我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为什么我的灵魂还能在这人世间漂浮,是英年早逝老天不忍吗?还是我有什么强烈的心愿未了,老天让我再多待几天?还是,死法过于悲惨,所以老天给我自己一个选择投胎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先去医院送我的身体最后一程,我怕孤单。 我看向车窗外,旁边疾驰而过的车辆,影影绰绰的树木掠过,这些我还有机会看到吗?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世界在与我招手,是在欢送我离去吗? 我看到两人分别推入了急救室后,我便紧紧地陪伴在我的身体旁边,我知道表面上的我坚强自立,其实是一个害怕孤单寂寞的女孩,如今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躺在这冰冷的手术室里,身边没有人陪伴,她会胆怯,她会怕冷,她会紧张,就让我来送自己生命里的最后一程,至少有人陪伴,不至于那么凄凉。 我淡定地看着手术台上的我,医生正忙碌着拿钳子,拿手术刀,旁边的护士在给他擦第五次汗的时候,“嘀————”旁边的仪器发出一声尖锐的刺耳的绵长不绝的响声,医生沉沉地说道:“上除颤仪。” 两个机器在我的心脏两侧进行电击,看着我的身体随着电击上下抖动,我的心愈加紧张,我一直以为我不在乎了,原来亲眼看见自己的生命消逝,那种空洞的无力感如此强烈。 \"加压。\"医生继续吩咐道。 \"加到最大!\"“嘀”声不断,持续着。 过了好一会儿后,医生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宣布道:\"下午四点三十九分,患者林夕脑死亡。\" 瞬间,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吸走,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23章 重获新生 “以礼,以礼?”隐约听到耳旁有人叫唤。 我的意识被这一声声不厌其烦地叫唤声一点点拉回来,我仿佛站在一片漆黑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四周的环境。平日我自恃视力超群,无论多么黑的暗夜,我都能看清一点身边的物品,此时,我竭力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向四处张望,想看清周边的东西,却仍然一无所获,直到眼睛睁得疲累了、酸涩了,眼泪都忍不住流出来了,我才放弃,重新闭上了眼。 “医生!医生!他流泪了,他流泪了!医生快来啊!”有人欣喜若狂地向外一边跑去一边召唤。 医生走了进来,检查了一番。 我感觉有人在翻我的眼皮,一股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向我的眼睛,我的瞳孔忍不住抖动了一下,却感到眼前一片白雾茫茫还是什么都没看清。 医生满意地说道:“病人的眼睛对光亮开始有反应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儿子醒了吗?”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急切的声音。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回答道:“还不好判断,有可能是病人的条件反射,也有可能是他的瞳孔萎缩,当然很有可能是大脑有了意识,在苏醒的准备期间了。” 老人听得一头雾水,刚刚燃起的希望仿若被一盆冷水从头灌到脚,浑身冷得打颤,声音不由得也变得冷硬而失落:“那我儿子是会醒还是不会醒?” 医生看到老人失望的表情,不忍心打击他,可又不想给他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一个月过去了,他的儿子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这样的场景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手指无意识地颤抖,身体有些微条件反射的反应,肌肉凭着记忆偶尔发生抖动,就连嘴唇稍微动一下,老人都把这视为儿子即将醒来的征兆。医生保持着沉默。 “凌叔叔,以礼哥是有了反应吗?”这时,一位姑娘提着保温饭盒进来,看到还不到查房的时间却出现在病房的医生,一时间激动不已,她赶忙将饭盒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紧张地看向医生。 这位听说是病人的女友,现如今能够不离不弃地帮忙照顾一个不知何时会醒的病中之人,又能无怨无悔地陪伴和照顾男朋友的两位老父母,这样的女孩也算是世间少有了,一个月过去了,她心志坚强、信念坚定,始终相信她的男友会醒。即使不醒,她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就这么照顾她一辈子。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哇!医生在心中感慨,他一抬眸便见两位表情满是期待的看着他,这种时刻,他如何说得出让他们失望的话。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他的瞳孔对光有了反应。”这么说也是实话实说,没有给他们希望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医生不好当啊。 姑娘一听,喜不自禁,走到病床前,凑到病人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紧闭的双眼,轻声地说道:“以礼哥,我知道你一定会醒的,一定会,你舍不得抛下你的爸爸妈妈,你更舍不得抛下我,对?你答应过我,要用你的大货车带我去云南看香格里拉雪山,带我去新疆的喀拉斯湖,带我去内蒙古呼伦贝尔大草原,看遍中国美丽的山川湖泊,踏遍中国的大好河山,尝尽世间的美味佳肴。我一直等着,期待着,你可不能食言,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抹不去忘不掉,你不要想着装睡来逃避你的诺言,我会看穿你的,我有办法的。”她说着说着,情不自禁掉下了泪水,那一滴滴大大的、圆圆的泪珠如断了线似的落下,“嗒嗒”地滴在了病人的脸颊上。 我静静地听着耳旁的话语,为女生的深情话语而感动,又是一个痴情女啊,耐心地等待着、盼望着情郎苏醒,感天动地的爱情在我身旁发生,叫我如何不为之感动。可是这个幸运又不幸的情郎是谁呢?一定不会是我,我可是正儿八经、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奇怪的是,她的话语为何如此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呢?仿佛就在我耳旁倾诉。更奇怪的是,我的脸颊感觉到有由滚烫到冰凉直到摔落耳蜗的水珠滑过,还有顺着面颊滑落至脖颈处沁心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顿感毛骨悚然,这不是我的泪水,那是谁的?该不会是女生的,那她真的是对我流泪吗?这种想法让我大脑“轰”地一下炸开,仿若脑子里安放了一个定时炸弹,等着在这一刻启动爆炸,紧接着,我猛地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看着眼前流泪的女生。 正在流着泪的她被我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她懵圈了一瞬,不过立即反应过来,扯过站在一旁的医生的袖子,兴奋道:“医生,他是不是醒了。” 医生忙凑近了看,把我的眼珠再次翻来翻去,照来照去,然后召唤了护士进来,又连忙将老人和女孩送出了病房,关上了门,对我好一顿检查。过了好些时候,他确认我是真的醒来后,才与我说话:“你能发声吗?” “啊?”我的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声音,我不禁震惊了,这是我的声音吗? “你能记起自己是谁吗?”医生再次轻声地提问。 我不敢回答,我记得我叫“林夕”,可是林夕不是已被宣布脑死亡了吗,我要是说我叫林夕,会不会被人当神经病关起来,或者大白天见了鬼。 “你是不记得了吗?”医生似怕吓到我,声音轻柔。 我摇了摇头。先装失忆,我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别说我是谁,连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了,刚刚不是耳旁一直有人叫“以礼哥”吗? “你能记起一些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说吗?”医生仍然坚持地引导我,他想确定我的病情和我的恢复程度。 我依旧摇了摇头。我都能想起来,不过那是林夕的记忆,不是现在这具身体的,和谁说?和谁都说不清,只会把我当怪物抓起来,甚至被抓到实验室解剖为科学、为人类而献身,我可没那么傻,我准备装失忆到底,不对不是装失忆,是真失忆,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全然没有。 医生看了看我,然后又缓缓地说道:“你一个月以前出了车祸,伤情严重,你是被巨大的冲击力从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甩出去的,五脏六腑俱有损伤,最终还是拯救回来,不过此后你便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到今天,你竟然醒来了。”医生脸上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停顿了一会儿后,又继续说道,“按照你那种车祸程度,能就回一条命都堪称医学奇迹,现在,时间过一个月,你就醒了,这恐怕是发生在你身上第二个医学奇迹了。” 医生不待我说话,又开了口,表情显得比之前活跃和激动许多:“凌以礼,我会向院方汇报你的情况,接下来,院方可能会安排一个针对你的专家会诊,大家从你身上去研究探讨一些针对内脏修复、植物人苏醒等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从而将这些治疗方案及经验普及到广大的患者身上,造福更多人。你同意吗?” 这个医生平生可能一次性没有说过这么多话,我见他说完这些话以后,面庞绯红,眼睛发光,嘴唇被口水湿润得发亮。 凌以礼?哦,现在这具身体原来叫凌以礼。我心中了然,咦,等等,他刚才说这具身体一个月前出了车祸?是从前挡风玻璃甩出去的,这一幕为何似曾相识呢?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场车祸的现场?可是,我这一辈子,哦不,我上一辈子唯一亲历的车祸现场不就是导致我死亡的那一次吗?被甩出车外的,不就是撞我的那个货车司机吗?难道我重生到了把我撞死的货车司机身上了吗?不会!老天爷不会开这种国际玩笑!怎么可能!怎么会让我重生到我的仇人,不对是杀己仇人的身上,杀父仇人不共戴天,请问杀己仇人,该如何报仇?这是什么逻辑?这是什么天道轮回?我上一辈子是做了多少坏事,欠了多少人的恩情,犯下了多少不被天地共容的罪责,将我的灵魂投掷到这个撞死我的人的身上,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却又给了我无法生存下去的未来,我该如何面对我自己?我又该如何面对我上辈子的家人、亲人、朋友?他们恨着现在的我,我却要代替这具害死我的人的身体去赎罪?我不敢想象,怎么做?做得到吗?这是在考验我的强大意志力,强大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能力吗,老天相信我有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吗? 医生看到我脸上显露出丰富多彩的表情,一会儿悲,一会儿恨,一会儿愁,一会儿郁,以为我是不同意自己成为医学的实验品,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不应该在你刚醒来就对你说这些,要不你先好好休息几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沉浸在无法接受这具身体的意识里,对医生的话,听而不闻,毫无反应。 医生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对于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来说过分了些,便不再言语带着护士先行离开了,出病房前,回头依依不舍地望了我一眼,轻微地摇了摇头,似乎为失去一个我这么优秀的在我身上发生了两次医学奇迹的患者而可惜,转身那一刻,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而决然,一定不能失去这个医学奇迹,一定要想尽办法让他配合,我能见证他创造医学史上的奇迹,这件事我也一定可以让他答应! 当医生走出病房,老人和女生迎了上来,一脸急切地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面带微笑:“凌以礼已清醒,初步检查身体状况还行。”他忽地收敛笑容,话锋一转,略带可惜的表情说道,“不过,他因为车祸大脑细胞受损,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老人和女生不禁紧张急促地问道:“什么后遗症,会影响生活吗?” “他失忆了,失忆程度还比较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而且好像有点抗拒现在的自己,大脑是人体中最复杂的构造,很多问题无法解释,我建议以后定期复查,以免造成其他后遗症。” “哦。”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相对于其他的症状表现来说,失忆算是可以接受的了,至少不会影响他日后的生活,开始还怕伤了大脑是变傻了,以后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那可是家庭一生的负担。人就是如此,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期盼,人遇祸事只希望他能活下来其他的都不想,当昏迷不醒又只希望他不要一辈子睡在床上成为植物人,现在人醒了有了更大的愿望,希望他能够身体健健康康。 “我们要怎样帮助他恢复记忆呢?”女生微皱眉头问道。 “首先要看他愿不愿意配合你们恢复记忆,其次,多带他去你们熟悉的地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见见熟悉的人,做一些你们曾经做过刻骨铭心的事情,通过这些看能不能刺激他,说不定能够想起一些事情或者全部想起,这些都有可能。不过,需要病人家属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去坚持。也许到最后,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他的前半生对他来说是空白一片,你们也要理解他,给他足够的信心和安全感。至少不能让他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医生难得的说了一长串话,为了这个医学奇迹他尽全力了,想到这个医学奇迹,医生决定再多说两句:“这方面我其实不是专业的,我们医院有脑科方面的专家,我觉得你们有需求的话可以看看他、听听他的建议和治疗方法。” 此时,老人面露难色,眉头紧皱:“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允许,以礼这次车祸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为了给他治病,唯一的房子我们都卖了,后续的复查,专家检查什么的我们无力承担了,谢谢黄医生的推荐,这段时间也辛苦您了。” 原来是考虑钱的事情,我要把握住这个时机。黄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样,我去向院方申请一下,如果病人愿意配合我们的医疗研究的话,看能不能在费用方面减免一些,或者从我们医学研究科研费用中能不能拨出一部分。” “那就太感谢您了,黄医生您就是我们凌家的大恩人啊。”老人又是弯腰作揖,又是伸出手和黄医生握手,差一点膝盖一弯就要下跪感谢了。 黄医生伸出手及时拦住了老人:“不需要这么客气,帮助病人解决问题也是我们医生职责所在,您快进去看看儿子。” 老人和女生赶紧进了病房来看凌以礼。 我正躺在病床上,双眼呆滞地盯着天花板,陷入沉思之中,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新的身份,新的身体。感觉到身边有了动静,慢慢地转过头,望向门口,眼神空洞无神。 老人和女生进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我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把他们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一条命,家里散尽家财,负债累累就为了就醒,结果醒来了,却又死气沉沉,不想活的样子,怎么不让他们担惊受怕。 他们匆忙地走近我的身边,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似乎怕吓到我,“以礼,你还好吗?我是你爸爸,我叫凌家兵。”老人温柔的声音竟让我起了鸡皮疙瘩。 女生想起医生的叮嘱,不可心急,要有耐心,语气同样柔得能化出水来:“以礼,我是你女朋友萧金筠,你经常开玩笑叫我''小金鱼''。” 啥?这么好笑的名字是这个叫凌以礼的人想出来的?哪有人叫自己女朋友“金鱼”的,凌以礼对女朋友是不是真爱啊,取了这么个没有情调没有格调的外号。我一时没绷住,竟然笑出了声。 凌家兵和萧金筠见我笑了,虽然没有搞清楚我的笑点在哪里,至少是给了他们反应,至少截至目前看来没有要轻生的举动,能发出笑声,应该是心生愉悦。两人忐忑不安,内心深处带着惧怕感,表面上不约而同地附和着与我一起笑了起来。 三人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畅快,最后都不知道为何要笑,只是为了笑而笑,为了宣泄而笑。宣泄一个月来的提心掉胆、惶恐不安,宣泄一个月来的辛酸疲累,总算苦尽甘来,如愿以偿,放肆地大笑才能畅快淋漓! 对我来说,重生终究是喜,生命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去报恩,去还情,去赎罪,为自己也为凌以礼,既然上天已安排好,那就服从,严格遵守生命的轨道,继续努力的活着!放肆地大笑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人生是美好的,生活是精彩的,我还有那么多风景未见,还有那么多的人情债未还,还有那么多的美食未尝,还有那么多的心愿未了,我会好好地,一定会好好地,不为别的,为你们我也要再来一次!我的父母,凌以礼的父母,田心、曹宇飞、小金鱼! 第24章 新身份,新生活 醒来后,我在医院又住了一周,康复治疗,肌肉康复训练等,然后再做一些常规的身体检查。黄医生帮我申请了他们医院成立的专项医学研究基金的科研经费,我参与该专项医学研究并配合后期的药物试用,医疗康复方案治疗,前期未缴的医药费和后期的治疗复查费用可以全免。 记得当时,黄医生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地和我们说这件事的经过时,凌老头和罗老太听得比黄医生的表情还要精彩,尽管完全没有听懂他说的啥,可听到最后一句费用全免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堆在一起可以夹死几只苍蝇,双手拍掌拍到手红,尤其是凌老头,九十度的鞠躬这个姿势维持了好几分钟,罗老太则紧紧地抓住黄医生的双手,久久不肯放下,两位老人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塌糊涂,就只差问他要张照片把他立个长生牌位贡起来了。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上辈子是林夕的时候对于黄白之物没有感觉,从来没有因为钱这个问题发过愁,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觉得“钱”是个问题,其次,我心底里是不想做这个什么医学研究试验品的,试问谁想当试验品,而且说得好听费用全免意味着你得随传随到,还要试药,意味着还没上市的药、正在研究中的药物或者没有安全百分之百把握的要我试,万一不小心把我毒死呢,万一造成了无法逆转的后遗症呢,万一弄的我不孕不育呢,什么后果都可能发生。作为林夕的我,这件事我刚一听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根本不会考虑半分,可是作为凌以礼的我,不得不为两位老人考虑,可能钱在他们这里真的是天大的事,虽然他们没在我面前谈论,但通过平常的观察和他们的消费观念,可以判断他们的经济状况很不理想。每次小金鱼提来的饭菜,他们都会把仅有的几块肉往我碗里放,他们就吃几根青叶子或者拌着酱菜就算一餐饭了。看得我心酸不已,当我把肉夹给他们时,他们说他们吃斋不吃肉,让他们多买点肉的时候,他们又说买那么多吃不完,每天要吃新鲜的菜,小金鱼则每次吃完才来,我从与她一起吃过饭,也不知道她的伙食情况如何。 黄医生再次向我提出参与研究的时候,我慎重地认真地考虑了许久,一直未给予正面的答复,当凌老头和罗老太来的时候,黄医生又说起这件事来,我依然反应淡淡的,不过,两位老人的反应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也让我最终不得不答应,当我签下同意参与研究的合同协议后,两位老人落下了心头大石,那巨额的医药费他们就算卖了自己都出不起。 医院确定我身体机能一切正常,肌肉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是能自如行走了之后,抱着一堆药,几页医嘱欢欢喜喜地出院了。 出院那天,小金鱼带着她的弟弟萧金铭来帮忙提东西,还有凌老头和罗老太一起,打了一辆的士往凌以礼家中疾驰而去。 在医院待久了,正常人都会发霉何况我这神魂不属,思虑过甚的人更加无法言说,医院那种独特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刻骨铭心,一辈子都不想再来,想着后续还要来复查以及配合研究,心情瞬间又不好了,冲淡了因为出院而欢欣雀跃的心。 一出医院门就有一股清风袭来,新鲜而甜腻,空气中终于不含消毒水的味道了,我忍不住深呼吸了好几次,心情刹时又变回美美的了。有一种重获新生,重获自由,重获光明的浓浓的幸福感!这一刻仿佛是我为人两世最舒爽的时候,原来人的欲望是随着经历而改变,人的需求是随着环境而变化,如今一缕新鲜的空气都能让我的身心得到无比满足、无比愉悦! 我坐在车里,带着一种新生的欣喜、带着一种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带着一种准备迎接全新的自己的希冀,心情激动不已。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车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感受城市的繁华,感受人世间熙熙攘攘,感受着这人生百态,这感觉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无比珍贵,无比怀念,无比珍惜。我在心中暗下决心:这一世的人生目标就是好好地活着。 的士停了下来,萧氏姐弟先行下了车,两人忙着搬运东西,我虽然身体状态与常人无异,但毕竟还是一个正在恢复期的病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的任务就是站在车旁边帮忙看着行李物品。住院一个多月,杂物较多,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物品,不重但却不方便拿,一次性拿不了多少,他们四人跑了三趟才搬完所有的东西。我跟着他们回到凌以礼的家。 这是一间车库改造的住房,一间房,两张床,三个木箱子里面堆满了衣物,一个煤气罐旁边放着一口锅、一个电饭煲和一个迷你型煤气灶,这就是我第一眼看到的房屋情况。 我惊呆了,想过经济条件会很差,做了心理准备,可这样的状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我印象中见过最差的房子是田心家那样的,想着和那个可能差不多,没想到竟是这般境况。我的心情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值得老天爷如此费心如此眷顾吗? 是不是上辈子对于金钱太没有概念了,太没有想法了,所以上天要我感受一下人间疾苦。重生后,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这具身体,好不容易开始学会慢慢适应这具身体。记得在医院里面第一次上厕所,看到自己的下体,脸腾地就红了,不知所措,便如同女孩子般蹲着尿。如此这般几次后,又觉得不能再按原来的习惯,否则以后去公厕会被人嘲笑,这么大的成年男子不会站着尿尿,那是天下奇闻,我可不能从医学奇迹变成一个上社会新闻的人,于是强迫自己站着尿。然而习惯了二十多年蹲着尿的姿势一朝之内要改变成站着,那尴尬,那慌张、那忙乱,盯着自己的生殖器官好一会儿,被尿涨得鼓起来,才狠下心去撒,结果不敢用手碰,尿了一裤子,我低头看着湿透了裤子,脸羞涩得如熟透了的虾子。当时幸亏只有凌老头在病房,他以为我是长期卧床一时站不稳尿湿了裤子,凌老头一边帮我换裤子还一边安慰我:“你身体未恢复好,站不稳,尿在身上很正常。过几天,你肌肉恢复了,就不会这样了,别放在心上,再说了,你还不是爸爸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凌老头见我满脸仍旧涨得通红,便一把拿过一个尿壶,放在床下,以后你还是先尿在这里面,到时等爸爸下了班过来再给你倒掉。” 我摇摇头:“总得习惯。”不可能这一辈子都尿在尿壶里,既然占据了这具身体,这些基本的器官就得尝试接受和习惯,而且还要熟练使用。幸亏我有强大的内心,坚强的意志与无限的勇气,还有善于接受新事物的思想,善于钻研的精神以及超群的睿智,仅花了两三天时间就完全接受和适应并且摸索清楚尿尿不再尿在身上的标准姿势了。最大的困难解决了,身体间最大的差别适应了,其他都不是问题了。在医院期间,除了身体机能方面的恢复,心理也慢慢得到修复,一是自我修复能力强,一是适应能力强,一是凌老头、罗老太和小金鱼给了我充分的关爱,极大的耐心以及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的心被温暖,被软化,被感动,觉得这人世间充满了爱,充满了情,这些足以成为支撑我坚强活下去的力量,给我坚持下去的理由,没有理由再丢弃这条生命。 然而,当我看到眼前的场景,之前那股力量瞬间消散了一大半,尽管我不是一个享受主义者,不是一个物质至上的人,但那是在不愁的情况下才显得对物质的淡漠,如今,这里与上一辈子生活条件的天壤之别,与上一辈子生存环境的天悬地隔,让我一下子难以接受哇。 凌老头见我一直呆站在门口,迟迟不往房间走,又见我表情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知道我是介意这环境了,他挠了挠后脑勺面带尬色:“我们原来住的房子卖了,用来还债,付你的医药费,现在这个房间是用来过渡的,以后一切会好起来的。” 对哦,钱都花我身上了,怎么还把这介意的脸色摆在脸上,再说了两位老人跟着你受苦,老了不能颐养天年还得忍痛把奋斗了一辈子的房产卖掉,为你操心为你累,你有什么资格伤春悲秋,刚刚好像是说卖房子除了付医药费还要还债?还什么债?我纳闷地问道:“还什么债?” 凌老头和罗老太为难地瞟了一眼正在房间里忙碌的萧金筠,我立即明白了,那眼神的意思是“家丑不可外扬?”好,等他们走了再详细了解一下最近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而且,还有她?她?她!她们的事,死亡的林夕、林夕的妈妈,田心。我作为肇事者,他们肯定与肇事者家有所接触,应该从侧面能了解到一些细枝末节的消息。自醒来后,一直刻意回避想起她们,每当偶尔思想里面触及到她们,我的内心都是强迫自己绕道而行,不往深处去想,害怕想起,畏惧想起,不敢想起。 至于田心,我与她的距离是越来越远了,身份上,我与她再也无可能有交集,没有可能见面,即使有幸在路上相遇,我对她来说就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会为我停留一刻,心理上,我记得她认识她有与她共同的回忆,可她对我却毫无所知,毫无感觉,我之于她素昧平生,生理上,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我是个实实在在,千真万确的男人啦!生理上我们的距离倒是一下子缩短了,没有了之前的鸿沟。可是,情感上,我能放下所有的一切去追寻她吗?那她呢?我抬起垂下的眼眸,望着萧金筠的背影,她正在帮我收拾衣服,和罗老太一起帮我整理床铺。自我醒来以后,她便在身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知我病重可能没命守着我,知我可能终生成为植物人守着我,知我失忆需要长期康复守着我,全程没有一句怨言,见家里这种状况依然守着我,没有对我提过一个要求。只是在我半梦半醒时提及凌以礼曾经对她的许诺,但我醒来后,她却只字未提,仿佛从没有说过那些话,她是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传统女人。尽管我对她没有爱,我不是凌以礼,可是我住着凌以礼的身体,我享受着重生以后,她对我的照顾、关爱、鼓励,理解和支持,她平淡而浓浓的爱意,她的不离不弃,她的相守相依,她的一份真情,一腔热血,一份坚持,我能够视而不见?寡恩薄义?狠心绝情吗?别说我不是如此冷漠无情的人,就算是,我也做不出如此伤天害理、忘恩负义之事,我的良心不允许。 虽然醒来后,我借着失忆,与萧金筠一直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无论是身体方面的接触还是心理的接近,每当她不自觉想依靠我时,我总是不露痕迹地避开,每当她想和我交心的时候,我总是顾左而言他,每当她和我提及以前她和我之间关于爱的故事时,我总是闪烁其词,声称自己没有任何印象,就连伪装都不曾,欺骗也不曾。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爱,就不要故作热情,何必假心假意,假惺惺去回忆,为她好,不想欺骗她。 对她来说,我的所作所为,让她心里很难受。好不容易,我醒来了,人是还给她了,可心却不属于她,反而离她越来越远,她的心估计碎了一地。然而,每次被我伤了以后,第二天,她又像没事人似的,照旧对我如往常,关心备至。如此反复,再硬的心也软了,再坏的人也被跳出来的良心谴责了。我终究是开不了口,说不出分手,不得不继续保持着忽远忽近的距离,甚至有时看到她满脸的委屈,满怀希望我记起一些关于我俩的回忆,又满脸失望的模样,看到她默默地看着我的脸发呆的样子,看到她有时候看着我莫名其妙的发出甜蜜的笑容,想透着我的脸看向另一个人的心里时,看到她满怀期盼的眼神,关爱溢出脸庞时,我的心不禁颤抖得厉害,这世上真有这么深刻的爱情吗?她那隐忍的爱让我不忍心再对她冷淡,不忍心再伤害她,不论是行为上还是言语上。 我醒来后,因为存着上辈子的记忆,叫凌以礼的父母为“凌老头,罗老太”,他们对于称呼并不介意,只当是我失了记忆,不习惯,无论我叫他们什么,他们都欣然接受。 我叫“萧金筠”,第一次,她没有应,之后,她又小声地和我说:“原来的你喜欢叫我阿筠,或者小金鱼。” 原谅我,首要的反应是没有礼貌地笑了。 她明显地一愣,脸上满是窘态,以为我在嘲笑这两个名字。 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解释:“只是觉得这两个名字很有意思,我没有别的想法,你别多想。” 她无语地站在原地,脸色没有缓和,她在固执地等待我唤那两个名字的其中一个。 我感到她的介意了,感到她的渴望了,但当时的我,想法很单纯,不想给她不可能的希望,因为我是永远不可能想起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是另外一个灵魂,既然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为什么要配合她呢?为什么要给她营造一个幻想呢?知道真相的那天,她会更伤心更煎熬。所以,我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保持沉默了。 她希望我能唤她那两个名字,一是那是他对她的爱称,只要叫这两个名字,就证明他还没有走远,他们之间的情还在,一是想通过这两个名字唤起我的记忆,从而唤起我对她的爱意。她一直认为,我失忆了,所以对她的爱被尘封在心底里了,被封死在死火山下面了,只要她努力,只要她坚持,只要她不放弃,只要她充满信心,我的爱会被她重新唤醒,我的心会被她重新激活,我会和她回到过去,甚至超过以前,因为我们经历了生死与共,患难与共,感情得到了升华,得到了上天的认证,我和她是不会再分离了,但她要的不只是不分离,更想要我和她两情相悦的手牵手,相濡以沫的卿卿我我,心有灵犀的相伴一生。 可想而知,我摆出不配合的姿态时,她的心有多痛,有多悲,有多伤。强大如她,坚强如她,第二天,她在我面前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叫她“金筠”,她爽快地答应了,一夜之间就想通了,我既惊又呆,她似看出了我的反应,好心情地和我说道:“我们之间何必在乎一个称呼,你叫我什么我都喜欢。” 我懵圈了,紧接着我就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觉得昨天的我很过分,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对她的称呼变为了“小金鱼”。当那天叫出这个称呼时,她的表情绚丽得如同焰火绽放,她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如星斗般璀璨。自我醒来后,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明亮灿烂的笑容,不禁被她感染了,傻傻地随着她笑。 我终究不是个当渣男的料,我的良心还是没有被狗吃掉。 那田心呢?舍不掉,放不下,想起她,心仍会痛,心仍情不自禁地抖动,上辈子是没有可能,这一辈子却有了极大的可能,而我,已不是我,我该如何是好? 仿佛感受到我长期注视着的目光,萧金筠转过身来,微笑着说道:“你的被褥和床单是新买的,我已经洗过晒过了,今晚应该会很舒服。” “嗯,谢谢。”她一直在帮我忙活,想的念的都是我,我却在想着如何抛下她,去追求别的女人。呃,这就是我上辈子最看不起的渣男了,曾几何时,我内心最为鄙视那些臭男人,大言不惭地说,我要是男人,绝不可能做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人,我一定是一个始终如一的人。是啊,我是始终如一,心心念念的是田心,她才是我的真爱,可我已不是林夕了,我现在是凌以礼了,他的爱人,他的缘分是眼前这个女孩,名叫萧金筠。我不能为了林夕得偿所愿却伤害凌以礼的身边人,毕竟我现在是凌以礼,不仅用着他的身体,还用着他的身份。 既得了新身份,就开展新生活! 第25章 巨额赔偿 过了好一会儿,萧金筠总算忙活完,她走近我说道:“叔叔阿姨他们为了救你很不容易,你就不要责怪他们未经你允许卖房子的事,今天大家都很辛苦了,你早点休息。” “你最辛苦,你们留在这里吃饭?”我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暗处沉默不语的萧金铭,诚恳地邀请道。 萧金铭,他姐叫他“小精明”,我感觉名字和人还是蛮符合的。 住院期间未见过他,今天应该是萧金筠特意喊他过来帮忙的,我们搬运东西需要一个劳动力,而他作为劳动力来说是非常合格的,忙前忙后,未曾休息,但他对我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姐夫,却是不及格的。 他除了帮忙搬运东西,全程话少得可怜,甚至不给我一个眼神,不给我一个正脸,我们好歹在一起也待了整个下午,我却一直没有看清他的长相,唯一的印象就是刺猬头,高大宽厚的肩膀,身材健硕,是个健康的小青年。 刚一见面,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却爱理不理。当时我的表情尴尬,心情稍微的不快。还未见过如此没有礼貌的人,不过看在他是萧金筠的弟弟,我转瞬间就不计较了,看在他是过来帮忙做事的,我也不放在心上了,可没想到,更绝的事在后面,整整一个下午,四个小时,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姐,搞完了吗?”就再未说过其他话。看来不是没有礼貌,而是一个疑似自闭的孩子,平时就不爱说话。 他如此沉默,我又为啥觉得“小精明”的名字很符合他呢?通过我在侧面对他的仔细观察,我感觉,他很不高兴我和他姐姐交往,他从心底里希望我们分开,他从内心抗拒我成为他的姐夫。也许他曾经劝阻过姐姐,尽过不少作为弟弟的责任,可姐姐未听从他的建议,未顺着他的心意,因此他更不愿搭理我,多给一个眼神都觉得是奢侈。我觉得他是精明的,任何明眼人,明白人看到我的境况,家庭状况,身体状况,工作状况,没有确定的未来,就连确定的过去都没有,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他的精明在于姐姐求助于他,他没有拒绝,而是尽心尽力帮忙,因为他不想把姐姐的关系搞僵,只要他维持他们姐弟俩的感情,他就有办法让姐姐听他的。他的精明在于没有和我们寒暄过一刻,因为他要用他的行动和语言来表现给姐姐看,他对这个家庭很不满意,希望姐姐尊重他的想法,考虑他的意见。他打定了主意虽然现在姐姐不听他的,但是时间长了,当姐姐自觉日子过不下去了的时候,他再苦口婆心与姐姐分析得失利弊,加上平日里时不时的劝诫,姐姐迟早有一天会听他的,和我分开。 这两姐弟是两个有意思的人,两个人都挺坚持,骨子里都刻着一股倔强与固执,而这股倔强却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很值得赞赏。 当我发出诚恳的邀请后,意料之中萧金铭未有反应,萧金筠瞟了弟弟一眼,带着责备的目光,觉得他不懂事没礼貌。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真心为姐姐着想的孩子,我可不会和孩子介意,嗯,说心里话,在我自认为读懂他的内心世界后,我还有那么一点欣赏他。 然后,萧金筠略带不好意思的表情看向我回答道:“不了,我们不吃了,家里留了一些饭菜,倒掉了可惜,我们回家吃算了。” “那好,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了,今天辛苦你们了,改天,寻个机会,我请你们去外面吃。”我呵呵地笑道。 身旁传来一声嗤之以鼻的声音,这是萧金铭传来的。 我禁不住挑了挑眉头,这是不相信我请得起吗?没想到这一世我林夕混成如此模样,连请一餐饭都被一个毛头小子瞧不起。我刚欣赏你,你就不加掩饰地嘲笑我,小子,你别太过分,佛也是有脾气的! 萧金筠面露窘态:“好的,你们早点吃饭,早点休息,大家都累了,尤其是你,以礼哥,你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什么都别想,先好好休息。” 我把萧金铭带给我的不爽强制地压了下去,点了点头应道:“好的,你们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四、五站路程。” “我送送你们。”我略表诚意地说道。 “不用了,你走来走去累,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你们注意保重身体,别太操劳。”萧金筠客气地与凌老头、罗老太打着招呼。 “小金,走了啊,真的不在这吃饭了吗?回家你们也难得再弄。”罗老太已经在灶旁边忙活搞晚饭的事了。 “没事,就是冷菜热一下即可,不麻烦。我们就走了,再见。”萧金筠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门,萧金铭率先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门,又站在门口等着姐姐,当看到姐姐出来之后,又迫不及待地关上门。 我顿感好笑,这小子把对我的不喜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啊,在这里多待一刻都是煎熬。我回头环顾了房间一周,唉,我也不想待,可又能如何,栖身之所,总比没有的强,还有那么多人睡天桥底下的呢,我好歹也有瓦遮头,好歹还能呼吸,好歹还能看看这美好世间,好歹还能享受这人间情爱,有啥不知足的,别再一副苦大仇深、愁眉苦脸的样子了,两位老人还在为你忙碌,怎么对得起他们。 我忙收拾心情,凑近罗老太身旁,柔声道:“老太太,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罗老太见我主动亲近她还要求做事,刹那间,笑容堆满了整张脸:“你刚出院,不用你帮什么忙,就一个小灶,我随便炒两个菜,今晚将就着吃一顿,可好?” “没问题,我对吃的没啥要求。”我侧过身,又凑近了不知在捣鼓什么的凌老头身侧,“凌老头,你又在忙乎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你好好休息,前段时间我刚用石膏板隔了一间卫生间,在房间中间隔了一个空间,虽然只能放一张床,但至少你有个独立的空间,我准备在你的床头安一个小台灯,晚上能看看书看看手机什么的,也有光。” 我不禁惊讶道:“凌老头,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凌老头骄傲地说道:“当然,我们哪里请得起人。我是全能,水电木工,我都会一些。” 我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看不出来啊,凌老头,你这么厉害,以后房子装修全部交给你,省了请工人的钱了。” 我低着头,看着凌老头认真地干着活,我忽然想起之前因萧氏姐弟俩在这里不好谈下去的话题,犹豫片刻,慢慢地问道:“凌老头,你刚才说卖房子还债是怎么回事?” 凌老头头也不抬地答道:“你当时不是出了车祸吗?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和你妈吓得不轻,匆忙往医院赶去。唉,交警告诉我们,你追尾了一辆小汽车,小汽车司机送往医院抢救半小时后就死亡了,而你虽侥幸救回性命,但仍然处于昏迷状态。把我和你妈吓得全身哆嗦,儿子生死未卜,还撞死了人,我们又该如何向别人的家人交代啊。然后,不久后,小汽车司机的家人也赶到了,我们才知道对方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短暂的生命啊。”凌老头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仰起了头,仿佛在收眼泪,声音哽咽起来:“她的父亲听到医生的话当场就在手术室外面痛哭不止,她的母亲则撕心裂肺地哭着瘫倒在地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时的场景,太悲惨了,人世间最惨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我和你妈跪在他们面前沉默不语,我们当时的想法很简单,随便他们骂随便他们打,只要能让他们泄愤,让他们发泄心中的痛苦,我们都愿意受着,替你扛着,我们只想为你赎罪,为你道歉。他们的孩子死了,作为肇事者的我们的儿子暂时活着但仍昏迷着,未来亦不知到底是死是活,他们痛苦,我们的内心痛苦不亚于他们,我们感同身受。除了下跪,我们想不出其他的赎罪的方式,我们跪了许久,直到他们收了哭声,直到他们想起了我们的存在,没有臆想中的发泄。女孩的父亲反而客气地把我们扶了起来,对我们说错的不是我们,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没有道理为你向他们赔罪。”说到这里,凌老头终是没有憋住眼里的泪水,他抬起手臂,抹了抹眼角的泪,继续说道:“他是个温文儒雅的人,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是我见过最为理智的人,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理智的心,和我们对话。说实话,他是我凌家斌这一辈子最佩服的人。过了几天后,他派了律师来和我们谈,告知我们,人虽已死,但为了让你得到教训,为了让你永远记得这血的教训,他们决定给你严厉的惩罚,要求你赔偿八百万。” “八百万?”我正为我的父母的伤心而心痛,眼泪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顷刻间就要流出,可听到这个赔偿数字,不禁咋舌,眼泪生生地被吓退,缩回了喉咙里,不敢流下来。 “我当时听到这个数字,完全没有概念,八百万,我这辈子连八万现金都没有见过,我和你妈惊呆了,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何况你当时还在医院里躺着,每天都要花钱,我们商量着把你爷爷留下的房子卖掉,可是房子卖掉也抵不了这赔偿款的二十分之一,我们去哪里凑这八百万。” 我心里不禁好奇,这不像林爸爸的风格啊,他不在乎钱,可八百万这个数字,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不会不清楚呀?他是觉得我的生命值这个数吗?在他心目中,我不应该是无价之宝吗?难道我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就值八百万?我摇晃了脑袋,想不通,我爸爸的心思我从来就猜不透摸不着。 凌老头完全停下手中的活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当我们在盘算时,律师说,这笔钱可以分期付,给了我们一个期限,你想不到是多久?” 我收回思绪,忙问道:“多久?” 凌老头眼睛一闪,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他给的是一百年。” “什么?”我不由震惊。这赔偿要的奇怪,要这么庞大的金额,却又分一百年归还,这到底是要赔偿还是要什么? 凌老头忍不住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后道:“这是个奇人啊,我是头一回听说过这种赔偿的方式,八百万,分一百年归还,还到一个指定的账户‘林夕生存基金’,说每年还八万到这个账户里面,既让你永远谨记自己犯下的错,又要你牢牢地记住他们的女儿林夕,记住是你撞死了她,一生都要为她赎罪。当你百年以后,你的子孙继续归还,让他们也记住做人要谨小慎微,稳重踏实,不可行差踏错,否则就如同他们的父辈一样犯的错还要子孙还债,子子孙孙被债务缠身。他是帮我教儿子,帮你教子孙后代啊。律师说林先生知道我们没有能力偿还,也不需要我们卖房子,赔偿款可以等到你醒来后再归还,每年的年底打入账户即可。我当时忍不住问,如果你没醒来怎么办?律师说,林先生说如果永远不醒或者也不幸死亡的话,你已经为你的错赎了罪,八百万一笔勾销。我才知道,林先生根本就不为钱,他不为财啊,他是一个好人。”凌老头感慨万分,在他心目中,林爸爸已成为神一样的存在了,开玩笑,我的爸爸当然是神一般,他是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连女儿死后,赔偿款都要的如此奇特,弯弯绕绕,既惩罚了肇事者,又让他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承担后果。 “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是,当我们代替你签了那份赔偿协议后,律师告知我们,那个所谓的‘林夕生存基金’是专门用来救助因车祸造成严重后遗症或者变得残疾的人的后续治疗,他每年也会往基金里面存钱。林先生,因女儿的死而衍生到其他因车祸受伤的受害者,因自己的悲伤而想到同样遭遇的千万个家庭,他真的不是神吗?”凌老头又狠狠地抽了一口烟,“人与人啊,真的很不一样,像他那样活着的人,才是实现了人的价值。我们这种就是芸芸众生,尘世一蜉蝣,只为赚取自己的一日三餐,只为耕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一生就为自己求、为自己忙、为自己活,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想着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想着怎么让自己不受苦不受累。唉,人与人之间差距就这么大啊。有一个这么神一般的父亲,他的女儿该多么优秀,可惜了啊。小子,我有时在心里忍不住怪你,你说你稳重一点,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凌老头第一次在我醒来后责备我,眼神严肃,语气却并不严厉,也许他的火气和脾气在我昏迷的那一个月基本上消耗殆尽了,看到儿子生死不明躺在面前,再多的气、再多的恨,再多的怨也慢慢地消散了。“我常常为那个年轻的生命感叹唏嘘,叹息不已,常常在心中祈祷她能投胎去一个好家庭,长大以后也能发光发热,为社会做出贡献。我和你妈去过寺庙好几次,替你为她上香,为她设长生牌位,祈求他们一家往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以此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其实,也怪我们不会教儿子,我们也有罪哇。”凌老头说着说着,毫无征兆地用手狠狠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眉头紧皱,涌现出强烈的自责感。 我连忙拦住凌老头的手:“凌老头,关你什么事,我犯的错,与你无关,你就别自责了。” 凌老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说道:“孩子啊,不是我们纵容你,平常我们但凡对你要求严格点,你不会变成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万事无所谓的态度,因为我们,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家庭啊,他们原本有那么幸福的生活,因为我们,那个家庭变得四分五裂、死气沉沉毫无生气,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都是难受哇,我们有罪过,我想赎罪,却无能为力,除了那八万块钱,那只是聊表心意罢了,这个负罪感也会伴随着我的后半生。”凌老头的泪水如泉涌般流下,这是他憋了许久的悔恨的泪水。 唉!年轻人犯的错,老人却如此自责,是我不孝啊,我的心痛得裂开了两半,一半为前世的父母,一半为这一世的父母。 凌老头,你不需要如此自责,你说的那个优秀的为她惋惜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端端正正地坐在你面前,你是将心觅佛却不识佛呀。 “凌老头,别如此自责了,有些人固执得很,他只信自己,怎么教都不会改,这叫死不悔改。不过有些人在经历了一些事以后,他幡然醒悟了,醒悟之后的他犹如重生一般,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性格、为人处事方式等等都发生了改变。这就叫经一事长一智,有些人啊必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长大,我就是属于这种人,这是命中注定我要经历的事情,以后的我一定会努力工作,好好地活着,尽全力去为那个女孩的家赎罪,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需不需要,我都会尽我所能去照顾他们,为他们和你们养老,你们放心,也请相信你的儿子一定做得到!” 凌老头老泪纵横,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仿佛刚刚才认识他的儿子,他倍感安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儿子,你这次死里逃生,与原来的你判若两人。变得稳重了,变得懂事了,变得成熟了,希望你以后明事理,懂人情,做事三思而后行。你有计划,有想法是值得欣慰的事,但凡事量力而行不用勉强啊。” “嗯,放心,凌老头,经此事后,对于自己的未来我会更慎重。”我突然又想起来有丝不对:“不对啊,凌老头,既然他们没要你卖房子,你怎么还是卖了房子,又还了什么债?” 凌老头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医院的费用,每天用药吊着一口气,要花钱呀,我和你妈那点存款为了救你基本在前半个月就花光了,你的货车也是贷款买的,当时贷了三十万,车祸后,车头严重受损抵了几千块,房子卖了以后,都还给银行了,我们家那点积蓄啊,存款啊都耗得一干二净,如今是一贫如洗了。” 虽然我不是凌以礼,我不是肇事者,我不是始作俑者,但又的确是我这具身体,确实也是我的缘故才将这个家庭搞得这般境地,我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凌老头,罗老太,原本你们可以享天人之乐了,害得你们变得如此,以后,这个家就由我来承担了,你们放心。” 凌老头站起了身,又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头:“好男儿当一力担起家庭的重任,当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你自己、为故去的林夕姑娘好好地活着,我也希望我的儿子能如林先生般,为社会、为人类做贡献呢!” 罗老太打开了折叠的小餐桌,端上了菜:“好了,你们爷俩聊够了,快来吃饭。” 罗老太递给我碗筷,我与凌老头和罗老太围着一张小桌子,尽管伸不开腿,尽管桌子小得只够放三四个碗,尽管我们三人坐一起显得拥挤不堪,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还能围坐在一起吃饭,这已经是巨大的幸福了,房子虽小,却一派温馨,房子虽简陋,却因人气而显得热闹非凡,这才是家庭的神奇魅力,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地比什么都重要。 我想起了我上辈子的爸爸妈妈,此时,他们在干吗?他们怎么样了?情绪恢复些了吗? 第26章 云泥之别 出院后,在家稍微休整了几天,便开启了人生中第二次找工作之路了。 记得上一世的我拿着“海归”身份、“硕士研究生”高学历在常齐找工作,但每次都碰壁,不对不是碰壁是每次都受到了人事经理的热情款待却最终没有被录取,总的来说应聘了几家公司,找了几个单位,这过程中倒没有受到多少冷遇和亏待,因此我也没有挫败感,始终自信地认为自己是优秀的,是常齐这座庙太小容不下我这座大佛而已,尤其之后在星悦酒店的出色表现,短时间内坐上副总的位置,都是工作能力的体现。 在我的认知里,从来不认为工作这件事是难事,无论是找工作还是干工作。 当我准备重出江湖好好地干一份事业时,第一天就傻眼了。 罗老太拿出了一个红色的皱巴巴的小本子,上面写着高中毕业证,然后告诉我这是我的最高学历。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了本子,这个对上一世的我来说,完全都不记得有这个本本的存在了,看着上面写的字一切都觉得好陌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证书。 我皱起了眉头问罗老太:“我没去上个什么职业学校学技术?或者参加过高考?” 罗老太面露难色:“你从小就不爱读书,是个飞天蜈蚣,我和你爸要赚钱根本就没时间也没精力管你。下了课,你基本都在外面玩,很少主动搞学习,那些年,怪我们太忙,有时候在外面抓到你,我们打过,骂过,但是还是管不住你,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已是万幸。” 我无语地看着罗老太充满皱纹的慈祥的面容,这样的儿子,这两个老人是怎么支撑到现在的呀,读书不成,工作闯祸,倾家荡产只为救他一命,帮他背负债务,无怨无悔、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醒来后的我对他们态度也很一般,不见亲热、没有热情,甚至爸爸妈妈都不愿喊,他们是怎么受得了这个儿子的,这难道就是伟大的父爱母爱吗?这是爱还是溺爱?原来我就是个麻烦制造机,在第一天刚回来,还嫌弃这里的环境,有何资格?有何立场?我心里不禁哀叹:说什么都是惘然,以后尽我所能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看着手上的红色小本本,忍不住苦笑,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这样的文凭,在这个一切看文凭的社会,我能干什么?我能够去哪里干?就算我愿意从低做起,也得别人看得上我呀。 “我以前做过什么工作?”要不从原来工作的地方去寻求机会。 罗老太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是很清楚,你买货车问我们要首付钱的时候,才知道你想当货车司机,这可能是你最稳定的一份工作了。” “什么?”我的心底一阵悲凉,原来这小子就是个混混?那么,萧金筠是怎么看上他的,我真的很好奇,萧金筠看上去是个正常的女孩啊,怎么脑子就这么糊涂吗?之前的凌以礼应该有什么可取之处,让她看上凌以礼的。原本对凌以礼的过去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我,从未想过要去了解的我,竟然生出一股想要听听他和萧金筠的故事的欲望。看来,这两个老人就负责把孩子养大成人,至于成了人后干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干涉,任其野蛮生长。也许不是不想管,正如罗老太所说,她和凌老头每天忙着生计、为生存,为一日三餐,怎么有精力和时间来管教,当偶尔想管教时,却发现孩子已经长大,失去了与孩子沟通最好的时间,错过了与孩子交流的最好时期,孩子已不是当年他们印象中的孩子,孩子已变得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不再听他们的,交流越来越少,感情也渐渐变得淡漠,不是说拿到高中毕业证就是万幸,应该说凌以礼没有走歪路,没有走上犯罪的道路已是万幸。可惜了这副好皮相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脑子里不由自主跳出这样的词语,用来形容原来的凌以礼应该合适?我去找找萧金筠问问这具身体的过去,现在去找她,告诉她我想听和她过去的事,她会不会高兴的跳起来?真不是我八卦,想听别人的隐私,实在是生活所迫,至少初步了解一下他干过些什么,好歹我也有个方向,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拿着这个本本能干啥,在网上投简历这种事情都不需要了,敲门砖都不够资格? 这么些天,一直都是萧金筠抽空过来我们家看看我,关心下我的恢复情况,自出院以来,萧金筠来过两次,每次都是瞧一瞧,问一问,没待多久,饭都没吃就走了。当我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打开门后一脸震惊的样子,仿佛受了不少惊吓,呆了好一阵才想起把我请进房门。她家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卫的出租房,她的弟弟睡客厅的折叠床,她睡房间里面,家中整洁、干净、简约,可见这两姐弟是爱干净的人,是讲究的人,亦是勤快的人。我去她家的时候,她的弟弟不在家,她正在准备晚餐,我站在厨房外面,倚靠在门边,看她忙碌。 “你真的吃过了吗?”萧金筠一边切菜一边问道。 “我吃过了,今晚,罗老太回来的早,凌老头不回家吃饭,我们俩简简单单弄了两个菜。” 萧金筠纳闷地问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叫他们爸爸妈妈?即使没有想起过去,叫爸爸妈妈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怎么解释呢?我的心目中始终认为林慕安是我爸,侯芸怡是我妈,凌、罗两位老人我感恩,我感谢,我感动,却没有什么感情,见到他们要我喊爸爸妈妈,心底里觉得别扭,有时候感动得深了,想尝试叫一声爸爸妈妈,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开不了口。 “凌老头,罗老太叫习惯了,也觉得挺合适的,再说他们不介意,只是一个称呼。”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是吗?不是他们不介意,只是他们不想逼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他们对你没有要求,但是不代表他们心里不想,不过不想给你压力而已。一个称呼,可能你觉得无所谓,他们其实还是希望听到。”萧金筠难得劝诫我,我与她也相交一段时间了,她也是一个比较寡言的人,除了在医院听她向医生问我的情况的时候话稍微多点,与我,不知是因为面对失忆的我有陌生感,还是因为我的态度问题导致她觉得我们之间有距离感,或者又是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或者是成天想着如何帮我恢复记忆等等,每次见她,她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少有说。今天能如此劝我,实属难得了。 我面露认真的神色:“好的,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也尽量。” 正在忙碌的她身形忽地一顿,似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接受了她的意见,因为醒来后的我,固执的很,上一世习惯了做强人,强人都是固执的。稍微停顿了一下,她继续忙起来,摘菜洗菜,她故作轻松地问道:“今天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 “我是有事找你,今天不弄明白,我想我会睡不着觉。”我开玩笑地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语,不说吓到她至少会让她心里发生个六级地震。 她果然回过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吗?” “我突然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我面露微笑,但语气却一本正经。 她的脸腾地胀得通红,羞得垂下了眼眸,为了遮掩自己的羞涩,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摘菜,表面上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反应那么激烈,不过她说出的话,她的声音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颤抖而压抑:“怎么突然一下子想知道了?” 看到她的模样,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想逗她一逗:“不知道你是不是外貌协会的?” “什么?”她转过脸来,那盆子里的菜已被她从整片的菜叶摘得变成了菜碎儿。 “我今天特意想了许久,我除了长得不错,其他的一无是处,你看上了我什么?又是什么让你如此坚持?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不是八卦,是真的很想了解,这姑娘的爱何来如此浓,如此深,要不就是男生优秀,要不就是两人间发生过铭心刻骨之事,要不就是相互扶持,相互惺惺相惜,这是我理解的爱。真正的爱是否有原因呢?其实,不尽然,我对田心,爱,有原因吗?想到她,我的心如被针扎般痛,不知道她得知林夕的死讯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她现在是否找到了那个她生命中的有缘人,我们,前一世,我们相识相知却无法相爱相守,如隔了一条星河的距离,这一世,我们无法相识相知更无法相爱相守,尽管在生理上我已跨过了那星河的距离,可世事弄人,我们如今如隔了银河系的距离,还是不可能。前一世,我对她的爱有原因吗?想不到,这一世,仍旧忘不了对她的感觉,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忽然觉得自己跑过来问萧金筠爱凌以礼的原因是可笑而冲动的行为,是不是内心深处还是想找到她对凌以礼的爱是自欺欺人,或者发现自己对凌以礼并非爱情而是恩情、同情,如此这般方便自己以后与她说分手呢?我是矛盾的,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也许我会解释,我是想从萧金筠处了解以前的我,好去找工作,也许我会辩解,我只是顺便想了解他们之间的过去。我承认我是可耻的,也是残忍的。想到此,我不想听他们的过去了,我想离开。 萧金筠好半天没了反应,她似在回忆,似在思考,似在认真想我说的话。 找个什么借口再离开呢,我正在寻思。 萧金筠却开了口:“我们发生的过去,你都忘记了,所以,才会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看到路边老人独自一人推着垃圾车,你会去帮忙一起推,一直帮他推到目的地,你是一个讲义气的人,朋友有难,你每次义不容辞,不是出钱就是出力,有着侠肝义胆,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你有一次接了一个大单,却被你的货车兄弟使了些招数截了胡,你怒气冲冲地去找他算账,可当你看到他眼盲的妈妈,自己默默地塞了两百块钱给他妈妈就离开了,大单继续让他跑。” 我忍不住插嘴说道:“在常人眼里,这些行为不是愚蠢吗?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别人。” 她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不是,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好人,名副其实的好人。你不浮躁,不人浮于事,没有沾染社会的坏习性,你一直坚守自己的初心,你有你的原则,这很难得,我就是喜欢。” “我原来有这么好。”我喃喃说道。 “你一直都很好,这一阵子,你醒来后,虽然失忆了,完全忘记了我,可你还是顾及我的感受。你明明对我热情不起来,却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地配合着我,尽量不让我的心受伤。我看得出来,你尽力了。对叔叔阿姨,你没有感情,却也在尽自己所能去对他们好,我感受到了。”她站在洗菜池旁边,眼睛望向窗外,一脸怅然:“其实,最近的相处,你给我的是浓浓的陌生感,很多时候,我看你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我觉得你不仅是失忆了。有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我觉得你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你其实已不是你了。我有这种想法很怪,我也觉得自己匪夷所思,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可是每当我面对你的时候,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这么认为。” 我内心已翻江倒海,表面却故作镇定,摆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她谈论的不是我。幸亏我一直依靠在门旁,否则她说的这番话直击我的灵魂,直接把我ko,我一定站不稳,踉跄而倒。她其实很了解凌以礼,只不过,这种奇人异事敢想却不敢相信。 她又转过头来,面向我,一脸茫然地说道:“我觉得我们距离似乎越来越远,我甚至觉得,你已不是我之前认识的的那个凌以礼了,你始终会弃我而去,你不属于这里,你属于更高的地方。” 萧金筠,我要重新认识她了,她和她弟弟萧金铭,名字应该互换一下,要不上辈子是个算命的,今天说的话怎么一说一个准,全中。语言既能温暖人心也能刺伤灵魂,今天她说的话可是犹如如来神掌招招击中了我的要害,让我毫无招架之力。不过,最后这一句话,我却不认同,现在的我,连一份工作都没有,到哪里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感到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我为了缓解气氛,清了清嗓子:“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我去什么更高的地方啊?” 萧金筠回过神来,仿佛刚刚说的那些话是神志不清的状态下说的,她拿起锅铲,一边炒菜一边说道:“工作会有的,对你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什么?我找工作很厉害吗?”我一头雾水,一个高中文凭这么吃香?还是原来的凌以礼头脑灵活,身手矫健,或者因为一副姣好的皮相容易受老板青睐? “原来的你,换工作可勤快了,一不高兴就炒老板鱿鱼。总是和我说东家不打打西家,东方不亮西方亮。” “我这么牛?”原来的凌以礼还是个大言不惭的人,不懂人间疾苦的人啊,果然长得好看,可以成为闯社会的名片,还是有很多女老板的嘛。那我找工作就往这个方向走?专找女老板?我差点脱口而出了,可转念一想不好,面前这位怎么说也是凌以礼的女朋友,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诛心啊。我稍微把话语过了一下脑子,过滤了以后才问道:“那你觉得,我做什么工作比较擅长?或者工作的方向往哪儿找比较好?你给我一些建议,我现在就好像雾里看花,看不清自己,一片茫然。” 她犹豫了一会儿,歪着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每份工作都干得不长久,不知道你到底擅长什么,唯一做的久一点的可能就是货车司机了。”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沮丧地说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我的驾照被吊销了,一辈子都开不了车。” 她想了许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几次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追问道。 “其实,相对来说,你和女性老板和女性上级相处得来一些。”她终究还是说了老实话。 “是吗?”我憋着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我知道了,当务之急,先找一份工作,解决温饱问题再说。” 她满脸不自在:“我会支持你的,你放心去做。” 我忍不住笑开了怀,捧着肚子大笑道:“你吃醋的样子很好笑呀,哈哈,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的,虽说这张脸是一张容易沾花惹草的脸,可我这人却是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她刚炒完一盘菜盛好以后,被我笑得极不好意思,得空的双手害羞似的紧紧地捂住了面庞,掩饰那红得像柿子的脸。 第27章 礼重情义重 我想清楚了,在这个社会上要生存下去,就得发挥你的优势,或者把你的优势发挥到最大化,而劣势便不得不藏着和掖着了。 上一世的我,认为学历文凭和海外留学生的身份是我最大的优势,便自信满满地带着它们招摇过市,在网络上如天女散花似的向我心仪的公司递着我引以为傲的简历。 然而在这一世,上一世的优势瞬间转化为劣势,无法再用文凭去找工作了。这一世的我,经过深思熟虑,半个多月来对自己的了解、认知以及萧金筠的相关建议,得出一个结论:我的优势就是有一张非常好看的皮囊。当然还有一个优秀的灵魂,能力我有,信心我有,实力我也有,缺的只是一个让我展现自我的平台,只要给我一个平台,我就能将我的力量发挥出来,实现我在工作岗位上的价值。文凭不能用也不管用了,只能好好地将这张皮囊加以利用,简而言之就是先用这张脸去获得老板的好感,再用实力去说话。所以这种网络投简历见不到老板的工作不适用于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只能走出门去与老板们亲自面谈了。 废话不多说,这几日我便游走于常齐各大街头巷尾,四处寻找工作机会。 我鼓足了的勇气,积攒起来的劲头以及对自己皮相过于的自信,通过这连日来的走街串巷却让我备受打击。原本想着只要有人愿意给我一个平台,我一定不会辜负他对我的期望,可现如今我连平台的边角都未触碰到。原来这个社会并非完全看“脸”的社会,还是要有学历或者“人脉关系”的加持。也许骨子里还是印着上一世残留下来的高级知识分子的骄傲,毕竟上一世读书读了整整二十一年。纯靠卖体力的活儿我不愿纡尊降贵,觉得那深深地伤了我读书人的自尊,纯凭脑力的活儿我目前的学历远远不够,连敲门砖都没有,半体力半脑力的活儿你考虑人家,人家不一定考虑你,很多地方人家又不缺人。我稍微满意点的工作,人家要深思熟虑一番,考虑好几天以后便没有以后了。人家满意我的,我也要再三考虑一下,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觉得自己还没到一定要去干那种又苦又累的活儿不可的那一步,再说,我这经历严重车祸后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合体力劳动。 目前来说,我是个虚壳子,走路走远了喘得慌,走路走太久累得慌,和老板们谈久了就眼花头晕的,我不禁感叹:还是得将养一阵子,再出来江湖晃荡,否则,江湖还没见到,就一头栽倒在江湖外了。 今日晚饭过后,我在家中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眼睛盯着天花板,放空自己,这十几天找工作可耗了不少精气神,我得好好地休养休养,一个人在家,没有人打扰,冥想便是最好的精神修复的方法。 凌老头和罗老太还没有回家,他们比我忙。社区干部知道了我们家的情况以后,帮助凌老头四处张罗,在某单位当保安守守仓库或者守守大门,工作轻松责任不重。然后闲不住的凌老头又利用业余时间帮街坊邻居们做做水电工,修理修理房屋的一些简单设施。凌老头做事细心,为人善良热情,所以街坊邻居们有什么事都喜欢叫上他帮忙处理,每次也会送些粮油米面、果蔬肉禽,鸡蛋鸭蛋等,时间长了,大家知道凌老头家的情况,便不仅限于给物品了,时不时塞一些钱给他,凌老头当面一般拒绝收钱,后来有人便把钱塞在蛋盒子里,菜叶子里,他们是想着法子在帮助我们家。罗老太则在社区的安排下在附近的街道里面做清洁工,工作时间稳定、任务也不重,不过罗老太想着家中的重担,她在晚上的时间或者休息时间去别人家或者单位里面搞卫生,赚点外快。因此,两位老人比我这个年轻人还忙碌的多,自我出院以后,他们陪了我几日,之后晚上都很少回家吃饭了,要不就是匆忙用了几口饭便又出去干活赚钱去了。想一想,我倒变成社会蛀虫了,名副其实的啃老一族。 原本想冥想放松一下,可看到空荡荡的小房间,想起了两位老人,冥想的打算便落了空。冥想变成了自责。 唉!林夕,你怎么混成这般模样了!上一世虽说也啃老了,可他们有充足的实力让你啃,而且之后,至少你还是有一份工作,付出了努力,做了点贡献嘛,不是纯啃。可这一世,这两位老人哪经得起你这般啃啊,会把他们两把老骨头啃得渣都不剩。 我正在自我怀疑、自我审视、自我检讨之时,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从床上爬起,神色恹恹地开了门,只见萧金筠一脸灿烂的笑容站在门口,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闪花了我的眼,不好意思,这几日工作没找到,心情不好,就不陪你笑了。我没有与她打招呼径直转过身,又有气无力地往床边走,重重地倒在了床板上。 萧金筠跟着我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后,搬来一张小木凳坐在床边,脸上不禁充满了关切的神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这几天找工作有点累。你吃饭了吗?”作为朋友还是要关心一下。 她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又关心地问道:“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 我不禁叹了口气:“唉,暂时没有什么消息。” 她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怕我听不清:“我有一个姐妹的朋友的原上司现在出来单干,准备开一家房屋中介公司,现在正在招兵买马,你有兴趣吗?” 房屋中介?这个领域我不熟悉啊,嗯,不过,以我的接受能力和智商,可以学嘛,不是问题。姐妹的朋友的原上司,这个关系有点复杂,为什么会想到我呢?我不禁歪着头好奇地看向萧金筠。 她仿佛看出了我的顾虑:“是我姐妹和我说起这个人,说这个人之前还追过她,当时看不上他觉得他土里土气,拒绝了。谁知道没过多久他竟自己当老板了,感慨自己眼光不好,我多了个心眼便多问了几句,知道他正在招人,首先就想起了你,房屋中介,应该主要工作就是带人看看房子,体力方面也不是很辛苦,而且你能说会道的,长得也帅应该很得女孩子青睐。所以我就过来赶紧和你说,看你的想法怎么样。” 我一听面带了然的笑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萧金筠,她说只是被凌以礼的品性吸引,我看还是藏了一点真实想法,没有对我说实话啊,她看上这张脸的几率应该占了百分之六七十的原因。 她被我盯得极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不明所以,又莫名其妙,更多是腼腆害羞。 算了,别逗她了。我收回注视着她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觉得不错,不过,他欢不欢迎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明天去这里和他谈谈。”她从小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脸上挂着红晕,满是开心的不加掩饰的笑容。 我接过名片,“家顺房屋中介公司”,董烨舜总经理,位置:常齐市丰华区陵水街道257号。 丰华区?我的dna跳动了起来,心底那股被掩藏的小火种开始活跃,有一股燃烧之势,田心家住的就是这一区。 瞬间后,我狠狠地摇了摇脑袋,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且不说田心已随她妈去了北京,现在她在北京上班定居,就算她原来的家住在同一个区,她爸爸说不定也搬家了,再说区域这么大,怎么可能还能碰上呢?即使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遇见了,你的样子,她没见过,根本不认识你,你要是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反而会觉得你是个奇怪的男人或者精神病患者。 萧金筠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拿着名片后的表情,我的表情和细微的动作都进入了她的眼里,她不明白我为何看名片也能看出一脸忽喜忽悲,情绪起伏不定。她对我又产生了那种看着是这个人却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灵魂的诡异的感觉。她为自己有这种感觉而骇然,她将这种奇怪的念头强压下去,怎么可能?不可能,这是聊斋故事里面才会发生的事。 第二天,我便带着名片去往“家顺房屋中介公司”,说是个公司其实是个当街的小门面,正在装修,牌匾已挂上。 董烨舜听说我的来意,又听说我是他曾经追过的女孩推荐过来的,忙搬了两张方形塑料凳到门面门口,邀请我坐下。 第一次,面试在嘈杂的装修环境下,在街道旁,坐在两张简易的凳子上开始了。 董烨舜首先问了我之前干过什么,反正想着他对我不熟悉。我便胡诌起来,尽量往房产这个方面靠,比如我在咖啡店打过工,我就说成我在物业公司当过业务经理,比如我在酒店当过大堂经理,我就说我在西餐厅做过楼面经理,比如我在工地建设项目上待过,我就说我在建筑公司干过,对房地产的建设有点了解。我谈的都是林夕的过去,凌以礼的过去我一点都不知道,便闭口不提,免得说多错多。 董烨舜,圆圆的脸庞上面长着一双极具特色的小眼睛,眯着眼看着你的时候,感觉他似乎想看透你,但他脸上始终挂着弥勒佛似的笑容,给我一种感觉,笑面虎。这种人仅从面相来看,我觉得是一个做生意的人,透着一股奸诈与精明,当然仅限于小生意。 我在侃侃而谈的时候,他从不打断我,只拿那双眯眯眼盯着我看,似想通过面孔的细微表情或者我的眼神来判断我是否说假话,戴着一副审视的眼镜来看你,间或上下打量一番你,让人感觉不是很舒服,可我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找另一半,不需要感觉良好,差不多就行了,再说,我也只把他这里当作临时过渡的地方,先确保自己有一份收入,我现在追求的不是美好的梦想和所谓的职业规划,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生存下去,不再靠两个老人出卖体力劳动来养我。 对于我的讲述和经历,他似信非信,最终他拿出一份劳动合同给我,笑道:“你的经历丰富得很,我觉得挺适合我们公司的,我是一个爽快的人,今天就把合同签了。” 我惊讶地看着空白合同,这么快的吗?不需要看我的学历?这也太随意了?不过转念一想,一个街边门面,需要你多高的文凭呀。再说了,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应该不会到这里来工作。 我拿过合同,习惯性翻开来看,简单的三页纸,也没说太多,约定了薪水和各自的责任,还算是一个比较标准的劳务合同。前三个月无基本工资,仅有提成收入,按照房屋出租中介费的百分之七十,房屋出售价格的千分之五,三个月试用期过后公司买保险,基本工资1500元,提成为租房不变,售房为中介费的百分之四十,根据业绩增长的幅度还能提升基本工资。 他见我认真地看着合同,纳闷的很,心里直犯嘀咕,一个高中毕业生,能把合同条款看明白?还是在这里故弄玄虚,假装自己很有文化,很懂内行,给我一个下马威?他正想着,见我抬起了头,立即又恢复了笑容,满脸横肉笑起来,那张脸显得更大了。 我签过字以后把合同递给他:“这份合同约定的比较详细,工资标准、提成部分、公司的基本责任都有,我已经签了字了,这个劳务合同我们是一年一签?” 他稍微怔愣了一下,答道:“待你转正后,我们可以根据双方意愿,三年一签、五年一签都可。” 我赞同地点了点头:“嗯,董总考虑得还是挺周到,从这份合同的拟定来看,您这个公司还是挺正规的。” “哦。”董烨舜拿过合同,被表扬得有点莫名其妙,我这个公司难道看上去不正规吗?他忍不住又摸了摸后脑勺。 “对了,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一份合同?”我提醒道。 “哦,对,对,你等一下。”董烨舜忙走进里间再拿出一份已经盖好了公司的公章的劳务合同递给我。“你的身份证、学历给我复印一下,我还是得备着的。” “好的,我就说你这里正规嘛,该走的流程没少一步。”我欣然地拿出身份证和高中毕业证交给他。 他听到我的话,不由得对我一开始来和他说的那些经历又选择相信了,没有经历过那些地方的人,应该不知道所谓的正规应聘流程,还有劳务合同他看得那么仔细,不太像是装模作样,应该是签过多次,才会有那样子的表现。刚开始,以为他是吹牛的,吹嘘成分多,现在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说不定,那些工作他真的都干过?原本是看着小梅的面子,才决定要他,好像无意之间,我捡到一个蒙了尘的明珠?嗯,暂且别高兴得太早,听其言观其行,且看看,而且他那个学历在这个年代来说还是忒低了些,这就是他的硬伤啊,任凭能力多显着,没有学历,进不了门,他也飞不了太高太远哦。 “我什么时候来上班?”走之前,我问了一句。 董烨舜略微思忖了一会儿:“我这个门面还有几天就竣工了,下周二可以正式过来了。” “好的,我要准备一些什么吗?比如工作服什么的?”我暗示道。 董烨舜笑了笑:“放心,到时你过来,就有了,你说的,我们公司是正规的。”心里想的是:这小子怎么感觉比我还精明。 晚上回到家,凌老头、罗老太从萧金筠处得到了我已经找到工作的消息,特意提早回家,叫上萧氏姐弟俩,做了一桌子菜,四菜一汤。平日里晚餐我们一般两个菜,或者我一个人吃,下个面、煎个蛋就完事了,今日有荤有素,有鸡有鱼,是我重生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餐了,凌老头还特地备了白酒。 萧金铭意料之中没有来,萧金筠下了班就直接往我们家来了。 萧金筠进屋以后,拉着我就往我的小木床走。吓得我以为她想要怎么样呢!一分钟内想了无数个可能,霸王硬上弓?不好,凌老头和罗老太还在家呢?这空间这隔音,现在的女生都这么主动的吗?不太好,我的心意还没确定呢,再说了,这种事情,男的不配合,搞不成。我胡思乱想了一通。 她把我按在床上,我仰着头看着她,眼神迷离,表情诧异,真这么猴急?只见她将自己背在身上的小包取了下来,我真的紧张了,吞咽了一口口水,劝道:“小金鱼,你冷静点。” “什么?”萧金筠一脸疑惑,她打开小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硬盒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庆祝你找到工作。” 我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吐出一口气,接过盒子,看了一眼后,心又提了起来惊诧道:“你送我一个手机?” “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在房屋中介公司上班,没有手机联系不方便,如果有客户临时找你或者有人临时想买房卖房,有个手机方便许多。” “这太贵重了。”凌老头闻讯而来,他忙摆了摆手道,“小金,你们姐弟两在外地打工,父母在老家务农,他们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经常有些小病小痛的,农村里面又没有医保,纯靠你们姐弟两,你要存钱为他们养老,你们家经济条件比我们好不了多少,不要浪费这个钱了。” 罗老太也走了过来:“小金,你平常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吃俭用,这个手机太贵重了,值你们好几个月的伙食费呢,趁着包装还没拆开,赶紧退回去,别浪费钱。” 我准备把手机塞到萧金筠手上,无奈她双手成拳,不肯收,她一脸诚意说道:“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心疼我,没关系的,钱花了又可以赚,我有稳定的工作,不怕。” 凌老头再次摆了摆手,坚定地摇了摇头,固执地说道:“不成,不成,不能让你破费,如果你硬要送,我们老两口出钱买你的。” “这是我庆祝以礼哥找到工作的礼物,是我的一份心意,如果你们出钱,那怎么算我送的礼物呀。”萧金筠急切地说道,眼角处竟然挤出了几滴泪水。 这滴下来的眼泪瞬时把凌老头看呆了,他嗫嚅了几下嘴唇,终究没有说出话来,罗老太忙把凌老头拉开,小声地在他耳旁耳语道:“他们小两口的事,我们就别掺和了,走,我们摆桌子去,准备吃饭了。” 一时之间,我们陷入了沉默,我看着她眼角的眼泪,她含着眼泪看着手机。 “小金鱼,这个礼物真的太贵重了,我,非常谢谢你的心意,但我不能收。”我开了口,一改往日与她嬉皮笑脸的样子。 “为什么?”萧金筠不理解道。 “我知道你帮了我很多,即使这个工作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能顺利找到。自我醒来以后,你尽心尽力,凌老头、罗老太也从没有埋怨过我一个字,可我心里难受得很,不停地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又不断地给自己信心,自我安慰,自我催眠,我每天都活在矛盾之中。”我很少在萧金筠面前展现出我脆弱的一面,可今天,为了不收这个贵重的礼物我是豁出去了,“我很痛苦,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及时雨,对大家来说也是松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为我高兴,我能够理解,你平日省吃俭用,赚钱不易,你不仅要为家里打算,还得为未来的自己筹划,花在我身上,不值得。” “为什么?”这一次,萧金筠发出的是质问的语气了。 她听到“花在我身上不值得”这句话,感到寒心了,只有没有把她放在我未来人生的规划里,才会说出“不值得”的言辞,如果把对方当成一辈子相爱相守的对象,两个人已是一体,那么就没有不值得一说了。 她伤心了,她生气了,我感觉到了。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线,我想接下来如果我说出的话,再继续伤她的心,她肯定会夺门而出,与我再无往来。 想起这十多天的相伴,她的热情与热心,她的诚挚与诚恳,她的关爱与关切,她的满腔爱意,林夕,你不能太过分!我到底狠不下心来,眼神闪了闪,不再看她:“这份礼物过于贵重,我实在不想收,作为男人,尊严第一,收了你这礼物,意味着吃软饭,我不愿意背负这样的心理压力。” 这个说辞,我个人认为还是挺合适的了,没有棱角,比较润滑,所有有骨气的男人大概都会有这种心态,她应该比较好接受。 她讶异道:“这个手机,只有你知我知,还有叔叔阿姨知,没有第五个人知道,怎么会是吃软饭呢?”她觉得就一个手机有必要上纲上线,如此严重吗? 忽悠她,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绝对是属于那种大智若愚的人,记得在医院刚醒来见她泪眼婆娑的模样,那是我见她的第一面,给我的感觉就是她是一个好骗的女孩。可谁知是相处久了,越来越显得我识人不清,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尤其是上一次在她家那次畅谈,把我的心是吓得不轻。弄得我在她面前越来越不敢敞开心扉,放开心怀,情绪要收敛点,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只有这样感觉才能将她骗过。 我舔了舔嘴唇:“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无论别人知不知道,我每次拿起手机就会想到是你送的,就会想起我是个吃软饭的人。”我这有点强词夺理,生搬硬套了,来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她语气软了一点,百般无奈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坚持,可我买这个手机的时候没想过要退回去,所以没开发票也向老板承诺了肯定不会退回,老板因此特地给了我最优惠的价格,如果重新卖出去的话,即使没有拆包装那也算二手的了,肯定又会被压价,那怎么办?” 我想了想,手机还没用就折价了,确实划不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这样,这个手机我用,就当是我给你买的,等我发工资了,我把钱还你,好?” 她噘着嘴,面带不快道:“你一定要这样吗?” 见状,我便学她,也撅起了嘴,撒娇道:“你就成全我嘛,免得我心里负担太重。” 这一招管用,她立马被我的模仿逗笑了,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我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放下,不知道未来如何,但现在心意不明,想法不清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受别人太多的恩惠,我害怕我还不清。 上一世的我背负那么重的人情债,这一世,我想轻松一点。 第28章 灵魂与躯壳,哪个更重要 家顺房屋中介公司隆重开张了,董烨舜搞了个简易的剪彩仪式,门口两旁摆放了四个较大的由几个不知名的房地产公司送的开业花篮,四个员工每人发了一套统一的工作服、白衬衫黑西裤,脖子上挂了一块红色的工作牌,分别站在门面两边,对顾客以示欢迎。剪彩仪式之后燃放鞭炮,别看门面虽小,排场却一点也不逊色,一番热闹过后,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 董烨舜乘势与围观的街坊邻居们发表了激情慷慨的讲话。 “鞭炮齐鸣庆欢腾,锣鼓声声迎贵客。今日我公司隆重开业,欢迎各位街坊邻居们多捧场。我们公司主要是为人民服务,帮助大家卖房、买房、出租、求租,还为大家提供咨询服务,只要大家在房产方面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找‘家顺房屋中介公司’。我们家顺的服务理念就是让您的家事更顺,让您的家庭更和谐、更美满!” 此番话讲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围观群众纷纷鼓起了掌,喝起了彩。 紧接着便正式开门营业,迎接客户了。 不得不说,第一天这场开业大典,让我刮目相看,这家公司除了规模小点、其他该走的流程、该有的步骤步步到位,仪式感非常强,韵味十足,真如我所说,显得挺正规。 董烨舜是个懂得营销的人。 今天我正式开启上班模式,这算是我人生中(上一世加这一世)的第二份工作了。 刚开业的第一天,比我想象中要忙上许多,因为董烨舜搞了一场精彩的开业仪式,这对平民百姓来说还比较新鲜,而且有“”为噱头,所以进来咨询的客户络绎不绝。这个时候市场上的房屋中介公司并不多见,同业竞争不激烈,街坊邻居对于公司做的房产交易这个行当的好奇心远远大过于实际需求。 虽然进来询问的多,真正有需求出租、租房、买卖房产的还是很少。今日客户接待量很大,可成交量为零。 晚上九点半,我抬眼看了看时间,总算能休息一会儿,我拿过矿泉水灌了一大口,有点气喘地坐在靠椅上,原来也经常加班到凌晨从不觉辛苦,怎么今天才九点多就受不了了。这具身体车祸后虚弱得很,再加上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没有经历过高强度的工作量,所以今天突然忙起来就觉得累得慌。 其他两个同事看到我憔悴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道:“以礼哥,这身体还得多练练啊。” 我看了看他们,这两个年轻人一个叫陈世钧,长得清秀斯文,高高瘦瘦,一个叫胡昭华,身材肥胖不高,但长得很喜气,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两人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如同武侠小说里的瘦陀陀和胖陀陀。两人据说之前跟着董烨舜在某房地产公司上班,讲义气够义道,听说董烨舜出来单干,二话不说就来了,不过终究还是年轻好,二十出头的年纪,没有家庭负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喊走就走。还有一个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金莉,她主要负责财务工作,年纪来说,我比董烨舜小一点,他们都叫我以礼哥,不知不觉就成了哥。 这几个人便是我的新同事了。 房地产中介这个行业我比较陌生,之前的工作接触这一块很少,若硬是要与房地产挂钩的话,便是在负责酒店项目时对于房地产建设这一方面还略懂皮毛。不过,之前在酒店大堂和客房部我干的也是面对客户的服务行业,接待客户对我来说倒是驾轻就熟。在业务方面,我需要边做边学,两个年轻小伙业务经验与操作方面成了我的师傅,但在应对客户方面,我便是他们的老师了。 在家顺的试用期,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前三个月业务开展得不是很顺利,听董烨舜说这个行业原本就是一个靠资源积累的行业,所以前期是沉淀时期,主要是让街坊邻居对我们产生印象,只要在大家心中偷偷埋下一颗种子,但凡自己家里涉及房产的事情想到的便是找家顺公司咨询,反正咨询是的嘛,长此以往,当大家真正有房产交易需求的时候,第一时间自然而然就会想起“家顺”。 我们在试用期间做的就是到各个社区、居民区埋种子的事情,热情接待到访的客人,到各个街道发放传单、宣传单,或者摆摊义务咨询,或者与小区物业搞联谊活动“家顺入小区,有事帮帮帮”等等,对于大家的需求我们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有事必帮。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搞不明白我们是干什么的,偶尔还有人正儿八经问的是房子的事情,可时间一长,大家便蹦出了乱七八糟的问题及需求,让人哭笑不得,比如房子如何防虫防蟑螂,如果有蟑螂或者蚂蚁用什么办法可以驱除,燃气灶忽然没气了,能不能上门帮他们看看原因,因为晚饭时间到了急着搞饭,房屋厕所总有莫名的臭味,请求我们去帮忙除味等等。大家的想法很简单我们既然是房产中介,那么就是属于房屋的事情我们应该都会,包含房屋设施维修。 各种奇葩事情层出不穷。 试用期,是老板试我们,也是我们试业务。 其他方面还好说,就是我的身体吃不消这种工作强度,虽不是纯体力劳动的工作,但我的身体感觉越来越辛苦,心也是如此,从几何时有那么一瞬想要放弃,可每当我看到手上的手机,回家看到父母那满脸的皱纹与殷切期盼的眼神,我始终说不出放弃。 董烨舜,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难怪他的劳务合同里,试用期没有基本工资却有提成,而且提成金额还不低,原来他早就预料到试用期间是很难产生业绩的。他不愧是把这个行业摸得透透的老手,他非常清楚业务沉淀期能够出业绩的情况很少,有业务来也是有人运气好,就当是额外奖励,他也不吃亏。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每笔账都算得鬼精鬼精的,我们便白白地帮他沉淀了三个月,累死累活,一分钱没拿着。我突然想起我前世的爸爸,他是个成功的大商人,他是不是也是如此对待下属?每笔账算得比谁都精,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我甩了甩头,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怎么能把董烨舜这种市井小商人和我那神一般存在的企业家、慈善家爸爸去对比,他们怎么可能一样,本质上就有区别,爸爸赚钱是为了贡献社会,董烨舜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其实,中国百分之八十的商人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追求短期利润而不顾他人死活,为了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去挤压他人的利益空间去压榨劳动人民的价值。董烨舜,这样的经营模式不妨碍他的生存,他心够狠,手段够辣,精力够旺盛,四处奔跑,永不疲倦,我们每一次的外勤活动都有他如影随形的身影,他甚至在我们回家过后,还在他的小门面里钻研着下一场活动,下一个进驻的小区,下一个需要联系的物业。作为老板他可能不是称职的,但作为创业者来说,他绝不会饿死,而且很有可能被他闯出一片天,生存是毫无问题的。不过,我不认为这样的方法可以走得长远,短期来看效果会不错,可长远来看,他做不大做不强,只能一直做着街坊邻居门口生意,延伸不深,扩展不宽。 萧金筠静静地走在我的身旁,侧着脸看我陷入沉思,眉头紧缩的样子。这三个月,我忙于工作,已经许久许久未与她单独出来约个会了。 今日试用期刚过,成为正式员工,我安静地待在原地。没有被老板开除,我也没有炒老板鱿鱼,让萧金筠悬着的心安然放下,她生怕我干了一个两个月受不了走人,又怕老板看不上我要我走人,每天将担忧放在心里,所以,她数着日子算我的试用期是在哪一天截止,在几天前便预约了今日要与我单独相见。因她提前好几天相约,因我们已三个月未见面,又因她的手机钱我现在还没有还等等考虑,我答应了她今日的约见。 我与她在江边慢慢散着步,吹着风,旁边走过一对又一对手牵着手,肩并着肩的情侣,萧金筠眼含羡慕,满脸期待地看着其他情侣们紧紧依靠在一起的背影,盯着他们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然而走在她身边的我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未与她交流,更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她眼神里和内心的渴望。她见我满腹心事,满脸思虑的模样,也懂事的一夜未说话。尽管她是想和我约会,做一些情侣们常做的事,然而一个简单的诉求就连牵手我们仿佛都有五个多月未牵过了,她很想,但又害怕打扰我,就在我身旁安静地待着,我们俩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在江边走来走去。 当我感到江风吹到身上丝丝寒冷的气息时,我才注意到,萧金筠原来一直陪在我身边,这时才恍然想起,她那么早约我,应该是有事找我,为何整夜一言不发? “对了,你前几天约我,说今天一定要和我单独见一面,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我主动问道。 她见我开了口,便嫣然一笑道:“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着你今天过了试用期,为你庆祝庆祝,想请你吃晚饭。”接着,她神色突然变得黯淡,“不过,你怎么样也不答应一起吃饭,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和你在江边散散步了。” 我表情略显慌乱和尴尬,说出的话竟带一点结巴:“我,不想你再破费,手机钱还没还给你,再吃你的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清。” “我要你还了吗?”她眉头忽地紧蹙,一脸不高兴地质问道。 她生气的样子,我害怕面对,每一次她生气我总觉得她能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她能把我的灵魂看穿,于是,我的头扭转开来,眼睛又飘向江心深处,仿佛在努力眺望远方,声音不自觉也跟着有些悠扬:“你要不要,是你的心,我还不还,是我的心,我不喜欠人情,无论是谁对我的恩,对我的情,我都会想尽办法还。” 她的两眼注视着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的面庞,似要看穿我,看透我。 我嘴唇紧抿,眼睛依旧望向江心处,似乎想看清楚江的那一头是什么地方,有什么风景,表面上看我是轻松的,内心却是极度紧张的,我感觉到身边那道凝视的目光。 片刻后,她无奈地说道:“凌以礼,原来的你不是这样。” 我的心“咯噔”一下,故作松快地问道:“是吗?原来的我是什么样?” “原来的你,从来不会和我讲客气,原来的你,从来不会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原来的你,只要有什么麻烦或者困难都会找我,而且对我你从来不言谢,每一次你都觉得理所应当,而我也觉得是不分彼此。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了另一半,才会这么使唤我,求助我,我甘之如饴,天天期盼着你与我携手走进婚姻,相伴下半生。可是,醒来以后的你,完全变了样,和我分外疏离,和我事事讲谢谢,和我保持距离,不曾向我求助过一次,害怕得到我的帮助,害怕受了我的恩惠,我们现在算什么?你知道吗?你失忆了,我有信心帮你找回记忆,可是如果你失了魂,我到哪里去找到你原来的魂,我觉得你变了,你不是凌以礼,你和他一点都不像!”萧金筠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听到萧金筠的指责,有那么一瞬,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不幸都言中了,我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吗,我真的不是凌以礼,要她别再对我抱有幻想了,我不是她爱的那个人,我这一辈子都做不到成为她爱的人,因为,我是,林夕,另一个灵魂那么巧寄居在她爱人的躯壳里,她能承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吗?看着她如珍珠般大小滑落的眼泪,感受着她痛苦的情绪,冲动和理智两边拉锯着我,到底说还是不说,我一时难以抉择。 她突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脸埋在我的怀里,眼泪浸湿了我胸口处的衬衣。 她也只是一个被情所伤的女孩,我不忍将她一把推开,任她搂着,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紧紧地箍着我的腰,别看她瘦弱,因长期劳动,手劲挺大,我被搂得喘不过气来,但不敢动弹,害怕触了她那根脆弱的神经,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我是拒绝还是配合?我想我会忍不住拒绝,到时伤她更深。 好一会儿后,她的情绪渐渐稳定,怀里传来抽泣声,终于到哭泣的尾声了。 她在我怀里闷闷地说道:“凌以礼,我不管你是不是凌以礼,反正,你就是我认定的凌以礼,你如果醒来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记得我了,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再来,我们就当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是全新的凌以礼,我是从未与你见过的萧金筠。” 这女孩是当真坚持,全世界那么多男人,干嘛在我一个人身上吊死?全世界那么多大树,干嘛在我这棵病恹恹的既没有茂盛的树叶遮阳,又没有粗壮的树根给她养分的小树苗上浪费力气,我心中叹气:无论你浇多少水,施多少肥,我都长不成你想要的样子啊,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那棵树,你要的是樟树,我只是一棵柳树,品种不一样,怎么长? 她见我好半天没有回应她,抬起了头,满脸泪痕地问道:“凌以礼,你答应吗?” “我做得到,你做得到吗?”我轻声地反问道。 “我做得到,我逼自己做到。”萧金筠继续把头埋在我怀里,在我的衣服上蹭了一蹭就当是点头了。 我不禁苦笑,如果做得到,现在怎么还在我怀里不肯松手,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生见面就会扑到他怀里吗?这该是有多猴急? 萧金筠犹豫了一会儿喃喃地说道:“我早就察觉你和凌以礼的不同了,但我还是选择继续爱你。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重新再来,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 什么?我的脑子里“咔嚓”地一声裂了,她怎么了?她喜欢的到底是凌以礼的灵魂还是凌以礼的躯壳?她喜欢的是凌以礼现在的灵魂,林夕,我吗?她要是知道住在这个躯壳里的原本其实是个女孩,她还会不会继续说爱呢?她喜欢的是我吗?这是第一个喜欢我的灵魂的人吗?为什么又是同性,难道我真有同性恋体质?不对,你的躯壳就是男性,怎么会是同性恋,可是我的灵魂是女性啊?我把自己都绕晕了,这什么跟什么,我居然拜在了这个小金鱼手上,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自己不知道的答案,就让老天爷去回答,我选择沉默,此时此刻,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第29章 重新开始 感情上,那晚过后,萧金筠没有要到我的答案,重新开始。然而,那晚她一时冲动抱住了我,又鼓足勇气抱了一夜,在我的胸口处留下了她大把热泪的痕迹,自认为与我身体的距离拉近了。之后,我送她回家,她偷偷地不经意间地时不时触碰我的手背,见我未躲避,便顺势轻轻地牵住了我的手,我亦没有甩开,反而任她作为。尽管我言语之中未给予正面的答案,但在行动上,在她看来,我是答应了她的请求:我们重新相识、重新定义,重新开始。 我承认我的心软了。 口头上一直说不愿欠人情债,自醒来后,却一直欠着她的债,而且越欠越多,我想迟早要还,与其情债越积越多,不如从现在起慢慢归还。牵手、拥抱这些就当是偿还一点利息,更何况她抱的是凌以礼的腰,牵的是凌以礼的手,原本就是属于她的男朋友,她是不是有权利亲热?我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只是一个寄居在凌以礼身体里的一个灵魂而已。如果偶尔的亲密动作能让她开心,我又能还债,何乐而不为呢? 工作上,我在试用期期间积累了不少经验,沉淀了不少客户,效果还是慢慢显现出来,我的好皮相、好脾气,好耐心,好人缘,得到了客户的一致好评。虽然他们家中有什么麻烦事,繁琐事首先想到的是我,消耗了我不少精力与时间,但这期间陆陆续续通过他们我也接到了不少业务,尽管都是小业务,单量与金额不大,却让我开了张业绩不再挂零蛋。而且通过实际业务的发生和操作,我才能在实操中掌握业务知识,学习业务技能,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便把这里面的套路和要点摸得一清二楚,应对客户、给予客户提供方案也更加得心应手。 我的业务量从之前三个月试用期间挂零蛋到正式员工的第一个月开张了一笔房屋租赁小额业务再到第二个月、第三个月业务量慢慢增长,依靠自己的服务态度、业务能力、为人处事真诚厚道,奉行“踏踏实实做人,实实在在做事”的服务理念,我的客户群体越积越多,越来越庞大。渐渐地把街坊邻居、街道社区的工作人员们以及客户的朋友、朋友的朋友都发展成了好朋友,逢人便笑脸相迎,逢事必不推诿逃避,无论与我是否有关,无论我是懂还是不懂,无论是否与我的业务挂钩,只要他们需求,我便随传随到,随时候命,通过自己这种没有休息时间,没有上下班概念,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精神,顺利地让身边的人,让方圆几里以内的人心中形成了一个固定思维,甚至养成了一种习惯,但凡家中有事找家顺房屋中介的凌以礼,他必定能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 于是,一来二往,找我帮忙的街坊邻居们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我的客户,即使他们没有需求也会将身边有租房需求或者出租房屋的信息带给我,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我的代言人,在他们的社交圈把我一顿海夸,从人品、外貌再到业务能力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关于我的好口碑就如此被宣扬出去,成为了丰华区远近驰名,小有名气的房屋中介人。 “房屋有问题,请找凌以礼”成为了大家自发地为我制定的标语。 在我加入“家顺房屋中介公司”的第九个月,我竟然成为了家顺公司的营销金牌,这个月我个人的房屋买卖成交额达到了近三百万,在这个房屋均价仅五、六十余万元的地区,一个月成交了整整五套房,这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绩了,房屋租赁成交额亦达到了三万多,帮助客户出租了六七套房屋,拿到了家顺成立以来发出的最高的月工资,仅提成便一万多,加上基本工资,近两万元了,意味着这个月,我一天未休,一刻未停,才能做出这样的业绩。 在这个月工资平均水平四五千左右的中部城市,这差不多是普通人月收入的四倍。 会玩噱头的董烨舜为此特地搞了一个小型而隆重的颁奖仪式,发表了激情的演讲,并为我制作了奖杯,在我的工位上悬挂了奖旗,还特意当着大家的面给我发了厚厚的一叠现金钞票,以示嘉奖,更重要的是要激励那两位年轻人向我学习,发奋图强!为扩大公司业务发光发热! 拿到工资后,我把这近两万元钱分成了三份,一份给凌老头和罗老太,当时两位老人激动得眼圈泛红,他们感动的不是钱的多少,感动的是终于用上了儿子赚的钱,两位老人哽咽了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好,好,真好。” 看得我不禁眼圈发红,心中发酸,两位老人都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本不该得到那样的待遇,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房产,背负了债务,因为儿子差不多失去了所有。 有时候,我又不由得感慨,老天爷终是心存仁慈的,没有一次性夺走他们的所有,至少给你们留下了一个希望。好在他们即使有千万个不幸却得了我这个万幸,他们的儿子虽然没了,可表面上儿子的肉身凡体还是在他们面前,对于他们来说,儿子还在,希望还在。老天对他们还是不薄的,而我的父母,他们有钱、有优渥的生活条件,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与这两位老人相比他们的生活仿佛在云端,不过他们的不幸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再多的钱财再高的地位也填补不了他们这种生命中的缺憾与黑洞,如果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应该会选择前者。 第二份还给萧金筠,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特地邀请她共进晚餐,她收到我的邀请,欣喜若狂。 这一晚,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身着法式复古风格小碎花收腰连衣裙,既显清瘦苗条更显皮肤白净,脖子上破天荒地挂了一串星月造型的金项链。当我第一眼看到她时,委实被惊艳到了,果然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平常并不觉得她的长相有何特别之处,可这一晚,当她面带微笑、嘴角含春、面色红晕,迎着风向我大步走来之时,我忽然感觉她长得挺耐看的,是那种怎么看都不会腻的面容,是一个清纯、可爱、貌美、肤白的女生,再加上这一身衣服的确很搭她的气质,洋气而不外露,且显得她身材高挑纤细,是一个窈窕的淑女。 这一套衣服加之她的精心打扮,我想这一路过来她应该赚足了眼球,回头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肯定是夜盲症患者。 她走近我以后,对于我表现出毫不遮掩的惊讶的表情与注视的目光心满意足,总算没有白费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去装饰自己和特意赶去常齐新时代商场狠心忍痛高价购买的这条连衣裙,的确物有所值。她心里想着,不禁面带得意洋洋的笑容。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抚裙缓缓落座,一边柔声细语地问道:“今天为何请我吃饭?” 我正拿起茶壶准备为其倒茶,听到她那甜美而温柔得好似怕吓死苍蝇的声音,倒茶的手竟悬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禁感叹:这女人穿上了华丽的衣服后便连动作与说话的语气都大变样了吗?面前这位姑娘还是我平时认识的萧金筠“小金鱼”吗?整个人的气质感觉上升了好几个台阶,仿佛是哪家富豪的千金大小姐来了。想到此处,我又情不自禁地自嘲一笑,上一世我也是千金大小姐,可没这种气质和魅力啊,也没有这么温柔淑女,倒像一个不会装饰自己的木偶人。 她见我发出了莫名其妙地笑声,好奇道:“你是有什么开心的事要和我分享吗?” 我忽地露出了神秘地笑容,轻声说道:“是啊,是有开心的事要和你分享。要不你先猜一猜?” 自醒来后,我从未与其主动分享过我的喜怒哀乐,这是第一回。 现在他和我分享他的开心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俩有好的开始了呢?是不是说明他愿意重新接受我呢?她喜不自禁,好心情全部挂在了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耀眼的笑容:“我猜是不是发工资了?或者做成了一单超级大单?” 她是对凌以礼太了解还是她太聪明,一猜就中。 我微微一笑:“猜中了一半。” “只有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她表示不解。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你数数。” 她疑惑地接过信封,厚厚的:“这是什么?”当她打开看到里面的钱时,脸色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拿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喃喃自语,“你终是不愿承我的情,我的情让你这么难受吗?” 我一边看着菜单,一边问道:“小金鱼,你想吃什么,今晚敞开肚皮吃,我买单!”我的注意力集中在菜单上,并未注意她的脸色与表情,她自言自语的话我更是未听进耳里。 她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地看着手上的信封,说出的话提不起半点精神:“随便。” 我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怎么突然声音就变得这么没有精气神儿了,忍不住抬起头,感到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才注意到她的脸色没有开始红晕了反而有点苍白,是灯光照射的原因吗:“你真的不舒服吗?要不我送你回家?”说实话,我都怀疑我不曾做过女生,有些方面尤其是感情方面,我比很多女生迟钝,迟钝到令人发指,上一世的曹宇飞就是一个经典案例。这一世,魂是女儿魂,身是男儿身,作为男生对于情感反应愚钝,大多数人应该还是能够接受的,所以萧金筠虽然一直怀疑我不是凌以礼,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灵魂曾经是个女生。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饭我们有的是机会吃,实在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我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又面带真诚的关心劝说道。 她对于我的迟钝,气得哭笑不得:“凌以礼,你真的是老天爷派来气我的!” 她的气来自何处,我实在毫无头绪,我不是带着真心在关心她吗?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呀。难道关心她也有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圣人诚不欺我。我不禁摇晃了一下脑袋,全然忘记了我也曾做了二十多年的女人。 她发现不与我说明白,只怕是把自己气死了,我仍然无动于衷,不明就里。 “我以为你既然愿意与我重新开始,就会认真地对待、审视我们俩之间的关系,至少不会像原来那般生疏客气。可当我满怀期望与你重新再来的时候,你转背又把钱还给我,不愿意欠我的人情,你要分得如此清清楚楚,是没有想过要和我一起过日子吗?你怎么这样啊,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反反复复很好玩吗?我的心那么不值得你珍惜,任你践踏吗?” 看到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整个人坐得笔挺,一副要与人干架似的。 我顿时目瞪口呆。 今晚她的造型与面容让我好一番惊艳,这一副气愤的样子却又让我好一番惊吓。 我不就是还个钱吗?不是之前说好了,手机当是我自己买的吗,这钱晚还了几个月,我心中还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心心念念就是凑够了钱还她,欠钱的感觉是非常难受的,每天背着一座山在过,心理负担极大,不知道别人的感受,可我对欠钱真的是很在意。现在好不容易有钱可以还了,我的心头大石马上就可以放下了,我心中雀跃不已,因此第一时间就约她出来以示诚意与歉意。今晚我最主要目的不就是还钱吗?我为我晚了几个月而自责不已,准备了一肚子表达歉意与谢意的话语,结果一个字还没说,就被人狠狠地骂了一顿。关键头一次碰到还钱,债主气得七窍生烟的情况,这真是天下奇闻。 唉!先不管奇不奇闻,奇不奇怪了,安抚她那颗脆弱敏感的小心灵为重。我不得不收敛起自己被冤枉得碎了一地的小心脏,一脸认真地解释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还钱这件事我们之前就说好了的,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重新来过,那之前的旧账就得清理掉,对啵?要轻装才能上阵,你说是吗?” 萧金筠首次从我的嘴里听到我认可重新开始的话语,皱着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瞪着的眼睛马上弯了起来,撅着的小嘴往上扬了一扬,那笑容灿烂得如同朝阳中盛开的樱花。 之前她不停地试探我,行为举止和言谈之中,想要得到我的确认,然而我给她的感觉一直是虚虚实实,似远似近,似是而非,把她一颗心撩得忽上忽下。 不过天可怜见,我真的没有撩她的想法,只是自己心中的想法暂时不确定,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顺着命运的车轮走,不再抗拒,顺其自然。 现如今她当场听到了我给她的确切的答案,心情瞬间放松了下来,脸上立马恢复了光彩夺目、璀璨耀眼的笑容。仿佛刚刚那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不是她,仿佛她从来没有发过脾气,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女人的脾气果然来无影去无踪。 厉害!我真的觉得我上一世白做了二十多年的女人,我怎么没有这种超强的修复和变脸能力。 第三份钱,我专程到银行开了一个账户,把钱存了进去。 每年承诺要还到“林夕生存基金”里面的八万元,需要一点点的慢慢积累。 那笔钱不仅是凌以礼父母代替凌以礼的承诺与对林夕父母的赔偿,在我来说,那笔钱是我同我前世的父母唯一的联系。虽然还没有往里面存过一笔钱,但那是父母的念想,也是我的念想。我甚至曾经有那么一瞬想过,要不要和他们联系一下,告诉他们,他们的女儿并未走远,一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生活着,要他们放心安心。他们不知会作何反应呢?我既期待又恐慌,期待他们的反应,但更害怕他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和内心被我搅得乱七八糟,万一到时没有给他们带去安心反而让他们心更乱了,我不又成了罪人一个?这种事情还是得三思而后行,循序渐进。 那个账户,不仅是赔偿款,更是我和林家剩下的仅有的联系了。 第30章 偶遇田心 作为房产中介的新人,我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自上次拿到营销金牌后,基本在之后的时间里,我接到的业务量已远超胡昭华和陈世钧之和,他们从我的师傅变成了我的助理,我的单量太多,公司刚开未满一年,董烨舜暂时不想增加人手,以免增加人力成本,便安排两人做我的助理帮我整单整合同,整客户资料等等,其他剩余的时间他们依然可以接自己的业务。不得不说,董烨舜把精明的小生意人做到了极致,人尽其用,不留一点余地,打得一手好算盘,既不增加成本,又不浪费一点资源,不过好在他虽然精打细算,可为人方面还不错,天天笑容满面,乐呵呵地,让你看见他就没脾气,且也不小气,该给的提成一分不少一次不拖,从来都是现场一锤子买卖,仅这一点就让人放心安心在这里干业务了。因此,额外安排给他们的工作任务,两位年轻人也没有任何怨言,偶尔太忙碌发发牢骚,但却未想过要离开。对我更是心服口服,被我的业务能力、客户服务技巧及业务规模深深折服,帮我整理资料他们不说心情愉悦至少还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是个不会做人的人,在我的提成里面我会拿出一部分按照他们整理的客户资料户数给一定的费用给到他们,于是,他们为我整单的收入反而有时候高于自己的薪水收入,帮我做起事来更加干劲十足。 “家顺房屋中介公司”,原本那么个小门面我是不看好的,刚开始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以为在这里干几个月临时过渡一下,我便会另行出路,谁知道越干越好,越好便越有干劲,越有干劲收入越高,收入越高越舍不得离开,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而家顺虽然员工不多,但氛围还不错,大家每日嘻嘻哈哈,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干事,没有那种办公室咬舌根的压抑氛围,而且四个男人一个年轻女孩,无从聊八卦讲是非,大家除了业务聊的最多的就是足球了,那可是我饭碗里的东西,每当聊起足球,他们就能看到我眉飞色舞、蠢蠢欲动、开心得像个孩子的一面了,在那一刻,能看见一个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我,没办法,谁叫我上一世在足球这一方面被压抑得太狠呢,现在可以肆无忌惮,放心大胆,堂而皇之地喜欢爱好谈论,如何能叫我不放飞自我!记得他们第一次看到我的状态时,那几人集体蒙圈了,在酒里,看着大屏幕上的球赛,我嗨得如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哗啦啦从心里倾泻出来,一个半小时全程上蹿下跳,手舞足蹈,恨不得自己进电视去踢。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之后还经常拿这件事来笑话我,不过也知道我对足球那是真爱,从那以后我们便经常一起在下班后喝酒看球赛了,有了共同的爱好,工作的氛围更加融洽。家顺在成立伊始便开了一个好头,成立一年左右,便享誉常齐市丰华区了,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中介公司,而我自然而然成为了家顺的金牌销售顾问。 这几日,我的左眼皮不停地跳,我已经烦不胜烦了,滴眼药水做热敷,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还是没用,依然每天跳得欢快,他们都笑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马上要发大财了。发不发财我不知道,但跳得让我难受不已,让我心情烦躁。 我抱着一叠资料往家顺走去,半路中,眼皮跳得让我极度不适,我边快步走边忍不住用左手去按压眼皮,右手端着一摞资料。 忽然前方有个人影闪过,我躲闪不及直接撞了上去,手上的资料全部掉落在地,听到对方惊呼一声“哎呀!”我慌张地一边捡着地上的资料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撞到您了。”对方也低着头捡资料,看来把她的东西也撞到了地上,我忙伸过手去先帮她收拾,当我捡好东西,抬起头还给她时,我的脑子上空传来一声晴天霹雳,要下暴雨了吗?我失神地盯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一时间忘记了所有,忘记了思考,忘记了言语,忘记了我是谁。 对方看到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从我手中拿过资料以后,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问道:“你没事?” 听到她熟悉的声音,让我魂牵梦萦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我必须得用全身的洪荒之力才能压制住我想冲口而出喊出她的名字,我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我想告诉她我是林夕,我还活着,我想问她,最近你过得好吗?我有太多太多想法,太多太多想说,太多太多想做,但眼下,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装成陌生人,对她来说,我原本就是陌生人。 她见我傻呆呆地盯着她不发一言,再好的脾气性格,也会发现我的反应很不对劲,要不是看着我手上抱着一叠资料,恐怕就要怀疑我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了。她又问了一句:“先生,你没事吗?不好意思我也没看路撞到你了,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见她忙着要离开,我该怎么办?我手足无措,想挽留,想留下联系方式,想寒暄,我该说什么,可平时思维活跃的我,大脑灵活的我,这一刻仿佛脑子短了路,大脑被堵塞,喉咙被死死地塞住,眼睁睁看着她转身离我远去,我仍然没憋出一个字,打招呼的话都没说。 她可能还会觉得在街上碰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会被她作为一个奇人而成为她与朋友的谈资吗?对她来说,我只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而已,有过一撞之缘的过客而已。 我在目送她离开以后,脑子渐渐恢复思考能力,慢慢地想着,怎么她突然来了常齐呢?是要过来办什么事吗?还是她家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过来处理?难怪最近我的左眼皮跳得这么欢快,它是不是提前知道了田心来了,所以兴奋得跳个不停,老天啊!你真的很会啊,在我下定决心要慢慢忘记她时,在我决定重新以凌以礼的身份过日子时,在我想安心干事放下过去心安理得与萧金筠谈恋爱时,你竟然把田心送到我的面前,你是在玩我吗?还是你在考验我对田心的爱到底有多深?你不是一直反对我和田心在一起吗?你不是想尽办法让我忘却她吗? 不,不对,老天爷你是不是在想尽办法成全我,上一世爱而不得,爱而不能,所以你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新的躯壳,让我有能力有机会去爱,让我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世俗的眼光中爱她,你只是想测试一下我对她爱的到底有多深,你只是想了解我对她是不是真爱,所以设置了那么多障碍,让我没那么容易得到吗? 我现在该如何是好。今天碰到她,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我又如何和她联系,又怎么可能再次和她相遇,也许老天爷是看我可怜,送她过来给我看一眼,知道她安好就可以了。 我恍恍惚惚地坐在办公室,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也乱如麻,扯不清理不顺,心中更加烦闷不安。 “以礼哥,以礼哥!”胡昭华一边叫唤着我一边拍我的肩膀,见我没反应又加大了声量,“以礼哥,以礼哥!” “你叫魂呢!”陈世钧刚刚进门便见到胡昭华站在我面前大声叫嚷,忍不住吐槽道。 胡昭华急了:“不是,以礼哥从外面拿完资料回来,就成这副模样了,叫他不理,拍他不搭,真的像魂不附体似的。” “是吗?”陈世钧好奇地走到我面前,一个手掌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抬起手“啪”地打了他的手一巴掌。 他夸张地嚷道:“胡昭华你个骗子,你们两该不是故意逗我的?以礼哥这么正常,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啊!”接着觉得我们幼稚,往一旁去了。 胡昭华见我有了反应,脸上重新浮起了笑容,对我说道:“以礼哥,你看一下你带的这些资料,我看了有一张不是我们的,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东西。” “是吗?”我心中有种预感,别人的东西该不会是她的,我忙拿过来,定睛一看,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田心的,上面有田心的身份信息和联系方式。 “公证书?”胡昭华凑前来一看,“以礼哥这是要卖房子的公证书,你是不是知道是谁的,得赶紧还给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指不定别人正在找呢!” 我茫然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胡昭华指着纸上,好心好意提醒道:“这里有她的联系方式,以礼哥,你给别人去个电话啊,她肯定正着急呢!” 我被胡昭华催的心里乱糟糟的,我还没想好和她说什么,冒冒然打电话去,我说些什么呀?她现在又不认识我。 胡昭华见我仍然无动于衷,忍不住在一旁碎碎念:“公证书掉了,人家指不定在找呢,说不定躲在哪个角落里着急呢,你说你捡到了,还不赶紧给别人去个电话让别人安心啊,要是我早急死了。” 我被胡昭华念经似的念叨搞得头昏脑胀,好像我不打这个电话他就要念到底,唉,算了算了,我妥协了,我投降了,只求您别念啦,我认命般地掏出了手机,按照公证书上的联系方式,按下了电话号码。 果然胡昭华看到我在拨打电话以后立马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喂?” 电话那头传来久违的熟悉感,我的心忽地就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又说不出话来,只见一张大脸出现在我面前,胡昭华把脸凑了过来,你逼着我打电话还要监督我说什么吗!我没好气地对他瞪了一眼,多了他这么个插曲,我的思维瞬间清晰,说话也顺畅多了:“请问是田心小姐吗?” “是啊,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今天上午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你的那个人,嗯,你的公证书夹在我的那一叠资料里被我拿到公司来了。” “哦,是吗?那非常感谢您,我正在找呢?”那边传来放松下来的声音。 胡昭华听到后,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说:看,我说的对。 我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在这打电话,你小子全程光明正大地听墙角还得瑟! “我怎么给你比较方便?”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道:“您的公司在哪里?要不我过来拿。” 我想着我们今天上午的相遇大概让她觉得我不是一个很安全的人,不过也对,女孩在这方面必须得有警觉心,我对她来说毕竟是陌生人,她来找我,比我去找她要好。我告诉了她具体地址,想起她已多年未在常齐生活过,便在讲公司地址的时候,絮絮叨叨了好半天详细地告诉她线路,比如看到什么建筑物就要转弯,看到什么建筑物再直走等等。 当我挂断电话后,胡昭华那满是疑惑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了?老盯着我。”我被他盯得极不自在。 胡昭华好奇道:“以礼哥,我觉得你今天很不对劲。” 我的心一紧,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被这胖子看出来什么? 胡昭华竟然与我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从外面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明明知道这份资料是和你相撞的人掉的,可你就是不愿意联系,可联系上了以后,告诉她地址时好像在教女儿,生怕她走丢似的,你说和她不认识,可教她找地方的时候不像不认识啊。而且啊,我看说不定你魂不守舍就是因为她哦,怎么了?是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还是你对人家一见钟情啊?”他自顾自的摇头晃脑地分析着,越说越觉得自己有条理还时不时给自己点点头以此认可自己的推理。 “什么一见钟情?”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今天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要来一起来啊,小金鱼来了? 我坐在靠椅上微微抬起头看着胖子推理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无奈地笑着,心里还在想,这胖子干业务不行可八卦的能力还是挺强的,这推理的过程好似他亲眼见过似的,你别说还真都中了。那么巧,他的话音刚落地,萧金筠竟来了,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我瞬间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忘记起身迎接,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视线仍然放在胖子身上,可能心虚不敢看向门口。 胖子忙捂着嘴巴,不敢再说话了。 陈世钧从办公桌前探出了头,欢迎道:“嫂子来了啊。很少见您过来呀,今天怎么得空来看以礼哥?” “我今天提了一些自己包的饺子,想着你们中午应该还没吃饭,就送过来了。”萧金筠一边放下饺子盒一边拿出筷子和盘子。 “哟!谢谢嫂子,我们托了以礼哥的福,经常有爱心午餐吃。”陈世钧的嘴皮子比胡昭华甜多了,听到有吃的,立即从座位里走了出来。 萧金筠从盒子里把饺子倒在盘子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们刚刚在说谁一见钟情啊?” “一见钟情?”陈世钧故作惊讶,“是胖子在说今天上午碰到了个女客户,他对她可能一见钟情了,是,胖子?” 胡昭华接到陈世钧眼睛给来的信息,忙道:“对对对,是我,我今天上午接到一个女客户,长得美若天仙,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是吗?胖子你这么容易动情的吗?”萧金筠打趣道。 “哈哈他呀,看谁都美若天仙!”陈世钧大笑不止。 胡昭华“呵呵”干笑了两声,摸着自己的脖子不再说话了,他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了,否则多说多错。 此刻,我却无心听他们说笑逗乐,我的心乱得很,田心不知道何时过来,希望不要在萧金筠在这里的时候过来。虽然我现在和田心没什么事,可那种偷鸡摸狗的感觉真的不好受,怎么有种好像出轨被女友现场抓包的感觉,反正现在这个时候,萧金筠和田心不适合见面。我怎么越来越像走在成为渣男的这条道路上了呀。担惊受怕,惶恐不安,我实在没做亏心事,为何怕成这样。我到底在怕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即将要做亏心事? 萧金筠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关切地问道:“以礼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吃呀?” 我收回思绪,只见自己拿着筷子的手一直悬在空中,夹空气,我尴尬地笑了笑:“你做的饺子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自以为是解释,听在旁人耳里却是赤裸裸的秀恩爱。 陈世钧耳朵尖,喜凑热闹,笑嘻嘻地说道:“以礼哥,是心疼嫂子的手还是心疼嫂子包的饺子呀,喂!胖子你少吃点,那可是嫂子给以礼哥的爱心饺,你别一个人哼哧哼哧吃完了。” 胡昭华嘴里塞得满满的,说出的话含糊不清:“嗯嗯,我知道,可不能把嫂子给以礼哥的爱心分了。” 萧金筠被他们这番玩笑逗得又开心又羞涩,红着脸轻声道:“你们喜欢吃,我下次多包点就是。” “那先谢谢嫂子啦!”陈世钧大声嚷道,唯恐萧金筠没听到他的感谢。 我心神不定,不时抬头看看时间,又不时拿出手机看看,饺子嚼在嘴里没有经过味觉的品味,便直接进入了肚子。一餐饭下来,食不知味,心不在焉。 萧金筠是个敏感而聪慧的女子,在她眼里,我很难刻意去掩饰情绪,大部分时间都会被她说中,何必费精神去隐瞒呢,我与她的相处模式就一直这般,我始终坦坦荡荡,从不遮遮掩掩,除了灵魂一事瞒着她,其他未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我的情绪低落,变化明显,当着外人的面,她不好当面过问,但又担心我有什么心事或者难处。 我送她出公司门的时候,她低声地问道:“以礼哥,你今天怎么了?是有什么难事吗?” 我知道我的一些情绪瞒不过她,也没有想过要瞒,但是又不能实话实说,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之中。 “我看你一直在看时间,吃饭也是心不在焉,你是在等人吗?还是要出去办什么事?”萧金筠继续问道。 萧金筠是真的很聪明,尤其在面对凌以礼时,她的聪明特别明显,她猜测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的,不过现在不是我的灵魂在这里面吗?她到底是习惯了凌以礼还是看穿了我?有区别吗?凌以礼不在了,在的不就是我林夕的灵魂吗?她怎么对我如此了解,甚至有时候我觉得她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 我不想骗她,也不想费尽心思想一个所谓的美丽的谎言或者借口,但这个时候很显然不适合把田心的事情告诉她,连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我如何与她说清楚?我又选择了应付她的老办法,沉默,不语! 她等待了片刻,看到我难以启齿的表情,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停止了追问,语气更加轻柔:“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如果你什么时候想说的话,我随时可以做一个倾听者。” 她善解人意,柔情似水,为了我付出良多。 我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好、她的情、她的爱,却未曾回报过半分。 我的心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沉重。 我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百感交集,林夕啊,你欲如何? 第31章 委托售房 整个下午,我一直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既盼望着田心的到来,又害怕看到她。人虽在办公桌前坐着,却什么活也不想干,盯着电脑屏幕发呆,脑子空白一片,当门口有点动静时,又情不自禁去张望。幸亏陈世钧和胡昭华出去跑业务了,金莉去税务局了,董烨舜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门面上基本很少看见他了。今天下午门面里面就我一个人,否则被他们看见我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又要笑话我了。 时钟上的分针、秒针滴答滴答按着它们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走着,一个小时过去了,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下午四点,怎么还未见她的身影,我忍不住站了起来,不禁担心她是不是走错了路,毕竟这么多年没在常齐生活,这几年城市建设进入了飞速的时代,道路越修越宽,高楼大厦越建越多,与我们初中时代相比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仍未见熟悉的身影,我又走进房里拿手机,准备给她打电话,要不,问她在哪里,我去接她保险一点。 我刚拿起手机,正准备拨打电话,忽听门口传来如铃铛般的女声:“请问凌以礼先生在吗?” 我猛地一回头,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映入眼帘,愣了一会儿,立马恢复正常,不停地提醒自己可不能再像上午那般傻呆呆的盯着别人看又不给反应,不仅会吓到田心,也白费了老天爷的这份想要撮合的心。 我忙走到办公桌前,把公证书找出来,递给她,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今天上午撞到你欠一句抱歉,还拿了你的文件,让你来回奔波,真的对不起。” 田心接过公证书,嫣然一笑道:“你一撞到我就道歉了,你忘记了吗?” “哦,是吗?我还真忘记了,后来看到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故人,所以一时晃了神,还是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这是我想了一下午的说辞,能够解释上午我状态异常的原因。 “真的吗?您那位故人现在何处?”田心轻信并接受了我的解释。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能过一关是一关:“她是我曾经的初中同学,后来她随家人出国了,我们多年未见,所以今天上午乍一见你,我以为是她回来了,当时的表情希望没有吓到你。” 田心一听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没关系,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没事了。”说过后,便准备离开,看到她即将转过身,我心中捉急,脑海里不停搜索话题,希望能够搜到引起她注意的话题。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你这公证书,是要处理房产吗?” 她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地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指了指房间:“我就是干这个的呀,我一看你的公证书就知道你要做什么用。” 她这才仔细看了看房子里的设施和悬挂在墙壁上以及我桌前的奖旗:“你好厉害啊,金牌销售员,你是专门买卖房产的吗?” “对呀,你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找我。”我暗自庆幸总算让她留下,我可以了解更多关于她的情况了。 “你别说,我真的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寻求你的帮助吗?” “当然可以,来来,请坐,我给你倒杯茶。”我压抑着雀跃的心,控制着面上狂喜的笑容,借口帮她倒茶的瞬间释放了部分欢喜,不至于在她面前露馅,喜形于色过了的话,又会把好不容易留下的她给吓跑。 对于她来说,我只是个陌生的男子,唯一与别的陌生男子不同之处可能是我长得帅一点。 我决定好好地利用我的优势,“请喝茶,您有什么需求,慢慢说。” 田心喝了一口茶后,向我娓娓道来:“我因为小时候跟妈妈去了外地,长期定居在外地,爸爸留在了常齐,这次我回来,是因为爸爸突发疾病去世了。” “什么?叔叔突然去世了?”我忍不住惊呼一句。那个高大的国字脸男人,那个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田心的亲生父亲竟然就离世了,真是世事无常! 田心奇怪地看着我的反应,心里估计在纳闷一个陌生人听到她的爸爸去世了怎么反应如此激烈,但涵养不错的她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一字一句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爸爸他身患慢性疾病,一直养着,可最近几年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这次得知他住院,我提前请了假回来陪他,谁知道竟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程。”谈到父亲的死亡,田心的眼圈泛了红,眼眶里浮现漫漫水雾,当着陌生男人的面不好意思流泪,她硬生生地将水雾隐了去。 我声音不免变得低沉:“叔叔还挺年轻,不好意思,我无意提起您的伤心事,您节哀顺变,那叔叔的身后事?”我突然想起,她一个女孩子,虽在故乡,但她还这么年轻如何懂得处理这些事情,身边没有人帮忙吗? “我爸爸的身后事依赖我的两个堂哥、表哥和男朋友帮忙处理,否则我一个人无论如何也搞不定。” 男朋友?这三个字犹如给我当头一棒,狠狠地敲在我的天灵盖上,让我头晕目眩,瞬间感到头顶乌云密布。 田心未注意到我的表情依然专注地陈述着自己的事:“我现在需要处理爸爸的房产,但他去世的时候,没有立遗嘱,而我的爷爷奶奶还在世,这套房产爷爷奶奶还有我的叔叔、伯伯、姑妈他们都有继承权。我如果要处理这套房产,是不是需要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和姑妈他们要签个什么文件,我才有权处理?” 我的情绪一落千丈,之前的欢喜已被田心的男朋友全部打散,声音不由得变得软趴趴:“嗯,没错,你需要他们每个人签署一份自愿放弃继承你爸爸遗产的声明,然后你拿着这份声明,去公证处再进行一次公证,这样你的房产你便有处置权了。” “他们每人写一份声明,还是统一写一份声明,他们在声明上签字即可?” “统一签字即可。”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田心未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她自言自语道:“可是我的假期即将到期了,我没有多少时间来处理这件事了,难道下次还要再来一趟吗?” “你马上就要回北京吗?”我脱口而出地问道。 田心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霎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北京?”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死也不能说真话,我不得不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刚才您自己说的,您在北京定居吗?” “我说过吗?”田心怀疑道。 “那肯定是您说的,要不然我怎么知道您在北京,我不记得您是什么时候透露的,不过您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只能瞎掰到底。 “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我没提过呀?”田心皱着眉头,翻了翻眼皮,仰着头努力回忆刚刚说过的话。 我见她认真起来,忙转移话题:“您刚才说您的假期时间不多,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事情,要不这样,如果您信任我的话,这件事就全权委托给我,我来帮您办,保证帮您办得妥妥的。” “真的?可以吗?”她果然被我的话转移了思绪,不再纠结刚才的话。 “当然可以,我们就是做房屋中介的,我们签一个合同,您把这套房子委托在我们这里出售,然后再给我出一个您的特别授权即全权委托书,委托我代理您全权处理关于这套房子的事宜,就包含了帮拟文书,签字等流程,直到您的房子卖出为止,到时您只管收钱就行了。” 田心一听,嘴角不禁上扬,面露喜色:“那太感谢您了,您真是我的贵人,那么我还要再来吗?” 难道你不想再来了吗?为什么老天爷安排我们见面,却又这么快分离。我的心原本心如死灰了,给了我希望的种子,却又无情地往种子上灌水,直到把它淹死在萌芽状态,一天的起伏波动也太大了,心脏不好的,估计已经上了天堂了。 田心见我陷入沉思之中未搭她的话,不免又问道:“凌先生,我还需要再来常齐吗?” 我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鬼使神差道:“你别叫我凌先生,叫我以礼。” “啊?”田心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心中不免诧异,一个名字的称呼和卖房有关吗。 我仿佛突然回过神来,一脸认真地说道:“您房子成功出售以后,还需要您亲自过来过户。”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从现在开始,我只要和你们签了合同,我只需要在出售房产以后再来一次即可了,期间我不需要再过来?” 你就这么不愿意来常齐,这里没有值得你回忆与留恋的人和事吗?我莫名地烦躁,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田心却固执地在等待我的答案。 我不得不“嗯”了一声以示回答。 她脸上忽地绽放灿烂的笑容,明亮而艳丽。 我被这笑容亮瞎了眼,恍惚了心神,搅乱了心绪,翻腾了整颗心脏。能够再见到她,是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能够看到真真实实的她,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重生以后,我从未如今日般,心情如波涛汹涌的大海,激昂的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我的心脏,满腔热血沸腾着叫嚣着呼啸着,全身都在控制激动的情绪。我多怕,我一个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揉入骨中,难得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她最多喊一声非礼,给我一个耳光,我却实实在在可以把她抱入怀里,真真切切感受她的存在,要不试一下? 然而,我终究不敢,不敢对她如此放肆,不敢伤害她一分一毫。爱她最好的方式是默默地为她排忧解难,让她心无旁骛地开心地生活,让她无忧无虑,没有烦恼,随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爱她想爱的人,过她想过的日子,不勉强,不强求,不打扰她。只要远远地守护着她,牵挂着她,遥望着她,让她快乐地获取独属于自己的自由,这样足矣,如此这般,即可! “那我们什么时候签合同?”田心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贪恋她灿烂的笑容,贪恋她的一举一动,不想移开我的目光,仿佛看不够,害怕记不住这笑容:“你什么时候离开?” 她略一思忖:“如果可以全权委托你代理的话,我想早点走,单位不能给我太久的假,我已经休了探亲假和丧假,年休假仅余五天,所以如果我下次还要再来的话,我得多留几天假期,不能一次性全部休完了。” 我多想就这样陪她坐着,一直到天荒地老; 我多想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直到海枯石烂; 我多想就这样和她聊着家常,听她絮叨,一起慢慢变老。 这三个心愿如今终成了奢望。 我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小声道:“你可以不走吗?” “什么?”田心微微前倾身子,向我靠近了些许,我仿佛闻到了她的体香,我的耳朵根突地发红发热,我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我在你离开之前把合同拟好,需要你签字,你写一个授权委托书给我,明天我们一起去公证处公证一下。你看可以吗?” “嗯,可以的,我可能后天走,这些事明天都能办好吗?” “这么快!”我惊道。 “不行吗?如果您感到为难的话,我最多再推迟一天,我男朋友也需要回去了。” “如果你们赶时间的话,我今晚加班把合同搞出来,那你把你的身份证给我,我去复印一份。”我站了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身份证,一边递给我,一边也跟着站起来向我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辛苦您了,谢谢了。” 我拿过身份证去复印,把身份证还给她时,装作毫不在意,顺口道:“你男朋友真好,丢下自己的事全程陪同你处理你父亲的事。” 她莞尔一笑道:“嗯,他是我的大学同学,刚刚从加拿大回来,我们算是破镜重圆。” 看她一脸幸福的笑容,我既为她开心又为自己心痛,上一世是女人没话说,这一世变成了男人还是晚了一步,我与她终究是有缘无份吗?如果没有缘分为何相距千里仍能相逢,为何我们还能在这里聊天,为何我还能帮她做业务,短期来看直到她的房产出售之前我们可以一直保持联系,在我放弃的时候,又把她送到我面前,在我失望的时候,又重新给我希望,当我下定决心忘记她时,却又给我营造一种未来可能成功的可能性。破镜重圆?刚刚回来?破镜重圆的感情本就不牢靠,刚从国外回来意味着他们也才刚确定关系不久,这样的感情也未必坚不可摧。 任凭田心的男朋友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女朋友只不过是去了一趟房产中介公司,只不过是委托中介帮她处理父亲的房产,竟然就被房产中介公司的销售员给惦记上了,随时可能要撬他的墙角,否则他宁愿自己买下这房产,给女孩一笔钱,也不愿她与帅气的销售员接触,那样的话他应该要安心许多。 田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渐晚,说道:“我要回去了,我们明天几点在哪里见?” 我想邀请她一起吃晚饭,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太唐突了,第一次见面就直接邀请吃饭,她会不会觉得我轻佻浮躁像色中饿鬼?那不行,人最看重第一印象了,可不能把第一印象给毁了以后无论多少努力都难以挽回,我一定要克制,曾经都克制十几年了,还在乎今天吗? “我们明天直接在公证处见面?九点怎么样,公证过后,你还得到我们中介公司来签合同,基本上每天上午应该能把事都办完。” “好嘞,那我们就说好了。”田心会心一笑道。 “好的,合作愉快。”我伸出了右手,她微微一愣,然后爽快地伸出了手,我紧紧地握住,感受她掌心的温度,但很快我又松开,绅士地说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是住酒店还是住在你父亲的房子里?” 田心感谢道:“不用了,我现在住父亲的房子里,那里面有我童年与少年时期的回忆,马上就要卖了,还真有些舍不得,我想再多住几晚,再多看看,把记忆留住。” 说到那间房子,我不禁回想起,我曾在那里待过两个中午,曾与田心并肩躺在她的小木床上,曾在那间小房子里听到了关于田心父母的陈年往事、爱情故事,当年发生的一切仿佛近在眼前,纵然经历了两世,记忆依旧清晰,刻骨铭心的回忆是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反而随着心境变化越来越明晰真切。 我柔和的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发自内心温暖的笑容,透彻明亮的眼睛带着温度、溢满了愉快看着田心,透过她望向我们曾经共同的美好回忆。 田心面对我的样子虽不明所以,却被我俊美英气的脸庞,闪着星星点点光芒的眼睛以及周身环绕着的安逸祥和的气质所吸引,纯粹就是一种女孩看帅哥的欣赏眼光,无关情爱,只因赏心悦目! 不得不说,凌以礼这张好面容绝对是一个加分项,任何女孩见了都不会讨厌,反而是百看不厌,如果我好生倒腾一下自己,我想定能成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 第32章 情敌相见 我按昨天约定的时间来到公证处门口,等待田心。 因为今天要见她,我特意着了一件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衣,打了领带,头发上喷了发胶,大清早把自己好好装饰了一番,家里没有镜子,在手机屏幕前照了又照,仅头发就折腾了十多分钟,亏得两位老人出门比我早,否则看到我这副模样,又不知道我抽什么疯了,指不定好一顿问,我又得费劲想借口解释。总而言之,今天特意整理了一番后,比昨日看上去,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更加风度翩翩,风流倜傥。 当看到田心向我挥着手打招呼时,我眉开眼笑地迎向她,不经意间注意到她身旁的一个年轻男子,我的笑容瞬时僵在脸上,忍不住上下打量对方。此人身高约176米,脸型较圆,戴着一副黑框方形眼镜,身材均匀,不胖不瘦,身着黑色t恤,休闲裤,穿着休闲,长相一般,属于大众型长相,放在人群中,一抓一把,难以一眼引起他人的注意。同样地,我在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我,不过,长相与气质方面,我自认为略高一筹。他的眼光略带不善地观察着我,人之常情,看到一个比自己帅气一些、看上去年轻一些的男生,是会产生危机感的。 走近我后,田心介绍了起来:“以礼,这是我的男朋友曾炜翔,炜翔,这是我昨天和你说的房屋中介公司的凌以礼。” 田心从善如流,昨日我要求叫我“以礼”,她还记得。这个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为什么如此甜蜜,我的心如同灌了蜜,对于她后面的介绍完全听而不闻,没有放在心上,刚介绍完就忘记了她男朋友的名字。 曾炜翔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轻蔑,瞬间脸色恢复正常,面带笑容,伸出了手,有礼貌地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位好心的销售员,谢谢你捡到田心的公证书及时还给她,也谢谢你能帮助处理房产事宜。” 俨然一副男主人的口气,我看他第一眼印象就不好,不因他是田心的男朋友,而是他脸上明明白白的轻视、瞧不起人的表情,让人极度不爽,行业不分贵贱,这种人骨子里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感觉,人品也不怎么样。 当然,在田心面前,该伪装要伪装,该隐藏得隐藏,你会,难道我就不会?我不甘示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露出一口白牙笑道:“这是我应当做的。”这小子看上去不胖不瘦,没想到手劲竟如此之大,握得我的手掌痛得很,再痛也得忍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落于下风。 田心感到我们之间气氛的变化,心里觉得疑惑不解,这两人怎么看上去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不露声色地说道:“我们赶紧进去。” “好的。”我松开了手,他也顺势松开。 我刻意落后半步,悄悄地看了一眼我的右手手掌,这么短短的时间,竟然又红又胀,这小子,其貌不扬,体魄倒是健壮,平时有健身,手掌力量这么大,痛死我了,我忍不住轻轻地甩了一甩,以减轻我的痛感。 我偷偷地瞟了瞟对方,脸色未现异常,难道他没事?我心中暗道奇怪,我也是用了好几分真力气的,虽说车祸后的我身体虚弱了许多,可经过最近一年医院与小金鱼的悉心调理,我的身体恢复情况非常理想。他居然没事人一样?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曾炜翔也龇牙咧嘴不停地甩着手。 我们来得早,公证处刚开门的第一单业务,因此,还算比较顺利的完成了授权委托的公证,接着我带他们来到家顺中介公司签署合同。 今天大家都在,刚带他们进门时,曾炜翔环顾一圈,对田心说道:“这家公司这么小,值得信任吗?”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恰好,公司里面的人都听见了。 我顿时停下脚步,胡昭华、陈世钧不约而同地探出了头,董烨舜听到动静从里间走了出来,大家都看向了曾炜翔。 田心匆匆与我对视一眼表示歉意,紧接着又对曾炜翔说道:“没问题的,我昨天下午和以礼聊了许久,他对这一片的情况很熟悉,而且他是金牌销售员,没有他卖不掉的房产。” 曾炜翔听后却一脸不屑:“那都是他自己说的,做生意的人,当然要把自己吹嘘一番,怎么样我们也得找一家有规模的公司,这么小,客户来了,地方都没得坐啊。” 董烨舜听他们一番对话,知道是我的客户了,不过来者不善,他打着哈哈迎向曾炜翔,伸出两只肥壮的手,表示欢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贵客到,有失远迎,是我们的不对。这位老板,您好,我是这家小公司的总经理,我叫董烨舜,您请进,到我办公室里喝喝茶,有什么业务问题,要手下的人干就行了。”说完以后,便拉着曾炜翔往里间走去,经过我时,给了我一个眼色,我帮你把瘟神带走,你该干嘛干嘛,不用感谢我。然后又对陈世钧说道:“世钧,把我上好的金骏眉拿出来,我要拿来招待我们的贵客。” 陈世钧接着说道:“好嘞,老板。”立马起身去拿茶叶泡茶去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董烨舜这种笑得一脸无害,嘴里的甜言蜜语能够腻死人,没有人能拒绝他这一套,曾炜翔也不例外,更何况这一切的发生在眨眼间,还不待他反应过来,已被董烨舜拖进了办公室。董烨舜,左一句老板、老总,右一句贵客,不停歇地奉承话把他灌得迷迷糊糊,哄得心花怒放,早已忘记他来的目的了。 曾炜翔,也不过是落于俗套的一凡人啊,比我想象中的能耐少了点。我望向里间,歪着嘴笑了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田心在我身旁小声道:“他刚从国外回来,人情世故不是很懂,你别介意。” 这种人还不值得我介意,我与他以后又不会有交集。人生中的过客,就如一阵烟雾从我眼前飘过,不进入到心里,微风吹来,烟雾便散了,早忘记他们是谁,他们的面相,他们的言语,被风刮得一干二净,不留一点痕迹。 我轻轻地一笑道:“不会。” 我招呼胡昭华:“昭华,帮我倒一杯茶给这位田小姐。” “收到,以礼哥。”胡昭华端一杯茶送来后,忍不住上下打量着田心,接着,脸上露出堆满了肉嘟嘟的笑容:“田小姐,你真是美若天仙。” 田心一边接过茶杯,一边羞涩地笑道:“谢谢。” 胡昭华嘟囔道:“难怪,昨天上午,以礼哥自撞到你以后回来就魂不守舍,怎么样也不肯打电话给你,果然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田心与我将这话都听得一清二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小胖子,这种时候怎么说出这么让人尴尬的话,我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田心茫然地转过脸看向我,你不是解释以为是碰到故人,怎么又变成一见钟情? 我接收到疑惑的眼光了,要如何解释?难道说,不,我不是一见钟情,是早已情深根种,昨日,是情到深处,不可自拔而已。 胡昭华恍然不觉,继续火上浇油道:“难怪昨晚以礼哥加班加点到凌晨也要帮你把合同拟出来,是怕你不和我们签吗?不过,这么美的客户拱手让给别人,我也会不甘心的。” 田心更加不解地看向了我,眼神满是试探,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为了我加班到凌晨? 我说不清道不明,除了在内心责怪胖子话多以外,我无话好说,只得保持沉默不语。 在田心看来,我的沉默代表了默认。当然就算她知道了我的心意,又能如何,暗恋她的人多了去了,喜欢她的人也能排上一条街,她难道人人都要回应吗? 一时之间,我们均选择了不言不语,里间热闹非凡,外间却悄然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田心来的目的是和我们签订委托售房的合同,可不是过来做客的。我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连忙站了起来,拿着昨日加班整好的合同递给她:“这是我们委托售房的合同,你在委托人那里签字。我们的合同里面承诺半年之内帮您把房子卖掉,您再看看还有什么不理解或者需要约定的,我可以随时修改。” 接着,我又递给她一支黑笔,她拿过合同,翻看了一下,便签了字,把笔和合同还给我的时候,轻声地说道:“谢谢你,以礼。” “合同一式两份,这一份您拿着,我们加微信好友。”我一边递给她合同,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她抬起头看着我。 我立即解释道:“微信方便图片和视频发送,到时我们要为您的房子拍照,我可以发给你,也方便你随时掌握售房的进展情况,您放心,如果没事的话,我一定不会打扰您的。”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不仅为卖房,卖了房以后,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禁苦笑,我要的不是朋友,上一世我与你做了十几年的朋友,这一世,我不想只是做朋友。 “如果您对卖房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问我。这几天,您的房产还不会挂网,我先帮您把您那些亲属们的自愿放弃遗产声明签了之后,再挂网,挂网那天,我会通知您的。” “嗯,你办事我放心,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我们认识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如何让你判断我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 田心轻轻地摇晃了脑袋:“不知道,对你我有种熟悉感,仿佛我们相识许久了,并非第一次见面,心里就是觉得你值得信任,觉得你是一个好人。” 所谓的相由心生,看到我这英俊的面容,就让人心生好感,可那熟悉感是如何来的?难道是田心的灵魂感触到了我的灵魂吗? 我温柔地一笑:“谢谢你的信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田心站了起来:“要不我们一起吃个饭?我知道我这件事挺麻烦的,一般的中介不愿意接我这个单,相对其他卖房的人,我这套房子情况复杂,繁琐事又多,中介费又是一样。怎么会有人有那种耐心帮我一个一个亲戚地去找,又让他们一个一个的签字。且不说路上花费的时间,签字顺利还好不顺利的话,还要费诸多口舌,说不定最后有一个人不签字,这单业务就前功尽弃了,房子走不到挂网那一步,你就白干了。你昨天给我提供方案,又帮我解决问题,我真的非常感谢,其实昨晚我就想邀请你吃饭,但想到你不会轻易答应,便拖到今天,表面上看是你接了我的业务,实际上却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帮我解决了不少麻烦问题。” 昨晚想请吃饭?真巧,我们又心有灵犀地想到一起去了,我也不敢过于唐突,害怕你拒绝,害怕你不喜。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点滴难舍在心间,丝丝遗憾在蔓延,浓浓牵挂洒满在心田。我不敢与你再单独多待一分钟,我害怕我控制不住心底压抑已久的情愫,我怕我抓住你的手不松,我怕我抱着你的身体不放。 既别离无法避免,那就避免再相聚的时光。 田心说了那么多,就是想我应了她的用餐邀请,可我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谢谢你的邀请,事情没完全办好,不好意思吃。再说,你的男朋友应该不喜欢我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田心纳闷地说道:“怎么会,你帮了我的忙,他表示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呢?” 胡昭华站在一旁忽然插了一句:“任何人的男朋友看到以礼哥那张英俊的脸,都会不喜欢自己的女朋友继续和以礼哥来往,他们有危机感。” 这胖子,今天怎么了,金句频出,他是今天突然活通透了吗?还是他情窦初开,打开了情感的任督二脉呀。 此时,曾炜翔从里间走了出来,他微笑着走向田心,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董烨舜跟在后面,对着我两手一摊,表示自己已经尽力拖住他了。 我给了他一个眼神表示感谢,说道:“合同已经签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等我的好消息。” 田心不甘心地问道:“你真的不接受我的邀请吗?” “不了。”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田心一阵失望。 曾炜翔脸色忽地一暗,敏感地问道:“什么邀请?”他忽然意识到,在他在里面开心地喝着茶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田心失落地说道:“我想着明天我们就要回北京了,以礼帮我这么大一个忙,帮我解决这么大的麻烦,我想请他吃饭以示感谢。” 曾炜翔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又是刹那间不见那情绪,面带熟悉的假笑:“对呀,我觉得田心说得没错。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请你吃饭,一是表示感谢,一是拜托你尽心尽力帮我们把此事办成,做成一单业务也不容易,对?” 这人虚伪得很,田心是怎么看上他的,就因为曾经陪伴她走出了阴影吗?曾经安慰过她,温暖过她吗?曾经给过她支持与关怀吗?不知道他在田心面前如何,可这人我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会是田心的良人吗?他能善待田心吗? 跟他一起吃饭,我怕我吃进去了也要吐出来,算了,别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对着曾炜翔也抱以一个标准的假笑:“谢了,无论吃不吃饭,我都会尽心尽力帮助客户解决问题,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操守,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待曾炜翔有所发应,我又转向田心,和颜悦色地柔声道:“吃饭以后有机会,待事情全部办妥后,你再来常齐,我做东,请你吃这里的特色美食。今天谢谢你的邀请,明天你什么时候的飞机?” 田心面对我的温柔,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了涟漪,她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脸色不知不觉变得红晕,发烫:“我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 “嗯,那我祝你一路平安,这里的事你就放心交给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我认真的承诺道。 曾炜翔看不惯我们之间旁若无人的氛围,插嘴道:“既然凌经理不吃饭的话,我们先走了,明天要赶飞机,回去还要收拾东西。” 我对曾炜翔是完全无视了,绕过他继续对田心说:“哦,对了,过两天我们要去您父亲的房子里拍照片和视频,你看有什么东西还要留着但一时半会儿又拿不走的,你今晚拍照告诉我,我帮你把他们找个地方存放起来,等你下次来再给你,或者你不方便拿的话,我邮寄给你也行。” “你想得真周到,我马上回去清理一下,如果要留下来的东西我拍给你,辛苦你了,也真心的谢谢你。”田心充满感激地说道。 我轻轻地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知交不言谢。” 站在一旁的曾炜翔脸色突变,不爽的表情终于绷不住,直接写在了脸上,他牵着田心的手往门外走去:“我们走,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田心被曾炜翔牵着往外走,她回过头给了我一个抱歉的笑容:“该谢还是要谢的,再见。”另一只空闲的手对我挥了挥。 我口语道:我们微信联系。然后默默地挥了挥手。不知她看没看清楚我的口语。 董烨舜双手靠在背后,站在我身旁,凑过来对我小声说道:“以礼兄,别看了,她已经走得老远了,影子都看不见了。”说完后,还作势伸长脖子张望一番。 我收回视线,拍了拍他的肩膀:“董总,今天谢谢你了。” 董烨舜回拍我的肩头:“以礼兄,大家都明白你,该帮的一定帮,不过,你真的喜欢这位田心小姐吗?我看这能追上的难度挺大的呀。”董烨舜与我一边往办公室走一边努力地够着我的肩膀,与我一本正经地分析着,陈世钧和胡昭华两人也凑上前来。八卦乃是人类之天性,喜探听他人私事,越隐秘越好奇,谁都不例外。 董烨舜比我矮了一个头,他的手臂搭着我的肩膀时间长了还是很累的,不过坐下以后,他就轻松许多了,我们俩并肩坐在沙发上,他热情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你喜欢田心小姐,也看得出来你又不敢表露出来,与她在一起一直在隐忍。” 胡昭华弯着腰双手撑着我们面前的小茶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陈世钧随意跨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也看出来了。” 我怀疑道:“有那么明显吗?”我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啊,搞半天,大家都看出来了,那田心呢?也看出来了? 陈世钧笃定地说道:“那个田心小姐的男朋友肯定也看出来了,要不然怎么对你敌意那么强烈,句句针对。” “连他也看出来了?”那他会不会对田心发脾气? 胡昭华掩嘴一笑:“以礼哥你满脸写满了爱意那么明显,瞎子都看得出来。” “唉!”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不擅长伪装,我还以为我掩盖得很不错呢,结果全世界都知道了。 董烨舜毕竟年长,他思虑得比两个年轻人多一些、深一些,他可不是纯八卦,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以礼兄,这份爱我劝你还是放在心底,你有没有想过萧金筠?更何况这位田心远在北京,你在常齐,两地相隔千里,且不说你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即使开始了往后的事情怎么办?异地恋迟早会分,而且结婚更不像恋爱,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琐碎得很,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陈世钧却大言不惭道:“董总,哪有你说得那么复杂那么遥远,我说啊,人生得快乐时且快乐,以礼哥喜欢就大胆地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胡昭华紧随其后:“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哪里顾虑那么多,左思考右思考,到最后什么都没了,一场空。” 董烨舜不认同:“你们终究还是太年轻啊,那小金鱼怎么办?她对以礼那也是一往情深,不离不弃,还有田心小姐的男朋友又怎么办?我看他对田心小姐也是紧张得很,感觉不会那么轻易放手,这些都是障碍,而且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陈世钧与胡昭华在听到“小金鱼”后,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毕竟他们和她认识,吃过她不少东西,论相熟程度和他们的情感上来说,他们可能更偏向于小金鱼。 我被他们说得乱糟糟,脑子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董烨舜语重心长地说道:“以礼兄,我们说一千道一万抵不了你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人生不只情与爱,还有更多东西值得去追求,我的建议啊,如果为了这份爱要放弃很多,付出很多,就多考虑考虑,如果为了还那份情让你负担不起,让你未来生活在痛苦之中呢,也得多思虑思虑,总而言之,一句话,尽量在不要伤害别人的情况下纵情做自己。”前半句是说追求田心的事要慎重其事,后半句是说对小金鱼报恩的事也要遵从本心。 与董烨舜认识差不多十个月了,从未听过他的长篇大论,也未听过他说出如此有水准的哲理,也就是今晚第一次与他真正的聊天交流才得这一番言论。之前一直认为他就是一个市井小民,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生意人,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一个目的: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说实话,心底里瞧不起他,尽管帮他做事,可内心对他有所抗拒,未拿他当朋友甚至上级看待,就是普通的同事。一般说话很少更不用说聊天谈心了,与他说话敷衍较多,可今晚他的这一番话让我对他固有的印象大大改观。他比我想象中更理智,他是一个一门心思扑在他的事业上的人,其他的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浮云,情爱一事对他老说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依旧风华,他始终是他,不为任何事改变创业初心,不为任何人动摇创业的决心,是一个活得通透而潇洒的人。 他的心态,他的坚持,值得我学习,更让我羡慕,他目标明确,目的清晰,精力充沛,冲着一个目标坚定不移地前进。我最大的缺点就是思虑过度,优柔寡断,想让自己成为圣人,却又没有能力去面对,瞻前顾后,情感问题尤为是。这一点,我经常批判自己,自己看不起自己,活得犹豫不够洒脱,这样让身边的人也很累。 第33章 倾诉衷肠 田心离开了常齐,回到了北京。 有人说:思念是一种病,可我觉得思念是一种苦,一种哑巴吃黄莲的苦,苦不堪言,无法言说,很想很想却不能说,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但又舍不得完全掩埋完全丢弃,如同孩子在沙滩上挖一个深深的洞,将自己的珍宝郑重地放在里面,然后再慢慢地洒上沙子,最后在抚平洞口压上一个只有自己认识的石块,方便以后随时可以挖出来,又不让旁人看出端倪。爱要大声说出来,思念却无法说出,尤其是对方不知晓的单相思。 自遇见田心,我便陷入了这无限循环的单相思的漩涡里,不可自拔,出不来。 我的日常状态变成了: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梦也思君,君不见思之如狂,不见君,念之入骨,入心入肺,如痴如醉。 我不分白天黑夜疯狂地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得不睡的时候,脑海里又满是田心的身影。 与萧金筠的相处陷入了僵局,我一直刻意回避,她找我,我便躲,她电话我,我便以自己很忙为推脱,她发信息给我,我便回一两个字 为了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有精力去想人想事,我一边接新的业务,一边全力以赴为田心的业务跑前跑后。 借此次机会,我把她爸爸这边直系亲属的关系走了个遍,我想唯一的好处就是以后我与田心结婚了,知道这些亲戚们的家住哪里,上门送请柬比较方便,相当于事先熟悉一下路线。也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才能支撑我坚持到底,一个一个让他们在放弃继承的承诺书上签字。过程是艰辛的,虽从田心处拿到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事先联系以后再上门送给他们签字,可每次约好了时间和地址,总有一两个亲戚临时有事又出去了,等好半天也不见回来,有的见上面了,墨迹好一会儿,左不情愿右不甘心的,凭着我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哄又是捧又是许诺,就差以田心老公的名义向他们承诺,以后发财了少不了亲戚这一份,耗费了整整四个日夜,总算把五个字都签好了,幸不辱命啊。 我在微信里和田心实时汇报了签字进展,并告诉她,为了方便行事和获得亲戚们的信任,我是以她的未婚夫的身份去签的,而这个身份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所以才能顺利在四天之内把字全部签完了。田心异常好奇,她的亲戚们在她父亲的丧礼上刚刚才见过曾炜翔,我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我的话的。 于是不得已,我才把我和亲戚们编的故事再一次通过电话方式讲给田心听,一边讲,一边忐忑不安,不知道田心会不会生气,未经她允许便随意编关于她和她男友的故事。 我告诉她:一开始,我拿着授权委托书和放弃继承权的承诺书去找大家时,大家的态度都是不配合的,要不就是含糊其辞,不愿告知地址,要不就是说自己很忙,没有合适的时间。所以,没有办法,为了办成这件事,我只得剑走偏锋了,想了一个办法,编了一个故事。我说我是田心的未婚夫,名下有一家房地产公司,以后我与田心正式结婚以后,少不了各位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们的好处。他们就是我凌以礼的亲叔亲伯,把他们当成我的亲人们对待。只要我有肉吃绝不会让亲戚们喝粥,如此这般,连哄带骗加诚恳的承诺,才把这几个字签了。 当然大家刚开始都质疑,毕竟田心的男朋友他们刚刚在葬礼上见过,怎么可能才几天就换了,我信口开河编了一个美好而离奇的爱情故事。告诉他们那位所谓的男朋友是田心的前男友,是田心在大学期间谈的。后来因为男生随父母出国而分手,之后我便与田心谈恋爱了。谁知道前不久她的前男友突然毫无征兆地回国了,还得了一种什么情感障碍精神病症,他的父母找到田心,说她的前男友在国外一直念叨着她,对她恋恋不忘,医生便建议让他们带回来,与田心见见面说不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他们才回国来,求得田心的帮助,希望田心能够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假装与前男友和好,好不容易病情稳定下来,可田心的父亲又突发病情,医生不想治疗方案前功尽弃,便让他陪同田心前来处理父亲的事。 而我作为田心的未婚夫,说不介意那肯定是骗鬼的,可是转念一想,她的前男友在田心大学期间最难过的时间陪过她,关心过她,温暖过她,陪她走出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就算报恩,然后从内心觉得她前男友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就傻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多做点好事就当为我和田心的子孙后代积福了。大家都盛赞我大气、善良、心胸宽广,是一个有君子之风的谦谦君子,因此我说的话,他们深信不疑,我再三保证的承诺,他们坚信不疑,认定我一定能兑现,最终都心甘情愿的签上了他们珍贵的大名。 田心与我通话时,全程保持沉默,未插一句嘴,当听到最后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笑了:“怎么连我都相信你说的这个故事了,太真实了,以礼,没想到,你这么多办法。” 听到她的笑声,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半,至少不会怪我乱讲话了,生怕田心因此事而恼我,我顺势自吹自擂道:“说实话,这件事,也就是我能办得成了,其他人估计连门都摸不着。” 田心咯咯地笑道:“是的,这么麻烦的事别人都不会接,也就只有你愿意帮忙了。” 我可能太开心了,嘴上没了把门的,顺口说道:“你的事,我肯定要拼尽全力的。”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沉默,良久,才听到她的声音:“谢谢你,以礼,你费心了。” 我涣散的心神慢慢聚拢,让她陷入烦恼,我也是不应该的,更何况我自己的事情还没处理好,当一切还不明朗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去招惹她。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低沉,说出的话也变得疏离:“为客户解决问题,是我的本职工作,接了您的业务,我定然要想尽各种办法,把您的这单业务做好。更何况,你去北京之前,我就承诺了,男人一诺千金。” 田心感到我的情绪变化了,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既然男人一诺千金,那你和我的亲戚们的承诺怎么办?” 我轻松地笑道:“那不是问题,兑现就是了。” “兑现?怎么兑现?”田心追问道。 “以后但凡我有肉吃,亲戚们就不会喝粥,我会兑现的。不过可能时间会有点久,我现在身上还背负着债务,目前有难度但待我缓过气来,我会实现的。” 田心又沉默了,片刻后,她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愧疚:“要知道这件事带来这么多麻烦,这套房子我就不要了,放在那里任凭他们处置。都怪我,没有想清楚,以为很简单,谁知道,搞得你如此,还要为这件事背着负担,这些本就不该由你承担。” 为了安抚她的心,我慌张得又开始口无遮拦:“没关系,你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不分彼此,你不要因为此事而有心理负担,我是心甘情愿的。” 田心小声说道:“值得吗?” “值得,当然值得。我真是这么想的,我也会这么做。”我冲口而出,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原本想着自己的事情都没解决好,不应该这样口不择言,可一碰到田心,我的思绪就不知不觉地混乱了,想到什么说什么,或者可能是这份爱憋得太久,把自己的心憋出了一个洞,心里想什么就通过这个洞直接往外蹦出,不想藏,不想埋了。 这时,我才恍然想起,电话那头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是断线了吗?“喂?田心,还在吗?” “在的。” “哦,今天给你电话主要是告诉你,他们的字都已经签好了,明天我们就可以把你的房子挂在网上正式出售了,还有你留在房子里的东西我都帮你搬出来,找了个地方存放好了,你看是寄给你还是下次来拿?”为了存放那些东西,找了好几处地方才解决,我自己的房间小得可怜,连人都没地方站脚,更甭说放田心这些又重要又有纪念意义的杂物了,门面也很小没处放,小金鱼家想都不能想,把别的女人的东西放到她家里,估计知道了会炸毛,还是董烨舜讲义气,他的房间大一点又是一个人住,所以,我就喊着陈世钧和胡昭华帮我把东西搬到了他家里。别说,关键时候,这几个兄弟还是挺给力的。 “谢谢你,我下次来常齐的时候,再看怎么处理。谢谢你这么费心了,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了,这份人情只能先欠着了,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定尽我所能。” “我说了知交不言谢,不管你把我当什么,反正我把你当知己,这些算什么人情,我不需要你还,说了我自愿的。” “不管你要不要,还不还是我的心意,我会记在心里的。以礼,我也把你当朋友了。” 是男朋友吗?我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太着急更不可太过分,别直接把天聊死了,把路堵死了,以后该怎么办,还会不会有以后? “那你就继续等我的好消息,你父亲的房子虽然建成时间有点久,但胜在一楼,户型比较周正,房屋面积不大,很适合那些有陪读需求的家庭,幸亏旁边不远处就是中学和小学,应该还是比较好出售的。这几天,我要同事在线下帮你推过了,听说有好几个人表示有兴趣。” “嗯,我等你的通知,等到要过户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我好请假。” “好的。” 两人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你” “你最近还好吗?” 两人又默契地同时开了口。 “你先说。”我说。 “你,辛苦了,我,除了言语上的感谢,真的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田心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可能觉得自己给不了我想要的,我这样对她好,她难以承受,因为她回报不了,所以她做不到无限制地接受我的好,她想说要我适可而止,她想说你别白费气力了,我们不可能。我们只能是朋友,请别对我抱有幻想。 残忍却现实,她与凌以礼没有经历,对凌以礼的过去、背景一无所知,相处时间全部加起来不到五个小时,交流仅限于买卖房产,未涉及过其他的话题,让她如何对我产生情感?也许她相信一见钟情,也许她对我也有一点未察觉的不明显的情愫,那感觉就如鸟儿飞过湖面,掉了一片羽毛在湖面上,湖面起了涟漪,羽毛在湖面上漂浮着,轻抚湖面,微风拂来,湖面感受羽毛的柔软,可鸟儿只是低头看了看那掉了的羽毛,除了有丝可惜,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挥挥它的翅膀,不带走一片云彩,不带走一丝波澜,继续它的旅程。从此以后鸟儿还是鸟儿,湖面依旧是那片湖面,鸟儿早已飞去了更远的地方,不再留恋这片湖面,不再经过这片湖面,而羽毛一直在湖面上扰乱它的水波,徒留湖面一片波光粼粼对鸟儿陷入无止境地思念。 我无限伤感,声音变得沙哑而干涩:“田心,我对你的好,这一切都是我的心在驱使,不带目的,不求回报,不论这个好是我一厢情愿也好,还是我一意孤行也好,我只想尽我所能帮助你。” 田心感到疑惑不解的声音:“为什么?我们就见过两次,一见钟情也不值得你如此。” “不,不是一见钟情,我仿佛已爱上你两世,你不要去纠结原因,爱没有理由,源于内心悸动。爱上你是我的宿命,你不用为此背负不属于你的负担,这是我的事,你不用为我做的事背上包袱。如果你觉得难以承受,你告诉我,我会选择消失在你面前,不会给你带去烦恼,不会成为你的累赘。”我低声细语柔和地说着话,如同在她耳旁温柔地唠着嗑谈着心。我实在憋得太久,几乎憋成了内伤,今晚,我终是敞开了心扉,剖开了我的心,不管她什么想法,这些就是我最真实的心理,这是第一次大胆对她说爱。 田心被我这番表白狠狠地感动到了,她可能心中仍存疑,为何仅仅见了两面便已爱得如此程度,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好半晌没有反应,也未曾挂断电话。 我举着手机,脸庞紧紧贴着手机屏幕,泪水顺着脸庞、脖颈滑过胸膛,冰凉而湿润,手机屏幕也被我的泪水浸湿。 今晚这是我们通话中第三次默契地保持沉默。 我们谁都不率先说结束,谁都没有提出再见。 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我无声地流着泪,她应该没有感知。她被我感动得流泪了,隐约听到她呼吸声的细微改变,我见过她几次落泪,她不喜大哭,她不会放任泪水肆无忌惮在她脸上横行,她的哭总是隐忍的,但流泪的时候,她的呼吸频率会改变。 “我有男朋友。”电话那头,终于又开了口。 “我知道。” “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同学,他陪伴了我一段艰难的时光,他在我阴暗的时刻给了我阳光。” “我知道。” “我们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出国了,跨国恋,太辛苦,还没开始我就知道我坚持不了,所以,果断地与他分手了。最近他回国了,又找了我,我们再次走到了一起。” “我知道。” “以礼,时间不对。” “我知道。” “你都知道为什么要爱我!”田心忍不住大声说道。 我柔声道:“我都知道,我只是遵从本心。” “异地恋,我不会接受,我不愿意受这种煎熬,而且我有炜翔,怎么接受你?”田心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激动。 我却笑了,愉悦地笑了。 她好奇道:“你怎么了?” “你激动了。”我轻声笑着指出道。 “我激动了,你为什么笑?”她依然纳闷。 “你激动了,证明你对这件事很在意。你是一个遇事淡定的人,很难有事可以真正触动到你的情绪,但当你激动了,你觉得这件事一定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你在紧张,你在害怕,因为你发现你也喜欢上了我,对?”最后虽是反问,我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对于我说的话她惊慌失措,原本她想下意识地否认,可又觉得非常奇怪我怎么如此了解她,才见过两面,通过两三次电话而已,我为何对她那么熟悉,甚至比她自己还要熟悉。这一切让人匪夷所思,让她忘记了要否认。 “我需要时间整理心情。”被我拆穿心思后,田心无奈地说道。 “我明白,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什么结果,只要你亲自和我说,我都会坦然接受。”今晚向田心倾诉衷肠后,我如释重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原本没有想过要这么快表白,原本只是想着向她汇报一下卖房的进展,原本只想随口聊聊,谁知道,今晚的我如此冲动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表白了,虽然曾经在梦中预演过无数次表白的场景,却从未想过是在电话里。今晚的意外收获是田心对凌以礼是有感觉的,至少不是勉强感动,不是无动于衷,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我想到了小金鱼,不论田心最后的态度是什么,最后的选择是什么,我和小金鱼的事也要尽快解决,不能再拖着她了,心软不应成为我们之间维持感情的理由,对她不公平。 对她没有感觉,就不要再给她我喜欢她的错觉。 我真的很不擅长处理与人的感情问题,上一世和曹宇飞的关系处理得一塌糊涂,最终以我的死亡来祭奠他的爱情,可这一世,我和小金鱼的关系又被我搞得一团糟,已找不到线头所在之处了,现在不得不快刀斩乱麻。 上一世,曹宇飞的情债尚未偿还,这一世,又要欠下萧金筠的情债,我该如何偿还? 终究是注定要继续背负这情债过下半辈子了。 上一世是来不及偿还,这一世我必倾尽所有、尽我所能还清那情债! 第34章 情债难偿 接连好几天,我避着萧金筠,敏锐如她,她已经察觉出不对,可她不是喜欢纠缠的人,两三次电话推脱、两三条信息回复又慢字数又少,她便不再主动找我。 当那晚,我一时冲动与田心表白过后,我与萧金筠之间的关系的处理就需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将田心父亲的房产顺利挂上网出售以后,除了日常带人看房,我有意地分了些业务给胡昭华和陈世钧,业务做不完,钱也赚不完,整理合同、约客户签单等等事务性的工作,我便全部推给他们两了,现在的我不需要工作来麻痹自己了,我需要时间来解决自己的问题了。 胡昭华和陈世钧看着短短几天内判若两人的我,呆若木鸡,不明白我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像一只疯狗,房屋与门面之间来回奔波,又是带人看房,跑回门面整单,又是找上门的业务照单全收,一概不拒,忙得脚不沾地,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忙得如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深夜仍然在挑灯做单,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四五天,当大家都担心我的身体状态吃不消的时候,我却又突然像一只瘟鸡,除了带人看房啥事都不干,之前没做完的事以及之前接的单全部一揽子交接给他们两人,然后整个人无所事事地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董烨舜毕竟年长于他们,我的心思在想什么他比他们清楚,这天,他双手交叉靠在背后晃晃荡荡地游到我的面前,看见我拿着手机发呆,突然凑到我的面前,小声地说道:“以礼兄,你是不是已经想清楚了?” 身旁猝不及防凑来一张大脸,把我的思绪打乱了,我正待发火,抬眼一看是董烨舜,我的火气立马被理智打压下去。“什么想清楚了?” 董烨舜一副了然的样子,声音依然压得很低:“你和小金鱼的事?” 小金鱼的称呼,那是凌以礼对萧金筠的别称,怎么最近董烨舜倒是叫得顺口,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慢条斯理地说道:“董总,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劲啊。” 董烨舜一听这话,立即直起了身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但脸色还算镇定自若,恢复了正常的语调:“我是关心你,以礼兄,我怕你处理不好,伤害了两个好姑娘,我这是想帮你。” “你帮我?”我若有所思抬起了头看着他,带着怀疑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帮我?” “我不是觉得你在感情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准备给你支几招,让你好过关吗?”董烨舜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面前,摆出一副爱情专家的模样,准备为我出谋划策, 看到他一副准备与我促膝长谈的样子,我一脸哭笑不得,董烨舜平常不是一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啊,他最讨厌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情情爱爱的事上面了,上一次对我说了一长段大道理,我以为已是他的极限了,今天竟然有时间还是在上班时间和我讨论私事?这太反常了,人无常态必有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的心中是鬼还是妖? “你有什么好招?”既然不知他是鬼是妖,我且来试他一试,反正我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听听看他有什么高见。 董烨舜小眼睛一眯,我每次看到他这表情就觉得他要出什么馊主意了。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你最近的状态,你是不是决定和小金鱼摊牌了?” “小金鱼?”我重复了他的话,强调一遍表示我的不满。 董烨舜瞥了我一眼,嗔怪道:“你都决定和她分手了,还计较我怎么称呼她呀,这你得习惯,以后你和她可就没有关系了。” 我一言不发地瞪着他,无论我以后与她有没有关系,都不允许你这么叫她。 他看懂了我眼里的意思,无奈地妥协道:“好,我改好,真是怪人一个,这种时候了,还在乎一个称呼。你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萧金筠断了,只不过苦恼不知道如何是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不知道她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所以你考虑了几天还没有动作,就是担忧害怕,我猜的没错?” 我不置可否,装什么大神,故弄玄虚。 “我给你支个招,道歉和认错,这一招万试万灵。首先,对自己给她造成的伤害真心实意地道歉,认错态度要好,要真诚,尽可能取得她的谅解,具体怎么说就看你自己的语言水平了,现场发挥很重要,能挤出一些悔恨的泪水就更好了。然后赔偿和补偿,赔偿这方面一般是金钱物质的赔偿了,不过你现在的状态这一块可能难度比较大,而且我看萧金筠应该对金钱物质看得比较淡,否则也不会这样无怨无悔地跟着你了,那么你的重点就放在补偿,其实这一点又是矛盾的,你唯一能给的补偿就是给她更多的关爱和关心,不过这一点,我建议可以等时间间隔长一点再去进行,不要刚分手过后就马上去关心,等过了一段时间,当她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的时候,面对你能够释然了以后,你可以适当地表示一下关心,偶尔还是主动联系一下,证明你不是一个忘恩负义,忘情绝情的人。我想做到这些,应该能够圆满地解决这件事。” 董烨舜,这一番见地,让我刮目相看,豁然开朗。果然是个感情高手哇,看不出来他竟然如此了解男女之事?他是不是经常与女人分手啊,还是被女人甩得多从而得出的经验。 他仿佛看出我心中的想法,满脸不自在地说道:“以礼兄,我这可是对你才传授这么多,别人我才懒得理呢,谁让你是我的金牌销售员呢,我可不想你总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的事影响你工作的状态,那我可就失去了一个摇钱树,得不偿失。” 解释等于掩饰,董烨舜你在掩饰什么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小眼睛,想学他一般,透过眼睛看清他的灵魂深处。 董烨舜表情被我盯得极不自然:“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觉得我的方法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我怎么总觉得你是别有用心呢。”我实话实说道, 董烨舜突然站了起来,故作生气道:“凌以礼,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为你出谋划策,传授经验,你居然觉得我别有用心,你才不安好心呢!哼!”然后头也不回地急匆匆地走进了里间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的背影,他难道真的是为我好吗?不符合他平日的性格,那他这么热心帮助我到底什么意图?这个能图什么,小金鱼?他的目的是小金鱼吗,他喜欢小金鱼?我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不太可能,平常也没看到他们有什么交集啊,他们见面的次数很有限,再说他上次不也劝我,要我多为小金鱼着想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可得谨慎一点,不能让小金鱼落入他的魔爪,虽然上次有所改观,但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董烨舜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市井小生意人,一心只追求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样的人最爱的是钱和自己的事业,怎么可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对他来说女人只是附属品,或者说是他成功事业的背后助力,为他的大本营服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的人不会真心去爱护和关心身边的女人。那绝对不行,我越想越后怕,攥紧了拳头拍在了办公桌上。 又过了两日,我整理好自己的思路,理清了思绪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第一次时隔十日才主动联系萧金筠约她晚上西餐厅见面。她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我,而是在我打电话后快到饭点才发信息告知我她会赴约,她可能感应到什么了,所以回答得并不爽快考虑了许久才回应。 原本我说我去接她下班,她又拒绝了,让我在餐厅等即可。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餐厅,心神不宁,她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之外,不似平常的她。不知为何,我回忆起她电话里的语气,我的心愈加慌乱,本心不想伤害人,但自从我重生以来,如果说有对不起的人,可能就是萧金筠了。 我等待了许久,未见她来,想打电话问她到哪里了,但又害怕她怪我催她,我不禁责怪自己,她说不用接,就真的不去接吗?又不是不知道她上班的地点,越来越觉得自己一根筋,感情方面傻到绝。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了,平时的她从来不会迟到,今晚是要加班还是路上耽搁了?我打开了微信,正准备问她到哪里了,只见,她背着她的小挎包,向我走来。 我忙放下手机,站了起来,迎向前去:“你是加班了吗?还是路上堵车?我正准备给你发信息,又在懊恼自己应该去接你下班的,不好意思,我……” 她解释道:“下了班,临时有点事,我想着应该很快能解决,便没有给你发信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是我不好意思,我应该直接去接你下班,你说不用,我就真的以为不用,在这些方面,我真的很迟钝,对不起。”我不住地道着歉。 萧金筠坐了下来,看着坐在对面的我,淡淡地说道:“以礼哥,你总是对我这么客气,我受宠若惊。” “啊?我只是习惯了。”我呢喃细语。 她眼神一黯,故作轻松地说道:“以礼哥,你今天又有什么喜事要和我分享,记得上次请我吃饭是还钱给我,今天呢?”她双手撑起下巴,满脸期待地看着我,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安。 我看得出来,她表面上轻松自如,内心其实很紧张,用这些稍显夸张的动作来掩盖自己的不安。其实我的内心比她更紧张,是啊,我统共就请她吃了两次饭,一次是还手机钱,一次却更绝,要提分手。 我眼神变得慌乱,表情却勉强维持镇定:“一定要有事才请你吃饭吗?先点菜,你看你想吃什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菜单递给她。 她接过菜单,一边翻一边嗔怪道:“今晚为何在这么高档的西餐厅吃饭?我们两吃饭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了,干嘛这么破费。” “最近我比较忙,怠慢了你,我好好地反省了一番,便决定带你吃一餐好的弥补。” 她盖上菜单,前倾了身子,凑近我,低声细语道:“你想弥补我,也不需要来这么贵的地方,每个菜都够我吃一个月了。” 我粲然一笑道:“没关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带够了钱,别担心我买不起单。” “你那些都是辛苦钱,没必要花在这些方面,你的钱要做大用的,比如换一间好一点的房子,给叔叔阿姨买几件衣裳,提升你们的生活质量,真的不需要请我吃,太浪费钱了。”萧金筠看着菜单里的价格,心痛肉痛。虽然是我的钱,可比花她的钱更难受,她在为我心痛,她在为我考虑,这样的好女孩,这个年头的确不多见了,我却要抛弃,想着想着,感觉有人在狠狠地扇我的耳光,感到脸庞疼痛无比。 “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规划。今晚既然已经来了,这里的茶我都喝了好几杯了,总不可能这个时候走,原本茶是的,可不吃饭就得收钱,也划不来啊。你舍不得点,我帮你点。”我叫来服务生,打开菜单,前菜、主菜、甜品、饮品,驾轻就熟地与服务生交流了一番。 直看得坐在对面的萧金筠目瞪口呆,当我满意地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以后,萧金筠仍旧一脸震惊、不解、疑惑,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摸了摸脸,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你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人啊。”她诧异道。 “我是第一次来。” “不像,一点都不像。”萧金筠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她又开始了她的推理与分析,“你刚刚点菜的模样,就像一个经常在这种场所出入的人,气质,动作,表情完全不一样了,高雅、绅士、大气,这是你带给我的感觉,似是与生俱来,以往的你从未露出过这些气质,我说的是车祸以前的你,而且,点菜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无论如何也不似第一次来这种场所的人。” 这女孩不去做侦探,我们的公安系统真的可惜了一枚刑警的好苗子。每当她分析,我就头痛不已,意味着我要绞尽脑汁地胡编乱造,而且要编出一个理由让她相信,非常费脑细胞,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要给她一个合理的科学的解释,我为什么这么熟悉高档场所的流程,我为什么有这种与生俱来的绅士气质。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港片,从小不读书,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追剧上面了,没想到追港剧还有这样一个好处。看多了那些商战的港剧,我竟不知不觉学会了那些商界大佬的气质,看多了上流社会的各种什么party、出入高档场所的戏份,我常常在家模仿,谁知今日竟可以派上用场。你平常不曾见过,是因为我们没有机会来这种场所,我无法展示给你看嘛。”我很佩服我自己编故事的能力,其实我可以做一个小说家的,随时随地能编一个虚无的故事出来。 “真的吗?”萧金筠半信半疑反问道。 “当然是真的,要不你说我怎么会有什么与生俱来的那些贵人气质嘛,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什么又那么熟悉点菜的流程呢?”我面上镇定自若,语气坚定,再反问她两句,这样容不得她不相信。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盯着我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菜上来之后,她的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怀疑。 我不管不顾了,不管她信不信,我也只能解释到这种程度了,就算她心底不相信,她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解释我的行为了。 她看着我切牛排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道:“切牛排也是学的电视里的吗?” “当然,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天才,无师自通,我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我把切好的牛排摆在她面前,笑道,“萧女士,请用。” 萧金筠拿起叉子,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看我吃了几口牛排后端起红酒杯事先轻轻地摇曳了一会儿,再慢慢品味的模样,她又忍不住问道:“难道电视里面还教你怎么喝红酒,端杯子,摇杯子,再抿,还有那缥缈迷醉的表情,也是学的吗?电视里演的这么细致吗?” 我不禁哂然一笑:“小金鱼,你今晚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了,哪有那么多问题,港剧、美剧都有很多喝酒的场景啊,这不用学,一看便知,你看我喝过一次,你也会了是?” 当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在她眼里看到什么都会觉得不可思议,无论我说什么,但凡我的解释在她看来都是刻意的在掩饰了。她已然不相信我是原来的凌以礼,但又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她满心疑虑,曾想过无数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凌以礼已经彻底在车祸中死亡了,现在在她面前的不是凌以礼本人了,只是一个酷似凌以礼外表的人。那么他假扮凌以礼有什么企图呢,凌以礼没有家财万贯,家中一贫如洗,无房无车无存款,他图什么?图我吗?自问我也不是美若天仙,沉鱼落雁,值得他如此费心吗?而且他一直保持与我的距离,就连牵手和拥抱都是我主动,他从不主动碰我,那他到底是谁?他为了什么要假扮凌以礼? 她凝视着我,喃喃道:“你到底是谁?可以和我说真话吗?” “我就是我啊,凌以礼。还能是谁?”我一脸无辜地说道。 她摇晃了脑袋,笃定地说道:“不,你不是他,这么久了,你醒来也快一年了,但你从来没有想起过一件往事,叔叔阿姨和我带你去你曾住过的地方、你常去的地方,你流连忘返的地方,甚至年少时的照片,我们之间的合影,你完全没有反应,这么久了,即使想不起具体的事,至少有一点点印象,可你全无,一点想起的迹象都没有。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徒劳无功。而且,你与凌以礼除了长相相似外,其他无一处相似之处,生活习性、性格脾气、说话的微表情语气、还有气质内涵,你们相距甚远,截然不同,根本就是两个人。” 其实被她看出来也没什么不好,反而有利于我说分手不是吗,当我释然了以后,我的内心没了紧张,表情反而变得更轻松:“那你觉得我是谁?” 她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你是谁?要不你告诉我?” 我要怎么解释?难道告诉她我是一缕鬼魂,不知怎么就寄居在凌以礼的身体里了吗?如此玄幻的事情,她相信吗?就算相信,往后的事情呢?难道和两位老人也说,我其实不是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儿子早已经魂飞魄散了,那他们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如何承受这样的结果,估计不是吓死就是伤心死,不能让他们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我决定继续装糊涂,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含糊其辞:“我说我是凌以礼,你不相信。硬要我说出个子丑演卯,可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对我来说,我的人生就是从凌以礼醒来开始,至于我之前的记忆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不是要靠医学来解释?也许专业的脑科医生也解释不清,不是说人类的大脑是最复杂的结构吗?到现在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才不到万一,专家都说不清的事,你要我如何说得清。我也很惘然,很迷茫,没有过去的人如同漂泊在大海上的船只,最可怕的事情不是遇到暴风雨,而是找不到港口,找不到抵达陆地的航线,只能一次又一次在一片茫然中被动地迎接灾难,接受灾难到来的事实,永远没有尽头,一生都找不到平静的感觉。最痛苦的应该是我,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我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带着迷茫的眼神,微醺的感觉:“你总说,你有一种透过我的身体看另一个灵魂的感觉,我也很好奇,我的灵魂是什么,原来的凌以礼是什么样的,现在的我又是什么样的,我与过去的他到底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我也想知道答案,我也一直努力地在寻找答案,就像你说的,徒劳无功。人怎么能和天斗呢,命运的轨迹容不得凡人撼动与改变,我们只能随着命运的车轮向前走,不能回头,不能随意改变方向。小金鱼,我努力过了,我尽力了。”这句话我一语双关,我眼噙泪花无奈地看向萧金筠。 她听懂了,她瞬间明白了,我今晚请她来如此高档的餐厅的目的了,她其实在我主动约见她的那一刻就隐约猜到了,所以她下意识想拒绝,又因她还抱有一丝幻想,觉得我只是单纯地想她了,为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幻想,她犹豫了许久考虑了许久才答应这场约会,不过在赴约的途中又磨磨蹭蹭,又为晚到找借口,她害怕面对那样对她来说残忍的场景。 她其实很早就预见了我和她之间的结局。她早有预感我们会分开,她早觉得我和她已不在同一条平行线上,我们站在了两条平行线上,越走越远。然而预感与亲耳听到仍是两码事,她无数次祈祷,她的预感是错误的,她的预感是杞人忧天,如今听我亲口说出,她有准备的心依然绞在了一起,明白了什么叫心绞痛的感觉。但她的表情却仍然平静,尽管心痛得无以复加,脸色却平淡如水。 她越是平静我越是慌张,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董烨舜的话,真心实意的道歉。 “对不起,小金鱼,我……”我哽咽着说,“之前我在还没有完全看清自己的心时,便草率地答应你,与你重新开始,是我的错,我犯下的错,我愿意赎罪。你对我的好,你对我的付出,我全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内心充满了感激,感恩,感动,但都无法演化成爱,我尽力了。你是一个好女孩,是世间难寻的好女人,你一定会是一个贤妻良母,我知道,你是最好的结婚对象的选择。将近一年的相处,我也喜欢你,是纯粹的那种喜欢,但,不是心动的喜欢。我努力了将近一年,很抱歉,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情,但是这一年来的相伴,我衷心地想对你说谢谢,感谢有你。”我的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心塞,说到最后,我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她,这番话说出来,已是耗费我大半心血。我默默地等待她的回应。良久后,我的对面依然安静,安静到我让我产生错觉,她离开座位了? 我抬头看去,当我看到她泪流满面,无声无息地看着我时,立即又后悔了,我干嘛要抬头!可如今再低下头做鹌鹑,只能更显心虚,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迎着她复杂目光的直视,接受她目光的审判,现在她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毫无怨言的受着。 当服务生端来餐后甜点,好奇地看着我俩时,萧金筠才稍微低下了头,用手挡住了自己的额头,可能害怕被服务生看到她满面泪水,服务生脸上满是纳闷,心中感到奇怪,这两人刚刚看上去还挺好的,怎么转眼间这位先生就把小姐弄哭了,他不敢停留太久,放下甜品后,介绍了一下甜品的名称,便迅速地离开了。感谢服务生来得及时,否则我以为萧金筠入定了,除了泪水在滑动,眼皮偶尔眨一下,整个人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你不愿意再给自己时间了吗?”她突然开了口,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 “我们说好重新开始才刚过几个月,你就说你无法重新爱上我,你不愿意给自己时间,也不愿意给我时间,你是有了新欢了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许久无法落下,一直悬着,面上不显紧张:“什么新欢?怎么可能,我每天这么忙到哪里去找新欢,你别胡思乱想。” 她恍若未闻:“是上次胡昭华说的一见钟情的那位吗?她也是你的客户。” 我闭上了双眼,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要瞒过她真的难如登天啊,凌以礼怎么找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女朋友,我毫无招架之力啊。 她见我沉默,便更加认定自己猜对了:“那天我就感到奇怪了,胡昭华不会说假话,他说假话的时候眼珠一直瞟向你,脸色慌张,而陈世钧很明显在帮你打掩护,我当时就明白了,那个所谓一见钟情的人不是胡昭华,而是你,凌以礼。” 我该如何解释,其实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孩才是我一直深爱着的人呢。 不回应,对萧金筠是一种侮辱。 我否认了,坚决地否认:“不是,那是他们开玩笑的,我没有一见钟情。她是我的客户,她远在北京,而且已有男友。我和她怎么可能?” “难道不是因为她,你才急于和我撇清关系?你才不愿意再给我们双方时间?”她继续追问道。 “不是。”我态度坚定地摇了摇头,其实内心已虚,“我只是不想再拖累你,你值得更好的人,你勤奋、果敢、坚持、善良、温柔、贤淑,集合了一个作为妻子的所有的优点,我相信,你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没有过去的人怎么会有未来,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凌以礼,我说过了,我喜欢你不是喜欢你的家世、你的背景、你的钱财,我只是喜欢你,你知道我不看重你说的那些。而且,我说要和你重新开始,就是下定决心放下过去,要和你重头再来,我很清楚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不是过去的凌以礼,我对现在的你心动程度胜过从前的你,我爱的就是现在的你,我可以放下过去和你重新再来,为什么一张白纸的你却不能洒脱地和我重来呢?”她情绪总算产生波动了,生气才是正常的反应,她如果一直憋着我还忧心呢。 我不禁讶然,她爱上了现在的我?她从什么时候爱上了我?她爱的不是凌以礼吗? 我思绪一片混乱,初心却未变,固执地再次开口:“我不是你的良配。” “你是不是我的良配,是我的感受。我愿意,我心甘情愿,我甘之如饴,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为什么你要妄自菲薄呢?就因为你没有了过去吗,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她心情激动地说道。 “如果我不爱你,一辈子都无法爱上你,你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吗?”我残忍地反问道。 她霎那间变得如同一个失了魂的木偶,双眼空洞无神直视着我,脸色变得惨白,放在餐桌上的双手交叉紧握着颤抖着。 我太残忍了。 我的喉咙里含着咸咸的水,那是眼睛里未流出的泪水被我强压进了喉咙里。 “小金鱼,没有爱的婚姻,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对我如此,对你更如此。我不希望到最后,我们因爱成恨,趁现在未深陷的时候,说结束,对你,对我都好。我们依然可以做最亲密的朋友,你永远都是我的小金鱼,我永远都是你的以礼哥,你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你有需要我一定随传随到。我,承诺,这一生都会守护你。”我郑重而慎重地许下了守护一生的诺言,分量应该很重了,除了给她爱,我可以尽我所能对她付出。 她的瞳孔微微抖动了,被我的分量十足的承诺动容了,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心动的感觉就是没有,任凭你如何勉强、如何强求、如何要解释,他的心不会因你而多跳动片刻。 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爱。 这样的爱,无我,你才能变回真实的你; 这样的爱,有你,却不是真实的你; 这样的爱,放你,方能成就你。 凌以礼,我放手,让你解脱,我放弃,成全你! 第35章 再见田心 与小金鱼分手后,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带来一些不习惯。不习惯没人在你身旁嘘寒问暖,不习惯手机里没有人再给你发心灵鸡汤的信息,不习惯没有人再与你分享她的喜怒哀乐,絮絮叨叨她的工作和生活琐事,不习惯没有人静静地陪你散步、当你想思考的时候,她安静地陪你坐着,双手撑着脑袋盯着你看,仿佛看你到天荒地老,无论如何也不敢打扰你的思绪,当你想交流的时候,她又随时随地陪你聊天聊地聊未来。 我整个人萎靡不振了好几天,这段情,我虽未投入爱,却也伤得不轻。可能不是不爱,而是有更爱的人,有自己的执念,有自己的坚持,我原本就是一个固执己见的人,然而,她很好,她的好我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我无法不入心,我无法不回报。所以,最终,我做出了守护她一生的承诺,不是为了甩掉她爱情的包袱,而是决定把她的一生背负在身上,不是为了补偿,而是为了守护她,让她一生顺遂。 半个月后,田心的房子有三、四个人看中了,我与田心沟通一番,最终将房产卖给了他们同院子的老人的女儿,方便她就近照顾老人,又方便她的孩子就近读书,两全其美,交易顺利。 田心请了假,从北京飞过来。 我早早地来到飞机场,接田心。 看到机场出口,田心一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来,我的心安稳了许多,还好,她的男友没有跟过来,虽然之前田心已告知我是她一个人过来,可我怕她那个心眼多如牛毛的男友屁颠屁颠临时跟过来。 我的笑容毫不掩饰地铺满了一脸,灿烂得要将整个机场照亮了,我迎向前去,接过田心手中的行李箱,温柔地轻声问道:“这一路累了?” 田心听着如同耳语般的话,被我温柔的语气震得心头一颤,她脸不自觉地发红发热:“还好。” “我帮你定好了酒店,先把行李安顿好,我再请你吃饭。”我开心地笑道。 田心突地惊道:“不是说好了我自己定酒店吗?我已经定好了。” 我无所谓地说道:“你那家取消。” “为什么呀?”田心不解地问道。 “既然你在常齐的房子已经卖掉了,你现在回来就是客了,我作为主人,当然要尽主人翁的责任,替你安排吃住,你呢,就客随主便,听从主人安排即可。”我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不行,怎么能让你破费呢?”田心摇了头表示不同意。 坐上的士后,我对的士司机说道:“去星悦酒店。”然后又转过头对田心调皮地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小姐,您已上了贼船,容不得你拒绝了。” “星悦酒店,那不是林夕家的酒店吗?”田心喃喃自语道,接着陷入了沉思。 我了然地回转了身,田心想起林夕,在回忆她们之间的过往了吗? 我特意预定星悦酒店,一来这是常齐最好的酒店,想让田心住得舒服点,二来,我很想借此机会去看看林夕曾经工作的地方,想侧面了解一下酒店的那些老同事们是否安好,酒店的经营是否蒸蒸日上,还有不知道能不能打听到一点星云酒店项目建设的进展情况呢,对酒店住客,他们应该会透露些。 这一年,虽然我有意关注林氏集团的新闻消息,可看到的都是表面上的官方报道,而且自从国家审计署介入后,星云湖项目变得愈加低调,关于项目的新闻常常只有只言片语,偶尔电视新闻报道一下,也就是一句话带过“我省重点文旅项目星云湖项目正在有条不紊地施工建设中。”关于星云酒店的新闻就更少了,提及的频率比星云湖项目更少得可怜,这么久了,搜了各大网站,翻遍各大媒体的报道,就提及了一句“星云酒店项目原负责人林夕女士遭车祸意外身亡,现项目负责人变更为星悦酒店行政总裁姚柏晟。”之后再没有看过关于星云酒店的新闻了。 好一会儿后,田心才再次开口:“谢谢你的安排,但是酒店的费用我自己来付,我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那里的房价不便宜。” “待一个星期?”这我倒是有些意外了,之前我以为她是过来配合过户,签个字,最多待两天就会回北京。 “嗯,我有些私事要去办。”田心答道,之后便转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我心中嘀咕:私事?她在常齐还有什么私事?难道是她妈妈那边的事情吗?不过,自她外婆去世后,她们不是已经和这边的亲戚彻底断绝往来了吗?还有什么私事?我百般好奇,可也不好去过问,毕竟人家已经说了私事,就是为了不让你去探听。我只好勉强按捺住想问的心,装作毫不在意。 下车后,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仿佛充满了香味,一年未见了,你们还好吗? 此时,门童过来帮田心拿行李,田心拿着身份证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我看着眼前的熟人,大家似乎都没有变化。前台几位美女依旧年轻貌美,时光在她们脸上没有留下痕迹,不过才一年,你让人家怎么变老啊,又不是时隔多年未见,看着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同事们,进而想起了我曾经的办公室,想起了我的父母。不知不觉,我竟激动得热泪盈眶。 田心办理完入住手续后,看到我激动的表情,讶异道:“以礼,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用手快速地抹了抹我的脸庞,咧嘴一笑道:“没事,我这辈子没进过五星级酒店,今天第一次,看到这金碧辉煌的大厅,心情过于激动了。” “哦,是吗?难怪,你帮我定这里,其实是你自己想来啊。”田心开玩笑地掩嘴一笑道。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承认道:“嗯,是我自己想来,更想你住得舒适点。” “那谢谢你了。我暂时和前台说的住五晚,我拿到房卡了,我先上去放行李,等我一会儿。”田心拿着房卡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嗯,我在这里等你。” 看着田心远去的背影之后,我踱步来到前台,套近乎道:“美女你好,请问你们客房部的冯经理还在这里上班吗?” 前台小姐姐礼貌地微笑着:“先生,您说的是客房部的冯小倩经理吗?” “嗯,对。” “还在。” “我和她是老相识了,刚刚那位田心小姐是我女朋友,她在这里连住五晚,有没有折扣啊?”这年头赚钱不容易,能少点就少点,就是不知道冯小倩的大名能少多少,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报姚柏晟的大名了,不过转念一想,他的名字偶尔出现在新闻里面,知道的人应该不少,报他的名字反而显得我是个骗子。 前台小姐姐,果然给力,她笑着对我说道:“冯经理现在是客房部总经理了,她的权限应该能到八点五折。” “那行,就八点五折,你算一下一共多少钱,我现在把单买了。”我满意地笑道。 前台美女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先生,虽然冯经理的权限是八点五折,可我们也不敢乱使用她的权限,按照规矩,您得让她给我们前台打一个电话确认这个事,我们才敢给您打折的。” 这么麻烦?我眉头紧锁,还得她打电话同意。我在心中算了算,网上预订价格六百多一间房五个晚上要三千多,八点五折,五晚可以优惠四五百元,一个电话就能少四五百元还是值得。我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这样,冯经理不一定想听到我的声音,你和她打个电话说一声。” 前台美女委婉地拒绝道:“先生,这不合规矩。” “没关系,只要冯经理认可,不就合规矩了吗?你和她说,还记得两年半以前802的涂薇薇吗?她就知道了。” 前台美女犹豫着,我不得已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凑近她说道:“嗯,冯经理和我的过往,可能不太愿意听到我的声音,但是,你说这句话她就知道我是谁了,一定会同意,你放心,我就在你旁边,不会坑你。” 关键时刻还是好皮相管用,前台小姐被我阳光的笑容闪花了眼,虽然还是带着不情愿的表情,但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去拿身旁的话筒了。 接通以后,前台小姐按照我的吩咐,与冯小倩,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捂着话筒怕我听到的样子,交流一两分钟后,美女小姐挂断电话,笑颜如花:“先生,五晚房间折后价是两千六百元。” 我爽朗地笑了,递给她银行卡。 她刚刷完卡,田心便走过来了,看到我和前台小姐姐笑得灿烂的样子,不禁好奇道:“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啊?” “没事,碰到开心的事就笑,笑着笑着就开心了。”我不动声色把银行卡放进口袋里。 前台小姐笑道:“先生,您对女朋友真好,让人好生羡慕。” “女朋友?”田心更感到奇怪了,诧异地看着我。 我肩膀一耸,顺手拽着田心的手腕往大堂门外走去。 田心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我拽着来到了门外,她眉头微皱:“以礼,你欠我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我装傻道。我余光瞟到我拽着她手腕的手,心中窃喜,她没有甩开我的手,是没有感觉到,还是没意识到,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我身体的触碰不抗拒呢?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将有个好的开始? “什么女朋友,为什么让前台美女好生羡慕,发生了什么事?”田心没好气地说道。 我拦了一辆的士,先让她上车后,我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她的手,不过直到我放了她的手,她也没有反应。看来是真心不拒绝我的触碰啊,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我为了帮你打折,说你是我的女朋友,然后顺便帮你把单买了。”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田心眉头皱得更紧了,撅起了嘴巴,责怪道:“不是说了,我自己出房费吗?为什么要你出。”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 司机师傅却不合时宜地插嘴道:“小姐,这年头抢着买单的男人可不多了,这样好的男朋友你可要珍惜啊。” 我忍不住偷偷地给师傅竖起了两个大拇指,太给力了! 司机师傅给了我一个眼色,对我挑了挑眉毛,表示开房这种事,我明白! 呃,我瞬间懵了,这是啥跟啥,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唉,不管了,管他啥意思,只要让田心不再纠结房费的事就成。 果然,的士司机说这番话把田心堵得好半天没有开口,她被司机师傅说得不知道怎么接话。这就是一句话把天聊死的艺术,厉害! 我抿着嘴,偷偷地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的田心。只见她气还是气,不过没那么气了,眉头依然皱着,不过没那么紧,似乎舒展了一些,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转过头望向窗外。 我忙收回视线,也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窗外。 的士师傅突然又开口了:“两位,你们去哪里?” “哦,去长福一品楼。”我刚想起,上车这么久了竟然没告诉司机目的地,这司机也是好笑,没有目的竟也开了这么久,他怎么开啊。 师傅咧开嘴露出马脚一口黄牙笑道:“先生带女朋友去吃好吃的呀?” 这司机挺有意思的,也是一个八卦的人,女朋友那三个字特别顺耳,我回给师傅一个明媚而甜蜜的笑容。 师傅一脸瞬间懂了的笑容,羡慕道:“先生对女朋友真好。” 又是一个说对女朋友好的陌生人,今天身边的人嘴巴都抹了蜜,怎么说出的话都这么恰到好处,让人心情舒畅。 我的脸上不置可否地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要不是顾及到后排的田心,我大概率会哈哈大笑出来。 下了车后,我特意多给了师傅两元钱,对他那两句神来之语表示感谢。把师傅欢喜得连说:“祝你们花好月圆。” “谢谢。” 我进入饭店后,一路上想着司机师傅的话,脸上始终挂着止不住的笑容,眼睛里溢满了愉快,嘴角微微上扬,嘴角旁边的泥窝越来越深。 服务生们看到我,都被我的笑容感染,与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情绪显得比招待他人亢奋些,特别欢快热情。 田心则沉默、无奈地看了我一路,脸上既尴尬又羞涩,可又不得不任我欢笑,她害怕她一说话,我笑得更欢,害怕不小心哪句话又点了我的笑穴,笑个不停,引起旁人的注意更糟糕。 点过菜后,我唇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田心,她坐在我面前真好,老天爷待我真的不薄,能让我这样看着她,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她的呼吸,真好,总算不用在梦里才能看她到了,总算不用通过屏幕看她了。 当乌云散去,总有漫天繁星。 我的乌云是否已散尽,繁星是否即将出现在我眼前? 我一眨不眨明目张胆地盯着田心,眼光里满是点点星光闪闪,同时又暧昧地保持沉默。 田心被我盯得极不自在,小动作不停,一会儿撩撩头发,一会儿整理衣服,脸上也浮起红晕,耳根发红发热,直到发胀,面红耳赤的她终是忍不住提醒道:“凌以礼,你看够了吗?” 我老实地摇头道:“没有。” 田心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后,气闷道:“你今天怎么了?从酒店出来,状态就不对劲。”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真人在我面前,真好。我由心而生强烈的幸福感与甜蜜感,今天觉得世界特别美好,舍不得将眼光移开那美好。” 田心身体微微前倾,靠向我身旁,在我耳旁小声说道:“可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看啊,你不觉得大家都盯着我们俩吗?” 我四处张望着,眼珠不停转动,没见有人看我们啊,你想多了。“无所谓,他们看他们的,我看我的,我们互不妨碍。” 田心气急败坏道:“妨碍我了呀,我不喜欢这样被人盯着。” 我不禁抿唇一笑道:“我的眼睛不受大脑控制,受心脏控制,不小心按错了开关,我现在关掉心脏的开关,行了?可我和你说话也不能看你吗?会不会没有礼貌。”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说要你不要盯着我看,没说不让你看。” “哦。”我舔了舔嘴唇,笑道:“那我可是奉命看啊。” 田心发现被我绕了进去,懊恼不已:“凌以礼,今天我与你无法交流,你再不正经,我就回酒店了。” 不逗她了,虽然逗她是件很开心的事,可是过了让她真的生气就不好了,当然她的脾气很好,基本很少生气,我也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应付她我得心应手,该收的时候就收:“田心,今天我实在太开心了,很久没有看到你,请允许我释放一点点幸福感,不小心溢了出去让身旁的陌生人们也感受到了,给你带去困扰不好意思啦。现在开始和你说正经事,我们约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去房管局过户,你带好身份证即可,你们买卖合同我已经拟好了,买方已经签了字,我明天把合同带到房管局,你再补签字就行了,这件事就圆满的顺利地解决了。” 说到卖房的事,田心满脸感激地感谢我:“以礼,这件事,真的辛苦你了,谢谢你。”她举起面前的茶杯,真诚地说道:“我以茶代酒,感谢。” “我说过知交不言谢,你动不动和我说谢谢,我可不高兴的,我们之间根本不需要谢谢两个字来表达。”我乍地收了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而介意地说道。 “那用什么来表达?”田心困惑地问道。 我忽又变了脸色,不怀好意地一笑:“你猜?” 田心看到我脸上怪怪的笑容,觉得前方有陷阱,没有接我的话头。 我心中说着:傻瓜,用爱意表达就可以了啊。 田心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以礼,这几日你请我吃饭,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房费我还是要自己出的,不能让你破费,既然你付了款,我把钱转给你。”说着她就掏出了手机,准备转钱。 我忍不住双手抚额,田心,你怎么还是如此执着啊,这点有点像我。不好,这个性格不好。我义正严辞地拒绝道:“田心,我们不要纠结这些小事了好,你就算转给我,我也不会收的,你别白费劲了。” “你为何如此固执?”田心不爽地说道。 “你又为何如此固执?”我坚持道,“我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不说谁,反正你转给我,我不收。如果你心中实在不安,那就这样,以后我去北京,吃住也由你全包,怎么样?” 田心一听,略一思忖,点头同意。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总算不要再一直纠结这个房费的事情了。 她在酒店要住上六天,那我有机会在酒店探听一些消息了。今天冯小倩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说不定还要找机会想认识我,到时,找她打听消息最合适不过了,也要想个好的说辞让她既相信我,愿意和我说,又不能让她怀疑我的身份。 第36章 探明心意 在房管局办理完过户手续后,我总算长松了一口气,这件事圆满解决了,我心头也放下一块大石,帮田心办事是开心却责任心更重,生怕没有办好,让她失望。 买卖双方都对我同时伸出了手,要与我握手表示感谢,我毫不犹豫选择了站在我左边的买方刘女士:“刘女士,恭喜!” 刘女士笑得乐不可支:“谢谢你,价格公道,服务周到,这套房子,我很满意,解决了我最大的困扰和烦恼。”接着刘女士又松了我的手,握住了站在她对面的正悬在半空中的手的主人田心:“谢谢你,田心。” 田心原本正皱着眉头,见我选择与刘女士握手,却没有握她的手而气恼。见刘女士握住她的手又同她说话,连忙展开笑容:“刘姐,要谢就谢以礼,都是他忙前忙后操心,我基本没管,恭喜您,得偿所愿。” 刘女士面带满意的笑容,将我狠狠地夸了一番:“以礼,是我见过最好的销售员了,有耐心,有责任心,有善心,又能干,办事靠谱,效率又高,不仅是销售员,我看也是绝佳的老公人选。”刘女士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齐肩站着的我们,故意掩嘴笑道,“要不是我有孩子了,我都心动了,人俊心善,长得帅气又有责任心,这年头很难找了。田心,你好福气!”刘女士对着我们俩比了一个赞。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谢谢刘姐夸奖,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您谬赞了。” 刘女士咯咯地笑着:“到时你们摆酒,一定得请刘姐来喝杯喜酒,我呀,封一个大红包,我看你们是天作之合,一定会幸福的。” 我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昨日的状态,脸上满是挂不住溢出的幸福的笑容,眼里亦充满了欢愉,眼睛不自觉地弯成了月亮:“承您吉言,到时,第一个邀请的就是您。” 田心站在一旁看我俩说得开心,笑得愉悦,满脸既羞得发红又无奈,完全插不进话题之中,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得带着礼貌性的笑容回应着刘姐看过来的目光。 告别刘姐后,我们站在房管局门口。 我仰着头,闭着眼,伸展着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总算完成了这艰巨的任务。” 田心看着我:“以礼,你辛苦了。” 我心中一喜,不说谢谢了,改成辛苦了。又是一个好的兆头,我嘿嘿地笑道:“为你办事,一点都不辛苦,只不过压力大一点,事情办完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田心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要去见一个朋友。” “我送你去,反正这几天我请假了,专程陪着你。常齐,对你来说虽是故乡,可多年未回,很多路都不熟悉了,很多情况也不了解,我带着你,我放心一些。” 田心“噗嗤”地笑了:“你把我当成孩子了吗?现在有手机,有地图,我还能弄丢自己不成。” “不是,我也害怕你不安全。” “常齐的治安不好吗?” “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行走,就是不安全。尤其你这种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的年轻女孩,万一被有心人盯上了,就得不偿失了。”我收敛了脸上不觉疲累的笑容,正儿八经地说道。 田心被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笑了,但眼里含着感动:“我是去见朋友,不是去见色狼,再说了,我们两个女生聊天,你一个男生坐在旁边,不好。” 我摸了摸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这样,我送你过去,你们在那里聊着,我到旁边四处逛逛,等你们聊完了,你给我打电话,我再过来接你,怎么样?” 田心一脸无奈地看着我,好半晌没有回音。可能心中在思量到底合不合适,她不想麻烦我,可又架不住我这一番热情,有时候除了接受似乎也别无他法。 “我真的请了假了,这一年多来第一次休假,你就让我好好陪陪你,如果你不要我陪,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白白浪费了美好的假期。”看她在考虑,我趁热打铁,语气里含着撒娇的意味说道。 “你陪着我东奔西跑的,只有辛苦。没有去看风景,没有休闲娱乐活动,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这难道是美好的假期吗?”田心怀疑地反问道。 “当然,对我来说,陪着你就是美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 “你……”田心被我的甜言蜜语击倒了,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样,我成为了田心的跟屁虫,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去见她的朋友。 我的笑容就如长在脸上一般,不曾消失过。 田心被我笑得思绪混乱,心慌意乱,脑子无法集中,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她好几次想开口问我到底在笑什么,可又怕我笑得更欢快,终究在我们到达她与朋友约定的地方后,她忍不住了,好奇地问:“以礼,是不是我的那套房子给你压力太大了,解决了以后,你的笑容就没停过。有这么开心吗?我这个卖房子的人,拿了钱的人怎么都没有你那么开心呢?” “你希望我以后都这样吗?” “什么?” “你希望我以后对着你都是笑容满面,一副不知愁滋味的样子吗?” “喜欢笑是好事,没烦恼也是好事,可你的笑容会不会太过频繁了一点。” “因为看见你,我就控制不住笑容,那是由心而发的,我也没办法。”我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田心“唉”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由得嘱咐我道:“等下你看见我朋友,可不能再这副样子了,我知道你是开心,可别人看着就像看一个傻缺一般。” “傻缺?” “又傻又缺心眼。”田心没好气地解释道。 “哦。”我忽然又开心起来,笑着问:“你是说我可以去见你朋友?不是说好,我送你来,我就离开吗?” 她看到我脸上灿烂的笑容,双手遮脸,不再看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我的笑容扰乱了。 “我真的可以去见你朋友吗?”我继续开心地追问道。 田心捂着脸,闷闷地说道:“是的,我想着快到吃饭的饭点了,反正要吃饭,干脆就一起吃了。” “哦~~”我抑扬顿挫地笑了。看到她害羞的样子我的心情就特别美好。我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白白的云朵在蓝蓝的天空中、我们的头顶上悬浮着不忍离开,是不是被我的好心情感染了,舍不得远离我们呢。 田心翻了个白眼,算了怎么说都是白说,他要笑就让他去笑,反正别人觉得我带了个傻子,又不觉得我是傻子。田心自我安慰了一番,如果不如此,她担心不小心被我同化了,那才是惨不忍睹呢。 她带着我走进了餐厅,遥遥地看到一个女生对田心招手。看上去很眼熟,我心里思忖着在哪里见过她。 “姝琴,不好意思,我们在房管局耽误了一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姝琴?李姝琴,我们初中的副班长?虽同为班委会成员,我和李姝琴的交道却极少,一直感觉她挺高傲的,很少与她交往。李姝琴与田心关系很好吗?原来不觉得啊。 “我也是刚刚才到,嗯,这位是?”李姝琴伸出手掌指着我问道。 田心大方地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凌以礼,这位是我的初中同学李姝琴。” 我赶紧收回思绪,向李姝琴报以诚挚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 李姝琴也回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我也是,您好。” 坐下后,田心与李姝琴便聊开了,我则负责看菜单,点菜,为她们端茶倒水,一阵忙活。 李姝琴看在眼里,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碍于我在面前又不好问,她搞不清楚我和田心什么关系。 “你房子的事情处理好了?”李姝琴关心地问道。 “嗯,刚刚从房管局过来,已经过了户,剩下的款项都到了,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特别要感谢他。”田心指了旁边的我,眼含星光一脸感激,“没有他,我的事办不成,房子处理不掉。” “哦~~”李姝琴一边点头一边若有所思,“曾炜翔呢?他没有陪你过来?” 田心没想到李姝琴突然提起他,只是下意识地摇了头:“没有。” 我在旁边尴尬了,李姝琴知道田心的男友是曾炜翔,却当着我的面问他,她是想侧面确定我和田心之间的关系吗?就不能等我不在的时候再问?我想着,避免继续尴尬,我自动自觉地起了身:“抱歉,我去个洗手间。” 她们俩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田心点了点头:“嗯。” 我便离开了座位,朝洗手间走去。 看我的背影远去后,李姝琴凑到了田心的面前:“你和曾炜翔怎么了?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脚踏两只船。” 田心脸腾地红了一圈:“没有,我和曾炜翔感情原本就不是很稳定,这次他回国,正好我感情空缺,匆匆忙忙间我们确定了关系,那么巧又碰到了我爸爸的事情,他陪我来处理,尽职尽责,我很感动。可自上次回去后,他时不时地和我找架吵,有时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和他在一起,没有想象中的快乐,只剩下心累,最近这几个月我更觉筋疲力尽。所以这一次过来常齐,我没有和他说,我想好好喘口气,况且他也没有假期了。” “上次看你们俩儿还挺好的呀,怎么才时隔几个月,你们就进入冷战期了。”李姝琴朝洗手间的方位努了努嘴,“那你和他呢?” “他是我委托的房屋中介,房子的事全部是他帮我处理的。这次,这么轻松又这么顺利,全靠他,我心存感激。” “就这么简单?”李姝琴怀疑道,“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对你的爱那可是真真切切写在脸上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还和他走这么近?还带他来和我见面,你还说你不是脚踏两条船。”李姝琴惊讶道。 田心好脾气地解释道:“他帮我卖房那么辛苦,今天正好到饭点了,我总不可能喊人家走。” “那他也不能屁颠屁颠就跟着来呀,黏你也黏得忒紧了点,怕你跑掉啊。”李姝琴认真地劝道,“虽然这位比你那位长得帅很多,可你不能被皮相所蒙蔽啊。我告诉你长得帅的人多半花心,而且你远在北京,他在常齐,又是异地恋,他这份工作也是极不稳定的,中介公司,没有客源没有市场就垮了,你还是得慎重选择。” 要知道李姝琴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劝田心不要选择我,我打死也不会因为刻意避嫌去上什么厕所。 田心有意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可以这么早出来,你们当医生的不应该很忙吗?” “是啊,很忙,因为昨天与你约好了,我今天特意把手术排在下午,上午就是去病房查了查房,快到饭点,我就出来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就不陪你了,马上又得回去准备下午的手术。”李姝琴说到工作,说话的语速都变得快了起来犹如放机关枪似的。她又问道:“你在这里待几天?” “待五六天。” “待这么久?你的事情不都办完了吗?”李姝琴讶异道,“难道是为了他!” “你想什么呢!后天就是林夕的生祭,我想去看看她。而且自上次丧礼上见过林夕父母,之后再未联系过,其实我挺担心两位老人的状态的,也想专程去拜访他们,作为林夕最好的朋友,我想替她多尽点心,关心一下她的父母。” “哦。”李姝琴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唉,林夕那么年轻就逝世了,最难受的是两位老人啊。”李姝琴微微仰着头沉思了一番后说道:“我后天排了三台手术,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时间了,辛苦你替我送个花圈。” “嗯,好的。” 我在厕所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想着菜应该上了,有什么私密的话她们应该也聊完了,我此刻出去应该不会再妨碍她们了。 于是,我回到了座位上,李姝琴不停地给田心使眼色,不知道在暗示什么,我只能假装没看见,不予理会。 李姝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着,从侧面了解我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工作情况,俨然在为田心调查我的户口啊。我心知肚明,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又看在她是真心为田心打算的情况下,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听过以后,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一直皱着,偶尔听了还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显然对我的情况不满意,觉得我配不上田心。 田心看出了李姝琴的意图,一直帮忙岔开话题。 头一次,一餐饭吃下来,我汗流浃背,疲于应对,感觉来了一场鸿门宴。饭菜什么味道不知道,茶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要不是肾功能还不错,估计整个中午都在厕所或者去厕所的路上了。我倒怀疑这个李姝琴是有意为之,不停地和我说话,就是想让我多喝水频繁地上厕所,她可以和田心说我的坏话,我偏不如她意,除了第一次我主动避嫌后又上了一次厕所,饭局期间,我厚着脸皮,忍着尿意,坐在旁边陪了整整中午。 当我主动买了单,李姝琴脸色才变得好一点,不过眉头依然皱着。趁着告别时我去上厕所的空挡,她拉着田心在餐厅门口又聊开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田心,我看他不适合你,无论是家庭背景、工作情况与曾炜翔的情况比起来那是天差地别呀,你要是跟着他,生活都成困难。面包和爱情,还是要兼得,而且婚姻生活可不仅仅看脸过日子,更重要的还是经济实力,这个社会现实得很,没钱寸步难行,你们以后的孩子怎么办?再说了是你来常齐还是他去北京?这些你都要考虑清楚。” “姝琴,谢谢你的提醒,我和他根本没有到你说的那一步,哪里想得那么遥远,我们八字还没一撇呢。”田心不以为意地说道。 李姝琴朝餐厅里望了一眼,看我出来没,语速快速地说道:“田心,作为女人,我看出来了,你对他可不像你自己说的这么轻巧,我的直觉你的天平已经偏向了他这边。不可否认,他人品不错,相貌不错,性格也不错,可是最大的硬伤就是经济实力太差,而且你们又是异地,这也是你们最大的障碍。” 田心闻言,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沉默不语。 李姝琴余光瞟到了我的身影,便轻轻地拍了拍田心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作为老同学,老朋友,我的建议只能是建议,最终还是遵从你自己的本心。反正田心,一辈子说长不长,如林夕那么年轻就去了,能够好好地爱一场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不过说短也不短,日子还得一天一天过,如果让自己难受就不要勉强,我只希望你幸福一生。” 田心抿唇点头:“谢谢你老同学。”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你有事就和我发信息。我们保持联系。”李姝琴看到我朝她们走来,转而对我微笑道,“凌以礼,今天中午谢谢你请客了,下次我回请。” 我“呵呵”地干笑道:“是我不好意思才是,过来蹭饭吃,再不请客就说不过去了,很高兴认识你。” 李姝琴对田心挑了挑眉头,笑道:“那就这样,再见。” “拜拜。”我和田心纷纷向她挥了挥手。 “嘘~~”我长呼一口气,心总算松弛下来。 田心好笑地看着我:“怎样?今天你硬要跟过来,感受如何?” 我嬉皮笑脸地答道:“第一次尝到赴鸿门宴的滋味,这感觉实在酸爽。” 田心轻笑一下后,不再言语。 我和田心默默地在街上散着步,漫无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田心才抬起头对我说:“以礼,今天中午请你不要介意,姝琴,她只是关心则乱,无心让你难堪。” “嗯,我明白,我不介意。” 田心沉默了片刻后,“你的心意,我明白。” 我的心忽地变得忐忑不安,怦怦乱跳。要说重点了吗? 田心一边缓缓地走着一边低下头轻声低语道:“不知道为何,明明我们才相识短短几个月,可我对你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很久。你总能准确预知我的想法,我总能猜到你的反应,也许,爱情来了,就是这种感觉?”田心复又抬起了头,看着我幽幽地说道,“这几个月,我夜里总是辗转难眠,难以入睡,闭上眼,就看到你的面孔,睁开眼,耳旁又传来你温柔的笑声,梦里又见你的身影,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田心停下脚步,眼神迷离,脸色迷茫,呆呆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如疯了的野马在草原上狂奔,一时间,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 一会儿后,我抬起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脸庞两边,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是。因为我曾经也如此。” 田心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爱情,那和炜翔不是爱情吗?” “傻瓜,感激、感恩、感动都变不了爱。” 田心的目光忽然变得黯淡:“但是,以礼,我还没想清楚,没想明白,这几个月,我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得不到答案。” 我的声音带着蛊惑的温润:“想不通就别想,想不清楚就慢慢想,遵从本心就好。” “那我的本心是什么呢?”田心仿佛自问自答,“本心是爱情还是现实?” “我愿意等,等你的选择和答案,我更愿意陪你一起寻找答案,如果你足够相信我的话,我会许诺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美好的未来?我们吗?”田心心存怀疑,“我们的障碍太多,多到我不敢迈开一步。” “田心,我不想逼你做决定,也不想你勉强做选择,你真的不用为我考虑。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接受。”我的心如刀割,其实心底里是恐惧,当她说爱我的时候,我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膛,狠狠地抱着她亲吻,当她说要考虑的时候,我的心又如溺水的人挣扎不已,如果她的选择不是我,她的决定与我永别,我真的能如我所说坦然支持和接受吗?我想我做不到,但我又不愿让她为这份爱太过心累,背负太多,原本她就不需要背负这些,是我强加给她的。 “以礼,我在常齐还要待几天,我想时间会帮助我做出正确的选择,你说对吗?”田心的眼神清澈了些,下定了决心说道。 她想给自己时间,也想给我们时间。 她还在犹豫,没有一口拒绝我,当前对我来说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吗?还有几天时间缓冲吗? 我心里终究不像我所说的那么洒脱,爱而不得是遗憾,爱而不能是悲哀,我还要将上一世的遗憾延续到重生的这一世吗?我不甘心:“田心,这几天请允许我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可好?” “寸步不离?”田心惊讶道。 我多怕这几天,是我们之间最后相处的几天,我确认道:“嗯。” 田心忽然面红耳赤:“这要我如何答应。” 我急切道:“为何不行?” “睡觉时间呢?”田心的话语如从喉咙里挤出来,小得如蚊子。 为了听清她的话,我不禁凑上前,脸庞不小心触碰到她的嘴唇,有点冷和湿润。这感觉,我鬼使神差,稍微侧了侧脸,毫不费力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印上了我的嘴唇,不敢停留太久,脑袋立即往后仰了仰。 田心呆站在原地,好像被用了定身法似的。 我露出邪魅的一笑,这算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吻吗?不过,时间太短不够尽兴啊!没关系,有机会的,还会有机会的。 第37章 林夕生忌 田心来到常齐的第三天,我和她约好陪她去附近的景点逛逛,继续带她吃遍常齐美食。 我要感谢李姝琴,没有那一餐鸿门宴,田心估计还不会那么快向我表明心迹,没有那餐饭,我也不能如此顺畅的堂而皇之与田心约会。 如果你把每一天都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来度过,是不是每天都疯狂而放肆,是不是每天都想着如何纵情快乐,没有后顾之忧的日子过得是真心畅快,我如今就处于这种状态。 我把和田心相处的这一天,当成与她相处的最后一天,尽情纵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切都以最高标准消费。这一天没有烦恼,这一天花钱如流水。 田心感觉到我心态的变化,起初委婉地劝阻,可后来她也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未来,因此,渐渐地被我感染,被我带动,什么情和爱、未来的生活和工作都不想,纵容自己与我一起放情丘壑、放意肆志。 我们痛痛快快地尽情地玩了一整天。 傍晚,用过晚餐,两人才略感疲惫,征求了田心的意见后,我把田心送回酒店。 田心在途中对我说:“明天我要去看一位老朋友,你也要一起去吗?” “你的朋友我上次不见过了吗?说好了,这几天我可赖上你了,你去哪,我去哪。”我厚颜地说道。 “这次有点特殊。”田心声音变得低沉,“她已不在世了,我要去陵园看她。” 我的心突地重重地砸在地上,仿佛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田心见我没有回应,以为我介意去陵园:“明天就我一个人去。” “你的朋友,年纪很轻,我只是感叹世事无常,我陪你去,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吗?”我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上去正常一点,但声音如同撕裂了般,变得嘶哑无力。 田心被我的声音触动了,她可能觉得我是一个心善拥有大爱的人,她的心情不由得变得更沉重:“嗯,明天是她二十六岁生日。” 原来我明天就满二十六岁了,我自己都忘记了。 这一年多来,好像已经渐渐习惯凌以礼的身体和身份,对林夕的感觉慢慢消逝,自己记住的生日已经变成了凌以礼的生辰。我收回纷飞的思绪:“这么说明天是她的生忌,我记得老人们说过,生忌要带些东西去,好像有特定的,比如煮熟的牛肉呀、鸡蛋呀什么的。要不今晚,我问问我们家罗老太,看明天具体的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田心感激道:“谢谢,我还没你想得细致,我原本就准备带点水果,买个花圈,现在想一想确实太简单了点,听说生忌的祭品讲究挺多。” “嗯,是的,听说看亲密程度,既然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尽量准备最丰盛的祭品,回去之后我就找罗老太帮忙准备,家里老人懂得一些忌讳,我们年轻人哪里懂那些。” 我陪着田心进酒店,上电梯,直到房间门口。 在房间门口,我温言细语地问道:“明天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田心略思忖:“我们早点去,八点行吗?” “好的,我八点准时到酒店门口接你。”我的声音依旧温柔。 我看着她开门,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有不舍的情绪一闪而过,快得我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接着她拿出房卡又回头去刷,就在她刷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回过头来,踮起脚,在我脸庞轻轻地印上了她的唇,小声而温柔地说道:“谢谢,以礼。”紧接着,在我愣神的一刹那,她转身快速地进入房间,把房门关上了。 我呆呆地看着关闭的房门,站在门口好半天没有反应,良久以后,我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刚才田心留下唇印的位置。幸福突如其来,让我惊喜不已,又让我不敢相信,害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幸福随之而散,我想寻找那个唇的温度,我想深深的记住那甜美与香气。又在门口站了片刻后,我一边回忆着刚刚那个瞬间,一边面带甜蜜的笑容,下了楼。 刚到大堂,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唤:“凌先生,请留步。” 我回头,只见前台小姐笑着向我走来,走近以后,对我说道:“凌先生,您好,我们客房部冯经理想约见您,不知道您现在是否有空?” “现在?”我看了看时间,八点半,这么晚了合适吗? “冯经理说如果您没空的话,约一个您合适的时间也行。” 虽然时间有点晚,不过我正想找她打探信息呢,她主动来找我,正合我意。“请带路。”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前台小姐忙带着我往冯小倩的办公室走去。 这条路,我闭着眼也会走。 这条路上曾留下了多少我匆匆的身影,每次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我总是匆匆忙忙,从未注意经过哪些地方,看过这路边的环境。今天我总算可以放缓脚步,放松心情,左看看右瞧瞧,对我来说走了两年的路竟然还满是新鲜感。 “这里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可爱的儿童天地啊。”我缓步走着,看到左手边有一间房正打开门,里面有好些孩子在里面快乐地玩着。 前台小姐甜甜地笑了笑:“嗯,这是我们酒店特地为孩子们准备的,方便带孩子的家庭,我们酒店在亲子酒店体验感的排行榜上也是榜上有名的。” “哦,是最近才设立的吗?” “好像几年前就有了,不过最近重新装饰了一番,而且空间扩大了,增加了许多亲子互动的设施,反响还挺不错的,以后,凌先生您有孩子了,也可以来体验。” 前台小姐真会讲话,我喜欢。 我满是赞赏的目光看了看身侧的前台小姐又看了看儿童天地,也许,以后有了孩子,还真的可以带他来玩玩。 “凌先生,到了,这里是冯经理办公室。” 只见门上悬挂着“客房部总经理”的牌子,哟,小倩升官了。不错,看到自己带的徒弟有了进步,心中不禁欣慰,有种与有荣焉和骄傲的感觉。 我便是带着自豪的笑容进了冯小倩的办公室,看到熟悉的面孔,我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小倩”,理智终究比我的嘴巴快一步,迅速地拖住了我。 冯小倩看到我的第一眼,便站了起来,服务的意识已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尽管成为总经理,她赶紧快步向我迎来,脸上洋溢着热情:“凌先生,您好。”接着,又把我往沙发上带,然后吩咐前台小姐倒一杯热茶。“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您,给您带来不便了?”她习惯性的带着客气的笑容。 我心中忍不住对她的服务态度与服务话术和动作正一项一项评分,听到她的问话,反应慢了半拍:“没关系,我早有心理准备了,想着冯经理应该会找个机会见见我的,否则,折扣不白打了嘛。” 冯小倩见我如此迅速地进入主题,干笑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倒不是为了折扣的缘故才找您,只不过心中有些困惑需要您帮忙答疑解惑。” 小倩很会说话嘛,这两年长进不少。我心中满意地想着,面上不显,假装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哦?需要我答什么疑,解什么惑呢?” “嗯,是这样的,您提到的那件事发生在两年半以前,当时我记得只有三个人知道,一是当事人,还有一位是我们原酒店副总经理。所以,当您突然提到那件事,我确实心中直犯嘀咕,前台和我说是位先生,我就更加困惑了。这两天,我努力回忆,真心不记得当时还有第四个人在场,而且我记得当时涂小姐也是一个人住,没有带男性朋友。真抱歉,纯粹是自己心中困惑不已,需要得到您的帮助?有些问题不想明白,就总感觉心中有根刺,拔不掉又甩不开,不瞒您说,这两天,搅得我寝食难安。” “这件事对你影响这么大吗?那真不好意思了,早知当时我就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了。”我故意表现出一脸惊讶,然后再把一早想好的说辞说了出来:“我和林夕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件事是她告诉我的。” “林总?”冯小倩既诧异又略带怀疑,“没听说过林总有比较要好的男性朋友啊,而且她怎么会和您交流工作上的琐事?” “林夕和涂薇薇是初中同学,那次涂薇薇过来是公差,后来又要和老同学见面,所以多住了两天,没想到房间设施有问题,一直要求换房,你搞不定才请林夕出面去解决,谁知道她们竟是初中同学,此事便不了了之,对?” 冯小倩眼里的怀疑在我这番话后完全消逝了,剩下的只有震惊:“林总和您关系已这么亲密了吗?这么细节的事情也和您说了。” 未免造成误会,我不得不解释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纯粹就是非常好的朋友,无话不谈那种,就是你们常说的闺蜜。” “闺蜜?和您吗?”冯小倩带着怪怪的眼神看着我。 怕不怀疑我是男同性恋,所以和林夕关系亲如闺蜜?果然一个谎话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我不禁心累:“你不记得,当时我说要打折,是我女朋友住在这里吗?” “您报出我的名字只为打折吗?”冯小倩不相信我的目的这么单纯。 “嗯,林夕之前和我说过一件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我现在不方便帮她处理,所以,我想向你打听一些消息。”我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冯小青眉头微皱:“您知道林总,她……”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在她去世一年多才来,就是想起她交代给我的事,算是她的遗愿了,我一定要帮她达成了。” 冯小倩一听是林夕的遗愿,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表情变得异常肃穆起来:“既然是林总的遗愿,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现在就想了解一下星云酒店项目的进展情况,你知道林夕之前是那里的负责人,最挂念的就是项目的情况,但是这一年多来,我找遍各大媒体的新闻,均不见对该项目的报道,据说这是省级大型文旅项目,这么大的项目,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新闻,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我没在项目上,所知不多。只知道我们行政总裁姚总现在兼任星云酒店项目负责人,目前星悦酒店的管理基本上由新上任的副总经理梁品言全权负责,姚总一年到头扎在项目里,难得见他一面。不过听说项目进展还算顺利,那边消息封得比较严,我们这边基本打听不到。” 我有点失望,原来冯小倩了解的情况和我差不多,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站了起来,准备告别:“谢谢你,我先回去了。以后你这边有什么关于项目上的消息,麻烦你告诉我。” 冯小倩点了点头:“要不我们加微信,以后我这边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告知您。” “好的。” 加微信时,冯小倩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不过,我觉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事情?” “我们的梁副总曾经召集所有部门的总经理开会,专门要求严禁讨论和打听星云酒店的消息,当时我们都感到奇怪,后来,有两个部门经理私底下讨论星云酒店的事,被他撞到了,他直接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开除了,后来对外宣称说他们二人犯了酒店的规章制度。之后,酒店上下都不敢讨论星云酒店的事情了。然后,过了不久,梁副总又召开中层干部会议时又特地解释说,因为小林总曾经是星云酒店项目的负责人,现今不在世了,为了避免让林董事长触景伤情,所以才要求大家不得讨论。可我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林董事长很少到酒店来,即使来了酒店,也没有人会傻到到他的面前刻意提起小林总。那两位部门经理就更冤了,就是私底下讨论两句,工作都没了。但是,现在酒店基本梁副总说了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心中有怨言也不敢做声。” 我略微思忖,问道:“那两位部门经理的联系方式可以告诉我吗?” “嗯,我等下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便发给你。” “好的,辛苦你了。” “应该的。” 现在事情发展得这么复杂吗?这个梁副总是个什么人,原来没听说过他,不过我在集团没待过,在酒店刚升到副总就被派去星云酒店项目上,对集团人事完全不熟悉,高层都没认识几个,更不要说中层了。为什么私底下讨论两句就要开除呢?什么事情如此严重,为什么又要封口,不准讨论呢?星云酒店项目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不准外传吗?那星云湖项目呢,也出问题了吗?不应该啊,省级重点项目,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可能让它出事,而且国家审计署早早地介入了,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大事?不会,不会的,如果出了大事,新闻早就报道了,他可以禁止酒店内部讨论,却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 脑子里的筋一鼓一鼓,我双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脑袋,许久没这么痛过了,是不是脑子太久没这么使劲用了,所以今天特别痛。 我憋足了一口劲,忍着剧痛,回到家,躺在床上,强迫自己不再想。 这些事一下子也想不透,明天要陪田心去墓地看自己了,我还挺好奇的不知道我被葬在哪里,不知不觉竟到了二十六岁生辰了。想起这件事,我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糟了,忘记和罗老太说准备生忌的物品了,差一点就把这件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我从床上起来,摸索着到罗老太床边,轻轻地摇了摇罗老太。 罗老太睡眼惺忪,被眼前一个黑影,吓得不轻:“哎呦,有鬼啊。” 我哭笑不得:“罗老太,是我,以礼。” 罗老太缓了缓情绪,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凌老头也被罗太的叫声吓醒,两个老人坐在床上缓劲缓了好半天。 我满心愧疚,不住地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刚刚才想起来,明天要去祭拜林夕,明天是她的生忌,按照风俗,我们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明天是林夕小姐的生忌?” “对呀。” 凌老头讶异道:“你怎么知道林夕小姐的生忌?” “她生前最好的朋友田心告诉我的。” “你怎么又认识林夕小姐生前最好的朋友啊?”凌老头还是不解地问道。 我不欲继续解释,要不今晚可就没完没了:“罗老太,辛苦你帮我准备一下了,我答应了田心,我来准备。” 罗老太赶紧披上衣服起了身:“明天林夕小姐的生忌,那是大事,你可得诚心叩拜,求得她的谅解。要准备香一把,烛一对,烧纸钱,这三样东西可以到陵园附近去买,纸钱买那种大金额的,林夕小姐生前是个富家女,到了下面可不能缺了钱。然后三样水果,除了梨子都可以,一般准备橙子、苹果和火龙果比较好,我帮你准备三样点心,准备三种煮熟的牛肉、猪肉和羊肉,再炒三个素菜,给你带去。” 我一听头皮发麻:“这么多?” 罗老太一边忙活,一边说道:“林夕小姐的生忌,当然尽可能准备丰盛,充足些,以表你的诚意。” 我看了看时间,已十二点了,这些搞完不得到一点多了,我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罗老太,这么晚了辛苦你,要我帮什么忙?” 罗老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些东西我三下五除二就搞完了,和你妈妈说什么对不起,这些我们应该做的。” “这些都是我犯的错,哪里是您应该做的。”我小声嘟囔道。 “好了,你去睡觉,你在我身旁我施展不开手脚,反而拖慢了我的速度。”罗老太嫌弃我道。 “哦。”我乖巧地应承道,听从罗老太的吩咐回到了床上,其实都在一间房里,罗老太就在身旁切菜,炒菜,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我知道罗老太也是一片好意,要我早点休息,就算躺着也好过睁着眼睛看着她做菜。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清晨,我提着罗老太为我准备的东西,早早地在酒店门口等待田心。 田心七点五十出了酒店门,便见我等在门口,惊讶道:“这么早你就来了吗?” “嗯,我怕你等,七点半就到了。” 田心关心地问:“你吃过早餐没?” “吃了,在路上吃了两个包子,你看这些东西都是罗老太为你朋友准备的。”我提着一大袋子菜举起来给田心看。 田心凑了过来,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惊讶道:“这么多?谢谢伯母,她辛苦了。” “幸亏罗老太平日勤快,卤牛肉和红烧肉她做了一些,加工一下即可。”我把我们家罗老太表扬了一番,自从我有了工作收入水涨船高,我们的生活品质有了长足的提高,至少日常可以实现肉类自由了。下一步,就是要搬离车库了,不过前提是要把今年的林夕生存基金的钱还了。 “以礼,有你真好,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了。”田心柔声地说道。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这些东西都是罗老太准备的,要谢就谢她,我就负责提过来。哦对了,我们还得去买三样水果,苹果、橙子和火龙果,罗老太说到陵园附近再买香、烛、纸钱,我们赶紧走。” “嗯,好的。”田心跟上我的脚步,先到酒店附近水果店去买水果。 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便来到了常齐的城郊云霄山陵园。 进入陵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头,我环顾四周赞叹不已:“这个地方还挺幽静,风景也很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 田心听到我的感叹,忍不住吐槽道:“怎么感觉你是来看房子的?” 我轻笑道:“可不就是看房子,百年归老以后的房子。以后我要能埋在这里,很不错了。” “你在说什么呀?就没个忌讳吗?快点呸掉。”田心嗔怪道。 “哦,呸呸呸。”我唯命是从,听从田心的话赶紧“呸”了几下,然后又对她傻笑道,“呸掉了。” 田心没好气地说道:“不准再说不吉利的话了。” “是,田心小姐,小的一定谨记于心。” 从大门到林夕的墓地距离还比较远,而进入陵园一般不允许驱车前行,我们只得步行,走了差不多四五十分钟才来到林夕的墓地。 我站在林夕墓地前,遥望四周,这个地方爸爸选得真的不错,视野开阔,地势较高可以俯瞰整个云霄山,也是离大门最远的地方,墓地占地极广,墓碑磅礴大气。嗯,这块地皮这个方位我还是很满意的。 田心蹲在墓碑前忙碌着摆祭品,看到我四处张望,叫唤我道:“以礼,你也过来帮忙。” “好嘞。”我弯着腰,帮田心烧香,插香烛,拿个火盆,把一摞一摞的纸钱散开,放在火盆旁边,准备待会儿烧。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与田心,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叩拜了三个响头。我心中不禁腹诽,我应该是世间上唯一一个给自己墓碑叩头的人。 田心跪着小声道:“林夕,不好意思,到你的生忌才来看你,原本打算你的忌日过来,可是前阵子我爸因病去世,请了好一阵子假,单位的事情都堆在那里,最近忙得不得了,完全抽不开身过来。好不容忙过那一阵,这次我有机会来,正逢你的生忌,特意过来看看你。不知道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你这么有能力,应该有个一官半职了。我还是老样子,在单位升上了个小主管,手下管着两三个人,没你厉害。感情上面,也没有你顺利,你和曹宇飞的爱情让我羡慕不已,我和曾炜翔就是曾经那个出国前分手的男朋友复合了,可最近我们闹矛盾了,我想可能又要分开了。”她想了想,侧眼看我,发现我已经站了起来,忙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跪下来,我心领神会,立即跪在了她身旁,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位我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凌以礼,帮了我很多,对我也不错,你帮我看看他怎么样?我知道,你识人的本领比我强。” 田心又侧过脸来看了看我,见我正傻笑着,不由地气道:“以礼,你正经点,让林夕好好看看你。” “哦。”我收敛了笑容,心里埋汰:我自己就是林夕,墓碑里的是谁啊,看得清我吗?你要是想听林夕的建议,我就在你耳边直接告诉你好了,别犹豫了,别考虑了,马上嫁给我,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良人。 田心接着又说道:“林夕,你看清楚了吗?我等着你给我答案,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对你言听计从。”她顿了顿,忽然想起:“哦,对了,曹宇飞。你应该很关心他的近况。你出事的那天,听林叔叔说,他临时取消了飞北京的机票,凌晨赶到了你当时出事时的医院,他一个人在停尸房,和你待在一起,守了你整整一夜,他说你怕孤单,所以他要陪着你。在丧礼的时候,我碰到他了,他的状态着实不妙,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精神颓废,魂不守舍,整个人憔悴得如五十岁的老头,我当时都害怕他会随时随你而去了。好在,这一年多,他应该慢慢走了出来,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我现在偶尔也和他联系一下,工作方面还是挺顺利,感情方面好像仍是一片空白。还有叔叔阿姨,我打算明天去你们家正式拜访他们,许久未和他们见面了,一直牵挂着他们,我想尽我所能,照顾好你的亲人,你的爱人,尽我所能让你在天上能够安心。后天我就回北京了,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答应你一有空就过来看你。我在常齐的房子卖掉了,在常齐唯一的牵挂就只剩下你了。”田心越说越落寞,越说越伤感,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而我在听到曹宇飞的消息时,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是我前世最为亏欠的人,这一世我以一生守护的承诺才勉强还萧金筠的情债,可上一世的情债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偿还,终究他成为了我心底里最愧对的人。听到他的状态,听到他感情生活依旧空白,我仍心痛不已。 我眼眶里不自觉盛满了泪水,也一滴一滴地如豆大般落了下来。 “田心?你来常齐了吗?你比我们还来得早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猛地一转身,是他们! 第38章 前世父母 我前世的父母!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我竟见到了我朝思暮想的前世的一双父母。曾想过千百回,我们再相见是什么场景,可真没想到会在我自己的生忌上碰到他们。我多想上前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多想冲到他们怀里告诉他们我就是林夕,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女儿。不行!当我想到我顶着凌以礼的身份时,我的理智瞬间回来,我又立即背过身去不看他们,待会儿田心介绍我的时候就肯定会露馅了,我要赶紧想对策,现在还不是承认自己是林夕的时候。我的心紧张得如有小球弹来弹去,感觉一不小心就要跳出胸膛,手心直冒冷汗,要快要快! 田心迎上前去:“林叔叔,侯阿姨,你们好,我前两天到常齐来处理家事,今天知道是林夕的生忌特意过来看看她,我本来准备明天再去您家拜访您二老的,今天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了。” 林慕安拍了拍田心的肩膀略带忧伤地说道:“谢谢你了,田心,你有心了,夕夕一直和我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还是不错的。” 侯芸怡绕过他们把提的东西放到墓碑前,讶异道:“田心,你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啊,费时费力,你真的有心了。” 田心忙说道:“是我的朋友帮我准备的,就是他。”田心指向了我,“他叫” 不待田心介绍我的名字,我立即转过身来,朝着二位重重地直接跪在了地上,我的动静大到吓飞了树上的乌鸦,两位老人满面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田心则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忘记说下面的话。 一时没有掌握好力度,我感觉我的膝盖骨裂开了,痛得龇牙咧嘴,不过此时可不是谈疼痛的时候。我向他们二位狠狠地叩了一个响头。头不敢抬起,面朝地上,满是悔意带着浓浓的悲伤的语气说道:“叔叔阿姨好,我是凌以礼。” 林慕安和侯芸怡听到我的名字,两人的脸瞬时变得僵硬而苍白,整个山头突然万籁俱寂,只剩下鸟儿的叫声与随风飘扬的树叶“刷刷”声。 田心不明所以,但也感觉到气氛的微妙,紧张而压抑。 林慕安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我,气愤地吼道:“你有什么脸面来!你是来求心安的吗?你是来赎罪的吗?我们林夕不需要!你滚!” 田心看到林慕安无名的火气,一时间惊慌失措,严格来说是她带我来的。她正想说什么解释一下。 我抬起了头,这些事怎么能让田心来承担呢! “林叔叔,侯阿姨,我醒来的这一年来,无不生活在悔恨之中,每日都是煎熬,我知道我深深地对不起林夕小姐,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我的父母。因为我一个人的错给两个家庭带去了巨大的伤害和痛苦。我失忆了,以前的记忆全部被删除,也许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没有过去的我每日如同一条永远无法靠岸的船,飘荡在这人世间,我活得很痛苦。醒来后,我知道自己犯下的错,我想过以死谢罪,为林夕小姐殉葬。是我的父母和女朋友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深沉的大爱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我一直在想如何为林夕小姐,为这个家庭赎罪,我想过,代替林夕小姐为您二位尽孝,为你们养老。也许你们不需要,也许你们不喜欢,甚至不想看到我,但那是我最深层的真实想法。现在的我能力还不足以让我来承诺,但以后的我一定可以,我向您二位保证,以后余生尽我所能,我都会替林夕小姐在做你们女儿时的全副身心和孝心来对待你们。在你们能够接受的情况下,我以儿子的身份为您二位尽孝。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都毫无怨言,既然是你们的儿子,你们想如何处置我,我悉听尊便。”我流下了豆大的泪珠,用尽我全身的力气,使出浑身解数,把我的懊悔、痛苦、愧疚、自责、这些积蓄了一年的满满的情绪通过饱含悲戚的语言、沉痛的表情以及满面的泪水发泄出来。 对我这番声泪俱下对自己的自责与内疚、诚恳的悔过之心,让林、侯两位原本就心善的老人无从再予以斥责,但杀女之仇怎凭我一番言语便轻易带过,他们接受不了。 田心在一旁听着,内心深受震撼,仿佛在一霎那间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竟然爱上了一个撞死林夕的肇事者!她竟然接受着肇事者给予的帮助,她的内心收到强烈的冲击,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感到彻骨的无以复加的疼痛!这让她如何是好! 没有想到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事前我怎么就没有考虑清楚,今天是林夕的生祭,她的父母肯定会来,我怎么不在山下等待田心,我怎么不在林夕父母到来之时赶紧躲避,我怎么如此疏忽当我和田心感情好不容易日渐明朗之时,她还会心安理得接受我吗?她会怪我没有和她说实话,她会不会责备我故意向她隐瞒,她会不会怪我没有在看到林夕墓碑的第一时间就告诉她我是那个撞死林夕的肇事者,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事实了,之前的爱还会存在吗?已经被心里的恨冲淡了,还是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呢? 我一面是看到父母的开心,一面又受着父母忿恨目光的直视,还有田心满脸的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悔恨。我的心也痛得麻木,明明我就是林夕啊,可我却不能说出真相,我不得不背负着沉重的罪责,我不得不忍受着所有人的指责,我心里的痛不欲生谁又能知晓?我的脸色煞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哀痛,止不住的眼泪如泉涌般滑过脸颊,堆至嘴角,咸咸的泪流到了嘴里,苦涩不堪,而此时于我而言苦涩才是痛到无可奈何的伤。 同一时间,我失去了父母的爱,爱人的爱,面前的这几人都是我前世今生最挚爱的人啊。除了那一番发自肺腑的忏悔,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他们原谅,如何才能达成谅解,对于父母我只能让他们知道我其实是林夕,这样他们才会放下心里包袱,坦然接受我,可是现在时机未到。而田心,只有靠我的满腔真情,一腔热血,去融化她。我一直一动不动地跪着,表面上看去就像一个失去了知觉、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人,内心深处波澜四起,脑子里依然活跃地转动着,思考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林爸爸和侯妈妈不想在女儿生忌的时候过多的在她的坟墓前责怪我,以免扰了她女儿的清静,他们任由我跪着,仿佛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他慢慢地给林夕烧纸钱、和她说着他们最近的生活琐事。当我听到林爸爸提到星云湖项目时,我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希望能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惜,林爸爸只是三言两语带过了,大概意思就是项目进展得还比较顺利,省里要求最晚四年内要完工投产,目前的进度应该能满足省政府的要求,如此这般便未再多言。 没有听到有用的信息,我又耷拉下脑袋,继续想我自己的事情。 田心全程倚在树下,眼神迷离而忧郁,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一直沉默不语。 她也很迷茫,陡然得知真相,她需要时间去消化,需要时间整理心情和思绪,如果她只要时间我可以给,如果她想放弃我当如何。我跪在一旁,偷偷的时不时瞟一瞟田心,希望从她表情里看出点什么,她一直就是隐忍的人,各种情绪都能被她不着痕迹的掩盖下来,从小就如此。任我自恃如何了解她,也难以捉摸透彻她的想法,除非她自己想说。 林爸爸侯妈妈两位总算倾诉完,他们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回转过身,发现我还跪着,心一软:“田心,你让他起来。” 田心闻言,收回自己的思绪,走近我,手挽着我的手臂想将我拖起,可我跪得太久,下半身已完全麻木,我双手撑地,想就着田心手臂的力量站起来,膝盖却一阵剧痛,有着前所未有的疼痛感,双脚一软又往下倒下去,吓得田心连忙两只手半环抱着我的姿态,扶住了我。我双腿无力,身体不得不依靠在田心身上,田心勉强支撑着我一米八零的身高,我感到她双手在颤抖。站起来已费了我不少气力,我脸上直冒冷汗,喘着气无力地说道:“你扶我到树边,我靠一下,谢谢。” “嗯。”田心一脸忧心,眼神关切地看着我。我的余光瞟到身侧她的担忧之情,她心里还是心疼我的。 男人啊,不要一直强悍,适当的时候得示弱,表现自己软弱的一面,让她本能地释放天性中的母性那一面,从而心慈心软,不忍责备。 身体虽然疼痛难受,内心却还带着窃喜,这就叫因祸得福吗? 林慕安看着我的状态,不忍再对我严厉,说出的话缓和了许多:“年轻人,不要因为年轻就肆意妄为,你的一个不小心,不留神,带去的却是伤害了自己和别人一生的痛苦,那些已是你过去犯下的不可挽回的错,错了就是错了,你想求得我们的原谅,目前来说很难,我们做不到。但生活要继续,你还年轻,未来有更多可能,你说的那些我相信你做得到,也谢谢你有那些想法,证明你实实在在反省了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是诚心诚意尽力想弥补,勇于承担后果和责任,我敬重你的为人,且行且珍惜!” 我微微喘着粗气,倚着树干,努力平复自己疲累的身体,回应道:“林叔叔,谢谢您,我一定会努力做到我自己的承诺,这一生都会替林夕好好活着替她尽儿女责任,用我的生命扞卫你们的幸福。” 侯芸怡收拾完东西后挽着林慕安的手臂,柔声道:“林夕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我们的痛苦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化,而你的痛苦却与日俱增,也是一个可怜人,恨一个人要耗费太多心血。林夕是个孝顺的孩子,她肯定不希望我们活在怨恨之中,受尽生活的折磨和岁月的摧残。我和她爸爸决定按照她的心愿开心地活着。世间的烦心事、琐碎事、遗憾事、痛苦事,在经历了时间的摧残,都会化作尘土,就让这些事随风飘散。”她顿了顿,看着我因疼痛而扭曲的脸形及惨白的脸色,心生恻隐之心,“我们对你的情况一直都有所了解,知道你昏迷不醒,知道你们一家三口挤在车库改造的房间里,知道你的父母为了替你赎罪,如此贫困的情况下还请了大师为林夕做法事,为她设了长生牌位,为她添香油钱,以我们和林夕的名义祈福捐款,知道你在身体刚刚恢复不久就去找工作,发奋赚钱,你也从不乱花钱没有不良嗜好,赚的钱存了起来准备还到林夕生存基金。我说的都对?” 我瞬时惊呆了,我的事他们全都了如指掌!这是在监视我吗?转念一想,我撞死了他们的女儿,来了解我的生存状况和工作状态也是应该的,他们毕竟是我的债权人,有权利了解我的还款能力。 “孩子,你的一个错误造成两个家庭的巨大伤痛,我们害怕你继续行差踏错,所以有意识地暗中观察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好好做人,好好干事,不要再让你的父母为你担惊受怕了,他们比我们受的折磨与伤痛不会少,当然他们比我们好的是你还在,他们的希望还在,而我们就”侯妈妈说着,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话,此刻融化成了咸咸的液体慢慢涌上眼眶,喉咙里涌上咸咸的液体梗住了喉头,嗓子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林慕安安慰似的轻轻地拍了拍侯芸怡的肩膀,低头温柔地对她说:“夕夕在天上肯定希望她的妈妈每天美美的,无忧快乐,越来越年轻貌美,是?” 闻言后,侯芸怡快速地抹去了眼角滴下的泪水,轻轻地点着头勉强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嗯”。 幸亏还有爸爸在身旁陪伴,否则妈妈怎么走得出这种悲痛欲绝的生活,只怕每日都陷在无限的痛苦之中。我心中庆幸,可脑子里又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如果爸爸一直陪着妈妈,那项目的事情谁在负责?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年多以来爸爸也被蒙在鼓里不清楚项目细节的事情,他知道的也只是别人让他知道的?我为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有人刻意隐瞒的话,爸爸很可能真的一无所知。项目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慕安与侯芸怡携手离去,对我来说,今日与他们相遇,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虽没有得到谅解,但至少能够和颜悦色地和我说话了。 田心呢? 我转头去看她,今天最受冲击的是她,太多事情超出她的想象,不过通过侯芸怡的一番话也让她从侧面了解我的整个状况,她始终保持着沉默,只在最后与林爸侯妈道别打了招呼,其余时间均不发一言。 我们目送着两位老人离开,我和她的事才刚开始。我依旧双腿无力地依靠在树干旁,精神有点颓废地看着田心,但脸上还是尽力挂着一丝笑意:“田心,对不起,我没有尽早把事情告诉你,今天看到林夕的墓碑时,我就应该和你实话实说,我并非有心隐瞒,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都不重要了。”田心讷讷地说道。 “那什么重要?”我心里一紧,老天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再给我留一线生机。 “重要的是,我是林夕生前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够问心无愧的和导致她死亡的人相爱?后半生与害死她的人相守相知呢?我的良心何在?”田心的话平淡如水,眼神空洞无光看向远方,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与我交谈。 我沮丧地低下了头,双腿颤抖着再也无力支撑站起来的姿势了,只得顺着树干慢慢滑坐下来。 “我知道大错已铸成,说再多都是枉然,我们的障碍很多很多,多到我自己都认为很难,我们前路荆棘遍布,如果没有恒心、信心和强大的力量,这条路还没开始我们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我真的不甘心!对林夕我后悔莫及,对萧金筠我悔不当初,对你,我是一心一意,一颗真心,一份深爱,一片真情。” “萧金筠就是你的女友吗?是她陪你度过了人生最难过的日子?”田心语气有了起伏,视线转而看向我。 “是,她现在是我的前女友。”我承认道。 “那么好的女孩你怎么舍得放弃?”田心话里含着酸、咸味儿还带一点可惜。 “我感激她,也被她一片真情实意感动过,然而心却怎么也没有悸动的感觉,我不想耽误她,更不想给她错觉,让她越陷越深。她的确是一个好女生,是我凌以礼没有那福分。” “你是为了我才和她分开的吗?”田心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仿佛害怕从我嘴里得到答案,但又不得不问。她的眼睛努力眺望山的另一头,似乎想看到别样的风景,以此来掩饰对这个答案的在意。 “是。” 田心没想到我回答得这么爽快,她猛地一个转身,满脸震惊朝我看来,眉头紧紧地缩在了一起,牙齿紧咬着下嘴唇,似不敢相信,似难以置信,似又带着一点点窃喜。 突然,她又自嘲般笑着,讽刺自己:“就这样我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成为了别人的小三?” “不,不是,因为我爱你,不爱她。” “可是她先和你在一起。我们才见过几面啊,凌以礼,你是脑子坏掉了吗,你怎么如此糊涂!放弃一个与你共患难的女孩,我是谁?你有难的时候,我在哪里?你难受的时候,我又在哪里?之前我对你一无所知,我和你没有任何过往,没有任何情感基础,你是傻子吗?这么容易的选择题,你都做错?”田心终于忍不住心中涌上来的莫名的烦闷、憋屈和不可思议,激动地吼了出来,胀得满脸通红,嘶吼的声音还在山间回响。 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仰着头深呼吸,山间的空气比城市里新鲜太多,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都被换过了一般,舒畅许多。 我的脸上浮起了邪魅诡异的笑容:“田心,你就当我是傻的。之前,我对你说过太多了,我不想再重复。爱情来了,我避无可避,只有一个想法,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爱。人的一生能有精力去爱多少人,能有多少次机会撞到心动不已的爱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一生只够精力去爱一个人,前世只爱一个,今生还是只爱她一个,这是宿命,这是轮回,这是注定。” 田心如同看精神病人般的眼神看着我,觉得我不是傻就是疯,她蹲了下来,气得掩面而哭。第一次看她痛哭流涕,第一次看她失声痛哭。这哭声在山间回荡,带着苍凉,带着悲怆,一阵紧似一阵,犹如洪水来袭,一发不可收拾。 那哀伤的哭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让我觉得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深入骨髓的疼痛和窒息感,我的心痛已远超过膝盖的痛,我慢慢地向田心靠近,半跪半蹲的姿势,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旁轻语道:“对不起,我让你痛苦了,我不该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爱,让你如此为难,我,主动退出。” 田心听了我的话语,哭声更加凄惨,她在我怀里肆无忌惮嚎啕大哭起来。 我轻轻地搂着她,右手在她背上不停地来回轻抚着以此稳定安抚她的情绪,当我的腿蹲麻的时候,她的哭声变为了抽泣声。我低头凑向前想看清楚她脸上的眼泪是否已干,她正巧抬起了头,我们的嘴唇又碰上了,这么巧,如同初中那次一样。然而这一次,我有了色胆,没有再轻易放过让我朝思暮想的柔软而香甜的嘴唇,我顺势含住了她的嘴唇,她的双手抵着我的肩膀,“呜呜”了两声,她的贝齿被我的舌头顺利抵开,紧接着长驱直入,在她甜腻的嘴里遨游。我的右手掌紧紧地按着田心的背,左手扶着她的脖颈处,不容她退缩。我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每一个角落,害怕没有下次。初始,她抗拒,之后,她配合,乖巧地配合着我,她的手环绕着我的脖颈,接受我不知餍足地索要。这个深吻,我想了两世,这个相拥,让我想入非非。 良久之后,我才不舍地松开了她,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喘着粗气,看到她的嘴唇变得更加娇艳欲滴,我又忍不住倾上前去,在她薄薄的嘴唇上舔了舔,回味无穷地笑道:“真甜。” 田心羞赧垂目,好半天未言语。 第39章 携款失踪 那天我与田心深吻过后,我们在山上面又待了好一阵。 田心在林夕墓前忏悔了好一会儿,大意就是她在未知的情况下喜欢上了撞死她的肇事者,当知道的时候她竟已泥足深陷,想抽身而退却又情非得已,希望得到林夕的谅解,如果林夕有意见的话就托梦给她,她一定会认真考虑和对待。 我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顺便好好休息一下,今天耗费了太多心气,膝盖磨损严重,之后又用尽气力接吻。天知道,我这身体虚弱得接个吻还要休养生息,在田心面前我得佯装没事,不能表现出我的虚。因此她在墓前忏悔,我赶紧坐在一旁乖乖地等待,实则是没有力气再陪她一起跪了。 听到田心最后的话,我心里忍不住偷笑:田心,你放一万个心,林夕不会托梦给你,她巴不得你到我怀里来,哈哈哈哈。 不小心,笑出了声,田心听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狠狠地瞪我一眼,责怪我打扰了她的诚心。我忙捂住嘴巴,给她一个认错的眼神。田心无奈地又回过头去,与林夕告别:“林夕,我准备明天去拜访林叔叔和侯阿姨,然后就回北京了,下次我有时间再来看你。” 田心把祭品收拾好以后,走到我面前,低着头看着我:“你膝盖还好吗?能走吗?” 我尝试着手脚并用爬了起来,可还是站不直,膝盖如针刺般疼痛,我弯着腿,咧着嘴笑道:“还是有点疼,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田心皱着眉头看了看下山的路,担忧道:“出山门的路还很远,你能坚持那么久吗?” 我想着上山时走了四五十分钟,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更艰难,我咬咬牙:“走一步看一步,总不能一直在山上耗着,今晚在这里过夜。” 田心一听过夜,心慌乱不已,谁在坟山过夜啊,不是吓死就是怕死,而且这山上阴风阵阵,听着呼呼的风声都胆战心惊。 她赶紧搀扶着我:“我们先慢慢往山下走,我们走一会儿休息一会儿,怎么样也能赶在太阳下山前到山门。” 我们走几步停一步,慢慢地往山下移动,来到山门时两人都已大汗淋漓,我先把田心送回酒店,然后自己回家休息了,今天要了半条命再没精气神干其他事了。 田心在回北京前专程去拜访了林夕父母,我没有陪同了,一是膝盖受损厉害,疼得实在受不了第二天一早便跑到社区医院包扎处理了一下,二是担心林夕的父母并不想见我,未免影响他们二位的心情以及让田心难堪,我便乖乖地在家养伤了。 我和田心解释了一番,田心单位有事紧急召她回去,所以她也和我说上午看过叔叔阿姨,她就要赶下午的飞机回去了,没有时间来看我的腿伤了。我表示没关系,工作要紧,并祝她一路平安。 田心独自前往林家拜访,一方面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关心,一方面顺便与他们说了和我相识相知的过程,虽没有明确说和我之间的关系,可也相当于打了一个腹稿。出人意料,林夕父母听说此事后并未表示有意见,他们在林夕生祭那天便看清了我们之间暧昧的关系。他们没有反对,当然也没有支持,如同林夕般只是希望田心幸福,只要她自己开心即可。田心得知了林夕父母的态度后,心里还是放下了大石,至少没有强烈反对,心中稍微安稳了些许。 下午她便启程回北京了,到北京后微信与我报了平安。 我们的关系仍未明确,决定权完全掌握在田心手里,我除了静静地等待她的结果,被动接受,其他已别无他法,只能天天祈祷,靠天靠神佛保佑了。 在家又休养了好几日后,我才回到公司上班。 陈世钧和胡昭华对我表示了热烈欢迎。 金莉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急急忙忙把我拖到了董烨舜的办公室,一脸焦急地低声说道:“以礼哥,大事不好了,董总失踪好几天了。” “失踪?”我不禁诧异,转瞬间,我又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不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吗?” “不是,这次与往常不一样。”金莉凑到我面前,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查账,公司账面上余额是零。” “什么?!”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董烨舜什么时候不见的?” 金莉努力回忆道:“最后一次见董总是上上周五,他就问了我一句周末对公账户能否转钱,我告诉他不行。然后你休假这一周,我也没见过他了。” 我眉头紧锁:“对公账户上流动资金原本有多少?” “两百四五十万,这里面包含了客户的买房定金。” “客户买房的定金?那不是有个专项账户吗?怎么会在公司对公账户上?”我震惊道。 金莉紧张道:“大概两三个月前,董总要我动了手脚,合同上约定的账户和客户实际转账的账户不一致,合同上约定的是专项账户,但是董总要世钧和昭华在和客户说的时候提供的是我们公司的普通账户,客户一般都不会仔细去看合同,基本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这两个月客户的定金都是往这个普通账户转。我也和董总建议过,这不合规,被客户察觉了可是大事,是要被吊销营业执照的。可是,董总说这些钱就当他借的,他马上会还,不会让客户发觉。” 我不禁仰天长叹,董烨舜在搞什么鬼,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现在人又去了哪里,客户的定金怎么办? 我稍微稳了稳心神:“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你把陈世钧和胡昭华叫进来。” 金莉马上把陈世钧和胡昭华喊了进来。 我神情异常凝重和他们把事情的严重性说了一遍。 陈世钧和胡昭华才明白自己前面做的事是违法违规的,当听到董烨舜卷走了大几百万款项不知所踪,两人吓得脸刷地白了。胡昭华颤颤巍巍地说道:“以礼哥,如果董总不出现,这些钱是不是要我和陈世钧赔?” “公司脱不了干系,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公司的事怎么要你们私人负责。” 陈世钧和胡昭华听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我下跪,感激涕零。 我赶紧将他们扶起来:“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胡昭华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泣着说:“以礼哥,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从今往后我和陈世钧就死心塌地跟着你混了。” 陈世钧也抹了抹眼泪:“以礼哥,以后我们唯你马首是瞻,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这一辈子就跟着您了!”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这件事,不是结拜表忠心的时候。我们现在分头行事,世钧和昭华出去打探消息,你们对董烨舜熟悉些,去他常去的地方找找,还有找一找他的朋友,一是看能不能得点线索他去了哪里,二是看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拿这么多钱干什么。金莉把公司的账户再查一遍,看董烨舜是取现金还是转账,把转账取现的时间以及对手方账号都调出来,公司成立以来的所有往来账目我都要。我坐镇公司,业务一切照旧,表面上维持正常秩序,你们可明白?”我从容不迫地安排着,表面上看去处之泰然,其实心里也没底。 他们三人崇拜地看着我,见我有条不紊地布置,指挥若定的样子,以为我胸有成竹。他们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一定照做。 把他们三人打发走以后,我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思量。 暂且不管董烨舜把这笔钱拿到哪里去干嘛了,短时间想把这笔钱追回来基本上没有可能。现在燃眉之急是客户的定金需要支付,只要买方与卖方完成过户手续,买方的定金就必定要转入卖方的账户里,一笔两笔钱我们几人还可以凑出来给,数量一多,我们到哪里去搞那么大一笔钱给客户。前一世的我,从来不为钱发愁,这一世的我,怎么总是和钱过不去,身上背负着八百万巨额债款,一分未还,这里又来两百多万,上千万的负债,如何翻身? 好不容易与田心有一丝希望一线生机,原本以为自己的事业慢慢地有了起色,能够有资格与田心携手共进,所以我敢对她说爱,我敢对她许诺一个美好的未来,我敢请她放心大胆地选择。可如今的我哪有资格谈情说爱,一朝把我打回解放前,不,一夜之间打入万丈深渊,难道我只能在深渊之中存活吗?难道我无法再享受广阔无垠的美好吗? 我不禁仰天长啸!天呐!你要折磨我到何时才是个头哇! 这两天,找董烨舜的进展并不顺利,陈世钧与胡昭华在外面没日没夜地奔波,未找到一点痕迹,所谓雁过留痕,这小子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金莉调取了近一年来公司账户的往来账,也查到董烨舜两百多万在五天之内分多笔打入了一个小额贷款公司,但是该公司,我们在工商信息上查询又是处于注销状态,而且注销时间就在最近几日。我推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该公司实际控制人是董烨舜,他转移了资金到该公司,钱到位再转到另外的地方然后注销公司。一个是董烨舜被骗了,对方许诺高息收入,他想赚快钱,钱打进去后,小额贷款公司将钱转出后便注销了。这种小额贷款公司注册容易,注销更容易。 无论是哪个可能都告诉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钱回不来了。公司濒临倒闭,我们几个人要失业了。 然而更严重的事客户的定金支付的账户与合同签署的账户不符,陈世钧和胡昭华刻意引导客户转账,金莉伪造假合同,说小了要赔钱说大了要坐牢,涉及金额超过五十万,金融诈骗罪可判刑罚七年到二十年。 他们三人听我面无表情地陈述事件的后果时,在办公室里抱头痛哭,在他们而言,他们只是听从老板的指令,在其间未获取任何收益,现在被逼不得不食下恶果,他们三人觉得含冤负屈,哑巴吃黄莲苦不堪言。 整个屋子充斥着三个人的嚎啕大哭声,我静静地看着他们,不懂法真可怕,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唉。 胡昭华哭着哭着,突然朝着我重重地跪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他整个人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声泪俱下:“以礼哥,求求你救救我们,我才22岁,还没有谈恋爱,还没有拿一分钱回家给父母,我的爷爷八十多岁了,他不求别的,他只求我身体健健康康,做人开开心心,他就我一个孙子,我如果去坐牢了,他肯定活不久了,我还没向他们敬过孝啊,我不想我的余生就在牢房里度过了,这一辈子就毁了啊,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了,以礼哥,这次你救了我,以后我对你唯命是从,对你尽忠尽孝,忠贞不渝,对你的命令和要求绝不说二话。” 我怔愣了一下,不禁哭笑不得,这小子,平时没有觉得他的成语水平有这么高啊。 站在一旁的陈世钧和金莉,见我没表态,赶忙学着胡昭华的样子,朝我跪下,陈世钧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凄惨地说:“以礼哥,我和昭华一样的年纪,这个年纪正是青春最美好的时期,拼搏奋斗的时期,可我们却把自己混成这副模样。我的父母对我要求不高,只希望我不要做社会的败类,认认真真上班,乖乖巧巧做人,不惹事,不生非,我真的不想去坐牢,我不想我这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我的父母还靠着我养老,他们还等着我回家。以礼哥,求求你救救我,这次以后,我一定对您忠心耿耿,矢忠不二,把您当成我的再生父母!” 金莉也跪在一旁,哀哀戚戚:“以礼哥,我刚刚才找了一个男朋友,还想着和他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好好过日子,可这样一来,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指望了,做了牢的女人出来后谁要啊,会被社会唾弃,我不想,我害怕,以礼哥,我也求您,以后您指东我不往西,您说啥就是啥,只希望您这一次能帮帮我,救我一命。” 一双双充满期望的满含泪水的眸子看着我。 我万般无奈,是什么让他们觉得我有办法可以救他们?又是什么让他们觉得我有能力可以帮他们呢?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面对他们凄苦而带着恳求的表情,心软的我,不忍拒绝。 他们见我犹豫着,便对我做了一个匍匐朝拜的姿势,一脸虔诚。 他们这是把我当救苦救难的神呐。神?神!我的脑海里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为今之计,只能去求助爸爸了,可是我该怎么去说服他,又该怎么取得他的信任,让他相信我的话,让他心甘情愿帮助我这个撞死了他女儿的凶手呢? 第40章 星云疑云 我想起前几天冯小倩发给我的微信,这几天脑子里被董烨舜的事情塞满了,所有的思绪都围绕着他的人和钱的去向,星云酒店的事情被我暂且放到了一边。 那两个被梁品言开除的人,看来,现在不得不去查查星云酒店项目的事情,如果我查出来这里面有问题再拿此事和林爸爸说,他会不会信任我?高看我一眼,从而帮助我呢?那么现在于公于私,于爸爸于自己,我都必须去查一查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了。 我翻开微信,找到冯小倩发给我的信息,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徒弟,做事还是挺靠谱的,不仅给了我两人的姓名、手机号码还有他们的家庭住址。直接打电话不妥,他们不认识我,就算报林夕的名字,估计用处不大,首先不会和我交心,而且电话里头有事也说得不清不楚,为了一次把事情弄明白就得当面聊。男人之间要想对方说实话或者多说几句话,就得在酒桌上聊。我暗下决心,今晚就去他们家直接找上门。我仔细看了看小倩发来的地址,初步筛选了一下,保卫部总经理向阳的家庭地址比较模糊,南江区柏里街道348号,没有具体楼栋这个位置比较难找,工程维护部郭帆,东安区谷枫街道明园小区10栋1305。相对来说郭帆的地址更好找,嗯,就去他家。 晚上八点,我来到郭帆家门口,敲了门,一个中等个子,国字脸中间长了一个特别有特色的酒糟鼻的中年男子打开门,让人一看到就注意到他的大鼻子,而忽略了他的长相。我心中暗道:这就是郭帆了,今晚还算顺利,一来就碰到本尊了。 郭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门口,警惕地问道:“你哪位?找谁?” 我即刻展开了笑颜:“您好,请问是不是星悦酒店的郭总?” 郭帆听到星悦酒店,脸色黑了下来,语气不善:“我已经没在星悦酒店了,你哪位?” “您好,我是林夕的朋友,过来找您的确是有事。”我的笑容不变,态度依旧谦逊。 郭帆惊诧道:“林副总的朋友?你找我什么事?”我在酒店工作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擅长交际,从不摆大小姐的谱,朋友交了不少,尤其是当客房部总经理那一年多时间,与部门各总经理相处得都很愉快。只不过,相处时间太短,与各同级别的同事并未产生浓厚的感情,只是普普通通的同事之情,而升任副总经理后,直接派往了星云酒店项目,与各部门经理交道打得比较少,大概维持了两三个月的上下级关系。 我故作神秘小声说道:“这件事在这里说恐怕不方便,不知道郭总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去喝两杯?” 郭帆不由地凑到我面前,看我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满是疑惑,瞟了我两眼,又将我从上至下好好打量一番,片刻后,他往房里喊了句:“老婆,我朋友喊我出去喝酒,我去去就回。” 不一会儿,房里传来声音:“好叻,早点回家,少喝点。” “知道了。”郭帆与我一边走一边问,“林副总要你找我有何事?她不是……”他心里想的是林夕都死了一年多了,什么事要在死后一年多来找他一个已经离职的人,满腹疑惑。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着说:“我们先找地方喝酒,这附近你熟悉,哪里比较好,环境安静适合聊天,酒味道不错的地方?” “跟我来。”郭帆带着我左转右转,在一个不起眼的店铺前停下,他指了指这家店铺,“这里的酒不错,老板亲自酿的米酒,口味醇香无杂质,比外头的酒好多了。” 我看了看店铺,点头道:“行,就这里。” 郭帆点了几个下酒菜和两瓶酒后,我们便坐在墙角处聊开了。 郭帆忍不住先开了口:“是不是林副总告诉你我喜欢喝酒?” 我笑道:“当然。”心里却暗道:你天天盯着那么个大酒糟鼻是人都知道你好酒啦。 “林副总要你找我什么事?难道她一年多以前就知道会出事?” 我心中警铃大响,会出事?是不是星云酒店项目真的出事了?郭帆知道一些内幕所以被开除了?不过他这话说得一语双关,仿佛又在套我的话。 我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看郭帆,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得淡定。 我快速地在心中斟酌着言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听说你和向阳被同时开除了,向阳现在呢?他能过来一起聊聊吗?” “向阳?”郭帆谨慎地看着我,“你找他干嘛?” “你们俩同时被梁品言开除,我看不是那么简单。”我双眼紧紧地盯着郭帆的微表情。 只见他的唇角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睛瞟向别处,显露出一丝不安。 “哪里这么巧,同时开除保卫部和工程维护部两个部门总经理,这里面我总觉得有蹊跷,难道就因为你们在酒店谈论了一下星云酒店的项目?我可不信。” 郭帆神情更加紧张了,他怀疑道:“林副总死了一年多了,她怎么可能未卜先知,难道很早就知道我们会被开除?她要你找我们到底什么事情?” “你把向阳叫过来,你把他叫来,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是什么事情。”我沉着地说道。 郭帆将我看了又看,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来一些迹象,可我的表情安然镇定,嘴唇闭得紧紧的,好整以暇地等待他打电话召唤向阳。 他无奈地拿起了电话,给向阳打了电话,告诉他具体位置,放下电话后,对我说:“他住在南江区,过来最快也得半个多小时。” “嗯。”我看了看桌上的酒,“我们先喝酒。” 郭帆心里有事,也不知道我的目的,再喜欢的酒进了口里也品不出味来。 他越是这个样子,我越肯定自己之前的猜测,星云湖项目一定有问题了,这一年多来,爸爸因为我的死亡,提不起精神应付集团的事情,而妈妈又萎靡不振,爸爸害怕她出事,便尽量抽出时间来陪她,集团的事情估计大部分都放了权,很多事情被人瞒着不知晓亦属正常,那现在集团是谁在负责呢?是小叔吗?可是星云酒店项目能出什么事呢?姚柏晟算是爸爸的老部下了,星悦酒店刚一成立,就是姚叔叔当行政总经理了,这么多年,虽然没有出彩可也没有犯过错,酒店经营得也不错,他在星云酒店坐镇,应该是爸爸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爸爸是信任他的,那能出什么事呢?郭帆忐忑不安,我也心神不宁,两人各想着自己的心事,向阳来之前,我们一直保持沉默。 我的大脑快速运转,我要怎么从显得我知道得比他们多,但是又能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趁向阳来之前,我要赶紧想好说辞。表面上看来我泰然自若,实际心里焦急如焚。 向阳风尘仆仆进来,对郭帆打着招呼:“老郭,这么晚找我喝酒,还选个这么远的地方,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难得跑。”他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卡顿,“这位是……?” 我主动自我介绍道:“向总,你好,我是林夕的朋友。” “林副总?”向阳受到的惊吓不小,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你是林副总的朋友?怎么证明?” 他比郭帆冷静得多,不愧是干保卫部出身的,我双手一摊:“无从证明。” 向阳看我坦白又淡定的样子,被我气笑了:“那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老郭,走,你被骗了。” 郭帆犹豫地看向我:“他知道我好酒。” “哦,是吗?那你又知道我喜欢什么?”向阳一脸坏笑道。 “你喜欢收集各种古代的刀剑,尤其喜欢干将剑。你的工资基本被你花在这上面了,但是你又不擅长识别,所以经常被人骗,满屋子最多的就是各种刀和剑了。”我缓缓地道来。 向阳脸色微变,他坐了下来,但口气依旧硬:“这个稍微向星悦酒店的人打听一下,大家都知道。” “三年前,有人抱着一把剑过来找你,说你十五万卖给他,告诉他是孙殿英从乾隆墓里挖出来的宝剑,结果他去鉴定,根本就不是清朝时期的,就是现代仿造的,最多值三千元,当时你们牵扯不清,他声称要去告你,是林夕从旁边经过,开了一张支票给这个人,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我说的没错?” 向阳霎时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晌没有说话。 郭帆抿了一口酒,说道:“那你说,林副总要你找我们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林夕指定要我找你们,只不过,你们知道她是从星云酒店项目回来的途中出的事,所以在临终前交代我,要我帮忙关注星云湖整体项目的进展情况。她去得匆忙交代得不清不楚,再加之我没有在林氏集团任职,又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她交代的事情,我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偶尔关注一下新闻,可是我发现这一年多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既然是省政府的重点项目,为何新闻却提及很少。所以,前不久我去了星悦酒店,打听到你们二位被新来的梁副总开除了,这才找上门来,想问问你们被开除的真实原因。”我故意语焉不详,说得林夕出事与星云酒店项目有关,让他们引起重视。 果然,他们两人面面相觑,神色变得肃穆。 郭帆叹了叹气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最开始是我觉得奇怪。有一次和老向喝酒的时候,就把我的困惑和他说了说,结果他说他也有困惑的地方,我们俩一合计,就觉得星云酒店项目有问题,我们俩便私底下刻意去打听星云酒店项目的情况。梁副总在此之前和我们专程开了一个会议明令禁止我们讨论和打探项目的事情,我们就更觉得奇怪了,到底什么事情值得梁副总专门召开中层干部会议来禁止谈论。我们每当一回事,有次我们俩在值班的时候,在监控控制室互相交流我们打探的消息,结果被老向手下一个与他有宿怨的保安告到了梁副总那里。梁副总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开除了,罗织了几个过错,说我们玩忽职守,又说好几个客户亲自写了举报信指明道姓举报了我们俩,如此这般操作酒店不需要赔付工资。我和老向憋屈啊,有怨没地方诉。” “找姚总啊?梁副总他不只是个副职吗?这种人事的事情不应该是一把手亲自管吗?更何况开除中层干部,怎么样也要通过高层集体决议。怎么由得他说开除就开除。”我不禁气愤地说道。 “我们也想过,可是姚总,我们打电话不接,发了微信不回,专门写了信到集团监委会,很奇怪所有的东西石沉大海。”向阳低沉地说道。 郭帆无奈地说:“我和老向,觉得事情奇怪的很,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姚总自从接了项目负责人,就回过一次酒店,其他时间都没有回来过,酒店基本上就是梁副总说了算,他一手遮天。我们俩投诉无门,别无他法,只得安安静静地离开。我们回来后,想了许多,觉得事情的根源肯定在于星云项目,但我们线索不多,证据没有,所有的东西都是凭自己的猜测,这么大的项目,牵涉那么多人,还有政府那么多高官盯着,我们不敢乱说话,怕触了哪位的逆鳞,把我们无声无息处理掉都有可能。” “有这么严重?你们想的太多了。”我觉得郭帆有点危言耸听了。 “我们俩越想越不对劲,所以互相商量好了,星云酒店项目的事情就到此截止了,我们谁也不问,谁也不说。” 向阳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林副总的临终交代,我们才不会和你提起此事。” “那你们起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觉得奇怪呢?”我不禁好奇道。 郭帆刻意放小了声量,轻声细语道:“大概是半年以前,我有个远方表哥从雁江过来办事,约着我一起喝酒,我便与他海阔天空地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星云湖项目上来,他当时还在自豪地说这么大的项目落地雁江,是雁江人民的福分,以后经济发展起来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了,他说他准备去项目上当个建筑工人,到时赚了钱了就在老家开一个民宿,也乘一乘政策红利的东风。我记得那时项目刚开始没多久,招过一批人,怎么这么快又要招人了。不过我当时也没有往深处想,觉得政府大项目可能为了赶进度,或者工人们流动性比较大,总是有人离开,时不时招人也是正常的。”郭帆夹了一筷子卤牛肉,放到嘴里,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可是谁知道我的远方表兄三个月后给我来了电话,说这个项目是坑人的。” “坑人的?”听得正认真的我忍不住插嘴反问道。 向阳朝我看了一眼“嘘”提示我声音小点。 我连忙朝周围看了看,天色已晚,我们周边只有稀稀拉拉两三个人在不远处喝着酒聊着天。 “我也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他当时气愤地和我说,他没有犯错,就毫无理由把他开除了。我当时还笑话他,说肯定是他不懂规矩或者得罪了人,所以被人开除了,他说他当了好多年的建筑工人,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项目工地。”郭帆顿了顿,又喝了一口酒。 我知道重点来了凑到他面前,听他说。 他的声音仿佛从喉咙管里挤出来似的,又小又哑:“他说,这个建筑工地看上去热火朝天,人不少,材料也堆得不少,可是干了三个月,他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郭帆。 郭帆点了点头确认:“我当时听得一头雾水,他说他做事也是做得稀里糊涂,不过他想着反正工资照发,也就没有想那么多,每天按时上工放工,他说其他工人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反正有工资,具体要建个什么东西出来,不用他们操心,谁知道三个月后就把他们开除了。” “他们?” “嗯,开除了四五个。他给我打电话纯粹发泄心中的不满,许多细节说得不清楚,我多问几句,他又说不记得了,他情绪处于气愤中,无法好好思考。后来我和老向提起此事,老向便也觉得奇怪,他说,他那次看到姚总匆匆回来,与梁副总吵了一架以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酒店,他帮姚总开的车门,听到姚总嘟囔了一句败类。我们讨论着,是不是姚总发现了星云酒店项目的问题,跑回来和梁副总商量,结果梁副总没有如他的意支持他的想法,所以吵了一架?” 我默不作声地听着。不会,姚总怎么会特意为了星云酒店项目跑回来和梁副总说,他才是项目负责人,没必要和梁副总商量啊,他有设计总监,有项目助理,还有那么多项目经理,他和谁商量都没必要和梁副总商量,梁副总只管酒店运营,并不管项目,那姚总又是因为什么事跑回来呢?为什么和梁副总吵架呢?败类说的谁,是说梁副总吗?还是在骂其他人?这里面的疑团没有因为与他们交谈变小,反而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那你们之后私底下去打探星云酒店项目的事,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向阳和郭帆互相看了看,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接触不到核心,我只是找了当时和我远方表兄一起被开除的人,问了些情况,可他们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和我表兄一样,不知道自己建的是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被开除。向阳与财务部的出纳小敏关系不错,他想从她那里弄点消息,可是小敏只知道酒店最近往项目投入的资金有点多,但是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今晚是想寻求答疑解惑,可是酒喝了,话说了,情况也了解了,怎么反而越来越困惑。 我心中暗道:是不是要亲自去一趟雁江,才能发现端倪呢?可是没有深入其中,只能摸到皮毛,就如同我现在这般雾里看花花非花,水中望月月非月,在雾中前行,看不清前路。唉,我该如何是好,谁能指条明路给我。 夜里,我躺在床上,不断地回忆着郭帆与向阳的话,想从他们的话语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至少要知道,项目的问题在哪里,可就凭那些四分五裂、七拼八凑以及道听途说的线索很难拼成一副完整的图。 虽然事情没有弄清楚,但是星云湖项目有问题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这问题是大是小,是多是少,就凭我掌握的这点边角料的信息来看,无法断定项目是否出现问题。我的心已无法平静下来,项目总负责人不管爸爸现在是不是实际管理人,挂名就是他,如果这个项目出现任何问题,爸爸都要负管理责任,如果发生了不可控更大的风险,那爸爸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项目牵扯太多了,涉及的不仅仅是一个文旅开发项目,甚至带动一地经济,发展一地的民生都寄望于该项目。项目如果发生风险负责人不说陷入牢狱之灾,身败名裂是最低配置。我越想越后怕,没一会儿,我的汗水湿透了整个后背。 又惊又慌! 我爬起了床,凌晨三点,我的精神奕奕,毫无睡意。我的后背全部湿透了,我默默地拿了一件背心换掉,打开了床头的小灯,拿出纸和笔,画下了心里构建的一副线索图。 星云酒店其实是星云湖项目的缩影,如果星云酒店有问题那么意味着星云湖项目都有问题,建筑工人没有一千也有七八百,三个月开除四五个工人,起不了涟漪,翻不起大浪,可为什么只让别人做三个月就让别人走呢?是害怕他们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还是害怕他们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呢?可是按照那几个工人的说法,他们一没犯错,二不知道自己在建什么,那就更不可能因为前两者被开除。是什么缘故导致有建筑工人经验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呢?难道是未经同意改变了设计图纸,或者图纸一改再改,导致不知道在建什么东西?如果要改图纸,可以暂时停工啊,等待图纸确认以后再施工,何必又要花钱养着他们呢? 我越想人越清醒,但思路越模糊。屋子里鼾声微微,床头灯光闪闪,我抱着双膝,将头埋进双膝之间,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仿佛回到了重生的前一刻,身处迷茫,看不清前路,让人恐惧而不安。 第41章 柳暗花明 星云酒店的事情还没个眉目,可这几天有客户的房产已过户,定金转账已迫在眉睫。 “这个月我们需要兑付多少定金?”我问金莉。 金莉面如土色,为难地说:“大概一百六七十万。” “下个月呢?” “我们公司的自有资金大概是五六十万,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月付定金,下个月可能四十万左右。” 我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敲着办公桌,继续问道:“最早的一批是什么时候兑付?” “本周五,有十余个客户的定金要付,大约三十万。” “嗯,我知道了。”距离周五还有三天时间,看来,向爸爸求助刻不容缓了。今天就得去,他也不一定马上答应我,再给他两天时间考虑,周五之前钱应该能到。唉,想得容易,目前我手头上既没有真凭实据,又没有人证物证,纯靠我的一张嘴皮去说服商界翘楚。更何况还隔着血海深仇,无论怎么说,他应该连见都不想见我,这次的难度系数非常高,面对爸爸,我毫无把握。我看了看站在我面前满脸期待的看着我的金莉。我闭上了双眼,深吸几口气,为了救这几个朋友的命,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我提着爸爸妈妈爱吃的水果来到了家门外,当我看到那熟悉的大门时,不禁热泪盈眶,这里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啊!熟悉的地方,久违的感觉,无数的回忆,涌出心头,那些时光,有一种欣喜,有一种向往,更有一种眷念。然而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已成为了一个与这里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呆呆地站在门口,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我回忆着过往,陷入了自己复杂的情绪之中,有喜有乐,有美好有悲伤,有苦有甜,更多的是爱,每一个人对我都呵护备至,爱护有加。忽觉一片亲切的氛围笼罩着我,将我团团包围起来,现实和记忆交错,我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我仿佛看到妈妈在我的身后追逐着我,我仿佛看到我跑出大门被爸爸一把抱起,在他脖子上骑马大声喊着“驾!”,我仿佛看到我每次回家的第一时间总是丽红姐提早帮我开好了门接过我的书包亲切地问我今晚想吃什么。我忍不住笑了,而泪水却铺满了整张面庞,我毫无知觉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 丽红姐无意间在监控中看到了我,她叫到:“太太,这个人你认识吗?他站在门口好一阵了,看他表情怪怪的,要不要报警。” 侯芸怡漫步走了过来,往监视器中看了看,心中纳闷:是他?他来干什么? “太太?您认识他吗,要不要我出去把他轰走?”丽红姐紧张地说道,如临大敌的样子。 侯芸怡淡淡地说:“不用,看他想怎么样再说。”说完后便准备往厨房去。 丽红姐在监视器中又看了看,嘀咕道:“这年纪轻轻的,长得挺帅的,怎么站在别人家门口哭啊,这年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果然是活久见。” “什么?”侯芸怡闻言,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凑到监视器前仔细地观察着,“你放大图像看看。” 丽红姐连忙拿起遥控器放大监控画面。 侯芸怡若有所思地说:“丽红,你让他进来?看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丽红姐诧异道:“太太,您真的认识他吗?” “放他进来,我去叫老林下来。”侯芸怡一边吩咐一边往楼上走去。 “哦,好的。”丽红姐顾不得好奇,放下遥控器,往门口走来。 忽然之间,一道白光闪过,我眼前的画面一瞬间全部消失了,我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阳光,方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大门打开了。奇怪,我还没按门铃啊。 丽红姐站在我面前,眼含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嘴角微微上扬:“先生,您好,我们太太请你进去。” “谢谢,丽”我差点要喊出她的名字了,第一次见她怎么就能叫出她的名字呢,我赶紧闭紧了嘴巴,快步往里面走去。 丽红姐显然听到了,不过她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我是太紧张,结巴了。 扑面而来的又是一阵熟悉而久违的味道,家中所有的陈设、摆设都没有改变,目光所及之处皆能牵扯出我的回忆,心之所向皆已成为过往,每一处地方、每一个物品都能触动我的内心深处,久久不能平静,然而,物是人非,时光已逝,我已不是我。 我满脸伤感,眼里布满了凄凉与忧郁,刚刚隐去的泪水,又迫不及待地奔出了眼眶,泪水轻轻滑落我的唇角,悲伤在心头环绕,顿时心痛不已。 林慕安与侯芸怡下楼来看到的便是我一脸伤感,默默地任泪水滑落脸颊的样子。 他们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不理解。虽说他撞死了女儿,如果是悔恨的泪水,未免也流得过多了点,而且明显看他脸色,更多的是伤情,并非愧疚之泪。 为什么看他流泪的样子,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两人心有灵犀,似乎都感受到了,两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林慕安率先挥一挥手,挥散那奇怪的念头。 侯芸怡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甚于林慕安,侧面看到我坐在沙发沉默流泪的模样,有那么一霎间,她似乎看到林夕坐在那里悲伤的哭着,她的心突如其来感到一阵莫名的痛,痛到无法呼吸,痛到窒息,痛到大脑忽然缺氧,她踉跄了一下,身子往手扶栏杆处倾倒,林慕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关切地问:“芸怡,怎么了?” 侯芸怡靠在手扶栏杆处,用手抚了抚额头,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摆了摆手,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和笑容给林慕安:“我没事,老林。” 我听到动静,转过头,看到妈妈面色苍白地靠在栏杆处,赶紧站了起来,疾步向她走去,语气里饱含关心:“侯阿姨,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侯芸怡看到我关切的表情,听到我关心的话语,莫名地又将我和林夕的面孔重合了,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吓到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生,是一个有着英俊而富有青春气息的棱角分明线条分明的脸庞的帅小伙,这张脸上的五官与林夕无一处相似之处,她不禁摇头苦笑,今日是怎么了,频繁想起林夕?不是很多天都没有想过她念过她了吗?怎么今日又来了。 林慕安注意到侯芸怡状态不太好,便低声说道:“芸怡,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 侯芸怡轻轻地点了点头,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里写满了关怀,她的心又是一阵钝痛,她猛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转过头去不再看我,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半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变匀称,心痛的感觉才渐渐逝去。然而,我带给她的奇怪的想法与心痛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散。 林慕安目送着侯芸怡回到房间后,才缓缓转过身来看我,凝视了我好半天,才开口道:“凌先生,你好。” 我早已被爸爸看得浑身不自在了,可他不开口我也一直不敢动。见他好不容易说话了,第一句话却是淡定地打招呼,我忽然忐忑不安,说话不由得结巴:“林,林老先生,哦不,林叔叔,您好。” 林慕安朝沙发上指了一指,意思要我落座。我毫不犹豫走到沙发边,乖乖地坐下。 林慕安唤道:“丽红姐,麻烦倒一杯热茶来”接着又对我说,“你喝茶?” “嗯,嗯”我将手叉到双腿之间,已经紧张到感觉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林慕安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刚才,你看上去可没这么紧张,怎么突然如此不安了。”他又指了指我的脸,做了个擦脸的动作。 我明白他是要我把泪痕擦掉,忙扯了几张纸巾,胡乱在脸上擦拭起来,然后习惯性地将擦过的纸摊开又折叠成方块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 他看到我的动作,不禁怔愣了一会儿,这是林夕的习惯动作,每次她用完纸巾,只要纸巾没有湿透,她就喜欢把纸巾折叠成方块状,为此,没少笑话她,难道我们家还短缺了你的纸巾吗?林夕每次回答,与钱无关,这是环保,每样物品都要充分利用,物尽其用。 想起了林夕,林慕安的眼神柔和了些,语气也不似之前刚硬:“说,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情?” 我稳了稳心神,与爸爸交谈不能紧张,否则说不了几句话,就得走人了,那今天可就白来了。 我舔了舔嘴唇,润湿了唇,又咽了咽口水,才缓缓道来:“林叔叔,不好意思,今天冒昧前来,的确是有事相求。”我偷偷地瞟了瞟坐在对面爸爸的表情,只见他面无表情,只看着我,和爸爸谈事,最好就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入主题,他最烦弯弯绕绕,拐弯抹角。 “我今天来是向您借钱的。”我鼓了鼓勇气直接说道。 “哦?”爸爸挑了挑眉头,似意料之外,“你还欠我八百万?” “嗯”我狠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还请您再借我三百万,帮助我度过难关。” 爸爸感到不可思议地笑了:“凌先生,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所以让你觉得,我可以予取予求吗?” “我知道,今天过来非常唐突,但我并非两手空空来。” 爸爸又忍不住笑了:“你是说你提的这些水果吗?” 我瞟了瞟放在茶几旁边的水果篮:“这里面有侯阿姨喜欢吃的蓝莓、莲雾和您喜欢吃的西柚,水果只是礼节,我带来的是一个消息,一个怀疑,一个提醒。” 爸爸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股强劲的暖流直冲心脏,并且在身体里肆意的流窜。同时,问号布遍了整个脑袋,他怎么精准地知道我和芸怡的喜好?他说话的表情我怎么越看越熟悉,之前见过一次,可没觉得似曾相识啊?难道是上次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跪着的,很少看到他的面部表情,所以没有带来相同的感觉?爸爸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并未注意到我后面说的话。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得已,闭上了嘴巴,等他回神过后,再说。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爸爸微微皱起了眉头:“你刚才说什么?带来一个消息?” 我点了点头:“嗯,我带来一个消息,一个怀疑和一个提醒。” 爸爸表现出一丝兴趣:“说说。” “一个消息是星云酒店项目的建筑工人在工地做了三个月,没有任何过错便被开除了,且该工人不知道自己这三个月在建什么。一个怀疑是星云酒店项目出了问题,一个提醒是给您提个醒星云湖项目您要插插手,多过问一下,甚至可能需要重新安排亲信监督,这里面有人刻意隐瞒,刻意制造进展顺利、一片祥和的假象。” 爸爸双眼轻眯,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锐利而犀利的眼神盯着我,却不发一言。 这股气势,还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我头皮不禁发麻,但此刻,我决不能退缩,否则前功尽弃,我坦然自若地迎着爸爸的目光。 “凌先生,你为什么对我们星云湖项目如此关心?”爸爸缓缓开口道。 “车祸后我失忆了,听爸爸妈妈对我说林夕小姐是从雁江前往常齐的高速路上被我追尾,导致死亡的。林夕小姐之前在雁江的星云酒店项目中担任项目负责人。所以,我想林夕小姐应该比较重视星云酒店项目,这一年多来,我都会不自觉地关注星云湖和星云酒店项目的新闻,但很可惜并没有获得多少。机缘巧合之下,田心小姐入住星悦酒店,听田心小姐说,林夕小姐之前在星悦酒店也任过职,我便多关心了一下她的情况,那么巧,碰到了林夕小姐曾经的下属冯小倩经理,她误以为我是林夕小姐生前的好友,我们俩交谈了一会儿,期间我向她打听了星云酒店的事情,但她一无所知。不过之后她提到星悦酒店的副总经理梁品言专门召开中层干部会议严令禁止所有的人讨论及打探星云酒店项目事宜,听说有两个部门经理私底下讨论,被他开除了。我觉得此事蹊跷,忍不住去调查,找了那两位被开除的部门经理,通过他们得知了我说的一个消息。一个怀疑,也是结合他们二人所说,以及我们三人讨论得出来的结果。一个提醒,则是我自己找上门来,特意来和您说的。”我一口气把我一早打好的腹稿全盘拖出,这番言语我已练过多回,知道爸爸肯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会要我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在陈述期间,我不能表现出一丝犹疑,否则,爸爸一定会起疑心,对我的信任大打折扣,从而影响商谈的结果。 殊不知,作为人精的爸爸,在我这一番说辞中,已听出一些漏洞,这里面的过程太多细节值得推敲。只不过,现在的他没有太多心思和精力去一字一句推敲,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和更关键的问题要处理。 爸爸又沉默了良久:“谢谢你的关心,这件事除了你提到的这几个当事人,你和其他人说过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第一时间我就来找您了,就算那几个当事人也不了解这里面问题的严重性,而且两位当事人已被星悦酒店开除,他们一提到星悦酒店就很抗拒,对于与星悦酒店有关的一切都不想理会,也知道自己掌握的所谓消息无真凭实据,所以,他们肯定不会到处去说。您放心。” “没想到你想得挺仔细的,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他们对星悦酒店的事情抗拒,为何又愿意对你说出他们掌握的消息呢?” 爸爸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我,表现出浓浓的好奇心,问道。 “还是老方法,我说我是林夕小姐生前的好友,代替她关心星云酒店项目。也许他们感念之前林夕小姐在星悦酒店对他们多有照拂,所以,愿意对我实话实说。他们知道靠猜测胡乱议论或者散发省级重点项目不利的新闻,会担不小的责任,不敢乱说。” 爸爸又盯了我良久,最终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你有心了,为了林夕做到如此。” “我说过,我会替林夕小姐守护她想守护的人,关心她在意的事,替她再活这一世。男子汉大丈夫,说到一定做到。”我拍着胸脯一本正经地保证道。 爸爸突地站起来:“你等等。” “是。”我心里明白爸爸应该是去房里拿支票了。我的内心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绽放着璀璨的烟花,欢欣雀跃,已经在心底快乐地开起庆功宴了。 爸爸手上果然拿着支票走向我,我努力克制自己,脸上尽量保持淡定从容,不表现出任何激动的表情,显得我对这笔钱不是很渴望,不是非它不可。 爸爸坐下来后,看了看我,徐徐地说道:“凌先生……” “林叔叔,您可以叫我以礼。”我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淡淡地说道。 “以礼,这笔钱,我不以借的方式给你。”爸爸刻意停顿了下来,侧过脸看着我。 我的脸色微变,但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我迎着爸爸的目光,表情依然镇定。别紧张,接下来才是重点。 “我以入股的方式,怎么样?”爸爸慢条斯理地问道。 “入股的方式?”我诧异了。 “对,如果我把钱直接借给你,不知道你要去干嘛,这个债权对我来说是不可控的,如果你跑路了,或者你失踪了,我这笔钱可就打了水漂,一去不复返。可是,如果以入股的方式,助你脱困之后,你继续正常经营,其中的利润百分之多少给我,每年再分红利,你的经营情况,财务状况我都可控,如此这般,我的债权才有所保障,你说呢?”爸爸眼中似乎含着笑,似乎又含着揶揄。 一时之间,我没有心思再去看爸爸的眼神,心里仔细地衡量着爸爸的建议。其实,这对我来说的确更好,更加能够放开手脚,如果爸爸入股的话,他就成为了我的坚强后盾,以后经营的情况,先不说好不好,至少有了林氏集团做大股东,不愁做不大做不强啊。 “您入股,我举四肢赞成”我脸上展开了灿烂的笑容,忽地又收敛,为难地说道,“不过,现在有个情况得和您说清楚,我们的房屋中介公司老板已经携款逃跑了,我拿这笔钱是为了还客户的定金。如果您要以入股投资的形式的话,我们需要注销原公司,另外新成立一家公司,但是公司注销、申请都需要时间,我们等不及了,本周五,有十余个客户的定金必须交付,所以,这笔钱我急需。” 爸爸爽快地大笔一挥:“没问题,既然决定入股的话,我是不会吝啬前期的投资,不过这笔钱你要计算到我投资的股本里面。” “那是自然”我万分激动地接过爸爸递过来的支票,双手不禁颤抖,这来之不易的钱啊,“您是以个人名义还是以林氏集团名义入股?” “当然以我个人名义。”爸爸笑道,“以礼,今天起,我是你的老板兼最大的债主,这份债不仅是钱,还包含人情。” “是,您不仅是我的老板兼债主,您还会是我的父亲。我会把您当成我的父亲般来孝敬,来尊重,来顺从。”我满是诚意地饱含真挚的感情说道。 爸爸的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笑容挂在唇角,眼底深处的波澜若隐若现,全身心倏然沉浸在沉思之中,不言不语。 第42章 “新绿洲”成立 拿到爸爸给的救命钱以后,第一时间先把之前家顺签订的合同解决,然后我便以自己为法人,爸爸为最大的股东,在原家顺的地址成立了一个新的房屋中介公司“新绿洲”房屋中介公司,如此,能够节省重新装修的费用。启动资金就是爸爸投资的资金中剩余的七八十万,钱来之不易,可得每一分钱掰开来用,能省就省。所以,虽说新成立了一个公司,除了换了一个招牌,其他都没有变动。 记得当时,当他们得知我要成立新公司时,他们三人把我围了起来,然后抬起我,将我抛向空中,一边抛起一边喜不自胜地呐喊,我在空中既感受着他们的兴奋,又感到后怕,万一摔下去没接住,那可就悲哀了。毕竟我的个头不小,我的体重也不轻,下面一个瘦的,一个矮的,还有一个弱的,我在心惊胆颤中被他们抛了两次,总算平安把我放下,当我的脚接触到地面后才好似飞机落了地安心了。 在新公司揭牌仪式上,胡昭华、陈世钧与金莉三人开心得欣喜若狂,不停地舞动着双臂,跳跃着,尽情地宣泄着内心的喜悦。欢欣雀跃的样子如同孩童一般,脸上洋溢着快乐而幸福的笑容,那一天,哦,不是,是那一周都笑得合不拢嘴。 对他们来说,我俨然是他们三人的救命恩人,在他们心中如同神一般的存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解决了如此大金额的资金问题,又把他们从牢狱之灾的边缘拉了回来,而且还保住了工作,这在找不到董烨舜的时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每日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背负巨额欠款,更怕自己的余生随时就要在牢房中度过。他们比我这个老板高兴一百倍,每个人都使出了洪荒之力为新公司成立献礼。 陈世钧与胡昭华玩了命似的在外面找业务,拉客户,带看,整合同,整日忙得如陀螺一般,连喝水上厕所都成了奢侈的事情。金莉一改往日懒散粗心的毛病,公司注销、重新注册、报税、公司账户开户,每一项工作都以最快的时间完成,在闲下来的时间她也不去买奶茶,而是帮助陈世钧和胡昭华准备合同、整理客户资料,主动承担起后勤行政的事情。 三位员工干出了七八人才能干完的事情。 新绿洲有了这三位员工不要命似的工作方式,成立伊始就完成了家顺前半年累计的成交量,可谓创造了房屋中介公司的业绩奇迹。 人类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就如同掏不尽的井水,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无穷的潜力,正如新绿洲的三位员工,自己永远都想不到自己能做到如此成绩,在家顺的时候,他们每次看到月度目标时,都是不住地摇着头,称自己完不成,不可能完成。然而,今时今日,他们竟花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家顺时期六个月的目标合计,不知道他们自己知道以后会不会感叹世间居然有奇迹,而且是自己亲手创造的奇迹。 金莉,是第一个知道他们工资的人,她造了工资表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找我确认了一次又一次,我将提成的奖励相较于家顺时期整体提高了百分之五,以此激励他们,不过没想到他们不需要金钱的激励,已经做到如此程度,的确让我喜出望外。公司我是挂名老板,真正的大老板是爸爸,能在第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成绩,相当于我对他的投名状。 新绿洲第一个月发工资没有像董烨舜那样发现金,而是转账,金莉和我说她害怕去银行取钱,怕太多了被人盯上,万一被偷了或者抢了,她可赔不起。 他们三人商量了一下,要请我吃大餐,因害怕我不肯去,特意提前订好了位置。更让人无语的是,他们不知道我和萧金筠分手的事情,一直以为我是被公司以及他们的事情拖累,才导致我没有时间谈恋爱,没有时间与萧金筠相处,他们想给我意外惊喜,便自作主张以我的名义邀请了萧金筠一起共进晚餐。 在星悦酒店的自助餐厅,当我看到萧金筠时,惊讶写满了一脸,尴尬的样子想夺门而逃,反倒是萧金筠坦坦荡荡、大大方方,还淡定地与我打招呼,显得我心虚不已,我不得不强制自己也要镇定下来。 “嗨!”萧金筠率先打了招呼,朝我挥了挥手。 “嗨!”我尴尬地回了一声,她该不会以为是我邀请她的。 陈世钧好奇道:“你们俩这么客气干嘛?” 胡昭华赶忙站了起来,召唤道:“世钧,金莉,我们去拿吃的,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别傻坐着了。” “诶,好嘞!”金莉立马站了起来,看到陈世钧看着我们俩发呆,扯了扯他的手臂,“走啊。” 陈世钧回神道:“哦,走,走。” 他们三人边走边回头望着我们,不明白我们之间的氛围为何如此生疏。 我抿了抿嘴唇,指着身旁的椅子,表情略显不自然:“你坐,坐。” “你最近还好吗?”萧金筠边落座边关心地问道。 “嗯,最近,经历了大起大落,波折不断,不过好在最后圆满解决了。” 她不禁紧张:“你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不是我出了事,是家顺有事,董烨舜携款跑路了,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公司账上的钱全部卷走了,好在现在解决了,我们成立了新的公司,我现在当老板了。”我一脸轻松,简单明了地解释道。 她知道我说得越轻松的事情过程越复杂,但现在的她好像没什么立场再给我过多的关切,更不方便向我打听事情的细枝末节,她微微低下头,眼神黯了黯,很快又抬起头轻轻地笑了笑:“事情解决了就好,以你的能力,当老板是迟早的事,恭喜你了。” “谢谢。”我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金筠忽然盯着我的眼睛,眸子里透着笑意、审视与无奈,显出她复杂的情绪:“以礼,原来的你,我从来不认为你可以当老板。” 我的笑卡顿在脸上:“哦,是吗?”我不欲在这个话题继续,“你呢?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可能我现在的状态,金铭最开心,他现在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多了很多。” 我不由得玩笑道:“那是,记得我出院的那天,他搬东西不情愿的样子,我就有第六感觉,他非常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是吗?他觉得你没有上进心,以前总是得过且过,担心我嫁给你后,生活艰难,所以,才一直反对。”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他是看不起我们家的经济条件和家庭状况。以前的我,是不是吊儿郎当,你与我在一起很辛苦,很苦恼。” 萧金筠忽地微微侧过脸黯然神伤呢喃道:“你没有上进心的时候,我陪着你,虽时有苦恼却也有甜蜜时刻。你有上进心的时候,我在你身旁,虽感到欣慰,觉得未来有了希望,但我们的心距离却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断绝关系,我没那种命。”她又转过脸来看向我粲然一笑:“以礼,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真的很准。从你醒来后,我就觉得我们会分开,你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你会走得更高更远。” 看到萧金筠明明带着伤痛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我的心颤抖不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萧金筠似乎也没有想得到我的回应,又低下了头喃喃道:“我也知道你不是他,却还是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你。” 她的声音虽小,但周边更安静,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了我的耳里,我忽觉得脑子里翻转昏旋,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她真的爱上了凌以礼的灵魂,是我吗?林夕!我该开心吗? 正当我发愣之时,胡昭华他们三人拿着一叠叠吃食过来,见我们无话可谈的样子,周围散发着尴尬而悲戚的氛围,顿觉奇怪,金莉见萧金筠伤感的模样,忙把东西放下后,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拉起她:“走,我们拿吃的去。” 萧金筠被她拖走了。 胡昭华,慢慢放下手中装满了菜的盘子,凑到我面前:“以礼哥,你和嫂子怎么了?”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憋闷之气缓缓地释放出来,苦笑道:“我们之间显而易见了。” 陈世钧赶紧凑过来:“你和嫂子之前不是挺好的嘛,是不是因为你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陪她,所以,她生气了?女人,哄一哄就行了,而且我看嫂子挺爱你的。” “是吗?”我茫然地问道。 “当然,嫂子从来都把你放在第一位,但凡你有什么事情,她都是第一个到。我看她陪在你身边毫无怨言,总是含情脉脉地安静地看着你。又不吵你、又不烦你、又不对你提要求,就是默默地守候在你身旁,只要你有需求随传随到,这样的女人去哪儿找啊,我看世间难寻。”陈世钧毫不犹豫地说道。 胡昭华也使劲点着头,表示认同陈世钧的话,突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以礼哥,该不会是你提的分手?” 陈世钧不敢想象,责怪道:“胖子你胡说什么,以礼哥怎么可能主动提分手?” 胡昭华皱着眉头:“我在想以礼哥是不是选了田心小姐?” “田心小姐?委托以礼哥卖房的人?她不是有男朋友吗?她不是在北京吗,怎么可能?”陈世钧看向我,“再说,近在眼前的不要,去够那遥远在天边的人,以礼哥才没那么傻呢,对?” 我表情木讷,未予回应。 “难道是真的?”陈世钧与胡昭华不约而同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来,眼里闪着尽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原来她叫田心。”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 胡昭华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陈世钧,两人赶忙收起了张大的嘴巴,所有的人同时沉默下来,周边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紧张而冷淡的气氛简直让人无法正常呼吸。 金莉端着盘子默默地坐到了一旁,胡昭华拿起叉子和刀,与面前的牛排较起劲来,陈世钧端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又拿起一罐啤酒,当他打开拉环的时候,“嘭”啤酒瓶里冒出一股气,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大家都纷纷望向他,陈世钧面红耳赤地忙解释:“不小心摇晃了一下,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我被这响声拉回了神思,站了起来,帮萧金筠拉开椅子,并转过身去接过她手上的盘子,轻轻地放在餐桌上,柔声道:“你想喝什么,我去帮你拿。” “橙汁,谢谢。”萧金筠也仿佛刚刚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整餐饭吃下来充斥着尴尬与压迫,所有的人说话小心翼翼,聊天有所顾忌,不敢畅聊,不敢聊生活、聊感情,不敢开玩笑,只敢谈谈工作、说说业务,展望一下公司美好的未来,明明是他们三人请我们来吃饭,联络感情,表示感谢,朋友间的聚餐,最后变成了专门讨论公司规划的商务宴会。 不管怎样,我心底里还是很感动他们三人有心了,筹划这次宴请,从餐厅的考量、规格、预定到邀请萧金筠前来,他们用了心,用了情,充分表现了他们的诚心与诚意。 尽管有一点好心办坏事,不过不知者不怪。 用餐临近结束时,我向他们三人诚挚地表达了我的感谢。 “谢谢你们三人的宴请,你们能拿到如此高的收入,是你们努力勤劳的结果,希望以后,我们能齐头并进,把新绿洲办得越来越好,业务蒸蒸日上!”我端起了酒杯,慷慨地说道。 他们三人也举起了酒杯,激昂地附和:“齐头并进,蒸蒸日上!” “以礼哥,大恩不言谢,我的万语千言全在这酒里,先干为敬!”胡昭华豪爽地将手中的红酒一口灌进了嘴里。 其他二人见胡昭华一口干掉,有样学样,各说了一句感谢地话,便把手中的红酒灌到了肚子里。金莉不会喝酒,被呛得咳了好半天。 我不由得好笑地看着他们,温馨提示道:“红酒需要一点点品味,哪有像你们如此豪喝的如同喝啤酒般直接灌到肚子里,你们可品出什么味来?” “嘿嘿,无所谓了,只要跟着以礼哥,以后这些礼仪可以慢慢学。”胡昭华傻笑地摸着圆圆的大肚子说道。 其他二人也奉承道:“对,只要以礼哥永远带着我们,我们就什么都会了,什么也不怕了。” 哼!你们呀,真把我当神仙了。看着这三个被红酒醺得微红的脸蛋,脸上还露着无邪的笑容的小伙伴们。心中不禁感慨,有他们真好,前世还是没有干坏事,所以才得上天相助,才得上天垂怜给了我这么几个忠心的、能干的、勤快的、可爱的小伙伴。 第43章 情关难过 聚餐结束后,大家都处于酒微醺,人微醉的状态。与他们三人告别之后,我看向身旁的萧金筠,她一如既往地安静地站在我身边,乖巧得让人心疼。 “以礼,你原来从来不喝酒的。”她突然开了口。 小金鱼啊,你到底是怎么了?一定要我亲口承认我不是凌以礼吗?当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你可能就会后悔如今执着地向我寻求答案的时刻了。 “哦,是吗?也许出过车祸以后,人的七魂六魄被撞散了,重新拼起来以后,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了。正如我原来不喝酒,现在酒量却出奇的好。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我的变化,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过去的我是什么样的。”我两手一摊,轻松而不在意地说道。 萧金筠眸子里暗流涌动,看了我好一会儿后,一脸关切地说:“你还好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我的嘴角微微翘起,愉悦地笑了:“哪有老是女生送男生的,我送你,要不我们先走一段路,我想散散酒气。” 萧金筠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了闪闪的亮光,她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温柔地点头“嗯”。 我和萧金筠漫步在街头,我和她散步的机会并不多,自我苏醒以来,可能不到四次。想想也真是惭愧,醒来以后一心考虑的只有自己,忽略了萧金筠的感受。 不过,即使今天主动邀约散步,也是因为自己有话想说。 我犹豫了许久,思忖着即将出口的话要怎么说才能不至于伤她至深又能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说清楚,想了老半天还是难以启齿,唉,难度还是挺高的。 正当我内心挣扎之时,谁知,萧金筠率先开了口:“你和那位田心小姐进展顺利吗?” “啊?”我正在思考如何开口,猝不及防地萧金筠先提出了这个话题,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知道我在想什么要说什么吗?我在她面前就如同穿上了皇帝的新衣,自以为套了一层外衣,其实早被她看得透透的,从里到外,除了保留了我是谁的这个秘密,其他被她一览无余,这感觉还真是郁闷。 萧金筠一副憧憬而期盼的样子,微笑着说:“田心小姐一定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有机会,我也想见见她呢!” 她的笑容不达眼底,还带着丝丝莫名的伤感与遗憾。 我仿佛刚回过神来,小声地解释道:“我们不是你想象中的关系,只是普通朋友。” “是因为你们之间阻碍太多了吗?她远在北京,你在常齐。如果真心相爱的话,我觉得距离不是问题,这些都会克服的,对?”萧金筠仰起头看着我,表情异常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以礼哥,你的生命力比我想象中顽强得多。醒来以后,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你的心志坚定,所有的困难在你这里,都能被你云淡风轻,轻而易举地化解。我觉得,如果是你真心想要追求的爱,一定能成功。所以,田心小姐迟早会和你在一起的。” 我开玩笑地笑道:“是吗?我有这么强大吗?”什么时候,小金鱼对我的认知度这么高了,怎么原来不曾觉得她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呢? “有,车祸后,那么严重的伤,你顽强地活过来了。昏迷不醒时又顽强地清醒了,虽然医生一直说是医学奇迹,其实我觉得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你不屈不挠顽强的生命力,你倔强的生存力促成了这一切。”萧金筠一脸崇拜地看着我,眼里的光亮显得越来越亮,“物理治疗,药物治疗,各种检查复查,医生治疗方案的更改,每一项过程繁琐而痛苦,但你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最让我佩服的是,全程你都是笑着面对,从未怨天尤人,从未表现出不耐烦,从未表示要退缩,一直都是勇敢的前进,积极的配合。你的持之以恒,你的坚强,你的毅力,促进你的身体快速地恢复。之后,身体刚刚有所恢复,你又积极地投入到工作当中。还有这次家顺公司的危机,感觉任何困难都奈何不了你,任何困境也困不住你,我觉得衰神以后看到你都会绕道走,因为你顽强的生命力气场太强了。我认为田心小姐对于你来说,更不是问题,必定能达成所愿。” 这成不了恋人,就化身成为我的小迷妹了吗?哪有不停地鼓励前任去大胆追爱的,更何况我们分手不到一个多月啊。我忽然有些心塞,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爱我,怎么这么快就可以把我推给别人。 “小金鱼,你……” “以礼哥,你想问我是怎么了是?其实,是我自己想明白了。你不爱我,却不能妨碍我继续爱你,而且爱也不一定要守在一起,默默地关心,默默地关注,默默地关怀,这也是爱的一种方式。更何况,你这么强大,本就注定不属于我,你属于同样有着强大内心的人,田心小姐,肯定很优秀,我想她才是有资格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我真的想明白了,你不用顾及我,爱她就大胆地去追,追爱的过程也是一种美好,一种值得回忆回味一辈子的甜美,而且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你说是吗,以礼哥?”她微微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我,仿佛照亮了黑夜。 我不禁侧目看向萧金筠,今晚的她脸色红润而富有光彩,脸色如同春天的晴空那么明朗,整个人变得灿烂夺目,感觉神采奕奕,与之前我认识的小金鱼判若两人,难道人活通透了就是这种状态?看来我不如小金鱼通透哇。 正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发出感慨之际,萧金筠看着我,脸色忽地变得娇羞,她低声说道:“以礼哥,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你说。” 萧金筠犹豫片刻后,不自在地说道:“金铭,最近工作不是很顺利,他为人也不稳重,有点异想天开,做事不够踏实。所以,我想让他跟着你学习,不知道可以吗?” 我不假思索地答应:“当然可以,没问题,只看他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只要勤劳肯干,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萧金筠脸色变得严肃而认真:“我不是看中收入问题,只是觉得让他跟着你,我放心很多,因为你是个靠谱的人。” 我想着萧金铭与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他那副每次看见我,脸上都写满了不屑的嘴脸,不由得疑心地问道:“可是,萧金铭不是看不起我吗?你觉得他能心甘情愿跟着我干?” 萧金筠语气里透着坚定:“我有信心说服他,何况,现在我和你,没有在一起了,他应该不会介意了。” 我挥手扫去脑子里萧金铭那令人心塞的眼神,何必和小孩子计较,爽快地说道:“那行,他过来的时候,你提前给我信息,我让金莉准备劳务合同。” “谢谢你了,以礼哥,我先走了,你慢慢地再散会儿步,散散酒气。”萧金筠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转过身去飞快地和我说再见。 “喂!我送你回家啊!”我对着她的身影唤道。 “不用了,我要赶紧回家告诉金铭这个好消息,让他明天就来找你!”萧金筠背对着我大声嚷道,欢快地向前奔去。 我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萧金筠的背影,心中无比轻松,这一世的情债终是可以还了。 事业按下了重启键,感情呢?应该也可以按下启动键了…… 回去的路上,我仔细地回忆着萧金筠和我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越想我的勇气越盛,趁着夜未全黑,带着微醺的醉意,我冲动地掏出了手机,给田心去了电话。 电话里面“嘟~~嘟~~”两三声后,我又反悔了,正待挂掉电话。 那边传来“喂?” 我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了。 “是以礼吗?”温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里,“以礼?” 听到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的叫唤声,我回应道:“在。” “有事吗?” “嗯,没事,就是想你了。”我老实地说着心里话。 那边默了一会儿:“我最近很忙,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和你联系,其实,我……我也正想和你发信息。” “是吗?”我一听乐了,“想和我说什么?” 她轻声说:“想告诉你我的近况。” 我也顺道解释了一下最近我这边的情况:“自你上次回北京后,我这边也出了点事,所以,我也没有抽出时间和你联系,不过好在麻烦已经顺利解决了,我们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 “嗯,我也在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她声音依旧轻柔。 她的声音听着就很舒服,仿佛一缕和煦的春风拂过,有治愈的功效,能够抚平心中的疮口,让人身心无比愉悦。我沉浸在她柔和的声音里,感受平和与舒心。 “我想告诉你,我和炜翔分手了。”她的声音忽地又变得沉闷而无力。 然而我却没有注意到她的语气,我的关注点全集中在她说话的内容里面,下意识地嚷出了声:“那太好了!” 我欢喜得在大街上跳了起来,刹那间,又觉不妥,别人分手,正伤感呢,我怎么能将喜悦表现得如此明显呢,按道理,我应该先安慰一阵,理智马上回归,声音不得已压得低沉却难掩愉悦:“对不起,你很难受?”说出来的语调怪怪的,我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自己,我还是不擅长做这种口是心非的事情。 她似乎并未责怪我之前冲动的毫不掩饰的喜悦,继续低语道:“还好,没有想象中难受,不过,心里有愧疚、有不安。” 我即刻道歉:“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让你为难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如同春天原野上一株隐没在草丛中悄悄绽放的野菊花:“不,也不全是因为你,我们之间开始得太匆忙,大家都没有想清楚。其实,在他出国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了。正如你所说,感动演变不了爱情。这一次,我要感谢你让我想明白了什么是爱情,看清楚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所以,回来后,我经过深思熟虑,便主动找他,和他说清楚了。” “他,答应了?”曾炜翔那个看上去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允许在自己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由对方提出分手,他应该不喜欢这种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田心的声音有了起伏:“过程我就不详说了,最终的结果,我和他彻底分手了。”她并不想多谈。 看来,过程并不容易,那个男人,我想起他的面孔,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对职业划分贵贱的人,我想不会是一个人品很好的人。 “那我们?”我忍不住问道。 我在等待田心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对我来说,他们分手应该是我和她之间迈向幸福的第二步。 “我们?”田心迟疑了,接着平静地轻声说道,“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没有听到预想的回答,我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浑身凉透,心顷刻间被寒气冰封。 “我们一直都会是朋友,对,以礼?”她的语气里夹着犹疑,声音带着颤抖。 她自己在给自己洗脑吗?她在自我催眠吗?她明知道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我的心不断往下沉,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我们两人沉默了好一阵。 “以礼,我们先从朋友开始,好吗?”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漫天繁星在头顶看着我眨眼睛,他们仿佛在和我说,其实田心和你看到的是同一片天空,你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我深情地呢喃细语:“田心,缅邈岁月,缱绻平生。无论你想和我成为什么关系,我对你始终如一。” 我们的通话在成为朋友的话题上结束了,挂断电话后,我陷入沉思之中,努力地回忆着田心的每一句话,语气,语调和声音的变化,距离在爱情前面不是问题,可是在现实中确实存在问题。我猜测着,田心主动和曾炜翔分手,已经说明她的天平已经完全偏向了我,明确了她对我的爱意。目前来说,她的勇气稍显不足,不是因为不爱,而是我的问题,因为我从来没有对我们之间的未来详细规划,没有一个让她安心的未来。空许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可哪里美好,她看不到,不论谈恋爱是不是异地,结婚总要走在一起生活的,到底是我去北京,还是她来常齐,这都是摆在我们面前非常现实的问题。如果我去北京,一切得从头开始,如果她来常齐,我要有确保她的生活以及我们家庭的生活最基本的经济基础保障,不,不是最基本,而是无后顾之忧的强劲的经济实力。她不轻易松口说开始,是理性大于感性,她是理智的。至少目前对我来说,情况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确定了她对我的情感,下一步就是我要给她充足的勇气和信心,那就是,在事业上面,我得再加把油,努把力,尽快让公司上轨道,积极为我们未来的美好生活而奋斗。 我重新振作起精神,成功的事业才能为美好的爱情保驾护航。 第44章 事业启航 有了第一个月的高收入激励,新绿洲的三位员工尝到了甜头,工作起来更加有干劲,带看更加积极,嘴皮子一个比一个厉害,营销能力与业务量成正比增长。 萧金铭并没有如他姐姐说的那样第二天来找我,而是在一周之后,才来到新绿洲,带着他的个人简历。 虽然他不喜欢我,但是他现在失业了,又迫于姐姐的压力,才不得已来找我,屈居我之下,为我打工。他对我固有的看法仍然没有改变,他可能觉得我当老板只是偶然,运气好,说不定哪天他也有这样的运气不小心就能当上老板。 年轻气盛,有想法有梦想总比什么想法都没有的好,我和他聊了几句,话不投机半句多。看在萧金筠的面子上,我让金莉拟了劳务合同,他便正式成为新绿洲的一员了。 胡昭华和陈世钧知道他是萧金筠的弟弟,对他多有照拂,两人尽管业务繁忙,但不需要我安排,他们主动利用休息时间,晚上的时间教他,可谓尽心尽力。萧金铭不愧是“小精明”,学东西很快,上手迅速,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事毛毛躁躁,心性较大,有点好高骛远,需要有人随时给他提提醒,将他从幻想中拉回现实。 团结就是力量,聚沙必能成塔。 我们新绿洲在短短三个月之内便名震丰华区房屋中介行业了,基本丰华区的二手房交易及租房成交量的50都是在新绿洲。 这几日,我一边盘算着要租一个更大的门面,一边计划拓展新业务。 我提前与爸爸约好时间与地点,想与他当面汇报新绿洲的业务开展情况以及新业务拓展的计划,更重要的目的是想让他增加投资。 我带着我的新绿洲公司的财务报告、业务总结报告以及新业务的投入产出分析报告书前往了我原来的家中。 这是第二次回到家了,今日有要事商谈,便不如第一次来那么伤感,那么感慨良多,而是径直进了客厅,又随着爸爸来到了他的书房,途中穿过自己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不觉任何不适应与生疏感。 爸爸、妈妈在一旁惊讶地看着我对房子毫无陌生感的样子,内心震撼不已。不明白一个人第二次来到别人家怎么会有如此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如同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似的,可他平时不是住的车库改造的房间,对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不好奇,不四处张望,反而会有熟悉感呢?要不是他有很好的涵养,要不是他住惯了大房子,可是他如今住的地方明明与这里天差地别啊,之前他们家卖掉的那个房子也不过是普通的两室一厅的老房子。 结合第一次见我的场景,妈妈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对我的好奇感愈来愈强烈。好几次找各种借口来到爸爸的书房来看我,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端了一些水果来,一会儿又问我想不想喝咖啡,一会儿又问我是否在这里吃饭,比第一次我来的时候,热情了一百倍,搞得我受宠若惊,如堕云雾,云里雾里。 终究是爸爸受不了妈妈频繁地进出书房,搅得我们俩无法安心谈公事,他忍不住出言阻止了妈妈:“芸怡,你不要再进进出出了,今天以礼就在我们家吃饭了,你去准备,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要了解的,就在餐桌上聊,好不好?” “真的啊,好嘞,我去准备。以礼,你在吃方面有什么忌讳?”妈妈满脸热忱地问我。 我仔细想了一下,回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就是不爱吃苦瓜。” 蓦地,妈妈脸色霎时白了,失神喃喃道:“夕夕也是什么都吃,唯独不爱吃苦瓜。”她又抬起了眼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迷雾漫漫,看不清站在她的面前到底是林夕还是凌以礼,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感觉? 爸爸看到这副场景,明白妈妈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夕,他忙走过来,拉着妈妈的手,柔声地在她耳边耳语道:“你先去厨房准备,我和以礼聊聊,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我的心中有着和你一样的迷惑。” 妈妈听到爸爸的话,眼睛里重现了光彩,原来不只她有这样的似曾相识感,只要慕安想要弄明白的事情他就一定能给我个答案,这世上还没有慕安弄不明白的事情。妈妈对爸爸从来都是莫名的信任与依赖,所以,言听计从,不拒绝,不反抗,非常顺从。 这就是最好的互补,他们之间的相处到如今还能如初恋般甜蜜,才是我理想中的婚姻的样子,也是我能想象得到的最美好的爱情的样子。我站在一旁,没有注意听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羡慕地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状态,他们在一起的氛围就很温馨,溢出的爱意能温暖人心。什么时候,我也能如他们这般,有着自己相濡以沫的爱人,有着自己幸福美满的家庭。 爸爸回头再看我,便见我一脸艳羡的表情,他好笑道:“怎么了?以礼在想什么呢?” “我很是羡慕您和侯阿姨之间白首不相离的感情,感慨自己不知何时才能碰到如你们之间这样一段让人羡慕的爱情。”我由衷地感叹道。 “你还年轻,我说过,未来有无限可能,该有的都会有的。” “承您贵言。”我和爸爸纷纷坐了下来,我拿出了我带来的一叠报告书,向他汇报我们这三个月的业绩情况,营业收入、利润等财务情况,最后再向他提出了我的新的想法,我想要拓宽业务,而这项业务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能够钱生钱。 爸爸对于我的汇报和我们公司最近的业绩发展情况很是满意,也是让他出乎意料之外的,对于我最后的提议他也非常感兴趣,问的问题也比较细节。 我详细的把我的想法娓娓道来:“我发现在我们公司卖房的人,很多人的房产证是押在银行的,他们需要资金赎回自己的房屋,而买方也要时间到银行贷款才能付款给卖方,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提供一笔资金给卖方先赎回房产证,然后再将房产证交给买方去贷款,当买方的贷款下来后,再还给我们,这期间我们收取一定的费用,略高于银行利息,整个交易过程,都是在我们公司监控的情况下进行,买方和卖方都是我们自己的客户,资金安全方面可以放心,但是这样的话,来钱比较快,也能够留存客户。目前,我了解到整个房屋中介公司是没有提供这种资金服务的,大多数仍是行业老规矩,不与钱打交道,只负责收钱,不负责出钱,这样其实也会造成一个隐患,即买卖双方见过面后,可以抛开中介公司,自己私底下成交。如果我们掌握了他们资金的命脉,他们不得不继续和我们合作,我们能够提供的服务越多,他们就越依赖我们。在整个交易的过程中,我们把握整个主动权,而不是被动的等着买卖双方决定买与卖。” 爸爸沉思了一会儿,而后嘱咐我道:“嗯,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好是好,不过要尽量完善,比如我们如何监控客户的资金去向,银行贷款放款只能放给买方或者卖方的账户,如何控制卖方的资金能够百分之百回流到我们公司?时间差需要收取的利息也要严格测算,不能高于银行利息太多,既然是资金服务,不为赚钱只为留住客户,在交易中占据主动权,所以该利息只能相当于收取服务的手续费,太高就变成放高利贷了,这一方面你需要注意。投入产出分析,我已经看过了,我觉得可行,但是前期在试用期间,我认为要找靠谱的客户或者熟悉的客户,涉及资金的问题,还是有漏可捡,有洞可钻。既然你说是行业首创,那么就必须谨小慎微,慎之又慎,切忌急于求成,见利忘害。” “那么这个计划,您是支持我的了。”我开心地笑了起来,差点兴奋得站了起来。 爸爸和颜悦色地看着我:“有好的想法,我都是支持的,年轻人善于思考,这是好事,我向来鼓励年轻人要大胆创新,勇于提出自己的想法。”他又话锋一转,“不过,能够将想法很好地付诸于实践,并取得成功,这才是最完美的。” “嗯”我频频地点着头应道,我忽然想起星云湖项目的事,关心地问道,“林叔叔,星云湖项目的事情,您去了解了吗?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提到星云湖项目,爸爸倏地变了脸色,原本笑容晏晏的脸变得严肃而凝重,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可能有一年没去管林氏的事情,大家怕么是忘记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是我林慕安了。” “什么?这么严重吗?”我震惊道,“那现在谁说了算?他们听谁的?” “这三个月来,我正常去上班,表面上似乎一切都未变,大家依然对我恭敬有加,礼遇有加,但实质上很多东西变了,小到一些公司的摆设,办公场地的布局,大到公司规章制度,人员变动,都有所调整,而且这三个月,我想详细了解星云湖项目的事情,资料是给我看了,账目我也过目了,还是那句话,表面上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我总觉得我面前迷雾重重,有一双看不见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偶尔松开手只是为了让我看到他想让我看到的东西,他不想让我看到的东西,又重新把我的眼睛蒙住,这种感觉让人心里感到兵荒马乱。”爸爸不禁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在商场浸淫数十年,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原来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我的目标明确,思路清晰,指挥若定,从未怕过,从未忧过,从未退缩过,总是能够做到成竹在胸,心中有数。” 我听到爸爸的话里的无奈与心底的惶恐,也不禁感同身受,在我的印象中,从未见爸爸为工作愁,为工作恼,如今这件事情一定是已经超出了爸爸的控制范围或者能力,所以,他才如此慌张,可他自己打探不到虚实,所以又不清楚这慌张到底从何而来,就是因为不知虚实,心里才虚:“那么现在集团到底是谁负责?星云湖项目负责人又是谁呢?” 爸爸迷茫地说道:“集团董事长是我,星云湖项目总负责人也是我,我就是说不清我自己负责的东西为什么我自己却变得不够了解了,这才是问题所在呀。” “那您不在集团上班的这一年,是谁替您做决定呢?”我追问道。 “还是我。一直都是我,集团的各种大小会议我照常参加,各种文件仍由我签批,各种事务似乎都过了我的手,只不过,我不像原来那样事事亲力亲为,事事细细过问而已。” “难怪您觉得有只无形的手在遮住您的眼睛,也就是这一年以来,你参加的会议和你签批的文件,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而深层次的东西却未让你知晓。”我推测道。 爸爸赞同道:“是。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谁有这种能耐呢?” 我继续推测道:“难道是您的副手或者助理?” 爸爸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咚,咚”轻叩着,眉头紧锁,似在深思,似在回忆。 上一次爸爸眉头紧锁是什么时候了呢?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是爷爷去世的那个时候,一般很少看到他的眉头皱成川字型,愁和痛到极致才会如此。 我不敢发出声音吵到他,害怕打断了他的思绪,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好一会儿后,爸爸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心中有几个人选。”他顿了顿,看了看我,欲言又止,似乎在考虑和我说这些是否合适,毕竟我不是林氏集团的人,更不是他的心腹,他犹豫了片刻。 我看出了他的顾虑:“林叔叔,您可以放心和我说,我绝对不会外传,更不会出卖您,我说过,您可以把我当儿子看待,我对您不可能生二心。” 听到“儿子”二字,爸爸明显的瞳孔一缩,他似又想起了什么:“以礼,你说你的记忆都消失了?” “嗯?嗯。”我奇怪爸爸怎么突然转换话题,这话题转得让我措手不及。 “以前的记忆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爸爸继续好奇地问道。 “嗯,是的,尽管我的父母和前女友想了很多方法,医生也用了许多方法,但是我仍然想不起来任何往事。”我一脸老实地回答。 爸爸的眼光审视了我一番,又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是完全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是的。” 爸爸嘟囔道:“这就奇怪了,看不出来你是一个没有过往和没有记忆的人啊。”他立即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你刚刚说前女友?你分手了吗?” “是的,上个月的事情。”我满腹疑惑,怎么爸爸的思维如此跳跃,话题跳来跳去,让我无法招架,怎么会突然对我的私人事情这么感兴趣,记忆中的爸爸应该不是一个喜打探别人隐私的人啊。 爸爸单刀直入地问:“那你是和田心在一起了吗?” “啊?还没有到那个程度。”难道是上次田心和爸爸妈妈坦白以后,他们想看我的态度,或者想知道我们是否真的走在一起了?为林夕打抱不平?我的心越来越困惑。 “是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还是没有确定恋爱关系?”爸爸穷追不舍地问道。 怎么这感觉像是父母在逼问儿女是否有对象,是否准备结婚云云,我真想弃械投降,可以不回答问题了吗?谁叫面前的人是我一直奉若神明的爸爸呢,我不敢不应啊。我耐着性子,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回答道:“我们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现在是普通朋友。” 爸爸面色一缓:“不好意思啊,以礼,我只是觉得奇怪你自己的前半生记忆都没了,可是和田心宛若故交。自己的女朋友对你不离不弃,你在醒来后却与她分了手。田心是林夕的好友啊。” 说完后,爸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内心一震,这是在暗示什么?我面上保持冷静:“呵呵,可能这就是缘分?还是什么玄学?” “也许。”爸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紧接着又一脸沉稳地说道,“继续刚才我们的话题,我说的我心中怀疑的人选,一个是副董事长林慕泰,一个是我的助理廖正琦,一个是财务总监刘泽瀚,一个是行政总裁杜永晟,我思来想去,能够有权利有能耐蒙蔽我的人就这几个。” 我在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爸爸属青蛙的还是袋鼠的,怎么思维这么活跃,但凡脑子转得慢一点,都跟不上他的节奏。我也只敢心中腹诽,表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尊敬的样子,我现在还是直接导致他女儿死亡的人,可不敢放肆。 我收敛心神,恭敬地问:“那您心中有没有最怀疑的人。” 爸爸慢慢地摇了摇头:“说实话,没有,我现在完全被雾笼罩着,这个人也许是一个团队,很厉害,目前来说,我未发现蛛丝马迹,只是觉得奇怪,多年在商业中摸爬打滚的经验在提醒我,事有蹊跷而已。” “那您亲自前往星云湖项目了吗?” “我正在安排时间过去。” “可是您特意安排时间,不是让对方有所准备吗?您大张旗鼓地过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看到的依然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爸爸犹疑而无奈:“我的身份无法做到微服私访,我的出行,必定要经过多人的手,正如你所说,如果只是偶尔过去看一看,看不出什么问题,需要长期扎根在项目里的人才熟悉问题的根源,而且要专业,要有全局观,他才看得清烂在里面的源头在哪里。” 我蹙起眉头,爸爸说的没错,谁跑过去看,乍一看都看不出什么问题,建筑工人在里面建了三个月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更何况就过去看一眼,更看不出东西。 我和爸爸纷纷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两人保持了沉默,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个所以然。 爸爸突然站了起来,从容不迫地说道:“以礼,走,我们吃饭去。既然那个背后的他想在这个项目里面搞事情,肯定筹划了许久,也许是好几年,铺了一张大网,想慢慢收鱼。人家筹谋了好几年的事情,如果被我们俩分分钟钟就想出来了,他还不气得吐血啊。我们边走边看,且行且观察,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所图为何。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吃饱了,才有劲想事,走。” 爸爸从我身边经过时,手竟然自然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搂了搂我,把我往房门外带。 今天爸爸妈妈对我的态度与上次大不相同,虽放下了不安的心,但又受宠若惊。 第45章 父母的试探 妈妈见我和爸爸一起下了楼,招呼道:“正想上去叫你们呢,开餐了。” 爸爸笑道:“我肚子饿得叫了,便叫以礼下来吃饭,没想到果然准备好了。” “是啊,我们总是心有灵犀。”妈妈笑着迎上前来,对我说道,“以礼来,今天是你第一次在我们家吃饭,请。” “谢谢,侯阿姨。”我跟着侯阿姨来到餐厅,站着等待主人先入座。 妈妈微笑着说:“你请坐。” 我礼貌地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先坐,我再坐。” “你坐嘛。” 妈妈没有给我指定位置,我便习惯地走到之前林夕常坐的位置上,瞬间又觉得不妥,便走到旁边的位置上,把椅子抽出来,正准备坐下去的时候。 对面却传来妈妈的声音:“你就坐那个位置啊,怎么要换?” “啊?”我呆愣了片刻,弯着腰,屁股悬在半空中,抬眼看向妈妈。 妈妈用手指了指我开始准备坐的位置,努了努嘴说道:“你原本不是坐这个位置吗?为什么要换?” “我,我想着这个位置离主位最近,应该是亲近的人才能坐的,所以,我便换了。”我解释道,心里却觉得纳闷,妈妈的眼睛是长在了我身上吗?这么细微的动作都被她看出来了?我刚刚也就犹豫了一瞬间。 妈妈脸庞上带着复杂的表情说:“你就坐那儿,和你林叔叔说话也方便点。” “哦。”客随主便,我顺从地坐到了林夕常坐的位置上。 “来,吃饭,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菜,你自己夹啊。”妈妈热情地招呼我夹菜。 我拿起筷子,准备夹菜时,感觉两道视线盯着我,一举一动仿若被人监视一般,我的头皮瞬时发麻,差点想收回夹菜的手了,可是,伸出的筷子夹了空气回来,更让人觉得奇怪。我看到桌上的菜,基本都是我喜欢吃的,虾仁滑蛋、东坡羊肉、清蒸老虎斑、黄焖鸡煲、鱼香肉丝和蒜蓉芥兰,看到这熟悉的菜式,我的口水直咽,许久没有吃过丽红姐和妈妈搞的菜了,妈妈的拿手好菜虾仁滑蛋和清蒸老虎斑,其他四样则是丽红姐做的了。我下意识地夹了老虎斑,一是妈妈做的,潜意识想获得她的好感,二是我是真心喜欢吃鱼。 当我夹了鱼以后,妈妈递给我一把瓷勺子,我抬眼望了她,她给我使眼色,意思要我舀盘子里的鱼汤。是了,我最喜欢就是妈妈的清蒸鱼里的汤汁泡饭,简直是人间美味。我笑着点了点头:“谢谢。”接过勺子后,我舀了两勺鱼汤放到饭碗里然后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的米饭,让汤汁充分地与米饭融合,米饭就会散发着鱼汤的香味,就成了自制的鱼香米饭了。我还谨记着自己是凌以礼,是在这里做客,如果是往常的我,必然是要端起盛鱼的盘子把汤汁往饭里倒了。可不会像今天这般斯文客气。 妈妈在一旁柔声道:“夕夕也喜欢鱼汤泡饭。” 我正在与我的饭碗亲密接触,听到妈妈突如其来的话语,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口里虽然还含着饭,还是回了一句:“啊?” 爸爸妈妈见我表情呆愣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妈妈笑得更欢快:“没事,你吃,你吃。” “哦。”我又低下头,扒了两口饭。 “这些菜式可合你口味?”妈妈一边慢慢地夹菜一边问道。 我点着头:“很合,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哦,是吗?我担心你不吃羊肉呢,因为很多人觉得羊肉有膻味儿,不太爱吃。” “我很喜欢吃羊肉,尤其是那股膻味儿,越膻越爱。” 爸爸朗声笑道:“夕夕也爱吃羊肉,也是越膻越爱。” “哦?是吗?真巧。”我“嘿嘿”地笑了两声,掩饰心中的忐忑,怎么说什么都往林夕身上引,他们是怀疑我了吗? “以礼,你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妈妈又问道。 “我啊,我是个挺闷的人,平时没啥特别爱好,就喜欢打打游戏,看看电视剧什么的,尤其喜欢港剧。”我有了警觉心,感觉到他们在试探我是不是林夕了,于是,我刻意说了我和林夕不同的地方,反正现在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林夕。 “你喜欢足球吗?” “喜欢,最喜欢了。”我正在自我警惕,不妨妈妈提到了足球,提到足球我毫不掩饰地兴奋,忽又觉得似有不妥,刚刚想说要和林夕不一样的爱好,我赶紧又说道,“没有哪个男生不喜欢足球的。” “那倒是。”妈妈表情有一点失落地点了点头,便不再问我问题,而是低下头吃饭。 我心里长嘘一口气,暗道:今天这饭吃得我真是心惊胆战,时不时问几个问题,时不时又往林夕身上引,该不是我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引起他们的怀疑了,不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也会相信吗?他们难道不觉得害怕吗?不觉得恐惧吗?别人的身体里住着自己女儿的灵魂,女儿忽然变成了儿子,长相变了,性别变了,外形完全不一样了呀,能接受吗?不过,想到刚刚妈妈脸上的失望感,她还是希望眼前的人是她的女儿,管她变成了什么人,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好人也好,坏人也好,只要是她的林夕就可以。 我现在要和他们相认吗?目前来说,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相认了,然后呢?搬回来住?那凌老头和罗老太呢?他们怎么办?田心呢?她肯定无法接受。还有曹宇飞呢?如果知道了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林夕变成了男人,叫他情何以堪啊?不行,不行,整个世界都乱了套了,还是维持原状得好。只要让他们觉得,我会以儿子的名义守护他们,关心他们即可了。想到这里,我给自己下了军令状:打死都不能承认是林夕! 整餐饭下来,我的笑容仿若刻在脸上,客气而疏离。不能表现得太随意,太熟络,免得他们更加认定我就是林夕,不过,很多细小的生活习性和动作细节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而且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细节,他们发现了,我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要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大家就这样相处下去也挺好。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未再提什么问题,总算让我安安心心地把饭吃完了。 饭后,爸爸说还有事想和我商讨,让我到书房去等他,我便乖乖地去了书房等待。 趁着让我等待的空档,爸爸和妈妈在卧室里交流着在我身上的发现。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样子,让我觉得好像看到了林夕的重影,所以,我当时才表现得失常,心没来由的绞痛。没看到他又没事了,我以为是因为他间接害死了夕夕,我心底里对他痛恨,才会产生那种感觉。可是,今天看到他,那种感觉又来了,不仅心痛,还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慕安,你发现没有,他很多小动作,微表情,尤其是吃饭时的喜好,与夕夕很相像。” 林慕安点点头认同道:“是的,我发现了,他第一次来,我看他用完的纸巾折成小方块放在一旁,与夕夕的习惯一样。” 侯芸怡激动地说道:“他爱吃鱼肉,但凡餐桌上有鱼肉,夕夕第一筷子肯定是夹鱼肉,还要把鱼汤倒进饭里拌匀,他和夕夕的习惯动作如出一辙,他喜欢吃羊肉,越膻越喜欢,他还喜欢足球。对了,我刻意没有引导他坐的位置,他下意识走到的是林夕常坐的位置上。我现在回想起他第一次来,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样子就像夕夕心中有事坐在那里一般,那种表情,那种气场,那种氛围,简直一样,所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夕夕的重影。” 林慕安接着说道:“还有田心,我觉得很奇怪,凌以礼之前从未见过田心,为什么田心会觉得与他似乎相识了很多年?田心也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由来已久的熟悉感,田心是夕夕的朋友啊,怎么会和一个撞死自己好友的肇事者有一种故人的感觉。这不得不让人生疑。而且,我看这个凌以礼不像没有记忆的人,按道理说,失去了记忆的人会很慌张,没有了过去,他难道不会急于寻找原来的自己,想知道自己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吗?可我看凌以礼镇定自若,处之泰然,我提到他失忆的事情,他不慌不忙,似无所谓,似不急不躁,更让人疑心的是,他竟然和一直与他相伴的,与他共患难的女朋友分手了,却选择一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田心。” “你是不是也怀疑,他是……”侯芸怡紧张得声音都颤抖了。 林慕安眺望窗外,幽幽地说道:“我怀疑,可是”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太玄乎其神,没有科学依据,纯粹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一切都是凑巧呢?也许凌以礼对田心是一见钟情,田心对他是一见如故,两人气场天生就很合拍,心灵契合。正因为之前他们没见过,如果见过的话,说不定凌以礼现在的女朋友就是田心了,没他前女友什么事了。还有这些生活小细节、小习惯,有些人可能那么巧就是如此相像呢?喜欢吃一样的东西,喜欢做一样的动作,喜欢给同样的表情,中国十几亿人口,原本就有很多面貌、性格、内核、心灵相似的人,也许就这么巧,这个凌以礼和我们的夕夕除了面貌不同,性别不同,内核非常接近,以至于让我们产生了错觉,错以为凌以礼就是夕夕。” 侯芸怡失望地一屁股跌坐在床头,双眼空洞无神,声音有气无力:“如果他是夕夕多好,至少我们还有一个盼头,还有一个希望,觉得夕夕在我们身边,她没有离开我们,她一直在我们身边守着我们,陪着我们。” 林慕安走上前,轻轻地揽住侯芸怡:“唉,芸怡,你别再想太多了,忧思过深的话,你的心脏病又会犯了,医生说过,你要放开怀抱,开心点,愉快点,多想想快乐的事,多做一些让自己身心愉悦的事,那些烦恼,那些过往,那些伤心的事尽量不要去触碰。” 侯芸怡顺势抱住林慕安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慕安,夕夕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是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啊,我怎么能不去想她,我怎么能不去思念,这个房子里到处都充满着她的气息,我每到一个地方都能想起她的音容笑貌,你把她的照片都收起来,你把她的东西都藏起来,没有用的,她已在我脑海里,已在我心里长存,看到她喜欢吃的东西,我都会不自觉想起她,要我如何去想快乐的事,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所以压抑着我对她的想念,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她。我做不到不想呀,如果犯了心脏病,就让我去天上陪她,我愿意。只不过我又舍不下你,我好难啊。” 林慕安抿紧了嘴唇,眼泪沿着脸庞滑落下来,从眼眶里掉下来,有的滑落到嘴里,苦苦的,有的滑落到脖颈里,冰凉的,有的落在了侯芸怡的头发上,浸入她的发梢,化成了水消失了。 林慕安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哽咽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好好地活着,才佯装没事,在我面前和在我后背是两副模样,我知道你憋得辛苦,我都知道,可是,你不也是我在这世上最深的牵挂吗?为了我,为了你爸妈,你也得好好活着,健康地活着,不能再让爸妈受我们同样的苦,至少也要等他们百年归老了以后,我们才能想自己的事。好不好?” 侯芸怡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林慕安抹掉脸上的眼泪:“既然,这个凌以礼和我们的夕夕那么多相似之处,你就把他当成我们的儿子,也算是一个精神寄托,我和这个凌以礼交谈两次,每次都相谈甚欢,这个年轻人不错,品性端正,有想法,有志气,有执行力,有责任心,如果没有夕夕的事情发生的话,我想我能够和他成为忘年交。现如今,他自己也想赎罪,本性也不错,与夕夕又多有相似之处,要不我们就把他当自己的儿子,我也想着,干脆就认他为干儿子,我们摆一场酒,搞一场正式的仪式,这样的话,他过来住名正言顺,有他陪着你,我更放心了。” 侯芸怡惊讶道:“你都想了这么远了吗?” 林慕安正儿八经地说道:“嗯,我深思熟虑过了,如何让他名正言顺成为我们的儿子,就是摆场认干亲的宴席,这样他住过来,也没有闲言闲语。” “可是这样妥吗?” “有什么不妥的,只有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律师知道他是撞死林夕的肇事者,其他人又不知道。” “可是有心人只要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呀。”侯芸怡微蹙眉头,“再说了,你认他做干儿子,相当于你的遗产多了一个继承人,你的那些弟弟呀、姐姐呀、侄子们呀不会吵翻天吗?” “只要你我开心就好,管他们干什么?”林慕安拧紧眉头,不快地说道。 “可是,凌以礼呢?他莫名其妙成了你干儿子,然后莫名其妙被那些人查来查去,说不定还会去威胁他,骚扰他的生活,你不把他架在火上烤吗?”侯芸怡提醒道。 “你说的也是,而且现在的以礼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心理准备去应对他们,自己的事业刚在起步期,很多事情焦头烂额。”林慕安摸了摸下巴,“认干亲这件事可以推一推,等到我们之间感情深了,以礼的事业上了轨道,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侯芸怡赞成道:“是啊,而且你就和他见了两面,其他的事情也是听别人调查回来的,再给时间多观察观察,等到时机成熟了,自然水到渠成。” “嗯,好的,这件事就依你,现在这个阶段,我可以让他多来我们家陪陪你,看看你,正好集团有些事情我也可以与他多探讨,听听他对事情的看法,我发现他的想法挺新颖,看事情也看得比较通透。” “行。” 我在书房里面百无聊赖地等待着爸爸,又不敢四处张望,又不敢到处闲逛,只得傻呆呆地坐在窗边看窗外,放空头脑,陷入神游状态。 当爸爸走近我的时候,我毫无知觉,直到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头我才反应过来。 连忙与他打招呼:“林叔叔好。” 爸爸轻声地笑了:“你在这里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有时偶尔放空一下脑袋,觉得人精神会好很多。”我呵呵地干笑道。 爸爸瞟了瞟我,然后坐到沙发上说:“新绿洲的事情,你去办就行了。资金服务的流程你如果走顺了,就推广。拓宽门面的事情,我也赞成,现如今那个小门面已不适应你们的业务规模了,是该拓宽,你侯阿姨在丰华区、南江区、泷禹区都有铺面,待会儿我要乔叔把具体地址发给你。你先去看看,如果有满意的,就告诉我,如果有租约的,我再派人去谈谈,看给点赔偿金能不能搬走,如果没有租约的,你直接搬进去。” 我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来见爸爸的第二次,就取得了如此成效,是我的能力被认可了?还是我酷似林夕的地方,让他们心软了?不管什么原因,现在的我如同被一阵狂风席卷,带走了身上所有的包袱,剩下的只有一头凌乱的毛发和理不清头绪的兴奋。 爸爸见我被巨大的惊喜袭击后呆滞和无助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以礼,你是不是高兴得傻了?” “嗯”我点了点头,“是啊。” 爸爸开心得放声大笑起来:“以礼,欢迎你以后常到这里来坐坐,既然你说要替林夕为我们尽孝,那这里也就是你的家了,常来看看。” “真的吗?我可以常来吗?”呆愣了好一会儿的我呢喃自语道。 “当然可以。”爸爸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时吗?”我再次确认道。 “当然,你想来就来,随时欢迎你。” “太好了,林叔叔,您放一万个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孝顺您和侯阿姨的。” “好,我相信你。”爸爸哈哈大笑着重重地拍了拍我的手臂。 有点痛,那是被幸福撞了一下猝不及防的让人心满意足、回味无穷的美好的痛感。 第46章 通过考验 我拿到了爸爸的第二笔投资资金后便开始筹划资金服务事宜。 首先让胡昭华找了几个资金周转困难,又急于卖房的客户,我们向他们提出了我们的资金服务方案,打的就是买卖双方交易与银行贷款之间的时间差,收取的息费仅高于银行利息的百分之二十。告知客户我们提供该项资金服务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想客户所想,急客户所急,从客户的需求为出发点,并以此项服务来提高公司品牌效应与知名度以及市场占有率。当客户们听到我们的方案后,得到了他们的高度认可,纷纷表示愿意配合我们进行业务流程的调整和优化的试验,还有一些客户在操作过程中提出自己的建议帮助我们来优化流程,促使该资金服务方案更加快捷便利和安全。 因此当资金服务方案正式推出市场后,非常成功地帮助新绿洲打响了品牌宣传和推广的第一炮,许多人慕名而来,指定要通过新绿洲进行交易。 资金服务方案推出三个月以后,我们新绿洲的业务量成倍增长,公司账户上的流动资金越来越充裕。当业务规模达到一定量的时候,我便开始进行公司规模拓展的第二步了,拓宽门面,寻找新的区域接入点,同时招聘新员工。 我们三个业务员和一个后勤行政人员已经远远不能满足新绿洲的业务发展需求了。 我负责寻找新的铺面,金莉与胡昭华负责人员招聘,陈世钧带着萧金铭负责业务拓展,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感觉公司渐入佳境。 这几日,按照乔叔给我发的铺面地址,我在常齐各大行政区的铺面来回奔波,考察铺面的地理位置、人员流动情况,附近的小区居民量,以及同业竞争情况,通过我详细的实地调查以及各种数据比对,铺面的格局、风水布局等等综合考虑下,决定在南江区较高档小区旁开设新绿洲公司的总部,丰华区保留一个分部,毕竟新绿洲在丰华区有一定的知名度、较为丰富的客户资源和较好的客户基础,在该区域优势较为明显,相当于新绿洲的根本,不能丢,稳定为发展的大前提,先确保大本营的稳定后续方能徐徐图之。南江区的总部选址在高档的社区,房屋单价高,能够提升新绿洲在整个常齐市的形象与影响力,公司要做大做强,始终要走高端路线,服务高端人群,这样知名度才能迅速提高,市场的前景才能更加广阔,可提升的空间才更大。 经过详细的考虑,综合的评估之后,我把想法和计划向爸爸汇报,爸爸妈妈听到我的规划以及周边环境、人群和相关数据分析后,纷纷对此表示赞同,尤其是妈妈对我赞不绝口,觉得我考虑周到,想法独到,规划详尽。 经查,我看中的南江区的铺面正在出租,租约还有半年到期,租客表达了想继续租房的意愿。 于是,爸爸临时又交给了我一个任务,要我自己与租客谈判,以最小的赔偿代价获得铺面的经营权利。我们提前解约,也是需要赔付的,我就知道与爸爸打交道,做生意,他总能给你安排新的任务,挖空心思让你节省开支。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是在给我锻炼的机会,也是从侧面对我能力的考验。 胡萝卜加大棒,给你一颗糖再给你一巴掌。不知道这个比喻恰不恰当,反正,我在爸爸这里就是这种感受。 原本说好的,如果有租约,爸爸会安排人处理妥当,现在这个任务交给我了,爸爸真会物尽其用,也真会节约,这样不需要再出额外的费用请人去谈了。 这个铺面我来过几次了,很熟悉。 铺面位于锦绣中华小区的外围拐角处的二楼,约一千平米,全落地玻璃窗,采光极好,且透过窗外泷江的沿江风光尽收眼底,风景是一级美,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所处环境堪称绝佳,是个绝对的风水宝地,第一眼,我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里。 目前的租客是经营咖啡店,这个铺面他租了五年,恰巧今年十月到期,距离铺面到期时间仅五个月,原本提前一个月提出续租即可,没想到半路中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搞得他措手不及。 刚进咖啡店,一股浓浓的咖啡味扑鼻而来,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心情变得更加舒畅了。我细细地品味着咖啡店的装修,咖啡店整体以棕色为主题色调,家具是布洛克风格,桌椅雕花工艺均为欧式风,每张桌子上摆着老欧式风的台灯,泛着黄黄的灯光。欧式风格塑造得非常鲜明,无论装修风格还是摆设品,墙上的饰品画作,一看都是老板从欧洲那边淘过来的中欧时期的物品,整个咖啡店营造出一种时尚大气的感觉。背景音乐放着蓝调,那慵懒的富有磁性的声音如在你耳边低低耳语,听着舒适畅快,别说这个老板还是很有品味和格调的,也很用心,细节各方面做得很到位,也是我在常齐看到的最为满意的一家咖啡店了。 当我看到台里,服务生熟练的泡着咖啡的动作,唤醒了我在英国留学时期学做咖啡的记忆,我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服务生打磨咖啡豆,冲泡,拉花。一时之间忘记了我来此的目的。 正当我看得出神的时候,一身黑色休闲装的年轻男子来到我身旁,微笑着问道:“您就是凌先生?” 我回过神来,伸出手臂与他握手道:“是的,您好,我是凌以礼。” “您好,我是这家咖啡店的老板我叫成明杰,你可以叫我明杰。” “很高兴认识你,明杰。” “来,坐,你想喝什么?”成明杰热情地问道。 “来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您等等哈。”成明杰去吩咐了服务生以后,马上又回到座位上,笑眯眯地说道,“您今天过来是谈这个店铺租约的事情。” “是的,您这里已经做了快五年了?”我环顾四周问道。 “是啊,眨眼间,竟然五年过去了。”成明杰感慨地说道。 “经营状况如何?”我关心地问道。 成明杰稍微犹豫了一下:“嗯,还过得去。” “这个铺面差不多一千平米。” “嗯,我记得当时房产证上写的九百七十多平米。” “这个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您还是挺有眼光的,而且我看您这里的装修、摆设、墙上的画作都是您从欧洲淘过来的,很有品味。”我由衷地奉承道。 成明杰靠在椅背上,双手一摊,骄傲地说道:“是的,这些可都是我亲自从欧洲带过来的,我在意大利、德国、法国分别生活了几年。” “哦,是吗?我在英国留学了五年。” “哦,真的,那我们可是同为天涯留学人啊,而且都在欧洲,这是缘分呐。”成明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与我畅聊起来。 我们从欧洲各地的特色建筑物、风景名胜地聊到了文艺复兴发源地,又从各地的特色美食聊到世界艺术之都再到闻名于世的欧洲各大足球俱乐部,总而言之,相谈甚欢。 聊开了以后,我时不时插几句关于咖啡店的经营情况,大概了解到,他这里的客流量还是比较稳定的,客户群体集中于中高端,附近的写字楼经常在他这里团购咖啡,或者购买咖啡券作为员工福利,整体营业额还是不错的。可是店铺面积比较大,每月开销也不小。仅租金这一项开支便占了利润的百分之四十,剩下的钱他要发员工工资、进货、更换餐具、营销费用等等,为此,他除了以咖啡为主,还做西餐、西点、小吃,但经营范围扩大,意味着要请更多的人来维持店铺的运转,近几个月来营业收入基本没有盈余。看上去这里装修豪华,时尚大气,他这个老板只是面上光而已,实际他已有多月未赚到钱了。 他哭丧着脸说道:“要不是家底还比较丰厚,我早就出去找工作了,守着这个店,劳心劳力还不赚钱,我不白干吗?虽然是为了年少时的梦想,但是基本生活还是得有保障,每个月就帮房东和我的员工赚钱了,我自己是一分没有,所以到现在,都不敢和女朋友求婚,害怕养不起她。” “那既然这么艰难,为什么你还想续租呢?” 他依依不舍地说道:“我这里耗费了我那么多心血,这些装修啊,家具啊,餐具啊,画作啊,摆设啊,哪一样不是我亲力亲为,他们就像是我的孩子,怎么舍得丢弃啊?如果不续租的话,我这些东西怎么办,那不得亏得血本无归嘛,更何况,我这里做了五年了,还是有很多忠诚的老客户,为了他们我也得继续下去呀。” “我看你这里近一千平米的地方,很多地方利用率并不高。”我站起了身,在店里漫步晃悠。 成明杰跟着我身后,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么大一个地方,我有一些地方就是摆货、堆杂物,没有利用起来。” “其实这么大的地方对你来说浪费了,我看你如果缩到三四百平米的话,经营状况会好许多,你的租金可以节省百分之六七十出来,那些可不都是你自己的钱了?” 成明杰思虑了片刻后,为难地说道:“这个方法好是好,不过操作起来有难度啊。房东的要求就是整层要租下来,而且她不接受二手房东,我是不可以分租的,否则的话,我早就租一半给别人了。还有如果分开的话,我对邻居的要求也是比较高的,比如什么行业我也得了解清楚,最好能和我的比较搭配。如果是开酒的,不就吵了我的客人了吗?万一有什么纠纷矛盾什么的,也很麻烦。所以,就算房东勉强答应分租两户,我也不是很情愿。” 我故意表现出惊讶:“可以帮你节省一大笔租金费用啊,你都不愿意?” “那也得看对方干什么的?”成明杰坚持道。 我缓缓地说道:“如果有合适的人选,又有和你这里比较搭,房东也同意分租,你愿不愿意呢?” 成明杰怀疑道:“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我故作神秘道:“我就可以办到。” 成明杰惊讶:“真的?” “你先回答我,你是否愿意,我再和你细说。”我固执地要成明杰给个答案。 成明杰低下头,闭上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睁开眼睛,郑重地说道:“如果能够达到你说的那三点,我愿意。” “好!那我们合作愉快!”我兴奋地拍掌而起,伸出手臂要和他握手。 他望着我目瞪口呆,好半天没有回应。 我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欢快:“明杰,我们合作愉快,很高兴与你合作!” 成明杰不明所以,挠了挠后脑勺,搞不清楚状况:“什么?” 我莞尔一笑:“你刚刚不是说我愿意吗?所以,我们成交了。” “诶,等等,我不是说要达到你说的三点吗?而且,你不是代表房东来和我谈续租的事情吗?怎么我们之间会产生合作关系呢?”成明杰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伸出的手臂,不敢握上去,害怕握了我的手就跳进坑里了。 难道我很像个骗子吗?这个人,警惕心还挺强。 “ok,我是准备和你合租这里的人,我做的是房屋中介公司,正好,我可以带客户到你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达成房屋交易,你这里的氛围非常适合我们与高端客户谈业务,想必他们也很希望这种感觉。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客户到我的公司里来了解房屋买卖、房屋交易、过户更名等等有关于房屋方面的问题咨询,这不是两全其美吗?而且只要是你那边引荐过来的客户,我们这边咨询一概,如果促成成交的话,我拿服务费的百分之十出来,给客户折扣也行,给你们的员工提成也行,给你这个老板也行,反正我拿百分之十出来,由你自行分配。你看如何?” 成明杰听得一愣一愣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神里放出的光芒越来越耀眼,面庞变得越来越阳光,整个人瞬间变得神采奕奕。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手掌上:“以礼,你行啊!你小子是有备而来的,这个规划你想了很久了?快说!你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觊觎我的铺面了?” 我看出来他在故作生气,其实心里笑开了花儿,便摇头晃脑起来:“我要说是刚刚才想出来的,你信吗?”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那你真是个商业奇才,我要和你合作,还愁赚不到钱吗?” “你是同意咯。” “当然,落子无悔。什么时候签合同,马上好不好?”成明杰迫不及待地说道。 “哈哈哈,我回去拟合同,过两天就来签,不过,我们两个铺面中间还是要搞个落地玻璃隔开,显得是一家,又可以分割开来,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了算,我这里装修你都不需要花什么气力,自己搞几张与我格调差不多的办公桌椅就行了。”成明杰无所谓地说道。 我呵呵笑道:“你的这些家具可不便宜。” 成明杰大方地大手一挥:“既然我的经营面积要缩小,那么多桌椅也不需要了,就搬到你那里面又何妨。” “这怎么好意思。” “你和我之间别讲客气,今天我都恨不得和你结拜兄弟了,你简直就是上天送给我的及时雨啊,不是,是散财童子,我正遇到经营瓶颈,拿着这个店铺丢也不是、弃也不是,正纠结呢,你说你这一来,可不把我这里盘活了吗?我手头的资金也宽裕很多,听你那么一说,我觉得我们简直就是双剑合璧,谁与争锋!看面相,我应该比你大,以后我就是哥,你就是我的以礼弟了,那些桌子椅子,就当哥哥送你的了。”成明杰兴奋得抓着我的手握了又握,一脸由于太过开心胀得通红,眼里一闪一闪的亮晶晶。 这边谈妥了以后,我回到林夕家中,第一时间向爸爸汇报店铺承租的情况。 爸爸坐在沙发上,问道:“怎么样?对方要求赔偿多少?” 妈妈在一旁担忧地说道:“如果,对方要求不多的话,我们赔偿一些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们毁约在先嘛。” 我老神在在地说道:“不用,一分钱都不用赔。” “什么?”爸爸妈妈同时惊讶道。 我抿唇一笑,然后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爸爸妈妈听。 他们二人听完以后,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多彩,尤其是爸爸,他脸上的表情是我以往从未见过的赞赏、赏识、欣慰以及高兴,他对我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妈妈脸上的表情就更不加掩饰了,她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我是个商业奇才,谈判高手,伸出大拇指,给我好几个赞。 “以礼啊,现在林叔叔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否答应?”爸爸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忙正襟危坐,一脸认真地回道:“您说。” 爸爸慢腾腾地说道:“我想请你进林氏集团任职。” “啊?”我很意外,更多的是不解,为什么突然提起要我进林氏。 “星云湖项目的事情和身后隐藏的手的主人,我现在都没有眉目,我需要一个人在集团内部帮助我,而这个人必须是我最最信任的人,我思来想去,身边似乎只有一个你了。而且,通过这几次我与你的沟通交流,我觉得你一定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并且会帮助我很好地完成。” 原来爸爸给我交代任务,是为了考验我,然后再让我进林氏。 我毅然说道:“我没问题,只要林叔叔需要我,我义不容辞。” “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拒绝我,不过这件事,我要和你说清楚,我觉得会有一定的危险,也许是人身危险,甚至涉及性命之危,你也愿意吗?”爸爸脸色突然肃穆,声音也变得沉重。 妈妈在一旁,不禁一惊:“你们要做什么?以礼只是进林氏集团工作,怎么会危及生命呢?慕安,林氏集团发生了什么事情?” 爸爸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只是沉沉地盯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林叔叔,我说过,我会替林夕守护你和侯阿姨的后半生,我要为你们养老,不论什么危险,只要危及到你们了,我肯定要挺身而出的。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因为,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来保护,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爸爸满意地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以礼,前路漫漫,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我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无论前路多么险阻,我都会坚持下去,披荆斩棘!” 爸爸妈妈被我的承诺感动了,他们眼眶泛红,眼里流露着深沉的爱意看着我,好似看着他们的女儿林夕一般。 第47章 重回林氏 爸爸提出要我入职林氏,意味着新绿洲这边我只能在班后时间或者休息时间才能管理了,而日常工作就不得不安排给胡昭华、陈世钧和金莉了,他们三人的忠诚毋庸置疑了,不过管理水平和能力稍显欠缺,毕竟学历、见识、经验都不足。他们在我手下干活的时候我不着急,他们的执行力很强,而且我说什么是什么,沟通毫无障碍,我无需花费太多时间和精力去管理他们的日常工作,安排下去的任务都能很好的完成,不过,如果我不能时常管理的话,在他们三人中很难选出一个领导者来领导其他人。 要不招聘一个职业经理人代替我专门来管理新绿洲?仔细思虑了以后,我又觉得不妥,他们三人一直跟着我,可谓是新绿洲的元老级别人物,虽然管理能力不足,可新绿洲能够快速崛起也是依赖于这三人的勤奋和努力,有他们没日没夜的奋斗才有了如今规模的新绿洲,如果请一个新人来领导他们,估计心里不服,而且职业经理人的管理模式是比较公式化和机械化,他们也不适应,他们已经自成一套自我管理模式了,要改变他们往专业的公司化道路前行是需要时间和空间的,他们信服的是我,只有我才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他们,陡然来个新人,反而适得其反,改变没有创新没有反而会影响士气影响心情。 或者他们三人成立一个相当于董事会的组织架构,取名为“重大事项决策审议会”,我依然是最高决定者,但凡涉及到金额较大的问题,复杂无法判断的情况以及三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可召开该审议会,形成会议纪要后报我,我再来决定,如果碰到急事要事在三人意见一致的情况下可以先行处理,如此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决策方面的失误或者影响处理事情的时效性。 如果从他们三人中选一个出来领导另外两个人,他们互相之间非常熟悉和默契,无论选谁出来另外两个人都不好管理,而且三人都没有能力独当一面,都需要时间继续沉淀,积累经验。 我思来想去,就只能采取第一种方式了,成立一个他们三人的审议会制度,三人互不管理却又互相制衡,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只希望自己的安排不会错。 我坐在卧室的书桌前,昏暗泛着黄色光芒的台灯下,我在纸上写来写去,画来画去,方案想了一个又一个,最终我的笔尖落在了审议会上。嗯,就这么办! 我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庞被灯光倒映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新绿洲越做越大,业务越来越好,越来越具规模,我的经济状况也越来越好,收入水涨船高。 第一时间,我又把我的收入分成了三份。 第一份给凌以礼的父母,我们搬进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面积不大,仍然是租的,但至少是一个像样的家了。 搬出车库那天,凌老头和罗老太老泪纵横,不是舍不得车库而是感慨,他们可能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搬出车库搬进电梯房,他们为了布置我们的出租房特意请了两天假,打扫卫生、购置物品、布置房间,尤其是凌老头利用休息时间不停地在房子里敲敲打打,自己做了一个鞋柜、换鞋凳、置物架等等,两人忙得不亦乐乎。搬入新家那一天,还特意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要我邀请了新绿洲的四位员工以及萧金筠前来庆贺,看到他们那兴奋劲儿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脸上的笑容多得把皱纹都掩盖住了。 第二份收入,我依然给了萧金筠,感谢她在我病重时的照顾,也是自己内心想做的补偿,虽然只是经济补偿,我只想尽我所能去弥补她心灵上的缺失与遗憾。起初她是拒绝的,她觉得这笔钱对她不是补偿而是对她付出的感情的侮辱,她认为感情是不能计价的,我又费了好一番唇舌与功夫,最终以哥哥给妹妹准备的嫁妆为理由勉强让她收下了。 数量不多,表达了我的诚意,钱不能补偿对方感情的缺失,但钱至少能让对方生活过得轻松一点。 第三份收入依旧转入了“林夕生存基金”。 想着自己,如今仍然两手空空,存款账户余额为零就苦恼不已,没有存款如何谈情说爱,如何许给田心一个美好的未来,别说她不信,我自己说这话都没底气了。现在唯一的底气就是新绿洲的前景光明,我马上要入职林氏集团了,意味着我有两份收入,一份稳定的工作和稳定的工资收入,还有一份开公司的外快。这样,应该能许诺田心了,但那都是不确定的未来,至少目前我的经济实力还是不允许我提出让田心辞掉北京的工作,让她来常齐的建议。 唉,近在咫尺,却无能为力。这是我与田心心灵上最接近的时刻,我们都已扫除身边情感方面的障碍,可是经济实力、工作、异地就如同一道鸿沟横亘在我们面前,绕不过,跨不过,每日只能在鸿沟的对岸翘首以盼,想着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能让她来到我身边呢? 我心慌意乱地来回翻看着手机的微信,如今我和田心保持着稳定的频率联系,每天,两人都要聊上几句,有事说事,没事问好。渐渐地,她开始喜欢和我交流她工作上的烦心事,生活上的快乐事,各种发生在她身上或者身边的大事小事琐碎事,而我也喜欢如此,不过大家都是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说清楚的人,所以,微信上的沟通虽然频繁,却不费时间,一般聊到八九点就截止了。 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十一点了,她应该睡了。现在我们俩的关系是朋友又非朋友,似 恋人又非恋人。我们聊着天,交流着对事物的看法与想法,交换着心事,偶尔我也说几句情话,她默认地接受,但两人都非常默契地不提未来的规划,她不提我要不要去北京这种话,我不问她回不回常齐,这种类型的话题被我俩有意识地避开了。当然,如果长此以往,等她又碰到让她心动的男生,我们的关系就会戛然而止,不得不结束了。时间不等人啊!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又看向摆在桌上的林氏集团入职通知书,我拿起入职通知书,就凭我的高中学历,林氏集团也如此正式地发了份入职通知书来?我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让这个只有高中学历的凌以礼顺利进入林氏集团? 记得当时爸爸要我提供一份简历给他,他当时拿着只有字数不到三百的a4纸,瞄了几眼后,脸色黑一阵白一阵的,最后抚额叹息,对我说:“以礼,你回去等消息,到时会通知你具体入职时间的。” 我还纳闷地问道:“就这样可以入职了?不用什么笔试?面试?” 爸爸万般无奈:“不用,直接通知你,我已经面试过你了。” 我恍然大悟,看来爸爸就没有想过我能够通过正常的招聘流程进入林氏集团。这次应该是爸爸用了特权,直接把我安排进去的,这么想来,好像他对凌以礼比对林夕要好一些。林夕还经历了好长一段自己找工作、奔前程的时间,而且后来入职林氏集团也是走了正儿八经的人员招聘流程的。谁知道,凌以礼居然可以什么都不需要,直接就被安排进去?董事长还是权利大啊。我拿着入职通知翻来覆去,别说林氏集团的入职通知书做得还是挺精致,我翻开再次确认一下时间,下周三去人力资源部报到。 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大家不都知道我和爸爸的关系了吗?我身上贴着林慕安的人的标签,行事很不方便,估计没有人再愿意和我说真话了,不过有这样的身份加持是不是也有另外一个好处,很多人想来巴结我呢?有骨气的人不愿搭理我,那么想上位的人应该也能给我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躺在床上,满脑子胡思乱想,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如今我身负重任,肩膀上担子越来越重,两个爸爸妈妈无忧无虑的老年生活,田心的幸福美好未来,我都许诺了。加油,林夕!不,加油,凌以礼! 我花了一周的时间将新绿洲的工作安排了以后,才放心去林氏集团就职。 胡昭华、陈世钧与金莉三人组成了新绿洲公司重要决策审议会,大事要事急事通过审议会出最后决议。陈世钧负责新绿洲丰华分公司的管理,金莉协助。胡昭华负责新绿洲南江总公司业务管理,萧金铭协助。分公司新招聘了四个业务员,总公司招聘了三个员工专门负责人事和财务工作,另新增四个新的业务员,新绿洲的员工人数扩大到十五人。当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之后,便来到了林氏集团人力资源部。 今天招待我的不是范总了,而是专门负责人员招聘的黄经理接待了我 黄经理在看到我的第一眼,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甜甜笑容,对我的夸奖也是毫不吝啬:“凌以礼,你真帅!” 没想到,人事经理与我打招呼说的第一句话就如此直白,我羞红了脸,羞涩地笑着说了句:“谢谢。” 黄经理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组织人事处的黄亚娜。” 我忙收敛笑容:“您好,我是凌以礼,今日特意前来林氏集团报到。” “嗯,看了你的简历,你本人比照片更帅啊。”黄亚娜直言不讳地笑道。 她怎么三句不离长相啊,是不是我的简历太难看了,所以她的注意力全部在我的相貌上了,也是,人总得有出彩的地方嘛,要不然她敲破脑袋也想不通,我怎么可以进林氏集团。 黄亚娜见我害羞的模样,笑得咯咯直响:“凌以礼看不出来,你高高大大的,怎么还这么怕羞。” 我挠了挠后脑勺,呵呵干笑道:“嗯,这张脸被人夸得不多,所以有点受宠若惊。” 黄亚娜掩嘴惊讶道:“不可能,你这张脸去当明星绝对是顶流啊。” 这天真的越聊越无法往下聊了,我都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得尴尬地提醒道:“黄经理,请问,我是入职哪个部门?” 黄亚娜这时才仿佛想起自己的工作职责:“哦,你是去办公室,我带你过去。” 在路上,黄亚娜与我说了许多,介绍了办公室的主管领导是副董事长林慕泰,办公室的部门总经理叫吴誉,下设机要管理处、声誉品牌运营处、综合管理处以及司机班管理处,我具体的工作内容需要吴誉来安排。 原来是小叔主管的部门,爸爸把我安排到办公室是什么用意呢?我蹙起了眉头思索着。 黄亚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凌以礼,到了,你先在外面坐一坐,吴总正在开会,开完会,你就进去啊。” “哦,好的,谢谢你啊,黄经理。”我忙感谢道。 黄亚娜对着我嫣然一笑道:“不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事情,欢迎你来25楼人力资源部来找我,我一定倾囊相授。” 我弯了弯腰,微微地鞠了一躬:“谢谢。” 黄亚娜喜笑颜开转身离开了。 我看到她那灿烂的笑容与放光的眼睛,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凌以礼,你有这么帅吗?平常照镜子没有觉得特别帅气啊。如果真如黄亚娜说的那样,我要是进了娱乐圈能晋升为顶流,那我何必拼死拼活地奋斗啊,分分钟钟家财万贯,就可以迎娶田心回家了。那个黄亚娜刚才一定是消遣我的,不是真心话。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忽闻头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你就是凌以礼吗?” 我一抬头,对上一双散发着凌厉目光的眼睛,让我心头一震,这双眼睛好厉害,我赶紧站了起来,点头称是:“您好,我是凌以礼,前来报到。” 他朝我看了看,点了点头:“进来。”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秃顶,三角眼的中年男子,看到我后,示意我在他面前坐:“你好,我是办公室总经理吴誉。” “您好,我是新员工凌以礼。” “嗯,你之前干过行政管理、声誉管理,文件处理或者同类型的工作吗?”吴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淡淡地问道。 作为林夕我是做过,可是作为凌以礼这些方面都没有接触过。“过往工作经历中没有这些工作经验,不过,我可以学。” “哦,是吗?每一个新来的员工都是重新学习的话,我们哪来那么多人手和精力来教他?”吴誉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我心里暗道:这是给我下马威吗? 我保持着微笑:“我的学习不需要人带,我有自己一套学习方法,可以通过观察和跟班学习,让自己迅速上手工作。” 吴誉眉毛一挑:“我看了你的简历,你的学历并不高啊,在这个社会上来说,算是文盲级别了。” 我心中不禁一颤,这是人身攻击了吗?我眉头微蹙,与吴誉对视着,眼里流露出不经掩饰的愤怒。吴誉似被我的激烈反应惊到了,他面上仍保持着镇定与淡淡的笑容,双手呈交叉状,后背紧靠椅子,整个人偷偷地往后退了一步。 看他紧张的样子,我心里嗤笑一声,原来是只纸老虎,我面上缓了一缓,唇边挂着一缕似笑非笑的笑容:“怪只怪小时候不懂事,读书的时期贪玩没有认真。不过幸亏老天爷对我不错,天生智商够高,学东西很快。所以,吴总您放心,我一定保证我的工作任务又快又好地完成,不会让您失望。” 吴誉“嗯哼”清了清嗓子:“欢迎你的到来,凌以礼,希望你能快速适应我们部门的工作氛围以及工作内容,尽快让自己成长起来。” “我一定会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适应部门的工作,请吴总放心!”我表情坚定地表态道。 吴誉对门外唤了一声:“老徐,来,凌以礼就暂时跟着你学习了。” 刚刚那位眼神凌厉的人走了进来,看了看我,又对着吴誉说:“好的,吴总。” 我便跟着这位老徐出门了。 吴誉给我的感觉,今天这一幕似乎是刻意为之,为什么呢?是因为我是董事长安排进来的?所以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这个靠裙带关系的人看清楚形式,无论靠谁进来,我都是他的下属,任他拿捏?还是被人授意,套我的底,看我能耐几何? 不管他是哪种想法,对我的态度都是不太友好,看来林氏集团这份工不好打啊。 我看了看走在我前面沉闷的老徐,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和我套近乎,眼神刚接触到我就散发凌厉的目光,愤世嫉俗?好像就是这种感觉,难道也是看不惯我这个关系户?那吴誉关系和他不错啊,居然把我的来历告诉他,不对,关系好的话,又怎么会把我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这个老徐应该是不受吴誉待见的。任谁都不想带董事长推荐的新人,带得好是新人自己领悟力强,学习力强,带得不好就是这个当师傅的没有尽心尽力,懈怠了。唉,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这些没用的乱七八糟的了,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接下来只能遇魔杀魔,佛当杀佛,没有退路可言! 第48章 职场新人 “这是你的工位。”老徐忽地停住了脚步,站在一张办公桌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 我看了看桌面上凌乱地堆积着如小山堆的文件与各种档案袋、文件袋,也没有电脑,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这是我办公的地方?” “是啊。”老徐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不再搭理我。 我看着老徐蓬松的头顶,他的发量还是不少,不知道他在干嘛呢?我踌躇着,又不好凑近去看他在干什么,心里不停哀叹,既不告诉我该干什么,又不告诉我要干什么,想想我刚才在吴誉办公室还大言不惭地自夸可以靠眼睛就能学会所有的工作任务,以最短的时间上手。不知道现在收回刚才说出的话还来得及吗?我无奈地看着依然闷声不响低着头的老徐,他肯定是故意的,就是成心不告诉我工作内容。他对我有成见?可我刚刚来啊,和他眼神对视了一次,说话说了不超过三句话,怎么就得罪他了呢?莫名其妙,现如今我好似在山林里的雾中行走,云里雾里,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应该从哪里做起。 站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看样子,这个老徐是铁了心不会再和我说话了,我转过头看着身旁乱糟糟的桌面,深吸一口气,先把桌面收拾干净,把这些文件和档案整理好再说,我又忍不住嘀咕道:“没有电脑怎么办公,我的电脑要怎么领取?” “你拿着入职通知书和人资部给你做的工作牌去信息技术部领一张设备领取申请表,给我们吴总签字后,再到信息技术部的设备管理处领取即可。”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详细地讲述道。 我转过身看去,只见我后面站着比我矮了一个半头的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 她大方地伸出手来与我握手:“你好,我叫屈敏,是你同处室的同事。” 我握住她的手,感激地说道:“你好,我叫凌以礼,谢谢你。” “不客气,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她莞尔一笑便转身朝老徐的后面走去,坐在工位上后又微微站了起来,冲着我掩嘴一笑,“你长得好像明星。” 今天这张脸竟是第二次受到好评了,看来我这张容颜还是有点用啊,容易博得女性的好感,总算有个人能引导我走出山林迷雾了。 我按照屈敏的指导,前往25楼人资部员工管理处领取工作牌,然后又根据黄亚娜的指引去往24楼信息技术部领取设备领取申请表,接着回到29楼办公室找吴誉签字,再又将申请表拿到24楼,最后到5楼设备仓库,搬运属于自己的电脑、电话等到29楼自己安装。一上午时间忙忙碌碌,终于把办公的设备都装好了。 到中午的时候,屈敏带我到8楼食堂吃饭。 来到食堂,屈敏小声给我介绍道:“中层干部在这一层楼的包厢里面吃自助餐,高层干部在9楼吃围餐,我们普通员工就在这里吃快餐,那边竖了个牌子,你看到没?”屈敏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竖立的牌子,“那是中层干部和普通员工用餐区域的界牌,普通员工不能跨过那个界牌,知道了?” “哦,知道了。”我听得认真,乖巧地点了点头,“还有什么规矩,要辛苦小敏姐多指教,免得闹出不必要的笑话。” 屈敏拧眉抚着下巴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了,现在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来,反正少说话多做事,在集团公司不随意串门走动,奉行这两点总不会错。” “嗯,说得有道理。”我点着头认同地说道,“不过,小敏姐,我们平时具体的工作任务是什么呀?” 屈敏一边拿餐盘排队,一边回头诧异道:“老徐没和你说吗?” 我顺手拿个餐盘站在屈敏后面,摇头道:“没有。” “我们是办公室机要管理处,这名字听着大气、神秘,感觉像什么核心要害部门似的。”屈敏故作神秘兮兮地说道,想勾起我的好奇心。 我内心感到好笑地看着她,不过,表面上还是满足了一下她逗弄我的小心思,装作一副好奇很感兴趣又懵懂的样子轻声地问道:“哦,听上去举足轻重的感觉,我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这好学的样子满足了屈敏当一回老师的韵味,她老气横秋地说道:“我们其实就是干机要的事。” 我莫名其妙:“啥?” 屈敏忍不住哈哈地大笑道:“我们就是整理文件的地方。” “啥!”这次是大吃一惊了,我堂堂一个男子汉,专门整理文件?大材小用了,杀鸡焉用牛刀,这是爸爸安排的? 中途,屈敏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她熟悉的女同事们纷纷向她打听我是谁? 有的害羞的小声问,有的胆大的凑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一路上,屈敏不停地解释:“这是我们处室来的新员工凌以礼。” 我则弯腰打哈哈,心情不爽快,可也不能将不耐烦表现在脸上,只得虚与委蛇,假笑一直挂在嘴角。 我们用餐的位置旁边坐满了女同事,显得气氛热烈,人声鼎沸。 大家虽表面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可眼神、目光时不时地偷偷地向我瞟来,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明亮而有光芒,夹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害羞、欣赏甚至还有期待。 我就如同一个猎物被猎人们围剿。 说实话,自我寄居在凌以礼的躯壳里,照镜子的时候,曾经也为他的面貌而感到自豪骄傲,有时候感谢上苍对我的一丝怜悯,让我重生到这样的俊俏男儿身上,可也不觉得他的脸帅出了天际。在家顺和新绿洲,知道自己特别容易受女客户的青睐,但也不至于被围观。 今天吃饭的感觉,就好像猴子进了动物园,关在笼子里面,被游人们肆无忌惮的目光尽情地逗弄戏耍,一举一动都被监控,时不时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引起轰动。搞得我吃饭的时候,不敢抬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一直埋头苦吃,装作一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样子,但是我的脸皮还是不够厚。脸庞不可抑制地红了,红得如猴子屁股的颜色,因为从来没有做猴子的经验,头一回,所以,嗯,可以理解。 后来听屈敏说,那天用餐过后,下午又有好几个人打电话、发微信问她我有没有女朋友,她说她都帮我一一打发走了,要我请她吃饭,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灰太狼,她是不是对我这只喜羊羊也有着不单纯的目的?可一想起她是我新工作的带路人,又是这个办公室里唯一愿意教我的人,我不敢不回应,硬着头皮答应了请她吃饭这个要求。 蓦地,她捧腹大笑起来,眼角竟笑出了泪水,我感到大惑不解,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她收了笑声。 她眼眶旁挂着一滴泪珠:“凌以礼,你知道吗?她们打赌如果你请我吃饭的话,她们包我一个月的下午茶,没想到,你刚来就帮我赚取了一个月的下午茶,谢谢你啊。” 听清原委,我顿觉无语,我怎么感觉进了寡妇村啊,就我一个男的吗? 等她缓过这阵劲儿,见她心情不错,我应该能打听点什么消息,我便顺势问道:“你今天还没和我讲完,我们这个处室就是专门负责整理文件的吗?整理什么文件?怎么整理?” 屈敏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蹙起眉头看了我好一会儿。 我忍不住摸了摸脸上,难道是中午吃的饭和菜粘在脸上了,抚摸了半天,应该没有。 屈敏突然作出一副深沉状:“你是不是得罪了老徐?” “得罪他?怎么会,我第一天来,连他的全名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得罪他。”我不明所以地说道。 “那就奇怪了,他怎么什么都不和你说,按道理来说,你是新员工,他至少要告诉你我们的工作职责或者给你分配工作任务啊,怎么把你扔在这里就不管了,还什么都不告诉你,为什么呀?”屈敏满脸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我默默地站在一旁,一副可怜状。 “哦,我知道原因了!”屈敏突然叫嚷一声。 我惊奇地看向她,什么原因? “因为看你长得比他帅,所以嫉妒了,什么都不和你说,等着看你的笑话呢!”屈敏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表情似在说“你是认真的吗?”,“小敏姐,你几几年的啊?” “我是19……”屈敏突然止住,懊恼道,“你怎么能随便打听女孩子的年龄呢?你不知道女孩子最忌讳在男人面前说年龄、身高和体重吗?” 只是觉得你的心理年龄与实际年龄严重不符而已。我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老徐全名徐质真,质量的质,真实的真,他这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她看到我眼里的疑问,详细地解释道,“就是他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从不玩虚的,所以在这个位置待了七、八年了,还是主管,级别一直没有升过。我们这个处室,主要职责是整理集团的文件和档案。第一是销毁工作,比如需要废止的文件、过期的档案资料等等都要统一拿到我们处室来进行销毁,销毁的时间每一个季度一次,每个季度最后一个月就是我们最忙的时候,我们需要对他们送来的文件和档案进行登记、核实、核对等再进行销毁,第二就是整理工作了,这项工作是我们的常规工作,对于集团内部的所有文件和档案标注机密的级别,然后再分门别类进行归纳整理,我们的档案库在十楼,那里有半层楼是我们堆放文件和档案资料的地方。这是我们最主要的两项工作,其他就是日常的常规工作,一般是比较琐碎的事情了,一个就是我们管理集团行政公章,行政总裁的私章都在我们这里,还有行政总裁的身份信息等等,如果大家要合同盖章、外出办事需要加盖集团行政公章以及行政总裁的私章就到我们这里来,二个就是大家有需要要拿出已经归档的档案和文件或者要到现场看标为机密、绝密的文件,我们必须全程陪同,监控,登记,档案库必须在我和老徐其中一个人的陪同下,他们才可以进入,而且不能看其他没有经过登记的文件和档案资料,三个就是办公室其他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情就都丢给我们处。”屈敏抬了抬眉眼,又想了想,“这些大概就是我们处室的工作了。” 听到这些工作内容,我头都大了,有这么多事吗?不过幸好还有点小权利在手。 “管理公章?那权利还挺大的。”我庆幸地说道。 “有啥权利啊,人家就是走个流程喊你盖章你就得盖,难道你还能拿捏别人,不给好处不盖章啊。”屈敏噼噼啪啪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管理公章这个事情权利比较大。” “那你就错了,董事会的章和董事会的决议比我们这权利更大,我们只是管理行政公章,说白了,董事长是做决策的人,但担责的却是行政总裁。”屈敏撅着嘴巴说道。 “对了,你刚才说办公室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为什么丢给我们?不是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吗?” “唉,说了我们老徐哥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从不玩虚的,别人不干的他都干,别人抢着干的他躲在一旁,不争不抢,不卑不亢,长此以往,就成为了习惯,但凡麻烦的、复杂的、要担责任的,统统丢到我们处,包管办好。”屈敏不满地说道。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处不只我们三个人了?还有其他人呢?”我环顾四处问道。 屈敏淡淡地说道:“你想多了,就我们三个人。” 我惊得瞠目结舌:“可是,这么多工作,平时就你们两人做吗?那工作转得动吗?” 屈敏苦笑道:“每日加班加点,不过工作总是做不完的,慢慢来呗,现在多了一个你,分摊在我们身上的工作任务会少点。” 老徐看不出来是这么个人啊,记得他看我时的目光挺凌厉的呀,怎么会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吴誉把我安排在他的处室,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这里紧缺人手吗?如果仅仅是这个原因的话,对于老徐来说是好事,那么为什么老徐不欲与我多说一句呢?接收我那副模样感觉不情不愿,好像是被逼的? 刚刚听到屈敏简单介绍的我们工作任务,听上去都觉得繁琐,头皮发麻,我很好奇他们两个是怎么过来的?每日加班加点,要上多长时间的班啊?之前,我还天真的想着我可以利用班后时间兼顾新绿洲的管理工作,如今看来,那是天方夜谭了。 我内心不禁一阵哀嚎,感觉又进了一个深坑。 屈敏看着我的表情同情地说道:“长命工作长命做,你也别太悲观。对了,你有女朋友吗?” 我正低眉垂眼地满腹惆怅。听到屈敏的问题,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啊!”屈敏双手拍着掌,爽朗地笑道。 我疑惑地抬眼看向她,难道你对我也有意思? 她哈哈大笑道:“那你不需要时间谈恋爱啊,回去也没意思,还不如在这里工作呢,至少还有人陪着你,对?” 我不禁白眼一翻,瞬间明白了这两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一个没心没肺,一个万事无所谓,来事就干,管他干多久干多少。 “老徐呢?他也没有家庭?”我不由得好奇道。 “老徐啊,他之前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朋友,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女朋友离开他了,然后,老徐就仿佛成了和尚,女性绝缘体,过着禁欲的生活,这个欲还包含物欲,感觉他都不需要花钱。”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寄情于工作。”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有着凌厉目光的他成了一只鹌鹑,他没有物欲,没有生活,成了一个只会工作的工具人。我又好奇了,“那你呢?小敏姐。” “我啊,我找不到男朋友啊,就陪着老徐工作咯。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对着四面墙,还不如在这里对着四面墙加一个男人。现在有了你,我就更加不想回家了,看着你赏心悦目,多开心。”屈敏笑得一脸灿烂。 看到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内心在呐喊,在哭嚎,不知道上天有没有听到我哀号的声音,原来这个处室一个傻的一个痴的,那我算什么? 第49章 打探消息 屈敏真的没有夸大其词,我们的工作量那是大的惊人,先不说整理整个集团公司的所有文件与档案,仅盖章、借档案、查阅档案、还档案这几件事就能让屈敏屁股沾不了座位,只见她一直在29楼与10楼之间来回奔波,我看到她匆匆忙忙的身影,步履如飞的脚步,估计一天在集团内部都能走上万步了。老徐一大早就被吴总叫走了,而我倒成了我们处室最无所事事的人,老徐没有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屈敏又忙得脚不沾地,记得刚来那一天为了在吴誉面前强撑面子,我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工作状态,不需要人教,不需要人带,自己就能上手工作。我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如今是打脸时刻,我茫然而无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从哪里干起,我想给自己找点事儿干,可怎么做呢? 我百无聊赖地对着电脑屏幕,翻看公司内部的邮件通知和一些规章制度。 “咦?就你一个人在这儿?”走进来一个中等个子戴着黑框眼镜的头发三七分的男子,手上拿着一个文件夹。 “嗯,你好,屈敏下去查档案了,你是要盖章吗?”我看到他手里拿着文件夹便以为他是来盖章的。 “不是,我是建设工程部的,这里有一份文件,你们分发错了,这个事情应该是由项目管理部负责回复,你们分发到我们部门了。”他把文件夹递给我。 “哦。”我眼里闪过一丝疑虑,想问那我应该怎么重新分发,可是在触到他充满怀疑的眼光的一刹那,我接下了文件夹,止住了即将问出口的话,淡定地说道,“我们知道了。”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走出办公室的前一秒,他又回过头来,嘱咐道:“你记得分发给项目管理部,让他们及时回复,不要误了时间。” “好的,您放心好了,马上就分发过去。”我保证道。 他看到我的表情以后才放心地离开。 手上拿着文件夹,我却心慌不已,昨天屈敏没有和我说我们还有什么分发文件这一件事啊,分发文件要怎么分啊?是把文件夹送到项目管理部吗?那找谁呢?项目管理部也有几个处室,我赶紧打开集团的内部通讯录,只见项目管理部下面有几个处室。我小声地念着:“项目经理管理处,项目衔接处,项目物料管理处,项目统筹管理处。” 我又瞟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文件夹,我得看一下具体的文件内容才能进行确切的分发,我拿过文件夹,打开一看,原来是政府部门的红头文件,常齐市环境保护局发过来协助查实的函,大概内容是我们集团正在建设的项目中有没有比较突出的环保问题、有没有需要环保局协助处理和解决的问题以及我们在建设过程中对于环保方面做的工作和应急预案等等。 这个和建设工程部没有关系吗?项目管理部这么多处室到底是哪个处室负责呢?我心里直犯嘀咕。然后,我把每个处室下面的通讯录一项一项打开,根据他们人员负责的具体事务来推测,这种文件对接的处室大概是哪一个。我凑到电脑屏幕前仔细的研究项目管理部下每个处室的职责和处室下面的人具体负责的事项。当我打开项目统筹管理处时,下面有四个在建的项目,我的视线停驻在“星云湖项目组”,久久没有移开。原来集团专门设立了一个星云湖项目组?我又点开星云湖项目组,看到名单下面写着负责人任宁远,主要负责项目的统筹管理,联络人周建军,主要负责项目组与集团公司以及各个附属项目的联络,物料管理员陈清德,主要负责项目组所有的物料统筹管理。 看到这个名单,我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光芒,我想伸手去抓,却转瞬即逝,一下子又消失了,抓不到,摸不着,剩下的只余一种怪怪的感觉。刚刚心头闪过的是什么东西?是件重要的事还是个重要的人?为什么看到这个名单后,有这样的感觉。还有这个名单为什么给我的感觉怪怪的,哪里奇怪呢?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不停地抓耳挠腮,想要将刚才闪过的光芒追回来。 “你怎么了,以礼?” 我抬起头,只见屈敏抱着一堆档案站在我面前,眨巴眨巴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我。 “哦,小敏姐,我,我正懊恼呢,刚刚建设工程部的人拿了一份文件过来,说我们分发错了,要我重新分发,可是我毫无头绪。”我赶紧解释道。 屈敏把档案放在一旁,拿过文件看了看:“这个难道不是建设工程部负责的吗?” “他说应该给项目管理部,我便将项目管理部的通讯录一个一个打开来看,直觉觉得应该是给项目统筹管理处。” “是吗?那你就分发给他们。”屈敏把文件递给我。 “怎么分发?”我接过文件,问道。 “对哦,都没有告诉过你流程,那你开始接了建设工程部的文件。” “我还不是想着,先接下来再说,总不能告诉别人我不会,请他等下再来,没必要让别人多跑一趟。” “你挺有同理心的嘛。”屈敏竖起大拇指表扬我道。 “将心比心而已。”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如果我们收到的是需要我们函复的纸质的文件,我们通常是发一封邮件到对应办文的部门,告知他们文件的题目,要求他们到我们这里来拿,如果我们收到的是电子档的文件,我们就通过内部的办文系统,直接转发给相应的部门即可。” “如果文件需要多个部门共同办理呢?” 屈敏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纸质的话,发邮件给多个部门,指定主办部门,然后由主办部门牵头负责整理汇总,再回复我们,由我们统一复函,电子档的,就通过办文系统转发给多个部门,同样的由主办部门负责牵头,一般主办部门由吴总指定,如果吴总拿不定主意的,就会请示总裁,由总裁在办文系统中指定主办部门。” “那这份文件?” “这份文件你通过我们的部门邮箱发邮件给项目管理部,他们自然会派文书过来拿,不需要我们去想具体是哪个处室负责,你只要告诉他在指定的时间前完成函复,并且盖好公章,我们再邮寄到相关单位,重要的涉及机密文件我们就需要把文件密封好以后给到总务部传达处,由他们安排人亲自去送。” 我听得认真,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我心里还想着星云湖项目的那几个人名,要不趁这个机会去项目管理部?否则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去探一探。 “我也可以把这份文件送到项目管理部。”我问道。 屈敏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当然可以,不过,你有这么闲吗?我们平时可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份一份去送,那你一天的时间就花在上下的电梯里面了。有时候文件多起来,一天可以收到十几份。” “嗯,我知道,我想着我是新人,多认认路,多认识一些同事,熟悉熟悉。” 屈敏想了想道:“也对,那你去。” 我来到26楼项目管理部,手上拿着文件夹,四处转悠,想找星云湖项目组,可是谁都不认识,不知从何找起,又不敢公然打听,看到项目管理统筹处的牌子,我忙走过去,问道:“同事,你好,我是办公室的凌以礼,请问你们部门的文书是哪位?” “你找丁蓉,她在那里。”他站了起来指了一个位置,我放眼望去,怎么距离怎么远啊?我还想着在这里在多待一会儿,多聊几句呢? 我看了看身边的他,套了句近乎:“同事,谢谢你啊,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志宏。” “宏伟志向,好名字啊。”我笑眯眯地比了一个赞。 程志宏笑道:“你的名字也不错,以礼待人。” “哈哈,谬赞谬赞,我们志趣相投啊。”我拍了拍程志宏的肩膀。 程志宏纳闷地看着我,互相表扬了对方的名字就是志趣相投,这近乎套得也太勉强,太敷衍了。 “宏哥您好,我是新来的员工,初来乍到,有些问题想向您请教。” “这样啊,你说,什么问题?”程志宏爽快地说道。 “我这里有份文件是环保局发过来的协助工作的函,大概内容是要我们回复在建的工程项目中有没有环保问题,或者有没有关于环保工作的应急预案等等,我想请教的是,我们公司现在在建的项目有几个?具体是哪几个?为什么建设项目会涉及到环保问题?” “我们现在在建的是四个项目,常齐墨园和畅心佳苑房地产项目,常齐泷江沿江风光带第三段园林建设项目,星云湖项目。项目主要涉及到空气污染,建筑材料运输、使用过程等都会产生粉尘、噪音污染,这是周边居民投诉比较多、比较集中的问题,废弃物、水污染等等。”程志宏认认真真地和我讲解。 这也是个实诚的人,我心里不由感动,随口一问的问题,他竟然答得如此详细。我立即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激不尽地说道:“宏哥,谢谢您,让我豁然开朗,您的解释很详尽,厉害!” 程志宏一脸骄傲地说道:“我干这一行干了六年多了,经验还是挺丰富的。” “那当然,一听就知道有没有,您何止经验丰富,简直专业了,而且讲解言简意赅,我都能听懂。”我竭尽所能奉承。 程志宏被我一顿彩虹屁熏得晕乎乎的了。 我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宏哥,星云湖项目呢?您了解吗?” 程志宏眼底闪过一丝谨慎,立即表情又恢复正常:“怎么了?” “星云湖项目,听说是省里重点大型文旅项目,当年开工仪式上那场面热闹非凡,轰动一时啊,记得当时我在电视机前看新闻都不禁热血沸腾。刚刚找通讯录的时候,突然看到竟然还有一个专门的星云湖项目组,好像最近新闻里面很少看到星云湖项目的相关新闻,嘿嘿,就情不自禁有点好奇,为啥这么大一个重要项目,新闻里面却提及的越来越少。” “星云湖项目,我不熟悉,你可以问问他们。”程志宏悄悄地往后面指了一指,我抬眼望去,后面的位置都是空的,又一脸疑惑地看向程志宏。 “他们一般都不在办公室,主要在项目地,很少过来,可能周建军来回跑得多一点,主要他负责集团与项目的对接嘛。” “哦”我了然道,忽觉程志宏似乎带着审视的目光在看我,我忙表现出一脸失望:“唉,没机会咯,原本还想了解一下星云湖项目进展到哪一步了,看什么时候可以带孩子去玩。” “原来是想带孩子去玩啊,那你放心,省里也就给我们几年的时间,肯定要在省里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到时你就能带孩子去玩了。”程志宏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又问道,“对了,你的孩子多大了?” “啊?还在肚子里。”我随意撒了个谎。 程志宏大笑道:“你小子真是未雨绸缪啊,孩子还在肚子里就操心以后带他去哪玩了,是个好爸爸。” 我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去把文件给丁蓉,给你们办文啊。” “嗯,好的,丁蓉就坐在那儿。”程志宏又给我指了指位置。 “诶,谢谢您。”我拿着文件向丁蓉走去。 我慢慢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回忆刚才与程志宏交流的过程。程志宏提到星云湖项目时,态度变得谨慎,和我说话的状态也变了,不似开始那么放得开,刻意收敛。收敛什么?害怕自己说错话吗?他们是不是也如同星悦酒店一般被下了什么封口令?星云湖项目组的位置是空的,那几个位置上除了摆了电脑,好像非常干净,一尘不染,不似有人在那里办过公的状况,他说周建军经常会回来,不知道那几个位置哪个是周建军的?时间太短了,我不敢过细去看。 屈敏凑上前来看我:“你怎么了,以礼?从项目管理部回来就一副深沉的模样,被他们骂了?” “没有,哪能啊?我是去送文件,怎么会挨骂?”我忽地抬起头,“项目管理部的人很凶吗?” 屈敏笑了笑:“也不是很凶,而是整个部门的人都挺嚣张的。” “为什么?” “他们赚钱啊,赚钱的部门就嚣张呗。” “是吗?我刚才过去感觉还好啊,那个程志宏有问必答,感觉很好相处的样子。”我微蹙眉头说道。 “是吗?也许见你是新人,不想欺负新人咯。”屈敏扬了扬眉毛开玩笑道。 “对了,小敏姐,你知道星云湖项目吗?” “当然知道。”屈敏昂起了头骄傲地说道。 “真的吗?”哈哈,我心里一阵欢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身边的人就知道,我何必舍近求远。 “哪个陇州人不知晓,那么大一个项目,落地雁江,拉动一地经济,解决一地民生,当时我们林氏集团多风光啊。” “那你知道具体建设进展情况吗?”我赶紧问道。 “这个啊,不知道。”屈敏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项目好像就是当年开工仪式的时候,声势浩大,后来,提的人越来越少,这方面的新闻也越来越少,这个项目的热度似乎慢慢冷却下来,我也没有关注了。” 一听,我不免失望,原来她了解的也只是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我又问道:“我们的星云湖项目组呢?平时有什么要用印盖章、借档案资料的吗?” “你这么说,还真是很少。”屈敏眉头紧蹙努力回忆,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他们人也不多,这么大一个项目怎么就三个人负责呢?” 对了,屈敏说得对,我开始为什么看到名单有怪怪的感觉,这么大的这么重要的项目怎么就三个人负责呢?一个负责人,一个联络人,一个物料管理员,职责语焉不详。 “我们处三个人都转不动,他们那么大的项目也就三个人,怎么转啊?仅和省里面各个部门打交道就有得受了,周建军一个人怎么可能忙得过来,而且他作为联络人常齐要负责,还有雁江的政府部门呀,我每次累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拿星云湖项目组来对比,我的心理就好受了,人家都没叫苦叫累,我有啥资格说自己辛苦。” “你说得对。”屈敏的话让我醍醐灌顶,就是这个问题,仅与政府打交道这一件事,一个人都不够,更何况还要负责两地的联络,集团和项目的联络,难道他下面还有很多人帮忙?可是通讯录里面怎么没有呢?不可能所有的人都扎根在雁江啊,星云湖项目组在集团怎么说至少也得留一个人在这里。为什么平时都不见人影?能确保项目正常进行吗?我持怀疑态度。 我灵光一闪,问道:“对了,小敏姐,星云湖项目应该有档案资料在我们档案库里面。” 屈敏点了点头:“有,从筹备期间的档案资料都存在里面的,而且每半年度他们的一些文件资料肯定要送到我们这里归档的。” “那太好了。”我面露喜色,我可以去查阅档案啊,总能看出点什么东西。 “你干什么?”屈敏看着我,“你想去看吗?”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屈敏紧接着凑上前来小声在我耳旁说道:“星云湖项目的资料全部是绝密文件,首先你的级别不够资格去查阅,其次,查阅绝密资料是需要报董事长批准的。” 董事长批准?这不是问题,我去和爸爸说一声不就成了。我满不在乎的样子,让屈敏纳闷,她继续说道:“最后是董事长批,可是你这个级别,也不可能直达天听啊,至少要通过吴总、杜总和林副董事长的审批同意后才能到林董事长。” 我的天!我的心一紧,要通过这么多人,那不等于明目张胆地告诉大家,凌以礼在查星云湖项目的事情,那可不成。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眉头紧蹙地小声问道。 “嗯,办法是有。”屈敏抿紧了嘴唇。 “什么?”我心里一喜侧过头问道。 “我和老徐双人可以进入档案库的机密档案室,我们可以带你进去查阅。”屈敏脸拧成了一团,犹豫道“但是这个办法是违规的,被查到了,我们三个都得滚蛋。” 我张大了嘴巴:“这么严重!” “当然,私底下未经同意,翻阅绝密文件,那肯定是要受处分,被开除的。”屈敏一脸认真地点着头说道。 我放弃了:“那算了,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害得你们丢了工作,那可划不来。” 我心里想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走这一步。 第50章 收到警告 来到办公室机要处一周,老徐依然没有给我安排具体的工作任务,不过在屈敏的带领下,渐渐地,我已经摸清楚工作流程,一些日常工作基本能够上手。 屈敏将一些简单的工作交给了我,比如盖章、分发文件、督导各个部门回复函件,整理、汇总对外的文件内容等等,但是与档案库相关的事情,还是由屈敏和老徐两人负责。 老徐总是泡在档案库里,要不就是被吴誉拉走临时当司机、陪同人员,要不就是写其他处室不愿意写的总结、报告、政府部门的各项调研等等,一天下来,难得见他一面,在下了班之后,可以看到他在办公室里挑灯夜战。 屈敏诚不欺我也,果真是每日加班加点,晚上九点以前不要想下班,杂事琐事太多了,经常做着自己的事,又被别人临时叫去做别的事,有时候一天下来,不知道今天做了什么事。 到了晚上才能安静下来,做自己的分内事,收发文件,转发邮件,整理汇总等等。 谁叫自己是新人呢?谁召唤我,我都得开心地接受,管他什么事,迎着风上。 几天下来,累成了狗,好几天都没有时间去过问新绿洲的事情了。 最开始,胡昭华还想和我聊聊,了解一下我在新公司的工作情况,讲一些新绿洲的琐事,后来发现,每次我要不就回一两个字,要不就间隔很长时间才回复,便知道我很忙,为了不打扰我的工作,不影响我的心情,他便只是在每晚固定的一个时间点给我发当日业务数据。我也只是匆匆一瞥,没有时间去研究分析,最多回一句“不错,加油!” 与田心的交流也放在了晚上十点以后,每日,我会与她问个好,偶尔打打视频电话,有一次,我竟然在通视频电话的过程中睡着了。身体在车祸后,还是受了重创,我的身体状况与同龄人相比,还是虚了些。于是,田心便体贴地每晚与我相互问个好,如果我不提打电话,她也不主动和我语音聊了,多留一些时间给我休息,我们的交流仅限于微信上普通的问好了,“你今天还好吗?嗯,我还好。”仅此而已。 一周下来,我不禁气恼自己了,新绿洲的事情没有管,恋爱也没得谈,田心那边顾不上,星云湖项目的事情更缥缈如烟,我连门都没摸着,整日就在忙一些没有意义的琐碎事,这长此以往,肯定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坐在位置上盖章。 刚盖完几份章,我抬头看了看,后面总算没人排队了,便站了起来把公章收入保险柜。 公章取出柜和入柜都需要双人核验。 屈敏忙站了起来,走到保险柜旁边,看我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免笑道:“我发现自从你盖章以后,有个变化。” 我有气无力地问:“什么变化?” “最近,来我们处室盖章的女生好多啊。” “是吗?盖章这种事不都是她们负责的吗?” “那可没有,我盖章的时候,男生比女生多,一般跑腿的事都是男生干。”屈敏看着我把保险柜锁上后,才回到办公座位上。 “哦。”我坐到座位上,翻看桌上的文件,准备分发,屈敏的玩笑话题丝毫没有引起我的兴趣。 “你看每天多少人是来盖章的,多少人是借着盖章的由头来接近你,和你套近乎的?”屈敏带着一脸八卦的笑容说道。 “和我套近乎?为啥啊?”我一脸困惑。 屈敏认认真真地说道:“看你长得帅啊。” 我瞬间无语,屈敏成功的让我的情绪有了起伏,也意识到自己低落的情绪影响到身边的同事了,不利于工作。 我整理好情绪,气场太低,影响办事心情和效率。 我看着桌上堆着一摞文件,赶紧坐下来准备分发文件。 突然,我的手顿住了,一张长方形纸条夹在其中,我的眼睛不禁眯成了一条缝,冷笑着,威胁我? 长方形的纸条上打印着“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我又翻了翻两份夹着纸条的文件,看看有没有什么关联。只见纸条上面的和纸条下面的都是普通的政府部门调研的函,文件内容没什特别。纸条夹在这里面,很明显,这个人知道是由我来做分发文件的事情,那就是有意针对我的了,而且是集团内部人员。 多管闲事?是指我上次和程志宏打探星云湖项目的事吗?我仔细地回想着这一周在公司内发生的事情,这一周我兢兢业业,埋头做事,和外人说话都很少,基本就是简单的打打招呼,除了那件事,我想不起还有别的什么事情能够得罪人。 后果自负?负责什么后果?哼! 对方急了吗?这后面的人就坐不住了吗?我好像只是问了问。还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啊,也太沉不住气了。是程志宏本人有问题还是他旁边的人呢?我努力回想着,那天在项目管理部还有哪些人?程志宏坐在走廊旁边,他的后面似乎还坐了一个男人?他一直埋着头看不清长相,也未曾注意到他的工作牌,当时整个办公室里面少说也有十几个人,应该都看到我和程志宏说话了,但是知道我们对话的内容的人,应该就是离程志宏最近的这个人,最可疑的就是程志宏和他后面的人了,不过也不排除,当我走了以后,有人过来问我和程志宏的谈话内容。看来,项目管理部里面有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这张纸条是在我打探消息后的一周以后出现在我面前,如果是程志宏有问题的话,他当天或者第二天就可以来威胁我啊?为什么反应这么慢?难道是刻意避嫌?不可能,这张纸条很明显指的就是星云湖项目的事,如果不能让我明白管了哪件事的闲事,那不就白威胁了吗?对方利用这一周的时间干了什么?我的眉头越皱越紧,脑子快速运转着,对方在暗,我在明,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无论是不是程志宏或者他身后的人干的,他们都只是执行者,我要的可是背后的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一时想不明白,我恼怒地把纸条拧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 片刻后,我转念一想,又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把纸条摊开来,不行,我不能毁灭证据,我要收好,可不能被动地挨打。一张普通的纸条,上面是打印字体,我拿着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我把纸条放进了抽屉里。 我想了想,转过身去问屈敏:“小敏姐,一般,我们这些要分发的文件都是谁送过来的?” 屈敏一边整理档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总务部传达处,一般给我们送文件的都是传达处的小童。” “小童?” “嗯,童和恺,怎么了有事找他?” “我想问问他这些文件的情况。” “他在27楼总务部,不过很少在办公室工位上,因为他要跑各个政府部门和分公司收发文件,有的文件是邮寄,有的重要文件需要他亲自去拿和送,所以碰他要看运气。” “那他一般什么时候会把文件送过来?” “他很早的哦,我们八点半上班,他一般七点半就把文件放到我们处室门口的档案柜上了,而且不一定每天都来,涉及机密的文件他会亲自交接给老徐签收。” 童和恺,传送文件的人,不会是他把纸条放进去的,那样太明显了,那是什么人夹在这一摞文件里呢?应该是在他送文件过来的途中放进来的,只要问问童和恺今天早上送文件途中有没有碰到什么人,那么早碰到同事的几率比较低,如果碰到的话,他一定有印象,未免间隔时间长了,我即刻翻开了通讯录,查找他的联系方式。 我拨打了童和恺的手机:“你好,请问是童和恺吗?” “我是。” “我是办公室机要管理处的凌以礼,你今天早上七点半送文件过来的途中,有没有碰到什么人啊?”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怎么了?文件有问题吗?”童和恺不禁紧张地问道。 我顺口说道:“不是,我发现有份文件好像是我们集团内部的文件,想问问你有没有碰到什么人,是不是他把文件放错了,放到你的这一叠文件里了,看是哪个部门的人,我可以还给他。” 童和恺沉吟了一会儿:“今天和往常一样,我是七点半送来的,路上碰到了我们那层楼的清洁朱婶,好像没有碰到别人了。”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人擦肩而过的,你可能不记得了呢?”我提醒道。 “嗯,真的没有。” “哦,这样啊,谢谢了,那这份文件就等着别人来找,如果有人问你的话,你就说要他找办公室机要处凌以礼。”我只得失望地说道。 正当我准备挂断电话时,电话那头突然说了一句:“我今天看到了一个身影,但是没有看到正脸,不知道算不算。” “算。”我惊喜道。 “可是他没有接近我,怎么会把文件放错呢?”对方纳闷地问道。 “身影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 我心中哀叹:这描述不等于没说吗?不过一个身影能让他看出什么。 “你的文件一直在你手上,没有离开过吗?” “那肯定。” “一分钟都没有离开过吗?”我再次确认问道。 “中途,我上了一次厕所,文件放在洗手台上了,不过也就一两分钟时间。而且当时厕所就我一个人。” “好,谢谢你,这份文件的主人会来找的,谢谢你,和恺。”我感谢道。 “不客气。” 挂断电话后,我坐在座位上陷入沉思,这张纸条肯定就是那个身影一直跟着童和恺,趁他上厕所时间放进去的,动作很快嘛。外形是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人,中等身材,程志宏的身材也属于中等,他好像到我的鼻梁,也不算矮,在童和恺的眼里什么才是中等呢,仅凭一个身影很难有什么线索,可以去调监控吗? “小敏姐,我们调去监控有什么要求吗?”我转过身去问屈敏。 “监控调取是由总务部负责的,要写申请,写明调取监控的原因,由总务部老总签字后,才能进监控室调取。” 唉!这条路,又走不通了。 “有没有别的方法呢?” “啥?”屈敏不解地看着我。 我凑近屈敏,小声问:“不要走这么多流程的方法有吗?” “那你得和监控处的主管很熟悉,而且还得和当时值班的监控员很熟悉,他们愿意帮你进监控室,然后不登记。但要是被发现了,你们三人就得滚蛋了。” “又滚蛋?”我不禁诧异道。 屈敏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啊,我们林氏集团是个省内排名前列的大型企业,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什么都能走后门,走私人关系,那这么大个集团不早乱了套了。” “这些都是董事长定的?” “我们董事长是个严谨的人,思虑细致,很注重细节化管理,不说这些制度都是他一个人制定的,至少都是他提出来的,或者经过他改进的,否则,我们企业也不会有今天的规模啊。” 我苦笑。爸爸的严谨,却让我如今寸步难行啊,什么都讲规矩,什么都按流程,那怎么掩人耳目去查星云湖项目的事情,更何况如今敌暗我明,形势不利啊。这些事也不能直接找爸爸去解决啊,说起来都是小事,董事长亲自过问这么小的事,不相当于告诉对方,董事长要亲自查星云湖项目了,你们做好准备应对,那要我入职还有何意义,爸爸之前就可以直接干了,唉,董事长这条路也走不通。可是不按规矩来,又会害别人丢了工作,这个代价也太大了。况且,还没有到那一步,对手是谁没摸清楚,对手来头是什么也没摸清楚,星云湖项目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完全还在迷雾里打转,连路都没找着,就要害得别人丢掉饭碗,得不偿失。 看来,目前只能以静制动,看对方下一张牌怎么出?我又怎么继续查探星云湖项目? 我看了看老徐的工位,档案库,这个地方可以入手,屈敏问题不大,可是老徐,我要怎么说服他,或者让他心甘情愿地带我进去,又怎么不让别人发现。或者,只要我接下档案库的工作,不就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出档案库了吗?还是要老徐安排,现在关键在他。 第51章 老徐其人 那张警告的纸条,没有让我退缩,反而更让我确定星云湖项目有鬼,亦激起了我最原始的好胜心和强烈的正义感,我就是这么倔,越不让我碰的事我越要碰。 通过我自己的分析与判断,如果要查实星云湖项目,找人核实现在来说比较困难,旁观者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而当事人在形式不明朗的情况下,对我这个陌生人也不会说实话。调查前期,只能靠自己,靠自己去查找文件资料,初步判断哪个环节出了麻烦,再慢慢去深挖更深层次的问题。那么前往档案库查阅资料这件事,乃当务之急。 不过现在档案库有权限的只有老徐和屈敏,我,老徐没有下指令,因此还没有给我配权限,我仅仅负责一些机要处外围的工作,始终无法进入档案库,机要处最关键的地方就是档案库,可我待了半个多月了,依然没有触碰到机要。 为了达到能够自由进出档案库的目的,我对老徐可谓用尽了各种下属对上级谄媚巴结讨好的手段。比如邀请他喝酒吃饭,他二话不说拒绝了,比如我向屈敏打听他的喜好,屈敏想了好半天,才告诉我他唯一的喜好就是上班,我便没日没夜的陪他坐办公室,但凡他不下班,我也不下班,他做到十点,我就坐到十点,比如只要他接下来的各种麻烦事、琐碎事、没人做的事,我也是义不容辞、主动请缨努力办好,只期待他对我改观,尽管我不知道哪里触了他的逆鳞,他对我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不温不火。 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得了老徐稍微正眼看待,温言相对,但他仍然没有开通给我进入档案库的权限。 俗话不是说“好女怕缠,好男怕磨”吗,虽然这句俗话是用于男女之间感情的,可我对古板的老徐,已经尝试了各种方法均宣告失败的情况下,才不得已使出最后的绝招“磨”。 正如磨豆腐一样,既不显山露水,又显丝滑流畅。 我的所有心思与时间全部用在了老徐身上,那比追田心用心,比娶老婆费劲儿。 通过一段时间摸透了老徐的时间安排以后,我从早晨起就在他家门口等着,和他一起上班,吃早餐,他如果没有出去办事,中午喜欢吃完午餐以后散步半个小时再回办公室午休,午餐陪着,午饭后陪散步,午休陪睡,晚上,晚餐陪吃,加班陪坐,再陪他回家。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与他聊上几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离他远一点,总而言之,除了他睡觉的时间或者被领导安排外出工作,我没有陪在身边,其余时间我形影不离。如此,我坚持了一个月,我真的佩服我自己,能够如此坚持一个月,没有双休日,没有节假日,就这么陪着我的上级领导,没有娱乐活动,没有兴趣爱好,陪着他散步、聊天、散步、工作、散步、回家,他的生活简单、枯燥、乏味,我甚至觉得他在刻意修炼自己,过苦行僧般的生活,为什么呢?他一定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或者打击,才会如此? 我也真心佩服老徐,他这么被我磨了一个月!就这么让我陪着,他不急不躁,不慌不忙,不发脾气,也不曾问我想干什么。 这一个月形影不离的相处,让我对老徐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感和兴趣,到底什么样的人生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变成如此模样,没有生活,没有爱好,没有脾气,没有情绪,好似行尸走肉,可他为人又相当正直、三观端正,为人和善,他的邻居对他赞誉有加,说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他的同事对他褒贬不一,可贬的人基本只是觉得他我行我素,不合群而已。与他聊天,他从来不聊过往、从来不聊家人,这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区。 我的内心蠢蠢欲动,如果星云湖项目不急的话,我很想花时间把老徐这个人好好调查一番,再好好研究一番。 当贴身战略实施一月有余,仍见效果,我忍不住要放弃了,再这么下去,我也变成了苦行僧,我可不想失去丰富多彩的未来,我还有好多心愿没有完成,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过这么乏味的生活。 这天夜晚,十点半,我陪老徐回家,快到他小区的时候,我不无失落地说道:“老徐,明天,我就不陪你吃早餐了。” “怎么了?”老徐讶异道。 就着昏暗的路灯,看着老徐的一脸惊讶的表情,我真的很想把他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还问我怎么了?难道他还真想这一辈子,我这么陪着他?他该不会觉得我很享受,我与他志同道合。 “老徐,我很佩服你,真的,五体投地,更敬佩你波澜不惊的心境,我达不到你的境界,所以,我决定与你保持距离,免得我自己受不了会自残。”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是吗?我以为你喜欢我这种生活方式呢?所以才陪我这么久,一个多月了,你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老徐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我。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我不需要你的赞赏。我费了这么多精神,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原以为你只是座冰山,靠我的热情、我的坚持、我的毅力一定能将你融化,结果谁知道你竟然是茅坑的石头,是我失策,我甘拜下风。 “老徐,你是我凌以礼这一生中最佩服的人,没有第二个。你太牛了!”我频频地点头,举着大拇指,睁大了眼睛,抿紧了嘴唇说道。 老徐忽然望向远方,恍若未闻,良久才悠悠地说道:“以礼,你也是我徐质真佩服的人,你没有我的那些经历,却能做到如斯,真的,我也很佩服你,没有第二个,你太牛了!”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一时之间被气得哑口无言!你是在故意逗我吗?人生没了趣味,拿我凌以礼取乐?居然和我说一模一样的话,这是嘲笑我蠢。从丹田处腾地窜出一股怒火,想要发泄,力量全部堆积在右手手掌,可以的话,我要使出如来神掌,给他一巴掌,把扇到九霄云外的五台山去,他这人就适合当个和尚,在这凡尘做这副苦样子给谁看! “我是在赎罪。”耳旁又传来老徐幽幽的声音。 赎罪?我脑子一懵,赎什么罪?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讲故事呢?”老徐转过头来,对我咧嘴一笑。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我忙点了点头,怒气一瞬间消失殆尽。 “有个男孩出生农村,家里条件不好,兄弟姐妹众多。男孩从小就知道要想走出贫困的山村只能靠自己努力读书,于是他发奋图强,考上了省里的一流大学,家里实在太穷困潦倒,无法负担他的学费和生活费。考上大学的他不得不自己赚取学费,到煤矿挖煤,到砖厂搬砖,只要能赚钱的地方他都去,危险的活儿没人干,只要钱给的够多他也去,好不容易才攒得第一学期的学费,生活费还没有着落,他一边在省城读书一边利用休息时间打各种零工,好在他学习也没有落下,年年都拿了国家一等奖学金,靠着奖学金去支付下一学年的学费。大三的时候,有个女孩找到他说看中了他的坚强不屈和坚持不懈,要和他谈恋爱,他当时懵圈了,居然还会天上掉馅饼儿?他这样的家庭条件也会有女孩看中他?他喜欢女孩的坦率与直白,可是他也和女孩说好,他没有多余的钱用来谈恋爱,女孩却说他们可以谈一场不用花钱的恋爱。所以,他们约会的地方是公园、江边、校园,他们在一起散散步、说说话、聊聊学习、聊聊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用餐是在校园的食堂里面,没有出去吃过一餐饭,没有在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在毕业的时候,他拿着攒了好久的钱,请女孩吃西餐,最后还是女孩提前买了单,让他感动了许久,这个女孩是不是很体贴?”当我听得正入迷的时候,老徐停了下来,温柔地问道。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看到老徐的脸上温柔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如同冬日的暖阳,照得人心暖洋洋的,他一定很爱她,这是我心里的第一感觉。 “毕业的时候,女孩特意问了男孩想去哪里工作,男孩当时给当地各大集团递了简历,报考了公务员,正在等待结果期间。他也问女孩准备去哪里,女孩说她会留在省城,她的父母已经为她安排好工作。男孩心里明白她的意思是要他也要留在省城,但是哪有那么多事情容得自己决定,男孩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工作来之不易,当本地一家大型企业给他发出邀请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人力资源部问他有没有特殊要求时,他说没有,问他能不能服从安排时,他说能,之后,他被调派到外省某犄角旮旯的县城项目部,开山修路。女孩得知以后,脸上尽是失望,但她没有阻止男孩,而是支持他前往,并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就这样,男孩去了小山村干民生的大事去了,女孩留在了省城。两人通过电话维持了恋爱关系两年,男孩的工作性质是这个项目完毕就要去下一个项目,而每一个项目持续的时间都比较长,长的可能十年八年,短的至少也得三四年。女孩,曾经委婉地问过男孩对未来的规划与打算,男孩总是告诉她,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太远的事情他考虑不到。直到有一天,毫无征兆,女孩跑来了项目部找到了男孩,当时把男孩惊喜得手足无措,那天夜里,女孩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了男孩,男孩郑重地向女孩承诺一定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庭,美好的未来。第二天女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男孩也挖空心思,想尽办法看能否调回省城的公司总部,就算做个最普通的行政人员也行,可是,没有人脉关系,没有钱开路,想要调回总部难于登天,那么多项目上的人都想回总部。三个月过去了,花出去的钱如掉进了水里,一点响声都没有,总部毫无动静。女孩再次来到了项目部,男孩开心不已。”老徐又停了下来,咽了咽口水,似乎下面的话对他来说难以出口,他满目疮痍,“记得那天,天下暴雨,女孩来的时候,一身淋湿了,男孩赶紧烧热水让女孩洗澡,女孩却问他调回总部的事情进展如何了,男孩感到奇怪,难道女孩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为了问他这件事吗?打个电话来问不就行了吗?男孩老实地回答,还没有消息。女孩表现得非常急切,一直逼问什么时候有进展,什么时候能出结果。男孩也急了,他钱也花了,人也找了,并不是他可以掌控的,心急的他对女孩发了脾气,大声地吼叫,责怪女孩逼得太紧。女孩泪流如注,告诉他,她要和他分手了,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她扛不住压力了,她坚持不了。当时男孩,正处于心情烦闷之中,想到自己花费了那么多心力,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给女孩一个未来,女孩却和他说要分手,他一时气愤,一时冲动,便说分手就分手,我也很累,正好,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女孩当时一脸震惊地瞪着男孩,可是男孩不为所动,还硬着心肠,冷着脸说,其实我也早就想分了。女孩气得脸都紫了,反身便跑了出去,固执的男孩没有追出去,而是在房间里埋怨女孩不懂他,不理解他。后来,有同事过来找男孩,告诉他外面暴雨,突发泥石流,领导召集大家一起去救灾。男孩这才想起不知道女孩去了哪里,要去找她,然而来了工作任务不得不服从,他便跟着同事出去救灾了。来到泥石流现场,路基被冲垮了,领导说,有两辆面包车被埋在了下面,面包车挖出来以后,男孩看到了后排熟悉的面孔。”老徐再也说不下去,泪流满面,双手捂住了脸庞,泣不成声。 我知道了,那张熟悉的面孔就是女孩,男孩亲眼看到女孩死在了他的面前,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我能感同身受。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惨烈的场景让人一生难忘,不敢触碰,而这种死亡带来的恐惧感将伴随一生,梦魇不断。我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老徐颤抖的肩头,想给他安慰,可嘴唇嗫嚅了半天,终究是发不出声音,此时此刻,什么言语安慰都没有效果,只能靠自我修复。 “送到医院后,医生告诉男孩,女孩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当时男孩瞬间感到世界崩塌了,人生只剩下无尽的黑暗,直接坠入了一望无际的深渊。他除了失声痛哭别无他法,他痛恨自己,恨透了自己,恨不得让自己受千刀万剐之刑,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浑蛋,不折不扣的大浑蛋!人生能够重来吗?人生允许后悔吗?男孩,只能用后半生祭奠他的女孩和他们的孩子。”老徐在痛哭声中讲述完了故事的最后一段,这个故事的结局如此悲惨,我始料未及,我的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原来有个相爱的人陪伴已是人生至高的幸福。 第52章 探寻机密 沉沉的夜幕,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这天际,月亮在迷雾一般的云层里,朦胧地泛出诡异的光晕,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点点,他们调皮地眨着眼睛,不肯褪去,窥探着人世间的秘密。 昏暗泛黄的路灯下,夜深人静的街道上,一人环抱双膝席地而坐,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中,肩膀时不时地抽搐着,一人站在一旁双手叉在裤兜里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两个人影在斑驳的夜色中影影绰绰,显得幽沉朦胧迷幻,二人似乎被层层轻纱笼罩着,看不真切他们的神情,猜不透他们的心境。 待到月亮疲惫地隐入云层里躲懒睡觉时,老徐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静静地陪在老徐身边。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我:“以礼,我曾经心中充满了恨,恨这世道不公,恨自己辜负了她,我的世界在她离开后已变得黯淡无光。我离开了曾经的单位,来到了林氏集团,我用工作来麻醉自己。当时,你来的时候,我知道你是董事长推荐进来的,所以,我看不起你,甚至讨厌你,偏偏,吴誉把你派给了我。对不起,因为我的偏执,误解了你。”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中满是同情:唉,你也是一个可怜人。我不由得蹲了下来,与他面对面,轻声地说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这些年,我如同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靠着一股意念活着,为了替她和孩子再多看看这世界而活着,你的到来,让我知道,原来身边还有情,同事之情和友情,以礼,谢谢你,感谢你这一个月的陪伴,让我缓解了孤独感。说,你想干什么?”老徐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街的尽头,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一丝光亮。 我眯着眼睛盯了老徐好一会儿,想透过他的表情看清他的内心。 星云湖项目这件事该不该和他实话实说? 老徐是一个正直的人,他看不惯世间的尔虞我诈,看不起社会的不正之风,他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方式。林氏集团,举步维艰,我需要助力,他这种人讲义气又了无牵挂,说不定告诉他实情,他愿意帮助我。 顷刻间,我便下了决心。 “你听说过星云湖项目吗?” “知道,陇州省五年规划中的重点文旅项目。” “我现在怀疑这个项目出了问题,但是我却说不上哪里有问题,董事长也有同样的怀疑,所以他把我安排进入林氏集团,目的是帮他查清楚星云湖项目的根本问题所在。”我凝重地说道。 老徐的眼里恢复了神智,转过头看着我,脸上布满了惊讶之情:“星云湖项目出了问题?这不是政府重点项目吗?能出什么问题?” 我深深叹息了一声,垂下头,低沉地说道:“我也说不清,这两年来,星云湖项目的新闻少之又少,按道理说这么重大的项目,不是隔山岔五就会有新闻吗?\"我顿了顿又抬起头冷笑一声:“原本只是稍有怀疑,不过,前阵子就是我刚进林氏集团的那段时间。我特意寻了个借口去到项目管理部,在那里与一个同事随口提了星云湖项目,没想到一周后就收到了警告,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这不正好证明,星云湖项目的确有问题吗?” “你被人威胁了?”老徐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说道。 我眉头微皱,低声说道:“我思前想后,那一周在林氏集团,我本本分分,兢兢业业,未得罪过任何人,与其他部门的人很少打交道,话也很少说,除了那次打听星云湖项目的事情。” “那你有什么打算?” “他不准我问,我偏要查个水落石出。我要进档案库查阅星云湖项目的文件资料。”我看向老徐,诚恳而坚定,“我需要你的帮助,老徐。” 老徐恍然大悟:“所以,你不惜牺牲自己的所有时间,来陪我?就是为了进档案库?” 我眼里含着愧疚看着老徐:“对不起,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我想过如何让你和屈敏置身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可以自由进出档案库。” 老徐垂下眉:“那你自己呢?” 我摊开双手,无所谓地说道:“最多抓到了就是被开除嘛,不过,如果什么都没查到,那就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死,太遗憾了。” 老徐眉头紧蹙:“那确实可惜,进档案库,就算我给你配置权限也没用,星云湖项目的相关文件资料都是绝密,要查阅绝密资料必须经过吴誉、总裁、董事长的批准,才可以查阅。” “我知道,走正规流程肯定不行,那就等于昭告,我在查星云湖项目,此事我只能暗中进行,背后的人,我现在毫无头绪,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怎么能把自己暴露得一干二净?” “你在明,他在暗?” “是的。我唯一的优势是,他不知道我到底查了多少,知道多少,他应该也在暗中调查我,如果,我制造一幅假象,显得我知道得不少,手上有一些证据,他会不会有所忌惮,所以,我要和时间赛跑,尽可能多的掌握一些资料。如此才能顺藤摸瓜,探清虚实。” 老徐担忧道:“这样,你更危险。这一个月他看到你和我走得这么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的下一步。” “这么久看到我没有别的动作,也许他以为警告对我起了作用,暂时放松了警惕呢?”我推测道。 “也有可能,我现在是你明面上的上司,你和我走得近,他以为你只是想方设法往上爬。”老徐想了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想把你调查清楚应该很容易。你和董事长的关系,他也能知道啊。” 我不免急切地说道:“我知道,现在不知道他查我到哪一步了,我对他却一无所知。所以我心中焦急,想着要尽快在星云湖项目有所突破,除了查资料,我别无他法,老徐,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做?” “为什么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为了什么?”老徐不解地问道。 “为了董事长,他对我有恩,恩重如山,我要报恩。” 老徐怀疑道:“为了报恩,不惜牺牲性命?” “受人之恩,我必倾情偿还。”我毅然地说道,“更何况这个项目涉及那么广,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董事长身败名裂不说,很有可能陷入牢狱之灾。我不能眼睁睁见他陷入困境而不救,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老徐忽然一跃而起:“以礼,我徐质真敬重你的为人,这个忙我帮了。” “真的?”我欣喜地也随着老徐站了起来。 “帮定了。”老徐不容置疑地说道。 我忧心忡忡地说道:“那档案库的机密室,怎么进去?” 老徐皱了皱眉,摸了摸鼻尖,思忖道:“那个需要好好规划一下,给我两三天时间,应该能办好。但是我和屈敏肯定脱不了干系,可能要连累小敏了。” 我主动请缨:“我去和屈敏说,如果她实在不愿意的话,我们就不勉强了。” “嗯,如果小敏不同意的话,我们再另想办法,不过,小敏那边,得确保她能保密。”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我觉得屈敏也是个不错的人,虽然有点神经大条,但绝不是一个乱嚼舌根的人。” 老徐双手抱胸,认真地分析道:“小敏,出卖我们不至于,就怕有人威胁她,她一害怕就抖落出来了。” “反正我们现在手上还没拿到什么证据,就算小敏姐被人威胁说了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怕。”我面带愧色,“不过,为了我报恩,把你们牵扯进来,我很愧疚,对不起,老徐。” “我浑浑噩噩这么多年,活在这世上已是上天恩赐,早已心如止水,我得感谢你的到来,让我仿佛又重新活了过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能减轻点罪责。”老徐仰头望着黑幕一般的天空,此时,连月亮和星星都去睡觉了,光明来临前的天空是最黑暗的。 我也抬头望了望仿佛近在咫尺的黑色的天空,黎明快来了。 之后,我与屈敏讲明了我进林氏集团的目的,并且告诉她我想查阅星云湖项目的资料,来调查星云湖项目其中的问题。意料之中,屈敏没有拒绝我,反而举起双手表示无限支持。她说她一早就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就是带着某种神秘的任务。因为经过她的观察,她发现我淡定得不似职场新人,没有像那些新人的无措感,遇事沉稳,不慌张,不害怕,流露出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情时就知道我不简单,原来我是背负着董事长的秘密任务。她没有表现出害怕,反而对此事兴趣浓厚还亢奋不已,一副非常期待的模样。她说她在机要处四年了,终于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机要,并亲身参与其中,那是何等的荣耀,简直是她职业生涯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把屈敏的反应告知了老徐,老徐愣了好半天,才说,虽然与她同事四年,还不及我对她的了解深刻。 三天后的晚上,我们三人如往常般在办公室加班。 今天屈敏明显比往常要安静许多。 到九点半时,老徐突然说:“小敏,你随我去一趟档案库,我今天有份档案好像入错了地方,你随我去找一找。以礼,你一起。” 我们俩同时抬起了头:“是。” 我们跟在老徐身后,来到十楼的档案库,这里我来了多次,却从未进去过。 老徐刷了脸后,我们跟着进去,老徐反身把门关好。 他对屈敏朗声说道:“小敏,我今天放在d区的档案好像入错了,放到了b区,辛苦你找一找,一个档案盒上面写着人事资料二零一零杠二” “哦,好勒。”屈敏忙往b区的方向走去。 我进入档案库,第一感觉就是好大又宽敞,空间大,面积大,这里面存了多少档案资料?应该集团成立以来的资料都在这里面。 档案库里一共分了a至e五个区域,每个区域放置两个背靠着背约四五米高的实木书架,一共五层。 我看着老徐,眼神问他:“绝密档案在哪里?” 老徐嘴巴一撅下巴往前轻轻一抬,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原来在e区的墙后面还有一个普通的装甲门,那里应该就是机密档案室了。 老徐又朝着屈敏的方向说道:“小敏,我和以礼到e区找一份文件,明天吴总要调阅。” 我心中感到奇怪,为什么房间就我们三个人,老徐的表现怎么感觉好像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我环顾四周,感觉背后有股阴风阵阵,第四个人在哪里? 老徐压低了声音:“别到处乱看,有监控。” 原来是监控,难怪感觉有第四个人。我忙收敛心神,若无其事地跟着老徐。 我们来到e区的墙边,机密室近在咫尺,我蠢蠢欲动,眼神里充满了想要进去的欲望。 老徐双手一边在实木架上翻找文件,一边在我耳旁边轻声道:“今晚监控室是总务部监控处的主管余涛亲自守着,他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我告诉他我有样重要的东西不小心落在机密室里了,今晚想拿回来,让他给我二十分钟时间,他会在监控视频里做手脚,所以,你一共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动作要快。” 我点了点头,为了这次难得的机会,我特意买了针孔摄像机,用于拍下文件资料。 老徐与屈敏双人刷脸,打开了机密室的门。 我和老徐走了进去,老徐告诉我,星云湖项目的资料全部在第三层夹层里面,总共占了整整一排位置的资料。 我赶紧走到放置星云湖项目的木架前,准备将一本本档案全部放到地上再统一拍摄,当看到封面写着筹备期资料时,我又改变了主意,果断放弃,只把开工后的档案盒搬了下来,统共只有五盒。不过五个盒子里面装载的文件资料数量也不少,厚厚的有四五本,我粗略看了一下,要想全部都拍摄下来,二十分钟时间远远不够,只能挑选一些重要的资料,我先看目录,涉及资金、账目、材料出入库、人员招聘的文件,我便拍摄下来。 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免不了紧张,此时此刻,我的心如鹿撞,神经紧绷,翻阅资料的手不停地颤动着,一边找我认为重要的资料,一边不断地提醒自己冷静下来,还要稳定拍摄的右手不能胡乱地抖动。 全程操作下来,已是挥汗如雨,脑门上,后背,手心里全是汗。 “时间到,以礼,我们要出去了。”老徐轻声提醒我道。 “好。”我快速地把最后一本档案盒放回原位,跟着老徐出了机密室。 当我们三人屏住呼吸走出档案室时,大家都不约而同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大家都很紧张,憋着一股气,不过现在还没有出林氏集团大楼,大家仍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老徐淡淡地说道:“你们俩先回去,我再去办公室赶一份汇报材料。” “好的。”我和屈敏乖乖地点了点头,便下了楼。 我在电梯里和屈敏故意拉家常:“小敏姐,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屈敏摆了摆手道:“不用,谢谢。”她的声音有些微颤抖,听得出她仍然处于紧张之中,我有意说一些话,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小敏姐,你明天想不想吃我们家附近的梅干菜扣肉饼,要不我给你带?” 屈敏看了看我,又看到我的眉毛轻微地往上抬了抬,她意识到我在告诉她我们头顶有摄像头,我们必须表现得如往常一般,便定了定心神回答道:“可以啊,许久没吃过了,你别说,我还挺想念那个味道。” 我灿然一笑:“明天一个饼,一杯豆浆。” “谢谢你。” “客气,同事之间不言谢,谢谢小敏姐教会我许多。”我诚恳地说道。 屈敏接收到我感激的目光,她莞尔一笑:“你自己说同事之间不言谢,你又说谢谢,我们心照!” 总算走出了集团大楼,我们俩又放松地相视一笑,看着屈敏上了车后,我才拦了一辆的士,往家中去,回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53章 发现猫腻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把针孔摄像机拿了出来,然后把东西导入到电脑里,文件资料有点多,拍摄了二十分钟,我一页一页地看,却看了整整三四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我才全部看完。 这期间我不停地按暂停,然后放大字体,凑到屏幕前一字一句地看,手里拿着笔和纸,把我认为疑点和重要的地方再抄写下来。如此这般便一直忙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我的眼睛被晨曦丝丝缕缕透过窗帘罅隙,细弱的阳光闪了一下,我才惊觉,竟然已到了第二日了。我随手扯开了窗帘,阳光直射进来,我忍不住捂住了眼睛,被一缕阳光闪花了眼。 整夜未眠,看了这么多资料,不免头昏脑涨,眼睛酸痛,我拍了拍脑袋,揉了揉眼睛,来到洗漱间,洗了一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看着镜子里的我,才一夜没睡,胡子就一根根地矗了出来,仿若一个脱了毛的旧刷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显得憔悴而沧桑,这副模样去上班,应该没有女同事再来找我盖章了。 初冬的清晨,我用冷水打湿了毛巾,整块毛巾敷在了脸上,一股冰凉刺骨的冷浸入皮肤的毛孔,迅速蔓延到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促使我昏昏入睡的细胞们重新活动起来,尤其刺激着大脑里面的细胞,让它们迅速清醒且恢复活力。 在冷水的刺激下,我的大脑再次运转。 星云湖项目,的确有问题。 筹备期间的文档资料比开工后的文档资料多,这为其一。 其二,开工已两年有余,资金源源不断地进入,可是各个子项目中的材料购置的品名、数量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语焉不详。 其三,账务做得还是挺漂亮,收支平衡,出入账有迹可循,材料的出入库也做得很详尽,偏偏材料的出入库如此详尽,天衣无缝,反而让人生疑,领取材料的大多为工头,他们又怎么会如此细心,一点错漏都无?记得,我之前在星云酒店项目时,那些工头的签字和盖手印歪七裂八不说,很多时候都是后补的,每次领取材料都是已经快用完了才来,签字和手印都是匆忙写上去的,工头们还总埋怨领取流程繁琐,影响他们的效率和进度,而且不是每个工头都会把手洗干净了再来签字,因此出入库或者交接表、领取表上总会留一点属于工头独有的污渍。可是,这里面的文档资料干干净净,没有修改的痕迹,没有匆忙签字、盖手印的迹象,全部都工工整整,让人感觉,这些资料是刻意做好的,以备检查所需,而并非实际工作中产生后再进行归档。 为什么要做资料呢?为什么要专门应付检查呢?应付集团的检查?还是应付政府的检查?不可能是为了让检查人员看得美观舒适,特别做一套资料?这不符合常理啊,项目之大,人员之多,涉及的材料、设备之多,怎么可能还专门做一套全新的资料以备检查呢?那原始资料又在哪里呢?资料重新整理可以理解,但是如果重新做一套全新的,就是为了掩盖原始资料的问题才会如此。原始资料会出现什么问题呢?材料出入库不符?购买了材料以后,又通过其他渠道卖掉吗?或者被人大量地偷走,这样才会造成出入库匹配不上。谁胆子那么大,敢打材料的主意,而且,有那么多子项目,每个子项目都有自己的材料保管员,仓库管理员,不可能全部被偷或者联合起来把这些材料都卖掉,也不符合常理啊,这些管理员小打小闹有可能,大批量的绝对不敢,涉及金额巨大,何况这项工程那么多人盯着,他们也怕坐牢。如果下层没有可能的话,那就是上层出了问题,不过哪个上层为了赚那么点差价,放弃自己的高薪厚职,拿自己未来的人生下赌注呢,为了赚取一点材料费的差价,不惜遭受牢狱之灾?这更不符合常理了。 我的脑袋突然没有预兆,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数百只小针在我的脑海里刺来刺去,让我难以忍受。每到想不通的事情,脑袋就开始给我敲警钟,告诉我应该让它休息一下了,不能过度使用,否则就会直接宕机。 我双手死死地按住我的脑袋,感觉整个脑袋都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包裹住束缚住,已经无法思考,如同被一层厚重的黑色纱布覆盖着。 我似乎有好多天没有去医院复查了,看样子,最近我得去一趟医院了。 我在床上躺了好一阵,脑袋痛得让我无法入睡,待到上班时间快到时,我又爬了起来,忍着头痛,去上班。 来到办公室,老徐和屈敏都在,他们期待的眼神里写满了疑问,大致意思就是问查阅资料后结果如何。 办公室里有监控,我不敢表现太过明显,对着他们暗暗地点了点头,他们给我的表情是既放松了一下,又即刻紧绷了起来。 放松是为我们的冒险至少有了成效,没有白干,紧绷起来,是星云湖项目的确有问题,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我满脸疲惫,对老徐轻声说道:“我昨晚一夜未睡,如今头痛得厉害。”意思是我暂时没有精力再去想下一步的事情了。 老徐担心道:“要不你回去休息,今天请一天病假。” “在家躺着也睡不着,我还不如坐在办公室。” “那可不一样,家里睡不着至少能躺着,办公室哪里是休息的地方,永远有做不完的事,你回去,这里有我们呢,你放心。”屈敏凑过来,看着我关切地说道。 老徐劝道:“你看你脸色苍白,要不回去休息,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头仍然一鼓一鼓仿佛有东西在捶打隐隐胀痛,我强忍疼痛,扯了扯嘴唇道:“那我回去,这里可不能少了你,否则吴誉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还有精神开玩笑,看来,还不是很严重。”老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回到家中,吃了一粒止痛药,才勉强睡着。 下午,被身旁的手机铃声吵醒。 我接听了手机,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的声音:“喂?” “以礼哥。”电话那头传来陈世钧的声音。 “世钧?你找我什么事?”一般陈世钧不会在工作时间打电话找我,除非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或者有什么突发状况了,我立即坐了起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以礼哥,萧金铭出事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出什么事了?” “您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到分公司来,我在这里等你,当面和你说。”陈世钧急切地说道。 我赶紧快速地穿好衣服,脑袋疼痛相较于早上减轻了许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萧金铭出事了,我的头好像又抽痛了起来。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匆匆地跑到楼下,拦了一辆的士就往丰华区新绿洲分部赶去。 走进公司,只见萧金铭正低垂着头,一声不吭。陈世钧正站在他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看到我以后,叫唤道:“以礼哥。” 萧金铭听到我的名字,猛地抬头,当触碰到我的目光时,又低下了头。 我走过去,看了看萧金铭,又看了看陈世钧,按捺住内心的慌乱,镇定地说道:“你们随我到办公室里来。” 两人进入办公室后,我示意陈世钧把门关上。然后对萧金铭说道:“说,什么事?” “以礼哥。”陈世钧正准备开口说话。 “你让他说,敢犯错,不敢陈述?”我淡淡地目光扫过陈世钧,语气不容置疑。 陈世钧立即住了口,看向萧金铭。 萧金铭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小声而愧疚地说道:“以礼哥,我,我犯了错,犯了大错,你惩罚我。” “先说说犯了什么错,我才能根据错误的程度来惩罚你。” 萧金铭抿了抿嘴唇,满面因羞愧而涨得通红,声音哽咽:“我一时鬼迷心窍,为了冲业绩,为了赚取更高的中介费,为了中饱私囊,我协助客户做了假按揭。” “你说什么?!”我一脸震惊,双眼轻眯,眼底深处仿佛有焰火在燃烧,嘴角不自觉的勾着,冷冽而犀利地看向陈世钧。 陈世钧原本看着萧金铭,感受到我凌厉的目光后,连忙解释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神情冷峻,身边腾地升起一股寒气,化身成冰刀散落四周。 陈世钧从未见过我真正发脾气的样子,我这副模样让他受了好一顿惊吓,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我,对不起,以礼哥,我要负管理责任,我太放纵金铭,对他管理不到位,您惩罚,惩罚我。”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加重了语气,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 “今天银行的客户经理和我说,他们在进行常规贷后检查时,发现一个客户的贷款有问题,资料有漏洞,便问我是谁经手的这笔贷款,于是我先把银行人员打发回去,告诉他我们会查实。之后我查了发现是金铭的客户,便把金铭叫了回来,问了几句后,我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就直接和您打电话汇报了。” “具体什么情况?”我又看向了萧金铭。 萧金铭声音越说越小:“我替客户做了假的收入证明,虚构了假的二手房买卖交易,帮助客户在银行贷了款,然后再拿这个房产到其他银行进行抵押贷款。” “这个客户是你自己找的还是他找上门的?” “客户找上门的,他告诉我说,有个二手房的房东是他的兄弟,他们两人想利用这套房子套一些钱出来。当时我没有同意,后来他又找了我三、四次,和我说整笔交易,我不需要做什么,就帮他们提供一些资料给银行就行了,他说银行他们也已经打好招呼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中介费照付,还会再付一笔银行贷款金额的百分之五作为感谢费给我。” “他贷了多少钱?” “二手房交易,他贷了一百八十万,然后又拿了房子去做二次抵押,贷了五十万。” “这套房子他们贷了二百三十万,然后付给你十万五千元?” 萧金铭的脑袋埋到了胸口里,闷闷地说道:“是的。” “你就为了十万块钱,去做违法的事情?协助客户骗取银行贷款,这是犯罪你知道吗?要坐牢的你知道吗?”我气得牙痒痒,厉声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后悔莫及,在你过来的途中,我给他们打了电话,我说把钱退给他们,但是他们说不要,还说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他们也是事后才知道,说我是为了这笔中介费,才骗他们去银行贷款的,是我指导他们操作的。”萧金铭忍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以礼哥,我这一辈子完了。” 我一听,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一下子窜了上来,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腾地从转椅上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不停地踱步,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在找猎物发泄。我的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怒火直冲头顶,感觉所有的压力挤入脑里,脑袋马上就要炸开了一般。我怒气冲冲地指着萧金铭,咬牙切齿:“你呀,你呀,怎么说你才好。一直说要你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你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吗?现如今你闯出这么大的祸,你要我怎么向你姐姐交待!” 萧金敏扑通地跪倒在地,两膝盖传来压抑的闷响声,流过脸庞额泪水,似雨而下:“以礼哥,求您了,不要和我姐说,她和爸爸妈妈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如果他们知道我去坐牢了,他们会气死的。” 我没好气地说:“不告诉她你去坐牢了,怎么解释你的去向?” “你就说你派我去外地拓展业务准备开分公司,去筹备了。” “一时半会儿尚且瞒得住,时间长了,她肯定会怀疑啊!你既然害怕家人担心,为什么要贪心!为什么要造假!为什么要违法!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越说越气愤,五官已被愤怒刺激得变了形。 萧金铭流下悔恨的泪水:“以礼哥,我知道错了。悔不当初!我只是想让姐姐的生活过得好一点,她,她失去了你,整日以泪洗面,我希望她开心,一时抵不住诱惑,被人蛊惑了,我” 我突然呆愣住,停止了走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跪倒在地的萧金铭:“你说什么?你姐,整日以泪洗面?” “姐,她不似表面上说的那般轻松,她一直想着你,她一直都放不下你。有时候,晚上我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你的照片就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看到你送她的礼物也是满面悲伤,与你有关的所有的物品,她都舍不得扔,她捡进了一个箱子里,每天都会从里面拿出来一样东西看一看。我知道她其实很想很想你,我无能为力,我无法给她安慰,只想着多赚点钱,以后给她换个大房子,给她买许多化妆品,买很多包包,让她开心一点,让她笑容多一点。她现在不会笑了,只有在看到我发奖金时才偶尔淡淡地笑一笑,原来开朗的姐姐一去不复返。我不能再加重她的悲伤,我不可以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萧金铭的话句句刺进了我的心,那些以为已经忘记的情、以为她放手的爱是她深深扎入我心里的一根刺,不拔,以为相干无事,可随意碰一碰,拨弄一下,却疼痛难耐。 我喃喃自语道:“她不是已经释然了吗?她不是鼓励我去追爱吗?她怎么还那么傻,独自一人陷入爱而不得的痛苦里呢?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第54章 遭人陷害 我低着头心痛地看着萧金铭,我曾答应过萧金筠要守护她一辈子,这个弟弟是她最想守护的人,我不能袖手旁观,不得不管啊。 我重新坐了下来,调整了呼吸频率,努力尝试着靠深呼吸来平复心中的愤怒。 一时之间房里变得安静下来,只余萧金铭微弱的抽泣声,渐渐地抽泣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让人窒息,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尘埃在空气中飘荡。 好不容易,我才将怒气遏制在心底,我双手不停地按压揉搓着太阳穴和前额,希望能够减轻头痛程度。待头痛稍微缓解后,我的大脑才重新恢复运转。 “他们现在矢口否认,然后说你才是主谋,是吗?” 萧金铭听到我突然开了口,怔愣了一下,才如捣蒜般点着头:“嗯,嗯。” 我的右手撑在额头上,问道:“你和他们对话期间,有没有保留什么证据,比如录音,微信交流、短信凭证之类的。” 萧金铭皱紧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赶紧掏出手机翻阅之前的微信聊天记录,好半天以后,他面色惨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显出内心极度的惶恐无助,呢喃出声:“没有,怎么什么都没有?” 我给了陈世钧一个眼神示意他把萧金铭的手机拿给我,陈世钧从萧金铭手上把手机递给我,我翻看着萧金铭的微信问道:“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和一个微信名叫细毛的人联系,他的那个兄弟我在办理资料的时候见过一两面。” 我仔细地看了看萧金铭和细毛的微信聊天记录,这个细毛很谨慎,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至少从这份聊天记录里面看不出任何他在这笔交易中有造假或者有想法造假的嫌疑,难怪他能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微信聊天看不出一点他要你帮忙做资料和他要到银行贷款的迹象,感觉是你给他提供了贷款的方案,然后他全部是按照你的要求准备各种资料,从这份聊天记录上看来,的确他可以置身事外。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我不知道,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是他缠了我好几天,也是他请我吃饭喝酒,和我称兄道弟说一起发财一起赚钱,他只是要我帮忙准备资料,然后说他事情很忙害怕忘记便要我在微信里面时不时提醒他准备资料,我当时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基本上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谁知道他竟然是在那里等着我,就等着这一天,我拿不出任何证据去证明。”萧金铭带着颤抖的声音说着,说不了一两句话又是泪流满面,整个人处于极度的恐慌之中。 陈世钧沉声道:“怎么感觉这个人是有预谋的。” 有预谋的?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劈向我的脑海,等等,这个人主动找到新绿洲又找到萧金铭。 “这个叫细毛的人什么时候找来的?”我微眯起眼睛问道。 “好像是一两个月前。”萧金铭回忆道。 我的瞳孔不禁微微缩了缩,眸底闪着冷酷而凌厉的光芒。 时间匹配上了,在我刚进林氏集团的时候他们其实就已经盯上我了,发出的警告只是小试牛刀罢了,目的不在警告而在看我了解多少情况。他们对我的调查没停过,没想到在我背后竟然做了这么多事。此人有钱有权,地位不低啊。他们筹划得很细致嘛,从我的公司下手,又逮到了萧金铭,那我和萧金筠的关系他们也一定调查清楚了。也算是为了我这个小角色用心良苦了,背后的他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还是因为他慌张了,害怕了?他到底在星云湖项目里面做什么大买卖,一定是巨大的利益,才让他如此重视,我刚刚介入,他就想方设法打击我,不让我进行下一步。 萧金铭贪功冒进,利益熏心是他的问题,可是他这么年轻,被有心人设计了圈套,被套进去了也情有可原,唉,这一次就当是一个教训,他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性子趁此机会也可以好好地磨一磨。 我看向萧金铭的眼神愤怒少了一点,怜悯多了一点,这个代价对他来说还是大了一点,如果真的去坐牢,他后半辈子的路更加艰难。 这人设计这个圈套是什么目的呢?萧金铭坐牢,对我的伤害和打击并不大,而且对于我继续调查星云湖项目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所以,他的目的一定不是送萧金铭去坐牢。他想逼我出手?然后呢?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够从侧面探探虚实?正好,我现在毫无头绪,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不正合我意吗?我在迷雾漫漫的山林里面走了这么久,至少也能让我看到房子的影子了。 既如此,我主动出击:“世钧,你现在约银行的工作人员过来。” “现在?” “对,如果他不肯来,我们去找他也成。” “好的。”陈世钧给银行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挂断后,“他说他下了班可以过来。” “嗯,我们在这里等他。”我思考了一会儿,问萧金铭:“这个银行的客户经理,是我们常合作的?还是细毛介绍的。” “是细毛介绍的,我不敢找常合作的银行,害怕砸了我们的招牌,毁了我们之前顺畅的合作。” 陈世钧轻声说道:“这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打着新绿洲的招牌合作。银行间互相通通消息,就知道我们的问题了。” “萧金铭,你不是常称自己小精明吗,这次怎么完全被带进坑里面去了,这个人主动找你要做二手房交易,又要你准备符合贷款的资料,然后还是他介绍的客户经理经手,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你不觉得这就是别人挖好的坑等着你跳吗?你怎么傻乎乎的就往里面钻,你真的是钻进了钱眼里。”我终究忍不住又责备起萧金铭来。别人设局固然可恨,可是你自己没有贪念,或者整个交流、操作过程里面稍加留意,都能发现这里面漏洞百出,为什么就闷着脑袋往墙上撞呢? 陈世钧一边抓耳挠腮,一边心虚地说道:“以礼哥,我有责任,没有看管好金铭,他出了问题,我负主要责任,但凡他的单我多看两眼,但凡他的单我多过问两句,但凡我多关心他一下,他都不会犯那么大的错,我……”陈世钧鼓起勇气道,“以礼哥,我愿意承担责任。你罚我,罚我半年的奖金,罚我降级到普通业务员,你怎么惩罚我,我都接受。” “现在谈惩罚为时尚早,先等银行的人来了以后,看他怎么说,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待我探明虚实,再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只有闭上眼睛时,才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仿佛进入了一个神秘的世界,没有烦恼和忧愁,所有的情绪随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被压到了心的最底下,将它们统统都暂时锁在心里,不去想,不去碰,不去理会,尽情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无法言喻的平静和安宁。 陈世钧和萧金铭看到我的样子,以为我正在聚精凝神,静坐深思,他们害怕打扰我的思绪,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对于大家来说,今天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慢,如同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步步在挪动,每分每秒都似一整年。 门外传来声响,萧金铭腾地跳了起来,往门口小跑过去。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蓄着一头短发,上身着白色衬衣,下身着黑色西裤皮肤白净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睁开眼对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时,他也在审视我。 我收敛了深邃的目光,嘴角瞬间挂上了一丝笑容,并站了起来,与他握手:“您好,我是新绿洲的总经理凌以礼。” 他客气地握住我的手,笑道:“您好,我是常齐商业银行丰华支行客户经理付超。” 我邀请他坐在沙发上,当他落座以后,我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您请坐,你应该猜到我们今天约你过来的目的了。” 付超屁股刚落座,听到我的话后,屁股不自觉往前移动了一下。 我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道:看来这小子有点紧张啊。 付超故意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才抬起头说道:“我想你们应该是因为今天上午我过来找你们那件事。” 我紧紧地盯着付超的眼睛:“对,就是这件事。萧金铭是我的员工,他有问题就是我们公司有问题。所以,我想向你详细地了解一下这笔贷款的办理过程。” 付超被我盯得不自在,他眼珠转个不停躲避我的目光:“您想了解什么,您说,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笔贷款的真实用途,您知晓吗?” “我知道,毛锡购买李复秋的房子,毛锡在我们行办理一笔二手房按揭,贷款一百八十万元。”付超慢慢地回答道。 “哦。”我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付超,“那这位毛锡的征信、收入和工作单位能够支撑他贷一百八十万吗?” 付超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当然,不符合我们也不会给他贷这么大一笔款项。” “我记得银行的客户经理在贷款时要求三亲,他提供的那些佐证资料,你都亲自审核了吗?提供的都是原件资料吗?”我淡淡地问道。 “当然。” “那你们现在贷后检查,发现信贷资料造假,为什么在贷款初始未发现呢?”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付超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避开我的目光,转向萧金铭,说道:“收入证明和相关流水证明,我们审查人员在复查的时候,发现了问题,我当初审核不严,但是这些资料都是你们公司的萧金铭交给我的,如果我们银行报案,证明他刻意伪造假资料,至少也是骗取贷款罪。” 我悠悠地说道:“可是这些资料,不是客户亲笔签名认证过的吗?如果说萧金铭有错,他毛锡也逃不了。最多是两人合伙骗取贷款罪,而萧金铭在其中获利十万元,金额不大,我们退还给银行,只要未给金融机构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我想可能可以免去牢狱之灾。但毛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贷款金额两百多万,我看至少三到七年。你,作为银行工作人员,如果只是工作失职,最多背个内部处分再罚点绩效工资,可是如果查到你和毛锡等人串通的话,根据获利金额,罪加一等。” 付超震惊了,张口结舌地看着我,眼神里尽显慌乱与惧怕,似看到了狱神。 “我想你和毛锡有点利益瓜葛,这笔贷款你也拿了不少好处,对?而且,这些事你们应该不是第一次做?”我的语气没之前生硬,但猜测却是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来。 付超脸色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低头垂眉,沉默不语。 我放缓了声音,轻柔道:“虽然,你们设局陷害萧金铭,但是,我凌以礼不喜欢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们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感兴趣。” 好一会儿后,付超才抬起头,故作镇静:“没有人设局陷害萧金铭,也没有人故意造假骗取贷款。刚刚你说的,都是你空口猜测的,你们手上没有证据证明。” “是吗?”我露出邪魅的一笑,然后对陈世钧说道,“报案,让警察来查。” 陈世钧得令后,掏出了手机,准备按号码。 付超慌张了,他忙站了起来:“要不你们约见毛锡,这些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我递给陈世钧一个眼神,陈世钧对我点了点头,眨了眨眼睛回复:放心,已经录音。 本来就是诈他的,只要他承认是毛锡蓄意为之就行了,至少萧金铭是主谋这件事就不成立了。 “那你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还有那个二手房房主也是毛锡的人?”我一边问一遍说出自己的猜测。 付超又低垂了头,无力地说道:“全程我只是配合,协助,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萧金铭,当时毛锡和我说的时候,我只当萧金铭应该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所以他才故意设这么个局,我想着这件事,我没损失,就帮个小忙,传个话,就答应了。” “这个毛锡是什么来头?”我好奇地问道。 “具体干什么的我不清楚,我和他就打了两三次交道。” “都是金钱交易?” 付超沉默着,没有回应。 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好,暂且放过你,反正我的目的也不是你。 “我很好奇,毛锡的下一步是什么呢?派你过来告诉我们贷款资料造假,接下来他准备干什么呢?” 付超摇了摇头,茫然地说:“我不知道,他不会把他的计划告诉我,只是要我配合过来,告诉你们萧金铭造假,他说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我管了。” “那为什么我们约你过来,你还是来了呢?” “说实话,不知道你们信不信,我良心还是过意不去,我想过来看你们有什么方法应对。” 我轻哼出声,撇嘴笑了笑:“那就要感谢您的良心发现了,否则我们都拿不到证据。” “什么?”付超一脸惊讶。 “没什么,谢谢你,撇清了萧金铭的责任,不过他主观确实造假了,这件事闹到公安局,谁都脱不了干系,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凌以礼不做。我想这件事要一劳永逸的话,是把这笔贷款结清。” 付超点了点头,他又怀疑道:“毛锡贷出去的钱说不定早花了,他怎么结清这笔贷款,而且他愿意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转了这么大一圈,才贷的款,转身就全部还掉,可能吗?” “这笔贷款一直存在,对你也是一个威胁?” 付超又一言不发,没有回答。 我神色淡淡地仿佛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我看这个毛锡就是想拿捏你,帮他办事,现在也许不会让你办什么麻烦事,可是时间长了,万一以后碰到他解决不了的大事,说不定就拿这笔贷款说事,把你丢出去帮他顶罪。你不觉得这笔贷款就是扎在肉里的刺吗?不拔掉,会后患无穷。”我舔了舔嘴唇,缓缓地说道,“萧金铭这里,我要他把因这笔贷款获利的十万还到毛锡的贷款里,至少能抵掉一点罪,我相信公诉方也能酌情处理,应该能获得轻判,你们银行方也有过错,审核不严,把关不谨慎,还内外勾结,我相信,无论是银行方还是你自己承担的后果比萧金铭承担的要重得多。” 付超被我说得一愣一愣,心里如坐过山车,忽上忽下,心脏渐渐地承受不了压力,刚开始的淡定已被我的言语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膝盖。左脚转向门口,想要逃走。 “要不你帮我们约毛锡见个面。”我提议道。 付超犹豫了一下:“他会同意吗?” 我轻轻地笑了笑:“你和他有交情,你说的话他相信,我们直接约见,我怕他不会出来。再说,你也想把这件事完美地解决掉,你担心的事情,我来办,不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付超微蹙眉头,莫名地说道。 我面带一种心知肚明的了然的笑容:“好处你拿,屁股我帮你擦,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付超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行,我来约,什么时间您比较方便?” “我都行,看他的时间。”我轻松地笑道。 “那行,您等我通知。”付超忙站了起来,看来他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看着他匆忙而去的背影,我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容,面沉如水。 在这件事情当中,他只是一个帮凶,一个被利欲熏了心的人,与背后的人没有关联。毛锡,他至少是背后的人的小喽啰了,在海上转悠了这么久,我总算能够接触到冰山的一角了。 萧金铭突然扑通一声,又跪在了我的腿边,郑重地磕了两个响头:“谢谢以礼哥,以后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做事,绝不再异想天开,期待天上掉馅饼了。” 我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他,满面疲惫:“为自己,为你姐,好好活着。”其他的话也不想多说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过多的教育还不如他自己想清楚,一句训诫的话不如他亲身受到的教训来得深刻。 萧金铭频频地点着头,一脸忏悔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他扶了起来:“这些事,不要和你姐姐说,也别带着一脸泪痕回去让你姐姐起疑心,继续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听到没?” 萧金铭满含愧疚,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55章 再遭车祸 大约过了两天,付超告知我晚上可以和毛锡见面了。 我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约定的地点,付超和毛锡早早地在等着我。 一个体型干瘦,尖脸,一双细长眼的男子摊开双手成大字型坐着,看坐姿,此人霸气十足啊。这是特意装腔作势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面色淡漠地走过去,与付超打了招呼后,无视毛锡,在付超的对面坐了下来。 毛锡斜着眼睛看了看我,亦未主动与我打招呼。 付超介绍道:“凌总,这位就是我们的贷款客户毛锡。” 毛锡对我微微抬了抬下颌,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我也是他们新绿洲的客户,是,凌总。” “当然是的。”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笑道,“谢谢毛总对我们新绿洲的信任,特地”我加重了语气,“找我们帮忙办理贷款。” “客气客气。”毛锡坐直了身体,拿起自己的茶杯,放在我正举着的茶壶下方。 我瞟了他一眼,鼻子轻哼一声,面带微凉的笑容:“毛总,个性爽朗随性,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顺手把茶壶放在他的水杯旁边。 “你说的没错,我很好相处,随便的很。”毛锡大笑起来,端起茶壶往自己的茶杯里倒了水,“尤其对某些人某些事某些无礼的事,不介意。” 我冷眼看向毛锡,毛锡则回给我一个“请你识相”的眼神。 我们之间的气氛瞬时冷了下来,剑拔弩张。 付超觉察到包围着我们的紧张的气息,他一时没弄明白为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就似仇人相见,他打着哈哈道:“今天把毛总约出来,主要是商量毛总那笔在我们银行的贷款怎么处理?” 毛锡瞥了付超一眼,冷淡地说:“怎么处理我的贷款?什么意思,我不是贷了二十年吗,慢慢还啊,你想怎么处理。” 付超傻眼了,他看着我,期待我出声。 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毛总,今天约你出来,是我想见你,一是解决你的贷款的事情,二是解决你我之间的事情。” 毛锡目光中透露出轻蔑,装傻充愣道:“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我之间什么事情?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我想你我之间的事情处理好了,贷款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是,毛总?”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毛锡,说道。 “凌总,你这话说得挺奇怪的,我和你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瓜葛,说得好像我是来刻意寻仇似的。而且,贷款是贷款,一码归一码,你说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懂。”毛锡脸上一副嘲笑的样子,不屑地说道。 我的脸上带着讥笑:“想不到毛总扮猪吃老虎的本领不小,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毛锡眸底闪过一丝不安,表情却大惊小怪道:“什么?凌总,你到底想说什么?明白人说什么糊涂话。” “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就直说了。”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了付超。 毛锡对付超说道:“付超,麻烦你先回去,贷款的事情明天我会给你一个交待。今晚,我和凌总好好谈一谈。” 付超见毛锡表了态,心里想着他结清贷款的事情可能有戏,便忙起了身:“好的,我就不妨碍你们两位谈事了,我等着您的好消息。”付超朝我们俩弯了弯腰,转身离去,在转身那一刻,给我抛下了一个“靠您了!”的眼神。 毛锡看到付超走了之后,端起茶杯,将茶水慢慢送入口中,才缓缓地说道:“说,你查了多少?” 我看到毛锡一副质问的态度,气笑了:“毛总,你没有资格来问我?” “我没有资格?” “你们老板呢?他在哪里,我要和他谈谈。” “我们老板?你好像也没有资格见他,级别不够。”毛锡面上带着讥诮的笑容。 “级别?这种事情不是看我手上有多少资料和证据吗?与级别无关。”我轻轻拿起茶杯,放在鼻下闻一闻茶香,然后再啜了一口茶水,吸了一片茶叶入口腔,细细地咀嚼着茶叶,感受茶叶的细腻和层次。 毛锡见我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不免慌张,以为我手握重要的证据,他见状一时拿不定主意,可是他又不想和他的上线联系,显得他干不了事。他心里乱糟糟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也被憋得通红。 见他的神态,我反而更加淡定了,从容不迫地继续说道:“你只是一个小喽啰,很多事情做不了主,你们从我身边人入手,费了不少心思,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对?你们策划这一笔贷款,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逼我拿出我已经调查到的证据,保住萧金铭。” 我一边慢悠悠地说,一边关注着毛锡的表情变化:“不过,我想告诉你们,这一轮游戏,你们输了。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仓促你们来不及细细谋划,还是你这个实施者水平有限,或者是对法律知识的匮乏,导致这一场原本精彩的演出却错漏百出。” 霎时,毛锡僵直了身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舌头仿佛僵住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我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认真:“骗取贷款罪,贷款金额一百万元以上的给银行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数额在二十万以上的,判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萧金铭在两笔贷款中,非法获利十万元,我准备明天就去把这十万元分别还给两家银行,萧金铭最多被约谈被教育批评,公诉机关都不会立案,可是毛总,你却脱不了干系了,主借款人是你,银行工作人员是你朋友,卖方房东也是你朋友,且在做了按揭贷款后,又立马到第二个银行做二次抵押贷款,如果你不急需用钱,如果你没有实际的钱财需求,请问,这是不是属于主观上的骗取贷款罪?还可以告你一个故意引诱、诱导他人犯罪,估计量刑的话又是三到七年,三年又三年,不知道毛总有多少个三年可以在牢里面度过呢?” 毛锡的脸色在短短的时间里变化多端,一时惊、一时慌、一时愣、一时冷,最终化成了龇牙咧嘴状:“姓凌的,你少吓唬我。” 我用笃定的语气说:“我凌以礼从不吓唬人,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你可以录音,然后回去翻翻法律书籍,或者上网查一查,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停顿了一下,注视着他的眼睛,真挚地说道:“如果,毛总需要的话,我不介意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毛锡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弯着的手臂把自己的耳朵也遮了起来:“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我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可以,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毛锡眉宇间透露出极度愤怒的情绪,却又无可奈何。他垂下眼帘,肃静地感受着我的话给他内心深处带去的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最后却把自己坑害了,在这场游戏里,对方还没有进场,自己就输得一败涂地,这种感觉好比长跑比赛中,一直以为自己遥遥领先,即将夺冠,却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穿过了终点线,只有他还在绕圈,因为他比别人少跑了一圈。到别人已经成功之时才发现自己的失败,那种挫败感难以言喻。 “你待如何?凌总。”毛锡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的嘴角上扬,笑容从嘴角旁边的梨涡里旋转而开,自己都感觉自己的笑容在此时此景中特别欠揍,不过,我就是忍不住带着一股胜利者的笑容笑开了花:“你把两笔贷款结清,我相信这两笔贷款的钱,你应该没有用,原本你的目的就不是钱,对?然后告诉你们的老板,星云湖项目,我查定了,而且要一查到底。至于我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手上有为数不多的证据,放在了可靠的朋友那里,所以,你们还得保佑我及我身边的人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否则,我可不担保证据会流向哪里。” 毛锡嗤之以鼻:“凌以礼,你可别太嚣张。” “不敢,你们的老板不敢露脸,看来只是一个缩头缩尾的小王八。”我笑得一脸灿烂。 毛锡腾地站了起来,凑到我面前,竖起了一根中指,指着我的鼻子,怒目切齿:“凌以礼,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我气定神闲地说:“我静静地等待着。” 毛锡气急败坏,满面通红,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自与毛锡见面过后,心神不宁了好几天,说不害怕那是强装出来的,当时毛锡赤裸裸、恶狠狠威胁的那副嘴脸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每当这时,我的心底里不禁庆幸,幸亏我和萧金筠分手了,幸亏田心远在北京,幸亏凌老头与罗老太只是最为平凡的老百姓,他们无从下手。 几天过去了,风平浪静。 这日清晨我刚到办公室,老徐便对我说:“以礼,今天可能要麻烦你走一趟渝田县,县政府有一份机密文件的回函要求我们派人送过去,总务部小童请假了,吴总要我这边安排人,就辛苦你跑一趟了。” “好嘞。”我爽快地答应了,渝田县是隶属于常齐市的卫星县域城市,距离常齐市七八十公里,来回约三个小时。 屈敏探出一个头来:“以礼,渝田县的酱菜最出名,帮我带些酱香干、酱牛肉、酱藕片之类的回来,好吗?” “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出发?”我问老徐。 “平常小童都是自己开车,考虑到你没有驾照,吴总派了一个司机和你一起去。待会儿,他应该会来叫你的。” “哦,好的。” “你不考虑去考个驾照吗?自己不会开车,多不方便。”老徐问道。 “嗯,现在经济条件不允许买车,暂时没有考虑那些事。”我尴尬地回答。 “年轻人干嘛妄自菲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收入也会越来越高,现在把驾照考在手上,等以后有钱买车了,不就可以直接上手开了吗?”老徐走了过来,搂了搂我的肩膀,“如果你考了驾照,我借钱给你去买车,怎么样?不收利息,随便你分多少期还款都成。” 屈敏惊讶地站了起来,双手捂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以礼,你给老徐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自己不买车,借钱给你买车,还不用利息,分期还款。老徐,你太厚此薄彼了,我跟着你四年,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都不提借钱给我买车?” 老徐轻轻地笑了:“你如果考了驾照,我也借给你,行了。” 我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如同飘忽的云朵,揉在了惆怅里。这一辈子,我都考不了驾照,开不了车,老徐,你的好意心领了。 屈敏一听,喜笑颜开,奔到了老徐面前,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 老徐无奈地看了看她,顺从地举起了小拇指。 屈敏的小拇指勾到了老徐的小拇指,笑容满面:“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我只要考上了驾照,老徐就借钱给我买车,不收利息,分无数期还款。” 老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屈敏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这时,一位瘦弱精干头发灰白的约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进来先和老徐打了声招呼,又对我说:“凌以礼,我们可以出发了。” 老徐笑道:“老贾,今天你亲自出车啊?” “是啊,吴总说要我送以礼去渝田县送一份机密文件,说交给别人不放心。”老贾嘿嘿地笑道。 老贾是办公室司机班的元老级人物了,在林氏集团司机班待了十余年,是个经验老道的司机,我看着他沉甸甸的眼袋又深又垂,挂满了疲倦、沧桑和衰老,他有个爱好,特别喜欢打麻将,有时候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玩,虽然才四十岁出头,但看上去像五十岁的小老头。 我跟着老贾来到了车上:“老贾,今天辛苦你了,要不是我没有驾照,根本无需麻烦你和我走这一趟。” 老贾一边上车一边无所谓地说道:“我们在司机班今天不是和你出去,我也得和别人出去,都是工作而已,小子,别一脸愧疚的样子。”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掩饰心中的不安。 行驶不久,老贾在车上已经打了第七个哈欠了,搞得我都被传染了,随着他打了一个哈欠。 我担忧道:“老贾,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怎么老打哈欠。” “没事,可能是大脑缺氧,我经常这样。”老贾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看着老贾的状态,忧心不已,可能我之前遭遇过车祸,对于高速行驶的车子有阴影,我死死地盯着车速表,九十码,我们已经驶出了市区,往渝田县去。车速越来越快,我的大脑越绷越紧,心跳也随着车速越跳越快,仿佛要跳出胸膛。 我担心老贾精神状态不好,想和他聊聊天,可又害怕与他聊天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而我的胃里不停地翻滚,感觉想要呕吐,我忙捂住嘴巴,努力将那股酸气强压下去。 老贾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晕车吗?” “喝点水应该就没事了。”我拿了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大口凉水进去,慢慢地,胃里的酸气被凉水冲散,我不停地深呼吸,感觉才好了一点。 “以礼,年纪轻轻的,这体质得多锻炼锻炼,你看我老贾,尽管经常熬通宵,但身体强壮得很,很少伤风感冒,吃药打针。”老贾自豪地说道。 “老贾,你们家几个孩子,都多大了。”我看到老贾开了口,顺便与他聊起来,如此,我才能分散注意,缓解想吐,头晕、紧张的状态。 “我们家一个女孩,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参加高考。” “成绩如何?” 提到女儿,老贾的眼睛闪闪发亮,一脸骄傲地说:“成绩啊,从来不要我操心,是个非常乖巧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我就没为她的学习操过心,我不求别的,就希望她考上个重点本科,以后出来到大企业上班或者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的就好了。” “那一定没问题。”我朗声地附和道。 老贾瞟了我一眼,开怀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里有了笑声,有了聊天声,我们的旅途总算没有显得那么枯燥和忧心忡忡了。 文件顺利地送到了县政府公文办。 用过午餐后,我们准备返程。 我提议道:“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么来回赶路,你挺辛苦的,老贾。” 老贾摇了摇头:“不行,我还得赶回去,下午四点钟,吴总要去工商联开会,安排我送他。” “司机班就你一个人吗?跑到县城来了还得赶回去,那得多累啊。”我忍不住吐槽道。 老贾满面无奈地笑了笑:“司机班就四个司机,每个人的任务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我不回去,转不动啊。” “那好,我们出发。”我坐在车上,看到老贾一脸疲惫,心中不免担忧。可见到老贾那张沧桑的脸写满了笑容,又转念一想:不会有事的,别想太多,老贾是个有二十多年驾龄的老司机,自己状态好不好,适不适合开车,他心里有数,我就别瞎操心了。 回程的路上,老贾可能想着下午还要送吴总开会,赶时间,速度比来时更快了。 在快速道路上,一个岔路口,有一辆摩托车,横穿马路,但我看老贾好像没有意识减速,我忙大声提醒道:“老贾,小心!” 老贾猛地一惊,他连忙往右边打方向盘,惊慌失措之下,却错把油门当刹车,我们的车直接撞上了路旁的大树,在空中旋转后再重重地砸在地上,那一刻,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甩了出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老贾脸庞上鲜血直流。 第56章 以爱为名 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我在一个狭窄的通道里摸索着走着,眼前伸手不见五指,深邃的黑暗似乎在吞噬一切,看不到一丝微弱的光线,漫无目的走着,仿佛永远无法到尽头,通道里传来压抑的哭泣声和自己的脚步声,成为唯一的声音。我抬头仰望,侧耳倾听,是谁在哭?哭声在这潮湿而阴冷的空间好似给我带来了力量,我努力地向前走着,寻找哭声的来源。我坚持不懈地走着,哭声仿佛离我越来越近,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那里就是尽头吗,那道光犹如一扇通向自由和希望的大门,我鼓足了余下的那口气快速地向光狂奔而去。 我的眼睛被我的速度冲撞开来,映入眼帘的是田心,我们四目相对,她满面泪痕,我一脸迷茫。 我重新闭上了眼睛,我在做梦吗?田心远在北京,怎么会在我的面前,再说她怎么会哭呢? 耳旁传来田心开心地叫唤:“医生,医生,他醒了!” 是田心的声音,我再次睁开了眼睛,转动了眼珠,病房里面,田心怎么会来? 田心陪着医生走到我身旁,喜极而泣:“以礼,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医生将田心请出了病房,对我进行了一番检查,整套流程下来我都熟练地配合着,医生讶异道:“你这么熟悉?” 我苦笑道:“第二次车祸了。” 医生一边拿着我病床的病历刷刷地写着,一边遗憾地说道:“你算命大的,和你同车的司机就没你这么好命了。” “老贾,他怎么了?”我惊讶道。 “他当场死亡,听说当时车子右侧撞向树根,翻转之后,左侧首先砸在地上,右侧可能缓冲了一下,所以你保住了一条命。” 什么!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爆炸了,我想捂住我痛不欲生的脑袋,可是刚抬起的手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啊!” 医生忙走到床边,制止了我的动作:“你现在别乱动,你左侧肋骨、左手肘和左胯骨都骨折了,左边都不能动。” 我勉强抬起了头,看了看自己,果然左半边包得如同一个木乃伊,左腿有个吊绳吊着:“我的头刚刚感到剧烈的疼痛。” “嗯,你的脑袋我们做了ct,暂时未发现什么大问题,但是可能之前车祸,你的脑袋受过创伤导致失忆,这次车祸加重了你的头部受损程度,可能是长期的影响。” “你的意思这个头痛会伴随我一生?”我突然想起前阵子断断续续的头痛状况。 “说不准,我看到你在常齐第一人民医院签了一个医学科研项目,配合他们对于车祸创伤后的恢复治疗方案,我们也会把你的资料发给他们,让他们的相关专家一起帮忙看看,这个你就放心。” “您这是什么医院?” “陇华医院。” “陇华医院?我是在渝田受的伤,怎么会送到这里来。”我好奇道。 “听说你受了伤,林慕安亲自和我们院长说把你接到这里来治疗的,住的是私人病房,用的是最好的药,看你的是陇州省骨科最好的医生,还特意请了一个骨科中医方面的专家,可以说你现在是享受陇州省骨科治疗最好的待遇了。”医生居然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我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让你在这里躺着试试看,看你还不会不会羡慕我。可能是我情绪有了起伏,不小心,左腿动了一下,又一股钻心的痛直接袭来,我的妈呀,痛得我龇牙咧嘴,怎么感觉比第一次车祸难受多了,第一次反正睡了那么久,也没什么感觉,这一次,痛感强烈许多,感觉左边身子被空气碰到都痛心入骨。 医生看到我痛得五官变形的脸部,收敛了羡慕的眼神换成了同情的眼神:“麻药醒了,是会痛的,今晚是最痛的一晚,过了今晚,到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还要过了今晚,我能挺过今晚吗?直接给我打一针让我睡去。 医生离开了,田心进来了,她奔了过来,来到床边,看我痛得脑门冒汗,便扯了几张纸巾给我擦汗并温柔地问道:“以礼,你还好吗?” 果然是有血有肉真实的田心在我的面前,总算不要通过屏幕看她了,她竟然从北京赶过来,惊喜冲刷了身体一半的痛感。 我强忍疼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嗯,还好。你怎么来了?” “你出车祸以后,林叔叔第一时间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出车祸了,要我赶过来,所以我定了最早的一班航班过来了。”田心一边回忆着,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刚刚你为什么哭脸?”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医生说如果你今晚再不醒来,就很危险了。所以,我……”田心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我害怕你,再也不醒来。” 我宠溺的一笑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走,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希望,是哭声,把我往有光的地方引,是你让我醒过来的。谢谢你,田心。” 田心满面诧异:“你昏迷的时候能够听到我的哭声吗?那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听不到,我只听到哭声,循着哭声而来,看到光亮,便睁开眼睛看到了你。” 田心俨如天鹅般的眼眸,闪着如星光般清澈的柔和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了我好一会儿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以礼,这几天我深思熟虑过了,我愿意来常齐,你同意吗?” 巨大的惊喜如凶猛的洪水肆虐地冲入我的心脏,汹涌澎湃,宛如一匹匹骏马似箭奔来,将我身体的疼痛感踩入蹄下,痛被喜完全淹没。 静谧的病房,四周荡漾着温和而暧昧的空气,我笑了,眼里散发着如同温柔的阳光般的光芒,倒映出的是她清秀无暇的脸庞。你似踩着漫长星辰的光而来,我在见到你的那一刻便已失了心智。你的决定,让我庄重而严肃地许下承诺:“从此看山看海,凛冬天明,你都有我。” 空气中弥漫着温柔的涟漪,把整个病房染上了一层浅浅的暖意。 田心抿着嘴唇,面带羞涩轻轻地握住了我的右手手掌。我把她的手紧紧握住,手握柔荑如握明珠,万般珍惜且心满意足。 温馨过后,惊喜过后,剩下的便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了。 我揉搓着她柔软的手柔声地问道:“你能够从北京调动回常齐吗?” 田心遗憾地说道:“我问过了,很难,公务员系统单位与单位之间的调动都困难重重,更何况跨地域的调动。” “那我养你。”我一脸真挚,诚恳地说道。 田心莞尔一笑:“你的好意心领了,我可不想依附于你,我要有自己的事业。” 我眉头牢牢地皱起,眉宇间组成了一个问号:“你在北京已经是小主管了,到常齐来,还能继续在公务员系统吗?” 田心摇摇头:“除非重新参加常齐市公务员考试。” 我的眉头依然紧紧地皱着,面带可惜:“这么好的工作,说放弃就放弃,田心,你,为我,牺牲太大。”我咽了咽口水,说出的话仿佛挤出喉咙,“你不后悔吗?”尽管害怕她后悔,害怕她反悔,我的脸上铺满了担忧与忧虑,大部分人在爱情与面包面前,一般会选择后者,一份安稳无忧的工作,不比男人这种所谓的长期饭票要靠谱、稳定很多吗。 田心站了起来,我握着的手不肯松开,她便用另一支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抚平我紧皱的眉头,微微弯着腰,与我面对面,声音依然轻柔,语气却异常坚定:“既然,我决定了,就不后悔。” 我才是她做这个决定的最大和最根本的动力:“我也不会让你后悔。” 田心的脸忽地像绽开的玉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满足而幸福的愉悦。 她脸上泛起红晕,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的工作,你不需要太操心,林叔叔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他也支持我的决定。” 我张开了嘴巴,好半天没有合拢,难道我不是一个知道她的决定的吗?爸爸也支持她的决定? “我想,林叔叔打电话告知我你车祸的事情之前,他心里就有这种想法了。我过来以后,他说如果你醒了,希望我能够留在常齐,并说工作的事情,他来安排。”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海荡漾着悸动与暖流,眼泪,不知不觉从脸颊滑落。爸爸啊!要我怎么说才好呢,言语都无法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上一辈子做他的女儿对我好无可厚非,可重生以后的我,何德何能也受他的多方照拂。这两世的父爱,我该拿什么来还? 田心轻轻地抹去我脸颊的泪水:“林叔叔,他是一个有大爱的人,我们以后要拿一生来还他的恩情。” “嗯”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又牵扯到左手疼痛部位,我痛苦地咧着嘴:“林叔叔和侯阿姨就是我凌以礼的再生父母,以后就把他们当父母对待。” “这几天凌叔叔和罗阿姨来回奔波,前两晚是凌叔叔陪着你,今天我劝凌叔叔回去了,要他回家好好休息。” “他们是第一次见你。” “是啊,怪不好意思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医院,我啥都没准备。”田心不好意思地说道。 “要论礼数的话,是我失礼了,还没有和阿姨见面,就把你拐到常齐来了。”我柔和地看着田心,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地摩挲着仍然在我手心里握着的软绵绵白净的手。 田心看着我们交握着的双手露出明媚地一笑:“有心就行。” “我想过了,与阿姨通个视频电话,让她看看我的面相,先放个心,待我出院以后,再去北京拜访她。你觉得怎么样?”我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田心会心一笑:“好,你说了算,不过一切都等你病愈以后再说,你这副样子和我妈通视频电话会把她吓到的。” “那这段时间你怎么和阿姨解释,辞掉北京的工作到常齐来呢?” “我只能先和她说被单位派到常齐来出差,待这边一切都安顿好了之后,再和她实话实说。” 我的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道:“也好,到时,我陪你一起去北京,一边解释一边提亲。” “提亲?”田心不禁惊讶,霎时,红晕从耳朵根爬满了整个脸庞,轻声道,“说这个为时尚早。” “不早不早,一切都刚刚好。”我笑得没心没肺,稍微动静大一点的笑容,都能牵扯到我左边身子的疼痛,脸上的笑容瞬间就被痛苦替代了,咬着嘴唇忍受痛苦的折磨。 田心忙抓紧我的手,希望能缓解我的疼痛。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儿来,手心满是汗水,不知是我的还是田心的,我勉强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声音变得虚弱无力:“我这身体还要时间恢复,等我身体完全好了,再去提亲,这个时间确实太早了。”我害怕这具受过两次车祸摧残的身体变得弱不禁风,没有强壮的身体如何给田心一个幸福的未来?如果身体不好,就不要拖累她了。 田心看出我的想法,嗔怪道:“凌以礼,我为你牺牲这么大,还没开始,你就想把我推出去吗?” “不是,我,希望给你最好的,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心情,还有,最好的自己。”我的声线变得沙哑,音调变得下沉,匿着一股无奈的哀伤。 田心帮我把枕头放好,又帮我把床铺放平整:“既然如此,你就乖乖地休息,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好养伤,什么都别想,保持心情愉快,你就能给我一个最好的你啦!” “田心,辛苦你了。”我躺下,深情地看着田心。 田心把嘴一抿,浅浅的笑了:“我就睡在你旁边的陪护间,你如果不舒服或者想喝水就叫我。”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田心帮我把灯关了后,病房陷入了漆黑之中,我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肯闭上,因为我觉得这一切都好似梦境,我的心虚得很,有一种虚实难辨的感觉。害怕一觉醒来,这一切又不复存在了。但是身体不时传来的疼痛刺痛着我每一个神经末梢,又让我清晰地知道,这一定不是梦,梦中的痛不会如此真实。尽管身体不时散发出如被刀锯般的痛,可是想着近在眼前的田心,她为我忙前忙后,为我奔波劳碌,为我劳心劳力,我的内心竟然有一丝窃喜,甚至想着,如果没有这一次车祸,田心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到我身边来。不过,这一次车祸,毕竟又夺去了一条生命,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老贾的挂着深深眼袋满是褶皱的笑容和满面血肉模糊的场景。 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他还有一个即将高考的女儿,他的女儿知道父亲的噩耗,还能好好参加高考,还能如老贾所愿考上名牌大学,以后去大企业上班或者考上公务员吗?这一次车祸又夺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也无形中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与前途。 前路飘渺不定,如云雾缭绕,弥漫重重。 活在当下,不念过往,不畏将来,不负余生。 第57章 病房琐事 麻药醒来的第一天夜里,我痛苦难耐,呻吟不断,把田心累得够呛,她基本没有睡一个完整的安稳的觉,深更半夜时不时跑过来,帮我按摩缓解我的疼痛感,帮我擦去因疼痛出的冷汗,又给我喂水,幸亏我插了导尿管,否则尿尿也要找她就更尴尬了。 清晨,凌老头和罗老太送早餐过来时,我和田心正在熟睡中,两人昨夜被折腾了整夜,我被痛苦折磨,她被我折磨。直到天空快破晓之时,两人才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凌老头和罗老太轻手轻脚把早餐放在田心的床头,然后悄悄地进来看了看我。 罗老太在凌老头耳旁轻语道:“我们家以礼这两年不知被什么邪物缠身了,两年内连遭两次车祸,我今天得去灵安庙为他求签祈福,你就别去上班了,在这里帮帮忙,你看小田脸上憔悴的模样,昨晚估计累得不行。” 凌老头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去,中午我们就在医院的食堂解决了。” 罗老太又不放心地交待了两句才离开。 凌老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眉头紧锁,嘴角下拉,眼睛紧紧地闭着,灰白的嘴唇,毫无血色,知道我在睡梦中仍然承受着巨大的痛,他心痛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坐在一旁彷徨无助。 房门打开了,护士走了进来,问道:“是凌以礼吗?” 凌老头快速地抹掉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是的。” “现在打针了。”护士拿着药盘,在我旁边忙碌起来,我的左手被包成了粽子,能够扎针的地方只有右手了,右手留着留置针,护士的动作,把我弄醒了。 我眯着朦胧的眼睛,看到护士正低着头为我打针,又看到了凌老头:“咦,凌老头,这么早就来了?” 凌老头应道:“给你们送早餐,我们知道你昨晚醒了,原本想着过来看你的,可是过了医院允许探视的时间,所以,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你妈去灵安庙为你祈福了。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昨晚麻药刚醒,浑身上下不自在,昨晚辛苦田心了,她为我忙碌了一夜。”我愧疚而心疼地说道。 “小田这姑娘不错,我昨晚本来想留下来的,她硬说要我回去休息,说我连续陪了几夜,脸色苍白憔悴。”凌老头由衷地说道,他突然眼睛一闪,“我说你怎么之前那么好的小金鱼不要,原来是有了小田姑娘。” 我无语地看着凌老头那两眼放光,满脸写满了好奇,摆出一副想听故事的表情。 一旁的陪护房间传来响声,应该是田心听到动静,醒来了。 我忙给凌老头使眼色,凌老头反应过来,去了旁边的陪护间,看到田心起床了,他笑道:“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了,把你吵醒了。” “叔叔,早上好,没有,是自己醒的。” 凌老头和蔼地说:“小田,这是我们带的早餐,你洗漱完以后,赶紧吃,怕凉了。”接着又感谢道,“昨晚辛苦你了,让你在此照顾他,我和他妈都过意不去。” 田心忙说道:“没关系的,凌叔叔,是你们太客气了,不用和我客气的。” 待他俩寒暄过后,我才说道:“凌老头,我想吃东西了。” “诶,来了。”凌老头把我床头的早餐打开,给我喂粥和包子。 田心洗漱完后,坐在我身旁一边吃早餐,一边问我感觉如何。 痛感没有昨晚那么强烈,不过左边的身子感觉还不是自己的,痛有所减轻,但仍然感到有一把钝了的刀在我的左边身子,从手臂开始一层层往下割,虽不至于鲜血直流,却会皮开肉绽,而且这种痛是持续的不确定的,一波一波的如潮水般袭来,不知道下一阵痛的程度是什么样的,可能更猛烈,可能会缓和。 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没有实话实说,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说自己好多了。 用过早餐后不久,我的病房变得热闹起来。 爸爸和妈妈来了,这是我进入林氏集团后第一次见爸爸。 当我第一时间看到爸爸,挣扎着要坐起来,爸爸连忙跨步走过来,按住我的动作,声音里充满了担心:“你别乱动,伤得这么严重,小心又碰到了痛处。” 凌老头忙帮我把床铺摇了起来,让我处于斜靠在床背上的姿势。 田心正帮爸爸和妈妈泡茶。 爸爸、妈妈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我的病床边。 妈妈的目光里含着疼爱和泪光喃喃道:“以礼,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我多怕你同林夕一样……” 爸爸拍了拍妈妈的肩头,安慰道:“醒来了就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见妈妈悲从中来,害怕影响她的心脏,便忍着身体的疼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侯阿姨,除了左边身体包得像粽子似的,其他的地方都挺好的,听说林叔叔给我安排了最好的骨科方面中医和西医的专家,再加上之前我加入了医疗科研项目,他们那里有我身体最全面的资料,对我已经研究得透透的了,所以,这一次治疗应该没有什么障碍,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妈妈听闻,不禁破涕而笑:“傻孩子,你把侯阿姨当三岁孩子在哄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你遭遇这么严重的车祸。这次可是造成了一死一伤,你能够捡回这条命都极其不易。” 爸爸忽地眉头一皱,眸光意味不明,低沉地问道:“这次车祸,给集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以礼,你仔细回忆回忆,认为这次车祸正常吗?” 我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回忆着与老贾去渝田县时的一些细节,可是,大脑细胞不知道是不是处于不受控的状态,一旦思虑过甚,就在脑子里跳得厉害,感觉有无数个铁球在脑子里碰撞,一下下不停地撞击我的头皮。因为疼痛,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边的眉毛仿佛都能挤在一起了,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渗出。 妈妈见状,一边拿纸巾为我额头擦汗,一边忙着说道:“好了好了,以礼,你现在休息为重,那些事待病好了以后慢慢再说。” 爸爸目光里含着浓浓的关爱,叹了叹气道:“以礼,你暂且好好养病,那些事等你病愈以后我们再细说,一时半会儿也理不清。” “嗯,林叔叔,我和老贾去渝田大概率是意外事件,但有些细节我还来不及细想,现在动动脑筋就头痛的厉害。” “我知道,你好好养病,那些事也急不来,很多事都需要徐徐图之。”爸爸点了点头轻柔地说道,“待会儿,会有专家过来给你会诊,等他们会诊完后,我问问你的情况,就直接回公司了。要不要侯阿姨留在这里照看你?” 我忙摇了摇头:“谢谢林叔叔关心,不用,这里有我爸爸和田心,侯阿姨回家休息。” 凌老头和田心在一旁见林慕安和侯芸怡对我如此关心,不免惊讶。 尤其是凌老头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自己的儿子撞死了对方的女儿,对方不仅没有仇恨,反而对儿子很好。之前看到林慕安帮我转院安排医生就想不通了,今天看到他们夫妇两对我的态度就更加想不明白了,感觉一个脑袋不够用。 田心知道林慕安对我上心,可不知道上心到了这种程度,竟要侯阿姨留下来照顾我,感觉不像对一个普通的朋友,更像对自己的儿子那种关爱。 之后专家们过来会诊,是由陇华医院的院长亲自带队前来,浩浩荡荡来了七八号人物,看年龄和外貌都是有丰富经验和深厚学识的专家,他们的眼神里不约而同地透露出专注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给人的感觉尽管安心、放心地把身体交给他们。 其中三个我的主管医生亲自对我进行面诊、问诊与身体初步检查,然后神情凝重地站在一旁与院长嘀咕了几句。大约二十分钟后,院长便把大家带离了我的病房,离开之前,对爸爸说道:“慕安,凌以礼的治疗方案你放心,我们会给出一个最全面、最安全的治疗方案。” 爸爸沉稳地笑了笑:“有仁谨兄亲自操心,我一点都不担心,放心的很。” “你今天是听过我们的会诊方案再走?” “我特意等着你们过来的。” 院长面露讶异之色:“想不到林大董事长如此繁忙,愿意为他抽出这么多时间,他是你未来女婿?” 院长知道爸爸有个女儿可能不知道她已离世。 爸爸搂了搂院长的肩膀,把他一起带出了病房,大笑道:“算是半个儿子。” 院长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了然的表情。 侯芸怡离开前,在我面前轻声说道:“以礼,你安心养伤,治疗费用方面和方案,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你林叔叔都给你安排的妥妥的。”然后她又交待田心:“田心,就辛苦你,照顾以礼了。” “嗯,您放心,您慢走。”我与田心异口同声说道。 目送着林慕安和侯芸怡离开以后,凌老头与田心脸上布满了疑惑之情。 两人忍不住互相交流了一下林慕安和侯云怡对我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态度的原因何在,聊了好半天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最后田心一语终结这个话题的讨论:“以礼长了一张讨人喜的脸,所以他们二位对以礼放下了心中芥蒂。” 凌老头一听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一脸自豪地说道:“我想也是这样,毕竟我的基因摆在这里嘛。” 下午迎来了两波探视高峰,先是昭华、世钧、金莉一行三人前来探望,他们三人一人抱了一箱樱桃,一人提了一箱牛奶和一盒顶级燕窝,一人捧了一束百合花。 三人进入病房后,相继与凌老头打了招呼,看着田心有一刹那的迟疑,不过胡昭华反应最快,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你就是那个仙女姐姐,好像叫田……” 陈世钧在一旁补充道:“田心。” “哦对,田心。”胡昭华看了看病床上的我,又看了看田心,恍然大悟道,“现在应该叫嫂子了。” 田心一边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摆放在病房角落的架子上,一边面带羞涩:“你们叫我田心就行了。” 陈世钧和金莉凑过来,纷纷弯了弯腰,正式打着招呼:“嫂子好。” 这一操作把田心整不会了,她手足无措道:“你们好。” 我向田心介绍道:“胡昭华和陈世钧你都见过了,这位是金莉,我们公司的财务及行政大总管。” 金莉掩嘴一笑:“以礼哥太夸张了,我就是一个小主管,见过嫂子。” 田心和她问过好后,便安排他们坐,凌老头把泡好的茶端了过来,他们一人拿了一杯热茶便在我身旁坐下了。 下了血本了,我看到角落里堆着的物品,眉头忍不住扬了扬,睫毛抖了抖,嘴唇颤了颤:“你们何必如此破费?” 胡昭华挠了挠后脑勺:“我们商量了许久,没讨论出个结果,便启动了审议会,最后审议会就决定买这几样东西,我们还留了会议纪要呢。” 我翻了翻白眼,审议会是用来商讨公司大事的,可不是用来商量怎么探病的。 胡昭华和陈世钧向我相继汇报了新绿洲最近的运营情况。总体来说还是平稳发展,业务稳步增长。胡昭华告诉我,我们总公司旁边的咖啡店老板非常给力,对我们的业务支持力度很大,每个月平均能转介四、五笔房屋买卖的交易。而且我们的客户很喜欢在他的咖啡店里谈买卖,觉得氛围很好,既谈了生意又促成了交易,那种轻松自在、悠闲惬意的感觉在别的地方根本体验不到。因此他们朋友圈里互相传播,互相宣传,我们的高端客群趋向于较为稳定的增长态势。咖啡店的功劳不小,胡昭华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以礼哥,当初的决定简直是神来之笔,咖啡店对我们业务的发展助力很大,他们的员工现在都差不多成为我们新绿洲的半个业务员了,每人都争先恐后帮我们转介,可以获得服务费的返点提成,他们的干劲比老板还积极。” 我沉吟了一会儿,严肃认真地说道:“当初答应他们,服务费的百分之十,这笔钱你只能和咖啡店老板结算,否则规矩会乱,也会影响咖啡店的服务和经营,我们按业务的成交金额每个月统一与老板结算,不与员工结算。这一点你尤其要注意防范我们的业务员和咖啡店的员工私底下达成什么约定,业务员单独给他们提成,所以每一笔单的来源你要搞清楚,不能让他们把市场搞乱,把规矩破坏。”一谈起业务,我就沉浸其中,身体的疼痛神经在此刻都变得麻木,忘却了痛感。 胡昭华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仔细关注单的来源,不会让他们为了蝇头小利搞坏了市场和破坏我们与咖啡店之间的合作。 世钧则向我汇报了新绿洲丰华分部的业务情况,与总公司差不多,业务也在稳步增长,基本在丰华区站稳了根基,丰华区的房屋交易中介公司唯我独大,然后一句话带过了萧金铭的事情,那人贷款已全额结清,双方相安无事。 临走之前,陈世钧瞟了一眼田心,告诉我,晚上萧金铭会和他姐姐一起过来探望我。 我表面上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内心不可避免地起了一阵波澜。对萧金筠,我有愧,甚至曾经有过一点爱,她和田心的见面,让三方都很尴尬。 田心知道萧金筠的存在,她听到萧金铭的名字觉得特别耳熟,再一细想就知道了他的姐姐是谁了,那一刻,她的脸色有细小的变化但不明显。 凌老头却紧张地看着我,眼神在说,要不要我把田心引出去,以免大家见了尴尬。 我也想啊,可是,田心和萧金筠都是聪明人,如此做,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引起大家的猜忌和不开心。 我便轻轻地摇了摇头,回给了凌老头一个“淡定”的表情。 晚餐过后,罗老太带着萧金筠与萧金铭两姐弟来到了病房。 刚进病房,罗老太便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忙解释道:“我刚刚在医院外面碰到了金筠两姐弟,便顺道把他们带进来了。” 萧金铭提着一个水果篮径直放到了下午胡昭华他们送的那一堆东西的旁边,萧金筠看到了田心,田心也看到了萧金筠,他们几人面面相觑地站着,场面一度冷清尴尬,空气仿佛凝滞停止了流动,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如何介绍彼此,斜依在病床上,沉默不语。 凌老头率先开了口:“来来,金筠和金铭你们坐,老太,你给他们倒杯茶,然后陪我出去散散步,我今天在病房待了一天,想出去透透气。” “好嘞。”罗老太忙碌起来,拿杯子和茶叶为他们倒水,凌老头安排他们坐下。 病房的空气终于又重新流动起来,气氛热闹了些许。 凌老头注意到萧金筠手上的一个大箱子,好奇地问道:“金筠,你手上提的是什么?” 听到凌老头的问话,萧金筠才回过神来:“这是我给以礼哥买的磁疗、按摩及热疗为一体的康复治疗仪,其实我一直想买这个仪器给他,上次车祸还没完全康复。这次又……”金筠语气带着悲痛,眼眶忽地红了,一层晶莹的薄泪蒙住了彤红,停顿了好一会儿,鼻子深深地吸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个仪器可以在家里使用,对肌肉、关节损伤的恢复很有效。” 凌老头笑道:“那谢谢你了,金筠有心了,来给我,我把它捡起来。” 全程,田心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好似局外人。 我清了清嗓子:“凌老头,罗老太你们去散步,我和田心陪他们聊聊。” “好的,你们年轻人多聊聊。”罗老太见凌老头张开嘴还想说什么,一把扯过凌老头的衣袖,拉拽着出了病房,并帮我们把病房门关好。 两位老人刚走,病房里又陷入了刚开始的氛围,尴尬而压抑,还带着些许紧张。 紧张,应该是我内心的感觉。 我正准备为她们相互介绍一下。 萧金筠先开了口,她对着田心微微一笑:“您就是田心小姐,你好,我是萧金筠。” 田心先是一愣,然后大方地伸出了手,抿唇一笑:“你好,我是田心,很高兴认识你金筠。” 萧金筠顺势握住了田心的手,脸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笑容:“我也是,之前,我就和以礼哥说过,有机会让他介绍我们认识,我幻想过很多次与相见的场景,却没想过我们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在病房里。” “我听以礼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贤淑大方得体,心地善良。”田心温柔地一笑道。 “我也听以礼哥提起过你,知道你是一个内心强大,坚强、非常优秀的女人,我打心眼里佩服你。”萧金筠不甘示弱地对田心一顿表扬。 我心中暗道:怎么变成商业互吹,大型社死现场了。 萧金铭大概也听不下去她们二人之间的一连串彩虹屁互捧了,再往后面不知道发展成什么场面。 试图把她们的注意力拉到我这里来:“以礼哥,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我给了萧金铭一个赞扬的眼神:“嗯,还行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我痛苦许多。” 萧金筠果然被成功吸引过来,她急切而关心地问道:“以礼哥,你这次车祸比上次还要严重吗?上次你在医院里住了整整一个半月,这次医生怎么说?” 田心的眉心蹙了蹙,却一言不发。 我敏感地感觉到了田心的情绪变化,又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本是想缓解下气氛,谁知道这一咳嗽却牵扯了我的左边身子的疼痛,“嘶~~~”我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田心和金筠同时凑了过来:“你怎么了?” 我垂下的眼睑,紧锁的眉头,不敢抬眼看她们其中任一人,只得低着头继续强忍疼痛。 田心顺手扯了纸巾帮我擦额头渗出的汗,又拿过一杯温水递给我,柔声道:“喉咙干引起咳嗽了,咳嗽又扯着手痛了,来,喝点水。” 我缓缓地抬起右手接过水杯,声音虚弱:“谢谢。” 金筠见状便又坐回了座位,脸上尽是担忧之情。 片刻后,我的疼痛缓解了,脸色好转了一些。 刚刚抬头便触碰到萧金筠饱含感谢而担心的眼神。 萧金筠对我感激万分地说道:“以礼哥,金铭把他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不客气,我说过要守护你……”当话刚一顺溜出口,我便察觉到不对劲了,赶紧收住了后面的话,不过,关键词已经出口,田心听到了,她的脸色眉头微蹙,脸色微变。 我赶紧快速地跳过这个话题:“只要萧金铭以后长大懂事了,我就没有白忙活。” 萧金铭低着头诚心地应道:“嗯,以礼哥,经过这次这件事,我吸取教训了,以后一定脚踏实地,安分守己。” 我欣慰地点了点头:“金铭,你在新绿洲好好干,你脑子灵活,学习能力强,只要戒骄戒躁,你的前途无量,以后你姐姐还要靠你呢!” 萧金铭抬起头,满面诚挚,坚定的眼神:“以礼哥,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姐姐,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萧金筠扫了扫萧金铭的头发,宠溺地说道:“姐姐,只希望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能够养活自己,孝顺父母。我,有工作有收入,不需要你养。” 田心羡慕道:“金筠,你有一个好弟弟。” 萧金筠目光里饱含羡慕:“田心姐,你有一个好男友。” 我和田心都未料到她突然把话题又引回到我的身上,我们两人怔愣了片刻,当我又忍不住张开嘴想要咳嗽的时候,田心看向我,瞪了一眼,吓得我忙闭上了嘴巴,将即将出口的咳嗽声硬吞了下去。不好,田心已经看出来我以咳嗽掩饰尴尬了。 田心走到萧金筠面前,抬起手帮她把额前的秀发理了理,眼里充满了暖意,温柔地说道:“金筠,我和以礼都觉得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女生,你一定能收获属于你的专属的美丽的爱情。” 我亦看向萧金筠,神色格外柔和,眉目含笑:“小金鱼,我和田心永远是你的哥哥嫂子,我们会守护你一辈子,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喜悦的、忧愁的,欢迎你和我们分享,需要我们帮助的,我们一定义不容辞。” 萧金筠低下头,垂着眉,低声呢喃自语:“哥哥嫂子?”忽地她又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热,双眸似闪着如水般的光芒,眸底闪过一丝哀恸,嘴角微微扬起,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以礼哥,你们要结婚了吗?什么时候办婚礼,一定要邀请我。” 我的心被什么拉扯了一下,有点痛有点酸有点麻,我的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弧度:“没那么快”可是转念一想,还是不要给她任何希望的好,而且田心已经决定回常齐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犹豫,笑容不禁扩大了一些,顺带着眼里也漾出了笑意,“不过,最迟明年年底之前,我们把事情办了,到时候你和金铭,都少不了。” 萧金铭即刻站了起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们可就期待着以礼哥给我们送请柬了,我和姐姐先恭喜以礼哥和田心姐,祝你们百年好合。”紧接着他又走到姐姐面前,拉着姐姐的手臂,小声提醒道,“姐,我们得回家了,快过医院的探视时间了。” 萧金筠茫然地回过头看着萧金铭:“你说什么?” “我们得回家了。”萧金铭声音稍稍放大了一些,拽着姐姐手臂的手紧了紧,以示提醒。 萧金筠才仿佛刚回神:“啊,是啊,我们得回家了,以礼哥,田心姐,我们告辞了。”她对着田心弯了弯腰道:“以礼哥的身体虚弱,辛苦田心姐照顾了。” 田心柔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们晚上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田心将萧金筠两姐弟送出了病房,送到了楼下。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回来。 进入病房后,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为我加了温水,轻声细语道:“我在楼下碰到凌叔叔和罗阿姨,让他们先回家了,他们就和萧金筠两姐弟一起走了。” “嗯。今晚又要辛苦你了,明天你回去休息,对了你住哪里?” “我住星悦酒店,林叔叔帮我定的,他说最近都要我暂时住那里,明天我先回去洗个澡,再过来。” “明晚凌老头陪着我,你连续熬夜,身体熬不住的。” “没关系,你爸爸妈妈年纪都大了,他们熬一晚更辛苦,我毕竟年轻,熬几晚,睡一觉就恢复了。而且我想也就是昨晚累一点,你这几天病情好转了,晚上会睡得好一些,我也没那么多事了,再说,我一个人回到酒店也无聊,还不如在这里陪着你呢。”她歪着头看我,眸光流动,笑着说了句:“我看,金筠还爱着你。” 我的脸色突地变得不自然,眼神飘散,语气悠悠:“是吗?没觉得。”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田心凑到我的面前来,带着一股醋劲儿,一丝嗔怒,还有一点娇媚。 看到近在咫尺的带着香味的面庞,我忍不住抬起右手按住她的脖颈,往我的嘴前带了带,撅起了嘴,准确无误地在她的唇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然后,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憨厚地笑道:“我爱着你,不就行了。” 田心微怔,耳根不由得有些泛红,嗔怪道:“你受着伤,不要做大动作,小心拉扯到骨折的地方。” 说实话刚刚那个动作,还真的扯到了左边身子,不过再痛也甘之如饴。 没办法,田心吃醋了,这是唯一的我能想到的中和酸味儿的办法。 第58章 疑点重重 醒来后的第三天,老徐带着屈敏来探病。 他们二人带着一些补品、水果前来,当他们看到我的半边身体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饶是老徐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瞳孔也不由得一震,脸上布满惊讶之色。屈敏就更显夸张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水果,快步走到我的床前,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脸怜惜同情:“以礼,你这次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啊。” 老徐亦是一脸愧色:“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安排你去渝田,你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声音虚弱,面带淡淡的笑容:“老徐,不是我去就是你去,那么躺在这里的不是我就是你,你不必自责。” “我宁愿是我躺在这里,如此我内心坦然些。”老徐依然愧疚不已。 屈敏坐在一旁,默默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又害怕被我看到,不停地抽着纸巾在脸上反复抹,徒劳无功,泪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禁好笑地看着屈敏,却不敢笑出声,害怕扯动了身体,痛! 凌老头端来了茶水:“你们二位喝点茶。” “谢谢叔叔。”老徐自己拿了一杯然后见屈敏还在擦泪水,便帮屈敏拿了一杯。 我向凌老头介绍道:“凌老头,这位是我的顶头上司老徐,这位是我的同事屈敏。” 凌老头弯了弯腰笑着说道:“徐总好,我是凌以礼的爸爸,屈小姐好。” 屈敏忙扔掉手中的纸巾,站了起来,也向凌老头弯腰点头:“凌叔叔好。” 老徐则和凌老头握了握手:“凌叔叔,您叫我小徐即可。” 屈敏的眼泪终于慢慢地收住了:“以礼,你这伤多久能痊愈?除了外伤,内脏可有受伤?” “具体康复时间,医生没有告诉我,只和我说要有耐心慢慢休养,肋骨和胯骨骨折可能麻烦点,内伤情况医生在一项项检查,慢慢排除。” “嗯,你安心休息,工作方面不用担心,我们为你申报了工伤,尽管休息,医疗费也可全部报销。”老徐一脸郑重地说道。 “谢谢了。” “谢什么本就是工作原因导致的。” 屈敏叹了叹气道:“唉,老贾就更惨了。” 提到老贾,病房里陷入了沉默之中。 “老贾的身后事办了吗?”我缓缓开口问道。 老徐答道:“嗯,昨天我们去参加了追悼会,集团公司给了抚恤金,老贾就一个女儿,听说还有几个月要参加高考了,集团公司承诺了,待他女儿考上大学后,大学的学费由公司负责。” 屈敏插嘴道:“我们林董事长真的是个顶顶的大好人,慈善家,不仅老贾女儿的事,你看以礼这病房,也是常齐市最好的,这里的环境、医疗技术和服务,我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我浅浅一笑:“嗯,林董事长确实是个大好人,否则我也不会那么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他们二人都看向我,眼神里同时流露出疑虑,尤其是老徐,低头沉吟了片刻后,小声地问道:“以礼,你觉得这次车祸和星云湖项目有关吗?” “啊?为什么这么说?”我毫不怀疑这次车祸的原因,之前爸爸也曾经提过一嘴,但是我这两天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老贾疲劳驾驶导致的吗? 老徐神情凝重,缓慢地一边推测一边陈述:“昨天,去参加追悼会时,与老贾的老婆聊了几句。他老婆一边哭着一边说,老贾出车的前一天玩了通宵的麻将,到第二天早晨五、六点才回,她当时还责怪他明知要上班怎么玩通宵,当时老贾给她的回复是他那天调休,然后他老婆就安心出去上班了,没想到再接到电话就是老贾出事了,他老婆当时不敢相信,老贾那天调休怎么又跑去渝田县了。” “你的意思,老贾是被临时安排的?”我拧紧了眉头问道。 “对,还有那天怎么那么巧,小童又请假了呢?”老徐蹙起了眉头反问道。 屈敏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得知老贾和以礼出事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好碰到了小童过来我们办公室送文件,当时,我还在问小童,他是不是有先见之明,还是最近拜了神佛,运气那么好躲过了一劫。小童一脸茫然,不明就理,问我什么事。我说去渝田县送机密文件,老贾和以礼出了车祸的事情。小童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他说渝田县的文件他已经和那边沟通好了,晚两天送也行,所以他才在那天提了请假,没想到渝田县突然又催得那么紧,要的那么突然。” “渝田县的文件不急着送,偏偏安排那一天送?”我渐渐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蹊跷,指向性很明显,似乎就是指着我来的。看来这件事真的不简单,我们去的过程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出在有人刻意安排的这件事上,他的目的是什么呢?他怎么能预判我们会出车祸?难道车子被动过手脚吗? 这时,田心回来了。 老徐和屈敏赶紧住了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田心。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未见过田心,把她当成陌生人了。 我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田心,这位是我在林氏集团的上司老徐,这位是我的同事屈敏。” 田心面带微笑,走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你们二位好。” “你好。”老徐和屈敏亦面带笑容和田心打了招呼。 屈敏艳羡道:“以礼,你有女朋友不早说,搞得我们公司其他女生为你神魂颠倒的,一直以为你名草无主。” 老徐不由得瞪了屈敏一眼,怪她口无遮拦。 屈敏尚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傻呵呵地笑着:“以礼,你女朋友真漂亮,和你挺般配的。” 田心脸上泛起红晕,略带羞涩:“你们继续聊,是不是我在这里不方便打扰你们了。” “没事没事,我们就是闲聊而已。”老徐摆了摆手解释道。 “你是我女朋友,没什么不能在你面前说的。”我又向旁边的二位解释道,“她刚从北京回来,以后会留在常齐。” “哦,原来如此,之前还没确定关系,这次车祸过后,才确定关系是?”屈敏恍然道。 老徐见屈敏说起人家的私事堂而皇之的样子,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看来,以礼因祸得福,好事将近。” 我幸福地笑了:“一定会通知你们二位的。”待田心坐下后,我面色变得凝重:“老徐,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不会无缘无故怀疑这次车祸与星云湖项目有关,还有什么疑点?” 老徐向上翻了翻眼皮,眼珠转了转,仔细回忆着,慢条斯理地说:“那天我是一大早接到吴誉的电话,大概七点多一点,他说渝田县县政府有份比较紧急的机密文件,当天要送过去,然后说小童请假了,要我这边安排人去。我当时正在思考的时候,他说他下午要开一个工商联的会议,让我给他写汇报材料。然后,我提了一嘴,我说我们办公室两个人都没有驾照,吴誉就接着说,司机班就是我们部门的,随便安排一个司机陪同一起去就行了。我当时刚醒来没多久,人也不是很清醒,他这么一说,我就答应了,没有觉得奇怪。可是,我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我问道,屈敏和田心也皱着眉盯着老徐,等待他的答案。 老徐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我现在想来,既然司机可以去,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们再去一个人呢?司机去不就行了?只要是公司的员工,谁去不都一样吗?” 屈敏沉吟道:“机密文件的送达,只要封印完好,无论谁去送都是一样的,又不需要当面解释,如此说来,要我们再派一个人去确实是多余的。” “可是,操作此事之人,如何能够确定老贾就一定会出事呢?”我疑心道。 老徐摇了摇头:“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如何能够确保老贾在途中出事?他们知道老贾通宵打麻将的事,也断定他会疲劳驾驶,难道他们只是想让你们出事,并未想过要致你于死地?或者只是想给你一个比上次更严重点的警告?没想到,却出了这么大的事,害死了一条人命。” 我冷笑道:“这个可能性也有,上次的警告发现丢进了水里,派人刻意陷害我身边的人,又被我轻而易举化解,他们心有不甘,决定给我一个严厉的警告,所以搞了这么一出。如果人他们无法控制,车呢?他们可不可以动手脚。因为星云湖项目,竟然弄出了人命,这件事,不简单。” 老徐认可道:“嗯,在车子上动手脚可能性很大,而且车辆是由办公室管理,他们动手脚很容易,事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销毁证据。星云湖项目必定出了大问题,否则不值得他们如此费尽心机,人也牵扯得越来越多,我现在都弄不清这件事到底是吴誉是主谋还是他被其他人安排,如果被他人安排,那么这个人至少级别比他高,比他高的人能有几个?他的顶头上司是副董事长,行政总裁也可以命令他,还有董事长助理,副总裁,监事长这些人可能性都有。” “至少,范围越缩越小了,就是这六个人中的一个。”我的眸底闪过一丝冷冽,不好意思,你们可能不清楚我和我爸爸的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退缩的。 “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猜测的,手头上没有实际证据,也奈何不了他们。”老徐不由得叹气道。 “嗯,正如董事长所说,他们既然筹划了这么久,肯定想钓大鱼,不会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而铤而走险,要钓大鱼,时间跨度长,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大乱子。” 老徐好奇道:“星云湖项目涉及资金巨大,财团也众多,还有政府资金,他们如何操作呢?监管、审计也很严,我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获利?” “没有深入到星云湖项目里面,仅靠我们在外围猜想,肯定很难想出个所以然,但是可以肯定的这是个利益集团,不是一两个主谋可以完成的,要一举打到他们,我们必须有实质的证据。”我的眼神暗了暗,前路难,难于上青天啊。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老徐问道。 我一脸苦笑:“你看我这样子,下一步能怎么办?先养好身体再说,不过这段时间可能就辛苦你了。先帮忙去渝田县交警大队打听一下事故车的处理,如果仍然放在交警队的话,我们能不能拜托他们帮忙查一查这辆车是否被人动过手脚或者某些零部件有瑕疵。还有不管吴誉是不是主谋,至少他也是帮凶,帮我留意他的动静,有什么觉得奇怪的事情都可以记录下来,要不你和我说,要不你直接和董事长联系。” “查车的事我倒是可以去办,不过我直接和董事长联系?我统共在员工大会上和他见过几面。我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我。” “我介绍你们俩认识不就成了。”我犹豫道,“不过,你能怀疑吴誉,难保吴誉对你不起疑心,你和董事长之间的联系还得小心。” 屈敏举起一支手,眼神里透着真挚,语气一丝不苟地说:“还有我,我这个小人物,吴誉总不会关注。” “嗯,小敏姐的确身份上来说相对自由许多,至少不用时刻在吴誉眼皮子底下转悠,而且经常要前往档案库、各个部门分发文件,办公室里偶尔不见人影也是常事,不会引起怀疑。”我表示赞同,然后看向老徐,征询他的意见。 老徐双目凝神,定定地看着一处,仿佛在认真思考,片刻后,他慢慢地说道:“我觉得可行。” 屈敏欣喜地说道:“那以礼,你介绍我和董事长认识,我崇拜他好几年了,从进林氏集团起,我就被他的人格魅力深深地折服了,我的梦想就是有生之年能拿个年度优秀员工或者杰出贡献奖,年终表彰大会时,董事长亲自给我颁奖。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和董事长讲话聊天,替他完成秘密任务。” 我和老徐不约而同抬头仰望天花板,屈敏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高空中走钢丝啊,稍不留神就会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啊。无知者无畏嘛,不过,正是屈敏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性格和万事来了我不怕的乐观精神,她才能在这里坚持着和老徐共事了四年,换成别的女孩早就受不了繁琐的工作,频繁的加班走了。 我们大概商量了一下,如何让董事长知道他们,他们又如何与董事长联系不让人发现等等,到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节点,他们才离开。 送走他们后,田心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工作充满了危险,难道你这次车祸也是他们蓄意安排的吗?” “有可能,不过我们没有证据,但是从我进林氏集团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盯着我了,因为我是林叔叔推荐进去的,他们应该私底下一直在调查我。从收到警告纸条,到萧金铭被人设局陷害再到我这次车祸,很难不把这些事情联系到一起。”我眼含担心,不安地看向田心,“不过,之前,你不在我身边,我一点都不怕他们。现在你回来了,我有些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存在对你不利,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田心坐在床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地环住我的脖子,她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我的脸庞,她轻柔地在我耳旁耳语带着坚定的声音:“以礼,我一定会和你共进退。” 第59章 入住林家 在中西医骨科专家经过多次反复验证适合我身体的科学的合理的治疗以及康复方案之后,一个月以后,我出院了。 不过出院只是第一步,肋骨与左手手肘骨折基本恢复,但胯骨骨折有点麻烦,三个月后还要去医院拆除钢钉,出院回家也是坐着轮椅。 第二步常规康复训练与理疗,爸爸经过充分考虑、多方面综合考量我的身体恢复情况、身体康复训练的方便性以及相关安全情况,他和妈妈商量慎重地决定将我接到他们家居住。 一来他们的房子空间够大,可以让医护人员到家里帮我做康复训练,不需要天天跑医院,而且坐轮椅进出方便些,还能够让田心住在一起方便互相照顾;二来他们的家相对来说够安全,经过老徐和我的汇报与合理推测,爸爸才知道原来自从安排我进林氏集团,我身上发生那么多针对我的事情,他觉得是因为他才致我于危险之境,所以,他有义务和责任保护我;三来,我和爸爸住一起,方便于我们随时讨论星云湖项目的调查情况以及工作进展,集团里面,越是爸爸身边的人、亲近的人越是让人害怕和担忧,爸爸对他们越不敢相信,只有他身边的人权利才会仅次于他,可以调动中层干部随意设局陷害。 出院后的第一天,我就这样搬入了林氏大宅,同一天,田心从星悦酒店搬了过来。 爸爸也邀请了凌老头和罗老太一起住过来,可是凌老头和罗老太觉得住在自己家自在,毕竟是别人家,他们对林家心存感激婉言拒绝了。尽管他们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林家对我这么好,这么上心,而且对我不能住在家有丝难舍难分,但是他们还是出于对我身体的考虑以及为我好为出发点,欣然地接受我住进了林氏大宅,他们有时间或者想我的时候就过来看看。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梦幻般的神仙般的生活,儿子能够进入神仙群里生活,他们感念苍天,觉得自己常拜菩萨对神仙们虔诚,才换来我如今这如在云端上的生活。 妈妈安排田心住进了原来林夕的房间,我则住在了林夕房间的隔壁。 我坐着轮椅,准备去看看田心收拾得如何,当我刚到林夕房门时,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环绕在我身旁。我默默地待在门口,痴痴地感受着属于前世的我自己的芬芳、亲切与温暖,不敢再迈进一步,又舍不得离开。 这个房间承载了我的童年时代、少年时光,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我童年的回忆。那张熟悉的书桌,学生时代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度过。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歪着头皱着眉苦思冥想的年少时的我,后来想不出题目的解决方案,便顺势趴在了书桌上睡着打呼噜的我,醒来后,发现桌上满是口水还愤怒地站起来四处寻找把桌子搞脏的罪魁祸首的我。我情不自禁笑了。对了,还有那张睡床下,藏了许多关于足球的杂志报刊和我喜爱的足球明星的海报等等,那相当于我的秘密基地,妈妈永远找不到的隐秘之处。 田心正在铺床,感觉到我的存在和目光的注视后,便朝我走过来,见我神思恍惚发呆的样子停驻在门口,她略感奇怪,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膀,弯着腰低下头柔声地唤道:“以礼,你怎么了?” 听到田心的声音,我迷茫而涣散的眼神才重新聚焦,看清面前的田心的面孔,我才真正从回忆中走出来,回到现在。我已不是林夕,我是凌以礼了。 我垂下了眼帘,掩饰眼框里即将滚落下的泪珠,再抬眼时,眼里的泪已被隐去,脸上只剩下浅浅的笑容:“我见你在忙,这里毕竟是你的闺房,没经过你的邀请,不好意思进来。” 田心面露诧异之色,两腮染上了红色:“你这么传统的吗?” “嗯,你可以叫我老古板。”我面不改色地淡然道。 “平时看不出来啊。”田心一边玩笑道,一边往房里走,“你进来,这里严格来说是林夕的房间,我只是暂时住着,以后,也不会常住。” “那也说不定。”我低语道。 “什么?”田心转过身来,“难道你打算在这里常住吗?” 我抬着头望向田心,眸底泛出柔色,伸出手掌,田心低头看了看,然后把手乖乖地放进了我的手心,我一把握住,捏着手心里的柔软,就如触碰到了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声音也不由得变得温柔无比:“田心,我想过了,林叔叔和侯阿姨待我们如同亲生儿女,而他们的女儿林夕因我的缘故不在了,你又是林夕最好的朋友,我们代替林夕尽孝。婚后,我们也陪着林叔叔和侯阿姨住这里,你觉得可以吗?” 田心怔愣了一会儿,她注视着我,神色温和,接着冲我微微一笑,随即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随即绽开一抹范围更大的笑容,最后化成了爽朗的大笑声。 田心被我的笑声吓了一跳:“以礼,你怎么突然大笑,吓我一跳。” “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开心得跳跃起来。”我的眼里与语气里荡漾着笑。 田心纳闷道:“什么事情让你突然这么开心?” 我的眉眼像月牙般弯了起来,笑容灿烂得过分:“因为你答应我的求婚呀,我能不开心吗。” 田心的脸庞迅速涨红,咬着唇,红着脸小声低语道:“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我握住田心的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眼神里带着揶揄,语气坚定:“我记得就行。” 此时,屋外传来妈妈的叫唤声:“田心,你下来一下。” “诶,侯阿姨,我就来!”田心应道,她盯着我的手,示意我松开。 我恋恋不舍,不愿松开手中那如云般柔如海绵般软的小手。 “侯阿姨叫我定是有急事,快松开拉。”田心急切道。 我不舍得的松开了手,看到田心从我身边急匆匆地离开,我又懊悔刚才一时冲动提出即使婚后也住在这里的提议了。两人好不容易有机会温存的时候,被第三者打扰,感觉真不爽,还是得找一个安静的能过二人世界的空间。 晚餐时分,爸爸妈妈和我、田心围坐在一起。 妈妈喜笑颜开道:\"我们家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平时不是我一个人就是和慕安两人吃饭。气氛冷清不说,菜品单调乏味,吃饭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任务了。今晚,我们四人六个菜,有荤有素,总算可以营养均衡一点丰富一点了。来来来,田心多吃点,以礼也别客气不是第一次在家里吃饭了,随意点、别拘束,今晚的菜都得吃掉啊可不能浪费食物。” 爸爸眼含笑意:“今天,芸怡是这两年来最开心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把我都感染了。谢谢你们,以礼,田心。林叔叔以茶代酒敬你们。”说完,爸爸拿起面前的茶杯,向我和田心举起。 我和田心忙端起茶杯,一口喝完:“林叔叔,是我要说谢谢,谢谢您,谢谢侯阿姨你们对我的关怀,关心,千言万语无法言尽我的感激之情。我凌以礼无以为报,决定和田心用下半生的陪伴来回报。” 爸爸妈妈听闻眼睛一亮,如同星星般璀璨,妈妈欢喜地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以后都会住在这里吗?一直陪着我们,直到我们老去?” 田心脸微红,喝的茶仿佛是刚喝了酒一般:“嗯,以礼和我说了,以后我们就代替林夕,陪伴你们了,只要林叔叔和侯阿姨不嫌弃。” 妈妈激动得快步走到田心面前,搂着田心,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眼里嘴角全是笑意,笑容堆满了整张脸庞:“不嫌弃,怎么可能嫌弃,我们欢喜还来不及。” 爸爸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倍感欣慰不住地点着头道:“好好好,我们求之不得。” 妈妈笑着问道:“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田心闻言,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我想等我的身体彻底康复了以后,去北京拜访田心的妈妈,然后再回常齐举行婚礼,林叔叔和侯阿姨觉得怎么样?”我见田心不说话,便微笑着回答道。 “好,到时候,我们和你爸爸妈妈一起去北京,陪你一起拜访田心的妈妈,以示我们对田心的重视,田心意下如何?”爸爸拍着手掌,爽朗地笑道。 田心的头埋到了胸口处,脸颊红得如熟透了的红富士,愈加不好意思,声音闷闷地低低地应道“嗯。” 爸爸妈妈看着田心害羞的模样,不禁相对一视,纷纷仰头大笑了起来。 随着爸爸妈妈愉悦的笑声,我眉眼弯弯,笑意晏晏,低着头的田心亦带着一丝娇嗔的笑容,唇角轻扬。欢快的笑声在整个林家大宅的空中飘荡,环绕着整栋房子,久久不肯散去。这栋宅子怕么有好几年没有这样肆无忌惮、恣意妄为的欢笑声了,希望爸爸妈妈的脸上永远都布满着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当爸爸妈妈笑出了眼泪后,他们终于慢慢止住了笑声。 “我们聊着聊着,饭菜都凉了,快吃、快吃。”妈妈一边用纸巾擦拭眼角旁的泪珠,一边笑着说道。 爸爸夹了一筷子菜,鼓着嘴说道:“嗯,快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诶,好嘞。”我和田心拿起筷子,好好吃饭。 当晚餐到尾声时,爸爸对着田心说道:“田心啊,家里有丽红姐、小桂姐和乔叔,以礼的日常生活有人照料着,你可以准备准备上班了。” 之前,在陪着我住院期间,田心的假期全部用完以后,回了一次北京,在北京待了一周多。首先,她和妈妈、继父说了和我的事情,得到他们认可之后,再到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 接着与老同事、老朋友们进行临行前的告别,收拾自己的一些日常要穿的衣服以及一些对她有意义舍不得丢弃的物件,寄到我在常齐的家的地址。那一阵子,凌老头和罗老太帮忙收快递,忙得不亦乐乎。 说起获得田心妈妈的认可,记得那一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专程邀请了一位发型师到病房来为我整了个发型,脱掉了病号服,换上了时尚板正的衬衣,与阿姨在视频中见了面。 在视频里,我首先不停地道着歉,因为工作原因受了伤无法亲自前往拜访阿姨,并承诺在身体康复后,第一时间携父母前往北京正式提亲,其次表态,保证会好好的照顾田心,给她幸福和有保障的未来,最后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公司和工作情况让她放心安心。 田心的妈妈刚开始持保留态度,仅凭视频通话让阿姨对我认可,难度不可谓不大。 她在视频里直截了当,认为我不声不响把她的女儿拐走了,害得她女儿放弃了北京这么好的工作,害得她与女儿又要受两地分离之苦,而且田心来常齐工作一切都要从新开始,仅仅是以女朋友身份,还不是夫妻关系,这也是她所顾虑的,万一,我和田心分手了,受伤害最大的就是田心,她付出最多,而我的付出,阿姨暂时还没有看到。 之后,我对于阿姨的顾虑与忧虑,一一解答,幸亏我对阿姨比较了解,幸亏我知道阿姨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我发挥了我舌灿莲花的本领。以最真诚的态度,做出了最实在的保证,首先,公司股份给田心百分之五十,其次,贷款买房,房子的名字写田心的名字,首付及贷款我来偿还,最后,承诺所有收入上交,由田心掌控家庭财政大权。如此这般,阿姨才慢慢松口。 其实阿姨是一个开朗大度的人,没有因为田心先斩后奏和我未亲自前去拜访的事情而计较生气,她也是一个单纯的人,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开心幸福,不要重蹈她的覆辙,嫁给了生活、嫁给了无奈。所以,她只要田心看清楚自己的心意,想清楚自己的未来,她基本没有太多反对意见。她并非看重我的那些关于钱财方面的承诺,那些只是我单方面为了表现绝对的诚意必须要做的事情,同时让阿姨安心,田心和我在一起的生活不会苦,不会累。她更看重田心的感受,和我的人品品格。 当然我觉得阿姨能够同意关键的原因是,阿姨见我外貌英俊,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幽默风趣,事业还不错,有自己的公司又有稳定的工作,双份收入等等,总而言之,主要还是看中了我的品性与相貌。 反正,无论如何,丈母娘的第一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田心听到爸爸提到上班的事情,喜出望外:“真的吗?林叔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去呢?”其实,田心早就闲不住想工作了,不过她不好开口问爸爸,毕竟这种事情不好催,不好询问,只得安静地等待。虽然陪着我,她并不寂寞,不过能有自己的事业,生活才会变得更充实,精神才更能得到满足。女人独立才是自己的王,才能做自己的主,否则,总是浑身不自在,仿佛是一只依附在别人身上的吸血虫,要依靠吸别人的血才能存活,没有属于自己的充满活力的血液与独立的灵魂。 爸爸放下碗筷,拿着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慢慢地说道:“你如果想马上去上班的话,明天就可以去陇华医院报到,办理入职。” “这么快?”田心欣喜若狂。 爸爸面带微笑点了点头。 “谢谢林叔叔。”田心忙站了起来,向爸爸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坐在一旁想着:要是我的话,估计要抱着爸爸的脖子欢呼雀跃了。 爸爸站起来,扶住田心,温和地笑道:“别感谢我,是我谢谢你,以礼这么快醒来,这么快康复,你功不可没。而且我给你打电话要你过来,又要求以礼醒来后,你留在常齐,又让你搬到林家来住,你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呀,现在就把你当自己的女儿看待了,所以,你别和我客气了。” 妈妈也走过来,挽着田心的手,灿然一笑:“对呀,我们现在就把你们俩当儿子、儿媳,或者女儿、女婿看待,反正就是我们的儿子和女儿了,我们呀,就是一家人,不要动不动谢谢来,谢谢去了,好不好?” 田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第60章 田心的心事 田心第二日便随着爸爸去陇华医院报到了。 田心是名牌大学毕业,之前在北京的机关单位工作,在单位考评年年优秀,还升任了主管。她的个人简历看上去还是挺漂亮的,比凌以礼仅半张纸的履历强了不少,不过爸爸仍旧不放心,坚持要亲自带她与张院长见面,希望张院长这位老伙计予以重视。 张仁谨院长在我的病房里见过田心好几次,对她姣好的面容、温柔大方的气质和接人待物得体稳重的表现印象不错,所以当爸爸把简历递给他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让田心进陇华医院,并安排她进了办公室综合管理科任副科长,尽管她没有同行业的工作经验,但她亮眼的工作简历为她加分不少,所以,张院长直接就给她安排了职位。 这可是不少常齐市大学生们梦寐以求的地方,陇华医院是陇州省最早的西医医院,也是陇州省规模最大、病床床位最多,由国家卫健委直管的三甲医院。拥有国家级科研项目八个,省级科研项目三十余个,尤其心血管内科、中医心内科、中医骨科、神经内科、呼吸内科及针灸科等专科的诊疗水平和科技影响力位居全国前列,特别擅长中西医结合诊疗,因此每年来自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病患们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陇华医院俨然成为了常齐市的一张名片,带动了它所在片区的经济与就业,各个行业如住宿、餐饮、药剂交易、陪护、医疗设备等等得到了蓬勃发展,其员工数量达到了五千余人,其员工的收入自然而然也是位于陇州省前列的。 当天,田心下了班,从陇华医院回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我,在我面前喋喋不休。说着陇华医院的各种好,福利待遇好,工作环境好,办公系统方便快捷,医疗水平高超,医疗设备先进、同事们和颜悦色,说话声音都很柔和,对她很友好等等,才上了半天班,就成为了陇华医院的宣传大使,把陇华医院俨然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才上班第一天,这么快进入状态,让我汗颜,自愧不如。 我眼含笑意,静静地看着面前笑颜如花的田心,她今天特别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欢欣雀跃。之前从北京回来,她的内心还有些许忐忑,忧郁,偶尔闷闷不乐,尽管她平时尽力掩藏,但我无需看她的表情,仅凭她细微的动作,偶尔失神、恍惚的状态就能知道她对自己的离职以及离开北京不似她表面上说的那么潇洒无畏,她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惶恐、有那么一点不确定,毕竟她最亲的人外公、外婆和爸爸都已经离世,只剩一个妈妈却远在北京,她住了十余年的房子也卖掉了,对她来说,常齐没有她值得留恋之处,虽说是故乡,在此处她已没了扎根的根基,她在这里就好像一直处于漂浮在空中的状态,落不了地。无论是在我身边还是住在林家大宅,看似陪着爱情住着豪宅,可这一切仿佛又都很缥缈,随时可能不属于自己。直到,去上班才让她有了真正的归属感,工作和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才让她有了安全感,到今天,她才有一种悬在空中的身体终于落了地,有了踩在土地上的真实感,内心获得真正的踏实。 今日,她才真正放松下来,整个人轻松阳光,脸上一直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与满足。 我默默地倾听她对龙华医院的赞美之词,用心感受她的兴奋之情,目光尽情地欣赏着让我沉醉不已的脸庞。此时此刻,眉飞色舞的她脸上光彩照人,心底里的嫣然韶光,凝聚于明丽的眉间,绽放出花一般惊艳的容颜。 好一会儿后,田心注意到我深邃的目光里映照着她手舞足蹈的身影,见我唇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一直保持沉默不语的状态,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于激动了,她停止了动作,慢慢地收敛了笑容,蹲了下来,与我平视,小心翼翼地问:“以礼,你怎么了?是我太开心了,伤害到你了吗?” 我不由得轻笑出声,伸出手揉了揉她浓密蓬松的头发:“怎么会?你开心我就开心,怎么会因为你的开心而伤害我呢?” 田心抓住我的手轻轻地放在她有点凉、有点软、有点嫩的面庞上,轻声地说:“以礼,我今天很开心,忽略了你的情况,对不起。” “我的情况?我的什么情况?”我不禁讶异道。 田心的目光往下移,面带可惜与遗憾地看着我的双脚。 我瞬间了解她所说何事了,我不在意地笑了笑:“傻瓜,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这是暂时的,以后会好的。” “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你今天理疗的情况,身体恢复的进展情况,不应该在你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聊外面的……”我忽地变得一本正经,打断了田心的话,“田心,你在我面前没有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我低下头,我的双手握住了田心的双手,并把它们包在了我的手掌心里,接着抬了眼眸,凝视着她,眼底充满柔和:“田心,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能开心地做自己,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在我面前,你更无需考虑太多,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如果为了我,要束缚你自己,大可不必。” “可是,我也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田心低头垂眉小声地说道。 我眉头微蹙,一脸认真地说:“我更在乎你的感受,只要你快乐我就快乐,因你的乐而乐,因你的愁而愁,因你的爱而爱,我的心情只跟你走。” 田心闻言,眼框一热,她将双手从我的手里抽了出来,半跪着环抱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怀里,闷闷地说:“以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咯咯地笑道:“田心,你又为什么为了我回常齐呢?” “因为你值得。” “是啊,我对你好,也是因为你值得。”我的声音又轻又柔,好似喃喃自语。 田心的双手力道加重了些,抱得更紧了,她的头在我怀里拱了拱,我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像哄孩子睡觉似的安抚着她感动与激动之情。 今日是周末,凌老头、罗老太有一阵子没来,想我了,过来看看我的身体恢复情况,还给我带来据说是拖人特意进深山老林里抓的走地鸡,说这种鸡,它的腿特别有力,对我来说是上好的补品,以形补形嘛。我听到凌老头得意洋洋的一顿介绍后,我看着那走地鸡的鸡脚,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我的身体下面长了两只鸡脚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画面不堪入目。 田心在陇华医院上班已一月有余,她的工作看来很合她意,整日笑意晏晏。期间她和她妈妈视频通话好几次,和她妈妈介绍了她的工作情况,向妈妈展示了她第一个月的工资单,告诉妈妈和她在北京上班的月工资相比差不离,但是年终的绩效工资要高上许多,让她妈妈安心放心,她妈妈见她开怀的样子,也渐渐地放下了最初的担忧,她的注意力便顺其自然地从女儿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了,时刻打电话来关心我的身体恢复情况,胯骨手术情况。 我的肋骨及手肘已完全康复,活动自如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了,胯骨里面固定的钢钉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拆除了,拆除以后还要绑固定绳带把腿吊起来,在床上卧床两三周,恢复情况好的话,两个月后能拄着拐杖走一走,医生判断要行走自如可能还需要四到六个月的时间。 今日刚用完早餐,阿姨又来了电话询问我的病情,我和阿姨实话实说,并再次详细地介绍了我接下来将要做的手术和恢复的时间,也告诉她,家里很多人照顾我,贵重的营养品不断,中西医专家医术高明,再加上我年轻,体质好,再过三四个月就能行走如常了,到时候,就去北京亲自拜访。每当这时,田心的妈妈总是让我安心养病,好好休养,不要把去北京的事情挂到嘴边,又嘱咐我骨头的事情可大可小,不要留下后遗症,要我好好地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一次彻底地治疗好。 其实这只是我的一种策略而已,每当阿姨打电话问我的胯骨情况,听到她略带担忧的声音或者看到面含忧虑的表情,我就说好了去北京拜访她。这时,她就会立马结束话题,嘱咐我好好养病,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影响恢复情况。 与田心妈妈视频通话过后,妈妈笑着说道:“今天趁着天气晴朗,我们一起出去晒晒太阳,以礼好久都没有去江边走走了。” “好哇好哇。”我开心地赞同道。因为行动不便,我又不愿意给他人带去麻烦,基本没有主动提出要出去看看,走走,这一个多月在家养病,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林氏大宅的后花园,在那里完成放风、吹风、看花、赏月、晒太阳的愿望。出去远行,对我来说是奢望,可想不可提。 凌老头和罗老太见我兴致高昂,也表示赞成。 田心听闻后便立即到房间里为我准备成人纸尿裤了。因为坐着轮椅,上厕所成了不便的事情,只得用上了成人纸尿裤。 记得第一次穿的时候,是田心帮我的忙。我的左胯骨打了钢钉,伸直便疼痛不已,无法伸直,需要有人帮忙我才能穿上纸尿裤。 当时,田心手提纸尿裤,尴尬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我,而我正在准备脱裤子。两人的脸都红得如煮得熟透了的虾子,两人都紧张不已,我的心跳如擂鼓,闭着眼睛不敢看田心的表情。田心也不敢看我裸露的下半身,她半跪在床前,闭着眼睛,双手摸索着帮我往上穿。我就更尴尬了,她闭着眼睛穿的位置不对,要不两只腿塞到纸尿裤的一个裤脚里,要不就是田心的手背在我的腿旁不停地来回摩挲着,搞得我下半身发颤,犹如无数只小虫子在我的腿上爬来爬去,又痒又难受。 最后,万不得已,我睁开了眼睛,不能再放任田心的行为,否则纸尿裤没穿上去,我已经被折磨死了。 我强装镇定,一脸严肃,淡定地和她说,男性生殖器官,学生时代上生物课就见过了,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需要你这个医生帮忙,医患之间不分男女。 田心才哆嗦着手,嘴里念念有词,我是医生,你是病人,我们不分男女。如此这般,才帮我把纸尿裤穿上。 不过有了第一次以后,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我和她之间已无男女大防,我们俩穿纸尿裤的配合越来越顺,我想以后有了孩子,她换纸尿裤的速度应该能参加国际大赛了。 妈妈便张罗着,要丽红姐和小桂姐准备一些吃食,水果呀、腌制的牛肉、鸡翅等肉类以及烧烤用的调味品,再准备带上烧烤架,到河边去烧烤。 我和凌老头、罗老太坐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大家忙忙碌碌,我突然想起,缺了一个人,爸爸去哪里了?我问妈妈:“侯阿姨,乔叔陪着林叔叔出去了吗?” 妈妈回应道:“对呀,老林说今天有个急事要回集团处理一下,我给他去了电话,他说让我们先去,他等会儿直接去江边,还派了一辆商务车过来接我们。” “还是林叔叔想的周到。”田心提着用袋子装好的纸尿裤笑道。 当大家都准备妥当,正在等待商务车过来的时候,大门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丽红姐走过去,看了看监控视频,转过身,回过头对妈妈说道:“太太,好像是林二老爷和林三小姑他们来了。” “什么?”妈妈快步走过去,凑到监控视频看了看,一脸疑惑,自言自语道:“他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片刻后,妈妈蹙起了眉头对丽红姐说道:“丽红姐,你去开门,我和老林打个电话。” “诶,好嘞。” 丽红姐忙往外走去。 凌老头、罗老太和田心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人。 我低下了头,垂下眼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们来干什么?小叔和小姑,久违了。 第61章 身份质疑 大门敞开后,陆陆续续进来了一群人。 林慕泰带着他的两儿一女,林慕兰带着她的两个儿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 这是我前世的小叔、小姑和我的表兄妹们。 我们家和他们的关系在爷爷离世前还是挺亲密,不过自从爷爷离世后,大家相聚的次数越来越少,可能我记忆中最近的一次最齐整的聚会,是我从国外回来大家为我接风的那一次? 奶奶不喜人多,她觉得嘈杂,因此爷爷去世以后,她不愿与我们住一起也不愿和小叔一家住一起,坚持一个人住。平时,我们有空的时候会去陪奶奶,但是大家的工作都特别繁忙,也没有人组局,刻意约一个时间去,所以在奶奶处碰到的机会也不多。 爸爸是家中长子,早早地进入爷爷的公司跟着爷爷学习管理公司,学习做生意,可谓是爷爷一手带着成长的,顺理成章,爸爸接手了爷爷的公司,并将其发扬光大,通过二十余年的汲汲经营,发展成现在的林氏集团。小叔虽然只比爸爸小了五岁,但年轻时的他爱好在玩乐和崇尚享受生活,对于公司的管理、业务发展等等不感兴趣,直到成家以后,才慢慢收心养性,主动要求回到公司上班。小姑大学毕业后就嫁了人,嫁给她的大学同学伍济民,现任常齐市电力公司副总经理,小姑一直是专职太太,未上过一天班。 小叔的两儿一女,大儿子林忆辰,比我小不到一岁,自他大学毕业后便入职林氏集团,记得当时是在财务部。 二儿子林定辰,比我小四岁,大学毕业后待业在家,目前不知在哪里就业。 三女儿林昕辰,现在常齐读大学,好像是大学二年级? 小姑的两个儿子,大儿子伍潇洋,比我大五岁,现在电力公司上班,应该还没有成家。 小儿子伍潇然,比我大一岁,现在是个自由职业者,致力于成为艺术家的画者。 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耍,伍潇洋比我们大的比较多,通常把我们当小弟弟小妹妹,不屑与我们为伍,而定辰、昕辰因年龄差距,我们也嫌弃他们太小,不愿带着他们一起玩。 关系比较好、比较亲的是我和林忆辰、伍萧然,年龄接近,臭味相投。 我们三人在一起时常有错一起犯,有祸一起闯,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帮我挡着,虽然每次闯祸大部分都是我的缘故,我喜出谋划策、肚子里的坏水比较多,总是想着法子去使坏,但我总是被免于惩罚,我是主谋,他们两个男孩子却是忠诚的执行者,每次抓包抓现场都是抓到他们,我却隐在背后,他们亦甚是义气,从不将我供出来,所以两个男孩子常常因我的错误被家长们好一顿教训,甚至挨揍。 后来大家读初中、高中,因为学业紧张,压力较大,还有男女有别,慢慢地没有经常在一起了。之后,我又出国留学了几年,与他们见面交流的机会越来越少,稍微联系多的就剩伍潇然了,我们共同话题还比较多,他的时间充裕,喜欢颠倒黑白,一般上午待在家睡觉,下午出去写生,找灵感,晚上就成了夜猫子,和我时差刚刚对,便经常与我在网上畅聊。 记得,上一次和他们见面,是我从国外回来的那一天,大家为我接风,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餐饭,收了一些礼物。后来我进入林氏集团后,与小叔倒是能见上几面,可是和表兄妹联系仍然不多。再后来,便遇了车祸…… 这次,是我重生之后,第一次与他们见面,也算是比较齐全的一次了,不知道我离世了以后,他们有没有来林氏大宅看过爸爸妈妈呢?看妈妈的表情,应该也是不常见面的,这一次他们集体前来,是有何喜事?我心中暗道。 我皱着眉头,坐在轮椅上,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他们的表情与谈话,我都没有在意。 先是几个小辈们和妈妈打了招呼。然后,小姑过来解释:“大嫂,不好意思,今天我们过来,没有先和你约,想着你们肯定在家,我们就过来了。” 妈妈微微一笑:“没关系,你们有时间就过来,大家都是一家人要约什么。你们快坐,小叔今天也有时间过来,是有什么喜事要通知我们吗?” 妈妈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又要丽红姐和小桂姐把我们准备好的东西放到一旁,让她们赶紧去倒茶。 小叔慢腾腾地挪步到沙发旁,笑道:“大嫂,你们好兴致啊,这是准备出去搞户外活动吗?” 妈妈笑着说:“是啊,看今天天气好,便想着出去玩一玩。” 小姑环顾四周,仿佛刚刚看到我们几个人,指了指我们,好奇地问道:“大嫂,这些都是谁呀?给我们介绍介绍呗。” 妈妈莞尔一笑道:“对,对,这个家里呀,太久没来这么多人了,一下子家里挤满了,我开心过了头,都忘记给你们互相介绍了。” “这位是田心,林夕最要好的朋友,这位是她的男朋友凌以礼,这两位是凌以礼的父母。”然后妈妈又面对我们,向我们一一介绍了小叔一家和小姑一家。 我掩饰了熟悉的眼神,露出一股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的目光,热情地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 小叔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凌以礼?你就是前阵子大哥介绍进来的?” “是的。”我恭敬地笑着回答道。 “哦,我当时还想着大哥怎么会突然把你安排进来,他很少直接利用职权推荐人的,原来你是林夕最要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大哥是看在这位田小姐的面子上。”小叔一副恍然的样子,朝着田心说道。 田心听到小叔提到她,站在一旁的她面露礼貌的笑容,对于小叔的话不置可否。 “你这腿是这次和老贾去渝田县送文件,出了车祸弄的吗?”小叔又转过身指着我的腿问道。 我点了点头:“是的。” 小叔面露不忍:“老贾是个有经验的老司机了,谁能料到,临到快退休了,出了这种事,唉,你们辛苦了呀。” 想到老贾,我面带哀色,眼神忽然变得空洞,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小叔的话。 小叔停止了问话。 房子里忽然一片寂静无声,大家互相之间不熟悉,面面相觑,尴尬而无聊。 此时,丽红姐端了茶水,小桂姐端了水果过来,妈妈打破了沉默,面带笑容客气地说道:“来,大家来喝茶,吃水果。昕辰,伯母记得你最喜欢吃奇异果了,这是黄心的奇异果。”妈妈热情地拿了一个奇异果给林昕辰,她忙接过来,甜甜地笑道:“谢谢大伯母。” “来,忆辰、定辰,潇洋,萧然,你们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啊,伯母就不给你们拿了。” “诶,好嘞,伯母你坐,别忙活了,我们就是过来看看你的。”林忆辰说道。 “家斌、玉芬,你们也坐过来一起吃。”妈妈朝凌老头和罗老太招了招手。 凌老头和罗老太站在一旁尴尬至极,原本是想过来看看我,送了走地鸡就走的,后来见我兴致好要出去散心,他们便想着陪我一起走走,才在这里等着。谁知,主人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亲戚,想离开,可是又一直没有机会开口。 他们在一旁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手放进口袋不是,放在背后也不是,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听到妈妈招呼他们吃东西,他们终于有机会开口,凌老头赶紧把在腹中想好的借口说了出来:“林太太,我们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妈妈看到凌老头和罗老太满脸的不自在,又想了想小叔和小姑他们这一大家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今天的烧烤活动肯定得取消了,不过表面上的客套话还是不能少:“你们不在家里吃饭吗?用过午饭再走。” 罗老太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谢谢林太太,我们家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回去呢。” “哦,这样啊,好,既然二位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你们慢走啊。”妈妈转过身对田心说道,“田心,你送送二位。” “嗯。”田心应道。 “我一起去。”我按着遥控器,转过轮椅,跟在凌老头、罗老太后面,田心跟在我旁边,我们一起出了客厅的门往大门去。 当我和田心回过头来,在客厅门口时,便听到客厅里传来问话的声音。我忙向田心摆了摆手,意思我们暂且不进去,就在门口听听。田心忙止住了脚步站在门旁边隐去自己的身子。 “大嫂,那几位是什么人啊,你给我们交个底。”小姑的声音含着焦虑。 “交什么底,刚刚我不是介绍过了吗?林夕好朋友的一家人。”妈妈声音平静。 “伯母,这不是很奇怪吗?林夕都去世了快两年了,怎么突然她的什么好朋友到常齐来了,这么巧又来投奔你和大伯父,还带着男朋友的一家人,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传来伍潇洋带着讥笑的声音, “伍潇洋,有你这么和大伯母说话的吗?”小叔义正言辞地指责道。 “潇洋,和大伯母说话好好说,不要阴阳怪气的没礼貌,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你是怕大伯母被人骗,着急是?”小姑解释的声音。 “先和你大伯母道歉,你再开口说话。”小叔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大伯母,我口无遮拦,我也是担心您,怕您碰到诈骗集团,被骗。” “对啊,大嫂,那些人你调查清楚了吗?他们什么目的啊?林夕的朋友,想帮忙,大哥帮他们安排工作,再给点钱,要不再资助他们买套房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了呢?”小姑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们误会了,不是他们赖着不走,是我和慕安盛情邀请他们住在这里的。”妈妈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柔和轻软。 “什么?!大嫂,你和大哥是怎么了?大哥不是挺精明的一个人吗?怎么会做这种糊涂事呢?”传来小姑惊讶的声音,语调抑扬顿挫。 “大伯母,我们知道林夕的突然离世,对你们的打击很大,可是也不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啊。”林忆辰也加入到劝说的队伍里。 “就是,如果你们只是因为寂寞,或者少了林夕的陪伴,嫌家里冷清的话,昕辰可以过来住啊,要是觉得还不够,定辰呀,潇然呀都可以搬过来,干嘛搞两个陌生人住在一起呀。我们也担心啊。”小姑语重心长。 昕辰也突然开了口:“大伯母,我看那个凌以礼长得是挺帅,可是妈妈经常说长得越帅越不靠谱,我看他不安好心的。” 田心闻言,仿佛对这句话有所感触,目光忽然转向我,若有所思地上下审视着我,还不时地噘着嘴点点头,好似对昕辰那句话表示赞成。 我感受到田心的目光,扬了扬手,意思把刚才那句话当成灰尘扫除,口语道:“我不是那种人。” 田心挑了挑眉毛,撇了撇嘴唇,看向一旁,表示我才不信。 我急了,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一个身影站定在我身侧左后方,客厅的正门口,声音浑厚而低沉:“你们觉得他身份不明,是?” 屋内的人有没有吓一跳我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浑厚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只见爸爸魁梧伟岸的身影从我身后走了出来,迈开大步走进房间,对我和田心招了招手,示意我们跟上。 我和田心同时有一种偷听墙角被现场抓包的尴尬,两人的脸都不自觉的红了,乖乖地跟在爸爸身后进了房间。 当爸爸走进房间后,房里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没了刚才七嘴八舌的热闹气氛了。 大家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不再言语。 小叔忙站了起来,迎接爸爸:“大哥,您回来了,今天我和慕兰,带着孩子们过来看看你和嫂子。没想到,您不在,他们便和嫂子聊了几句。” “我到集团临时处理一点事情,刚刚听到你们的担忧了。”爸爸环顾四周,看了一圈后,说道:“你们害怕我和芸怡被骗,心情能够理解,你们的忧虑,我也能够理解,首先,我和芸怡还是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和厚爱。” 小姑讪讪地笑道:“大哥,这些事情是我们作为亲人应该做的,林夕是你唯一的女儿,她走了,我们也很悲痛,我这两年一直陷入哀伤之中,不敢来你们的宅子,害怕睹物思人,更何况你们,内心的煎熬与受的折磨比我们更多。所以,我和二哥商量了一下,决定带着孩子们来看看你,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们就准备把昕辰,潇然留下来陪你们,让这宅子不至于那么冷清空寂。” “慕兰,大哥和嫂子谢谢你的好意了,说实话,林夕走了两年了,我和你大嫂也已经慢慢走出了阴霾,要以礼和田心住这里,不是为了让这所宅子热闹起来,也不是为了缓解我们两个老人孤寂的心理,而是,我要补偿以礼和田心,而且,我已经决定了正式认凌以礼为干儿子。”爸爸郑重地说道。 “啊?”房里传来几个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我和田心也是一脸震惊,相互看了一眼。 我在爸爸的背面,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听声音,就能猜测到,爸爸的这个想法很坚决,应该是在心中蕴量了许久了,不是一时冲动才说出来的。 “你们刚才不是一直强调,他们两人是陌生人吗?待我正式认了干亲以后,凌以礼就是我的干儿子,田心是我的干儿媳,他们不是陌生人,和你们一样是我的家人了。”爸爸转过身,朝我走来,站在我和田心的中间,一支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支手轻轻地拽着田心的手掌。 妈妈也向田心走过来,站在她的身旁,抓住她的另一支手,笑道:“是啊,以后他们俩就和你们一样是我们的家人了,你们也无需担心了。” 小姑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大的嘴巴好一会儿合不拢。 屋里所有的人因为爸爸的决定,好半天无人表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窘迫、失望、惊讶、压抑,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整栋房子被笼罩在厚厚的迷雾之中,无人知晓爸爸这一举动的目的何在,他们内心忐忑不安。小叔坐在沙发上,面色平静淡然,眼睛直视前方,旁若无人地陷入了沉思。 “到时候,我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认干亲仪式。”爸爸再次开口,他低着头略微思忖了一下,复又抬起头笑盈盈地说:“嗯,待以礼的身体痊愈后,再办,我想邀请常齐市的各界名流,新闻媒体见证这一刻,也会邀请你们到场。届时希望你们都能够准时出席,同喜同乐嘛。”大家见爸爸连干亲宴席的细节问题都想到了,明白他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了。 小姑的五官略显扭曲,一脸的不甘心,痛心疾首地说:“大哥,你们老年丧女,心情沉重,情绪低落我们理解,你们想认干亲,我们也不反对。可是,有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世,搞得这么正式呢?而且,认干亲,你也可以找朋友的儿子,或者更靠谱的人啊,这个凌以礼的背景你调查过吗?他的过去和为人你了解过吗?他是否值得您和大嫂的信任和厚爱?这些都需要时间的验证,你为什么匆忙做这个决定呢?”小姑停歇了片刻,抚摸了一下胸口,缓了缓气继续说道:“您要认干亲,我们支持,但是人选方面您是不是要再慎重考虑一下呢?”爸爸定定地望着小姑,神色变得柔和:“慕兰,大哥感谢你的关心和好意。知道你一直为大哥大嫂操心、担心,一门心思为我们着想,害怕我们晚年生活过得不好,担忧我们被有心人利用和欺骗,我们都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小妹,你应该也了解大哥,首先大哥在商圈浸淫数年,你要相信大哥识人辨人的眼光,其次,大哥还年轻,没有到老糊涂的时刻,所有的决定我都不是冲动而为之,都是经过各方考量,才做了最后的决定,最后你要知道,大哥的个性说一不二,做了的决定很难改变。所以大哥深深地希望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 小姑怔怔地注视着爸爸,被他这一番春风细雨般的解释打动了。爸爸在弟弟妹妹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不苟言笑的样子,很少感受他面柔如水,音柔如丝的时候,因此当爸爸温柔的耐心的对小姑说这么一大段话时,小姑内心深处的柔软被爸爸撩动了,一时之间她无法抗拒,无法回应,更无法反驳,如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无言以对。 那几个表兄妹见小姑败下阵来,他们在爸爸面前更不敢言语。 小叔站了起来,走到爸爸面前,柔声道:“大哥,既然你已经决定,那作为弟弟,除了支持就是祝福。到时候我一定举家前来祝贺!” “大哥大嫂先在此表示欢迎和感谢啦。”爸爸微微一笑道。 妈妈面上一展明媚的笑容:“谢谢小叔,快到饭点了,今天在这里吃个便饭。” 小叔笑道:“今日我可能有所不便,芙芳的老同学宴请我们两口子,我得赶回去接芙芳赴宴。” 小姑勉强地笑了笑:“我们家济民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我们就不叨扰大哥大嫂了。” 小叔小姑带着小辈们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有意思的是伍潇然在队伍的末端,临出门前,给了我一个带有深意的眉目间含笑的了然于胸的眼神,并且给我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 搞得我莫名其妙,我和他很熟吗?虽然我的灵魂和他熟,可是表面上我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今天全程我们也毫无交流啊。 第62章 缘分,妙不可言 待送走亲戚们后,爸爸妈妈回到客厅,妈妈抱歉道:“以礼,你代我向你爸妈道个歉,今天不好意思了。”“侯阿姨,您这么客气干嘛,他们能理解的,不需要。”我满不在乎地说道。 爸爸招呼妈妈、田心一起坐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面庞略带愧色:“以礼,今天不好意思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而且,在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和通知你的情况下,我就单方面宣布要认你做干儿子。” 我受宠若惊道:“林叔叔,您这么说,让我更不好意思了,今日确实感到意外,委屈是真的没有,他们的话我都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认干儿子这件事情,我考虑了好几个月了,这个决定确实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同意吗?”爸爸低垂了眼帘,轻声地问道。 “我……”我没有立马回答爸爸的问题。爸爸说的认干亲,可不是一般摆场酒,喊一声干爸爸就了事的。爸爸说的是有正式的仪式,在各界名士名流的见证之下,在新闻媒体中宣告,相当于在大众面前宣布凌以礼是林慕安的合法的继承人。一下子把我推到了聚光灯下,推到了大众面前,各方的压力与质疑声会排山倒海似的接踵而来,到时,仅应对那些声音,都会让我疲惫不堪,我还如何安心调查星云湖项目?说实话,我还没有做好迎接那些挑战的心理准备。 爸爸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我,眼神里含着期待,见我犹豫,脸色渐渐地黯淡下来。 田心见爸爸的脸色变化,忙走到我面前,蹲了下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以礼,你是在担心吗?” “嗯。”我点了点头。 潜意识里我想做一只安静的鸵鸟,把脑袋埋在土里啥都不想,或者做一只小袋鼠,永远躲在袋鼠妈妈的袋子里不愿出来。所以,我害怕,我担心,我不敢面对未来因为林慕安干儿子的身份给我带来的压力,前世的我,因背负着林慕安女儿的身份,已迫不得已把自己献给了集团,献给了事业,直到献出了生命,今生,原以为没了那个压抑的身份,没有不得不背负的责任,我会过得开心一点,轻松一点。谁承想,命运轮回,我竟又回到了原点,甚至压力更大,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我和爸爸的关系,我的过往,我的原生家庭,我的经历,甚至与我有过交集的人,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会被大众拿出来议论、点评、调侃,笑话,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实,就是我内心脆弱,心底里对大众、对媒体有所恐惧,我的过往我一无所知,害怕被挖出太多我无法预计的事情,我的原生家庭,凌老头和罗老太老实巴交,害怕他们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田心看出我心中的顾虑,轻声地说道:“以礼,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在担心,一切公开以后,你将承受难以预计的压力,但未来不可控,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唯一能够掌控的就是当下。当下,林叔叔需要你站出来帮助他,当下,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帮助林叔叔,当下,你必须挺身而出,除了你,林叔叔没有更好的选择。以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是一个人,有林叔叔,有侯阿姨,有我,有你的父母站在背后支持你,我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和卓绝的能力,一定能够游刃有余,应付自如。你要相信自己,对自己说,一定能行。” 我目光微微一动,眸色渐浓,神色变得凝重而郑重,田心蹲在我面前,仰头注视着我,眼神里满是信任,她咬着下嘴唇,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决定。 房间里顷刻间又变得安静下来,好像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声沉重的呼吸声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我思考着田心的话,回忆着爸爸对我的好和付出,想着曾经许下的诺言,我不禁闭上了双眼,感受着幽静带来的内心平静。静静的思远,许一抹幽远淡雅,如云般轻柔飘逸,我情不自禁握住了面前田心柔软的双手,紧紧地,包在手心里,内心的空洞似乎瞬间被柔软填满,滢一怀温柔,融入沉香的梦境,穿过温纯的心语,拨开世间烟尘,惟愿,尘世盛放安然,惟愿,岁月静好安宁,惟愿,身边的亲人、爱人多安康,幸福度余年。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明亮了几分,面色沉静如水,声音透着坚定:“林叔叔,我愿意。我会坚定不移地践行我曾经对你和侯阿姨的承诺。” 爸爸听闻,瞳孔微微一颤,眼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妈妈闻言,双肩明显地一松,露出灿烂的笑容,紧张的心情随着我的话语完全释放出来,轻轻颤动着兴奋的思绪。 田心长舒一口气,眼角儿都抽紧了,眼中透露出开心不已,嘴角蔓延起一抹甜笑,带着心满意足的兴奋对着我点了点头。 爸爸兴奋地说道:“那么,以礼,我和你商量商量认干亲的一些细节问题,还有之前你拜托徐质真去渝田查车的事情,他要我和你说说。” 听到老徐调查车的事情有了结果,我急切道:“真的吗?老徐那边出了结果吗?” 妈妈笑着打断我们:“有事聊,也得先填饱肚子再说,饭菜上桌好一会儿了,再不吃,可凉得透透的了,丽红可不想再加热了。” 爸爸爽朗地笑道:“嗯,对,吃饱了饭,才有精神想事情,我们先吃饭,可不能刚认了干儿子,就让我们的儿子和儿媳饿肚子,在我们家吃不饱啊!” 爸爸这干儿子和儿媳喊得顺口,我和田心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妈妈粲然一笑道:“你们呀,也得改口了,虽然仪式还没办,宴席还没摆,改口费还没给,不过,在家里,我们就早点适应,免得到了正式仪式的时候,出错闹笑话,你说是,慕安?” “对,对,我正是这个意思,还是芸怡最懂我。”爸爸大笑道。 看到爸爸笑得开心,灿烂得亮瞎了我们的眼,既然,爸爸兴致如此高,那就顺了他的意,我给了田心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我们异口同声地说道:“爸爸,妈妈,吃饭。” “诶!”爸爸妈妈同时应了一声,又相视一眼,紧接着,两人的笑容瞬间爬满了整张脸庞,已经笑得看不见眼睛,合不拢嘴。 我们四人其乐融融地用了午餐,田心陪着妈妈收拾上午准备出去烧烤的东西,我和爸爸来到了书房。 刚一进书房,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林叔叔,老徐那边调查车子出了结果吗,结论如何,车辆是否被动过手脚?” 爸爸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面带不满。 我呆愣片刻,突然想起,连忙改口道:“爸爸。” 爸爸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过身去,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两年未叫过“爸爸”这个词了,我固执地不肯叫凌老头爸爸,正是因为这个词会让我心头涌上许多回忆,给我带来满脑子都是林夕的记忆,却不能做林夕的悲哀。没人能理解我的感受,压抑到极致的扭曲,回不了家,凌老头的家也不是我的归处,当时处于无人能懂的孤独感,还有纠结、矛盾、尴尬、无奈、寂寞的情绪绞在一起,让人难受而无助,很多时候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经常在夜半时分、独处时分茫然地问自己“我是谁?谁是我?” 今日,两年来第一次开口叫“爸爸”,还是对着自己前世亲生爸爸,久违的亲切感与内心的满足感刹那间直冲头顶,鼻子一酸,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复杂的情愫牵绊着我的心,曾经难言的苦衷揉和至“爸爸”这个普通而富有意义的词语之中,对我来说,这不只是一个称呼,更重要的是我情绪的宣泄口,通过“爸爸”来实现我身份的转变与自我认同感,我终于将凌以礼的躯体和林夕的灵魂在这一刻成功地融合在一起。 爸爸静静地端详在我面庞上变化多端的表情,他只当我是过于激动,仍然不敢相信,害怕接受,待我的情绪慢慢释放完了以后。 他才缓慢地启唇而语:“以礼,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私心,让你为难了。” “啊?”我回过神来,想起刚才的愣神,明白爸爸误解了我的意思,忙摆手解释道,“爸爸,您误会了,我只是感慨人生际遇的神奇,之前的确有想过要替林夕照顾您和侯阿姨,哦,不!为您和妈妈养老。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成为您的干儿子,并且能够称呼您为爸爸,自从失去记忆以后,爸爸和妈妈这两个词语在我的字典里就消失了。我对自己的父母,至今仍然未改口。”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对凌老头和罗老太,我内心充满了愧疚,对他们来说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这两年来未曾叫过他们爸妈,却一转身认他人为父为母,他们的内心肯定很难受,无法理解。 爸爸一听是这个原因,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微笑道:“原来如此,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固执的,这个问题很简单,你把什么凌老头、罗老太的称呼改成爸爸妈妈,不就成了。如此一来,你爸爸妈妈心里好受了,也更容易接受你叫我们爸爸妈妈。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嗯,我会接受您的建议的。”我认真地点了点头,除了自己的父母,叫别人父母,心理这一关还真的难跨过,不过转念一想,以后与田心结婚,不也得叫她的继父、妈妈为爸爸妈妈吗?那我不得有三个爸爸,三个妈妈?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啊。我的嘴角微微翘起,不由自主地漾出一个笑容。 “好了,我现在回答你开始的那几个问题。徐质真去过渝田县的交警大队了,那边说他们刚把车拖到交警大队的事故处理中心没多久,我们集团就派人过去了,说这个是公司的车,并带去了最新的汽车的检测报告,交警大队见手续、证件齐全,还有检测报告,于是对那辆车也没有再检测了,他们便放了行。” “那么说,唯一的证据没有了。”我大失所望。 “嗯,证据是没有了,不过从侧面证明这件事他们是有预谋的。” 我歪着头抬眼瞧向爸爸,眼神里充满疑惑“怎么说?” 爸爸勾了勾唇角,冷笑道:“车子刚出事故,刚拖到交警大队,他们的人就出现了,如此急不可耐,而且一早就准备好了与汽车有关的所有符合交警放行要求的所有资料,不正能证明他们有所预谋吗?” 我提出了我的疑问:“可是,办公室司机班他们是不是所有的汽车都有这样的准备呢?毕竟他们是专门负责汽车和司机的事,万一汽车在外地出了事,他们直接拿着资料就可以去提车了。” “这个可能性有,不过微乎其微,准备汽车的证照、备案资料可以理解,谁会没什么事,给汽车出具检测报告呢?”爸爸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右手握拳,手指关节敲了敲书桌。 “那基本可以断定这个吴誉有问题了?” 爸爸认可地点了点头:“是的,他有问题,很有问题,从徐质真向我回忆他安排任务的时间点,还有司机、汽车的安排,只有他吴誉有能力调动,没有他的签字,谁能随意调动司机班的司机和汽车呢?” “那他背后的人?” “不清楚。他的顶头上司是慕泰,但是还有行政总裁、副总裁、监事长、董事长秘书长、我的助理,都可以命令他。”爸爸眉头拧到了一起,“看来,星云湖项目,他所图不小啊,为了巨大的利益,竟然枉顾人命,实在是让人气愤。”爸爸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书桌上,书桌传来闷闷地声响。 “那有没有可能,吴誉就是主谋呢?” 爸爸摇了摇头:“不会,他胆子没这么大。” “那您有没有最为怀疑的人?” 爸爸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 “您是不是怀疑过小叔?”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爸的脸色黯然:“慕泰,他是我的亲弟弟,他应该不会。” “可是他是吴誉的顶头上司,吴誉最有可能就是接受他的调遣,如果被别人收买的话,他怎么瞒过他的顶头上司?”我理智的分析道,尽管我的内心也非常不愿意怀疑小叔,但是,我只是将我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说出来而已,仅仅做一个参考罢了。 “是,这个推理是成立的,可是,我难以想象那支无形的手的主人是慕泰,我们可是同胞兄弟,他把林氏集团搞垮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自己家的企业啊,这也是爸爸多年奋斗的心血啊,所以,我不相信是他。”爸爸神色有些微的迷茫。 我略微沉吟片刻,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那倒也是,自己家的企业,他这么做毫无意义,林氏集团垮了,他不也垮了吗?而且林忆辰也在林氏集团,如果他有心破坏的话,不会安排儿子进林氏集团。” 爸爸听到我的分析,面色显然一松,神色不经意地舒展开来,深深地长舒一口气:“对,这么做对他毫无益处,无论星云湖项目有多大的利益,最后的结果都会导致林氏集团一蹶不振,他没有必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的眉头又不自觉地拧成了一团,忧心忡忡道:“那我们的关注点就可以转移到其他几位身上了?可是目标众多,我们就老徐和屈敏两个人,人手不够。” 爸爸叹了叹气道:“是啊,现在人手问题是我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可信任的人,太少。”爸爸顿了顿,又自嘲般地苦笑,“想想我林慕安真是失败,在林氏集团待了近四十年,叱咤二十余年,危难当头,我竟然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整个集团,你为我找了两个帮手以外,一时之间,我自己居然想不起任何可用之人,任何可信任之人。”爸爸失落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失败啊。” 我见爸爸带着浓浓的挫败感,不禁安慰道:“爸爸,您为何如此妄自菲薄呢?没有您,林氏不会发扬光大,不会有如今的规模,不会有如今的社会地位,这么些年来,您为常齐市乃至整个陇州省的税收贡献无可匹敌。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企业大了,什么人都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都是正常的现象,与您个人无关。” 爸爸原本还陷在哀伤之中,听了我的话,哑然失笑:“以礼啊,怎么你的比喻都和鸟挂钩?”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些词语了。” 爸爸朗朗地笑道:“谢谢你啊,以礼,有你在身边,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很踏实,也觉得没来由的开心,烦恼啊、忧愁啊,好像被你几句话就云淡风轻般地化解了,好神奇啊。” 我扬唇一笑:“也许这就是缘分。” “对,缘分,妙不可言!” 第63章 伤情康复 那日,在书房里,我和爸爸讨论到目前我们人手不足,无法同时监视除了小叔以外的五个高管,便想出了两个法子,一个是要老徐继续注意吴誉的动静,看他日常与哪位高管走得最近,提起哪位高管的频率最高,或者让老徐有意无意去试探,对高管们的印象,通过一些日常的交流沟通和旁敲侧击,来判断吴誉的背后之人;二个是,我们必须再发展新的人员帮我们调查,我想起我们去档案库查档案时,老徐曾经提及与他有过命交情的总务部监控处主任余涛,觉得要老徐再多去了解他的为人与家庭状况、各方面的情况,看能否为我所用。 如果能将余涛纳入我们的队伍,那么助力将增加不少,整个集团的监控室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可以看到许多我们无法看到的地方,也能注意到许多我们注意不到的角落。整个集团的监控都成为我们的监视工具,可以大大地弥补我们人手不足的窘况。 爸爸对我的提议非常认可,接着,我给老徐去了电话,把我的两点想法都和他说了,老徐满口答应下来。 最近辛苦老徐了,又要做好本职工作,应付那么大的工作量,还要抽空费心思与吴誉周旋,而且在吴誉身边,愈加危险,万一被吴誉察觉出来老徐在查他,试探他,怀疑他,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老徐人身安全可就难以保障了,他孤立无援啊。 想到这里,我就恨不得我的腿伤赶紧好起来,我要回集团帮助老徐,不能让他孤军奋战。 想是这样想,看着自己的腿,无可奈何,骨头的伤原本就需要时间来愈合,唉,这种事情急不来,只得耐心地等待,我可不想因此落下残疾。 半年的时间过去了,说长不长,这半年来,大家按部就班,田心已完全适应了医院的工作更加得心应手,听她说李姝琴调到了陇华医院的心血管内科,她们俩从老同学成为了同事,两人只要有时间便一起吃饭聊天,关系更加亲密无间。老徐调查吴誉之事,进展停滞,听说吴誉自从车祸事件后,沉寂了许久,未见其与哪个高层管理人员有过多的接触,都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暂未发现其他不妥之处,唯一值得欣喜的是,老徐成功地说服了监控处的余涛站在爸爸这边,为我们所用,有了他的助力后,我们事半功倍,只不过,可能对方有所察觉,行事更加小心翼翼,在集团大楼里未见异常。说短也不短,我的腿伤在经过两次手术治疗和康复训练之后,今日医生宣布我可以尝试扔掉拐杖尝试自己走路了。 当两位爸爸妈妈和田心、主治医生、理疗护士、丽红姐、小桂姐、乔叔等所有的人满脸殷切期盼,眼神里散发着炙热的光芒,或坐、或站、或在我身边保护,将我围成一圈害怕我摔倒,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腿时,我勇敢地摆脱了拐杖,克服内心的恐惧,毕竟有半年多的时间未曾自主行走,缓缓地迈出第一步,身子没有倾斜,胯骨没有异样,我又尝试着迈开另一支腿,没有痛感,我小心谨慎扶着空气走了两三步,稳稳当当。大家纷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鼓起了掌,满面欢喜地向我祝贺,我的腿伤终于完全康复了。 田心最为开心,她不顾众人在场,紧紧地抱住了我,喜极而泣,泪水浸湿了我的衣领,我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在她耳畔轻柔地说:“田心,你辛苦了。” 田心在我脖颈旁蹭了蹭,摇了摇头:“不辛苦,你好了,我一点都不辛苦。” 我轻笑道:“嗯,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你准备一直抱着我吗?” 田心听闻,忙松开了我,抹了抹脸庞的泪水,一脸羞涩低头不语。 爸爸、凌老头正在和医生、护士们说感谢,妈妈、丽红姐招呼着大家喝茶,吃水果,似乎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有在我们身上。 田心陪着我走到我的主治医生面前:“华医生,谢谢您这半年来的悉心治疗,没有您,我恐怕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完全康复,听说许多胯骨骨折的人要不历时两三年才好,要不一辈子都无法如正常人般行走了。您妙手回春,太感谢您了。”我诚挚地向华医生深深鞠了一躬,以示谢意。 华医生忙虚扶了一下我的手臂,一脸笑意:“以礼,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团队的功劳。再说你的毅力、配合与家人的支持也很重要,医患之间合作愉快,你的病自然而然就能痊愈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你们,哪天我和仁谨说一声,约我们这次整个团队的人一起聚个餐,让以礼向大家道个谢,表示一下感恩之情。今天就委屈华医生和周护士在家里用个便饭,吃个简餐。”爸爸面带笑容,盛情邀请道。 “哦,不用了,谢谢林先生,我们还得回医院开会,待会儿,我们主管临床部门的副院长召开半年度工作总结会议,我和周护士长都得赶回去开会,田心知道的,对?吃饭,以后有机会的。”华医生看向田心微笑着道。 “嗯,是的。爸爸,他们今天有工作总结会议,所有的科室主任和护士主任都要参加。”田心忙点头答道。 “这样啊,既然有工作安排,我就不强留了。乔叔,辛苦你把华医生和周护士长送回陇华医院。”爸爸挥手召呼乔叔过来。 乔叔引导华医生与周护士长出了门,上了车,爸爸与凌老头送到了门外。 爸爸、凌老头再回来时,爸爸神色变得肃然:“以礼,既然你的腿伤完全康复了,我们的认干亲仪式也要提上日程了。”他眼光似有若无地瞟向一旁的凌老头,凌老头的表情未有变化,他又继续说道,“之前,我已经安排下去,让下面的人拟定了一份邀请的名单,计划的话,可能十桌左右。到时,家斌和玉芬都要出席,没问题?”爸爸转向凌老头问道。 凌老头与罗老太在前几个月,听我说要认林慕安为干爸爸,而且改口称呼为爸爸时,当时他们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眼神黯淡,心底里醋意十足,酸味儿、苦味儿、辣味儿齐齐涌上心头,自己生的儿子醒来后两年未曾叫过他们爸妈,现在转背又是搬家又是称呼别人为爸爸妈妈,感觉这个儿子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丢失了,到那一刻忽然觉得儿子完全不属于他们了,那种失落感、失望感甚至还有一股绝望感在心里徘徊。他们想一口回绝,在凌老头内心里,他把林慕安尊为神,让他反对神的决定,他终究不敢,但始终心不甘情不愿,心里有根刺,为了拔掉他们的心中刺,为了让他们心甘情愿接受,为了全了这份再生的情谊,我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与自我暗示的心理建设,向他们喊出了第一声“爸爸”与“妈妈”。当时,两位老人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大喜过望地答应了我。 于是,认干亲这件事在凌老头与罗老太这一方面便没了阻碍,两位老人欣然同意。 凌老头见爸爸问到他,忙回答道:“嗯,没问题。” 爸爸又转向田心,和颜悦色道:“田心啊,不好意思,原本我们的计划是待以礼的腿脚康复以后,我们和家斌、玉芬一起前往北京,向你的母亲正式提亲。不过,认干亲这件事情,我半年前便放出了风声,未免夜长梦多,正式的仪式我想尽快举行,所以,可能需要你的继父和母亲先来常齐,可好?” “这件事情,我先和妈妈商量一下,主要看他们的工作时间是否能提前安排好。” “真的抱歉了,按道理,应该先由男方前往女方家提亲,以礼还没有与未来岳母娘正式见过一面,却要岳母娘亲自过来,礼数非常不周,待你的继父和母亲来了后,我们和家斌、玉芬再向他们赔礼。因为,认干亲仪式与你们的订婚仪式,我想同时举办,你们意下如何?” 我与田心面面相觑,脸上俱是一片愕然。 四位老人却一脸喜气洋洋,笑意晏晏地瞅着我们,看来他们在此前早已达成了共识。 “这么匆忙和突然,我不知道我妈妈是否有所准备。”田心脸腾地红了,不知所措道。 爸爸轻笑出声:“其实,之前我已与你母亲电话沟通过了,简单地和她说了我的想法,她已初步同意,所以,只要你告诉他们过来的具体时间,让他们提前安排即可,其他的准备也无需他们准备什么。我们这边都会安排好的。” 今天对我来说,风暴般的惊喜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来,搅得心中激荡不已,又好似灿烂的阳光,瞬间点亮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让我一下子扫清了因长期在病中、治疗、腿脚行动不便带来的阴霾,吹散了心中的郁闷与烦恼,只余下无比的幸福和满足。人生最美好的样子,不过如此了,有家人的关怀、支持、温暖,有爱人的陪伴,嘘寒问暖,共度余生。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所有的人都忙碌起来。 爸爸初步拟定了需要邀请的人以及新闻媒体,给了我和田心少数几个名额,因为人数要严格控制,不能随心所欲地邀请,只得忍痛选择,我和田心商量了好一阵,我这边仅邀请胡昭华、世钧还有我的两个主治医生华医生与孟医生,田心邀请了他们综合管理科的科长、办公室主任以及李姝琴。萧金筠两姐弟,这次没在邀请行列里,我给金筠去了电话解释了一阵,因认干亲仪式与订婚仪式一起举办,爸爸有他的考量,人数不能太多,所以很遗憾不能邀请她,并承诺在正式婚礼的时候,一定会邀请她前来。她在电话里对我表示了祝福,也表示了理解。 从电话的声音来判断,金筠应该已经完全走了出来。我放下电话后,释然了,心头大石安全落地。 田心的继父和妈妈在仪式举办的前三天到达常齐,那天,我和田心接机,当我再次见到田心的妈妈时,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感迎来,感觉似乎回到了初中时期的那个中午。容貌未有大的变化,岁月仿佛在她脸上未留下印记,看上去仍然年轻貌美、知性有气质,看来这么些年她在北京的生活挺幸福,女人生活无忧是留住青春、保持容颜不老的最佳良方。 我迎上去前去,未曾当自己是第一次看到阿姨的状态,而是非常自来熟地打着招呼:“何叔叔,顾阿姨,你们辛苦了。”并准备接过何叔叔手里的两个行李箱,顾阿姨见到我的第一眼还有一点茫然,我与这小子有那么熟悉吗?看到田心后,才反应过来,面带微笑:“以礼,你好,我们还好,不辛苦。” 何叔叔看了看我的腿,笑道:“以礼,你的腿恢复得还不错,不过平时也要注意,少干重体力活,行李箱我们自己拿,就不劳烦你了。” 我讪讪地笑道:“差点忘记了何叔叔可是外科手术专家,一眼就看出我的情况了。” 何叔叔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还是慎重点好,如果脚踝扭伤过,不小心的话,同样的位置很容易再次扭伤,更何况你刚刚恢复不久,可不要大意,重复受伤,再治疗恢复都很麻烦。” 田心一听,忙嘱咐道:“爸爸的叮嘱你得记住,要放在心上,不要好了,就得意洋洋,千万保护好自己,不能再让自己受伤了。” 我收起了嬉皮笑脸,肃然起敬道:“是,岳父大人的叮嘱一定铭记于心,不敢相忘,走,我们回家。” 回到家,妈妈早早地让丽红姐收拾出一间客房,田心陪着爸爸妈妈回到房间整理行李。妈妈在客厅里和爸爸欢喜地唠着嗑:“慕安,最近这段时间,我越来越觉得充实,你看家里越来越热闹,人气越来越旺,我呀,突然就别无所求了。只要这热闹继续延续,这房子里的欢笑声不断,这一生足矣。” 爸爸抿唇一笑道:“那肯定的,你这个心愿,以礼就能帮你实现。”爸爸意味深长地望向我,我满脸疑惑,爸爸继续笑道,“待以礼明年和田心正式结婚后,生几个孩子给你带,这房子里保证热闹非凡,笑声飘扬。” 爸爸最近说话越来越轻佻,越来越不正经了,与我前世的记忆中的爸爸判若两人,与别人眼中的爸爸更是不可想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不正经? 第64章 名正言顺 认干亲宴席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下,终于开场了。 这一天,宴席现场汇聚了陇州省各大新闻媒体、各政商界的名仕名流均是爸爸的好友以及他们的家眷、林氏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等等,预备的十桌酒席座无虚席。 全家人都盛装出席,爸爸、何叔叔与凌老头分别身着深灰色、麻灰色、灰黑色西装,脚踏高端意大利品牌黑色皮鞋,三位妈妈除罗老太着深黑色旗袍上绣大朵牡丹花,显得雍容华贵,妈妈与顾阿姨身材高挑,均着定制晚礼服。妈妈身着深紫色晚礼服上绣白色珍珠簇拥而成的粉红色兰花,尽显清香淡雅,高雅时尚,顾阿姨着米白色晚礼服上点缀着朵朵傲骨梅花,亮片、蕾丝镶嵌在裙摆的褶皱旁,连绵却又变化,显得风骨俊傲与贵气十足。因礼服都是第一次上身,大家看到对方的着装时,俱是满面震惊、瞳孔震动,尤其是爸爸们看到自己的另一半,居然还有如此高不可攀,贵气逼人的一面,纷纷感叹自己生之所幸,君我相倾,心跳更如万马奔腾。 所有人的着装均是爸爸特意邀请上海着名礼服设计师前来为大家量身打造,请来多个能工巧匠,没日没夜地赶工赶时方有如此效果。 我则身穿设计师量身定制的深黑色西装,里衬浅粉色衬衣,搭配黑白相间斜条纹真丝领带,穿着明光油亮的黑色皮鞋。这套西装剪裁得恰到好处,让我看起来五官更加端正有棱有角,更加浑然天成,仿佛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彰显出了一种温润而不失刚毅、稳重而不失阳光爽朗的一面。我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心中感慨,没想到凌以礼这张脸打扮起来,竟然让我都无法移开眼眸,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舍不得离开这张全身镜,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自恋,甚至有些迷恋自己这张从未仔细端详过精美而匀称的五官堆砌出来的完美脸庞。 待到司仪助理过来催了又催,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后台的妆容镜,迈着坚定而沉着的步伐向宴会台上走去。在司仪助理的引导下,我默默地站在了与宴席正厅有一墙之隔的台子上。 台上的男司仪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入耳中:“尊敬的各位嘉宾,亲爱的女士先生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我们欢聚在星悦酒店,迎来了一个温馨的、温暖的、浪漫而特别的、激动人心的夜晚,因为今天在座的各位将见证我们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慕安先生认干儿子的盛大场面,同时我们将共同见证一对新人凌以礼先生、田心小姐的幸福时光。下面有请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慕安先生致欢迎词。” 爸爸理了理自己的胸前的领带,迈着轻快的步伐,精神矍铄走上了台,接过司仪递来的麦克风,热情洋溢地朗声说道:“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值此风清物宜、秋风送爽的美好的秋夜,因你们的到来令此地更显金碧辉煌,我们大家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在此,我代表林氏集团公司、本人及家人们,向前来参加此次本人林慕安认干亲仪式暨凌以礼、田心订婚仪式的各位嘉宾、亲朋好友们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司仪面上堆满了笑容,声如洪钟:“尊敬的各位来宾,秋天带着收获的希望和喜悦向我们展示它硕果累累的金光灿烂的绚丽与灿烂,今日,迎着秋风,乘着气爽,我们的林慕安先生、侯芸怡女士也迎来了他们的果实——干儿子凌以礼先生。” 我一直静静地待在后场备场,听到司仪提到我的名字后,我连忙大跨步,迈着有力的步伐,器宇轩昂地走上了台。 我的出场仿佛照耀了整个大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高挑而笔直的身姿、温文尔雅的精致面容、从容不迫的举止、自信的眼神,都散发着一股无可比拟的自信与魅力。霎时震撼了全场。 女士们眼冒金光,不敢置信地或双手或单手掩着鼻与嘴,而男士们纷纷交头接耳。 司仪请上了爸爸与妈妈,他们分别坐在主位上,我在他们面前郑重地跪下,端上茶水请爸爸妈妈饮用,并磕头请安,改称“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喝过茶,递给我一个红包,这样认干亲的仪式便礼成了。 此时,司仪又请上爸爸的私人律师刘自飏。 刘律师当众宣布了爸爸将我这个干儿子纳入到他的遗产继承人序列,并赠送林氏集团百分之二点五的股份以及一套南江区锦绣中华小区房产。 这一部分在事前,爸爸和妈妈未透露半点口风,不仅台下的人一片哗然,倒抽一口凉气,议论纷纷,就连我、凌老头夫妻与顾阿姨两夫妻面上俱是一惊。这样的干亲应该比亲生儿子的待遇更好更亲更显细腻。相当于亲生儿子是自然而然即可成为法定的继承人,而干儿子是人为的列入到法定继承人名单之中,这份心思代表着更加看重,更加用心,更加亲密。我眼眶一热,滚烫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前爸爸妈妈淡定的面孔,五官变得模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内心的那份沉甸甸的父爱与母爱。 认干亲的仪式结束后,便是激动人心的订婚仪式了。 今夜,我还未曾与田心见面,她神秘兮兮地隐在后台的化妆室,我的认亲仪式,全程都未曾见她露面。 我站在台上,心情紧张而又期待。 大厅的灯光暗了下来,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油然而生,且回肠荡气,随着琴声所诉,我的脑海里回忆起与田心曾经的点点滴滴,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甜美的过往、最灿烂的风霜,都缓缓在心中流淌起来。 大门缓缓打开,田心与何叔叔出现在大门的正中间。一盏聚光灯照耀在田心的身上,四周昏暗的灯光,更加衬托出中间的那个她的特别,更令她成为万众瞩目,全场的焦点。只见她身着淡粉色长裙挽着何叔叔的手臂慢慢向我走来,她的裙上粉色的羽毛花朵随意散落在衣身和裙摆上,如同秋天的落叶随意飘在湖面上一般写意的感觉,配合低饱和度的粉紫色珠料手工缝制在高强的网布底裙上,好似藤蔓舒展开来,蔓延成一字肩和胸衣,垂挂至裙摆的落英缤纷,仿若一位来自百花王国的公主。 当聚光灯随着田心的步伐移动,场边的闪光灯对着她不停地闪烁,每一个媒体都想抓拍到最佳的角度,最美的田心。整个宴会大厅惊叹声,“哇哦”声此起彼伏,纷纷感叹,神女下凡,田心的出场再次引起全场的轰动。 看到她,我的眼前不禁一亮,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眉毛也跟着加速的心跳而跳动起来。我也如同在座的来宾一样惊艳不已,第一次见到她穿这件精工巧匠打造的唯美礼服,这件礼服完美的展现出她华贵不失温柔的气质,衬托出她玲珑精致的五官,粉腻如雪的肤色,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当真会是属于我的吗?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竟不敢坦然接受,内心生出了一丝丝退缩,一点点想要逃离的情愫,我一脸紧张地盯着眼前美丽得如月中女神般的田心缓缓向我走来,我多么害怕这是一个梦境,一个我前世在午夜梦回时做过无数次的梦。一朝梦醒,我还是我?她还是她吗? 看到距离越来越近的她,今日,我竟成为了主角,成为了她的主角。无法想象,无法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是盼望了两世的愿望终于实现,梦想终于成真的激动、惶恐、忐忑、不确定。 何叔叔将田心的手交到我的手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默默地下了台。 我牵着她如柔夷的手,痴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心颤抖着,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她是真实的,是活的,脸上固定地铺着傻傻的笑容。今日,将两世大部分的笑容都贡献在这里了,却丝毫不觉得嘴唇僵硬,面部肌肉紧张。 田心见我好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小声提醒我道:“以礼,我们应该交换订婚戒指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台下还有近百人看着我们,还有新闻记者“咔嚓咔嚓”不停地闪着闪光灯的摄像与拍摄,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那丢的可是林氏集团的脸。我忙聚拢涣散的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聚精会神地拿起田心丰润白皙仿佛象牙雕成的右手中指,小心翼翼郑重其事地将戒指套了进去。 田心看我紧张的模样,搞得她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拿起我左手手指时,我感受到她双手颤抖,给我的左手中指戴戒指时,也情不自禁抖动,我轻轻地笑了笑,凑近她的面庞,在她的脸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并快速地小声地道:“田心,别紧张。”就在亲吻那一刻,她恰巧帮我戴了进去,不曾提防我突如其来的吻,不禁羞红了脸,不过,台下的人可看不清她的脸色,她噘着嘴,嗔怪地瞥了我一眼,我却得意洋洋地抿唇一笑,对她的羞恼恍若未见。 台下传来阵阵掌声与欢呼声,站在一旁的司仪高声宣布:“两位新人,礼成。下面有请男方家长上台致贺词。” 爸爸再次上台,他笑容满面,朗声道:“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日我林慕安认干亲仪式暨凌以礼、田心订婚仪式。将这两场重要的仪式安排在一起,一是为了体现我对干儿子凌以礼的重视,更为了好事能够成双,让我同时拥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今天由我代表双方家长致辞,对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感谢。以礼,是一个正直、有责任心、善良的人,更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田心是一个聪明、懂事、心智坚强的人,更是一个有大爱的孩子,两人乃天作之合,希望他们以后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努力,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创造美好的未来,拥有幸福的婚姻。最后恭祝大家,家庭和睦、身体健康、万事顺心顺意顺利!” 当仪式全部结束后,我在爸爸的带领下给各位来宾敬酒答谢,田心到后场更换敬酒礼服。 趁敬酒的机会,爸爸引荐了许多他的好友,政府高官、企业合作伙伴、一些财团及银行高官等等,原本爸爸心里对我还是挺担忧的,尽管在我腿受伤行走不便的阶段,爸爸为了充实我的生活,一方面为了不让我胡思乱想能够安心养病,一方面为了让我快速成长起来,毕竟要当林慕安的干儿子仅高中学历的我,难以撑起偌大的场面,至少场面上不能丢人,不能丢林氏集团及董事长的面子。所以,我一边养病,一边听从爸爸的安排,在家中与前来专程教导我的老师学习企业管理、礼仪知识、财务管理、各种法律知识等等课程,养病期间的我,还是挺充实的,虽然腿脚不便,心有抑郁,却也未对心理造成太大影响。不过,那些终究是纸上谈兵,未曾有过实战经验,因此,今晚与众嘉宾们的交谈,爸爸无法完全放下心来,心中担忧我的表现,害怕我无法与人畅聊,从而使气氛尴尬,于是引荐完了以后还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当见我与大家聊起天来,巧舌如簧,谈吐不俗,说话技巧甚是娴熟,不一会儿便与大家相谈甚欢的时候,他放心地离开,与他的老友们聊天去了。 应酬是真的很累,强颜欢笑,脸上的肌肉都变得僵硬,绞尽脑汁想着活跃气氛的话语,还要得体大方、用词得当,见他人脸色说话,总而言之,今夜的我在应酬方面有点江郎才尽的感觉,脑海里能想到的恭维的成语基本使用殆尽,精疲力竭了。我得找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休息一下,补充一下能量,否则,难保我会闹出什么笑话,毕竟还没有完全习惯这种场面。端着脸笑,挺着腰站得笔直,让自己无论是言谈还是仪态、举止没有任何瑕疵,我开始疲态显露,坚持不下去了。在宴会上最要紧的就是维持脸面,露了馅儿成为别人的谈资和嘴里的笑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媒体朋友在场,人家巴不得有劲爆的新闻出来,让他们一举成名呢。 想到此处,我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交谈的中心位置,当我独自一人端着高脚酒杯坐在某个角落里时,却见一个身影覆盖了我的身影,我抬起正在放空的大脑,林忆辰?我和他应该没有交集。 第65章 吃醋生气 林忆辰,不请自来,不问自坐,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旁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凌以礼。” 对方的声音里透着不屑与挑衅,我忍着脾气,耐着性子:“林忆辰,有何指教?”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林忆辰看着自己手上的红酒杯,转了转手上的酒杯,似问非问,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问我。 我静静地淡定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虽然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林忆辰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声音微弱却冷冽如冰,“觉得你很恶心。” 我闻言眉头微蹙,唇角忽地勾起一抹轻轻地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是吗?那么巧,我对你也是同样的感觉。”这句话纯粹是为了怼回去,说心里话,我对林忆辰因有着小时候的记忆,对他印象不差,毕竟小时候帮我挡过枪和子弹,那份恩情我还是铭记于心的,虽说他与凌以礼成不了朋友但也不至于成为仇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对我态度如此,但是为了在气势上不落于人后,我不得不原话送给他。 林忆辰被我的话激怒了,他握着酒杯的手青筋尽现,我不由得担心他握着酒杯的手下一秒就能把酒杯捏碎。 他咬牙切齿,带着蔑视的眼神:“凌以礼,你就是个卑鄙小人,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表现出一副君子的样子,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林忆辰,我不知道你特意过来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意图,但是我想警告你的是,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一直人身攻击,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双眼微微眯起,脸色不善地说道。 林忆辰盯了我一瞬,冷笑道:“你不客气?哈哈,你何时客气过啊?一个社会的小混混也敢肖想林氏集团的股份,一个学历仅高中文凭的人也想脱胎换骨,进入上流社会?痴心妄想!” 我眉心微动,看来,这是私底下特意去调查过我啊,为什么调查我呢?以防我对爸爸妈妈不利,还是害怕我争夺林氏集团?我略微沉吟,不动声色:“林忆辰,不知道你为何去查我,不过,如果你做了什么伤害我家人的事,不客气可就不是说说而已了,你要知道,现在林氏集团董事长可是我的干爸爸。”不管他什么目的,先放了狠话再说,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忆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犹如猎人看着近在咫尺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的表情:“你害怕了吗?不要伤害你的家人,哦~~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那你伤害我的家人,我该怎么和你算呢?” 我不禁被气笑了:“伤害你的家人?你的家人我连名字都记不住,何谈伤害?” 林忆辰冷眼瞧着我:“凌以礼,别装。看到你这副装腔作势,装模作样的样子,我真的觉得恶心,林慕安是我什么人,你不知道?” 我渐渐失去了耐心,这人语无伦次在说些什么啊,正常谈话下来,内容莫名其妙,他对我的态度更是充满敌意,我已不想与他周旋:“林忆辰,就是看在爸爸的份儿上,我才耐着烦,静下心来,听你说这些不堪入耳、粗暴无礼的话,否则,我完全可以不搭理你。” 林依晨目光变得森冷:“我不知道你给大伯父和大伯母灌了什么迷汤,不过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看你这副嘴脸装到什么时候,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我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和好脾气,我想和他再聊下去,我会控制不了自己给他几拳泄愤了,这人太无理取闹了,不想和他在纠缠下去,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这个不起眼的角落,还是重新回到宴会中心去,虽然那里的应酬让人厌烦,不过比待在这里听这个人说些不知所谓,添堵的话还是好上许多。 岂料,林忆辰见我起身,他也起来,站在我的面前,拦住我的去路:“凌以礼,你今天双喜临门是,过几天,你就会大难临头。” 我怔愣片刻,林忆辰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是。 我镇定自若、一字一顿地说道:“林忆辰,今晚你对我说的话,我就当你喝醉了酒都是醉话,我全然不计较,毕竟我们现在是亲戚,我不想让大家难堪,更不想让爸爸难做。” “笑话,谁和你是亲戚,我和谁做亲戚,也不会和一个社会的小混混”他的眼里尽是嘲讽,“一个货车司机,一个社会底层的人,做亲戚!” 我瞳孔微微一颤,眼底盛满了愤怒,我垂在身旁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臂肌肉紧绷,已经按捺不住想要给他一拳了。 “以礼,你原来在这里,害得我好一顿找。” 身侧传来田心的声音,她快步走到我的身旁,顺手来牵我的右手,把我的右手拳头挤开,五指交握,并给了我一个甜蜜而温柔的笑容。 见到田心,林忆辰的眸光幽深了几分,目光瞬间变得温和无比。 我刚被田心灭下的火,在看到林忆辰望着田心的眼神时,火又腾地熊熊燃起,气不打一处来,左手端着的酒杯因过于气愤,不小心,将红酒喷洒到了林忆辰的脸上。 林忆辰未曾料到我突然发难,迎面接上了我酒杯里所有的酒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没有遮挡,没有躲避,红酒沿着脸庞滑落,他怒不可遏,正准备发作,大发雷霆之时。 田心拿着纸巾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不小心撞到以礼了,害得他杯子没端稳,酒水全部洒在您的脸上,对不起,非常抱歉。” 林忆辰脸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下来:“没关系,没关系,你不用自责。” 他抬起了手准备去擦脸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田心的手,正准备顺势抓住的时候,我眼眸一沉,快速地将田心拉到身边,他抓了一把空。 我从身侧的桌子上拿了几张纸巾,递到他面前:“林忆辰,给你纸巾。” 林忆辰呆愣了一会儿,接过纸巾后,别有深意地说道:“谢谢你,凌以礼。我再多说一句,有些东西看似你的却不一定总是你的,有些东西看似不是我的说不定哪天就是我的了。” 赤裸裸地挑衅,看来不光对我有敌意,对田心还有情意?你小子狼子野心啊。 我紧紧地牵着田心的手,表面上神色沉静自如,云淡风轻地回道:“谢谢你的关心,忆辰,你放心,我的东西我会守好,一天是我的,永远都只能是我的。我再奉劝你一句,不是你的菜,别去揭锅盖,如此只会把菜浪费,如此只会让自己难堪、难受、自寻烦恼。” 林忆辰若有若无地瞟向我和田心牵着的手,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光流转:“哦,是吗?说不定我有把握、有能力把别人锅里的菜买回来,变成我自己的菜。我相信,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钱办不成的。” 一个掉到钱眼里庸俗的人,我嗤之以鼻:“是吗?那你就太高看金钱的作用了,这世上还真有许多东西,钱买不来。” “那我们走着瞧。”林忆辰又对着田心,温柔地说道,“田心小姐,你是我林夕姐的好朋友,也就是我林忆辰的好朋友,以后,我们可以常聚聚,相信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田心不明所以,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可以的。” “那我们下次再见咯。”林忆辰拿着手上的纸巾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面带笑容地离开了。 田心看到我黑着一张脸,目露寒光地盯着林忆辰的背影,不禁一惊道:“以礼,你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是不是要和他打起来了。” 我冷哼了一声:“他就是一个小人,害怕我和他抢家产的小人,这种人,你离他远一点,眼里只有钱的俗人。” 田心纳闷道:“这是你们见的第二次面,怎么会结下了如此深的怨恨。” 我转向田心,一脸郑重地说道:“田心,你答应我,离这个人远一点,他居心叵测,不安好心。” 田心眉头微微蹙起,满脸疑惑,但她仍旧顺从地说道:“哦,好的。”对我的话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 林忆辰,小时候觉得他挺讲义气的,没有发现他有这么令人讨厌的一面,要不就是他太会掩饰要不就是他的成长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变成这样刻薄尖酸的人。可是,他这种家世怎么可能发生什么大的变故呢!不过自从,初中以后,我与他很少来往,人会长大人会变,我对他的大部分记忆主要停留在小学阶段以前,那时的大家都很单纯。 “爸爸刚才一直在找你呢我们现在赶紧过去。”田心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催促道。 “嗯,走。”我被田心牵着往内场走去。我跟在后面,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林忆辰的话。“双喜临门变成大难临头”,这一定是他为了膈应我故意说的吓唬我的话,就是为了让我不爽的,他有什么本事让我大难临头呢?再说我和他之间没有深仇大恨,难道是为了她?我瞅了瞅身侧的田心,他喜欢上她了,所以要让我难堪,从而达到贬低我的目的为他夺走田心打基础?这个想法太幼稚了,且不说我和田心之间的感情深浅田心与他从来没有交集,他就算把我踩在脚下,田心也不会跟他啊! 我甩了甩头,想把林忆辰在我脑海里留下的印记全部删掉,不要让他影响我的好心情。 “以礼,宾客们要离开了,有几个人你亲自去送一送。”爸爸看到我以后直接向我招了招手说道。 “好的。”我马不停蹄地按照爸爸的安排,陪同几位领导及其家眷们到酒店大门口一直把他们送到车上,再回来送下一批。 当我来回跑了好几趟后,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气喘吁吁地坐在一个空位上,总算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 何叔叔和顾阿姨走过来,顾阿姨关心道:“今天累得够呛,两场仪式一起举行最辛苦的就是你了,你的腿还受得了吗?” “顾阿姨,没关系,我还撑得住。”我看到他们俩正准备起身,何叔叔忙按住我的肩头:“跟我们之间无需客气,你坐着休息,你的腿还好有没有酸痛感?我和你顾阿姨一直担心你的胯骨状况,整场下来又是跪又是站又是走的,难得见你坐一下。” “嗯,我还好,腿脚暂时没有异样的感觉。” “总算都结束了,等你爸爸妈妈和田心回来,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何叔叔站着望了望大厅的门口说道。 “我们家凌老头和罗老太呢?”我这时才想起他们来。 顾阿姨解释道:“他们见你忙个不停,不好打扰你,在你刚刚送那些客人的时候,和我们打了招呼先回去了。让我转达你有时间他们会去林氏大宅看你。” “哦,谢谢顾阿姨。” “他们两位老人也是通情达理,非常善良真诚之人,他们一直和我们说,这也算是让你完成了心愿,他们会一直支持你的决定,只要你开心。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只要孩子开心他们别无他求。”顾阿姨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臂,温和道,“以后对他们多尽尽孝心,多问候几句多关心一下,他们真的要求不高。” “嗯,我一定会!”我掷地有声,我突然想起,“咦田心呢?” “她呀,随侯阿姨送客去了。” 我点了点头。 何叔叔仿佛刚刚想起,缓缓说道:“我刚刚看到好像送了一波客人后,被谁又拦住了说要田心也送送他。” 我的心一紧,屁股坐不住了:“被谁拦住了?男的,女的?” 何叔叔见我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知所然:“男的,长得高高大大的还挺年轻,应该是林慕安的亲戚之前看他是坐在亲戚那一桌的。” 我腾地站了起来立即往酒店门口小跑而去,刚刚才嘱咐了田心,要她别和林忆辰接触怎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呢!我一边急速往酒店门口赶一边心中恼怒田心不听话。 当我赶到门口时,正巧见到,林忆辰与田心喜笑颜开地挥手告别,也许林忆辰看到我了想故意气我,也许就是起了色心,田心另一支垂在身侧的手,被他一把拿起,嘴唇飞快地印上了一吻,紧接着不待田心反应他钻进了车里,在车刚刚启动那一瞬间,他的脑袋伸出了车窗,脸上带着得逞炫耀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挑衅与讽刺。 我刚到田心身旁,看到他的表情恨不得把他拖下车给他一拳,林忆辰今晚你欠我三拳,我总会找个机会把我这三拳送给你,你等着! 田心满面惊讶地看到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我,刚刚跑过来,我脸庞通红带着微微汗水,她不解道:“以礼,你怎么来了?” “我听到何叔叔说你被人拦住了不放心便赶过来瞧瞧。”我微微喘着气道。 “哦,我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没事,就是林忆辰说要我送一送他,我想着都是客人反正要送,而且又不远,我就顺道送他到门口了。”田心面带轻松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 刚刚被林忆辰亲了一下还能如此淡定?难道田心觉得这件事很平常吗?这个讯号对我来说对田心来说都很危险,她怎么能不抗拒陌生男人的亲密接触呢! 我的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林忆辰的那句“双喜临门变成大难临头”,又循环浮现出林忆辰看着田心不轨的眼神还有刚刚那个亲吻手背的画面。我的不安、惶恐与焦虑突然全部化成了愤怒,向田心发泄了出来:“我说了要你远离他,你怎么不听呢?他刚刚亲你的手背你为什么不拒绝,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你知道吗?” 田心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嗓音吓了一大跳,周边的人也注意到我们的情况,纷纷带着好奇的眼神看过来。 田心不想在外面与我争吵,压低了声音:“凌以礼,我不知道你突然在这里发什么脾气,客人们还没有散完这里是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想和你争论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仅存的理智强压住我心底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我怒气冲冲地把田心甩在原地,自己一个人回到宴会厅中,之后再没有与田心说一句话,坐车回家的时候也未与她同乘一车。 田心见我的火气来得无缘无故,顿觉莫名其妙,内心委屈,对我亦是有闷气无处使的感觉,回家后也未曾与我说话,我们分别与爸爸妈妈们道过晚安后,未理会对方各自回房休息了。 爸爸妈妈们都是人精,从我们在酒店内的表情就判断出我们之间闹别扭了,回到家后见我们互不理睬,便断定我们是真的闹矛盾了。他们四人不顾今夜辛苦,在客厅里嘀嘀咕咕好半天,推测我们的矛盾点在哪里,可任凭四位老人想破脑袋,磨破嘴皮,也不知道我们为啥闹矛盾,订婚仪式上面不是好好的吗?敬酒的时候两人不也是恩爱如常嘛? 何树贤突然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 另外三人满脸紧张又期待地同时看向他。 “我记得当时我说田心被人拦住了那人要田心送送他,以礼很紧张的样子跑了出去,对?苑梅。”何树贤回忆道。 “对呀。”顾苑梅不明所以。 “后来以礼再次回来后,脸色就变了,气氛也不一样了。” “你确定吗?”林慕安问道。 何树贤点了点头确认道:“嗯,确定,不知道送那个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 “拦住田心的人是谁你认识吗?”林慕安又问道。 何树贤凭着记忆描述了一番那人的外貌。 林慕安与侯芸怡不由得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是他?林忆辰!” 他们三人能发生什么事情呢?四位老人心里又有了新的疑惑。 第66章 道歉和好 宴席过后的第一天,我便回了林氏集团销假上班。再次回来,身份上有了华丽的转变,从之前一个职场新人、办公室盖章小弟成为了董事长的干儿子、拥有百分之二点五股份的股东,由无名小卒转身为小老板,不过,我的职位并未改变,仍然在办公室机要处负责盖章、文件转办汇总等事宜。 上班的第一天,我的感觉是整个集团在我休病假的半年期间盖章工作处于停滞状态了,今日我刚进办公室,集团公司大部分的部门一窝蜂的涌上来要盖章,似乎打算在今天一天把我之前休病假期间没盖的章全部盖完,我们小小的机要处一时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排队队伍,哀怨地看着屈敏,屈敏委屈地说道:“盖章每天都有,但是,我盖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量啊,我发誓,没有积存任何盖章业务,都是当日事当日毕。”屈敏一脸虔诚地举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头肃穆地看着我。 我万般无奈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再生无可恋地看了看后面望不到尽头的队伍。第一天上班就要给我这么大压力吗?明天还要不要我继续来上班啊? 队伍排满了整层楼,屈敏为了维持秩序自己的工作暂时搁浅,开启了人工手写排号模式。她坐在我们办公室的大门口,拿着笔和纸,登记号码,楼层排队排不下的她让他们回自己办公室等通知。不过前来盖章的,交文件回办函的仍然络绎不绝。 我的手盖章盖到怀疑人生,从未想过单独这一件事能把我的右手弄残废!我那些亲爱的同事们一边盖章一边和我套近乎,喜欢什么颜色,业余爱好是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有没有女朋友,女朋友干哪一行,打算什么时候正式结婚,家里有没有弟弟妹妹,堂兄弟堂姐妹之类的能不能介绍一个等等问题五花八门,涵盖了各种问题,比查户口还细致。 一天忙下来,到夜里九点,仍然还有人拿着屈敏早上发的号码来盖章,我的手肌肉酸痛到无法抬起,我抖着像两个筛子似的手,眼里含着泪水,表情痛苦的样子,一再承诺让我休整一夜,明天一大早帮她们盖,才把她们劝退,对于她们来说盖章不是目的,问问题和我聊天才是终极目标。当我张着一天之内因心火旺盛而变得干燥开裂的嘴唇一一回答了她们的提问后,她们才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手挽着手离开。 当最后一个背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瘫倒在椅子上。 屈敏同情地看着我:“以礼,我盖章盖了四年,从来没有经历过如今天这般盛况,整栋大楼的雌性物体几乎全到齐了,我至少帮你劝退了百分之六十,但是明天呢怎么办?” 我一听到明天,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哪是上班啊,这是上刑啊,这种工作强度,比我骨折手术还痛苦数百倍,要不我继续请病假?”我带着希冀望向老徐,等待他的回应。 老徐一脸平静如水,眸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期待:“很遗憾,今天未曾见到盖章的盛况,虽略有耳闻,可是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我确信,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期待,老徐你还有没有人性,我累得像条不停喘气的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般,你竟然还期待。 屈敏一提到今日盖章盛况,便滔滔不绝,神采奕奕:“老徐,今天那场景,我觉得两句诗可以就能够概括”她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双手背靠在腰上,摇头晃脑地踱步而行:“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长江东逝水。那人流量,那排队的队伍好似黄河、长江,源源不断,一眼望不到头啊,那场景是真的震撼人心。如果要评一个‘林氏集团之星’的话,我觉得非以礼莫属。你不知道我今天的心情,无比的骄傲、激动,满腔热血不断沸腾,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觉得我好荣幸啊,能和以礼在同一个办公室上班,朝夕相处,触手可得,根本就不需要像她们一样,要找个借口,挖空心思搞份文件来盖章才有机会见以礼,为了和他说上一句话,为了看他一个笑容,排队一小时。你说我是多么的幸福。” 我看着在面前手舞足蹈,欣喜若狂的屈敏,无奈得直翻白眼。 “老徐,如果每天都是如此的话,我真的坚持不下去,有什么办法帮我解脱?”我有气无力地转向老徐。 老徐正笑盈盈地看着屈敏,接触到我幽怨的目光,忙收敛了笑容,沉思了一番:“那只能换岗了,要不换部门,建议你回去和董事长说说,既然给了你身份,也不差给你个职位嘛,而且方便我们行事,我们几个在一个部门,被这些琐事牵绊,确实不好开展工作。” “嗯,也对!我今晚回去就找董事长!”我下了决心,尽管我不喜欢靠裙带关系,更不喜欢借用爸爸的名义,可是今天这场面真的狠狠地把我吓了一跳,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承认我怂了,我害怕了。 屈敏惋惜地说道:“那以后我见以礼就不能像如今般方便了,是不是要和其他女生一样,一路追逐和跟随,才能勉强见到你一个背影啊。” 我轻轻地拍了拍屈敏的肩膀,承诺道:“放心,你想见我,给我一个电话,我一定会单独见你的。” “真的吗?”屈敏脸色由阴转晴。 “当然,我们可是老同事,老战友了,和她们感情相比可不一般。” “那是自然,我们可是战友,同生共死过的。”屈敏骄傲地说道。 老徐看着我们两个活宝如同演话剧一般,面带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上十点多到家,刚进家门,只见四位老人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齐齐望向我。 我一怔愣,不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脸色如此严肃?我情不自禁地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他们走去,陪着笑脸:“爸爸、妈妈、何叔叔、顾阿姨,你们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以礼,你坐,我们特意在等你。”爸爸声音毫无起伏。 我不由得一慌,心中一紧,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四位长辈这么晚还坐在客厅等我,我瞟了瞟时间,十点四十,也不早了啊,关键是大家的脸色似乎都不太好? 爸爸见我坐下以后,眉目间肃然,语气中隐含不满:“以礼,昨天晚上才和田心举行了订婚仪式,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女人娶回家是来疼爱的,可不是来受气的。” 原来是说我和田心的事情。搞这么大阵仗,吓到我了,我呵呵一笑,顾左右而言他:“爸爸,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还不值得您几位长辈们特意等我这么晚,耽误你们休息了。” “以礼,明天,我和你何叔叔就要离开常齐,回北京了。以后,田心彻底交给你了。但你们这第一天订婚就闹矛盾,互不理睬,让我这个当娘的如何放心得下。”顾阿姨忧心忡忡地说道。 听了顾阿姨的话,我的心也跟着酸涩了起来,田心的牺牲有多大我怎么不知道,然而,她昨晚,想起昨晚,林忆辰在她手背上留下的印记,我的心如同被箭扎在心头,血流不止,当我希望田心为我抚平伤口时,她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未觉得那个亲有问题时,好似她又举起一把刀往我的旧伤口上再扎一刀,让我如何不生气? 他们见我闷声不吭,互相看了一眼。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以礼,夫妻之间有摩擦是不可避免的,哪有锅碗不碰瓢盆,牙齿不打舌头的。可是,出现摩擦或者矛盾时,要及时想办法化解,不能有过夜仇。时间长了,生活中的琐事多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问题层出不穷,长此以往,会严重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你作为男人要多担待点,大气点,心胸开阔点,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有什么误会,多听听对方的解释,不要生闷气。” 何叔叔也忍不住开口劝道:“以礼,我知道你肯定是在气昨晚田心没和你打招呼就去送那个叫什么林忆辰的,你们作为主人,对方是客人,尤其客人主动要求,田心去送是基本礼仪。我想田心的出发点是站在你的角度上想问题,她希望你好,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毕竟以后你们是一家人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对?” 爸爸见我表情已然缓和,神态放松了许多,他带着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说道:“以礼,作为男人,一定要大度,不能小肚鸡肠,对自己要有信心,你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护他们周全,他们自然永远是你的。不过,如果你没有能力,那么被别人抢走,也怨不得天怨不得地,你说是这个道理吗?” 这几个长辈厉害啊,他们凭什么觉得我的担忧来源于此呢?他们纯凭猜测,都可以去做侦探和情感心理研究专家了,还是田心和他们透露了什么呢?我四处张望,想寻找田心的身影。 “你不用到处看了,田心今晚心情不佳,吃完晚饭和我们打了招呼就到自己房里去了,现在估计已经睡了。”爸爸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 我收回了到处搜寻的目光,面带愧色,内心深处还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是我妄自菲薄了,是自己的不够自信,才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把这没来由的气发到田心身上,的确是我的不对,林忆辰的威胁竟然在我的内心掀起了波澜,他的目的达到了,我的道行终究太浅,这样如何去面对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如何帮助爸爸打赢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战斗还没进入正面开战的阶段,我便被这些小事困扰,扰乱了心绪,如何去保护想保护的人?无形之中,我还伤害了我信誓旦旦要保护的人。 顾阿姨起了身,柔声道:“以礼,明天上午,我和你何叔叔坐飞机回北京了,今晚,去找田心和好,也让我们安心的离开。” 我的心早已飞到了田心身上,想着自己昨夜对她发的无名火,想起她在酒店门口一脸无辜,面带伤心,无语地看着我的表情,心没来由的绞了一绞,疼得难受。 我朝四位长辈们弯了弯腰:“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现在马上去道歉,一定不再让这个误会过夜。” 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慈祥而温柔的笑容,对我挥了挥手,竖起了拳头,表示“加油”! 我大步流星、三步并成两步走,来到田心的房门前,她的房门紧闭,我弯下了腰,透过门缝看向里面,没有灯光,她睡着了吗? 我尝试着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我想了想,拧开了房门,屋里漆黑一片,走廊的灯光照射了一丝光芒进来,我随手又把房门轻轻地关上,房间里立即变得一团漆黑,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月光隔离在外,一丝光线都无法照进来,眼前一片暗淡无光,覆盖着房间,让人感到一丝沉寂、一丝沉闷,这是我住过十余年的房间,家具摆放我非常熟悉,即使没有光亮,丝毫不影响我的行动,我如在无障碍物的空间中行走,短时间内,就来到了床边,站在床边我轻声地唤道:“田心,田心?” 耳畔似乎传来有节奏的微弱的呼吸声,这是她入睡的鼾声吗? 我一时好奇心作祟,慢慢地上了床,侧卧在田心身旁,她背对着我,我将耳朵凑到她的脸庞旁边,想听清她细微的声音,是不是鼾声呢?也许是我的耳朵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脸庞,让她有了痒意,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如果她真的睡着了的话,是不是可以任我为所欲为呢? 月黑风高,最适合踩花大贼出没了,尤其还是被长辈们支持的踩花大贼,我色胆包天,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见她仍没有反应,我又悄悄地抬起手绕过她的腰,轻柔地环抱住,隔着被子紧紧地靠在她身旁,我们之间的身体距离除了一层被子,已是零距离,我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处,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 眼睛刚一闭上,耳旁忽然传来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凌以礼,你够了啊。” 我的手纹丝不动依旧抱着她的腰,讪讪地笑道:“你原来没有睡着啊,你一直在装睡吗?” “我睡眠浅,你进房间的时候,我就醒来了。”田心闷闷地说道。 “对不起,田心,我过来是特地和你道歉的。”我诚恳地说道。 “什么事情对不起。”田心语气淡淡地说道。 “对不起,昨晚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你发脾气,对不起,昨晚回家后不该与你置气不理你,对不起,不该吃无名飞醋,还把气撒在你身上,对不起,不该把自己的不安、惶恐和自己的无能转嫁到你的身上,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田心,请你原谅我。”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田心的回应,我探起头,撑着身子去看她,田心的眼睛旁边是否有什么东西反光,我想帮她把那个反光的东西抹掉,结果手上一片湿润冰凉,这是泪水?一股酸胀感从我内心涌了上来,凉薄的空气中,心在酸涩中、辛辣中跳动,无法释放心底的心酸与心疼,如同一只折了翅的麻雀在风雨里踟躇,用力撑起整个身子想要继续飞舞,却撑不起田心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我心底的沉重。 语言无法表达我的歉意,我不知所措,只能用行动表示了,我笨拙地伸长了脖子,从田心的背后,绕过她的脖颈,吻了吻她脸颊上的泪水,想要将她每一滴泪水都吃进我的肚子里,尽情地感受她的酸楚与苦涩。只有感同身受,才真正明白,我带给她的委屈到底有多深。悔恨在我的心中环绕,我沿着田心泪水滑落的地方、经过的地方,一点一点的近似虔诚竭力温柔地吻着。从眼角到脸颊、到脖颈、到胸前,当我的头埋在她的两座山峰之间时,我被她的体香深深地吸引,不由自主地引领着我的嘴唇从胸口处往两侧移动。被包裹在被子里的田心被动地接受着我的吻,当被子被我掀开一半,她的肩膀与胸口处裸露在外,有丝丝凉意,更多的是燥热的感觉,她的身子被束缚在被子里,但双手终于腾出空来,想推开我的时候,没料到,我突然的动作,她情不自禁动情地发出了一声呻吟,紧接着双手抵住我,把我隔开,声音含着羞涩含着痛苦难耐,哑声道:“以礼,我们还没有结婚。”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嘴,被田心的双手抵住了胸口,不得已一边双手撑在田心身侧,一边喘着粗气。她由侧躺变为了平躺,她那双被莹莹水珠覆盖着的眼珠在黑暗中显得特别明亮,我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她如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睫毛在水珠下抖动。片刻后,我沉沉地叹了叹气,亲吻了一下她的睫毛。突然重重地歪倒在她身旁,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沙哑而沉闷地说:“嗯,我就躺在你身旁,不动了,好吗?” 我第一次觉察出因为动情而身体某个部位的异样,平日好像没有过这种感觉,突然下面有一点胀痛感,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只得平躺在田心身旁,仍然睡在她的被子上方,睁着眼睛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放空大脑,安静地等待身下的那一柱擎天软下去。 黑暗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只余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田心细微的声音传来:“你要不要睡到被子里来,这样会着凉的。” “哦,好的。”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坦然接受了田心的邀请,迅速地脱了衣服裤子,睡进了田心的被窝,里面暖暖的、香香的、软软的、甜甜的,正如我今夜的心情一样,仿佛荡漾在春水里这颗心乐得盛不下蜜糖般的喜悦,犹如整颗心都浸泡在甜蜜的琼浆,醉人的纯酒里,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拥上了田心纤细的腰肢,在她耳旁轻柔地说:“田心,对不起,我爱你。” 田心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我抱着怀里的温软,带着满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迅速地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67章 空降审计部 我与田心第二日一早同时从房间里出来,被从门前经过的妈妈碰见,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田心的脸红如日落时分的晚霞,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且双颊透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羞涩。 妈妈带着过来人的明了的眼神,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田心,昨晚你辛苦了,今天早上我特意吩咐了丽红姐,要她给你准备了燕窝粥。” 那么巧,顾阿姨也从我们的门前经过,她向妈妈挑了挑眉,妈妈冲她点了点头,并回给她带着水到渠成的笑意。 顾阿姨见事情成功,瞬间身心放松,仿佛心中的负担和重担被一扫而空,喜笑颜开凑上前来,对我竖起了大拇指:“以礼,阿姨啊就欣赏你的办事能力,执行能力,不错。哦,不对,要改口了,以后要叫我妈妈了,不能再叫顾阿姨了。”说完后,又拉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盯着我:“虽然改口费还没给,不过,妈妈这声称呼还是值当得。” 我傻呵呵地笑着,顺着顾阿姨的心意,甜甜地唤了一声:“妈妈。” “诶,乖女婿。你呀,真棒,妈妈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常齐了,以后田心就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待她,还要感谢妈妈的一份助攻啊。”妈妈笑颜如蜜糖般醇厚,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与温暖。 我看着顾阿姨的笑容仿佛被阳光照耀般,浑身上下舒适温暖。 田心站在一旁尴尬至极,紧紧咬着下唇,低着头,不敢正视眼前任一人,娇羞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我可不敢造次,当着两位妈妈的面笑话她,只得强忍住笑意,当作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对顾阿姨说道:“妈妈,今天我和田心送你们飞机。” “不用了,你们要上班,不耽误你们的工作,我和你何叔叔,哦不,我和你爸爸自己打车去就行了。”顾阿姨笑得合不拢嘴,“你有这份心啊,妈妈就开心了。下次我们再来,可能就要到你们正式婚礼才能过来了,这段时间,你可得帮妈妈好好照顾田心,不能再让她受委屈了。” 我恭敬地点了点头:“妈妈放心。”我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田心,故意作暧昧状,“以后,我疼她还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受委屈。” 两位妈妈不约而同爆发出“哈哈”大笑声,响亮的笑声响彻全屋,并在整栋房子里婉转环绕,很快渲染到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一直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田心抬眼瞥了我一眼,知道我故意在误导她们,让她们加深昨夜的误会,让她有口难辩,恐怕她和两位妈妈解释没发生什么事,她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了。她的双颊依然带着淡淡的红晕,没好气地在我的手臂上捶了两下。 这样的动作,落在妈妈们的眼里,只觉得田心是害羞了,更加坚信昨夜事成,不由得笑得更大声了。 用过早餐后,爸爸妈妈,还有我和田心全家出动一起送顾阿姨、何叔叔两人的飞机,搞得他们二人一直推辞说不必,又说麻烦、辛苦我们了。 一路上,商务车里谈笑风生,四位老人聊得不亦乐乎,他们的话题相当丰富,从古至今,从评论当今社会风气到畅想未来发展,两位妈妈聊得大部分都是对于教育孙辈的见解和科学带人的方式等等,他们的话题,我和田心除了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句也插不进去,当然更多的是,不想插话也不敢插话。田心母女在这种氛围下,她们分离的难受情绪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也许爸爸妈妈决定来送他们飞机,就是想让田心心里好受一点,显示我们对她以及她人的重视,让她在常齐在林氏这个家更有归属感,而不至于总是把自己当外人。 爸爸妈妈用心良苦,礼数周到,有他们在,很多人情世故方面的事情,我无需考虑太多,只消在一旁认真地学习学习,无需操心操持了。 在顾阿姨进安检的前一刻,她与田心相拥告别时,田心的眼泪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了下来,毕竟下次和妈妈见面可能要到半年以后了,再下次见面却不知何时。我轻轻地抱着田心的肩膀,给她安慰与力量,无声地告诉她,我永远是她的依靠。我们目送着顾阿姨和何叔叔完全进了安检门,再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时,我们才离开机场。 之后,先送田心去医院上班,再送妈妈回家,最后我和爸爸回林氏集团。 在去往林氏集团的路上,我向爸爸提出了,我想换岗位的事情,我把昨日盖章的盛况,面带夸张的表情描述了一遍,非常坦白地和爸爸说,这份工作,我胜任不了。 爸爸沉吟片刻后,问我自己有什么想法,想去哪个部门。 通过前期对集团公司的了解和摸排,我觉得要想更深入地了解星云湖项目,要不直接去项目管理部、要不去审计中心、要不去财务管理部,要不直接派驻去星云湖项目做项目经理。 爸爸分析道:“你说的这几个部门,财务管理部会计专业要求较高,而且与项目那一块无直接接触大部分看到的都是表面的数据,况且财务管理部,我记得林忆辰在某个处当经理,你愿意和他共事吗?”爸爸突然带着深意、揶揄的目光看着我,见我面无表情,轻轻地笑了笑,继续说道:“直接到工地上做项目经理,这是最接地气的,但是你没有项目经理证,不能上岗,要参加专业的项目经理考试,一时半会儿你也拿不到这个证,可以选择的就只剩下项目管理部和审计部了。按照你当初的想法,你的警告信和后来的遭人陷害都是源自于项目管理部,那这里面相当于龙潭虎穴,你一点根基都无,也无内线帮忙,一个很难打进敌人内部,一个很难调查出有用的线索,大家对你都有所防范,不可能配合你。最后,唯一能够去的地方只能是……” 我看了看爸爸,和他同时开口:“审计中心。” 爸爸点了点头:“嗯,审计中心的项目审计部,在里面边学边做,熟悉以后,你便可以上手调阅星云湖项目的资料,如果发现了问题,就可以申请成立专项审计组,到那时,我们即可光明正大地调查星云湖项目,而且……”爸爸眸底闪过一抹精光,“我相信,这集团公司也不是由得他们只手遮天,总会出现几个有良心的员工。当成立专项组以后,我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和方式会更全面,应该会有人提供一些线索过来。” 我全神贯注地听着爸爸的分析,觉得爸爸的考虑比我周全多了,既然爸爸指定了部门,那么我只需坚定的认真的去执行即可。 我好奇地问道:“那么,我什么时候去审计中心报到?” 爸爸从容一笑:“今天。” “今天?”我满面愕然,不禁咋舌,调岗换部门,速度这么快?不需要发个调令,走个流程什么的吗? 爸爸见我吃惊的样子,表情里不免带着一丝骄傲:“你爸爸我可是董事长,主管人力资源部,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为什么我总感觉眼前这个爸爸与前世的那个爸爸印象有很大的区别呢?前世的爸爸可不喜欢拿权势压人,可不喜欢任人唯亲,可不喜欢随便动用他的权利为亲朋好友谋福利,更不喜开玩笑,前世的记忆里严肃的爸爸胜过爱笑的爸爸啊。 难道林夕的离世,重生,改变了原本那个世界的某些磁场,然后顺便改变了他们的性格? 我总算能够亲身感受到爸爸权利的强大,也体会到权利带来的好处,这是两世来的第一次。 刚到公司,爸爸要我在他的办公室等着,然后打电话叫来人力资源部总经理范哲远,前世的我习惯叫他范叔。他是爸爸刚进林氏集团的前身安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时的老同事,他们一直在同一个部门,后来爸爸升任公司总经理时,他做过爸爸的助理,再到爸爸成立林氏集团后,主管人力资源部,范叔便成为了人力资源部的总经理了,可以说是爸爸在林氏集团里面最信任的人,他也是看着林夕长大的人。当我看到范叔时,我的感觉是无比的亲切,记得上次在集团见到他已是前世的我,如今再次在集团见到我已是再世为人了。尽管在认干亲宴席上也曾有过几面之缘,但那夜我见了太多的人,对他的印象浅浅的淡淡的,今日在爸爸办公室见到,我又回忆起当初我作为林夕时第一次来林氏集团办理入职的场景。 范叔见到我时,只觉得我脸上的表情变化无常,一会儿对着他面带笑容,一会儿又蹙眉沉思对他不予理睬,一会儿又仿佛在透过他望向遥远以及深不可测的地方,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以。 爸爸在一旁也注意到我眼神迷茫,精神恍惚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宏亮地说:“以礼,这位是人事部总经理范总,之前在我们认干亲的宴席上你应该见过,公司里面叫范总,私底下可以叫范叔,显得亲热点。” 我瞬间回过了神,双眼变得炯炯有神,对范叔毕恭毕敬鞠了一躬并主动与他握手,态度诚恳而谦逊:“范总您好,我是凌以礼,您可以叫我以礼。” “嗯,你好,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一面了,你是林董事长的干儿子,对我不必如此客气,随意点就好。”范叔握住了我的手,不在意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好兄弟兼好战友,我们可是一起同甘共苦过的,既然是我的儿子,就更要对你恭敬有加,礼貌有加,该有的对长辈的礼仪一点都不能少。”爸爸严肃认真地说道。 我谦恭地说:“是,范叔就是我凌以礼的长辈,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对我随便使唤,一定随传随到。” 范叔忍不住哈哈大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啊,以后,我使唤起你来可别怪范叔不客气啊。” “不会,范叔肯使唤我,那是看得起以礼。”我顺口奉承了一句。 笑容在范叔的脸上扩大到耳垂处了,笑得开怀而不羁。 爸爸对我的表现甚是满意,他莞尔一笑道:“老范,今天特意叫你过来,是想让你安排一下,我想让以礼进审计中心,今日便过去报到,你那边帮忙先带人过去,再后补流程,如何?” “林董事长亲自吩咐,我能说不行吗?我不敢拒绝啊。”范叔顿了顿,收住笑容,提议道,“监事长唐瑞那边,您和他通过气了吗?” “当然,刚刚我在过来的路上给他打了电话,说明了一下情况,他听说是以礼过去,满口答应,帮我带带以礼,提携一下小辈嘛。” “那倒是,有这样的机会,他求之不得,他现在手下就两个部门,正发愁呢,你给他送个人过去,他巴不得以礼在他那里干点业绩,最好在集团内部搅动风云,他好摸清风向呢!”范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微微一笑道。 爸爸面露心领神会的表情,与范叔相视一笑。他浅浅一笑:“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所以,我才想要把以礼安排到他的手下。” 他们之间的对话,我怎么听明白了一半,还有一半不明白呢?不知道范叔在和爸爸打什么哑谜。虽然没有明白他们对话的含义,但勾起了我对监事长唐瑞的兴趣,听他们这么一说,这个唐瑞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哦,巴不得搅动风云,摸清风向?我非常好奇他想搅动什么风云,摸清什么风向呢? 这一次,范叔亲自带着我到二十八楼与审计中心负责人何光耀见面,直接把我介绍给何光耀,并告诉他人力资源部的调令下午会到,先由他带人过来与何光耀认识一下,并要他安排我进项目审计部,范叔在离开之前又特地叮嘱,辛苦他对我多关照一点,多关心一点,多帮助一点。 何光耀客客气气地接纳了我,一边亲自将我引到项目审计部总经理秦凯处,一边在路上与我寒暄,主要话题是围绕董事长以及我的一些个人问题,在交流过程中,我的态度异常谦逊,基本上有问必答,如果不太好回答的问题,我也会委婉地解释。初步交流下来,他对我的第一印象应该还是满不错的,没有在我身上发现有那种太子爷的傲气与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觉得我是一个平易近人,不露锋芒之人。 当到达秦凯的办公室时,何光耀和颜悦色地要求他安排专人带我,一边跟班学习,一边教我审计理论知识、审计的关键要素、国家相关审计政策以及集团审计方面的规章制度等,目标是务必在短时间内让我快速了解审计部的工作内容与相关业务技能。 秦凯爽快地答应,何光耀在离开之前,特意又交待了我几句,有什么不明白的、需要帮助的既可以直接找秦凯,也可以与他沟通。 我频频地点头,表示清楚了,一再对他的关照表示感谢。 范叔临走之前要他多关照一点,多关心一点,这个“一点”可就真的不只是“一点”了,当着秦凯的面和我说,可以直接去找他,这不是直接告诉秦凯,我是他的人,要秦凯对我上心客气点吗?不知道这个秦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如老徐那般不畏权贵,对我不理不睬?还是会把我当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只是过来找个消遣、找个地方混日子的太子爷呢?或者把我当佛一样供起来,什么也不让我做,什么也不让我碰?我的内心陷入了忐忑不安之中,希望这一次,能够快速打开局面。 第68章 流言蜚语 有领导亲自打过招呼,待遇较上一次还是有了大幅度的提升,至少办公设备、用品都无需自己领取了,秦凯直接安排了部门的文书帮我领取,我只需安静等待即可,心中不禁窃喜,总算不需要自己去走那些繁琐的流程了。 秦凯介绍了审计管理处的处室主任卫颖娟,她是一位获过多次内外部审计奖励且从事本行业工作二十余年的老审计员了,在这一行业非常有经验,目光犀利,见解独到,对于数据比较敏感,但凡经她审计的项目,伪造的数据与资料基本上逃不过她的法眼。 我听着秦凯简单的介绍,立时肃然起敬,看来我的师傅是一个岗位能手,得向她好好学习,认真讨教。 我们正在聊着天的时候,只见一个脸庞尖瘦,戴着一副薄薄的黑框眼镜,身形娇小玲珑,但表情神采飞扬,目光如炬的中年女子抱着一叠资料回到办公室,看到站在她工位前的我们俩,一脸惊讶,随即表情又恢复正常:“秦总,有事找我吗?” 秦凯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员工凌以礼,这位就是你的师傅卫颖娟。” 我连忙深深地鞠了一躬:“师傅好,我是凌以礼,很高兴成为您的徒弟。” 卫颖娟眼底划过一丝讶异,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显然对我这个从天而降的徒弟充满了好奇,她不动声色道:“你好,你叫我颖姐就行,不必如此客气。” “是,颖姐。”我顺从地说道。 秦凯便正式将我交托给卫颖娟了。 卫颖娟是一个不苟言笑、做事严谨,一板一眼的人,日常也不喜开玩笑,审计管理处与机要处的工作氛围天差地别,机要处的老徐虽话比较少人比较沉闷,但屈敏和我经常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聊什么,只要有时间我们就会聊天,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人生,老徐对我们的态度是放任自流,在工作纪律方面从不提要求,给了我们充分的自由。然而,审计管理处完全不同,办公室里包含卫颖娟一共四个人,但工作时间,办公室里忙碌而安静,只闻键盘声不闻人声,即使打电话或者同事之间交流,声音都是压得最低,仿佛说话声音大一点会吵到别人,走路声音重一点怕踩死蚂蚁。这里的办公环境非常安静,犹如一个安静的避风港,一走进这里,就能让人心静如水,心无杂念全神贯注于工作任务,也许和卫颖娟的风格有关,也许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内容有关,审计工作是一项专业性、独立性、责任性、真实性、公正性的工作,因此对人的要求很高,细致入微、负有责任心、善于思考、善于抓住细枝末节,严谨高效等等,在这里面待了一周,我感觉总算来对了地方。 来到项目审计部一周,事实证明秦凯是一个正常的领导,他没有对我特别另眼相待,也未对我冷眼相看,自从他安排了卫颖娟带我后,我的工作职责和负责的工作任务全听凭她的调遣,他未曾插手与过问。 卫颖娟也是一位称职的师父,她既给我讲解了理论知识又让我开始着手实操工作,并尽心尽力地通过过往的经典案例以及她正在审计的项目来教我如何透过资料、数据分析问题的所在,与我们查实的关键点所在,总而言之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师父,我本科以及研究生专业学习的是金融学及会计学,有一些会计基础,因此,对于审计工作的数据、会计准则、以及一些基础的法律知识,我能够融会贯通,在卫颖娟通俗易懂的讲解之后,一点就通,还会自己举一反三,主动思考问题,很快我便上手参与实操当中,卫颖娟对我好几次表示赞赏,表扬我的接受能力非常快,仅跟班学习一周,便可以给我一些历史案例让我尝试独自审计查找问题了。她甚至和秦凯建议,照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月以后,便可以派我正式参与目前集团正在开展的审计项目。 当我在项目审计部工作顺利,以为我马上就能接触星云湖项目,开展实质性工作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我最为担心,最为害怕的事情。 林慕安认我为干儿子,宴请了名流们以及新闻媒体来见证,当时刘律师当中宣布了爸爸送给儿子的礼物。记得那个宴席后的第二天,这件事霸占了常齐市社会新闻榜榜首的位置,一时之间,全城人民都对我品头论足,我成为了全城话题度最高的热门人选,凌以礼也成为了热搜的词语。只要对常齐市社会新闻稍微关注的,大概都知道了“凌以礼”的存在,不过,当时的我羡煞众人,大家对我的兴趣仅限于对我的际遇感到好奇、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寻踪觅迹,想要了解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人怎么得了林氏集团董事长的青眼,如何博得他的欢心,让他认我为干儿子,从此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让他们找找规律或者他们也可以尝试按照我的人生轨迹碰碰运气,会不会如同我一样运气爆棚,找到一个富豪干爹干妈。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大家茶余饭后的羡慕对象,活成了别人梦里的样子。 可这一天,一家自媒体爆出来的新闻,对我可就非常不友好了。 首先告诉我这则新闻的是屈敏,她喜欢在网上冲浪,对于网络资讯她总是最先得到消息。 当时的我,正在认真地看着审计资料,看到手机的来电显示,我以为屈敏一周多的时间未见我,想我了,想约我吃饭。 接通电话后,我还未来得及与她打招呼,便听到她慌慌张张的声音:“凌以礼,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把我问懵了。 “新闻,今天的劲周刊的新闻。”屈敏急切地说道。 “没有,怎么了?我现在挺忙的,如果没什么急事下班再聊?”我以为屈敏要和我聊八卦,便没了心思和她继续说话。 “和你有关,你快看看,怎么回事?”屈敏害怕我突然挂断电话,赶紧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小敏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新闻和我有关?”我不以为然道,我自问平时我尽量低调了,下班回家,上班来集团公司,每天简简单单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从不出去应酬,不去任何娱乐场所,与田心饭后散步都是在自家的花园里面,已经低调到没有存在感,就是因为害怕一些媒体人员乱造谣,以偏概全,看图说话。 屈敏急得语无伦次:“你看手机,看外网电脑也行,搜劲周刊,不,直接搜新闻的题目也行,新晋富豪干儿子,始乱终弃、抛妻弃母,只为一己私利入豪门。还是连载的形式,这只是第一篇,还有预告篇货车司机小混混如何摇身一变豪门公子哥。” 听得我一头雾水:“你怎么确定这是在说我呢?这不是在写小说吗?” “说的就是你啊,虽然没有写具体的名字,可是有你妈和你前女友哭脸的照片和采访,你快看看。” “什么!”这一下把我吓得不轻,我赶紧跑到外网电脑前,搜索刚刚屈敏说的题目,果然有这么一篇文章,篇幅不小,图文并茂。 我赶紧打开仔细地阅读,整篇新闻以采访形式呈现,里面涉及的人名都是别名,附上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萧金筠在餐厅流泪的照片,一张是罗老太在街道旁拿着扫帚擦眼睛的照片。萧金筠在餐厅流泪的照片,旁边附的文字是记者在某西餐厅约见了金鱼小姐,将一个名叫公子(我在新闻报道中的别名)的人与她的过往以及她如何悉心照料他,如何帮助他找到了车祸后的第一份工作,如何助他走出生活及工作的困境等等,就连送手机这样的细节也在里面有所体现,当谈起公子,不禁潸然泪下,动情地说着原本公子与她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谁知他被美色迷惑,被钱财蒙蔽了双眼,狠心抛下了她,奔赴另一个女人。 罗老太在街头擦眼泪的照片,旁边附的文字大概意思是说,采访过程中,老太太多次流泪,表示亲身儿子给别人做了儿子,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却抵不过权势儿子利益熏心,不要亲娘要富贵,不认血脉认钱财。 整篇文章,情节跌宕起伏紧扣人心,妙笔生花,文采斐然,文字细腻情感真挚,非常能够煽动人心,感性的文字大多数的时候会传染,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我都被这些煽情的文字催化得热泪盈眶,可我是这篇文章的主角还是那个受千夫所指的主角,对我来说就是一把利剑直插我心,足以让我一刀毙命。文章里面用的都是假名,图片却是真人的,报道内容大部分都是真实的,除了萧金筠说的过往我没了记忆以外,至少车祸后清醒以来发生的事情,都是事实,连我都分不清这篇采访的真与假,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金筠和罗老太是不是真的被记者采访了?这些话是不是真的出自于她们的口? 网络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快捷,最大的坏处就是传播速度犹如病毒传染一般扩散得极快。 到下午时分,这篇文章的浏览量已达十余万次,留言与评论一边倒,咒骂公子的言辞排山倒海铺天盖地而来。 我给金筠、金铭以及凌老头分别去了电话均显示关机,一直处于无法联系的状态。 我给爸爸去了电话,爸爸忙得焦头烂额,他们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如何应付媒体,爸爸没有时间与我多说,他只告诉我公司门口与林氏大宅门口聚集了大量媒体人员,要我下班以后不要走正门或者想办法自己先走。 我给妈妈去了电话,问她家里的情况,妈妈说大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分不清是不是都是媒体人员,现在屋里的人都不敢外出了,原本丽红姐准备外出买菜,刚到门口开了一条缝,就立马打消了念头,妈妈要我晚点回家,或者暂时今天不要回家,找个地方先过一夜。 田心给我来了电话,说她们医院门口也有很多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媒体人员想要进来采访,办公室的新闻联络处电话也被打爆了,全部是预约采访田心的,蜂拥而至的媒体人员们严重影响了医院的办公及医疗,没办法出动了保安,将媒体人员全部赶至了医院大门口外面,还有一排保安员作为人墙守着。 田心问了我的情况,我现在待在办公室里,还未感受到血雨腥风,但妈妈要我晚上不要回家了,田心问我是否有地方可去,我说我不知道,凌老头和罗老太电话全部关机,他们那边的情况我想肯定更不乐观,无论公司还是林氏大宅、田心的单位还有人挡着,但是凌老头和罗老太他们只是平头小老百姓,有谁能帮他们挡风挡雨?我想回去看看,我想去帮忙,可是,有心无力,他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在家还是在街道清洁?凌老头在守仓库还是今天轮休去当义工?想着罗老太在外面清洁莫名其妙地被人围追堵截,她该多么慌张与无助。而这些都是因我所致,所有的人都因我承受风雨,我却只能如同鹌鹑一样缩在这安静的一角,享受宁静,无法帮助任何人,无能为力,一想起这些我的心不由得一阵绞痛。 卫颖娟从办公室外面回来,面无表情瞟了瞟我,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 办公室里面的人都已得知了新闻的事情,尽管新闻采访的这篇报道文章用的是虚拟名字,不过,常齐市人民都知道,新晋富豪干儿子,最近几年以来常齐市只有一个凌以礼,所以,不用说,所有的人都自然而然地把代入了那篇采访。 当大家都怀着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时,我很想站起来,大声解释,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但我不是那个人。我到底能说什么,想说什么呢?一时之间,竟无从解释。在这小小的办公室,面对三个人,我都无法说出解释的话语,如何向常齐大众解释,我不是那个人,那个人不是我,我凌以礼不是见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然后呢?这种解释无疑是苍白无力的,别人摆事实、讲证据、有图片、有人证,我呢?纯凭空口说白话吗?谁会相信我,除非对我的人品有所了解的人,那整个常齐市相信我的人屈指可数。 整个下午,我们的办公室幸亏平日纪律严明,而且大家的骨子里透着严谨,他们也许对我有所好奇、有所疑惑、有所怀疑、甚至有所鄙夷,可是表现在外的却是如同往常一样,大家依旧安静地干着自己的工作,说话细声细语,这篇采访在这里未激起任何水花,这也大概是整个常齐土地上,对我来说唯一的一片净土。然而,我神思不属,恍惚而迷茫,完全集中不了精神干事。 卫颖娟注意到了我的状态,她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轻声说道:“以礼,你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 “回家?”我茫然道,“回哪个家?哪都回不去了。” “那你今晚就在公司里睡。”卫颖娟提议道。 “嗯。”这也不失一个好主意,平日我们午休都有行军床,可以将就着过一夜,而且这里的确是目前对我来说,最安静的地方了。 “以礼,我觉得这次对你来说正好是个考验,真正合格的审计人员就是要在外界纷繁芜杂、尘世喧嚣之时,能够坚定自己的信念不动摇,不屈从外部压力,不受干预,坚守初心,保持客观,揭示事实的真相,确保公正性和可靠性。”卫颖娟话儿虽不多,分量却很重,话语里的每个字,都恰好拨响了我的心弦。 我的眼圈微微一红,涣散的心迅速聚拢起来,坚定地点了点头,应道:“师父,我一定会坚守初心,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合格的称职的审计人员,没有什么可以影响我们审计人员强大的心志!” 不过,这世道上的事说得永远比做得难,正在经历的比过去了的事难,现在的我还能发出豪言壮志,还能充满信心,坚定信念,可明天的我、后天的我在面对如洪水猛兽的流言蜚语冲击而来时,我还能淡定如常,镇定自若吗? 翻越山路甚难,路途多荆棘,刚翻过一座山又见峻岭崇山,处世路上甚曲,才过歧路又遇风雨如磐。 人生自古多磨难,踏平坎坷是春秋。 第69章 引蛇出洞 那一夜,我睡在了办公室,田心暂居李姝琴家中,爸爸也睡在了他办公室的卧室里,我们都有家不能回。妈妈说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建议我们干脆今夜暂时都不回家。 那一夜,我始终未与凌老头、罗老太、萧金筠姐弟俩取得联系。 那一夜,我和胡昭华、陈世钧、金莉召开了一个视频会议,我要他们马上启动紧急应急预案,我有预感,接下来,这股血雨腥风马上就会刮到新绿洲之上,不能因为我的事情影响到新绿洲的经营,我要胡昭华联系媒体,告知媒体我与新绿洲脱离关系,安排金莉着手处理新绿洲企业法人变更,变更为丽红姐的一个远房侄子,之前就商讨过这件事,丽红姐同意了,只是暂且筹备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办理。安排陈世钧与萧金筠姐弟以及凌老头、罗老太取得联系,需要的话,辛苦陈世钧亲自上门,另外给他们每人备一个新的手机,换号码,如何摆脱媒体追踪就得靠他的聪明才智了。 陈世钧的任务最沉重,难度系数最大,但他们三人对我的安排与决定无任何异议,均表示会尽全力完成任务。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我不相信萧金筠和罗老太会接受那样的采访,更不相信她们会说出那样控诉的话语,一定是有人有意而为之,是那只无形的手的主人?还是林忆辰?他不是说过几天,我从双喜临门变为大难临头吗? 这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大难临头”?他是预先收到媒体朋友的消息,还是他刻意安排? 他是主谋还是帮凶,他是信口开河还是有备而来,他在星云湖项目里扮演了角色吗?他和那只无形的手的主人有关联吗? 我的脑子里混乱一片,思绪繁杂,剪不断,理还乱。 不知是认床,还是夜里的办公室关掉了空调感到阴冷,不知是担心亲人们还是思虑甚重,不知是担忧明天的到来,还是没有相应的对策内心忐忑不安,在无眠的夜晚,我被思绪的漩涡吞噬,独自面对黑夜的寂寥,感觉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每一刻都显得特别漫长,无法等到天亮。 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敞亮,整夜未眠,眼皮沉重得如两块石头,身体疲惫得如棉花,大脑疼痛不已,但却犹如一台运转不停的机器,无法停止,思绪如潮,思虑过甚,内心充满了不安与焦虑,这样多重的折磨好似无数把利剑扎在身上,我已体无完肤。 我猛地坐了起来,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去找爸爸,商量对策。 下定了决心,我便收拾好床和被子,随意到厕所洗漱、整理了一番,来到顶楼董事长办公室门前,大门紧闭,要刷脸才能进去,我看了看时间六点半,爸爸应该醒了?我要不要打他电话?我在门前徘徊了好一阵,犹豫着要不要给爸爸打电话,按他平时的作息时间,这个时间点他一般在家中的花园散步呼吸新鲜空气,昨晚他睡在办公室,今天起这么早也无处可去,说不定还在被窝里躺着,那电话我打不打呢?我陷入了两难,拿着手机犹豫不决,当余光瞟到一个身影时,我立即迎上前去:“乔叔,您起这么早?” 只见乔叔风尘仆仆地走来,手上提着早餐,我忙凑过去:“乔叔您这么早就出去给爸爸买早餐了啊?” 乔叔一边举着手上的早餐袋,一边微笑着说:“董事长喜欢吃朱记的油条、甜酒冲蛋和兰花干。”他看我垂涎三尺的样子,笑道:“你还没吃,我买得多,要不一起吃?” 我兴奋地搓了搓手,欣喜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叔刷脸,带我进了爸爸的办公室,只见爸爸已经起来,精神抖擞地在挥杆练习高尔夫,那精神状态比我可好多了,爸爸见到我的熊猫眼,吃惊道:“以礼,你昨晚没睡觉吗?” 我哭丧着脸:“我那张行军床睡得不习惯,可能太小了,都不敢反身,也可能昨晚空调关掉了,感觉有点冷,反正,整晚彻夜难眠。” 爸爸放下高尔夫球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调侃道:“这都是客观原因,我看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睡不着。” “爸爸,昨天的事,你怎么看待?”我见爸爸主动提起,我便迫不及待地问爸爸的意见。 “这种事情,不是意料之中的吗?”爸爸一边卷起手腕的袖子,一边拿了一根油条浸泡在甜酒里面,淡淡地说道。 “意料之中?”我不免惊讶,坐在爸爸的身边拿起一根油条直接放进了嘴里。 这油条香气四溢,香脆可口,外酥内软,咬一口,那脆弹的口感醍醐灌顶,满足感油然而生,简单的美味,总能令人心生欢喜,忘却烦恼,散去疲惫,一根油条已成功将我昨夜整夜未眠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感觉自己又恢复了元气,精神奕奕。 “公开认你为干儿子,又让刘律师当着众媒体宣布你为我的合法继承人,要说现在常齐市最让人眼红的肯定是你了,当红炸仔鸡非你莫属,你身上没什么新闻,我才感到奇怪呢!” 这话怎么听着感觉味道有点不对?我歪着脑袋,含着一口甜酒,斜着眼睛瞟向爸爸,疑心道:“难道,这一切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您是刻意要把我放到公众的面前,然后来一招引蛇出洞吗?” 爸爸夹了一块兰花干,整块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着,满足感充斥着整张脸,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向了乔叔,唇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乔叔啊,这东西还是老牌子好,朱记的油条、甜酒和兰花干,百吃不厌,到哪里都没有这里的味道正宗。” 乔叔忙笑着应道:“是啊,您说您一大早心心念念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两人相视一笑,接着爸爸竟开怀大笑起来。 我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他们说的话是暗语吗,我怎么感觉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让人摸不着头脑? 爸爸与乔叔见我一头雾水的懵懂状,不约而同发出了与胸腔共鸣的笑声。 我更加心急好奇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我怎么完全抓不到他们的笑点呢,这一刻忽然觉得姜还是老的辣,我终究太嫩。 爸爸见我抓耳挠腮,满面焦急,搓手跺脚的,终于停住了笑容,忍着笑,正经地说道:“阵仗闹得越大,那背后的人就越心急,人一急啊,就容易犯错,之前他很谨慎,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而且徐质真盯了吴誉两个多月也未见成效。我便想着趁这次认干亲,闹大一点,所以,我送你股份,送你房产,并且把你纳入继承人名单。那背后的人害怕的话,那就是和你有利益冲突的人,哪些人和你有利益冲突呢?” 我顺着爸爸的思路猜测道:“您其他的合法继承人?” “嗯。没错,还有林氏集团的人,你有了二点五的股份,意味着你是股东,你有了话语权,什么人害怕你在林氏集团有话语权?” “这么说的话,还是上次我们怀疑的那些人,人没变啊。” 爸爸摇了摇头:“不,变了,范围缩小了,至少监事长唐瑞不在怀疑对象之列了。” “为什么?” “我把你突然安排到他管辖的部门,他不仅不表示反对还非常支持,而且巴不得你能掀风雨来,他早就对董事会不满了,但我不清楚他是对哪一个股东不满,还是对董事会的某一个人不满,他喜欢让人自己猜,又喜欢站在一旁看戏,他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看破不说破。” 我嗤之以鼻:“其实就是自己没能力搞不定,想借刀杀人,这人心思缜密,阴险。” 爸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世道什么人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则,你不能说他错,只要他没有伤害到别人,尽管让他在自己的领域里尽情做自己。” “六个人变五个人?” “不,是五个人变四个人。”爸爸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四个人?您还排除了一个,是谁?”我讶异道。 爸爸不疾不徐地说:“我的助理廖正琦。之前,我怀疑过他,他是有机会在我签批和办理的文件中动手脚的。因此认干亲仪式我全权交给他处理,就是想看他有没有别的心思,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不过,在整个仪式的安排、布置、宴请的人员名单里,我看不到任何纰漏,他做得非常到位,面面俱到。他对你的态度毕恭毕敬,在与你的接触中,没有看出对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满或者敌意。以我多年识人相人的眼光,我觉得他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最终是他的话,那只能说明他太会掩饰、入戏太深,连自己都骗的人,输给他,我甘拜下风。” “四个人?小叔,行政总裁杜永盛,副总裁卢坤鹏,财务总监刘泽瀚。”我缓缓的小声地说出这几人的名字。 爸爸眸光一沉,目光瞬间转冷,眉头微微蹙起:“其实,在这几人里面,与你有利益冲突,害怕你在董事会里有话语权,害怕你拿了股份,我思来想去,最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可能只有……” “小叔?”我谨慎地看着爸爸的表情,小心翼翼地无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眼。 爸爸沉默不语。 乔叔见爸爸脸色难看,一边轻手轻脚地收拾我们刚刚吃完的早餐,一边对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再说话。 如果真的是小叔的话,心里最难受的毋庸置疑是爸爸。 他和小叔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 以前,小叔不懂事,常常与爷爷顶嘴抬杠,爷爷要他做什么事他偏偏不干,阳奉阴违,经常公开对着干,与爷爷的想法和教育理念背道而驰,总是把爷爷气得七窍生烟。爸爸自然而然成为了爷爷和小叔之间的润滑剂,常常安慰完小叔,又去哄爷爷,尽力维系他们之间的父子情分。每当爷爷要对小叔大发雷霆之时,爸爸常义不容辞地站出来,一力承担本该发在小叔身上的怒火。尽管爸爸两边周旋,但小叔和爷爷之间不知是不是父子情缘浅薄还是前世两人便结下了仇怨,小叔投胎到爷爷家仿佛是来讨债的、报仇的,他们两人只要一见面,就是火星撞地球。虽然小叔婚后懂事了少许,主动到安泰房地产公司上班,但他与爷爷的经营理念经常不和,爷爷时常否决他的建议,他也常常反对爷爷的决定。直到爷爷正式退休,把公司交给爸爸,小叔和爷爷之间的斗争才慢慢缓和下来。 所谓“长兄如父”,小叔在爷爷处未享得父爱,但在爸爸这个兄长的身上,还是享受了充分的兄弟情。爸爸对小叔的疼爱如同大山般深厚,始终庇护着他,给他坚实的依靠,从房地产公司到林氏集团,爸爸像大树一样守护着他,无论何时何地,给予他支持和鼓励,扶持他,带他成长,直到帮助他、提拔他、带领他,让他安稳地坐上了林氏集团副董事长的位置。 如果小叔真的欺骗了爸爸,背叛了爸爸,那么小叔无疑亲手将爸爸推向了冰冷的深渊,让他的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种深入骨髓的痛,那种前所未有的伤害,难以言喻,更难以接受。 要爸爸相信小叔背叛了他,欺骗了他,这恐怕是他这一生中都难以释怀的事情。 因此,即使很早的时候,爸爸也许曾经对小叔有过一丝丝的怀疑,但是仅限于一闪而过,每当有这样怀疑的苗头之时,爸爸就立即摁死在心底,完全不给他们任何生长的机会,如此这般一年多过去了,爸爸宁愿耗费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来布下疑阵,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对小叔再起疑心。 然而,这一次认干亲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所谓的采访事件,让他又不得不重新起了疑心。但仅仅是疑心,没有真凭实据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指向小叔,或者小叔亲口承认,爸爸是不会对小叔有任何动作的,他对小叔的信任仍在。 爸爸脸色由痛苦转为忧虑,后又转为愁思,最后化为乌有,面无表情。 我和乔叔坐在一旁,自觉地保持着我们的沉默,不敢在爸爸深思之时发出声音,害怕打断他的思绪,打扰他的筹划。 办公室里寂静无声。 窗外金色的阳光如同流动的琥珀一般照进了屋内,弥漫着一股热烈的温度和光芒,照在我们的背部,照亮了房间,那一缕缕金色的光线仿佛为室内的一切赋予了生命,将办公室以及办公室里的我们带入了全新的一天,充满了希望和活力,更显生机勃勃。 “暂且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认干亲这一招让他按捺不住了,他开始出手了,借用媒体的力量给你致命的一击,目的是断了我的左右手。”爸爸瞳孔微沉,声音低沉而缓慢,还带一点点苍老的感觉? 我对心中的感觉一惊,怎么会,爸爸还这么年轻怎么会有苍老的感觉,你在想什么呢!不得胡思乱想,我忙集中精神,看向爸爸,等待爸爸下一步的指示。 “昨日的采访文章,闹得沸沸扬扬,我紧急召开危机公关会议,我们俩在公司过了一夜,有家不能回。你亲身父母那边的状况可能比我们这边更糟糕,他看到我们的反应和状态,应该正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他肯定还有后招,今天只会来得更猛烈。” 我不由得心慌意乱:“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让他摁着打?” “以礼,你打过太极拳吗?”爸爸冷不丁地问我一句。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太极拳以慢、柔、韧、平衡为主,动作缓慢而连贯,强调‘以慢打快’的境界,有着‘以柔克刚’的特点,韧性很强,并且讲究平衡。”爸爸声音沉定,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爸爸的意思是?” “我们现在是以太极拳对战泰拳,对方出拳的套路是泰拳,快准狠,想尽快结束战斗。对付泰拳最好的拳法就是太极,他急我慢,他刚我柔,他狠我韧,他想快速取胜我则讲究平衡。”爸爸的声音仍然不急不慢。 我却听得渐渐失去了耐心,爸爸说的这些字面意思我都能听懂,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呢?我的眼神里透出深深的困惑,对于这个复杂的世界,爸爸复杂的思绪,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爸爸,您就简单的告诉我,下一步我该怎么办?如何应对?” “你还不明白?”爸爸一脸惊讶地看着我。 我的脸上写满了疑问,眼神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看向乔叔,希望从乔叔那里得到答案,难道是我智商太低了?没有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只见乔叔也是一脸茫然,朝我摇了摇头,我的心才放了下来,看来这个办公室里不只我一人愚蠢,那就好。 爸爸轻笑了一声,淡定而稳重的声音:“既然他打的是泰拳,看他的拳风有多劲,力道有多重,出拳有多快,要仔细观察对方的出拳套路,我们才能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弱胜强。既然要引蛇出洞,这条蛇在确定洞外没有危险的时候他才会出来嘛。” 我的眼中精光一闪,眼神变得明亮了起来,兴奋地嚷道:“您的意思,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先看清楚对方怎么变,我们再出手,务求一招致胜。” “嗯,对头。”爸爸点了点头笑道。 说了这么久,我对于终于能够理解爸爸的意思而感到欣喜万分,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思考了一夜的事情,到爸爸这里变得如此轻描淡写,见爸爸胸有成竹的样子,瞬间我也变得信心十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我,凌以礼不带怕的,看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第70章 人言可畏 正如爸爸料想的那样,网络上关于我的新闻在第二天、第三天铺天盖地而来。 当我打开外网电脑和手机新闻,无论是推送给我的新闻、还是当地社会新闻首页的显眼位置或者是一些自媒体的官方网站上几乎全是与我有关的。前两天的新闻内容千篇一律,只不过标题千差万别。大概意思,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不负责任的小混混,对待父母不尊重、不孝顺,对待前女友的付出不屑一顾,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不考虑他人感受的人,大部分文章有的是纯粹杜撰、有的是引用第一日的那篇采访报道、大部分是七拼八凑,或者转发纯粹为了博眼球和流量,并没有新鲜的爆料,各种五花八门劲爆的标题仅仅为了提高流量而已,说服力还有所欠缺。 前两天,有了爸爸事先的告知,大概猜测到他们的招数,我的心还算稳定,对于外界纷纷扰扰的声音,我还能镇定自若,恍若未闻。 然而,不曾想,第三天却愈演愈烈,有失控之势,我的心也不如之前淡定,波澜起伏不定。 之前,可能为了顾及脸面,或者影响,无论是文章、新闻报道还是采访标题和内容比较隐晦,虽明面上指向我,却未写出我的真实名字,但到了第三天,见我们没有反应,对方出手歹毒,后招不断,完全不顾及后果了。 先是有一家自媒体刊登出一篇指名道姓的采访“凌以礼的不堪往事”,采访的主角是号称我的发小和好兄弟的人,说我小时候就像一只顽劣的野狼,蛮横无理,不受任何拘束,整天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打架斗殴,特别喜欢恶作剧,住在我们周边的人都受过我的整蛊,顺便又采访了据说是我们家邻居的人,说得我简直是个小恶魔,总是做出一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他们每个人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还有的声泪俱下,说我的父母管教不了我,总而言之我就是一个十足的坏孩子,是一个臭名昭着的声明狼藉的不良少年,那些指控说得我似乎距离送往少年劳教所仅一步之遥了。 之后,有多家自媒体接连爆出“凌以礼其人其事”,“听凌以礼的故友说故事”,“凌以礼,欠了多少债?”“凌以礼,你的街坊喊你道歉!”等等此类型的标题及采访报道,明目张胆地指向了我。 他们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请出了我的所谓小学、中学同学、社会上的玩伴儿、娱乐场所的玩友、货车司机班的老同事等等,给他们做了关于我的专题采访,每个人都在回忆过去的我,说着我各种品行不端、缺乏诚信、不讲道义、不堪回首的往事。 紧接着关于我的网络暴力扑面而来,我的身份信息、我的手机号码、我的父母、我的情感生活、我的所有真实的、虚拟的,关于我的一切被人有意或者无意泄露,每天都有不知所谓的人打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就如同热线电话,响个不停,最终我不得不关掉手机。 与外界断绝联系,同时也断绝了与田心、妈妈的联系,害怕我的电话会给她们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前两天主要是媒体追踪、争相采访想拿到一手资料,可到了这一日,所有的媒体对我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害怕沾到我仿佛就碰上了什么传染病,或者致死的病毒似的。 最惨的是凌老头、罗老太将被不明真相的群众们或抨击、或责骂、或指控,他们生活在平民百姓之中,他们将直面对我的谩骂,他们如何承受得了。 但我不敢给他们去电话,害怕给他们带去更多的烦扰。更不敢与外界联系,我把自己封闭了起来,画地为牢,把自己的人和心都圈禁在办公室里。在工作时间我不得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边工作一边等待爸爸最新的指示,但对我来说最难熬的就是时间,难以静下心来去安心工作。 对我来说,一分一秒都是折磨。 网络暴力是一场没有鲜血却漫无止境地屠杀,言语夹杂着低俗的人身攻击, 却觉得自己站在道德的顶端。 我深刻地感受到了网络暴力的杀伤力。 在公司,我受尽了闲言闲语,冷眼相待,尽管,没有人敢当着我的面对我说什么,可是跟在我背后的,擦肩而过的、电梯里、食堂里、厕所里,大楼每一个有我出没的角落里,若有若无的议论声、各种冷冷的眼神,完全不加掩饰心中的厌恶的目光,脸上充斥着冷漠和不屑,从上班到下班,这些冷漠的声音、鄙夷的眼神、嘲讽的脸色一直如影随行,笼罩着我,环绕着我。 审计处的同事们在卫颖娟的三令五申之下,无人讨论关于我的事,也没有人对我另眼相待,一切如常,我庆幸,在这个世界还有一个角落能让我获得暂时的宁静,能让我躲避是非之地。 然而,内心还不够强大的我,心志还不够坚强的我,无法做到对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法做到满不在乎,毫不在意,明知道那些是对手为了打击我、重创我、挫败我,让我丧失斗志,让我陷入绝望,从而卸掉爸爸的手臂,让他无力反抗,任凭摆布,明明提前接收到爸爸的提醒,但我的心仍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 我有时觉得爸爸是故意为之,他在考验我的心志,在磨炼我的心力。 我想控制自己不去看那些所谓的报道,可出于对过去的凌以礼的好奇,我又鬼使神差般地翻看那些采访,去看那些所谓的发小、同学、老同事们对凌以礼的评价,他们说的那些往事,当看完以后,我无力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指节微微发白,无法抵挡内心的崩溃,他们说的那些事是真的吗?那就是原来的我吗?我对过去的凌以礼一无所知,从凌老头、罗老太和萧金筠零零碎碎的描述中,大概能够推测出他是一个不爱学习、学历不高但乐于助人、心地善良的单纯的人,怎么在那些人的口里他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道德败坏、品行卑劣的坏人呢? 最近的几日里,我时常处于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之中。 爸爸忙得不见身影,自从那天早上与他一起用了早餐后,我便再未与他见过面了,也未取得联系,只从旁知道他最近加强了林氏大宅和集团公司大楼的安保工作。 总务部派了平时三倍的安保人员负责集团大楼的安全,全方位巡逻,不放进一个闲杂人等。 之后,我收到他人的通知,我可以回家了。 林氏大宅所处的街道为原安泰房地产公司购置的地皮,此地远离市区,从宽敞的大路转进来一条幽静的小巷,这条小巷的出入口为同一个,此路口是不起眼的,隐蔽在大树成荫之下,不仔细看,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个路口。小巷曲径通幽,静谧而雅致,是远离城市喧嚣的世外桃源,沉静的氛围中散发着一种恬淡的气息,进入这里面,让人不自觉地放慢脚步,不想打破这份宁静的美好,从路口进入约三公里,便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道路变得宽敞,七栋别墅错落有致分别位于道路两旁,每一栋别墅占地较广,风格各异。这是当年爷爷赚取第一桶金后购买的地皮,然后在此地建了七栋别墅,其中一栋在爸爸结婚后便作为婚房赠送给爸爸,剩下的三栋原本打算家里人一人一栋,但是小叔不喜与爷爷一起住不要,小姑嫌弃这里离市区太远出行不便,奶奶性格孤僻不喜与很多人住在一起,也未入住,于是,三栋被爷爷赠送给了与他一起创业和帮助过他的贵人,两栋被爸爸处理,平价出售给帮助过林氏集团的贵人,还有一栋便空着。这里面实际住了六户人家,都是常齐市乃至陇州省排名前列的富豪级别人物,非富即贵。 这两日,媒体纷至沓来,扰乱了这条巷子往常的宁静与平和。另外五户人家对此颇有微言,爸爸与他们一一解释,他们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对媒体厌恶至极,对我与爸爸倍感同情,在他们这里,爸爸获得了情感上的支持。 之后,爸爸采取了一定的行动来维护我们的居住安全,首先,林氏大宅安排了安保人员不间断巡逻,屋内屋外直至街头均有人巡视,在街口处安装了电动栏杆,监控器,自动识别车牌才能进入,媒体便被隔离在栏杆之外了。 不过街口仍有媒体守候,住在巷子里的大家烦不甚烦,也开始动用他们的社会力量,来减轻对大家生活的影响和伤害。 新闻事件沸沸扬扬闹了一周后,守候在巷子口的媒体已逐渐消失。 至少大家的生活慢慢地恢复正常,我和爸爸、田心能够回家了。 我在公司里住了四晚,行军床睡得一身酸痛,最重要的是,第一夜整夜未眠,第二夜到第四夜心事重重,半梦半醒,连续数夜未睡一个安稳踏实的觉,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眼圈黑得发青,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当妈妈和田心看到我的第一眼,两人都吓得不轻。 回家的这个夜晚,仍未见爸爸的身影。 我们三人简单的用过晚餐,妈妈见我精神状态不佳,未与我多话,便嘱咐田心照顾,让她陪着我休息。 田心将我送到房间里,温柔地和我说晚安,当她转身正待离去,我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脸庞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闷闷而虚弱地说道:“田心,今晚陪我。” 田心的手抚上我的背,轻轻地点头“嗯。” 田心躺在我的身旁,让我的心莫名的安稳下来,这几日,说不清自己过的什么日子,似乎远离是非,似乎又在是非的漩涡里,表面表现坚强不屈,内里却软弱得不堪一击,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白天不能做自己,晚上独处时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一直处于反反复复的不确定、不肯定,迷茫之中。连续几夜未休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身体早已透支得厉害,大脑处于昏眩混沌的状态,整个人如同濒死的人在充满福尔马林的气息里挣扎,不要说正常思考,就连在外行走好似行尸走肉。 心底里有个声音和自己说,这样的状态不行,可孤独带来的孤寂感让我无限沉沦在寂寞的暗夜,无法自拔。 如今属于田心独特的甜腻而温柔的气息近在咫尺,我的心中充满了深深的安详和宁静,我不禁拥着她,与她的亲密无间的距离,就像拥有了世间最宝贵的庇护所,她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成了我最温暖的陪伴,让我感到无尽的安心,心中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幸福与甜蜜感。让我不由自主卸下了所有的防备,虚假的坚强面具,坚硬的盔甲。 “以礼,网络上的言语,你不要往心里去,他们与你素不相识,在你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连过客都算不上,所以他们那些话你不要在意。”田心的手抚上了我紧拥着她的腰的手背,声音既轻又柔,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拂过我的心脏,让人顿觉温和、舒适。 “田心,你最近住在李姝琴家,很不方便,对不起。我的爱成为了你的负担,没有给你带去安稳的日子,反而让你颠沛流离。”我的下巴抵住田心的额头,反手抓住了她放在我手背上的手,声音里充满了愧疚与不安。 田心侧过身,整个人缩在了我的怀抱里:“以礼,你这么体贴,这么绅士,这么儒雅,外面那些人怎么可以胡编乱造,那样来诋毁你!” 听到田心的夸赞,原本忧郁的心,郁闷消散了一半:“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不止,这几个词怎么能够描述你所有的好。” 我的心里美滋滋的,之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因她一句话又消了一大半,好几天不知笑容为何物的我忍不住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是吗?说来听听。” 田心轻声细语道:“你是一个孝顺的、有大爱的心地善良的谦谦君子,彬彬有礼,待人谦和,自身修养一看就知道是在严谨的家风之中长大的。无任何当今大部分男人身上的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花天酒地,特别尊重女性,特别体谅他人的感受,特别在乎别人的想法,没什么脾气,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是个绝了种的好男人。” 她软软的声音,如同轻触心弦的微风,悄悄地在我耳边呢喃,让人陷入无尽的温柔,尤其那毫不吝啬的夸赞之词不假思索地从她口中说出让人感到无比的舒适、无比的甜美,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乐章。 我的笑声自胸腔发出,又磁又沉,震得人耳朵发麻,声音愉悦不已:“原来我在田心心中这么完美。” “要不怎么会让我放弃北京的工作和生活,安心地把自己的后半生交给你呢?”田心娇嗔的声音传来。 “谢谢你,田心,有了你,我什么都不在意了,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害怕了,为了我们往后余生的幸福,什么坎我都能跨过,什么困难我都能克服。”我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温柔而坚定的吻。 田心抱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以礼,我相信你,你比我想象中更强大。” “你的内心那么强大,我要是不够强大,怎么配得上你呢?”我扬起了欢愉的笑声。 “这场风波,一定会被你化解掉的。” “嗯,不仅要化解,我们还要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他们想以此就让我一蹶不振,太小看我了。”我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连日来的阴霾在此时此刻已完全消散,换来晴空万里,我的心灵重获自由,不再被束缚。 “我会陪着你、支持你!” 我心满意足地与田心紧紧的相拥而眠。 田心,是我中毒后的解药,是我病中的良药秘方,是我迷失航线时照亮我指引我的灯塔,是我生命中的宝贵财富,人生中有她,我的人生才变得完美。 第71章 意外受伤 此后,我照常上下班,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喧嚣,无论外界如何喧闹,我自岿然不动,内心更是平静如水,丝毫不在意网络的舆论评论、以及他人的看法、脸色。 唯一让我担忧的是凌老头、罗老太和萧金筠,我换了个新的手机号码,尝试与他们联系,但是他们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微信也一直联系不上,我的留言无人回复。 陈世钧告诉我萧金铭目前住在胡昭华家里。据萧金铭所说,他们的家自第二天那篇采访报道以后,楼下经常围了一大群记者,他姐姐和他说,自己的房子暂时住不了,要萧金铭自己找房子住,他们姐弟俩分别找了朋友家借住,刚开始两三晚,萧金铭知道姐姐住在哪里,可后来萧金铭联系姐姐的朋友对方说已有好几天未住在她家了,她也不知道萧金筠去了哪儿,现在萧金铭也联系不上他姐姐。萧金铭则在东家住两晚、西家住两晚,像个流浪儿似的,他想着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怎么能因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耽误他的工作,于是他用朋友的手机和世钧联系,世钧和昭华一商量便让他去了新绿洲总部上班,暂时住在了胡昭华的家中。陈世钧受我所托,时不时去一趟凌老头、罗老太和萧金筠的住所,仍然未见他们回家,现在的记者比原来少了一些,但每次过去还是有五六个人蹲守在楼下。 得不到他们三人的确切消息,我内心总是难以安宁,可又别无他法,怪只怪自己平日对他们的了解太少,对他们的朋友圈一无所知,以至于他们有困难第一时间可能会去找谁,我竟一点头绪都无,连猜的对象都没有,大脑里一片空白。 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除了等待。 等待爸爸的指令,等待时间的推移,等待对手把所有的招数使出来,我就如同一匹伺机而动的狼,耐心的等待时机,不盲目出击,务必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回报,并做到一击即中。 随着时间推移,采访事件的余波仍在持续发酵,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未完全停歇,不过,那些仅限于出现在一些自媒体、小的网络平台上,把我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如同炒剩饭剩菜,所有的内容大同小异,评论的词语陈词滥调,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多不胜数,对于新的信息的摄取量、关注度更是瞬息万变,如无新的爆料点,民众的关注点就会转移,但凡有新的爆炸事件出现,我的事情关注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越来越少。 当我以为,一切都趋向于平静,这件事情就会这样平息的时候,田心又被人骚扰了…… 那天,田心下班之后,她到医院门口等待网约车时,忽然有人上来二话不说,便拿起照相机对她不停地拍照,田心慌张不已,抬起手臂拦住自己的脸,可那人却怼着她的脸拍照,田心一退再退,慌不择路,不小心撞到路旁的障碍物,摔了下去并扭伤了脚踝。当她痛苦地想站起来时,那两人不仅没有停止动作,反而凑上前来,一边拍照,一边问道:“请问您是不是田心小姐,您是不是凌以礼的未婚妻,关于他的过往您是不是最近才了解,您是不是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所以,您的表情才这么痛苦难耐。” 田心正挣扎着起来之时,听到那人的话语,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在胡说什么,你刚才没有看到,是因为你们突然冲上前来拍照,害我摔跤了吗,我现在脚踝扭伤了,很痛,关以礼什么事情!你们不要断章取义!” 那两人对于田心的话恍若未闻,自顾自地拍照,自说自话。 下班高峰期,又在医院门口,一下子旁边围上了不少人,都是看热闹的人,没有人上前为田心说话,田心脚踝扭伤,摔倒在地,勉强站了起来,狼狈不堪,忽然有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他扶住了田心,轻声问道:“田心,你还好吗?” 田心讶异地看着出现在身边的人,林忆辰?他怎么在这里? 林忆辰似乎看出了田心的疑惑,小声解释道:“我送爸爸过来复查,刚刚听司机说这里出了点事,便好奇过来看看,没想到……”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手中的相机不停,另一人忙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是田心小姐的什么人?您认识凌以礼吗?” 林忆辰扶着田心走向人群外,挡住了记者的相机:“我和田心小姐是朋友,你们要新闻,可以预约田心小姐采访,怎么能如此粗暴呢?” 那两人讪讪地笑道:“我们不是预约不上吗?要不,现在和田心小姐约个时间,我们做个专访可以吗?” 田心对他们正在气头上,但她也明白不能和这些记者产生矛盾,否则他们的笔能让你痛不欲生,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编造呢,她略思忖了一会儿:“不好意思,我们医院有要求的,如果你要采访我,请和办公室的新闻联络处联系,他们如果同意的话,我们再约时间,好?”说完后,她便拖着受伤的脚往外走去。 林忆辰忙抚着她拨开人群,问道:“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田心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叫的车已经到了,免得人家司机等。” “你把单取消,我送你回去,你还是先去看看脚踝?”林忆辰提议道。 “没事,我心里有数,这是小伤。”田心坚持,林忆辰无奈便把她送到了网约车上,上车后,田心低声地说了句“谢谢。” 林忆辰嘱咐道:“不客气,你回家及时做冷敷,否则明天会肿起来。” “嗯。”田心忧心地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两个记者,只见他们正凑在一起嘀咕什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根据我的照片乱写什么?田心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林忆辰顺着田心的目光望去,他不动声色与田心告了别。 田心的车子启动起来,她透过后视镜看到林忆辰向那两个记者走去,伸手向他们要什么东西似的。 田心回到家后,我见她一瘸一拐的,忙扶着她,帮她看伤处,顺便问她怎么了。 她告诉我下班后在医院门口发生的事情,当我听到林忆辰出现的时候,我帮田心揉药的手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怎么那么巧,他也在?”说他不是刻意为之,我不信。 田心说:“他说他送爸爸复查,车子出医院门口的时候,见这里围了一群人,看到里面的身影像我,所以他下了车过来瞧,谁知道真的是我。” 我的心中暗道:他眼神可真好,人群之中也能认出田心的背影。这些醋意十足的话就不说了,待会儿又搞得两人心情不好。我努力压抑着涌上喉头的酸味儿,帮田心的脚踝按摩了后,又去找小的热水袋帮她做热敷。 “你说林忆辰走向两个记者伸手要什么?他问他们要什么?你说他和他们认识吗?”我将田心的脚踝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大腿之上,手上拿着热水袋敷在她的脚踝处,低头看着她的脚踝处,又红又肿。 “看不出来他和他们认识,当时我特意注意了那两个记者的眼神和表情,应该是素不相识的,他们对着我俩拍了不少照片,我在想是不是林忆辰要他们把相机交出来,要把他自己的照片删掉。”田心微微蹙起眉头回忆道。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反正你要离她远一点。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人。”我不放心地说道。 田心抬眸,瞥了我一眼,抿起一丝浅笑:“以礼,我怎么觉得这屋里的空气中飘着一股酸味儿。” “是吗?”我望着她,神色格外柔和,“为你,什么味儿我都爱吃,甘之如饴。” 田心见我动不动就说情话,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放在我大腿上的脚,佯装没有听懂的样子:“妈妈叫我们吃饭了。” 我靠上前,握住她的双手,语气充满了自责和歉意:“对不起,因为我又让你受伤了,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说对不起了。原本你在北京可以无忧无虑,自从回到常齐,我车祸受伤,照顾我的腿伤,漫长的康复期陪伴着我给我鼓励,紧接着又出现对我不利的舆论等等,这一系列的事情接踵而来,让你担惊受怕,让你提心吊胆,让你牵肠挂肚,未得片刻安宁,未得一时轻松愉悦,我的心,一直在深深的愧疚之中,不知该如何报答。” 田心低着头,看着我们交握在一起的手,大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声音轻柔如风:“以礼,两人之间有爱,何谈报答呢?” “田心,谢谢你,这一世能够与你相守,是我最大的心愿,如今得偿所愿,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那些所谓的人生路上的坎坷、荆棘、障碍,在我看到或者想到有你在身旁,一切都不怕了,但是,我最害怕,害怕他们伤害你,你是我心底的软弱,你是我的死穴。”我略显慌乱,眉头紧蹙,忧思之色尽显无疑。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田心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今天这种事情,谁都无法事先预料,我想到你一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纠缠,我觉得后怕,万一是有人有心伤害你呢,我根本保护不了你,鞭长莫及。”我头一次觉得恐慌。 田心轻轻地抱着我,柔和的声音带着抚慰的功效:“以礼,你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了,繁重的思绪犹如铁块压在你的心头,很容易陷入忧思重重的怪圈,你深邃的眼神里总是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还有你的眉头……”田心坐正了身子,手轻轻地抚上我的额头,“两边眉毛都要长到一起去了,我可不希望到时我们的孩子长了一对倒八字眉,天天摆着一张严肃、肃穆的脸看着我,那才是我最担心的呢!” 田心想得可真远,都想到我们的孩子了,不过,这个话题我很喜欢。 我不由得噗嗤一笑,调侃道:“那我可得加油努力,早点圆房了,要不我们的孩子从哪里来?”田心总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她简单的几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我的烦恼立即消散,没有她,我可怎么办? 田心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脸又刷地红了,只得装作没听到我的话的样子,站起来,准备去餐厅吃饭,谁知刚站起来,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感,差点忘记自己的脚踝刚刚才扭伤,她一时没站稳往一旁倒去,我忙扶住她的手臂,忍俊不禁:“说到孩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啊。我扶你去,就怕圆房,你更走不动了。” 田心斜着眼睛瞅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凌以礼,我是去吃饭,你想到哪里去了?” “哦,吃饭啊,我说的也是吃饭啊,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发出源自胸腔的笑声,如同闷雷般震动,悠扬地回荡在空气中,让人感受到它的强烈和生动。有太久没有笑得如此畅快、开怀了,我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非常具有感染力,为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传递了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们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尽管妈妈、丽红姐、小桂姐、还有两个安保人员小傅和小夏不知道我因何而笑,看着我们俩,情不自禁脸上都不约而同挂着笑容。 田心在我刚笑那会儿翻了个白眼,情绪里带着被我戏谑的懊恼,之后看我越笑越欢快,仿佛向空气里注入了一种愉快的气氛,整个房子的气氛都被我带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地也笑了起来。 过了两天后,林忆辰给田心去了一个电话,告知田心上次那两个记者是某报社的,他们的照片他都买回来了,而且也和他们说好,不刊登,简单来说就是他把事情都搞定了,到田心处来邀功,并顺势邀请田心吃晚饭。 田心因为他帮了忙,不好推脱,便答应了他的邀请。然后田心给我打了电话,说林忆辰帮了忙,邀请她吃饭,她要去赴约。 当听到田心告诉我她要单独与林忆辰吃饭,我的内心是极度抗拒的,想反对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我勉强咽了下去,爱她就是要让她快乐的做自己,既然她已经答应了,我怎么能够说“不”呢,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注意安全,要不要我去接她。 她说饭后,她自己坐网约车回家,因为我也没有车,去接她也是坐的士,就不用我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虽然因为车祸事件,我被终生吊销了驾照,这几年没有觉得不方便,但,这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没有驾照的悲哀,如果我有驾照能够自己开车,我一定要开车去接田心。 我一边思考该怎么说服田心,一边斟酌词语让她觉得我是在担心她的安全。我说,晚上不知道要吃到几点钟,太晚的话,一个人坐网约车不安全,我不放心,至少两个人坐网约车不会有危险。 田心听到我忧心忡忡的话语,总算答应让我去接,她说到了餐厅后再发位置给我。 我已经暗下决心,待她发位置给我,我就去附近的餐厅坐着,等她。 第72章 再现情敌 田心下了班之后,林忆辰开车到医院门口接她。田心在同事们羡慕的眼神之中登上了豪车的后座。 田心略感不自在地说道:“林先生,其实你可以发位置给我,我自己坐的士过去就行了,没必要特意来接我。” 林忆辰无所谓地笑了笑:“怎么可能邀请女士吃饭,让女士自己去赴约的,这是基本礼仪,你不必放在心上。” 田心尴尬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再言语。 林忆辰透过后视镜,看向田心,目光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欲望,仿佛要将田心占为己有,收入囊中,不愿错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拥有。当那天看到身着粉色长裙礼服的田心,就被她的美貌与礼服浑然一体的气质深深吸引了,内心犹如潮水不断涌来拍打着海岸,波涛汹涌,起伏不定,这种感觉在从前他面对那么多的女生身上从未有过。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步认识她,更恨一个只有高中学历的货车司机,曾经社会的底层人士竟然认大伯父为干爸爸还能够拥有一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一朝从地底泥突然飞上了天空变成了繁星,熠熠生辉,有了让人艳羡的财富和娇妻。让人如何不嫉妒,让从小身为人中龙凤的林忆辰更是无法释怀,凭什么他能拥有这些东西,而自己心里居然还不时地羡慕他。自看到田心后,他的心如蛇缠,难以忘怀,遗憾这么一朵鲜花只能插在牛粪上,他要拯救这朵鲜花,让鲜花回到本该属于她华贵的花瓶里来。那个货车司机根本就不配拥有。 当他看到田心转头时,他赶紧收回了望着她的眼神,假装看着前路认真开车的样子。 田心问道:“我们今晚去哪里吃饭?” 林忆辰清了清嗓子:“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可以。”田心随意地说道。 “那么我们去吃平时在家吃不到的日式料理或者法式西餐?”林忆辰提议道。 “我都行。” “那好,我们就去日料店,下次再带你去吃法式餐厅,怎么样?”林忆辰兴致勃勃地说道。 田心忙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按道理,你帮了我的忙,应该我请你吃饭,本来就不好意思了,怎么还有下一次。” 林忆辰勾了勾唇角:“那下一次你请我吃法式餐厅。” 田心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嗯,那没问题。下次我叫上以礼一起,你帮了我们的忙,是应该我们请客的。” 林忆辰听到田心提到凌以礼,眸底一道寒光一闪而过,又立即若无其事地说道:“说到凌以礼,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新闻可不少,犹如塌方的明星一样,每天出点关于他的爆料,他这个人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这一阵子,他焦头烂额了。” 田心瞅了一眼坐在驾驶位的林忆辰,她不确定他提到以礼是纯关心还是幸灾乐祸,她略思忖了一下,温柔而谨慎地说道:“以礼,还好,他最近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对外界这些流言蜚语他并未往心里去。” 林忆辰若有所思地透过后视镜瞥了田心一眼,只见她提到凌以礼,脸色都变得柔和,他不禁内心吃味,想冷嘲热讽一般,可又害怕引起田心的反感,他在内心中也斟酌了一番用词:“他那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你看是真的吗?我看网络上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那些采访看上去不像编造的。” 林忆辰眨巴眨巴着眼睛,满脸好奇,一副置身事外,仿佛只是关心凌以礼的事情的样子。 田心的教养让她不会轻易拒绝回答别人的问题,她耐心地说道:“网络上的事情半真半假,我觉得谣言止于智者。” “你对那些报道都不相信吗?” 田心摇了摇头,表情坚定地说道:“以我对以礼的了解,我不相信那些事情。也许他过去不爱学习,不受约束,可他是个好人,是个彬彬有礼、有家教的人。他骨子里透出的就是一个非常有教养的人,他在乎别人的感受,在意别人的感觉,这样的人怎么会如采访里面说的那么不堪?” 林忆辰忽然发现自己弄巧成拙,本来想把田心往讨厌凌以礼的方向引,却变成了他们的话题都在聊凌以礼,而田心对凌以礼的态度与他设想的天差地远。 林忆辰是个聪明的人尤其在对付女人方面,他经验丰富,他立即停止了这个对他不利的话题。 到了餐厅以后,林忆辰尽显绅士风度,儒雅温柔,让田心顿感不知所措,有些尴尬有些不适。 当他发现无法短时间内在田心的心中种下对凌以礼怀疑的种子,便机智地避开关于凌以礼的话题。与田心天南地北的聊,从里面去发现她感兴趣的话题后,然后再深入浅出地展开话题。 这方面,林忆辰的确是厉害,饶是田心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与他相处太久,这餐饭在林忆辰有节奏的带动和掌控下,不知不觉也吃到了八点多。 田心频繁地看手机的时间和微信,看我来了没有。 林忆辰仿佛突然发现田心的举动:“田心,你晚上还有事吗?赶时间?” 田心抱歉道:“不好意思,我心不在焉了,以礼在外面等我好一会儿了,我们下次再约可以吗?” 林忆辰听到凌以礼的名字,心头顿觉不快,这人怎么阴魂不散,连吃饭都不能好好吃,在这一刻,林忆辰恨不得直接把田心抢过来。不过,他的理智提醒着他,不能如此简单粗暴,得人心者得天下,他要的不只是田心的身体,还有心。在田心心里留下好的印象非常重要,至少不能让她抗拒,让她慢慢习惯我在她身边出现,只要有耐心,肯花时间,让她发现我的好,到时一切便可水到渠成,嗯!切忌自乱阵脚。 在电光火石之间,林忆辰想了许多,但表面上的他不动声色,热情地说道:“既然凌以礼来了,他怎么不进来一起吃饭啊?” “谢谢,他和朋友吃过了。他刚刚问我在哪里,发现就在旁边,他便走过来,顺便一起回家。”田心解释道。 林忆辰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好再强留你了。”紧接着,他又略带遗憾道,“不过,这次我们聊得还不够尽兴啊。” 田心愣道:“下次,我补偿。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向你认真的道谢呢,非常感谢林先生的帮忙。”田心举起了身前的茶杯,一脸诚挚。 林忆辰举起茶杯,嘴角噙着笑:“好的,我等着你来补偿。”与田心碰杯过后,一口将茶灌进了嘴里。 我在餐厅门口徘徊着,不时地看看手表,内心焦急,怎么还不出来,我在这附近都转悠了好几圈了,快九点了,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强迫自己不吃醋,可心底里的酸味儿不受控制地涌上喉头,怎么都消散不了。 正当我着急上火之时,总算看到了田心那熟悉的身影,我满面笑容迎上去,看到她身旁正侧脸看着田心笑意盈盈的林忆辰,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驻足在原地。 田心刚出门,看到站在门旁的我,眼里含着欣喜:“以礼,你等了许久了。” 我牵着田心的手,把她拉到我的身边,温柔地笑了笑:“还好。” “对不起,我们聊太久了,让你久等了。”田心满面愧色。 “傻瓜,这种事也要道歉吗?我心甘情愿在外面……”我宠溺地笑道。 林忆辰顿觉此番场景刺眼,他似笑非笑地打断道:“凌以礼,恐怕是不放心我。” 我的笑意不达眼底:“这世上不是男就是女,田心开展正常的社交活动,我有什么不放心。再说她那么优秀,喜欢她的人自然多,不过,只要我也足够优秀,她喜欢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这是我第一次厚着脸皮说自己好。引来一旁的田心眼含惊讶、侧眼相看。 面对潜在的情敌,不硬气可不行。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嘴上狠话放出来了,心里还是有点虚。 林忆辰脸上情不自禁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是吗?凌以礼,你对自己的自信程度还是挺让人吃惊的。” “我的自信来源于田心,是她让我充满了自信。”我紧紧地牵着田心的手,低头,双眸深情地凝视着她。 田心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热,她玉润的耳垂忽地红成一片。 林忆辰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让他心仿佛被扎了一根刺,一阵刺痛感袭来,他强压着来自心底的咆哮,表情快要绷不住了,他只想快速逃离这里:“田心,我们下次再约,我等着你给我电话哦。”然后,他转身先行离开了。 田心怔愣了一会儿,没来得及反应,再次抬眸只见到林忆辰的背影,而我望着林忆辰仿若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一片窃喜。 “下次再约?田心,你答应他什么吗?”我忽然想起林忆辰离开前说的那句话,好奇地问道。 “嗯,他说下次请我吃法餐,我说他帮了我们的忙,应该是我们请他,答应他,下次我们做东,请他吃饭。”田心点头说道。 “我们?我和你吗?” “是啊,我们不就是我和你吗?还能有谁?”田心的目光里透着奇怪,觉得眼前的我忽然变傻了。 我紧紧地抿唇,注视她片刻,猝不及防地在她脸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带着得逞的笑容,凑到她的耳旁轻声说道:“今晚,我要睡你房间。” 看到田心的脸又挂上了两块红晕,我的笑容蔓延了整张脸,久久不肯散去。 今晚在餐厅门口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在那一个多小时里,我想了一万种方法让田心补偿我的心灵缺口,只有她才能填补那个缺,否则心里空了一个洞,空落落的,不填满,整个人都感觉不得安宁。 自从上次被两位妈妈撞到我从田心的房间里出来后,我胆子越来越大,时不时窜进田心的房里,钻到她的被窝里要和她同睡。有好几次她拒绝,但在我胡搅蛮缠,不依不饶以及各种言语、动作死缠硬磨之下,她也没有精力抗拒了,久而久之对我的行为,默认了。不过她与我约法三章,达成君子协议,没有办理结婚证之前,不可越雷池一步,最后的防线不能破,我满口答应。 大部分的时间我还是严格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最多抱抱、亲亲,不过,今晚,我不想那么快放过她,备受煎熬的我,必须给她点惩罚,才能弥补我晚上长久等待的缺憾。 第二天清晨,田心坐在梳妆台前顶着一对熊猫眼,恶狠狠地没好气地盯着我,怒气冲冲:“凌以礼,以后工作日,你都不许睡我房间!” 我闻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轻快地走到田心背后,看着镜子里的她,笑眯眯道:“怎么了?一大早,这么大火气。” 田心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你看我这双眼睛,怎么去上班嘛。大家都会笑话我的。” 我强忍笑意,抿着嘴唇,认真地把她的脸端详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眼睛挺漂亮的,怎么会有人笑话你?” “这黑眼圈这么深,肯定会惹人笑话。”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仔细地朝我的眼睛看了又看,“你也没怎么睡,怎么你的眼睛没事,脸色也未见疲倦。” “我嘛,驻颜有方啊。”我摸了摸脸庞,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方法?”田心好奇道。 我一脸认真,凑到她耳旁,小声道:“我的方法就是,开心。” “开心?”田心满面疑惑地说道。 我忍俊不禁:“比如昨晚,我们玩了一夜,我顿觉身心愉悦,所以冲淡了所有的疲惫啊。” 田心想起昨夜,被我折腾得不堪回首的一夜,她的脸红得像火烧一样,她羞恼地回过头去,闷声道:“凌以礼,你不守规矩,以后不准到我房间里来。” “我哪里不守规矩,我严格遵守我们的约定。”我委屈而不解地说道。 田心好笑地看着我委屈的样子,没好气道:“你那样的行为与圆房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我严肃道,“区别就是已圆房和未圆房。” “凌以礼!”一惯温柔的田心,忍不住咆哮。 “哈哈哈哈”我开怀大笑,声音响彻整个房间,我的身体向后倾斜,双手摊开,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被我的笑声抛向了九霄云外,尤其是昨夜那股酸酸的醋味儿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第73章 最后一招 关于我的新闻沸沸扬扬闹了半个月,就在大家以为我的事情快要告一段落的时候,又出来一篇新的报道“货车司机是杀人凶手吗?”,该篇报道隐晦地指出某富豪新认的干儿子竟是撞死其亲生女儿的凶手,为什么在深仇大恨之下,富豪还会认下这个干儿子呢,是不是富豪被威胁了?全篇报道以偏概全,以点带面,以猜测、编造为基础,展开无限的遐想,甚至指出富豪及富豪的女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货车司机掌握了,否则,无法解释这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当我急忙赶回家中,妈妈行色匆匆迎上来:“你快去书房,我看你爸爸脸色阴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已有好几天未见爸爸了,听闻妈妈的话,我大跨步上了二楼,来到书房,只见爸爸双手背靠在后背,正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我进入房间后,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向爸爸。 爸爸忽然转过身,眼神略显疲劳,满面沧桑:“你回来了。” 我急切地问道:“爸爸,他们的招数是不是全部出完了?” “我没有想到,他们最后一招竟然指向林夕,这是我的禁区,他们也敢触碰,看来,他们已被逼急了。”爸爸冷眸微眯,脸色铁青如同冬日里的冰霜,声音也冷冰冰毫无温度。 “爸爸,我们的太极拳是不是要出招了?需要我配合做什么,您尽管吩咐。”我神情凝重地说道。 “这几日,我一直在调查发布报道和采访媒体背后的人,第一个出采访报道的媒体原身是一家香港传媒公司投资的杂志,后杂志发行量及购买量市场占有率太低便主要集中于线上媒体的资源开发,新闻视角新奇,主要以猎奇为卖点,浏览量还不错,这几年起死回生,做得不错,他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很广,大老板舍得花钱购买各种信息。而且他们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和庞大专业的律师团队,他们对于出售新闻的人信息都会保密,他们的新闻一般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很难从法律角度抓到他们的把柄。转发报道的自媒体有一部分是有人花钱让他们转发,有一部分人是想增加流量,提升阅读量,至于今天这篇报道也是第一家媒体爆出来的。”爸爸眼神里透着商人独有的冷静光泽,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 “这招引蛇出洞,蛇并未出来?”我听到爸爸这一番讲述,不禁失望道。 “未必。不是有条小蛇出来了吗?” “小蛇?您是说林…忆…辰?”我缓缓地猜测道。 爸爸的表情冷淡:“不知道算不算,至少现在明面上我们相识的人只有他。” 我的眼神偷偷地瞟向爸爸:“那他背后的人岂不是呼之欲出?” “不管他是谁,如果他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不可能一退再退。”爸爸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与一丝悲哀和心痛。 我们正在商量下一步对策时,客厅里传来嚷嚷声。 爸爸眉头紧蹙,迟疑地看向我,朝我抬了抬下巴:“走,我们下去看看,是哪路牛鬼神蛇,去会会。” 我忙跟着爸爸走出了书房,来到客厅,竟然是小姑一家人。 小姑看到爸爸,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当身后的我时,脸色瞬间下沉,眼神充满了鄙夷,如同看到了讨厌的苍蝇一般,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主动打招呼,近日来,我已练就了一张厚如牛皮的脸,啥眼光和脸色都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和伤害,权当没有看见,小姑见我依然若无其事地跟在爸爸身后,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压顶,沉重而压抑。 爸爸对小姑的表情也视而不见,而是直接跨了一大步走到小姑父的面前,面带微笑:“济民,你可是稀客啊,有一段日子没来过了,今天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小姑父伍济民悄悄地瞟了一眼小姑,连忙回应道:“大哥,今天正巧公司没那么忙,便过来探望你和大嫂,带着潇洋和潇然一起,还买了些水果,希望大哥大嫂喜欢。” 伍潇洋接收到他爸爸的眼神示意,上前恭敬地说道:“大伯,您好,我们今天过来特意看望您和伯母。” 潇然也凑过来问了一句好:“大伯父好,以礼哥好。” 我看到潇然竟然主动和我问好,不禁感到意外,纳闷地朝他点了点头。 爸爸浑厚而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能来,我和芸怡就很高兴了,以后来不要带东西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你们吃过饭没?没吃的话,就在家里一起吃餐便饭。” 伍济民勉强笑了笑:“我们下了班就过来了,还没有吃饭。” “那就一起,芸怡”爸爸叫唤着妈妈,“让丽红姐多准备几个菜,济民一家人在我们家吃饭。” “不必了”小姑突然开口道,“我看到某些人,吃不下。” “哦?”爸爸仿佛感到意外般,惊讶道:“我们家里还有人让慕兰看到了就吃不下饭的人,是谁啊?” 小姑心急如焚地走到爸爸的面前:“大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今天看新闻了吗?这样的人你也留在身边?你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伍济民见小姑不管不顾直接指向我,慌忙扯了扯小姑的手臂,示意她找个地方单独和爸爸说,而不要在我的面前说。 可是小姑已经被我淡定自若的表情气疯了,她丝毫不顾及我的存在,有话就说,不吐不快:“你别拉扯我,他敢做还怕别人说啊,大哥,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就是撞死林夕的凶手,这样的人,你怎么会想着认干亲?您事先是知道的,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和大嫂失去理智,收这么一个白眼狼在身边,这是收干儿子吗?你这是收了个祸害啊!你看了最近的新闻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到底了解过吗?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混,他就是一个图谋别人家产的狼心狗肺的家伙,我不知道他怎么脸皮那么厚,可以在这个家安心出入,您应该要保持清醒啊!” 小姑果然已经气疯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粗口成章啊。当面被人这么赤裸裸地谩骂斥责,还是第一回,饶是我练就了如城墙般的厚脸皮,被她当着这么多人辱骂,心里免不了不爽,我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起,脸色也暗沉了下来。 伍济民见爸爸的脸色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让人不寒而栗,赶在爸爸发作之前把小姑拉到一旁,低声地说道:“慕兰,你的气愤我们都理解,你为大哥、大嫂着急我也知道,可是你不能如此不顾情面,再说这里毕竟是大哥、大嫂家,也容不得你污言秽语。” 妈妈原本准备去厨房安排晚餐,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听到小姑的话语后,脸色也变得冷峻,驻足在原地,没有心思留他们在家吃饭了。 那么巧,在小姑长篇大论骂我的时刻,田心回来了,她站在门口呆呆地听完小姑骂人的话语,然后她满含酸楚、心痛的眼神看向我,并朝我走来,她定定地站在我的身边,轻轻地牵着我的手,五指交握,感受到我气愤得手指的颤抖,她安慰似的五指紧了一紧,我紧绷的手臂肌肉才慢慢放松下来。 爸爸被小姑气笑了,刻意放缓语速才能遏制自己那股内心躁动不安的怒火:“慕兰,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是经过大脑考虑说出来的话吗?如果你是因为关心大哥大嫂,一时冲动说出来的,大哥不怪你,可是如果你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的话,大哥,今天可就不得不提前送客了。” 小姑闻言,不由得眼睛睁得大大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大哥,平常您是一个那么精明的人,从来不会丧失理智,这次您到底是中了邪还是中了蛊,怎么如此执迷不悟呢!” 爸爸冷冷地看向小姑。 伍济民挡在了小姑面前,尴尬地笑道:“大哥,慕兰她是真的关心您和大嫂,这关于以礼的新闻闹了半个多月了,慕兰一直在家里念叨着要来提醒您看清身边的人,怕您受伤害,我也拖着她不让她来,大哥您是商界翘楚,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识人不清,做任何决定都是经过层层考虑的。然而,今天这条新闻爆出来,慕兰再也坐不住了,一定要过来一趟,您就体谅和理解一下慕兰的关心之情,要不您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认凌以礼为干儿子不可,这样也好让慕兰安心不是。” “我做什么事情还要向你们解释吗?”爸爸脸色冷淡,不悦地说道。 伍济民被爸爸的话语怼的陡然沉下了脸,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伍潇洋见爸爸吃了瘪,开口帮腔道:“大伯,您误会我爸妈的意思了,他们只是希望您不要轻易被人骗了,毕竟这么大的集团和产业,有多少也是爷爷曾经奋斗的心血,不能因为莫名其妙的人毁了爷爷建下的基业,否则爷爷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啊。” 伍潇洋竟然搬出了爷爷,看来有备而来啊。这一招够狠,意思不是要爸爸向他们解释而是向爷爷解释。 伍潇然整晚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在一旁,仿佛没有听到大家说的话,他一直置身事外,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吃着水果,连他妈都看不下去,给他使了好几个眼神,让他说几句,可他始终当作没看见,我行我素。 我好几次瞟向伍潇然,发现他真的是伍家的另类,给我的感觉他好像对他们家做的这些事心底里并不认同,可能架不住家里人的要求,才不得已出来凑个人数,对,他每次出现给人的感觉就是来凑人数的,对他们的行为他心里是不耻的,不屑的,看来他是一个为数不多林家亲戚里面有正义感的人,那么他是不是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内幕呢?我暗暗思忖着,也许他会是一个突破口,看来要找个机会,去和他接触一下了。 爸爸果然被伍潇洋这番话将了一军,他不想说也得说了,爸爸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他,充满了探究之意,这个原来总跟在他屁股后面绕圈圈要零食的侄子长大了,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一番了。 伍潇洋被爸爸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想着出门前爸爸妈妈的嘱咐,还是不得已硬着头皮接受来自大伯父寒冷目光带来的刺骨冰冷感。 爸爸目光深邃,微眯着眼,冷然道:“既然,被自己的晚辈搬出了长辈来质问我,那我就不得不解释了。” 爸爸用犀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伍济民、林慕兰以及伍潇洋,从容而淡定地缓缓开口:“认凌以礼为干儿子,是我经过深思熟虑、谨慎斟酌,通过前期的调查、中期的接触到现在住在一起的深刻了解之后下定的决心。原本只想告诉大家我林慕安认了个干儿子,想着情感上有个寄托,我和芸怡老有所依。”爸爸顿了顿,转过头看向我和田心,眼色变得柔和,声音也变得缓和下来,“不过最近外面纷纷扰扰的事情让我又做了另外一个重要的决定,他,凌以礼,将是未来林氏集团的接班人,我的接班人,过两天,我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这一重要的决定,我相信只要我和芸怡都不介意,没有人敢再拿凌以礼过去的事说话了。” 爸爸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扔了一颗炸弹,直接在人群中引爆了,大家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思绪被炸得四分五裂。每个人脸上俱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惊,尤其是伍济民三人眼睛不约而同瞪得溜圆,仿佛要从眼眶中飞出,瞳孔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整个人的状态如同晴天霹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三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若三个木乃伊,又呆又僵硬,连呼吸都忘了。 我和田心也惊呆了,两人像被电击般僵硬在原地,面面相觑。 小姑的脸涨得通红,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喘着气,缓过神后,挣扎道:“大哥,你让这样一个品行不端,卑劣不堪的人当接班人,我想集团的董事们、股东们都不会同意,你这个动议能过得了董事会吗?” 爸爸泰然自若地说:“那些所谓的指控,全部是编造和伪造,自然而然不攻自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们制造假新闻,传播谣言,都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小姑呆若木鸡:“难道那么多的人说的都是假话?难道他的发小、朋友、老同事、曾经的恋人甚至亲身父母说的都是假话?他有什么魅力值得大家同时去诽谤他呀,这不匪夷所思吗?” 爸爸顺着小姑的话,语速因激动变得越来越快:“对呀,他一个曾经的社会小混混、货车司机、只有高中学历的一个普通的平凡人,到底有什么魅力,值得这么多人对他口诛笔伐,对他不负责任的言语攻击,他伤害过谁?他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撞死了林夕啊,这你都不介意吗?”小姑难以置信道。 爸爸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不,我介意,之前我非常介意,可是在接触他以后,所有的一切都释然了,这期间的过程和感觉,我不想与你细说。你不是当事人,你不明白我和芸怡的心情,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没有人欺骗、没有人下药、没有人蓄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凌以礼是什么人,他就是我林慕安的儿子,不容置疑,也不容他人置喙,这是我林慕安的家事,我不希望再有人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话已尽此,慕兰,如果你祝福我们,那大哥欢迎你以后常来做客,如果你不接受以礼,还如同今天这般态度对他,那不好意思,这个林家大宅不欢迎你的到来。” 小姑被爸爸的话堵得说不出一句话,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伍潇洋低低地说了一句:“大伯,如果您的家事影响到林氏集团,就不仅仅是家事了,而是集团的事情了。” 小姑仿佛被提醒:“对,大哥,您的家事我们管不了,但是集团的事,您还是要向各位股东和董事们解释清楚。” 爸爸冷笑一声:“我说过了,那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你们也是林氏集团股东之一,有权利来质问我,所以今晚你们的真实目的我心里很明白,到底是关心我、关心集团未来的走向,还是关心自身的利益是否会受损。我心如明镜,其他的我不想多说,我最后再说一句,我会召开董事会,向所有的股东和董事们解释,也会尽我所能争取所有的大股东支持。” 话已至此,爸爸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妈妈走到小姑面前,语气生硬地说道:“小姑,谢谢你们的关心,这么晚了,我们餐桌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已经热过两三轮,我们要用饭,有什么事,你们下次再来,好吗?” 这是明晃晃地赶客了。 伍潇然一听立即站了起来,和爸爸妈妈告别:“大伯父,大伯母今晚打扰了,下次有空再来拜访。爸爸、妈妈,大哥,走了,别傻站着了。” 他朝几个呆愣在一旁的人召唤着,并直接拉扯着小姑往屋外拽。 离开之前,又向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个大拇指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好像也是他特意最后一个离开,然后在出门之前朝我竖了大拇指,他到底什么意思?是刻意向我示好吗?不过他们不应该是与我对立面吗,为什么他无缘无故向我示好呢?可是,这动作又不是很明显,他想做双面间谍?没有必要啊,有谁愿意帮助一个陌生人,对抗自己的家人,不符合常理呀。我是林夕,所以我熟悉伍潇然,可是,凌以礼对于伍潇然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存在,他怎么会对凌以礼有好感呢?我对伍潇然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端,他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又是什么让他对凌以礼区别对待? 当小姑一家人离开后,爸爸终于忍不住,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吓了我们一大跳,妈妈脸色忽地变得苍白,奔了过去:“慕安,你怎么了?” 我和田心忙凑上前,紧张道:“爸爸,你哪里不舒服?” 爸爸轻轻地抚着心脏处,嘴唇血色渐渐消失。 “爸爸,你心脏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我紧紧地盯着爸爸的表情变化,轻声地问道。 爸爸摇摇头:“你打电话要管医生来。” “好的。”我赶紧给管医生去了电话,希望他尽快赶过来。管医生是爸爸妈妈的家庭医生,住的地方离我们这里四五分钟车程。 没一会儿,管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忙赶了过来,他看到爸爸的脸色,又给他初步检查了一番,问道:“最近,林董事长是不是很操劳,他这是低血糖犯了,有几餐没吃了?” 妈妈瞬间松了口气道:“慕安,你是不是中饭也没好好吃,今晚就不要和他们说那么多废话,直接吃饭就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重视吗?” 爸爸轻笑道:“好,以后天大的事先吃饭,行了。” “林董事长,您还是要按时吃饭,否则严重的低血糖也能造成大后果的,影响心脏和肠胃。”管医生嘱咐道,“最近,我建议您还是去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我最多只能面诊和初步判断。”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清楚,等我有时间了,我和仁谨约个时间,让他给我安排。”爸爸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的眉头紧锁,脸上流露出深深的忧虑:“那可不行,爸爸,管医生的话您得听,明天就去陇华医院做体检,要田心安排一下不就行了。” “嗯,对,爸爸,明天就去我们医院检查,全身检查很快的,最多一两个小时就搞完了,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您安排。”田心忙掏出了手机,和体检科主任去了电话。 爸爸还没来得及反对,田心就将一切安排好了。 “爸爸,明天早晨让以礼七点陪您去,不到九点,体检项目就能全部搞完,不会耽误您的工作。体检科的主任说安排人明天早点去上班就是了。”田心柔声地说道。 管医生看到爸爸无奈的表情,不禁笑道:“想不到林大董事长也有被人安排的一刻。林董事长,有儿有女在身边照顾真幸福啊。” “是啊,有一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儿媳,我很满足了。”爸爸笑得一脸得意。 妈妈眼神温柔看着我们,嘴角蔓延起一抹慈祥的甜笑。 第74章 翻云覆雨 接下来,爸爸打了一套太极组合拳。 首先安排萧金筠、凌老头、罗老太接受了常齐市新闻直播间的专访。 萧金筠在采访中谈到了她与我的相识相知相爱到分手的整个过程,回忆了与我的过往,谈了对我的印象和感觉。初次相识时觉得我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后来接触发现我是个讲义气、讲道义、富有正义感、充满爱心的人,对待朋友尽心尽力,常常帮助素不相识的老人们,当我一场意外的车祸失忆之后,明明对她没有任何记忆,为了不伤害她的心,一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她关爱,尝试去接受她,爱她,给了她很多暖心时刻。她作为当事人,又作为旁观者,她很清楚我的努力、我的尽力而为,但爱情不是靠努力和尽力就可以重启的,所以,我和她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分开,没了爱情为基础,只剩感恩,她不想让道德束缚我们一生一世,但是分开以后,我们仍然是朋友,而且她的弟弟在我的公司上班,我们没有因爱成恨,更没有因分开而成仇或者陌生人,我们依然是朋友。她觉得我是一个好人,一个特别顾及他人感受、总是先考虑别人的人感受,把所有的人想了一圈后最后才想到自己,当今社会不自私的人越来越少,而我就是其中一个。这么好的人,却被人诽谤。她解释了那篇采访报道里的照片和文字,她从未接受过任何采访。而照片来源于西餐厅的监控视频,那是她第一次去也是唯一一次去西餐厅,那次是她和我谈分手的地方,视频只截了她落泪的图片,把对面的我截掉了。她从未想过,分手也会被有心人利用。用一张处理过的图片,编造一些莫须有的言论来诋毁我,这段时间让她心如刀割,她有心出来解释,但一人难敌众口,且找不到途径和渠道让她澄清,只得默默地看着、听着所有的人辱骂我、指责我,她的心每日都在煎熬着,因为我受的这一切竟源于她,她觉得对不起我。说到动情之处时,她成串的泪水从眼窝里涌出来,然后越涌越凶,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坐在一旁的主持人递给她纸巾,安慰道:“至少,现在你能在数百万的常齐市民众前为他澄清,你做到了你该做的。” 接下来,凌老头和罗老太接受了采访,他们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又说了我成年后的事,提到了那场车祸。因疲劳驾驶导致他人死亡,在清醒后,在自己的身体恢复仍需要时日的时候,我努力去工作,只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只为了尽快帮助家庭还债。为了节省医药费,为了帮助更多因车祸需要长期治疗的患者,参与了医院的科研实验,积极配合医院的治疗方案,随传随到,承受药物以及治疗带来的痛苦,意志力坚强,从不在他们面前说苦说累,从未提过放弃,尽量不让自己成为他们的负担,懂事得令人心痛。 我还一心想要为因我而死亡的家庭赎罪,想替她尽孝,尽管他们也许并不需要,但我从未退缩,自己做的错事一力承担,没想过逃避,至今仍然往林夕生存基金里还债。 他们称,自己的儿子被林先生认干儿子,他们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为儿子终于可以达成自己的心愿为他犯的错而赎罪,替死去的死者尽孝。他们为儿子能得偿所愿而感到欣慰,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他们不仅支持更希望我能够把林先生夫妇俩当成自己的亲身父母一般孝顺,自己的儿子多了两个爸爸妈妈疼爱,他们也很高兴,指出那篇采访报道拙劣卑鄙的手段,那张罗老太在街边清洁擦眼睛的照片,只是罗老太因为有灰尘进了眼睛,去擦灰尘,就被有心人利用,歪曲事实,颠倒黑白。而且,林先生曾邀请他们入住林氏大宅,我也多次要在林氏大宅附近为他们购置房产,只是他们在老社区住习惯了,不愿意搬,根本不存在儿子要豪门不要老父老母的情况。 之后,新闻直播间又采访了丰华区陵水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附近小区的居民,他们对凌老头、罗老太平时的为人赞不绝口,凌老头利用休息时间无偿帮助大家修理水电、家用电器等等,对我也是赞赏有加,在中介公司工作那段时间,帮助大家解决了许多实际问题,而且乐于助人,无论什么事情找我,都能及时得到处理,当时街道流传开一些话“找以礼,必办理!”还有“房屋有问题,请找凌以礼”等等,以此说明凌以礼的为人是很讨人喜欢的。 去了我曾经的小学和中学,采访了当时我的班主任、同学,采访了萧金筠说的那个曾经抢了我大单有一个盲人妈妈的货车司机以及那位盲人妈妈,还有我的主治医生,参与医学科研实验的医生们。 全程直播耗时了两个半小时,从八点播到了十点半,通过采访、就地取证、寻找我的生活轨迹等方式,向全常齐市人民全方位的展现了我的过去、现在,以及解析了我为人处世的方式、待人接物的真诚,对待人生的态度,把我好好地剖析了一番。 全家人包含丽红姐、小桂姐、乔叔和两位安保人员,我们都聚在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全程的直播。 每个人都感慨万分,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敬仰和钦佩,如同星星般闪耀着对我的崇拜之情。爸爸这剂药方下得太猛了,哪里是简单的澄清直播,简直是让我成为闪烁的明星成为人们所追捧的对象啊。 田心见我对这场直播似乎并不意外,又看了看爸爸洋溢着得意洋洋的表情,便猜到,这是我们安排的一场秀,主演是凌老头、罗老太和萧金筠,群演是街道的居民们和其他与我有关的人员,她向爸爸举起了两个大拇指,满面敬佩:“爸爸,您太厉害了,这样都能力挽狂澜。” 我不由的担忧道:“今晚辛苦金筠和凌老头、罗老太他们了。金筠那么害羞的一个人能够接受电视直播这么久的采访,向全市人民说出个人隐私,还要在镜头前表现出那么丰富的表情,深情、不舍、依恋、懊悔、痛苦,泪水流了那么多。还有凌老头、罗老太,尤其是罗老太,做清洁都要刻意选一条僻静的小巷,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么多话,真的难为他们了。” 田心玩笑道:“没想到,你竟心痛起金筠来。” 我微一怔愣,忙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他们很不容易,尤其是金筠,今晚她占了一大部分戏份。” “好了,和你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干嘛。金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得好好感谢她。”田心轻笑着说道。 “嗯,我们是该好好感谢她。”我紧盯着田心的眼睛,看她有没有流露出半点醋意。 田心注意到我的目光,知道我的想法,眨了眨眼睛,然后扭过头去,和妈妈聊天了,不再给我一个眼神和表情。 完了,吃醋了!我的内心几乎百分之百肯定了。 此时,丽红姐好奇地问爸爸:“老爷,您是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为以礼少爷作证的?” 听到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望向爸爸。 爸爸扬起了下巴,眉梢微微上挑,神态自若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自豪和骄傲,仿佛他已经无所不能:“当采访报道出来的当天夜里,我就让人接走了家斌和玉芬,过了两三天,我又接走了萧金筠,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安全而安静的地方,然后与他们一起商量,哪些人是对以礼最有力的证据,也让他们努力回忆,报道中用的照片来自于哪里,还有他们得到的那些信息又是来自于哪里。” “难怪,那几天都不见您人影,原来您是和他们组成皮匠团了。”我恍然大悟道。 “什么皮匠团?”爸爸纳闷地问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四人凑一起可不就是皮匠团。” 爸爸微微一笑:“那可不止,还有徐质真、余涛、刘律师,乔叔一起,才有了今天的效果。” “还有乔叔?”我不敢相信地指着乔叔,张大了嘴巴,“乔叔,您嘴巴可真严实,怎么问你爸爸的行程和爸爸的计划,你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乔叔尴尬地轻声说道:“董事长特意交代了我不能告诉你,我怎么敢说嘛,我心里还难受得很呢,既要瞒着你,还得表面上装作一无所知,我也挺难的。” 我感叹道:“这件事告诉我们啊,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戏子,都惯会演戏。” 爸爸勾了勾唇角,淡淡地说道:“我们不瞒着你,怎么能让你表现出忽上忽下,心情犹如坐过山车似的,每日患得患失、精神恍惚的状态呢,对方在林氏集团可是埋了不少眼线的,所以你这个唯一的男主角,才是今晚成功的关键。因为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让对方以为我们没有应对之策,才放心大胆地不断出拳,让我能够看清他的招数,从而在今晚安排这出好戏,否则这出戏还未上演就被他破坏了。” 听闻我也是功臣之一,不禁喜上眉梢,喜笑颜开:“原来我才是最大的功臣,谢谢爸爸的夸奖。” 爸爸端坐起来,眉头微蹙,面色忽然变得凝重:“今晚只是前菜,重点是两日后的董事会议及之后的股东大会,不知道他们的反应如何。” 最难过的难关还在后面。 房间里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又变得压抑而低沉。所有的人自觉保持了沉默,默默地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二日,爸爸趁热打铁,召开了个人的新闻发布会,他当众媒体之面,宣布我不仅是他的干儿子、继承人,并且将成为他的接班人的决定。爸爸将他名下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转赠于我,加上之前送给我的百分之二点五我的总股份达百分之二十七点五,一跃成为林氏集团最大的股东,爸爸自己还剩余三个百分点。 在新闻发布会上,我与他共同答记者问。记者们对他们感兴趣的问题进行提问,对于爸爸的提问集中于他做此决定的原因,此举会否影响林氏集团未来的走向,是否要变更董事长,会不会准备退休,林氏集团会否出现较大的人事变动等,爸爸统一的回答是,这是他个人的新闻发布会,只回答关于他个人的问题,关于集团的提问会在召开董事会后由董事会办公室安排相关新闻发布会。爸爸面对媒体淡定从容经验丰富,回答问题滴水不漏,仿佛回答了问题仿佛并没有给出答案让在一旁的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羡慕得望尘莫及。 当记者注意力转移到我时,初时我显得紧张而不安,眼神飘忽,声音颤抖,表情僵硬。记者们向我的提问则集中于如何看待前一阵子关于诽谤我的报道,有没有信心胜任林氏集团的大股东,对于这个新身份有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如何应对以后林氏集团将要面临的新挑战,会不会带来大刀阔斧的改变,有什么经营理念,准备何时正式完婚等等各种五花八门涵盖各方面的复杂多样的问题。 我的问题比爸爸的内容丰富多了,可能大家对我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人充满了好奇、新鲜感,更多的是期待、羡慕,我就如同一个穷小子在路上走着无缘无故被塞了一张藏宝图,从天而降一夜暴富,如此让人羡慕的神奇的人生际遇,拥有猎奇心理的大家都想对我这个人寻踪觅迹,追根究底,因此想从各个方面了解我,相信之后会有很多媒体想对我进行专访,毕竟一手资料比道听途说以及别人编造的文章更靠谱更具有信服力。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一下子面对这么多媒体的经验,也没有同时回答这么多人的提问,刚一开始略显紧张,额头不禁泛起微微的汗渍,但适应了以后回答问题渐渐顺畅,思路越来越清晰,整体表现大方得体,应对记者们各种各样刁钻的问题游刃有余,态度谦逊有礼,语气平和柔缓,全程保持微笑,对所有的提问都耐心解答,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敷衍以及不耐烦。总而言之这场新闻发布会,记者朋友们非常满意对我赞誉有加,站在聚光灯下的我又一次成功的获取了良好的口碑及大家的认可。 新闻发布会后,我在林家的地位更加稳固,在林氏集团的身份再次更上一层楼,在常齐的媒体及各种报道中形象大反转,大家对我的评价一致,交口称赞。 据说在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三天召开的董事会上,爸爸未遭遇太多阻碍除了小姑提出了质疑无人对于爸爸的决定表示不满,出人意料,小叔未提出任何异议,让爸爸不由得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是错误的。 董事会结束后召开了林氏集团的新闻发布会,董事会决议仍由林慕安担任董事长,并于三日后召开股东大会,讨论转让股份这一项议题。 股东大会上,超过半数股东同意股份的转让,至此,我再次华丽变身由小股东变为林氏集团最大的股东,从普通的职员到拥有了决策权。 第75章 身份变化 我在林氏集团的身份一变再变,但唯一不变的是,我仍然是审计处的一个普通员工,却变成了一个顶着大股东光环的普通员工。 我身边的同事除了卫颖娟以外,其他人对我的态度全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尤其是相较于之前采访事件出来之初时那段时间的态度,简直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冰火两重天”,记得那段时间,我如同一只过街老鼠,不说人人喊打,但见到我俱是一脸不屑、嗤之以鼻甚至还承受了不少鄙夷、鄙视、厌恶的目光。 可如今整栋大楼的人好似全部换了一张脸似的,见到我的时候,最为淡定的反应是弯腰鞠躬,叫一声“凌先生”好,但还有更多夸张的表现,尤其是年轻的未婚女同事们见到我,手舞足蹈,满脸兴奋,目光里发射出毫不掩饰的狼光,大部分胆子大的同事特意拐着弯、凑上前、或者想尽办法与我同乘一台电梯,跑到我的面前称一声“凌少爷”好。没过几天,这个称呼如一阵风一样刮满了整个集团大楼,可能大家觉得这个称呼简单好记,可能大家觉得这个称呼最为符合现在我的身份,因为我既没有职务又没有新的人事变动,大家为了展示对我足够的敬重,现在集团的人见到我,便都不约而同地称呼我为“凌少”了。叫的人多了,就变成了我的专属代名词了,原本的名字似乎已被人选择性忘却。 大股东的身份给我带来的变化是让我充分地感受到了同事们敬仰与崇敬之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连绵不断,把我的心墙冲撞得体无完肤,同时也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同事之间的热情似火能燃烧整个沙漠,我的心仿若许久未遇到甘霖的沙漠,被她们一把火烧得更加不知所措。 在此种情况下,对我意志和毅力的考验与磨砺要求更高,如何让自己坚守初心,避免沉浸于一种给人不真实的情感氛围里,是我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和学习的课程。 一开始,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把我轰得飘飘然,心态有了变化,这样的变化在工作上、生活上在我不自知的情况下有了体现。可能在家里说话声调变高了,在公司里面、在家里面表现出如有人向我提建议,我的表情会有些微的不耐烦,内心不太愿意接受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对于他人中肯的建议与反驳,心中有了抗拒以及反感的心理。 作为我身边最亲密的人——田心,她对我的变化哪怕是一个细微的表情、细小的动作、表达不明显的话语最为敏感,她已渐渐感觉到我的不对劲,她想方设法想给我一定的提醒,但不自知的我,并未认真思考她的话语或者明确一点说是未将她的话语放在心上,总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田心见我置若罔闻,觉得仅仅是隐隐约约的暗示,可能得不到我的重视,她害怕我在飘的路上越走越远,导致最后目中无人,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她心中暗下决心,决定要作古正经地和我好好谈一次,让我对我的改变引起足够的重视,及时发现问题,及时改变。 经过好几日的思虑及再三思考之后,这一日晚饭过后,她主动邀请我到花园里散步。 平日里,我们用餐之后,要不是田心陪妈妈散步聊天,要不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忙自己的事情。最近大家都很忙碌,尤其是我忙着学习审计知识,忙着与爸爸学习企业的管理,完全没有闲下来的时间。田心也非常支持我的工作,一般情况下不会打扰我,今日特意邀请我散步,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与我交流。 爸爸妈妈也看出了田心的意图,两人默契地忙自己的事情,爸爸未让我跟他上书房,妈妈也未叫田心陪她散步聊天。 我静静的一步一步地跟在她后面,沿着她的步子慢慢走着,我们在后花园里转来转去,我心里不禁纳闷,田心特意邀我散步,却一声不吭,难道真的只是想让我陪陪她?这不似她的性格啊,我挠了挠后脑勺,想不明白。 正在思考中的我,突然走在前方的田心停下了脚步,猝不及防,我撞上了她的后背,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脚踝。 我赶紧弯下腰去摸了摸她的脚踝,一边懊恼一边道歉道:“你没事,对不起,怪我没有注意你停下来了。” “没关系,不疼,是我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关你事。” 我站了起来,走到田心身旁,她的手与我十指交握,我纳闷地歪着头瞧着她,对她的举动不解。今晚她的情绪有点反常。 “田心,你的脚真的没事吗?”我再次关切地问道。 “没事,真的没事。”田心摇了摇头道。 我凝眸盯着田心,眼神中隐含探究之意,面色温柔,声音低沉而柔和:“田心,你今晚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是有点心事,想和你聊一聊。”田心轻轻地垂下了眼帘,轻声细语道。 她的声音总是保持着柔声柔气,让人倍感轻松舒适,与她聊天总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我牵着她柔软的小手一边在花园里慢慢踱着步,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你说,我听着呢。”她专程想和我聊心事,这事儿一定不是小事。 田心斟酌了好一会儿,三番几次欲言又止。 什么话让她如此难以开口呢? “怎么了,田心,什么心事这么难以启齿?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我不由得有点紧张地问道。我突然想起前一阵子爸爸体检的事情,该不会是爸爸体检结果出来了,身体有问题。我脸色忽然变得焦急起来:“该不会是爸爸的身体有问题?” 田心见我想岔了,忙摇头摆手道:“没有,爸爸的身体没有大问题,都是一些老年人常见的问题,张院长亲自帮他看了,也推荐了一个名中医给爸爸,让他开点药调理一下身体,你放心。” “哦。”我长松一口气,吓了我一跳,我又疑惑道,“但是到底什么事让你表情如此严肃,那么难以向我开口呢?” 田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以礼,是与你有关的事情。” “我的事情?我的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最近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一听与我有关,不由自主放松了心情。 “以礼,你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吗?”田心停下脚步,与我面对面站着,抬头凝视着我,问道。 我不禁拧眉,不明所以:“我的变化?我从林氏集团的小职员变成了林氏集团的大股东啊,我从办公室机要处调到了审计处,最近在学习审计事宜,其他的还有什么变化?” 田心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你变了。说话的语气变得生硬了,做事变得独断了,行为变得执着了,不爱听别人提的意见了,对别人说话态度变得不耐烦了,不愿意听别人把话说完了。” 我一脸惊讶:“我有这么多变化吗?” 田心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这些都是微小的变化,也许是一句话,也许是一个表情,也许是一件小事,也许是你的一个决定,但是,从这些微小的变化中,我觉得你的心态变了,变得自我、自大了。” 我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努力地回忆着田心说的这些,我有这样吗?好像平时没有感觉啊,我觉得我还是我,难道,在别人的眼里,我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喃喃自语道:“我有这些变化吗?怎么没有感觉。” 田心带着肯定的语气:“以礼,很多事情、很多细微的变化只有你身边的人才感觉得到,我的感受尤其强烈,爸爸妈妈应该也有所察觉,他们可能没有在意,但是,我觉得我有义务,有必要提醒你。” 我盯着田心一脸诚挚的表情,一言不发。 田心舔了舔嘴唇,声音温柔如水,语气却坚定不移:“以礼,我觉得生活的挫折与前进道路的障碍是磨练自己的机会,突然而来的顺风顺水与周围全是一片阿谀奉承的声音之时,更是提升了考验自己意志力的难度,如何提醒自己不要自我膨胀,不要飘飘然,要坚守初心,坚持自我,坚定信念,才是你当前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坚守初心,坚持自我,坚定信念。”我默默地重复着田心的这句话,内心有了小小的冲撞。最近这段时间,我似乎是有一点忘记了我进入林氏集团的初衷了,我仿佛越来越沉浸于林氏集团大股东这个身份当中了,好像自己不需要太拼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躺在别人拼搏奋斗而来的红利之上,获得收益。 田心见我陷入了思考之中,她牵着我从花园里走向了房间。 来到书房里,田心又对我说道:“以礼,你看这间书房,里面的奖杯、荣誉、书籍,这些都是爸爸曾经获得的,以后你也要同他一样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成绩。当那些奖杯、荣誉证书上面刻着你的名字的时候,才是你成功的时刻。如今林氏集团上上下下对你的尊敬不是被你的人格魅力征服,而是看在股份的份上,那些股份却是爸爸赠予的,相当于现在你得来的尊敬仍然是爸爸送给你的,并非靠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田心顿了顿,注视着我的微表情变化,轻柔地说道:“我觉得这些所谓的尊重、大家艳羡的表情、敬仰的态度,都不会长久,毕竟不是你亲自创造的,如果你一直陷入这种‘伪成功’而得来的沾沾自喜之中,我觉得你可能会辜负爸爸对你的期望。他把公司交给你,肯定希望你能带领林氏集团走向新的高度,而不是停滞不前。” 田心的话对我敲响了警钟,是啊,我进入林氏集团可不是来享受大家的崇拜,沉浸在大家的阿谀奉承之中的,我是有目标的,是带着任务的,我要帮助爸爸解决星云湖项目的事情。怎么能忘记这个最开始的目的呢,为了这个目的,我遭受了那么多闲言闲语,冷言冷语,还被拿在大众面前反复剖析、架在火上反复烘烤,成为众人吐槽调侃讨论的对象,曾遭人陷害、曾被网暴,难道转眼间就全部忘记了吗?就当都没有发生过吗? 田心说的没错,现在大家对我的刮目相看,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能力,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折服,而是看在钱的份上,钱的来源是爸爸的赠予,与我无关,那是不属于我的成功与成绩。田心称之为“伪成功”,真的很形象。要让大家对我心服口服,需要靠自己建功立业,并非躺在别人的功劳簿上享受。 看来最近的我的确是有点离谱,幸亏田心及时的发现与提醒,才让我回到正轨上来。 我心含感激,眸底泛着柔色看着站在我对面的田心,拉起她的手,语气深情地说:“田心,谢谢你,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田心没想到我的改变这么快,还以为我可能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或者又如前几天一样,不爱听不想听不耐烦。 她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以礼,我一定会永远站在你的身旁支持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变得更优秀,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嗯,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希望我好,正如同我对你一样,我们的心是一起的,所以,你说的我都会认真倾听,也会认真考虑,更会反思自己。我也希望你以后也是一样,我们俩都坚守初心,你尽管对我提出批评与指正,我会一如既往地接受,改正,你说的我都会听。”我拉过田心的手臂,环抱住她的肩膀,将胸口紧紧地贴着她的脸庞。 田心在我怀里欣然一笑,双手抱上了我的腰,静静地感受着我有力的心跳声。 从这天以后,我便天天给自己心理暗示,努力摆正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的初心不变,学好审计知识,掌握业务技能,在来到审计处的第三个月,我终于开始筹建星云湖项目专项审计组。 第76章 专项审计组 当我向何光耀提出想要组建星云湖项目专项审计组,展开对星云湖项目的审计工作,他丝毫未感到意外,仿佛从我一开始来这里,就已经知道我的目的,时至今日提出来只是意料之中。 他径直把我带到了监事长唐瑞的办公室,这是我来到审计中心三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唐瑞,我们的级别差距太远,我与他接触的机会基本没可能,除非他刻意制造与我相遇的机会,但我来到审计中心后,他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似乎不知道他主管的部门中有一个林董事长的干儿子,林氏集团的大股东。反而我对他的好奇心是一日胜过一日,特别期待与他见上一面,不过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当我提出要组建星云湖项目审计项目组时,何光耀竟二话不说把我带到了唐瑞的办公室,我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神秘人物。 唐瑞乍一看是个矮瘦的小老头儿,仿佛与其他五十多岁的老人没有区别,但当我与他的眼神接触之时,他那双锐利如火炬般明亮的眼睛,宛如繁星闪烁,透出一股精明与干练,一双精气外露的眼睛,镶在干瘪瘪的眼眶里,充满威严、老练,好似能够洞察一切,让人不容小觑,我心中不由一震,是个精悍、老谋深算的人。 唐瑞见到我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安排何光耀去为我倒茶,搞得我手足无措,局促不安,既不敢坐下,又不敢接何光耀手上的茶杯。按照级别来说,我如何能受此等待遇,劳烦我的上级的上级的上级为我端茶倒水。 唐瑞带着犀利的目光在一旁不露声色上下打量着我,也不催促我。 长时间不接对方的茶杯,更不礼貌了,于是,我双手恭敬地接过茶杯,并向着何光耀鞠了一躬表示感谢,那动作标准得如同徒弟向师傅敬茶一般。 何光耀很是受用,发出洪亮的声音开着玩笑:“以礼,别客气,哦,不对,现在大家都叫你凌少,我也得跟上潮流啊,凌少,不用如此客气。” 我忙又端着茶杯鞠了一躬:“别,何总您可别这么叫我,折煞我也,您就叫我以礼,那都是女同事们想出来的称呼。” 何光耀拍着手掌大笑道:“对,对,对!你现在啊,可是林氏集团当之无愧的集团之草了,若说最受我们未婚女青年欢迎的男生,可不就是非你莫属了吗!” 我不禁面红耳赤。 在一旁一直默不做声的唐瑞,总算缓缓地开了口:“以礼,听光耀的意思,你想组建星云湖项目专项审计小组?” 听到唐瑞谈到公事,我忙收拾心情,认真答道:“是的,监事长。” 唐瑞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为什么呢?” “我觉得星云湖项目有问题。”我坦白地说道。 “哦?”唐瑞的声音抑扬顿挫,面含不解:“星云湖项目可是省级项目,有政府部门的人驻点,有省级领导亲自监督,有国家审计署的人看着,还有各个财团的代表时不时去看看进度,你怎么会觉得有问题呢?”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经历的那些事情全是猜测,没有一件事有真凭实据,如何让监事长相信我,更何况,即使对面的他不是敌人但也不见得是朋友,还不足以让我对他全盘托出。 唐瑞嗤笑一声,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何光耀,用手指了指我,没好气地说道:“光耀,你手下的人,胆子挺大,还和我卖关子。” 何光耀双手一摊,表示他也无可奈何。 听着唐瑞说话的语气及表情,他应该不是真的生气。我神情诚恳,语气真挚地说:“监事长,我有理由相信星云湖项目出了问题。但是,截止目前,我手上没有真凭实据,如果纯靠一张嘴巴解释,我想以监事长的精明应该不会轻信,所以,我需要收集更多有力的证据,目前,能够让我光明正大去查找证据的唯一途径就是组建审计小组,开展专项审计,如此,我们可以调阅所有的资料,可以去现场勘察,可以深入项目工地进行调查。” 唐瑞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化,整个脸庞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最后,脸上只剩下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浓重如雾几乎要将他包围起来。 他在权衡利弊吗?我心中猜测,听爸爸的意思,唐瑞在我刚审计中心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我们的目的了,他之前肯定是嘱咐过何光耀,只要我提出要组建专项审计小组,就直接带过来与他见面,他应早有心理准备了,为何事到临头,他却思虑这么多?他在考量什么呢?他会退缩吗? 过了好一阵,唐瑞才再次开口:“成立专项审计小组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听听你的计划。” “成立专项小组之后,我想分成两批人马,一批在集团内查资料,一批前往星云湖项目进行现场调查。” 唐瑞疑道:“现场调查,大张旗鼓,你觉得能调查出什么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我觉得分成明暗两条线,明线在集团,公开宣布要查星云湖项目,但是仅限于调阅资料,暗线则奔赴星云湖项目。” “你们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项目组呢?” 我神秘地一笑:“自然有法子。” 唐瑞摸了摸下巴,略思考了一会儿,慢条斯理道:“你需要多少人,有没有想指定的人选?” 我一听这是同意了呀,难掩心中喜色,瞬间笑逐颜开,忙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我需要六个人,三人一组,明线由我的师傅颖姐带队,暗线由我带队。其他人选没有具体要求,明线可由颖姐指定,我这边听凭何总安排。” 唐瑞望向坐在一旁的何光耀。 何光耀犹豫了一下,语气含着不确定:“暗线的人选,我考虑过了,既然要去项目现场,派男生比较好,我有两个初步的人选,一个项目审计部的舒旭笙,一个工程审计部的娄清泉,监事长您看怎么样?” 唐瑞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两人,一个思维敏捷,一个性子沉稳,的确是不错的人选。以礼,暗线的任务重,难度系数大,甚至可能有人身安全的问题,这两个人是光耀经过详细考量为你安排的,到了那边,你们三人可得拧成一股绳,有什么事三个人必须有商有量,互相照顾,真出了什么突发状况,只能靠你们三人自己脱险,我们这边可就鞭长莫及了。” 听唐瑞的口气,看来他们早已经做好前往星云湖项目的准备了,人选既然是经他们深深考量过的,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做好详细规划,尽快启程了。 之后,我们三人又商讨了一些成立专项审计小组细节的问题。 第三天,监事会办公室向集团全体成员发了一封《关于成立星云湖项目审计专项小组的通知》,告知全体员工,审计小组组长由唐瑞监事长担任,副组长何光耀、秦凯、魏楠雍、叶长钦,组员卫颖娟、许诺、邹傲雪,要求各部门积极配合专项审计小组调阅资料的需求,并且所有资料需在发送调阅通知单后的一天之内准备妥当,否则将对经办人员及当事部门负责人问责处理。同时,邮件公布了专项审计小组的专属邮箱、邮寄地址、专线电话等联络方式,欢迎大家踊跃来信、建言献策以及提供相关资料,对于所有人员信息严格保密,对于有价值有意义的材料,一经核实,将进行额外的现金奖励。” 该小组的配置完全超乎我的意料,组长竟由监事长亲自担任,副组长是审计中心及下辖三个部门的总经理担任,虽说只是个专项小组,但此小组集中了唐瑞手下所有的中高层管理人员,可谓高级别配置了,显示出唐瑞的决心与支持力度。 正式邮件发出后,我与舒旭笙、娄清泉的行程也提上了日程。 在星云湖项目中,我曾经的属下还在,于蔓更是我的得力助手,对我忠心耿耿,我的计划便是先以林夕的旧友名义与于蔓联系,让她安排我们进入星云湖项目。 当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便准备启程了。 明日即将出发前往雁江星云湖项目地,我静静地坐在床沿,看田心帮我收拾行李。她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你要去几天?” “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我现在一无所知,时间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雁江距离常齐四个小时车程,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应该能抽时间回来。” “那我先帮你带一周所需的衣服?” “带一个月的。” “要去这么久吗?”田心低着头正在叠衣服,手中的动作不禁停顿了一会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站了起来,从背后揽住她的腰,轻声道:“我不在家,要辛苦你照顾爸爸妈妈了,还有凌老头和罗老太也要辛苦你常去看看他们。他们刚刚搬到这附近,对这一片区可能还有陌生感,要麻烦你带他们在这附近多熟悉一下。” 田心闻言,直起了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柔声道:“嗯,你放心,家里我会尽心尽力照看,你自己在外要注意安全。” 我的下巴抵在田心的肩膀上,脸庞贴着她的颈窝处,闷声闷气地说:“想着要与你分开一个月之久,我的心仿佛被揪着一般难受。你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待星云湖项目的调查结束后,我们就正式举行婚礼,好吗?我已迫不及待要和你组建一个属于我们的小家庭了。” 田心甜甜的应道:“嗯,一切依你。” “最近”我顿了顿,犹豫着小声问道:“林忆辰联系过你吗?” 田心突然一僵。 “他找过你吗?”我心里一紧。 “嗯,联系过我一次,说要请我去上次说的法式餐厅,我拒绝了,我说等你有时间的时候我们请他,之后,便没有联系我了。” 我不禁叮嘱道:“他,真的不是一个好人,我感觉他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你尽量远离他,尤其我不在家这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他和这次故意诽谤我的新闻事件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田心满面讶异道。 “你还记得我们订婚仪式那天晚上吗,你说我为什么想打他的样子,因为他和我说过几天,我就大难临头了,我觉得他预知此后的新闻事件,要不就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要不就是他一手主导。”我轻轻地扳过田心的肩膀,使我们俩面对面,一脸认真地说道。 田心一脸难以置信:“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委屈地说道:“我不是一直提醒你了吗?那晚我为什么发脾气,一是发现他对你有不轨之心,二是想到他的警告威胁心慌得很。可是,我手上没有证据,不想随意编排他人,那不是君子所为,我有所怀疑还是忍着没告诉你,而且我觉得你有交朋友的权利,不该干涉你,你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今晚说出来也是因为我即将离开你一个月之久,我开始担心,害怕有什么变数,希望引起你的警觉,并非干预,你仍然有你自己交朋友的原则。” 田心舒眉软眼,凝视了我许久,眸色温软柔和:“以礼,谢谢你。谢谢你尊重我,你的话,我放在心里了,以后,我尽量不与他往来。” 她双手紧紧地抱住我的腰,仿佛要将自己的全部重量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低下了头,将耳朵贴在我的胸膛上听着我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享受这一刻的平静和甜蜜。 我的一只手臂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再轻抚她的背部,带着温度带着依恋带着不舍。我在她耳边喃喃自语道:“可以的话,真想把你也带走。” 第77章 再入星云湖 清晨时分,娄清泉与舒旭笙便开车来到林氏大宅接我。 我轻手轻脚地起身,睡眠较浅的田心还是醒了,她睡眼惺忪,眯着眼睛轻声问道:“以礼,你要出发了吗?” “嗯。”我凑到她的脸旁,啄了一下她的眼皮,又在她的嘴唇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记得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保重身体。” “放心,你安心工作,家里有我呢!”田心准备坐起来穿衣服。 我按住她的肩膀:“外面冷,你别起来送我了,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然后又在她的脸庞轻轻地印了一个吻,“再见。” 我提着行李箱出了房门,不声不响出了大门,在花园里碰到了正在散步的爸爸。 “出发了啊。”爸爸眼含深意地看着我,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嘱咐道:“首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没什么比人身安全更重要的事情。其次,爸爸一直是你坚强的后盾,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还有,很多事情你可以自己做决定,不必事事汇报,俗话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现在你就是林氏集团的君。”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爸爸,您和妈妈注意身体。我一定会幸不辱命。” “爸爸相信你,不过你要记住,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你才是爸爸现在最重要的,最看重的,最在乎的。”话毕,爸爸鼻子不禁一酸,黯然垂下了眼帘,低沉地说道,“爸爸再也经历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了。” 我忍不住展开双臂,给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爸爸,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爸爸双手抱住我,回了我一个拥抱,郑重地叮嘱我:“如果发现不对劲,或者感觉有危险,就回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切忌不可强求,不可蛮干。” “好的。” 与爸爸道别后,我上了在外等候了一阵的车。 刚上车,我忙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二位等久了。” “凌少,客气了。我们也是刚到,没等多久。”舒旭笙轻笑道。 娄清泉坐在驾驶位上,正如何光耀所说,娄清泉是一个非常稳重的人,看上去他的脸型周正而坚毅,五官犹如经历岁月磨砺的岩石,一双深邃的眼睛里时刻透露出犀利而坚定的眼神,虽面貌没什么辨识度,是一张大众脸,但他表现出沉稳的气质让人感到舒适和安心。 舒旭笙则如同白面小生,脸庞白皙如玉,清秀俊逸,眼睛狭长戴着一副眼镜让人感觉似玉面书生。在他白俊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时常闪烁着出智慧与灵动的光芒,一个不高的鼻梁下是一张妙语连珠的嘴,他的嘴角常常挂着笑容。是一个说话都带着笑脸的人,让人看到就顿生好感。 可见,何光耀为我选择的人确实经过长时间的考量,并且慎重考虑各方面因素,才定下这两个人选。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得力干将为成功加码赋能。 我与他们俩在之前接触过几次,接触不多,了解不深,可这几日筹备前往雁江星云湖项目地,我们天天在一起,商讨相关准备事宜,他们的思维、想法、见解,让我觉得星云湖项目的事情也许很快会水落石出。 行前,我以林夕好友及林慕安干儿子的身份,及受林夕生前所托的事情为借口,向于蔓去了电话,详细说明了这次去的目的,且告知我们是私底下过去调查,要于蔓给我们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既方便我们调查,又方便我们行走。当于蔓安排好一切后,我们便启程了。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星云湖项目。 当我看到熟悉的项目入口,我百感交集,两年半后,我再次站在这片承载着爸爸、雁江人民梦想的土地上,记得当时刚来那阵子,我心情激动,精神亢奋,每日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不知疲倦地沉浸于星悦酒店的设计方案、建设筹备,虽日日睡眠严重不足,食不知味,可满心满脑只有星云湖项目,盼望着能建功立业,见证这个巨大项目的诞生、成长直至壮大。不曾想,那个意外,让我刚看到它的诞生就离开了人世间,又不曾想,今日,我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再次踏上了它。 不由得感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不知道再次来,这里又将发生什么故事。 于蔓在路边等待我们,看到我们的车后,我们接上她,便又驶出了项目地,前往我们准备入住的酒店。 两年后,再次见到于蔓,我的眼神炙热,笑意粲然,仿佛在看一个相识多年的故人,全然忘记了我现在是一个男儿身,顶着一张男人的脸。 于蔓被我瞧得极不自在,脸也不由自主微微一红,她手上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拨弄头发,一会儿整理衣服。 我透过她的脸,在看两年前的自己,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眉眼弯成了月牙形状,仍然没有注意到她被我盯得窘迫的样子。 终于,于蔓受不了我长时间凝视,尴尬地笑道:“凌总,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哦,嗯,对啊。”我仿佛刚晃过神来,轻轻一笑道。 于蔓一脸窘态:“那怎么感觉,您似乎与我相熟的感觉?” 我这才想起我不是林夕,是凌以礼了。 我“嗯哼”清了清嗓门,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怎么好像与你有一种认识多年的感觉?”我突然恍然大悟道:“哦,因为原来林夕经常与我提起你,向我说起你们在星悦酒店项目的事情,你可是她最得力的助手,是她的爱将。难怪,我看到你就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于蔓如释重负:“原来如此,林总是个好上司,她走了之后,我时常梦到她。”她的声音忽地变得低沉,怅然若失道,“我很挂念她,想起她,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见她情绪低落,脸色黯沉,我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膀上:“别难过,逝者已矣。作为她的朋友,我们可以做的就是帮她完成心愿。她生前最为重视的就是星云湖项目,她很想看到这个项目建成,并来此地游玩一番。现在,我们过来调查这个项目也是想让这个项目能够顺利建成,不出纰漏,不出乱子。” “嗯,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于蔓使劲地点了点头。 来到酒店,我们在房间里,首先向于蔓初步了解目前星云湖项目的进展,然后再筹划明日进入星云湖项目的事宜,商讨我们调查的方向与重点。 于蔓向我们简单介绍了这两年星云湖项目建设的情况,整体来看,工程仿佛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我听到了“仿佛”二字,歪着脑袋,眼含疑惑看向于蔓。 于蔓感受到我的目光,详细地解释:“为什么我说仿佛呢,整个工程材料堆满了工地,建设工地上人员也不少,但是整个建设场面却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大家都在忙碌,却不知道在忙什么,大家都在建设,却不知道建什么。” 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辞,可是从于蔓口里说出来感触更深,更值得信任,她是星悦酒店的总设计师,离建设工地最近的人,最了解的人。 娄清泉与舒旭笙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他们的表情俱是大吃一惊,但没有开口提问,而是继续静静地等着于蔓往下说。 “我是星悦酒店的总设计师,当初设计稿纸在林总在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定好了设计方案,可是,林总去世以后,我们接到星云湖项目总部的通知说设计方案需要重新更改,之后一直没有下文,直到姚总接任星悦酒店项目负责人,设计方案重新设计的事情才提上日程,第二次定稿却没有那么顺利了,英国团队的设计图纸拖拖拉拉,经常比我们预定的时间要晚几天交货,每次与我们的图纸融合,大家都说不满意,找不到更好的方案,后来英国团队的总设计师说在这里耽误太久的时间他要求回国休假,又拖了好几个月。第二稿的设计方案磨磨蹭蹭到去年下半年才最终定稿。据我所知,星云湖项目其他工地也是如此,要不设计方案迟迟不定,要不运来的材料与新的设计方案要求不符,要不材料货不对板等等各种原因,建设工地并未有太多实质性进展,但是奇怪的是,我们的设计方案虽然未定,材料却一直源源不断地运进来,在工地上开工的工人也不少。虽没有达到热火朝天的开工场面,但感觉大家似乎都有事在做,并不似完全停工的状态。” 于蔓停顿了片刻,眉头紧蹙,大惑不解道:“设计方案一改再改,那么大家都在建什么呢?其实大家都有所疑惑,不过,工资照发,工作时长不长,大家不觉得累,因此即使有人有此困惑,却没有人到处去说。还有一个因素,听说建筑工人平均每个月都会开除一些人,然后到第二个月又补充一些人。” “那每次开除的人和补充进来的人,数量是相等的吗?”我问道。 于蔓摇了摇头:“我不确定,我不管理工人,所以我不知晓具体的人员变动情况,只是偶尔听其他同事提起,而且在工地上经常看到陌生面孔。” 舒旭笙开口问道:“那这些工人的管理具体是由谁负责?或者谁知道具体变动的人员名单?” “工人们应该归工头管理,但是项目经理统筹管理,他们要造工资表,按人头领工资,所以他们肯定有详细的名单。” 娄清泉道:“你们说,这些工人存在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领工资?” “怎么说?”我和舒旭笙面露疑惑,齐齐看向娄清泉。 娄清泉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刚刚于蔓的话提醒我了,按人头领工资,他们每个月开除一些人是因为害怕这些人待久了,会知道建设工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到第二个月又招一些人进来,是方便他们造工资表,领取工资,周而复始,几个月过去,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就大换血了,许多人已被更换掉,而且他们打时间差,每个月发工资之前把人开除,然后下个月发工资之前再请人进来,是不是可以套取工资?” “可是,这么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套取几个人的工资吗?”舒旭笙不解道。 “肯定没这么简单,如果工资可以套一点,材料可以套一点,设计费又可以套一点,整个工程什么进展都没有,却一直在套取费用,时间久了,不就会被掏空吗?”娄清泉面色凝重地说道。 我们听闻,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说,娄清泉的推测是有道理的。 “然而,这么大的工程,为了套取这点费用值得吗?还有政府、财团都在盯着呢?他们如何做到瞒天过海呢?钱怎么进,怎么出?总得有个出处。”于蔓提出了疑问。 “嗯。”我们几人又纷纷点头称是,的确是,套了的钱去哪里了?而且这些都是小开支,小费用,虽说积少成多,可这也如同蚂蚁搬金山,要搬多久才能搬完啊,政府对项目是有交付日期的,不可能无止境地让他们耗下去。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们?”我问道。 “舒旭笙跟在我手下,星悦酒店设计处,娄清泉在星云湖项目部统筹联络处,至于凌少您呢,我想了又想……”于蔓顿了顿道,“您的动静闹得太大,项目部的中层干部以上人员应该都认识您,所以,您只能去一线,您看可以吗?” “我服从安排,去一线更好,能够接触基层,可能可以了解到你们了解不到的信息。”我轻松地一笑道。 于蔓露出了一副为难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安排您做杂工没问题吗?” “杂工?”除了我,另外两人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们一脸惊讶地看了看我,又看向于蔓,仿佛在说你胆子真大,安排未来的集团接班人当杂工? 我表示理解道:“嗯,之前的新闻漫天飞舞,大家估计都认得我的样子,去哪里都不合适,只有去工地上当杂工,大家才不会注意,更不会想到我会去当杂工,所以,我想到能做的也只有这个工种了,毕竟其他的工种我也不会。” “可是杂工……”舒旭笙迟疑道,“住宿、饮食等生活方面的条件可是最差的,您能适应吗?” “没问题。”我毫不犹豫地说道。心道:我在车库改造的房间里住了一年半载,这里对我来说,不成问题。 其他三人见我不在乎的表情,不约而同忧心忡忡,眼含同情地看着我,大概都在想现在的我如此淡定是因为不知道现场的实际情况,到时到了工地上肯定会支撑不了,叫苦连天。 第78章 工地见闻 第二天,我们从酒店出来,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分别前往于蔓安排好的工作岗位上报到。 舒旭笙跟着于蔓来到星悦酒店项目部,作为于蔓设计团队的一员,主要负责与各工头对接材料供应事宜。 娄清泉来到了星云湖项目部统筹联络处,他的上司是周建军,于蔓与周建军关系处得不错,正巧,周建军需要招一个助理,帮他与集团对接,于蔓便顺势与他说自己的表哥刚刚离职,无处可去,周建军二话不说大气地要她把人带来。 我来到了星云湖主题公园的主体建设部分唐朝沉浸式体验及未来科技游乐园工地上当杂工,于蔓几经辗转把我交给了一个工头,说我是某工友的远房表弟田凌,便被带到了工地的宿舍处,工头随意指着其中一个小房间的一张木板床说:“田凌,这就是你的房间。” 外形都是统一的蓝色集装箱,我探了探头往里间看了看,这和我曾经住过的车库还真不能比,二十五个平方里面当时只住三个人,而这里比车库小一点约二十平方米房间里却摆着八张床。不过幸好虽然空间小,光线暗淡,但里面还算整洁干净,比我想象中好一点。 我把行李整理好以后,便去找工头让他给我安排工作。 工头瞅了瞅我,表情微微一愣,接着朝不远处招了招手唤道:“阿龙,过来。” 只见从不远处跑来一个短小精悍的小平头青年,看上去像个少年,该不会是童工?我心里不禁怀疑道。 阿龙跑到我们的面前,恭敬地说道:“陈工头,您好,找我什么事?” 陈工头指着我说道:“这是新来的杂工,你带他先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安排他做工。” “是。”阿龙看着渐渐远去的陈工头背影,直到快看不到了,才转过头对我说道,“你是新来的?” “是。” 阿龙一边往前走着,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跟在他身旁,答道:“我叫田凌。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杂工吗?” 阿龙轻轻地笑了笑道:“我叫阿龙,我可是技术工种。” “哦,这么厉害啊,看不出来,真是年少有为啊!不像我,在老家浑浑噩噩地混了一阵子,混不出名堂,才想着出来打工,谁知道,啥经验都没有,一把年纪了不得不从杂工做起。”我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奉承道。 阿龙大声地笑道:“田凌,你这油嘴滑舌的,为什么想到这里来做啊?” “同乡的远房亲戚介绍的,说认识这里一个工头,让我来学习学习,总在老家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赚不到钱又娶不到媳妇儿,听说这个项目是个大项目,这里面工种多,涉及的面广,机会多,可以学习的东西也多,我便打了个包赶过来了。”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拿了一根递给阿龙。 阿龙瞥了瞥我,然后接过我手上的烟:“先带你看看环境,再带你了解一下有什么技术工种,看你想学习什么工种。” “阿龙哥,您是什么工种,何必找别人就跟着您学不就成了。”我马屁拍的“啪啪”响。 阿龙果然吃我这一套,被我的阿谀奉承捧得晕头转向,不到一会儿,便开始与我称兄道弟起来。他年纪虽比我小三岁,但工地从业经验已达七、八年,经验丰富,按资历来说,我就是个小弟,所以,我还是坚持称其“龙哥”。阿龙拗不过我,也就坦然接受了。 他带着我在星云湖主题公园工地上转了一大圈,一边走着一边与我介绍,这里建成以后是唐朝的长安城东西市,又问我知不知道唐朝,了不了解唐朝历史,那里建成以后是来自未来科技城的游乐场,造型有飞碟、空中汽车等等脑洞大开的形状各异的游乐设施,规划真的很宏伟,任何人提起来都是心潮澎湃,眉飞色舞,但是现实很骨感,映入眼帘的仍是平地一片,偶尔看到星星点点的某造型的影子,然而,无论如何也不似已开工两年的建筑工地。 听着阿龙的铿锵有力地介绍,看着他天花乱坠的表情,指点江山的模样,我脸上不禁表现出茫然一片:“阿龙哥,你说的这些,什么时候能够建成啊?” 阿龙闻言面色一僵,缓缓地收回正指着不远处的手臂,语气里带着不确定:“我也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也是听上一位师傅这么和我介绍的。” “那位师傅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摇头道:“不知道,听说星云湖主题公园项目很大有五大板块,我们的人经常调来调去,反正调走了,就很难再见到面了。” “那你们没有留联系方式吗?” “像我们这种散户,很少留联系方式,做工程不就这样,今天是工友,明天可能就不见面不联系了,除非关系特别亲密或者来自同一个村的,带我的师傅,我和他头两天见上面了,但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他就被调走了。” “这个项目是挺大的,你看我们转了这么一圈走了半个多小时,没碰上多少工人。”我感叹道。 “我们主要负责古镇沉浸式体验以及未来科技城这两个板块的项目建设,听说还有景点游览、湖上项目、酒店等板块,我还没有机会去呢。”阿龙一脸向往的样子。 “你来了多久了?” “我呀,算算,大概四十多天,嗯,四十二天。”阿龙掐着指头说道。 “你是做什么工的?” “我是钢筋工,主要负责钢筋搭建,搭框架的时候会找我。” “钢筋工有多少人?” “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一般一个工组里面基本上是每个工种一个人。” “我们这个工组有多少人?” “一间房里的就是一个工组的呀。”阿龙突然面带疑色地看向我。 我以为我的问题露了馅儿,心里略感慌张,但是面上却淡定自如,带着一脸好奇的表情,装作一副好学的样子。 阿龙审视了我一番,说道:“你真是没干过工地,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是啊,我就是工地小白一个,所以说要跟着阿龙哥好好学习嘛。”我谄媚地笑道。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阿龙得意地笑道:“那你算运气好,我呀,在工地七八年,干过七八种工种了,一些建筑工地经常需要的工种,我都能干,到时教你几招。” “谢谢,阿龙哥。”我掏出一包烟,整包塞到他的手里,“为了表示感谢,先送给师傅一个小小的礼物,礼轻情意重。” 阿龙微笑着接了我的烟,笑道:“你小子人情世故倒是挺懂。” 到工地上第一天,与阿龙熟悉了一下工作环境,晚餐时分,每人拿着一个碗打了饭和菜或坐或蹲在路旁。酸菜豆腐汤,水里飘着酸菜和豆腐渣,几根辣椒、几粒豆豉、几根青菜躺在我的碗里,看到他们一点胃口都无,再想着今日工地上的工程进展,更没有心情吃饭了。阿龙蹲在一旁看到我一脸抗拒的表情,笑道:“你今天没做工,所以吃不下,你看他们,吃得可香了。”阿龙示意我朝一旁看去。 我抬眸望去,果然大家都在闷头吃饭,没有人拒绝自己眼前的饭菜。他们是做工辛苦了吗?可是今天未见忙碌的身影啊,难道是阿龙把我带错了地方? 阿龙仿佛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耐心地解释道:“今天下午我们时间有限,一般熟悉环境就是去我们负责的那片区域比较安全的地方,今天带你去看的地方也是我们负责的区域,只不过还没干到那边去。明天你就正式上工了,去我们工组正在建设的工地上,我们现在在建的是一个展馆,明天有得你累了。” 我忙点头应道:“嗯,谢谢阿龙哥。” “你好歹吃一点,要不今晚饿肚子,可没人帮你忙啊。”阿龙瞅了瞅我丝毫未动的饭菜。 这种饭菜,我实在是……即使住在车库的日子,吃方面,凌老头和罗老太对我还是挺费心的,因为在养病,吃得也不错,尤其是罗老太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厨艺,简单的豆腐能被她做出十八般菜式,就算天天吃豆腐都不觉得腻,回到自己家,就更不用说了,不说每日大鱼大肉,至少粤菜、湘菜、川菜,八大菜系每周也能轮着吃一遍。眼前这种能入口吗?我眉头紧皱,如同被压迫吃砒霜,慢慢地往嘴里扒了两口,忍住想吐的心里,在嘴里没怎么咀嚼,便囫囵地吞了下去,差点一口被噎死。 阿龙见我如此痛苦模样,忙帮我端来一碗酸菜汤,让我把口里的饭菜咽下去。酸菜汤的味道,让我更难受,可他端过来了,能拒绝吗?万般无奈之下,憋着一口气,喝了一点汤,把饭菜吞进了肚子里。难闻的气味总比被噎死好。 阿龙忍俊不禁道:“田凌,你在老家也是娇生惯养,这饭菜就把你折腾成这样了。” 我尴尬地嘿嘿笑道:“家里虽然不富裕,我妈那厨艺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好,经常被人请去帮忙做红白喜事的大厨,我的口味被我妈给养叼了。” “哦,是吗?那下次有机会带我去尝尝阿姨的手艺。”阿龙兴致勃勃地说道。 “没问题,只要阿龙哥有时间,您去了,那我们家蓬荜生辉了。”我笑得一脸灿烂。 阿龙拍了拍我的肩膀,爽朗地笑道:“你小子,嘴巴忒甜,哈哈,我喜欢。” 那饭菜终究是被我全部倒掉了,然后深更半夜的我因五脏庙的抗议,辗转难眠,半夜被饿醒,接着再也无法入睡,一直睁着眼睛等待清晨的到来,暗下决心,早餐无论吃什么,我一定全部吃掉。 这一大早,我就按捺不住,早早地起了床,迎着风,冬雾弥漫,尽管冬日的清晨寒冷无比,但冬日寒风吹在脸上,可以让我暂时忘却肚子的饥饿。在外跑了好几圈,当寒冷完全替代了饥饿,我才回到宿舍。 阿龙看我像看怪物似的,讶异道:“这么冷的天,你清早就出去跑步,在山里面没跑够啊。” 我傻笑两声,面露难色,捂着肚子说道:“阿龙哥,昨夜没听你的,半夜饿醒了,睡不着觉,只得出去跑几圈,减轻饿感。” 阿龙好笑道:“饱汉不知饿汉饥啊,昨天提醒你了,这就是不听话的后果,走,带你吃早餐去。” 用过早餐,虽然是白米稀饭和白面馒头,我却吃得极快极舒畅,通过昨夜我就明白了,在这里,不要再去考虑什么食材、口味、卖相了,肚子填饱才是王道。 我跟着阿龙哥来到了展馆建设的工地上,只见大约十几人正在干活,我问阿龙我的工作任务是什么,他告诉我,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做杂事,比如帮大家清理一下工地的杂物,清除用过的建筑材料剩下的垃圾,和水泥、搬运材料等等。杂工果然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工种,也是最累的工种,昨天与阿龙逛了逛,以为这个工地处于停滞状态,谁知道还真有事干,一天下来,从来没有做过体力活儿的我,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疲惫的驴子,只想躺在地上休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口气仿佛只能出不能进。 阿龙在一堆钢筋旁找到躺在地上的我,把我拖了起来,我脚步虚浮,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才勉强回到宿舍。 午餐与晚餐不知道吃了什么,反正都放进了肚子里。原本打算与田心打个电话聊一聊,无奈四肢乏力,筋疲力尽,吃过晚餐便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余脑袋还有意识,听着身边的工友们海阔天空地高谈阔论。 刚开始大家聊着一些家事、社会新闻、道听途说的趣谈杂文,以及偶尔开玩笑的荤话,听得我昏昏欲睡,本还想着打起精神听他们聊聊工地的事情,没想到全部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我便放纵自己的大脑放空,准备睡觉了。当我大脑混沌的时候,忽然有句话传入了耳里“喂,你们知不知道,那些之前我们以为调走的人,其实是被开除了。” “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 “你这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 又传来七嘴八舌地问话。 我的大脑立即清醒了过来,眼睛依然闭着,耳朵却如匕首般竖了起来,仔细地捕捉着他们所有的话语。 其中一人声音非常小:“我这是听我表哥说的,他说工头和我们说哪些人去了别的地方,其实都是骗我们的,他们都被开除了。” “为什么要开除呢?犯了错?”有个人疑惑地问道。 “不清楚原因。” “你表哥怎么知道的?” 那人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前天夜里,我表哥半夜上厕所,听到工头的屋子里有声音,他好奇就凑过去听,听到屋里的人在聊天,说什么不知道项目部在搞什么,不停地开除人,又不停地请新人,要确保施工进度不应该是熟手技工才能加快速度吗?搞不懂上面的人在想什么?然后另外一个人惊讶地说,被开除,不是说那些人都调到别的板块的工地上去了吗?工头叹气道,没有,都被开除了,只是项目部把他们这些工头招过去,要他们统一对外口径,说是调离了,免得影响大家做工的积极性。” “后来呢?还说了什么?” 那人可惜地叹了一句:“后来,我表哥笨手笨脚弄出了声响,被人怀疑偷听,吓得他落荒而逃。” “听工头这口气,似乎开除了很多人啊。”阿龙声音低沉地猜测道。 “阿龙哥,你与我们陈工头最熟悉,到他那里去套套话儿呗。” “套话?套什么话?” “那些被开除的人是什么原因啊,总不会无缘无故被开除,别我们一不小心触了霉头被开除了。” “是啊,快过年了,我们家可指望着我带钱回家过个好年,要是不小心被开除了,啥都没了。” “是啊,是啊,阿龙哥你就帮我们去打听打听,看看那些人是啥子原因被开了。” 阿龙没有回应,集装箱里陷入了沉默,大家被那位工友的话吓得人心惶惶,害怕丢了这份工作。 过了好一会儿,阿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我觉得就凭我和工头这点关系,他肯定不会和我说实话,既然是项目部特意嘱咐过他们的,他们不会轻易说的。” “那怎么办?”有人焦急地说道。 “我们得想办法去探听一些消息,总不能坐在这里啥都不干,至少有个心里准备或者趁早自谋出路也好啊。” “我们可以打听一下陈工头与哪个工头关系比较紧密的,我们邀请另外一位工头过来,和我们一起喝酒吃饭,等到酒足饭饱之时,我们就离开,给他们腾出一个空间,制造一个让他们单独对话的氛围,说不定,工头与工头之间在酒后会说一些心里话?毕竟他们知道的事情憋在心里也不好受。”阿龙沉吟了片刻,出了个主意。 有人迟疑道:“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怕我们花了钱,费了劲儿,他们在一起没聊出啥来,我们不白费力气吗?” “嗯,我们可以想办法暗示或者引导他们往这方面聊啊。”阿龙说道。 “那我们几个人谁有这种本事,可以引导他们聊天的内容?”有人怀疑道。 “有。”阿龙的目光盯着我的后背,大家纷纷把视线集中到我的身上。 阿龙朝我努努嘴,轻声细语道:“这小子口才不错,思维敏捷,会说话,我们这里面就他能胜任这个任务。” “有了人选,有了办法,那明天我们就四处去打听一下与陈工头交好的工头是哪位,阿龙负责邀请陈工头,我负责安排饭局,我们大家一起出钱,怎么样?” “好!”大家异口同声低声应道。 第79章 雾里看花 第二天,早餐时分阿龙凑在我面前和我说了他们的计划,让我帮忙,我毫不犹豫满口答应了。 工友们为了自己的饭碗可谓挖空心思,费劲思量,总算打听出与我们工组陈工头交好的工头,接着大家便商量在哪里请客比较好。我提出来,既然大家想偷听,在我们熟悉的比较宽敞又相对来说隐私的地方最好,大家思来想去,觉得最为合适的地方就是我们工组住的集装箱与工头单独住的集装箱之间的空的集装箱。于是大家开始分工协作,一人向厨房借工具比如灶、煤气、锅碗瓢盆,两人负责购买食材酒水,冬日进补的狗肉、羊肉、白酒等,一人负责聘请土菜馆的大厨,两人负责布置空的集装箱,阿龙和我负责邀请工头们赴宴,一切安排妥当后,大家便分头行事。 万事俱备,只差时机。 恰逢元旦节,项目部给大家放了一天假。元旦前一天下午下班后,工地上的人稀稀疏疏,大家都出去或者准备出去过节了。只有我们工组人员最为齐全,为了晚上的跨年聚餐,我们只请了一个大厨,其他的事情都得自己动手准备。下了班之后,虽然大家都已疲惫不堪,但为了自己的工作,大家仍然咬紧牙关坚持到底,回到宿舍又马不停蹄地忙活起来,搭灶台、生火、准备配菜、布置集装箱等等。 我一路陪着肖工头来到我们的聚餐地,在路上,了解到肖工头与陈工头来自同一个村,肖工头比陈工头年长三岁,他们从小就住在同一条街上,两家的房子大概隔了两三栋的样子,从穿开裆裤一起玩到现在,肖工头对陈工头一直照顾有加,十几年的兄弟情谊,陈工头做建筑这一行是肖工头带着入门的,而且肖工头但凡有新的工程都会拉上陈工头,所以陈工头对肖工头一直心存感激之情。 当我得知这些信息后,感觉他们俩关系似铁,坚不可摧。心里暗暗琢磨今晚该如何引出话题,让他们俩放心大胆地畅谈,只要酒到位了,氛围到位了,凭这两人的亲密关系只怕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到达之后,大家已经布置妥当,二十平米的集装箱里摆下一张圆桌,空间还显得挺宽敞。桌上热气腾腾,烟雾缭绕,烟火气息非常浓厚。陈工头见到我们便迎上前来,热情地迎着肖工头就坐。 寒冷的冬夜,屋外寒风呼啸而来,但将房门关上,仿佛与外面隔绝开来,进入了另一个季节,屋内暖意融融。 屋内的灯光不甚明亮,却不妨碍大家品尝美味、觥筹交错、聊天说笑。 我们互相使了使眼色,大家轮番举起酒杯向肖工头和陈工头敬酒,感谢陈工头的照顾、感谢肖工头能来参加我们的跨年聚会、希望以后能够跟着两位工头继续工作、有更多的发财机会云云,我们八个人轮流给两位敬酒,两位还没吃什么菜,便被我们这种密集的连绵不断的敬酒搞得晕头转向了。 众人举杯畅饮,酒香扑鼻,热闹非凡。杯盏之间,映照出大家欢乐的笑脸和豪情万丈的胸怀。叫嚷声、敬酒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很快,将屋内热烈气氛推到了顶峰,满室洋溢着欢乐与热情。 两位工头情不自禁沉醉其中,酒一杯一杯的满上,菜一口一口地咀嚼,话语一句一句地蹦个不停。 看到时机快到,我走到他们旁边,举着杯子向陈工头敬酒,然后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陈工头亦是一口灌下,肖工头看到我们豪爽的样子,兴奋地拍起了手,对我俩竖起大拇指:“豪气!” 我抿了抿嘴唇,粲然一笑:“陈工头,我作为一个建筑的小白,第一次能在您手底下干事,真的万分荣幸,我就想着,这一辈子就跟着您干了,以后您去哪,我就跟着去哪儿,不知道您收不收我这个徒弟呢?” 陈工头与肖工头闻言后,相视一笑,肖工头大笑道:“建民啊,我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忠心这么聪明的徒弟,田凌可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我就和他打了两次交道,言谈之中觉得他很不错,虽然没什么工地上的经验,不过多做几次,我觉得他肯定能独当一面。” “肖兄难得对人赞不绝口啊,那行,田凌,今天我陈建民就收你这个徒弟了,以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绝不会让你饿着,伤着,穷着。如何,徒弟?”陈建民爽快地大声道。 我赶紧单膝跪下,举起杯子举过头顶:“那徒弟可就谢谢师傅了。” 陈建民接过我的杯子,仰起头一口喝了下去,爽朗地笑道:“徒弟请起。” “师傅,您推测我们在这个项目上能干多久啊,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听到阿龙哥的介绍,感觉,我们在这要建一个非常大的项目,看我们现在的进度,至少还得再干四五年,想着这几年都有事干,我真不愁了。”我摆出一副懵懂期待的表情,笑得一脸天真。 陈建民与肖工头两人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不过那匆匆的一瞥的眼神里写满了犹豫。 我装作没看见,自说自话:“我得给我妈去个电话,告诉她,我要在这里好好干,这几年过年都不回家,到时一次性给她带去个大惊喜。”然后一脸兴奋地对着陈建民说道:“师傅,您看在这里我干了四年,能不能快速成长起来,我能在这里学会几种工种,能不能像阿龙哥一样在工地上能够胜任七八种工种的活儿。到那时,我就能跟着师傅走遍各个大项目的工地,赚了钱,回老家给我妈盖一栋大房子,墙面上都给它铺满瓷砖,屋顶盖上琉璃瓦片,冬暖夏凉。在我妈的房间里给她建个单独的洗手间,再安个马桶,让她的晚年生活也能享受享受。”我的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看向了陈建民,仿佛紧跟着他就能获得美好的未来。向美好的未来投射强烈的期待,嘴角止不住地向上扬,双手微微颤抖,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神态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向往与坚定的决心。 陈建民被我眼神中的光芒与渴望震撼到了,他好像感受到我把所有的希望、我对未来的梦想都寄托在他身上了,他的眸光震动,眼神闪烁,下意识地回避了我满含期待的目光。看到他飘忽的眼神,我心中却暗喜,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戏不可演过了,见好就收! 我带着欣喜的笑容与一旁的肖工头又敬了一杯酒后,与两位工头暂且离开,朝阿龙他们几人走去,并暗中给他们使了个眼色,大家默契地分批找借口离开,在不知不觉中最后只剩下两位工头坐在桌前继续吃着菜喝着酒。 其他工友出去后便回房等消息去了,我与阿龙出去后,顶着刺骨寒风裹挟着的雨丝,趴在窗下,耳朵紧贴窗边,我们两人不约而同收紧了呼吸,变得小心翼翼,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声音,务求听清楚里面说的每一个字。幸亏选择了集装箱,铁皮不厚隔音效果很一般,寒冷的冬夜万籁俱寂,创造了一个偷听的好环境。 果然不出所料当大家都离开以后,屋内的两个工头聊了一些日常琐事,陈工头终究忍不住提到了项目的事情。 “肖大哥,这个项目为什么动不动就开除人,而且是一个工组整个儿端掉又不断地让我们再找人来,我是真看不懂这种操作方式。”陈建民埋怨道。 阿龙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看向我,蹲着的腿不停扭动,屁股微微翘起,仿佛按捺不住要站起来,我忙抬手往下按了按,又指了指房间,示意他别激动。阿龙眉头紧锁,表情僵硬,又重新蹲了下去。 “唉,这么多年大大小小建筑工程,我干了不下二十个,头一遭碰到这么个项目部,常常不按常理行事,不知道到底是这个项目总负责人不懂业务、不懂工程,还是这个项目规模太大,地位太高,导致大家畏畏缩缩不敢放开手脚去干?在这待了快一年多了,我这心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屋内传来肖工头不紧不慢的声音。 “大哥,这不是很奇怪吗,一个工程不是都想要熟手技工吗,越熟悉越好,进展不更快,他们怎么反其道而行之。”陈建民不解地说道。 “我感觉整个项目部给人的感觉是不怎么急着赶工,他们的工作氛围不慌不忙、不急不慢,说不出的感觉,听说省里对这个项目交付是有时间要求的,这时间快过半了,我很怀疑这样的工程进度能按时交付吗?雏形都没有出来。”肖工头疑惑道。 “听说设计方案就改了好几稿,导致开工时间一拖再拖,施工期间又不停更改,导致工人们不知道自己建的是什么,整个一莫名其妙,透着古怪。” “是啊,但凡有一点经验的人都看出来了,可是大家工资照拿,在这儿干活又不累,何乐而不为。”肖工头无所谓地说道。 “可是,大哥你怎么和下面的工人们说呢,每半年找个借口把大家赶走,又要费劲再找一些人来,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同乡,大家乡里乡亲的,以后在村里见着都成仇人了。我比你来得晚,上一批全是自己老乡远房亲戚,这一批我不敢找自己的老乡,都是到处拜托人托关系找来的,半年后把他们开了,又得去找人,你说到哪儿找。”陈建民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与为难,更多的是忐忑。 “兄弟,你要找不到人来,你自己也得走人了。他们把我们留着可不是认为我们能干事,我是发现了,我们的唯一的价值就是可以帮他们找工人。”肖工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道,“你是为新收的徒弟担忧,这样到时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帮他找个去处。” “谢谢肖大哥费心了。” “建民,我们呀,能力有限,你也别想太多,打工不就是东家不打,打西家吗?再说这里至少不拖欠工资,该给的一分不少比很多地方好太多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项目的事却再未提及。我和阿龙在窗前蹲了大半个小时,两人站起来的时候,双腿直发抖,脸颊被冻得通红,上下牙齿止不住地打架。无论他们再聊什么,我们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继续偷听了,我们弯着腰,拖着僵得没了知觉的腿,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室内比室外暖和许多。我们被冻得僵硬的四肢和脸部肌肉在室内待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恢复过来。面对一拥而上的工友们期盼的眼神,我和阿龙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大家又纷纷来到我们床边或蹲、或坐或站,围着我们但都默契十足,保持沉默,静静地等待着我们说话。 阿龙对我说道:“田凌,你比我会说话,还是你来说。” 大家的目光又齐刷刷地集中在我身上,我呼出一口白雾,搓了搓被冻得如同一对被抛弃的冰块的手掌。 我神色郑重,语气低沉:“对大家来说,这可能是个坏消息,这个工程好像一直在开除人,据陈工头所说,每次都是整个工组同时被开除,每个工组可能半年左右的时间轮一次。” 大家一听,变得不淡定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几个月后就都会被开除?” “那我们得赶紧想出路啊,有新的工地就去新的,待在这里不是迟早会被开掉。” “这么做没道理啊,项目这么大,工程没有完工,把我们开除了,他们不是又要去招人吗?” “对呀,这不符合常理啊,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就是,我还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建筑工地,一般都是同一批人用到工程完工啊,除非工头与建筑方、工程甲方闹矛盾,或者甲方发不出工资,才会把人都遣散。这种每个工组每半年轮流一次全部开除还真没听说过。” 有人犹豫道:“这里工作任务并不重,我们每天上工时间严格控制在八小时之内,从未加班加点加工时,也不让我们加工时,到点就赶着我们下班,工资按照每天八小时发放,从未拖欠过工资,这样的工地如果稳定的话,其实挺好的,我还舍不得离开呢。” 有人附和道:“是啊,我干过那么多建筑工地,就属这里最轻松,而且按时按点发工资,我还想着果然是大集团的工程,财大气粗。” “唉,你说得也在理,现在近年关,哪有工地招人,我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反正工资照领,活儿又不多,人也不累,先混着再说。” “也是,到时候说不定又不会开除我们了呢?” 这想法挺天真的,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这一时半会儿的,又能去哪里呢?至少这里有瓦遮头,有饭可吃,有钱可领。 不过,对我来说,收获还是不小,证明项目部有很大的问题,设计方案一改再改,施工进度一拖再拖,人员变动较大,这一切说明他们打着项目的名义,行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嗯,明天放假,我可以与娄清泉和舒旭笙在酒店见面。 对哦,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我差点忘记了,明天就是元旦节了,今晚是跨年夜啊,我坐在集装箱里,落寞地遥望着窗外,这几年跨年好像都没怎么好好地过,好不容易,今年有田心在身边,如今却又不得不分隔两地。 田心,我好想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呢? 第80章 迷雾渐开 田心站在卧室的窗边,仰着头望着窗外。今夜无月,无法将思念托付给月亮带给你,只有风儿在敲打着窗棂,撩拨着我的思念,它仿佛在问我是否有话要托它带给你。我托它将我的相思之情告知于你,以礼,你去了快半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很累吗?你很忙吗?你还好吗? 田心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里,她不喜欢玩手机,但自从以礼去了雁江后,除了洗澡她的手机再也未离开她的视线。她一直在期盼,等待以礼给她信息、电话,她不敢主动联系他,害怕他有重要的事要忙,害怕打扰他,而且他一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才没有时间与她联系,她必须无条件的支持他的工作。 不过,今夜是跨年夜,不知道以礼在干嘛呢?他有没有吃丰盛的晚餐,他会不会和同事们聚会畅饮,他会不会看跨年晚会,他那儿有焰火吗? 正想着,窗前忽然划过一道炫丽的光亮,天空中传来阵阵轰鸣声。 焰火!田心欣喜地打开窗户,不顾外面寒风凛冽,探出头去,双手撑着下巴,痴迷而沉醉地望着天空的绚烂色彩,那些焰火仿若夜空中的精灵,在黑暗中舞动,带来了一丝暖意,又如同星河洒落人间,为黑暗带来了华丽的光芒,又好似一幅幅流光溢彩的画作,让人惊叹不已。那瞬间闪耀的美丽,像永恒一般映刻在心中,让人无法忘怀。凌以礼,在不知不觉中,让田心由当初的欣赏、喜欢、感动、熟悉、默契直到如今的刻骨铭心的深爱,他的光芒就像永不停歇的焰火在她的心里刻上了深深的烙印。 以礼,不知道你那儿能看到同一片天空下的焰火吗?也许你不需要,因为你自己就是焰火。 田心对焰火默默地许下心愿:希望新年里,以礼能够一切顺利,得偿所愿。 我在雁江的集装箱里躺着,大家因为陈工头的话,心情低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今夜就是跨年夜。 项目部在凌晨时分到来之际,放了彩炮和烟火,以示欢迎新年的到来。我们的集装箱却安安静静,与外界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在两个世界。 当我听到外面的鞭炮声,我在心里暗暗许下心愿:希望新的一年里,田心一切顺心顺意,平安康健。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和阿龙说我要出去看看雁江市的风景,到时被开了,还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啥样。 阿龙原本想陪着我一起,后又被同乡拖着去打牌了。 我一人出了星云湖项目部。 我先是坐了公交车出郊区,然后打了的士到某个地方,再走了十几分钟路程,才到我们第一晚下榻的酒店。 当我进入房间时,于蔓、舒旭笙与娄清泉三人正坐在沙发上聊着天,他们见到我后,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以为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于蔓面带愧色:“凌少,不好意思,让你受苦了。” “怎么了?”我倍感莫名其妙。 “凌少,你整个人瘦了一圈。”舒旭笙眼神里含着不可思议,夸张地说道。 “有吗?我觉得还好,不过这半个月来饮食方面的确有所欠缺,每一餐只是为了饱肚而食,那饭菜又无法让人饱肚,因此没有一餐吃饱了。”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娄清泉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您这样子被董事长或者嫂子见到,会让他们吓一大跳。” 我把手中的手机放到餐桌上,苦笑道:“所以我一直没敢和他们联系,我知道那个环境还有自己状态不太好,害怕被他们看到了,立即召唤我回去。” “对不起,凌少,这是我的错,让您受罪了。”于蔓连忙站了起来,愧疚不已,不住地鞠躬道歉。 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于蔓与你无关,我这个目标太显眼了,只能大隐隐于市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你看,我在里面待了这么久,没有人发现我是谁,多好!”我又惭愧道,“白天,我在工地上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回到宿舍只想躺着,都没有及时与你们交流。” 娄清泉说道:“我们也不方便互通有无,大家刚刚进去,摸不着风,都不敢与对方沟通,害怕泄露了身份,还是小心一点好。” 看来,他们之间也没有沟通,我的心稍微安了一点,之前时不时地担忧自己的状态会影响到整个调查进度。 “那我们现在把大家这几日获取的信息互相交流一下。”我看向娄清泉,他是我们中间最为谨小慎微的人,而他待在项目部里面,获得的信息量比我们肯定更大。 娄清泉接触到我的目光后,便主动开口道:“周建军,主要负责星云湖项目与集团公司以及各个板块的项目组的联络,我感觉他的日常工作就是协调人际关系,讲白了就是各个项目组、项目经理之间调解矛盾的地方。还有一项工作就是提供汇报材料,一般是集团公司需要向省、市各部门报送项目相关汇报材料的时候,他负责提供项目组这边文字及相关数据等,我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帮他撰写汇报材料。” 我的眉头微蹙努力回忆着,周建军这个名字很耳熟,忽然想起来是我当时在机要处时看到的星云湖项目组的那个名字:“周建军?这个人如何?有没有觉得什么奇怪的地方?你负责撰写汇报材料,那他应该掌握了很多项目部的数据以及信息,对?” “周建军这个人,我觉得是个挺有正义感的人,调解矛盾方面,他很会一碗水端平。至于汇报材料里面的文字和数据,他也是汇总过来的,仅仅通过一些材料的东西很难判断出项目部的问题,因为汇报材料的总基调就是项目正在有序地进行之中,略加一些自己在文字上的修饰,各个项目经理报上来的数据是否真实,我们无法判断,也无法寻根究底。目前来看,从他身上我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娄清泉犹豫了一会儿,“不过,我总感觉他心事重重,这半个月来,我从未见他开怀笑过,他的眼神总是深邃而沉重,似乎承载着无尽的忧愁。我有时故意引导他谈心事或者家事,他也是一副不愿多说的表情,这可能是我唯一觉得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和他每日从事的工作内容有关呢?他每日调解矛盾,面对的都是吵架打架的场景,可能他心烦了,被这些人的情绪影响了,所以不愿多话呢?”舒旭笙双手交叉猜测道。 我侧眼看向于蔓,她不是和周建军的关系处得不错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应该很清楚。 于蔓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实话,我对他的了解也不深,我与他平时打交道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没有私交。我只知道他是公司的老员工,自星云湖项目筹备时期,他便在了。从平日里我和他的交谈来看,我觉得他是一个刚正不阿,是非分明之人,但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甚了解。” 我好奇地问道:“他的家庭状况呢?” 于蔓努力地回忆道:“他好像不太喜欢与别人聊除公事以外的事情,所以,我很少主动问他私人方面的问题。我听别人说,他曾经离过婚,至于现在是否再婚,家里有什么人,我也不清楚。” “不过,我听你这么说,觉得他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讲义气之人,你与他没有太多私交,仅凭工作上的交道,你一推荐清泉,他二话不说就安排了清泉进入项目部,证明他这个人心眼儿不多,是个直肠的实诚人。我推断他不喜欢聊家庭的事,是不是他的婚姻给他造成了伤害,导致他不想多提,或者他是个非常注重保护隐私的人,不喜欢与别人谈论私人话题,这是不是又证明他是一个谨慎且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至于,据清泉所说他从未开怀笑过,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既然家庭对他的伤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那他的心事只有可能是因为公事产生的。基于以上我对他的推测,我觉得他也许知道很多星云湖项目的内幕,但他又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心理负担较重,所以,他整个人儿显得很沉重,也许他会是我们星云湖项目调查的突破口。”我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最后转头看向娄清泉,接下来这副重担可能要交给你了。 娄清泉接触到我灼灼的目光,忙表态道:“凌少,您放心,周建军,我会重点跟进。” “旭笙,这边有什么发现吗?”我转过头,眼含期待瞧向坐在于蔓旁边的舒旭笙。 “我主要负责与酒店施工方的各个项目经理对接材料的事宜,日常与他们核对材料的使用情况,具体材料的规格、数量的需求等等。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我觉得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很奇怪,他们每个项目经理手上,我感觉有两套设计图纸,他们和我核对材料是一套,但他们实际施工可能是另一套。”舒旭笙眼神里满是不确定,心存疑虑地说道。 于蔓一脸震惊:“为什么你有这种想法?之前没听你和我说啊。” 舒旭笙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之前没有想到,刚刚听到凌少问我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的。我记得第一次我与项目经理们核对材料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项目经理看到我摊开的图纸,冲口而出问我的设计图纸是不是有问题。坐在他身旁的另一个项目经理拉了一下他的手臂小声说我是新来的员工,可能不清楚设计图纸最后定稿版本,然后他凑近来看,又说我的图纸没错,是那个人记错了。当时,那个人一脸迷惑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没有再说话。不过,后面我在和他们根据我的图纸核对材料的数据和型号时,他们又有点对不上号、说不出来的感觉。当时我以为,他们是欺生,觉得我是个新人,所以想糊弄我,或者和我开玩笑,事后未多想。可是刚刚我突然想起这件事,觉得不对,我仔细回忆起他们的眼神、表情,他们是真的记不清。尤其第一个项目经理的神态,他把自己搞糊涂了,把我手上的图纸误认为是备用图纸,他的备用图纸是正式定稿图纸。而且,项目经理们天天对着图纸领材料、指导他们施工,怎么可能会记不清楚图纸上的数据呢,不应该是倒背如流吗?” 于蔓低着头沉吟了片刻:“难怪我们的项目进展如此缓慢,原来他们阳奉阴违,做阴阳图纸。” “这件事情,你觉得姚总知晓吗?”我看向于蔓,问道。 于蔓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视线,微咬着下唇道:“我不知道。” 我的眉心微动,不动声色道:“你对姚总很是崇拜。”我又快速地瞟了一眼于蔓,叹道,“不过,星悦酒店上下没有不佩服他的,他是星悦酒店第一任行政总裁,做到如今已有近二十年的时间了,实话实说,我挺敬佩他的,把一个当初寂寂无名的酒店经营到如今常齐市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享誉全国,确实厉害。于蔓,我们现在不考虑姚总其人,纯粹就事论事,如果项目经理手上有阴阳图纸,作为整个项目部负责人的姚总是否有可能被隐瞒,或者说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于蔓瞬间默然了,我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她的答案,娄清泉与舒旭笙目光集中在于蔓的身上,同时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突然变得寂静无声,仿佛只有大家的心跳声在空间里回荡,这无尽的沉默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等待了好半天,于蔓才重新抬起了头,表情毅然决绝:“如果一个项目部负责人完全不管事,那么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以姚总的精明能干,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姚总是知道阴阳图纸的存在,但是他没有拆穿,甚至可能就是他亲自授意。”我声音僵硬地说道。 于蔓艰难地从喉咙眼里挤出一个声音:“嗯。” “好!”我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掌,原本以为毫无进展,现在讨论下来发现,事情仿佛越来越明朗,免不了心情激动,略感欣喜与兴奋,“那么,我现在总结一下,我们下一步的重点工作,旭笙这边想办法拿到项目经理们手里的阴阳图纸,清泉对周建军加深了解,最好尽快能在他身上套取一些消息,尤其在你上报到集团的材料与往期的材料多对比一下,查查数据与内容的差别在哪里,找找茬儿,我觉得一定还有收获。” 我的余光瞟到一旁的于蔓情绪变得低落,表情变得颓丧,犹豫地缓慢开口:“于蔓,接下来,你还要和我们继续吗,如果你觉得难受的话,你可以中途退出,我没问题的。” 于蔓闻言,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眼色看着我。 我柔声道:“于蔓,你无需勉强自己,我更不会勉强你,如果你觉得无法继续的话,你可以退出。”我知道姚柏晟对于酒店的老员工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是一个大家心中不可侵犯、不可磨灭的神圣般的人物的存在,对于于蔓来说一个曾经带领大家取得成就、步入辉煌的高高在上的偶像,她一直崇拜的对象,今天突然告诉她,这个人不可靠,不可信,他是一个伪君子,让这个在她心中十年来都是伟大的人物的形象瞬间崩塌,她的心中只剩废墟一片,此刻她的心是混乱的,一时之间找不到方向,迷茫、失落而无助。 她需要时间来整理那一片混乱,需要勇气来拾起那一地碎片,更需要信念来支撑她接下来的决定。 我们三人又一次默契地沉默下来,大家都体贴的把看着于蔓的眼光移开,不给她无形的压力,不去影响她自己的决定与判断,给她充分的时间与空间让她好好的思考。 鸦雀无声的房间仿佛让空气凝滞,却阻止不了时间前进的脚步,每一个细微的呼吸声都像是在提醒对方,这个房间里人气仍然存在。 “我愿意继续,凌少,你安排任务。”静默的空气被突如其来的清脆的声音打破,刹那间把我们三个仿若在梦中的人惊醒。 “于蔓,你与姚总关系如何?”我轻声地问道。 “还不错,比我与林总的关系生疏一点。”于蔓回答道。 “意味着你能够自由出入姚总的办公室。” “可以。” 我微微沉吟片刻,沉声道:“这个任务可能有点艰巨,你平时多关注一下姚总最紧张办公室哪个位置,或者有没有特别让他关注的地方。” 于蔓认真听着频频点着头,问道:“然后呢?” “那些地方可能就是他放机密文件的地方,以你对姚总的了解,应该能初步推测出他放置东西的习惯,想办法,拿到那些文件。”我眉目肃然,郑重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星云湖项目的确问题不小,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更加艰巨,需要搜集确切的证据。但是,如果我们的对手有姚总这样级别的人存在,那么他背后的人,级别更高、权力更大,势力更广,我们在搜集证据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被人盯上了。” “是!”大家表情严肃,语气坚定地应道。 我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我们之间的联系依然要慎重,不能让人发现我们之间是认识的,为了确保大家的人身安全,每日晚上八点整在微信群里报个平安,周一到周五用特定对应每一天的不同的表情包,这样就能知道对方是安全的,也能知道是否是本人亲自发的。而且,如果我们拿到了证据,大家不要放在项目部或者自己手上,立即想办法转运出来,这里开了两间房,就约定放在我们各自房间里的床板夹缝里。总而言之,大家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得多,牵涉的利益也非常之巨大,利益方牵扯得越多,我们的危险就越大。所以,一切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好的。”大家的脸色变得肃穆起来,知道接下来我们进入了项目调查的攻坚战了。 第81章 星罗棋布 我回到工地上继续做杂工,相对来说,娄清泉他们三人任务比我要困难许多,我处于最底层,有价值的信息很难再套出,获取证据的事情只能寄托于他们三人了。然而,我比他们却轻松不了多少,每天除了承受着身体的疲累,还受着内心的煎熬。心中时常牵挂他们的进展情况,可是残酷的现实是我既帮不上忙,又鞭长莫及,既担忧他们的人身安全,又期待他们能够拿到有力的证据,总而言之,只能一个人在心中干着急,在集装箱里干等待。每日只有在看到微信群里他们的表情包发出来,才稍感安心,这种身体与内心的双重折磨像秋叶般无力地颤抖,又无处发泄,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 如此这般煎熬地又过了十几日,大家每日依然在群里发着代表平安的表情包,寻找证据方面没有传来消息,暂无突破性进展。 距离农历新年仅余十五天,工友们都掰着手指计算放假的时间,期待过年能够回家与家人团聚。他们大部分在外做工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在这个项目上既不需要加班也不需要赶工期,尽管赚不了多少钱但至少能够回家了,工地上洋溢着一股幸福的浓烈的过年的氛围,每日都能见到成群聚在一起讨论着回家的细节,如抢火车票的心得,大家都准备带些什么土特产回家比较合适,老家离项目不远的地方准备一起拼车回家等。渐渐地,讨论回家的氛围比平时开工的气氛还要热烈。 在这种氛围之下,尽管他们三人寻找证据暂未传来好消息,我也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即将与田心相聚的期盼之中,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谁知道,正当我以为我们可能要无功而返,提前回家过年的时候,天却有不测风云…… 这日刚刚下工,我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的身体往宿舍缓慢地移动。 今日我们工组的人因快要回家了,大家相约一起进城购买特产再顺便聚餐吃一顿好的,而我实在是体力不支,已没有其他精力再去逛街吃饭了。工地上做杂工快一个月了,我这具受过两次车祸摧残的虚弱身体,完全无法适应这种工作强度,对其他工友来说这里的工作量是舒适轻松的状态。不过,对我来说,却是无法承受之折磨与痛苦,每天盼望着他们能够尽快拿到证据,我能够早日离开这里,这段时日的工作量及恶劣的生存环境,我能坚持到现在,纯粹是靠毅力在勉强支撑了。 他们去聚餐了,我就想回宿舍躺着。 刚刚推开宿舍门,突然听到楼下嘈杂一片,我从二楼往下望去,只见十余人叫叫嚷嚷从门前小跑而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表情紧张而气愤的样子,听不清他们嘴里叫嚷的话语,我关上刚刚打开的宿舍门,身体的疲累感被好奇心替代。我刚走到楼下,就被这人群中的一人拖进了队伍之中,我被迫跟在队伍里急匆匆地小跑了起来。 我一边无奈地被人拉扯着小跑,一边一脸茫然,莫名其妙地问拉扯我的人:“这位工友,发生了什么事情?” 拉扯着我的人,表情严肃而凝重:“听说项目部有人偷资料,工头让我们去追,抓到人以及追回丢失的资料,有重奖。” “什么!”我的心跳如雷,内心翻江倒海,震惊和困惑交织在一起,这个人说的是娄清泉吗?他那么谨小慎微,怎么可能被人发现?这人说得不清不楚,如果不是娄清泉那会是谁?难道是舒旭笙?不可能,舒旭笙在星云酒店项目,不会逃到我们这边来。我的思绪不禁混乱起来,不行!我不能慌乱,无论是不是娄清泉,我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这个人,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脑子里迅速地转动起来,问道:“谁第一个发现偷资料的人?” 那人努了努嘴,指着带头的穿着深灰色棉衣的人:“就是蒋工头,是他召集我们去追,大家都是跟着他跑。” “那个偷资料的人你们确定是往这个方向跑吗?”我继续问道。 那人转过头瞟了我一眼,仿佛在问你怎么这么多话,他不耐烦地说道:“蒋工头要我们尽可能的多拉点人去追,这样追到的可能性更大,而且所有参与的人都有奖金拿,兄弟,我带你去赚钱,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跟着就行了。” 看来,他也是人云亦云,什么都不知道就跟着来了,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想继续跟着队伍去前方看看情况,又想联系于蔓去找周建军,搞清楚他们追的这个人是不是娄清泉。嗯,首先通知于蔓,让她了解情况。想着,我放慢了脚步,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原本拉我进队伍的人一脸不解,回过头仿佛看傻子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若在说有钱不赚是白痴,然后又转过头去跟着队伍向前跑了起来。 我紧盯着前方的人的背影,掏出了手机,快速地向于蔓发了一条微信:“娄清泉可能出事了!”于蔓看到信息后,第一时间应该会去项目部找周建军了解情况。 紧接着,我将手机放入了口袋里,加快了步伐,追上队伍,跑到之前拉扯着我进队伍的人旁边,他惊讶地看着我:“我以为你对这奖金不感兴趣呢。” 我咧嘴一笑道:“有钱不赚是白痴,谢谢兄弟把我拉进来,等会儿抓到人了,我的分你一半。” 那人眸光一闪,眼神里含着赞赏,看着我,表示兄弟,你很上道。 我突然压低了声音,小声对他说道:“兄弟,跟着这么多人跑,就算抓到人了,分到我们头上也没多少,如果就我们两个人对半分,奖金金额不更多吗?” 他眼里闪过点点星光,转瞬即逝:“怎么可能,这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人,就凭我们两个能成吗?” “相信我,这附近地形我很熟悉,我经常在这个片区晨跑,你多套取点信息出来,我们俩去抄近路,但是不要让别人发现。”我看到我们跑的方向是往星云湖的景区施工地,这里有山有湖有树林,面积较广,范围较大,如果是娄清泉的话,我估计他会往密集的树林里躲,至少隐蔽一些,被人找到的几率比在空旷的地方小很多。 “我要套什么信息?”那人满眼期待,摩拳擦掌问道。 “比如那人的外形,面貌特征,或者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啊?”这人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傻大个,什么都不知道就呆头呆脑地跟在后面跑,也好,他但凡聪明一点,我也不敢带他抄近路去找人。 过了几十秒后,他又回到我的身边,小声道:“我打听到了。” 我把手指放在了嘴上“嘘”,示意他等我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再说,虽然人不灵活,却也不全是个傻子,他看懂了我的手势,立即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 我们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我们的右前方是星罗山,左前方是星云湖,毋庸置疑,人肯定是跑进了星罗山里。 星罗山位于雁江、乌川、黄林溪三县市的交界地带,传说,该山曾有几位极其爱好下棋的神仙在此修炼,在山中修行的日子枯燥乏味,除了修炼的时间,他们便以下棋度日,久而久之,普通的棋子已经无法满足他们,于是他们想了一个办法,将山体的各个山峰当成棋子,整片山区当成棋盘,在此对弈。故此山取名为“星罗山”,因为这里面的小山头像星星般罗列,像棋子那样分布着,树林多而密,星罗棋布。 星罗山横跨三个县市,面积较广,如果要把整座山走遍的话,至少要花五天五夜的时间。此山面积大,又跨了三个县市,所以星云湖项目准备分五期开发,目前只开发了第一期位于雁江市内的这个山头,但是其他山头是互通的,也就是说进入这片山林以后,四通八达,可以前往乌川市和临汐市下辖的黄林溪县,在这样复杂的地理环境中找一个人,仅凭在场的十余人,难度堪比登天。 为头的蒋工头,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对策,他知道人一旦进了这座山,要把他翻出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座山既然被称为星罗山,里面密密麻麻的丛林,各种形状迥异的山峰,好似进了迷宫一样,如果没有向导,别说追人了,也许连他们自己进去了都出不来了。蒋工头陷入了进退维谷之中,前进,他无法保障兄弟们的安全问题,后退,他无法向上面交待,十几人追不到一个人,说出去,上级铁定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不定一气之下十有八九把他开了都很有可能。 十余名工友们面面相觑,看了看蒋工头,又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待在原地,静静地等待蒋工头的命令。 蒋工头想了好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后,脸色变得铁青,语气却唯唯诺诺,声音柔顺,因他刻意走到一旁接听电话,我听不清他具体的谈话内容。 只见他挂断电话后,原地徘徊了一会儿后,他犹豫再三,挥了挥手,大声说道:“我们进山!” 大家听到蒋工头的召唤,都心照不宣的待在原地没有动。 蒋工头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了?动起来,走呀!\" 大家仍然没有动身,有人忍不住开了口:“蒋工头,这山里面听说像迷宫一样复杂,我们这儿没有本地人,进去以后很难走出来啊,要不要找个向导过来,我们再进去?” “对啊,我们啥准备都没有,天马上就黑了,我们一没带手电筒,二没带干粮,进去后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就算抓人也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又有人提出了意见。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对于未知的环境,人的心里总是感到害怕和不安,好似在黑暗中一样,无法看清前方的一切,担忧,焦虑,恐惧。只要有人提出了质疑或者反对,大家便不由得心生退缩之意了。此时此刻,自己的生命大于一切,奖金的多与少,大家已不是那么在乎了。 蒋工头心里很清楚勉强大家进山,只会让自己也陷入危险的境地,看他的表情,多半是不愿进去,然而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又明晃晃地表明了他的心境如果不进山,后果也很严重,至少他难以承受。 看来这份丢失的资料,对于项目部来说很重要。有谁还会在项目部里偷资料呢,除了我们这几个人应该没有别人再调查星云湖项目,那么基本可以肯定,这个被追的人就是娄清泉了,我不禁又喜又忧,欣喜的是他拿到了重要的证据,忧愁的是,这个山里面,娄清泉分得清东南西北,搞得清方向吗?他能出去吗?唯一的办法是我要赶紧进山,找到他,然后把他带出去。既然是星罗棋布,的各个山头如棋子般分布,那么只要会下棋就能找到路径出山。 这里的人应该无人会下棋。 我环顾四周,只见所有的人神色严峻,还在等着蒋工头下达命令。 蒋工头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自己生命的重要性战胜了所谓的金钱与前途,他选择了就地待命,也不进山,也不离开,一边等待项目部派当地向导过来,一边准备守株待兔,也许对方转着转着就从入口转出来了呢。 他也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老奸巨猾了,这样既表明了自己没有放弃的态度,显示自己对上级布置的任务积极上心,又保全了自己及兄弟们的生命安全,两全其美。 见状,我心思百转千回,突然打定主意,我与身边的人小声嘀咕了两声。 我身边的大个子突然大声说道:“蒋工头,天马上就要黑了,即使向导来了,我们进去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蒋工头闻言赞成地点了点头:“嗯,你负责回工地去拿手电筒,带些饼干和水过来。你一个人不够,我再安排几人陪你去。” “诶,好嘞!”大个子爽朗地应道。 带着我还有三个工友往回走。 半途中,按照我的指示,他假装肚子痛,我陪着他在一旁暂时休息,另外三人继续往工地走去。 把他们三人甩掉以后,我带着大个子从另外一个地方,绕进了星罗山。 第82章 孤身入星罗 我带着大个子左转右转,猫着腰钻进了星罗山。 刚入星罗山,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暮色降临,天空开始慢慢变黑,暮色苍茫,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绒布覆盖在大地上,我的心情随着黑色的幕布一起慢慢变暗。寒风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吹来,刺骨的寒冷令人瑟瑟发抖,树木都仿佛进入了睡眠状态,小草也闭上了眼睛,天空中悬挂着一两颗星星在闪烁,星光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感觉到肺里的热气和寒风交织在一起。我不由得拢了拢身上深黑色的棉衣,戴上帽子,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与这山林融入一体。大个子刚刚进入星罗山那会儿还一脸坦然,未显慌张,可越深入,他的内心不由越紧张,呼吸不由自主变得紊乱起来,他亦步亦趋紧紧地跟在我的身边。 他冻得直哆嗦,只能不断地跺脚以保持身体的热度,不时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双臂,又双手合十,哈着气,以此取暖。在这暗黑的密林里穿来穿去,他生怕一个不小心走丢了,所以他恨不得能够拽着我的衣角,可自己长得高高大大,对方也是一个男人,两个男子汉,他又不好意思做出那样的行为,只得与我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我的脑子里想着两件事,一件事是如何找到娄清泉,一件事是如何把身后的跟屁虫甩掉,他在,多有不便。无奈他跟得太紧,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办法甩掉他,而且,如果在深山里把他甩掉,以他的智商很难出去,会不会害死他?唉,如果要甩了他,只能在刚进山这会儿。 我刻意放缓了脚步,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去,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如何让他知难而退。 我们大概走了十余分钟,他和我的肚子同时“咕噜咕噜”响了起来。我俩同时尴尬地望了对方一眼,我们没有带干粮和水就匆匆进来了。虽然饿着肚皮,但是此时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了,我的一门心思就是找人。我悄悄瞥了一眼大个子,只见他好几次欲言又止,心里暗念:你快说呀,快说你坚持不了,支持不住,要退出。 终于在肚子不停地发出警告声之后,他忍不住开了口:“喂,兄弟,我们不先找点东西吃吃?要不人没找到,我们先饿死了。” 当他的话语一出,我的心头不禁一松,等你这句话我可等了十几分钟了,心中顿觉十分松快,但脚下步伐却未停,头也未回,语气还是坚持:“兄弟,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既然要赚钱,当然是找人重要。” 大个子满面震惊,终是停下了脚步,大声道:“但是,兄弟,我们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再去赚钱,你该不会打算找一夜,那要是一直找不到,我们不饿死也得冻死。” 我止住了脚步,按捺住心中的窃喜,缓慢地回过头,脸庞上露出惊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兄弟,你该不会是退缩了。” 大个子目光一闪,回避我的视线,满脸不自在地四处张望,支支吾吾道:“我,我,我……你看这个山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这座山听说很大,前路漫漫,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我们会不会迷路?而且,万一一直找不到那个人,我们怎么办?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他见我面无表情,没有被他的话说动半分,他又压低了声音,手放在嘴边,凑到我面前来小声道,“再说,这里面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谁又知道?我是怕就我们两个人,没有救援,没有食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淡淡地问道。 大个子见我的反应冷淡,没有对他的话产生重视,不免一阵失望,他沮丧地说道:“我,我觉得我坚持不了,我们算了,回去。” 心中虽高兴,但表面功夫还得做足,演戏演全套嘛。听到他的话后,我的眼神中充满着失望,带着一种深深的、沉重的失望,仿佛寒冬中的霜雪,冰冷而沉寂。 我就这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表情里写满了意外及愕然。 他被我锐利如刀的目光盯得不敢抬头。 夜幕下的冬夜山峦,静谧而又神秘,如同一群沉睡的巨兽,四周寂静无声,只余寒风在山间呼啸,树叶在寒风中瑟瑟作响,仿佛在呜咽、在哭泣、在争斗。 我一直沉默着,时间久了,大个子还以为我丢下他走了,吓得猛地抬起了头,见我仍然站在面前,垂下了眼帘,在沉思,没有看他,他又心虚地低下了头。 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眼底闪着精光,你呀,原来不只是个傻大个,还是个胆小如鼠的怂大个儿。我正想着法子怎么甩掉你,结果你自己主动提出来了,正合我意啊。 我缓缓地开了口:“既然你害怕的话,趁着现在我们走得还不深,你沿着原路回去。” 大个子欣喜地抬起了头看着我,可又觉得好似不能表现这么明显,他赶紧垂下眉眼掩饰喜悦。一会儿后,他又面带犹豫,局促不安道:“可是,不太好,我和你一起进来的,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抛下。” 我心中不禁冷笑,人啊,这个时候表现出这忸怩作态,做给谁看啊。自己既贪生怕死,又想要钱,哼,想赚钱又不想付出,我顺着他的话头,故意刺他:“这样啊,那我们继续往前走。”说罢,转身,不再理会他,向深林里走去。 大个子眼神暗了暗,望着深不可测、漆黑一片的深山老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声“呜呜”声,他终究没有胆量再往前进一步,再次发出的声音,竟然有些微颤抖:“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我去养,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整个家都会垮,不是我不陪你,不是我不讲义气,实在是,我……” 我收回迈开的腿脚,转身,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那你回去,我一个人去找,如果找到了,奖金我们七三分,没问题。”还是得给他点好处,否则,他在这儿可以纠结一晚上,赶紧把他打发走。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我提出这个提议后,他眼神里的光彩瞬间回来了,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空,同时堆满了笑容:“那怎么好意思,不过,兄弟,你放心,我出去后,在外面接应你。如果明天清晨还未见你,我去搬救兵,可别为了这几两碎银,把我们珍贵的生命丢了。” “成!你原路返回,还记得来时的路。”我满口答应道。 “记得,记得,我来时做了标记,照着标记就能出去。”大个子全身心放松,笑呵呵地说道。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管他的,现在我得马上去找到娄清泉才是正事。 “那就好,再会。”我转身,往山林里走去。 背后传来声音:“我在外面等你啊,兄弟,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我背对着他,随意摆了摆手,迈着坚定的脚步继续前进。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寥寥几颗星辰在黑暗中闪烁,就着点点星光,睁大了眼睛,放大了瞳孔,才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此刻,手机的信号也全无了。 又饿又冷,先想办法找点吃的。 我在山边的路旁以及丛林里找到一些蛇莓、高粱泡以及野生猕猴桃,放到我的棉衣帽子里,我吃了一些,剩下的放在帽子里,想着饿了渴了的时候再慢慢吃。 肚子里垫了些东西后,思维重新活跃起来。 星罗山,顾名思义,其整个山头的布局与棋局一般,只要会下围棋的就知道,棋子拥有的气越多,生存的可能性越大,而在组合来说,拥有真眼的棋子组合具有生存优势。 意味着,我要前往气越多的山头,生存的可能性越大,那么选择道路的时候,选择山头与山头之间空隙大的山头,是生路,而两座紧挨在一起的山头就是死路。嗯,不管对不对,暂且按照这条思路走着。 这座山的山头海拔都不高,但数量很多,错综复杂,而且每个山头的面积都比较小,大约走半个小时左右就能跨越一个小山包。如果,一不小心,很容易走入死胡同,也许会走到某个山头前方无路可走,就不得不走回头路,反复的话,人就会迷失方向。在这又冷又黑的夜晚,准备不足的情况下,我的时间有限,手机电量有限,不允许我走错路,每到山头与山头之间的时候,我都要驻足观察、思虑一番,小心选择。 娄清泉酷爱围棋,我只是会,他却是精通了。他敢往这里面走,并非一时冲动、慌不择路,而是有备而来的。 我跟着那些追逐的人来到星罗山面前后,当时我悬着的心反而放下了。进山后,我也显得不紧不慢,不仅是想甩掉傻大个,更因为我猜想娄清泉选择这条逃跑线路,应该是经过多次地图上推演的,既然他能够选择这条线路,应该是胸有成竹的。 我不着急找他,他比我早进山十余分钟,按照我的脚程,他最多比我多走半个山头,我脚程快一点,不休息的话,说不定能在某个山头遇到他,最差的情况,我们也能够在出口处相会。只不过这座山连接了多个出口,不知道他是往黄林溪县的方向还是乌川市方向呢。 冬夜的山林太过于安静,四周乌压压漆黑一片,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冬天,山里的动物大都冬眠了,应该碰不到什么猛禽野兽,不过,第一次一个人在黑暗的山林里走动,感觉整个世界就剩我一个活的生物,心好似被一双手死死地揪着,一股孤寂感、落寞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得赶紧走出这里,否则,除了饿死、冻死又多了一种死法,孤单死。 一边想要快速离开这里,一边又没有确切的目的地。 乌川市和黄林溪县,到底是哪一个?我如同被笼罩在深深的迷雾中,心情不禁急躁起来,愈是迫切想要离开,愈是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手机的时间显示在19点30,电量百分之七十,心里又不禁慌了不少,时间越来越晚,温度越来越低,电量越来越少,如果不能尽快出去,我会不会死在这里面。恐惧与无力感同时袭来,我便仿若一只发了狂的无头苍蝇,在山林里乱撞一通。 看着茫茫前路,我突然停住了脚步,把手机的手电筒关掉,瞬间我的眼前漆黑如墨,我闭上了双眼,感受自己心跳的节奏,此刻的它像一首优美的旋律,让我平静不少,让我知道自己依然活着。还好,我现在是活着的,我也一定要活下去,爸爸妈妈在家等着我,田心在家盼着我。这样下去不行,我是走不出这里。我不停地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周围的一切宁静而祥和,我的心境慢慢冷静下来。 我回想着关于娄清泉的一切,甚至把自己幻想成他,努力将自己代入他的状态,如果我是他,我会选择去哪里呢? 他拿着重要的证据,一定会想办法送往两个地方,一个是我们当初约定的雁江市酒店的床板之中,一个是直接送回常齐市唐瑞手上。现如今,动静闹得这么大,回雁江市的可能性很小了,他只能往常齐市去。常齐市在雁江市的东北方向,乌川市在雁江市的西南方向,黄林溪县在雁江市的东南方向,两个地方与常齐市的距离都比较远。星罗山在乌川市的部分是在其郊区,从郊区前往乌川市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星罗山距离黄林溪县县城并不远,出了星罗山后,运气好的话,搭上摩托车,大概十余分钟就能够进入县城,然后到县城找车前往常齐市。如果我是娄清泉的话,应该会选择一条最快前往常齐市的路线,而且以他谨慎的性格来说,他会选择人少,目标小的地方,县城可能是个比较好的选择。嗯,那就往东南方向走,去黄林溪县。 嗯,就这么定!我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似乎变了一个世界,我仿佛从梦境中醒来,感受着全新的世界。 我打定了注意后,便根据手机上的指南针,坚定地往东南方向出发。 第83章 走出星罗 有了方向与目标,我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只要想到田心在家翘首以盼,我的步伐就不自觉地加快,越来越快,每一步都像是在挑战极限,脚下好似安装了风火轮一般,不知疲惫,不敢懈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机的电量一点点消耗,天色越来越暗沉,气温越来越低,我仿佛已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心中被一个坚定的信念所充斥,我要出去,我要回去,我要见田心!这股信念让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所有的疲倦、饥饿、寒冷都被我抛诸脑后,带着奋勇向前的气势,如同追光者,不断追逐着前面的光明,田心就是引领我前进的那束光。 我的脚步快速而有力,终于又翻过一座小山包,今夜,已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小山包了,走过的路无暇顾及,前方有路,心有希望,坚信只要秉持信念,定能迎接属于我的光明。念及此,我的脚步又加快了少许。 当跨越到另一个小山包时,我感觉前方好似有个人形黑影,不过晃来晃去,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怎么感觉那个人影仿若吊在树上随着风摇摆呢!别自己吓自己。淡定,镇定,稳定。 我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一股寒气游走于我的五脏六腑之间,冰冷的空气令人窒息,不知是寒气让我呼吸不畅还是那个吊在树上的人影让我忘了呼吸。 我的大脑忽然处于停顿、缺氧的状态,忘了恐惧,两只脚没有接收到大脑发来的指令,如同不受控的机器,只会一味地向前行走。 我拿着手机对那个影子扫了一下,不敢聚焦,害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更令人恐慌。 我慢慢地向它靠近,我想着,如果真是啥见不得光的东西,我就当视而不见,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它身边走过,如果它主动向我靠近,我就疯狂往前跑。 我稳了稳心神,离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紧,越来越弱,直到呼吸停滞,头皮紧张到发麻,四肢变得僵硬,却还在执着地向它移动。 咦?这影子似乎有腿?靠近后,才发现原来它并没有处于悬挂状态,应该是个人影,只不过这个影子步伐踉跄、虚浮无力,所以从远处看来感觉像是飘在半空中。我的呼吸慢慢地变得正常,然后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又害怕自己是饿得头昏眼花了,看走了眼,再次定睛一看,确定是人的身影。这深更半夜的深山老林里,还有什么人在此行走啊? 除了娄清泉。 这该不会是娄清泉?我的紧张感、惧怕感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满怀激动的向那个身影跑过去,当快接近的时候,我放缓了脚步,慢慢地向他靠近,我发出了低沉嘶哑的声音:“清泉?” 只见眼前步伐不稳的身影突地顿住了,当我正期待着他转身回头时,他却突然弯下腰向一旁丛林里钻了进去。 他是不是误会了?以为我是来抓他的。我忙大声地说道:“清泉,是我,以礼。”然后,快步向他的方向走去。 娄清泉又从丛林里钻了出来,当看清我的脸庞,才如释重负道:“凌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见他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想起刚才他踉踉跄跄,东倒西歪的样子,忙问道:“你是不是什么东西都没吃?” 他声音虚弱无力,靠在一旁稍显粗壮的树干旁:“嗯,一直忙着逃命,害怕被人追上,整晚上都在拼命赶路,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忙脱下棉衣,从帽子里拿出野生猕猴桃与高粱泡,递给他:“来,将就着吃一点,先填填肚子。这一路上,我见到就摘。” 娄清泉接过我手上的野果,往嘴里塞。 “你慢些吃,不急,我想这山里头就我们两个活的生物。” 娄清泉好奇道:“那些追我的人呢?我记得我的后面有一大群人在追我。” 我冷笑道:“他们怕死,不敢进来。他们又是拿电筒、干粮、等当地向导,等他们准备妥当,再进山,估计我们应该出了星罗山了。” 娄清泉放慢了咀嚼的动作,补充了一些水分,他的嘴唇渐渐恢复了水润。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又问道:“凌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傻大个把我拖进队伍追他,然后想办法甩掉那些人以及傻大个的情况简要的说了一下。 娄清泉庆幸地说道:“幸亏,您进来了,否则,我可能要饿晕在这山里了。” 我不免感到奇怪:“你早就想好了逃跑路线,为什么没准备一点吃的?” 娄清泉略显尴尬:“我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把资料偷到手,关键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根本就没有准备过吃食。” “嗯,最好的情况是,你神不知鬼不觉拿出东西,运到我们的酒店里面。”我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你拿的什么资料,我看那个蒋工头接了电话后,面如死灰,估计这份资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提到这份资料,娄清泉满面自豪,眼神里光彩夺目:“这份资料是可以钉死项目部的文件。” “什么东西?”我更加好奇。 娄清泉伸手准备把怀里的资料掏出来。 我按住了他:“现在不适合看,光线如此暗淡,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在这山里,总归是不安全,而且我们不知道后面到底有没有追兵,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东西?” “听周建军说应该是项目部的账本。” “账本?”我看了看娄清泉的脸色,又问道,“你精神状态如何,可以走吗?” “没问题,您这些对我来说可是救命果子。”娄清泉扶着树干站了起来,他把手伸进了怀里,把账本掏了出来,递给我,“凌少,您包管。” “没关系,你拿着。” “物归正主,再说,等会儿我们到黄林溪县要找车,要协调,这些事都得我去张罗,放在我身上我怕掉了。”娄清泉诚恳地说道。 “好,我拿着。”我接过账本插进了我的裤带里。“我们现在要保存体力,先出去再说,详情等回常齐的路上,你再和我说。” “好。” 两个人结伴同行,相对一个人的路途来说,身边有人支持、有人陪同、有人商量,共同承担着路途的困难,这段路途更显简单容易了,动力更足了,我们如同两个不知疲倦的马达,一路上,两人未多言语,一鼓作气穿山越岭,当手机的时间显示23点53分时,我们总算走出了星罗山,看到平坦的水泥路,我们两相视一笑,出来了! 没有时间让我们庆祝,我们沿着水泥路走,一路上走走停停,看有没有经过的车辆愿意搭载我们的,因为天色已晚,这山间的人家睡得早,路上的车非常少,我们走了十余分钟,才从身边经过两辆五菱车,不过,我们招了手,人家却未停车,也许看到深更半夜两个大男人在路上走有点奇怪,他们也觉得危险。正当我们准备放弃搭便车的想法,死心塌地靠两条腿走到县城里的时候,身后又来了一辆小型卡车。 娄清泉下意识地招了招手:“兄弟,您好。” 我以为又像前两次一样,车子会呼啸而过,视而不见的时候,车子却在我们的身旁停了下来。 司机探出了头:“你们是要搭便车吗?” 娄清泉连忙笑道:“是的。” “去哪里?” “去县城。” “上车。”司机爽朗地说道。 娄清泉赶紧打开了车门,我们上了车,在车上对司机不停地表示感谢。 司机是位中年大叔,眉目慈祥,面容爬满了显示岁月沧桑的皱纹。 他感到奇怪地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两人怎么在这山间路上走啊。” “我们俩是攀山爱好者,相约爬星罗山,谁知道,准备不充分,不知道星罗山地形复杂,一时之间在山里迷了路,在里面转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转出来。”我解释道。 司机朝我们看了看,讶异道:“星罗山可复杂了,横跨三个县市,你们胆子真大,什么东西都不带,就往里面闯。” 娄清泉尴尬地笑了笑:“年轻气盛,准备不足啊。” “你们呀,命大还能出来,好多年轻人就这么没了,下次可不能如此莽撞了。” “您说的是,下次啊,我们带好地图,做好充分的准备再进山,有了这次教训,再也不敢冲动了。”娄清泉连忙应道。 中年大叔见我们听劝,心情好了起来:“你们去县城哪里啊?” “是这样的,我们没有和家里人说就出来了,怕他们担心,今晚得马上赶回去,您看有没有相熟的司机跑长途的,或者把我们送到长途汽车站也行。” 娄清泉说到这儿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下午时分还给于蔓发了信息的,赶紧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手机的微信有十余条未读信息。 全部是于蔓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偷资料的人是娄清泉,现在项目部已经炸了锅,发动所有的人要把娄清泉找出来,周建军也被控制起来,被他们怀疑,是他里应外合。然后一直与我联系不上,让我方便的话,回她电话。 现在于蔓和舒旭笙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应该不会被牵扯到,不过,如果周建军被控制起来的话,他会不会把于蔓招出来?毕竟娄清泉是于蔓介绍给他的,如果招出来的话,那于蔓和舒旭笙都会有危险。 我们的微信群里,于蔓和舒旭笙在八点的时候发出了代表安全的表情包,是不是代表着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呢?不,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待在项目部了,他们得赶紧离开,周建军与我们素不相识,他凭什么帮于蔓隐瞒呢,说不定现在于蔓已经被控制起来了,那我方便与她联系吗?我陷入了两难之间,嗯,不管怎么样,先向于蔓报个平安。 我在微信里回了于蔓一个表示安全的表情包,其他的不敢多说一个字。 司机大叔热心的说道:“这样啊,我有个兄弟是跑长途的,我帮你们联系一下,看他跑不跑。” “那辛苦您了。” 司机大叔二话不说便帮我们联系起来,过了一会儿后,他说:“我的兄弟不在黄林溪,他给了我一个号码,你们和他联系,就说是卢麻子介绍的。” “好嘞。”娄清泉照着司机大叔的手机里的号码,拨了出去,“您好,我们是卢麻子介绍准备坐您的车,您在黄林溪吗?” “在的。” 司机大叔插话道:“你让他到福临广场接,我把你们送到那儿去,这样免得你们另外搭车了。” “您考虑真周到。”娄清泉按照司机大叔指定的地址告诉对方。 最后司机大叔把我们送到了福临广场,下车时,我们要微信给司机大叔转搭车的费用,司机大叔一直不愿意收,并一再嘱咐我们以后爬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注意安全。 我们坐上了另外一辆轿车。 “你们是卢麻子的朋友吗?”一个头发五五分的尖脸年轻小哥儿,看到我们后问道。 “是的,我们怎么称呼你?” “叫我波仔,你们要去哪里?” “常齐市。” “这么晚了,去常齐?”小哥儿愕然道。 “怎么了?”娄清泉与我同时一惊。 “这里距常齐五百多公里,现在出发,最迟也得明天早上六点多才能到,你们确定现在走吗?不休息一晚再出发吗?”小哥儿不敢相信地再次确认道。 娄清泉吸取了今天下午的经验教训,说道:“我们去买点吃食带着。” 波仔禁不住发了句牢骚:“要不是卢麻子的朋友,这么冷的天气,这么晚谁愿意跑那么远的地方啊。” “波仔,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让你白跑这一趟的,按过年价格的三倍,可以?”娄清泉见他不情愿的样子,开价道。 果然谈到报酬,波仔的脸笑成了花儿,清泉开的价格可不是平时价格的三倍而是过年价格的三倍,相当于平时价格的六倍,足够他跑几个月的长途了。 他的态度比之前热忱,更主动了:“我知道有一家夜宵店,先到那里买点容易携带的食物和水,怎么样?” 接下来,我们听从波仔的安排,买了些食物与水,我与清泉吃了一盘蛋炒饭和几串羊肉串,临时补充了些能量,从来没有觉得烧烤如此美味过,严格来说我已一月有余未品味佳肴了,仿佛失去了味觉似的。今晚一盘蛋炒饭将我的食欲又重新唤醒了起来,人也仿佛再次重生。 清泉与波仔约定,两人交换着开,避免疲劳驾驶。 害得林夕致死的那一场车祸,应该就是凌以礼疲劳驾驶所致。自从那次以后,我对在高速公路上乘坐长途汽车,已形成了心理阴影,就像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痕,深深烙印在我的内心深处,一想到我将在高速路上要待近六个小时,不由自主产生了恐惧、焦虑与不安。 我没有驾照,尽管我不能帮忙,却无法安然入睡,我坐在后排,强撑着打开自己的眼皮,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前方的路况。但当车子行驶到高速路上后,车子的速度快起来后,我又不敢再看前面,不得不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如同放电影般的回放着被大货车撞到后的车祸现场惨状。我半梦半醒,陷入了无尽的车祸噩梦之中,如漩涡一般吞噬着我的心灵,梦魇如影随行,让我在惶恐中无法安睡,时不时惊醒,又因过于疲惫,昏昏入睡,整个人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 第84章 绕道而行 恍惚之间,感觉车子忽然停住了,似乎停了许久。我大脑皮层陡然活跃起来,猛地惊醒,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慌,一道光芒射过来,我下意识抬起了手挡住光,当眼睛适应后,才又慢慢睁开,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 原来是在服务区,汽车正在加油。 我放下了心,主副驾驶上两人都不见了,估计是去上厕所了。我也打开车门,下了车,活动一下筋骨。 旁边有一辆大货车正在加油,只听两位司机在聊天。 “你知道吗?前面有好几处地方设了卡点搞临时检查。” “这个时间点搞检查,查什么?”那人惊讶道,“一般高速交警半夜三更出来上班的时间少,是不是搞什么突击检查活动?” “不清楚,听前面的兄弟说,是临时检查,不过不仅仅针对货车,好像所有的车型都查。” 我认真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不小心越走越近,差不多快要凑到他们俩中间了。他们二人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我忙拿出一包烟,给他们二人一人递了一根烟,微笑着解释道:“我们有急事要赶回去,这前方要是封路了可不好办。您还知道什么最新消息吗?” 他们二人顺手接了我的烟,因在加油站,不能点火,他们便把烟夹在了耳朵上。对于我的突然加入与插嘴没有表现不耐烦,也不介意我光明正大的偷听,他们继续之前的话题。 “对啊,检查封路了吗?” “封路倒没有,不过,听我的兄弟说,这次检查有点奇怪的,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为什么?”我和另一个货车司机异口同声地问道。 那货车司机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平时的检查内容一般不是查超载就是查有没有运送违禁品。可这一次但凡是车都拦下来,无论小车、货车还是客运汽车,而且听说客运汽车、小车查的时间比货车反而更久。” “全部拦下,那高速路上不得堵车。”另一位货车司机插道。 “谁说不是呢?原本想着半夜出车,车少,路顺畅,可以跑快点,多拉一趟,这下又得泡汤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检查什么呢?”我一脸好奇地问道。 货车司机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也是听已经过了一两个检查站的兄弟说的,交警们拿着电筒在他们驾驶舱里和货物舱里照了照,然后问他们拖了些什么货,就放行了。看那样子似乎重点不在超载和违禁品检查,可能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或物。” “找人?该不会是什么重大逃犯或者杀人犯之类的人。”那人夸张地说道。 “不会,你别吓我。唉,先想我们怎么办?是休息等他们的突击活动搞完以后,我们再出发,还是干脆放弃高速,走国道。” “我觉得就往前走,万一这个突击活动一天一夜都没结束呢,堵车应该不会堵多久。” “行,那就走。” 其中一人见自己的货车加油已经结束,便登上了货车,与另一个人告别道:“兄弟,我们江湖再见。” “再见,注意安全。” 我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车上,娄清泉和波仔早已在车上等着我。 “你们听说了吗?前面有几个地段突然多了检查人员,对车进行检查。” 娄清泉点头道:“嗯,刚刚在厕所听到几个司机也在讨论。” “一般检查都是针对货车的,我们开小车,没关系的。”波仔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刚刚听说前面已经开始排长队等待检查了,堵车。”我给了娄清泉一个眼色。 “可是我们赶时间啊,老板要求我们明天上午必须赶到公司啊。”娄清泉接着我的话头紧张地说道。 波仔挠了挠头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娄清泉:“那你们说怎么办?” “我们走国道,我刚刚听货车司机说国道上畅通无阻。”我提议道。 波仔大吃一惊道:“走国道?差不多要多跑一倍的时间啊。这么算起来,比堵车省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就算检查的话,堵车应该不会堵好几个小时。” “堵车的时间可就不可控了,国道虽然速度慢一点,至少时间是可控的,我们宁愿跑慢一点,再说如果高速路上的检查关卡撤掉了,我们又可以上高速嘛。我们只要能在明天中午以前赶到公司即可,你不知道,我们这趟任务没按时完成的话,我们俩工作都没了。” 波仔咋舌道:“这么严重啊,你们上班族也不容易啊。” “唉,都是打工仔,说起来,我们收入是稳定,可是时间、人身却没你们自由啊。”娄清泉深深地叹气道。 “那倒是,我原本还挺羡慕你们这些有工作单位的人,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人赚的每一分钱都没有简单的,那好,既然你们决定了,我就听你们的,你们现在是我的老板,你们说了算。”波仔爽快地说道。 “那就赶紧出发。”娄清泉催促道,然后他又转过身对我说道,“我看你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你安心休息,有我呢,你放心。”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 波仔听闻,开玩笑道:“该不会是对我的驾驶技术不放心,所以睡得不安稳。” “怎么会,我这人心思比较重,可能担心不能按时回公司,现如今一份工作来之不易。正如你所说,赚的每一分钱都没有容易的。” “你呀,也别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看你们二位面相也不像普通打工人,说不定以后会飞黄腾达的。”波仔朗声说道。 “承蒙你吉言。”娄清泉瞟了瞟波仔,说道,“你又勤快思维又敏捷,我看你的面相以后也是一个发财之相。” 波仔闻言,笑得乐不可支:“哈哈,谢谢,承蒙您吉言嘞,我的想法不多,有个漂亮老婆,有个乖儿子,自己在老家盖一栋房子,一生足矣。” 汽车在欢快的聊天声中又上路了。 此时半夜三点,距离常齐市还有四百多公里。 我们在服务区的下一个出口处,便直接驶出了高速,拐到了国道上,我想对方一定没有想到我们会绕道而行,舍近取远。 清泉让我安心再睡会儿,此时,如何能够安心?虽然汽车驶出了高速,速度也慢了下来,之前因车祸阴霾导致噩梦连连,无法安睡,但心里又不得不开始思量起高速设卡检查的事情了。 车上还有一个波仔,这件事情不能公然拿出来和清泉讨论。 能够动用高速公路的交警来设卡,此事不简单啊,我闭上了疲惫的双眼,我的手指在大腿上时不时地敲打着,大脑疯狂地运转着。仿佛在内心深处与自己对话,在黑暗中思路才能变得更清晰。 我怀里的账本,我与清泉都来不及细看,我忍不住按了按账本所在的位置,确认它还在。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清泉是怎么得到的。如果搬动了政府的力量,搞得这么大阵仗,那这本账本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难道这里面牵涉到很多政府人员吗?不,应该是政府要员,否则怎么可能在几个出口处设卡检查,估计他们把娄清泉的画像都发下去了,以什么理由抓他呢?在逃重大嫌疑犯?他们敢明目张胆地通缉他吗?那岂不是有通天的权利? 我越想心情越沉重,这本账本能否安全送到常齐市是个未知数啊,送到以后,接下来怎么做?如果那伙人只手遮天的话,就算到了常齐,我们也无从着手,账本给到谁比较安全?放到唐瑞手上并不安全,现在的唐瑞忠奸难辨。交给爸爸?目标过于明显,对方铁了心想尽一切办法与手段要得到账本的话,账本在爸爸那儿,很容易被他们猜到,而且反而把爸爸置于最为危险的境地。 这个账本是一个有力的证据,更是一个烫手山芋,谁敢接?谁能接? 我突然感到非常无助与无力。 只要到了常齐,这账本在谁那儿,谁就会有危险。 我该怎么办?我的双手情不自禁收紧,握紧拳头,无论如何要确保账本的安全,先到常齐,后面的事情再慢慢筹划。爸爸有他的社交圈子,他一定有他的方法和人脉。对了,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希望的光芒,国家审计署不是一直派驻在常齐吗?找他们!我又转念一想:不过,他们的人这几年有没有被腐蚀呢?他们可靠吗?不确定,我与他们从未正面打过交道,不了解他们的为人更不知道他们平时的言行举止,如何判断是敌是友?国家审计署,还有一个人,是我的熟人啊,曹宇飞?可是曹宇飞与现在的我从未有过联系,他能相信我吗?说不定,这本账本的真假,他都会心存疑虑,觉得我是为了打击商业对手伪造的。如何向他证明账本的真实性呢?让他们去调查?调查的周期又是漫长的,说不定也给了项目部的人充分的时间去销毁证据。再说了,他愿意为我得罪高官、顶住各方面的压力,坚持调查到底吗? 我已不是林夕,他凭什么帮助我? 前方道路险象环生,充满了无数险阻、未知数与不可控,变得异常艰难,这路途上荆棘满布、坎坷和挑战不断,举步维艰,我们必须保持冷静,需要勇气、决心与毅力,每走一步如同行走在薄冰上,步步为营,与高手对弈必然需要谨小慎微,稳扎稳打,日积硅步方能以致千里。 因高速路设卡检查,许多货车收到了消息以为是检查货物超载,纷纷都走上了国道,国道的车随着天色渐亮亦越来越多。 冬日的清晨,大地被一层薄霜覆盖,仿佛被轻纱笼罩,路旁看不到一个行人,车外寂静而寒冷,车内温暖而沉闷,奏出一首清冷、凛冽而平淡的美妙旋律,外面呼啸而过的货车却让这美妙的旋律变得刺耳,并让人心浮气躁。当我正在静静地感受这清静之时,坐在驾驶位上的波仔,又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国道上的车越来越多,我们跑了一整夜,还在泷沧市地界,距离常齐还有两百多公里,恐怕我们得下午一两点才到了,你们公司没问题吗?” 娄清泉叹了口气道:“那也没办法,这路上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谁知道高速突然设卡检查堵车,谁知道货车怕检查全跑到国道上来了。” “那你们没有按时赶到,怎么办?真的会被开除吗?”波仔不禁为我们担忧起来。 娄清泉沉沉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如果公司要处罚我们,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 “我说呀,如果公司因为这种事情就把你们两开除的话,也不值得你们再为它效力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单位,我想干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波仔没好气地说道。还未等娄清泉开口说话,他又说道:“幸亏你们及早做了决定,我们提前走国道,你看这么多货车都往国道上来,就知道,那高速路上肯定也不好走。堵车的话时间就更不好说了,说不定现在都有可能没有出雁江地区呢!” “这货车司机也是倒了血霉了,就要过年的时间,大家都想趁着年前多跑几趟,多赚点钱,这倒好,搞检查,在路上耗费的时间是往常的一倍,还不知道这检查活动要搞多久,万一一直持续到年前,大家还怎么赚钱啊,政府呀,我看就没干几件体贴民生接地气的事儿……” 我与娄清泉静静地听着波仔唠唠叨叨,骂骂咧咧,其实他真错怪了政府,我们两才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俩,就不会让货车司机们这么辛苦绕远路了。 波仔说到后面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义愤填膺,越说越让我和娄清泉尴尬不已,最后他竟对他人发起了诅咒,粗痞话连篇,脏话连珠,我与娄清泉再也听不下去,娄清泉提出换人开车,让波仔暂时休息,然后我不停地召呼波仔吃早餐。我们从黄林溪带的东西如同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冷僵硬,但总比没得东西吃好,通过牙齿不停的多次反复咀嚼,再通过口腔里的温度去软化、温暖食物,最后送到胃里去,至少能裹腹。 如此,波仔的嘴用来吃东西了,好歹让我们的耳朵也清静了。 第85章 再换交通工具 国道的车越来越多,我们的车速不得已越来越慢,当距离常齐二十多公里时,我们的车速已如同蜗牛般爬行,慢悠悠地不急不慢地往前行驶。 越接近常齐,我的心情反而越紧张。 司机波仔是个大嘴巴且又是个陌生人,我与娄清泉在他面前不敢说太多话,因此,一路上我们只能自己默默地思考,无法商量与讨论。清泉大部分精力还要放在开车、观察车况以及注意波仔的精神状况,确保我们行车的安全,他可能没有更多的心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然而,坐在后排的我却不得不时刻陷入沉思之中。因此,我的精神始终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而且还得一心二用。 一要随时注意车外的情况,高速路上如果检查了一夜未发现他们想要找的人,很有可能把关卡又设到国道上来,这也是我目前最担忧、最害怕发生的情况,如果真碰上那样的状况,我们该如何应对,我的脑子里乱成麻,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任何后备方案与对策,这让习惯于事先计划的我,内心异常不安;二是与于蔓、舒旭笙取得联系,在得知了他们安全的同时顺道了解一下项目部的最新情况。 于蔓和舒旭笙暂时处于安全的环境,没有人刻意来找他们,也没有发现被人盯梢。看来周建军还没有供出他们,不过,这才是事发的第一天,随着时间的延长,不知道项目部的人怎么对待周建军,对他严刑拷打?还是金钱诱惑?或者拿他的家人威胁他?无论是用哪一种方法,周建军都会把于蔓给供出来啊,他与于蔓的关系很一般,普通的同事关系而已,他何必帮于蔓担下这些呢?供出于蔓只是迟早的事,那么他们俩现在相当危险,仿佛处于悬崖的旁边随时可能被人推下悬崖。我把我的担忧与推测向于蔓说了,希望她和舒旭笙尽快想办法脱身,既然清泉已拿到证据,他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于蔓却没有答应我,只是说再给她两三天的时间,她和舒旭笙已经掌握了最新的线索,他们不愿意空手而归,更不想前功尽弃。她说她已经得知姚柏盛放机密资料的地方了,她想趁这几天项目部正处于混乱之中,把资料拿出来。舒旭笙亦说这两天他能够拿到阴阳图纸的另一部分,待图纸到手后,他再与于蔓一起回常齐,任我如何劝说,两人都不愿意在这个时间点撤退。 经我多次反复的劝说后,效果依然不佳,他们认为目前情况未到最坏的时刻,他们还有时间让他们做一些事情,仍然坚持要拿到证据才走。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万事以安全为重,并且提前做好规划,准备好随时撤退的线路。我也告知他们,背后的人势力不容小觑,能够在深夜时分,快速调动交警设卡检查,非一般级别的人能够做到,我们的对手深不可测,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让他们提高警惕,引起重视。如果他们撤走的话,尽量选国道、省道甚至县道,宁愿走偏僻的道路,绕远道而行,多跑几十公里,都不要走高速公路。 虽然,我说了好一些,于蔓和舒旭笙都要我放宽心,他们再三保证一定会三思而后行,不会冲动莽撞,但我仍然无法放心,总感觉他们没有把我的话真正的放在心上,我生怕他们轻视对手。 与他们联系后,我的心没有变得安稳,反而更加心神不宁,心中仿佛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无法稳定。我的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和我说,他们在项目部再待下去,一定会出事,他们必须尽早抽身,方能全身而退。 不过,现在的我鞭长莫及,如果我本人和他们在一起,我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带他们走,无论什么证据都不要了,先保住性命为重。可现如今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任我在微信里,打字打得手软,也无法撼动他们。 我的心底再次涌上一股无力感,除了祈祷他们平安无事,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恨自己能力有限。 当自己无力与无助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会想起我的爸爸,他是我坚实的后盾,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依靠。 于是,我自来到项目部后第一次联系了他。 我通过微信,把我们的基本情况,拿到的证据以及项目部的状况,简单的汇报给了爸爸,希望得到他的指示与帮助。 不一会儿后,收到爸爸的回复,他给了我一个位置,要波仔把我们送到那儿,他会派人到那里接我们。 车子慢悠悠地走了一阵后,彻底停了下来。我和娄清泉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露出的是同样的担忧。该不会是对方反应过来了,国道上也设了关卡? 波仔探出头去看了看前面的正在排着的车队,他抱怨道:“我们只有十多公里就进常齐了,怎么这个时候车却不动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堵车?”娄清泉随口问道。 他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如果是临时设置关卡检查的话,我们只能弃车走路了。 波仔茫然地答道:“这得到前面打听才知道?” 娄清泉露出一脸亲切的笑容,温和地说道:“要不辛苦你跑一趟?” 波仔惊讶道:“你确定吗?这么冷的天气,要我走那么远去打听为什么堵车?” 娄清泉莞尔一笑道:“也不需要走到最前面才知道情况,我估计前面货车司机能知道堵车的原因,他们比我们更急,而且他们获取堵车信息的渠道比我们多。波仔,今天辛苦你耗费了一倍的时间送我们,车费方面我们会在之前谈好的基础上再多给一倍。” 波仔听到钱,眼睛闪烁着强烈的光芒,他欣喜地看了看娄清泉又看了看我,仿佛看到了两座金山银山,脸上的表情变得光彩耀人:“谢谢二位老板了,我现在就去打听打听,你们坐在车里等我。” 娄清泉微笑道:“如果路通了的话,你就站在路边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没问题。”波仔迅速打开了车门,像一只灵活的兔子,在长长的车队中穿梭,过一会儿,便不见身影了。 在车里的我和娄清泉总算可以随心所欲地畅聊了。 “凌少,您怎么看?这个堵车是前方有车祸还是他们故意设卡检查。” “不知道,我们现在先想对策,如果是设卡检查,我们怎么办?” “就地下车。”清泉朝车外看了看,“这应该是在常齐郊区的某个村子里,我们可以隐藏到当地农民家去。” “嗯,先下车,但是不能总躲在农民家啊,总得想办法回常齐去。”我略沉吟一会儿,“待会儿,如果确定是检查的话,让波仔直接调头返程,走国道也好,走高速也好,随他的便了,但是我们得想个理由,万一有人问起他,他不能把我们俩说出来。” 娄清泉眉头微微皱起:“波仔,应该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否则不会那么晚了,还愿意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开长途汽车。虽然每次都是用钱来诱惑他帮我们办事,可是即使钱不多,他应该也会帮,只不过牢骚多点,嘴巴多点。” “这正是我所担忧的,他的嘴巴太能唠嗑了,万一被人询问起来,他啦啦全部给说了出来,最好能让他住嘴,就当没有见过我们。” “又不让他引起怀疑,又让他心甘情愿帮我们隐瞒,挺有难度,再给一笔封口费?”娄清泉不确定地说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建议这么做,已经给了那么高的报酬,如果再给一笔钱,指不定会怀疑我们的钱来路不正,来得容易的钱最惹人疑心了,得想一个合理的说辞。” 娄清泉乐观地说道:“说不定,就是追尾引起的堵车呢?那样波仔可以一路送我们到董事长指定的地方,无需再找什么理由和他提前告别了。” “希望。”我的心中颇不宁静,心神不定,总觉得事情可能会往糟糕的境地发展。时刻做着最坏的打算,想着万全的对策。 “动起来了,车队动起来了。”娄清泉大声嚷道,将我的思绪拖了回来。 不知为何,我觉得此刻车队动起来不一定是好事。 清泉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跟着车队缓缓地行驶,往前不到一公里处,接到了波仔。 波仔上车后,说着他打听到的消息:“听货车师傅说,前方快进入常齐市区设了一个临时关卡,听说要检查什么汽车尾气排放是否合格还有超载的情况。” 我与娄清泉一听,同时怔愣住,表情瞬间凝固住,果然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波仔未注意我们的表情,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这临近春节,高速公路上检查,国道上也检查,交通警察们都出动了,是为了保平安春节,不过往年的春节也不会出动得这么频繁呀,再说也不会同一条线路高速、国道同时检查,今年是怎么了?” 我和娄清泉现在想的是怎么尽快下车,怎么让波仔马上返程。 清泉的脑子里一团糟,思绪未理清,但行动远远快过思想。他突然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原路调头,后面的车猝不及防差点撞上来,不停地按喇叭,摇下车窗对着我们破口大骂起来。 波仔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娄清泉,仿若看见一个疯子在撒泼。 当车子开出一段路程后,波仔仍然双眼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难以置信道:“老板,您没事儿。” 我把刚想好的理由搬了出来,也不管合不合理,有没有逻辑了:“波仔,我们刚刚收到领导的指令要我们到乾阳县办点事儿。但是我们不想耽误你的事,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害得你绕到国道,时间浪费了一大半,所以,我们就在这里下车,你回黄林溪的时候注意安全。” “不需要我送你们过去吗?”波仔问道。 “不用。” “可是这里不好搭车?”波仔指了指国道两旁的田地,愣道。 我满脸歉意,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歉意:“我们对你已经极不好意思了,昨夜深夜让你出车,整夜没怎么休息,今天又让你绕道国道,陪着我们在外转悠了几十个小时,真的非常抱歉,领导临时安排的任务,我们又不得不去,可没有理由再拉上你一起了,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去了乾阳是什么状况,也许领导又要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波仔被我的道歉搞得有点小尴尬,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您不需要向我道歉,二位老板给了我丰厚的报酬,已经能抵我跑好几个来回了。也是我应该做的,没关系的,你们在这里叫车不方便,我可以送你们过去。” 我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不用了,你还是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长途驾车,整夜未眠,伤神又伤身,你要是直接回去,我还有些担忧呢!” “对呀,那是我们的工作任务,你没必要陪着我们舟车劳顿,你更没有义务陪我们跑这一趟,你还是去找个地方好好睡上一觉,休整休整,再慢慢往家里去。”娄清泉又开了一段路程,看到几家农家后,靠向路旁停了下来,他从棉衣内口袋里掏出二十余张百元钞票递给波仔,“去找个好点的地方休息一下。” 波仔感动道:“谢谢二位老板,对了,这一路上,我还不知道您二位的名字呢,以后我要是跑车来了常齐,或者你们去黄林溪也可以互相联系。” “我们是卢麻子的朋友,有事可以通过他来找我们,我们先行一步。”我和清泉匆匆下了车,站在路旁目送波仔驾车离开后,先假装往路旁的农家走去,待波仔的车远远离去,影子都见不着时,我们才又转身朝常齐方向走去。 我把情况告知了爸爸,可能无法按之前约定的时间到达他指定的位置,我们需要另寻途径和交通工具进常齐。 第86章 安全抵达 爸爸收到我的信息后,与我商量了好一阵,他原本计划让我发位置给他,然后他派人来接我们,但国道及高速路上都有检查关卡,只要通过汽车这个交通工具,就很难逃避检查。这个方案不可行。 我与娄清泉又商讨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我们坐摩托车直接去爸爸安排人接应的位置。 我们沿着国道找路旁停有摩托车的农家,然后我与娄清泉分别乘坐摩托车进入常齐,我们在省道与县道来回转换,终于在晚上八点半到达了爸爸指定的地址。 只见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旁,我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说道:“杨柳依依拂伊面。” 司机摇下车窗应道:“波光粼粼漾人心。” 这是我和爸爸设计的接头暗号,现在的形势严峻,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和娄清泉立即钻进了车里。 从昨天下午四点多一直到现在,二十八个小时持续的长时间的奔波劳累、精神的高度紧张使我心力交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上了车以后,整个人瘫倒在座位上,四肢无力,好似要陷进位子里似的。 娄清泉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上了车后,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坐在后座上,全身仿佛被掏空,连抬手都没了力气。 司机与副驾驶位上的平头小哥看我们这种状态,默契地选择了沉默不语。 车内安静到只有几人的呼吸声,我的眼皮像被重物压着般沉重,每一次眨眼都显得极度费力,眼神中透露着疲惫,却不得不勉强自己撑开眼皮,账本还在身上,没有给爸爸看之前,还不能完全放松。 汽车行驶了大约四十余分钟,在我眼皮即将要支撑不住闭上的时候,车子总算停下了。 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人马上又重新清醒了过来,定睛一看,这地方好熟悉啊,这不正是自己家吗? 车子直接开进了院子里,接我们的人应该是爸爸请来的安保人员。 爸爸、妈妈、田心站在大门口迎接我们,要不是院子里站了一圈人,我想田心可能都想飞奔过来扑到我怀里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疼惜、怜爱与克制。 顾及到爸爸妈妈在面前,我也尽量压抑着自己想要一把揽住田心入怀的冲动。 爸爸走上前来,对我和娄清泉说道:“你们俩辛苦了,我想了许久,觉得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就是自己的家了,这里的安保我又加强了一倍,家里的安保人员保持八个人随时巡逻,屋外还有八个人不间断地巡视。” 我强打起精神应道:“爸爸的安排一定是最为妥当的。” 妈妈迎上来:“你们吃了没?” 我们面容憔悴地摇晃了脑袋。 “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谈公事。”妈妈招呼我们到餐厅就餐。 田心默默地在一旁牵上了我的手,紧紧地捏了捏,我回握紧她的手。 她长松了一口气,一脸欣慰在我耳旁轻声说道:“你去了多少日,我便提心吊胆了多少日,幸亏你安全回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我愧疚地说道。 “只要你安好就好。”她的嘴唇与我的脸庞距离近在咫尺,一股热气腾腾的呼吸扑面而来,以及来自她微弱的急促的呼吸声,挠得我心痒痒的,之前的筋疲力尽的感觉似乎在回到家看到田心以后全部消失殆尽了。 我与清泉简单的用餐以后便随着爸爸到了书房,进入书房后,我才敢把怀里的账本掏了出来,一本带着体温的热乎乎的账本。 爸爸接过账本,一边翻看,一边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突然抬起头问清泉:“这本账本你是怎么拿到的?” 娄清泉恭敬地回答:“这本账本我是从周建军那儿拿到的。” “周建军?”爸爸眉头紧皱,似在回忆这个名字。 “他是星云湖项目部的元老,在星云湖项目刚筹建的时候负责项目统筹,后来负责项目部与集团的联络以及协调处理项目部各项目经理的关系。” 爸爸紧紧地握着账本:“我非常重视星云湖项目的建设,从筹备开始,项目部的筹备组成员全部是我亲自选的。首先是集团成员自己报名,然后通过人资部与项目管理部、工程建设部等各个部门在上百份简历里筛选初步人选,再由我亲自选择,筹备组的成员可以说是千里挑一。周建军,是我的选择之一,起初他的从业经验吸引了我,之后,我与他见过几面,交流过几次,觉得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做人做事的态度让我决定派他去星云湖项目。不过,进入项目部后,他仿佛沉寂了一般,在集团见不到他,去项目部也少有见面。不知道这本账本他是怎么拿到的?又怎么会辗转到你手上的?” 娄清泉眉眼中露出了一丝隐痛:“我觉得周建军应该一早就发现了项目部的问题,他极少回集团,可能就是想潜伏在项目部中,拿到举证的证据。这本账本我估计他拿在手上一段时间了,他怎么得来的,我无从知晓。我跟着他这一个多月,平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我对项目的怀疑,并且隐隐地想要套出他对这些事情是否知情,想从他嘴里得知一些情况。他的嘴巴很严,基本不会与我交流太多,但以他的智慧与心机,我觉得他应该猜到我的想法和目的了。昨日下午约两点多的时候,有两个项目经理为了各自负责的管理的材料的事情闹了起来,好像是其中一个项目经理发现自己的材料少了一些,却在另一个项目经理管辖的工地处发现了有他自己标记的材料,所以怀疑另一个人偷材料,那人不承认,两人在工地上当场就吵了起来,两边的工人差点打起来,有人看不对劲,便过来请周建军出马,周建军急匆匆地走了。我当时在办公室看着周建军离开,但他起身的时候,有一个光亮闪了一下我的眼睛,后来等他们离去后,我去办公桌底下摸索着找到了刚才的光亮,是一片银色的泛光的钥匙,这片钥匙的形状很奇怪,外形如同弯月形,上面的齿轮好似星星的尖角,我隐约觉得这片钥匙不简单。我准备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头撞到了办公桌上,我整个膝盖直接撞到了地板上,可是当我的膝盖撞到地板以后传出来的声音很奇怪,不是沉闷的砰砰声而是空洞的嗡嗡声,我感觉膝盖下方是空心的,地板怎么会有空心的呢,所以,我当时好奇,在地板上摸索着,结果真被我发现了缝隙。接着我到外面工地上找到两用撬棒,回到办公室把地板那一块撬开了,结果发现里面放了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上面有锁孔,我拿着那边弯月形钥匙去套,居然打开了,里面就是这本账本。我见周建军藏得如此深,也没有仔细看是什么东西,潜意识觉得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便直接卷起来放进了怀里。然后把地板复原,谁知道,我刚刚复原完地板,人还在办公桌下的时候,有人直接打开了办公室门,质问我在干什么。我当时还解释说我掉了东西在桌下,正在找东西,他却不听我的解释,直接叫嚷有小偷!并且伸手过来要搜我的身,我担心他搜出账本,便下意识地拿起手上的撬棒狠狠地打了他的手掌,他当时痛得狂叫,抓小偷,有人偷东西,我趁着他捂手的时候,快速地跑出了办公室,直接往星罗山的方向跑,之前凌少给我们安排任务要求我们找证据的时候,我就把项目附近的地形都了解了一遍,也想过万一被人发现该往哪里逃,所以,我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星罗山。” 我也是第一次听清泉说着拿到账本的过程,原来还如此惊心动魄,难怪,会造成那么大的动静,那么多人来追。 爸爸又问道:“周建军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听于蔓说,他当时就被控制了起来。”我语气沉重地说道。 “项目部的人怎么知道娄清泉在拿东西?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呢?”爸爸疑惑地问道。 娄清泉沉吟了一会儿后,答道:“那人应该是无意间撞到我在办公桌下,又见我表情有慌张,手上拿着撬棒,而且我刚来一个多月,很多项目部的人不认识我也属正常,所以,他第一反应我就是个小偷,之后,我又用撬棒打了他,更让他们坚定地认为我就是一个小偷。至于为什么会牵扯到周建军,我觉得项目部的账本丢失后,有所察觉,不敢光明正大的调查,只能暗中进行,估计对周建军起了疑心,他们只会认为所谓的小偷,只是周建军故意转移账本的手段。” “你这个推理不无道理。”爸爸点头认同道,紧接着他一脸沉重,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项目我的初衷是给我们陇州省带来经济的活力,促进经济增长,为雁江市、乌川市及临汐市带去发展的机遇,向全国乃至世界展示我们陇州地区的历史文化。谁知道,竟变相成为了这些人的敛财工具,投入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结果两年来大部分都落入了个人的口袋,我监管不力,监控不到位,这个项目如果成了烂尾,我林慕安岂不成了历史的罪人。” 爸爸垂下了头,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着,无声地表达着内心的痛苦。 看到爸爸难过的这一瞬间,我的呼吸亦跟着他的反应突然停滞,我仿佛能够感受到爸爸的悲痛,那种悲从中来,心如刀绞,让人感到无法承受的窒息的疼痛感,无法言喻,我感同身受,爸爸,他也只是一位有着梦想的老人,在他努力实现梦想的过程中,承受着突如其来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之时,还要继续担负着梦想尚未实现,他必须负重前行的重担,当时的他精力无法顾及,所以在面对梦想与爱人时,他选择了陪伴他在这世上剩下的最爱的人,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梦想,他不得不将梦想交托于他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不仅践踏他的梦想,甚至利用他的梦想为自己谋私利,打着他的名义,隐藏在他创下的引以自豪的基业之下,不顾民生,不顾大局,以权谋私,视民众为无物,视国家为无物,这对他不仅是一种侮辱更是赤裸裸的杀戮,让爸爸情何以堪,如何存活? 我走到爸爸面前,搂住他的肩膀,轻声地安慰道:“爸爸,你还有我们,现在发现为时未晚,我们还能想办法补救,我就不相信他们这一群人能够只手遮天,既然能让我们拿到账本,只要我们继续调查,后续肯定还有更多的证据,雁过留痕,他们总会百密一疏。爸爸,只要我们坚定信念,运筹帷幄,一定能够力挽狂澜。” 娄清泉亦坚定地说道:“对,董事长,我始终相信邪不胜正!” 好一会儿后,爸爸才慢慢地缓过神来,他的眼神由空洞变得清明,脸色由苍白变得清朗:“你们说得对,现在事情还不是最糟糕的时候,我们有了账本,至少发现了项目部的问题,也知道有哪些关键人物,这个账本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们多复制几份,分开藏匿。” “爸爸,我觉得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 “什么事?” “现在仍然身处项目部漩涡的周建军、于蔓、舒旭笙,他们的安全着实令人担忧,不知道他们会遭受什么未知的变故,只要一想到他们在那里,我的内心就充满了焦虑,无法安放。”我紧紧地皱着眉头,双眼中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脸上展现的是无尽的忧虑,我顿了顿,又沉沉地说道,“尤其是周建军,不择手段的他们会不会采取什么非常手段,我们该如何解救他们。” 爸爸略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们现在分两步走,既然已经拿到了相关证据,明天就要唐瑞派审计处的人光明正大地直接赶往项目部,正式开展现场调查,第二步,我们这本账本该送给谁,由谁负责保管?由谁负责对这些账本里涉及的人进行调查?” 我陷入了沉默,其实我心中有一个人选,但是当着娄清泉的面我不想说,这个人,我想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对他来说就越安全,也是我对他的一种保护方式。更何况,现在的我毫无把握,他是否愿意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要确定他的态度之后,才能将账本交给他。 娄清泉今晚暂时住在我们家,妈妈给他安排了客房。 账本由爸爸贴身保管。 我回到了田心的房间。 第87章 田心的不满 今晚的我疲惫至极,随意冲洗了一下身体,靠着意志力强撑了几十个小时,体力与心力、身体与精神仿佛都到了一个极限,刚刚沾上柔软的床,便双眼一闭,沉沉地睡去了。 田心睡在我的身旁,静静地看着我紧闭的双眼,紧锁的眉头,抿紧的嘴唇。 她忍不住伸出手在我的眉头处、嘴唇旁抚了抚,想要将那股紧张慢慢地抹平。以礼,你是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以至于睡着了还如此紧张焦虑不安的样子。 以礼,你平安回来就好,多怕这一次我失去了你,我无法想象后半生没了你,我该怎么度过。她喃喃自语道:“以礼,我想清楚了,我不想再等到正式婚礼的那一天了,我想早点成为你的新娘,早点成为你真正的妻子,与你携手共度风雨。” 她看到我的眉眼突然舒展开来,一丝浅浅的笑意在嘴角微微漾开,不由得嗔笑道:“你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睡啊。”好半天,见我没有反应,轻轻地搂着我的脖子,柔声道:“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我刚刚说的话没有有效期。一直有效,只要你想,我是愿意的。” 我是真的很疲倦,睡得死气沉沉,但这番话,我在梦里好像听到了。 当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柔和地洒在床单上,刚刚醒来的我慵懒地眨了眨眼睛,还沉浸在梦境的余韵中。 我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窗帘将大部分阳光隔在了屋外,屋内还是如同黑夜,只有偶尔的一道光芒射在了床上,白色的床单上仿佛渲染了一道金光。 我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刚睁开的眼睛还有些迷离,需要几秒钟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东西。不过,屋内仍然漆黑一片,就着一道光芒,我躺在床上盯着着天花板好半天,才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原来是在自己的家自己的卧室。 我缓缓地坐了起来,肚子又“叽叽咕咕”的叫了起来不断抗议,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我猛地摇晃了脑袋,手掌用力地拍了拍脖颈,身体还沉浸在慵懒的状态中,难以动弹,四肢感觉酸软不知是饿的还是前夜连夜爬山累的。 整个人从上至下都感觉不是自己的,恍惚了好一阵,眼神才慢慢聚焦,脑子才慢慢清晰,肚子的饥饿感也愈加强烈。我习惯性地看了看床边,空落落的,田心上班去了。 我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拉开窗帘,阳光透过来刺痛了我的眼睛,我忙抬起手臂,挡住额头,哎呦,手臂酸痛,痛得我龇牙咧嘴。 平时太缺乏锻炼了,连续爬了几个小时的山,这身体就折腾成这样了。 看了看时间,竟然已是中午十一点,从来没有睡到这么晚的时间起床,这可是两世为人来的第一次。 看来这两天,被折腾惨了。 我简单的洗漱以后,走出了房间。 妈妈见到我后,关心地问道:“昨晚睡得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 “还好。谢谢妈妈关心。”肚子忽然又发出“咕咕”的声音。 妈妈眼含笑意:“睡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赶紧来餐厅,我早早地让丽红姐准备了午餐,你先吃。” 我问道:“爸爸回家吃饭吗?” “你爸不会来,今天中午就我们俩吃饭。” “那妈妈你陪我一起吃,一个人吃怪孤单的,这一个多月没吃一餐像样的饭菜了。”我盛情邀请道。 妈妈宠溺地一笑:“好,陪你。” 吃饭的时候,我又担心项目部的事情,手机拿在手里,一边翻看消息,一边与于蔓、舒旭笙联系,告知他们今日审计部会派人去项目部,让他们在注意自身安全的同时,将所取得的证据可以安心交给审计部的人。 对了,不知道此次审计部将由谁带队前往呢,爸爸说今天就安排人过去,不知道审计部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到达项目部? 要不要给爸爸去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哦,对了,清泉呢?他昨晚是睡在我们家的。 妈妈笑道:“以礼,你要妈妈陪你吃饭,你却忙东忙西,吃饭都不专心。” 我不自然地呵呵笑道:“对不起妈妈,心里太多牵挂的事了,没有落妥,感觉不踏实。” “你呀,这一点挺像你爸爸,但凡心里有事,干什么都在想着念着心里的事,做啥都提不起劲儿。一定要解决了,才能安心。” “我的道行和爸爸比起来,可差远了,爸爸是我努力奋斗的方向和目标。” 妈妈仿佛知道我刚刚在想什么,又笑道:“你在想娄清泉在哪里,他一大早和你爸爸去公司了,见你睡得正熟,没和你打招呼了。” “哦。”看来是我这身子太虚弱了,同是一起爬山一起奔波,人家睡了一夜又生龙活虎,而我,唉,这具身体的状况也成了我无可承受的痛啊,我沮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妈妈仿佛能透过我的表情看到我的内心,总能精准地了解我的内心世界,她柔声细语安慰道:“你的身体遭受过两次车祸,这一个多月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坚持平安到家就很不错了,身体已被严重透支,睡觉也是身体修复的一种方式。待会儿,管医生过来,帮你做个简单的初步的身体检查,田心也会安排你去她们医院做一个全身的体检。” 看来,我没回家的这些天,他们对我的身体状况挺担忧的,田心能忍住没有和我联系一次,她忍得很辛苦。 饭后,我与清泉联系了一会儿,他说他自请带队去雁江,那边的情况他比较熟悉,能够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而且,那边有我们的战友,他亲自去,一方面能够想办法保全他们,另一方面也让我更安心。 我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清泉说监事长今天亲自布置工作,安排人员,还有前期审计专项邮箱里收到了一些员工反映的情况,卫颖娟结合员工们反映的情况以及资料档案中,也查到了相关问题,所以,唐监事长临时决定审计中心除了有正在办理比较紧急的项目,其他的全部停下手头的工作,全部借调到星云湖项目专项审计小组。现在星云湖项目审计小组由原来的七人扩充到十七人,且所有的中层干部也不再是挂名的形式,而是进入项目小组开展具体工作,审计中心全员取消休假,过年期间也不得离开常齐市,所有的人在工作地随时待命。他们外派小组一共六个人,由清泉带队,明天一早出发前往项目地。 听了清泉简单的讲述后,心中安稳不少。如此看来,唐瑞应该是友非敌,他基本上已是举自己全部的力量来集中处理这件事情了,证明他对星云湖项目非常重视,势必要查出一些问题才会善罢甘休。原本以为他们今日就会到星云湖项目部,现在得知会推迟一天前往,心里不免还是有点担忧,重新召集人员开往项目部搞检查,他们是要做一些行前准备和动员的,期望这一天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集团有爸爸,项目部于蔓两人也未有新的消息传来,我在家安安心心待了一个下午。 冬日的夜晚黑得早,当外面天色漆黑如墨的时分,爸爸和田心才分别回来。 自从上次田心在医院门口被记者骚扰后,为了安全起见,爸爸就给她安排了司机专门接送她上下班。 今晚,我们一家四口总算又齐齐整整地坐在一起用餐了。 爸爸、妈妈显得特别开心,晚餐时分,两人脸上的笑容不减,话题轮番转换说个不停,一会儿问我在项目部工地上的一些经历,一会儿问我逃离项目部回到常齐这一路上的惊险历程,当他们听到我一人在星罗山走了整整一夜时,他们满面惊讶与心疼,似没想过去一趟星云湖项目为何如此多的磨难与艰辛。后来,为了聊一些开心的话题,他们又问到田心最近的工作情况,又问我们的结婚计划,以及顺口提到了自从我离家后,家里显得冷冷清清,人丁不兴旺,暗示我们要尽快为这个家庭添砖砌瓦。 整晚田心都是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我们一问一答,很少插话,只有在爸爸妈妈问到她的头上时,她才答话。今晚的她显得异常安静,话比平时少了许多。要不是她的眉眼之间一直含着幸福的笑容,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沉重的心事了。 爸爸、妈妈非常善解人意,他们一眼看出田心是担心我的身体,心疼我最近的处境与遭遇,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说话,害怕说出话来,一时忍不住滴下几滴怜爱的泪水,不小心破坏了这一屋子的祥和、温馨与喜悦的氛围。 饭后,爸爸、妈妈又一次心有灵犀地离开了客厅,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 我与田心一个多月未曾见面,我和她都有一肚子话想与对方诉说。尤其是我,无尽的思念、忧愁、烦恼、心事想向她倾诉。 我们一起手牵着手回到了田心的卧室。 刚进房间,关上房门,田心便迫不及待地抱紧了我,她的头在我的怀里蹭了又蹭,以此确认我的存在,仿佛害怕下一刻我就会消失,我的手臂温柔地环住了她的肩膀,我和声细语地道歉:“田心,我平安回来了,我知道你害怕,你担心,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让你再受这种折磨与煎熬了。” 田心无声地在我的怀里用力地拱了拱。 我任由她紧紧地抱着,即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也一动不动稳如泰山,这也是她的一种发泄心中不满的方式,相较于其他人来说,这样的发泄方式非常友好了。 过了一会儿后,她内心的情绪都倾泻完毕后,才慢慢地松开了手,只见她的脸庞两行明显的泪痕,我的胸口处润湿了一片,我又让她流泪了。 她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再次出来时,指了指我的胸口,面色微微一红,不自在地说道:“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 “不用。”我拉着她坐在一旁,一脸诚挚,语气诚恳继续道着歉:“对不起,我又让你伤心了,我……” “你别再向我道歉了,你在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没有对不起我。我只是心疼你的遭遇,气恨自己在你最艰难的时候,不在你身边,没有和你共患难。”田心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自责地看着我。 “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可不会放开手脚去干事,只会瞻前顾后,做不到义无反顾。其实这次你也帮了我大忙了。”我神秘地说道。 “什么大忙?是我帮的吗?”田心好奇地问道。 我感叹地说道:“当然!我当时在星罗山,差点要放弃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全是你,你就仿佛是一道光一样引领我走出了星罗山,没有你的话,我估计我已经长眠在星罗山了。” 田心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呀。”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能够平安回家,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我真的很难回来了。” 田心皱起了眉头,责怪道:“不要老是说死呀死的,就是和死同样的意思也不行,我不爱听。” “好,不说了。我们说点别的。”我乖顺地转换了话题,“其实,我真的有一件事想请求你的帮助。” “什么事?”田心闻言,正襟危坐,静静地听着。 “你认识曹宇飞?” “嗯。” “你能想办法联系他吗?” “怎么了?” “这一次,我们在星云湖项目部拿到了一本账本,此账本现在爸爸手上保管,这里面牵涉了许多地方官员,我们拿着没有太多用处,我想最好的办法是交给政府去处理。但是政府官员里面,我们没有好的人选,我想到的最值得信任的只有曹宇飞了。” 田心托着下巴,脸上泛着沉思的神色,慢条斯理道:“嗯,我也觉得曹宇飞是最佳人选,首先他是国家审计署的人,可以不受省市管辖,其次他与林夕曾经关系亲密,虽然最后没能结成婚,可怎么说也是关系到林伯伯的事,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 “我想要的是曹宇飞的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坚定不移,能够扛得住压力,受得了委屈,经得起考验,甚至还要有大无畏的精神,勇往直前的信念,因为这件事,只要开始了,不经历一番寒彻骨,恐怕没那么容易结束。万一他受不了,中途叫停,或者半路变节,这都是我们无法承受之后果,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说服他。” “你对曹宇飞很了解吗?”田心忽然看着我的眼睛,纳闷地问道。 “什么?”我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神色依然从容。 “既然你开始说你能想到的人选是曹宇飞,然后你又说了那么多你的要求,证明你认为曹宇飞就是你所描述的那个人,你应该对他很了解,才会想到他。” “我想,能被林夕看上的男人应该不会差。”我低声道。 “我会想法子去说服他,但我想他会答应的,他曾经那么爱林夕,如果和他说是林夕的遗愿的话,他应该会欣然接受。” “不知道他现在结婚了吗?”我喃喃自语道。 田心凑了过来,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哦,我刚刚说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常齐呢?”我轻轻地笑道。 “我明天先和他联系一下,确定他的想法,如果他打算接下此事的话,他肯定会安排来一趟。” “嗯,那就辛苦你了。” “我们之间,你需要这么客气吗?”田心假装嗔怒道。 我忽地一愣,然后在她的脸颊上“唧”地亲了一下,嘻嘻一笑道:“习惯使然,不好意思,以吻道歉。” 田心双手搭在我的脖子上,深情地看着我,脸上泛起红晕:“以礼,我愿意。” 我们俩对视良久,我接收到她眼里的深意,也感受到她浓浓的情意,她动了情,我亦然,然而,此时,我却不得不按捺住那颗跳动不安的心与一跃而起的下体。 此时不是最佳的时候,我不能一时冲动要了她,星云湖项目的事情还没有明朗,一切才刚刚拉开帷幕,之后会碰到怎样的情况谁都无法预测,我不想把她拖下水,不想。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美的最幸福的新娘。 想到此,我避开了她饱含情意的眼神,装傻道:“田心,明天一早要上班,你早点休息,我去找找爸爸,向他汇报一下,曹宇飞的事情。” 紧接着,我拉开田心的手臂,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徒留田心一人以及一颗差点破碎的心。 第88章 噩耗传来 我来到爸爸的书房,告诉了他我打算把账本交给曹宇飞的想法。 爸爸听闻后,犹豫道:“他,会接吗?林夕毕竟已经去世两年了。他与我们这几年也未联系过,现如今他的状况,心态的变化以及为人的情况,我们都不太了解,你觉得他靠谱吗?” 以我对曹宇飞十几年的了解,他肯定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相信他。” 爸爸迷惑不解道:“你相信他?你和他见过面吗?他的名字,你是通过田心才知晓的,怎么就对他如此有信心呢?” 我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平时听田心说他和林夕的故事说得多,耳濡目染,了解到他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觉得一个对爱情如此忠诚的人,应该为人正派,值得信赖。” “这也是一种奇怪的缘分,仅通过别人嘴里说的事情,就判断他的为人,并对他产生了莫名其妙的信任。”爸爸仍然表示不理解,对于他来说,他对人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尤其要取得他的信任更是困难的,需要面对面的交流、长时间的接触或者通过他的相关考验,才有可能获取他的基本信任,所以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非常自信,一般不会认为自己有偏差。 我嘴角微扬,笑道:“我还不是觉得他对林夕的爱那么深,看在林夕的面子上,他也会帮您一把,虽然他没有正式成为您的女婿,可在他看来,俨然已把林夕当成了他的妻子,所以我觉得,关于您的事情,他比其他靠利益维系关系的人要尽心尽力。” 爸爸默然了片刻,之后,从转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账本既然是你舍命带回来的,处置权就全权交托给你了。只要你信任他,我这边没问题。” 我感激道:“谢谢爸爸,明天,我让田心先初步和他联系一下,如果他愿意接受的话,待他到常齐以后,我们再将账本交给他。” “这件事还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隐秘点,不能让人知道曹宇飞这个人的存在。”爸爸嘱咐道。 “嗯,我连娄清泉都没有说。但是……”我顿了顿,疑虑道,“曹宇飞和林夕的关系,家里的人是不是都知道?”如果小叔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岂不是对我们不利?尽管现在爸爸仍然不愿意接受和相信小叔参与了星云湖项目这些事情的谋划,但根据我们现有获取的证据来看,有一部分隐隐指向了小叔,只不过尚未明确。 爸爸凝眉似在回忆,抿唇道:“他们只是在夕夕的葬礼上见过曹宇飞,知道他是夕夕的未婚夫,但是对曹宇飞并不熟悉,应该不知道曹宇飞的工作与背景等情况。不过,也难保他们会在背后调查。”爸爸略沉吟一番,“曹宇飞的行程必须保密,到时,我们安排一下,给他安排通道,坐头等舱。” 我眉头微蹙:“可是他们作为国家工作人员是不是不能乘坐头等舱,尤其他那种身份和工作性质,头等舱不妥。给他安排通道倒是可以,到时我去接,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 爸爸摇了摇头,不赞同道:“你这个目标太明显了,通过这一次账本事件,对方肯定已把你和娄清泉列为头号监控对手了,说不定你一出门就被人跟踪了。还是派几个安保人员去比较好,让机场的人直接把他带到车上。到时等他来之前,先和他说清楚。” 我迟疑道:“可我迟早要和他见面……” “这件事情再说,我想田心去可能更合适,你与他素未谋面,还要花不少时间和口舌取得他的信任,直接就让田心与他沟通,可能效果更好。当他们沟通顺畅以后,你再与田心一起同去,如此可好?” “嗯,好的,先看看明天田心和他沟通的结果,我们才好安排后续的事情。” 爸爸低头看了看手表,关切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你看你的脸色还苍白得很,毫无血色,哪像年轻人红润的脸,你呀,这一阵子好好休息,别操太多心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爸爸说了几句话后就迫不及待地把我打发出了书房,赶着我回卧室休息。 走出书房门,突然有点不知所措。我站在走廊上左看看右瞧瞧,是去田心的卧室还是回自己的卧室呢? 我一想到今夜刚刚不久前,田心双手搭在我脖子上时看着我的那双眼睛里满载着诚挚的情感,光华深处是难以言表的深情,虽然没说什么但仿佛又什么都说了,那短瞬间的对视,我看懂了她内心的浓情蜜意与真挚柔情。想不到我最想要的,曾经最渴望的,却主动放弃,居然临阵脱逃了,难以置信,我竟退怯了,不敢响应。当我狠心撒手转身离开的瞬间,我的余光瞥见了她忽然变得苍白如灰的脸庞以及心碎了一地的沮丧表情。我慢慢地移步至田心的卧室前,在她的卧室门前徘徊,胆怯地不敢进房。 田心应该睡了,要不今晚我回自己的房间睡?我犹豫不决,我迈开步子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刚迈开脚步,她那失落的样子突然窜进了我的脑海里。是不是要为自己今晚反常的举动去解释一下,否则会造成不必要的误解,然而我要找一个什么样合理的理由呢?还是照实说呢?女生能够主动提出那样的想法,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设,要鼓足很大的勇气,尤其对于田心那样骄傲的人,她能说出那句我愿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然而我不仅没有给她相应的回应还刻意逃避,那么的明显,这让心高气傲的她情何以堪?嗯,我要化解误会,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的我终究是推门而入。 田心已睡,她一定没有睡着,我走过去,脱了外套,直接钻进了被窝,在她后背一把搂住她的腰,轻声细语地在她耳旁呢喃道:“田心,我知道你的心意了,那也是我的心愿,但是星云湖项目的事如同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心事未了,不敢肆意妄为,我不知道我的心底到底在害怕什么,只是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们现在未到时候,我想这件事情完全了结后,我要给你一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我要给你一个浪漫而郑重的仪式,在那一刻让你安心地把自己交给我,让我有信心担起你未来的人生,担起一个家的责任。” 田心扭动了一下腰,想甩掉我搭在她腰上的手臂,我心中不禁好笑,看来傲气如她,对我晚上毫不掩饰的拒绝心里仍有芥蒂。我没别的好,就是脸皮够厚,认错态度够诚恳,我的手臂紧了紧,用了点劲儿,不让她的腰脱离我手臂环着的范围,依旧紧紧地环绕着她。 “对不起。”我在她耳旁柔声细语地说道。 她的耳朵被我吐出的热气喷得又红又痒,她忍不住揉了揉发痒的耳朵,闷闷地问道:“对不起什么?” 我仔细地想了想,语气异常诚挚而认真:“我不该拒绝得那么明显,应该委婉一点,至少让你面子上好看。” 田心没好气地转过身来与我面对面,气道:“原来你对不起就是对不起拒绝我不够委婉吗!” 我不禁一阵怔愣,眼珠一转,立即明白了田心生气的点:“不,今晚我就不该拒绝你,不管怎样,我都应该先答应你。有什么特殊情况再慢慢解释。” 田心脸色总算缓和,撅起嘴,无声地说:算你识相。 我讨好似的笑道:“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先答应,永远不说不。” 田心莞尔一笑:“我有那么霸道吗?” “不是你霸道,是我心甘情愿!”我笑着搂紧了田心,我们两人带着甜蜜的笑容,安心地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与田心一起起床,准备与爸爸去公司上班。 爸爸、妈妈见我脸色依然苍白如旧,一脸憔悴的模样,都让我在家再休整几天,过一个周末,下周再去上班。可是,我一想到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浑身上下不自在,而且我得让自己做点事儿,才能避免胡思乱想,否则整日担忧于蔓他们几人的人身安全,更加让自己憋出病来。不顾爸爸、妈妈的劝阻,我坚持去公司上班。 爸爸、妈妈见劝说无效,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田心。 田心走到我身旁,拽着我的手臂,柔声道:“我今日给你预约了体检,今天上午你和我去医院,体检完了,结果没问题,也让爸爸、妈妈安心,然后再去公司上班,好吗?” 闻言,我看向站在一旁的父母,他们二位眉头紧锁,巴巴地望着我,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担忧,脸上写满了忧虑,表达出他们对我身体状况的担心。 平生我最受不了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每次面对这样的目光,我内心的柔软仿佛被狠狠地揉捏,毫无招架之力,只得妥协。 田心抿了抿嘴唇盯着我,仿佛在提醒我,昨晚我才答应她,她提的要求,我不能拒绝,先答应再说。 唉!已被她死死地拿捏住,我不得不一脸难色,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去医院。感觉这两年来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医院度过,对于医院,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抗拒感,谁都不喜欢那里,却又不得不去那里,只要一踏进医院的大门,我就会感到无比的焦虑和不安,因为进入医院以后觉得自己变得很脆弱,万事不由己,只能任凭医生摆布,那种如同木偶人一样被人任意摆布的感觉让人非常难受,所以,总让人感到无助与恐惧。 爸爸、妈妈见我点头答应,不禁绽开了笑容,并对田心投去了赞赏的眼神,还是你办法多。 田心脸色带些小得意,羞涩、自豪的嫣然而笑。 徒留我一脸苦闷,愁绪万千。 于是,之前毫无预兆,这天上午,我就被田心拖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了。 田心为我安排的是最为齐全的检查项目,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一个器官都不曾落下。 我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人,被护士拖拽着在一个又一个检查室中穿来穿去。 整个检查过程,竟然花了一上午,当我刚刚进行完最后一个体检项目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娄清泉的电话? 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是到了项目部,和我汇报一声吗? 刚刚按下绿色接听键。 电话那头便传来急切的声音:“凌少,出大事了,于蔓掉落悬崖当场死亡,舒旭笙失踪,周建军现在重症监护室,生死不明。”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一个踉跄,向一旁倒去。 护士手忙脚乱地扶住我,见我神情恍惚,脸色惨白,以为我是身体受不了长时间高密度的检查,她让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给我端来一杯温水,让我暖暖身子。 我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无法相信刚刚听到的一切,短短的三句话,就这样囊括了三个活生生的人的命运了吗?一死亡、一失踪、一重伤,这一天之内发生了什么事?昨晚八点,于蔓和旭笙不是还发了表示安全的表情包吗?我还一度乐观地认为,今天娄清泉过去了,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期间发生了什么?我好想回到昨天,我好想回去把于蔓和舒旭笙强拖硬拽回来,我好想解救周建军,我好想时间可以倒流,让我把他们都带回来,我好想……可惜,我终究什么都做不了。 娄清泉半天都未听到我的声音,他继续说道:“凌少,你在听吗?” “在”我沙哑的声音虚弱地应道。 “我现在先组织救援队人员进山找旭笙,周建军那边我已经安排两位审计人员在医院等待,但是事关重大,董事长或者监事长是否要过来一趟?” “你和董事长打电话,不,我也要过来。” “那这样,我先和董事长汇报一下情况,看董事长的安排。” “嗯。” 娄清泉挂断了电话,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医院的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第89章 临危受命 当田心看到我的时候,我正呆愣愣地坐着,眼眶里充满了泪水,凝聚在我的眼角,闪烁着悲伤的光芒。我紧紧地咬住下唇,硬生生地将眼泪逼回了眼眶,死死地抑制自己的悲痛。 田心蹲了下来,温言问道:“以礼,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田心的声音,眼神总算有了聚焦,眼珠被一层薄雾遮盖,映入眼前的是一张模糊的面容。我张开了双臂,揽住她的肩头,我的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里,当闻到熟悉的味道,当看到亲密的人,我的心一下子炸裂开来,悲伤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如雨点般落下,我的热泪滑过脸颊,落在田心的脖子上,也落在了她的心上。她不明所以,不知从何安慰,只得任由我抱着,哭着。直到她的腿蹲麻了,试图缓缓站起改变姿势的时候,我终是发现了她蹲着又被我抱着,这个令人难受又费腰力的姿势,我忙松开了双臂。 田心揉了揉酸痛的腰和酸麻的腿,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抚了抚我的头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红着眼眶,带着浓重的鼻音,颤抖的开口:“于蔓死了,旭笙失踪,建军在重症监护室,生死未卜。” 田心听闻后,浑身一震,惊呆了,她短促而痉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嘴唇微微颤抖,呢喃道:“昨夜还听你说,他们俩安好,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我的脸色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僵硬地摇了摇脑袋:“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里面发生了什么?于蔓为什么会掉落山崖?她死之前承受了什么?她痛苦吗?旭笙呢,他们俩为什么会进星罗山?”我仿佛在问田心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问题太多,无人可以解答。 田心默然。 医院的走廊犹如一条静谧的隧道,宁静而深邃,偶尔几名护士匆匆而过,带着些微好奇看着坐在一旁的我和田心,不知情的看到我们俩的面部表情以为谁得了意外的重病,见两人正在伤心难过,无人敢走近打扰。 我们俩的位置仿佛设了结界,经过的人都是自动自觉的绕道而行。 田心静静地陪我坐了好半天,她抬眼瞟了瞟我,斟酌了片刻后,说道:“现在打算怎么办?” 听到田心的问话,我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安排的,他没有给我指令,对,他怎么没有通知我?” 我想起,他们应该会要去星云湖项目部处理,毕竟项目部发生了伤亡事件,作为项目部总负责人的爸爸肯定要出面,我连忙拨打了爸爸的电话。 “爸爸,您已经前往星云湖项目部了吗?” “我正在路上。”爸爸沉重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没有叫上我一起?”我疑惑地问道。 爸爸沉默了片刻,慎重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你再劳累奔波了,更何况你与于蔓和舒旭笙建立了感情,我担心你到现场,接受不了。你就帮爸爸守着大本营,你身边的两个保镖会一直跟着你贴身保护你的安全,于蔓的死亡证明他们已经出手了。你和娄清泉的安全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那清泉他现在项目部,会有危险吗?”我心一紧,担忧道。 “清泉带队去审计,明面上他们不敢动手,至少目前来说,会是安全的。” “是您一个人去项目部吗?”想到项目部的情况,我又不禁为爸爸的安全担心起来。 爸爸缓缓说道:“我的安全,你放心,我们三辆车过去,唐瑞、林慕泰和我,我们一人一辆车,还带了保镖。” 林慕泰?小叔。爸爸怎么会想着把他带过去?难道是想看小叔有什么表现吗?还是觉得把小叔带在身边,让我变得安全点呢?爸爸心底里终究是对小叔产生了怀疑,他是想借此机会把小叔看清楚吗?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小叔,爸爸接受得了吗?无异于在他心脏上面扎了一把带刺的刀,扎进去痛,抽出来更血流不止,那个心脏上的血窟窿恐怕这一生都难以愈合了。 爸爸似乎感受到我心里的想法:“把林慕泰带在身边,一来可以看他对这些事情的反应,二来可以让你在集团施展开手脚,这几日你就以我的接班人的身份参加会议。集团的事情,我已经通知老范,暂时由你代为行使董事长审批权限,也和小廖说了,让他辅助你的工作,听从你的安排。” “爸爸?”我不确定地叫唤了一声,犹豫道,“你真的放心把集团交给我吗?”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决定收你做干儿子开始,我就没有后悔过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爸爸语气坚定道。 “谢谢爸爸的信任,那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尽我所能做到最好。”对于爸爸无条件的信任,我心存感激,我们之间的相处似乎与亲生父子没啥区别了,应该说比那些亲生父子关系更加亲密,我们没有任何其他父与子之间的隔阂。 在我的感觉之中,中国大部分的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如同两人之间隔着一块透明的玻璃——近在眼前,却又难以靠近。一般,沉默是中国父子之间默认的相处之道。 然而,我与爸爸之间却不存在这样的情况,我们始终是愉快的交谈着,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互相支持,彼此交心,他不勉强我,我也顺从他,两人相处得时分融洽、和谐,究其原因,是因为我们两个灵魂实际是父女的存在。 “以礼,爸爸越来越觉得你很像一个我曾经相熟的人。”爸爸突然沉沉地说道。 “像谁?”我下意识地问道。 “林夕。”爸爸说完后,便挂断了电话。 我则傻傻地拿着手机,无法动弹。爸爸,对我无条件的信任,源于他认为我就是林夕?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他那么细心、谨慎的一个人,应该从不少生活细节、细微表情动作、以及生活习惯等等各个方面把我看得透透的了,只不过为了田心、为了凌以礼的父母,他不会主动捅破那层纸。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俨然已把我当成林夕对待,所以,才会如此安心、放心地公然将集团公司交给我,只因为我是他一脉相承的人。 田心坐在一旁见我又是一脸发呆的表情,好奇道:“爸爸和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又呆住了?” 我回过神来:“没什么,爸爸说这几天把董事长的审批权限授权给了我,我一时之间,觉得自己身负重任,担心自己做不好。” 田心微笑着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爸爸信任你,你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好。我相信爸爸的眼光。” 我听到田心的话语,开玩笑道:“你是相信爸爸的眼光,不是相信我的能力,是?” 田心微一怔愣,轻言浅笑道:“当然,更相信你的能力,因为你可是我田心看中的人,能力怎么会差呢!”话毕,她掩唇而笑。 这话虽然看似田心绕着圈在表扬自己,实则是把我夸了一番,她在故意逗我,想让我开心点,她平时可不是一个喜欢主动逗弄他人的人,当然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不过为了不浪费她的一番好意,我的唇边绽开了一抹笑容:“谢谢你,田心。”然后一把抱住她的肩膀。 她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傻瓜,我们之间说什么谢谢,你要记住,我永远在你身边支持你,是你的铁杆支持者,绝不背叛。” 我又忍不住笑了:“怎么感觉你在宣誓似的,加入了凌以礼的党派,以后永远不背叛是。我相信你,你是我最想要停靠的港湾。”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今天上午和曹宇飞联系了,把星云湖项目部的事情大概与他说了一下,他答应了,过两天他就飞过来。” “那我又要说谢谢了,没想到曹宇飞这么快就答应了,我以为他会要犹豫一阵子呢。”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曹宇飞的为人我很清楚,可是他能够如此爽快的答应,并且迅速地反应,还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 田心眉眼一弯,眉开眼笑道:“十几年的同学情谊,如同陈年老酒,越久越醇厚。同学之间单纯的友情可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深厚。曹宇飞本心未变,初心未改,他真是个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 我脸色忽然一沉,假装生气道:“田心,我不喜欢通过你的嘴表扬其他男人的话。” 田心好笑地拍了拍我的右脑勺:“这你也吃醋啊,那我可喜欢表扬别人了,不分男女。” “至少当着我的面,不能表扬其他的男人。”我强调道,紧接着又一本正经道:“曹宇飞的航班时间,要麻烦你确定一下,到时我们安排他走通道,” 田心点点头道:“嗯,我今天下午再和他联系一下,要他把预定的飞机航班提前告知我。” “等他来了之后,爸爸的意思是让你先和他见面谈,再引荐我与他相识。你看如何?” “我没意见,听从你们的安排。” “那我下午就回集团公司了,晚上如果不用加班的话,我来接你?” 田心善解人意地说道:“不用,你忙自己的事,爸爸给我安排了司机,他会准点到医院的门口来接我的,你就别跑来跑去了,今天你临时被授予审批权,事情估计不少。不回家吃饭的话,告诉妈妈就行。” 我情不自禁拉住了田心的手,柔声道:“田心,有你真好。” “我也觉得是,以礼,有你真好。”田心回给我一个温柔的笑容。 下午,我回到了集团公司。 董事长助理廖正琦按照爸爸临行前的指示,安排我直接在爸爸的办公室里办公,人资部也向全集团公司下了紧急通知,告知全公司,凌以礼代为行使董事长审批权限一周,需要董事长签批的文件以及相关事项均向凌以礼先生汇报。 我又在毫无思想准备和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被推上了至高的位置。 尽管有廖正琦在一旁辅助我,但第一天任命的我还是显得手忙脚乱,千头万绪。 办公桌上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便堆出了一座小山包。 廖正琦坐在我的对面,帮我分门别类,整理出哪些是流程上的东西只需要我签字同意的,哪些是需要我仔细审阅过后签字的,哪些是需要上董事会审批的。 他一边帮我整理,一边回答我的问题。 “这份年度财务报表,是否经我签字确认后,还要上董事会?” “对,财务报表,需要您先审核,通过您的审核以后,再由财务部发起上董事会议题的申请,之后由您组织召开董事会,由董事会成员表决,该年度财务报表是否通过。” “这么复杂?”我的脑子里感觉一团麻纱,扯不清。流程听上去就这么复杂,要审核财务报表,我不专业,能看得出问题来?我带着求救的眼神看向廖正琦。 他带着一副理解表情,说道:“这份年度财务报表不是很急,可以等董事长回来后再处理。” 我瞬间松了一口气,忍住想给他点个赞的冲动,嘴角微微翘起,脸色保持严肃:“既然此事不急,那就先放在一旁。琦哥,就辛苦你把比较急的,必须本周内要处理完的事情整理出来。” 廖正琦微微含笑道:“凌少,这是我刚刚整理出来的,这一叠是流程化的东西,只需要您签字确认,这个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处理的时间也是最快。这一叠是比较急的需要您审阅过后签批的,您可以明后天签出来。这一叠是需要上董事会议题的事项,放在最上面的这几个事项是最急的,董事会的议题一般凑齐四到五个,我们才会召集一次,所以事项您可以先批示,董事会上会议题的明细再由您来确定,具体时间可以待董事长回来之后再召开,问题不大。” 我一边认真地听,一边频频点头,望着那一叠一叠又一叠的文件,内心却崩溃不已。 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不论哪一叠文件都没有简单的,都是复杂的。即使是流程化的东西,我也要把关,签字可不能随便签啊,每签一个字我都胆战心惊,感觉每个字都重于千金,从来没有觉得凌以礼这几个字的重要性,在今天下午这一刻,我充分意识到了。看到我郑重其事签下的字,忽然有那么点小后悔,之前怎么没有好好地练习一下这几个字的签名,暗下决心,我得去设计一个专属签名,这种普通的签名太丑了,代表的可是林氏集团的脸面,幸亏现在签的不是合同,否则就丢脸了。 廖正琦见我又走神了,提醒我道:“凌少,我们继续?” “诶,好,好的,不好意思,文件太多了,不知道今晚得忙到几点了,对不起,因为我让你加班了。”我愁眉苦脸,一脸抱歉道。 廖正琦和蔼地笑道:“没关系,您临危受命,我有义务和责任帮助您。”他指了指流程化的那一叠文件,说道,“我们继续。” 我深吸一口气,坐正了身体,脸色坚定地说道:“来,继续!” 既是临危受命,又是一次新的考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似乎每个阶段在我重生的这两年多来都经历过,可能上天给了我机会重生,所以要给我相应地磨炼才能对得起重生的这个机会。 第90章 宇飞,好久不见 临危受命的第一天就忙到了夜里十一点多,廖正琦见我精神状态不佳,便让我回家了。员工放老板回家,这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总算把所谓的流程化的文件都解决了,但我一想起办公桌上还有一大堆需要我两天内签批出意见的紧急事务,就感到头皮发麻,仿佛有无数小虫子在我脑袋里爬行。 我在回家的路途中,坐在车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到家后,保镖轻轻地拍醒我:“凌少,到家了,您醒醒。” 我缓缓地抬起头,眯着朦胧的眼睛,仿佛刚刚从长时间的睡眠中醒来,在车上我都睡得如此沉,到底是我睡眠好,还是身体虚弱?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能习惯眼前昏弱的灯光,将脚踩踏在车外,再抬头、起身,慢腾腾地下了车,再直起身子,迈开脚步往房里走去。想起自己所有的动作如同做慢动作一般的小心翼翼,不禁苦笑,没记错的话我这具身体才二十六岁,比林夕小上两岁,怎么这身体的感觉却好似七十多岁了,随时随地都能沉睡。 妈妈早早地休息了,田心的房里还有隐隐灯光,门虚掩着,这是特意为我留的门,她是在等我吗?想到此,一股暖意从心底涌了上来,让我忘记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只见她正坐在床上看书,看到我以后,她立即下了床,迎上前来,伸开手牵住我的手,见我一脸疲惫不堪,关心道:“今天很辛苦。” 她果然是在等我。 “嗯,批了整晚的文件,因为业务不熟练,很多简单的事务,我都需要重新学习。主要是难为爸爸的助理廖正琦了,他陪了我一整夜,既要帮我整理文件,又要为我答疑解惑。”我又叹了口气,眉头蹙起,无奈道,“不过,我这身体是越来越虚了,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竟然睡着了,连回到家来都没有感觉,还是保镖把我叫醒的。” 田心凝望着我,眉眼间全是心疼:“你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我找张院长给你看了看,他说大问题倒是没有,不过小问题不少,你营养严重不良影响到心脏、大脑均供血不足,所以你很容易稍微一运动,心跳就会非常快,也容易造成头晕、头痛,微量元素缺钙、缺锌,血象的红细胞也非常低,贫血比较严重,然后就是一些慢性的疾病,慢性胃炎、鼻炎、咽喉炎等,张院长说,最关键的是营养不良的问题,也影响到你胯骨的愈合程度,你必须得好好调养了,让你去医院开些中药调理一下身体。你明天上午抽个时间和我去医院,张院长亲自给你开些调理的中药,可以吗?” 营养不良?我的印象中这不是山村的孩子或者久居山野间的野人才会出现的状况吗?怎么在我身上出现了?这不算什么严重的事情。我不以为意,而且这几天我肯定没有时间再去医院了,我为难道:“田心,这个我不得不拒绝你了。这几天要处理的事务很多,还有很多紧急事务必须我签批的,还没处理,廖正琦给我的时间期限是后天之前要全部批完,开中药的事先拖一拖,待爸爸回来后,我就和你一起去,好吗?” 田心的嘴角微微下拉,脸上写满了无奈:“好,你刚刚接手爸爸的工作,确实很忙,等你忙过这一阵子,不过,过了这阵子,你可不能再想其他的借口拒绝我了。” “那当然。不过,这个什么营养不良,不能食补吗?我觉得我不是吃得挺好的吗,怎么会营养不良?”我好奇地问道。 田心耐心的解释道:“张院长说营养不良并非是你平时吃食的问题,可能与你体质有关,吃了身体也无法吸收,所以要先调理,他答应亲自给你诊脉。他可是国手大名医,多少人重金聘请他做私人医生,他都不愿意。” 我郑重地承诺道:“张院长的医术毋庸置疑。好,我会放在心上的,我答应你到时忙过这一阵,我一定随你去看张院长。” “说到可要做到。” “一定。”我再三保证道。 “对了,曹宇飞已经定好了航班,后天上午十二点半到达常齐。” “太好了,那到时我安排人接机。”我高兴道。 田心低头沉吟道:“我一起去,我怕不熟悉的人,他不信任。” “行,听你安排,我安排车和人跟你一起去。” 田心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他要求与你见面。” “他要与我见面?”我纳闷道。 “嗯”田心犹疑道,“他当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觉得奇怪,我没有主动提起过你,但是他说到常齐以后,能不能与你见上一面。” “他为什么想和我见面呢?”我略感好奇,我与他从无交集,按照常理来说,我们应该是属于走在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他。只是这具身体里住着的灵魂是林夕,可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啊,他更不可能知晓,为什么指定要和我见面?脑子里布满了问号,不理解。 田心思忖道:“我觉得以他的性格,虽然他这两年多未与爸爸联系过,但他骨子里已经把自己当成林夕的丈夫,与林夕有关的人和事他都会关注,他应该知道你成为了爸爸的干儿子,也知道了你是撞死林夕的人,他是不是想和你见面,为林夕……”接下来的话,田心没有说出口,而是抬起眼眸,带着担忧的眼神看向我。 他的爱人被我撞死了,我却活得好好的,还成为了他爱人的父母的干儿子,他想见我一面无可厚非,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发泄他心中那无处安放的愤怒与思念,这都是有可能的。虽然不知道他见到我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但是,我有求于他,他对我做出什么行为,我都得忍受。怎么感觉,凌以礼的这具身体是为我来还债,为我来赎罪的?难为你了,凌以礼。 田心略迟疑道:“那你和他见面吗?他只是和我提了一嘴,并没有说一定要见到你,你可以拒绝的。” 我摇了摇头:“不妥,他答应我们接受账本,为我们彻查陇州官场,对他来说,不成功则成仁,他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来帮助我们,不论他是看在林夕的面子上来帮助爸爸,还是因为自己的正义感和内心使然,都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他的要求挺简单,只要与我见上一面,没道理,他勇往直前,我反而退缩。再说见一面,也不至于吃了我。” 田心忧心忡忡道:“我还是担心,他对林夕那么深的爱,见到你后,不知道要如何泄愤,他肯定恨不得吃你的肉拆你的骨。” 我看到田心皱起了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不禁哈哈一笑,把她揽在了怀里,在她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放心,最多挨一顿打,他还能把我怎么样,而且那也是我应该要承受的,就当是给他赔礼道歉。” “你这身体本来就虚得很,能不能经得起他的折腾啊,我怕伤害你的身体。”田心依然愁眉苦脸。 我附在她耳边,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没关系的,这点痛都受不了,以后怎么做你田心的老公,担起这个家啊。” 田心的脸和耳朵被我热热的鼻息喷得有些痒,也情不自禁地泛红,笑靥如花。 这两日,我一边和廖正琦学习,一边与娄清泉了解星云湖项目的一些进展。 从娄清泉处得知,爸爸到达星云湖项目后,第一时间赶往了医院看望了周建军,唐瑞则组织审计组的人继续开展对项目部的审计工作,小叔召集了项目部的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一起开了会,了解事情的经过,并协同已经赶到项目部的于蔓的家人成立了于蔓治丧小组,处理于蔓的身后事。 目前那边的状况,周建军仍然在重症监护室,于蔓的父母已到达项目部处理她的身后事,由小叔出面协商对她的补偿金事宜,娄清泉则与救援小组一起全力在寻找舒旭笙,距离舒旭笙失踪已四十八小时,黄金救援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 我在心中不断祈祷周建军与舒旭笙能够平安归来。 集团的事务在廖正琦耐心的、尽心尽力的指导下,渐渐上手,对业务有了初步的认识,自己也学会举一反三,寻找处理事情的规律,自己的心里有了谱以后,不再彷徨茫然,消除了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审批文件的效率越来越高,处理事情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 廖正琦觉得再过两天便可以适当放手让我单独处理文件及紧急事项了。 在忙碌之中,曹宇飞也来到了常齐市。 田心特意去接机,把他送到了我们为他安排的一家环境幽静、位置偏僻,特别雅致且距离我们家不远的民宿,这家民宿我们提前两天全部包了下来,除了一间房给曹宇飞,两间房住了保镖,剩余房间都空着,以确保曹宇飞的安全。 自于蔓去世之后,我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对身边人的安全方面的问题特别重视,也特别紧张,我的身上不可再背负人命了。虽林夕灵魂还在,但林夕的肉体与凌以礼的灵魂毕竟已经消逝了,原本好端端的于蔓因我的缘故,牵扯进星云湖项目,丢了性命,舒旭笙也是因协同我调查星云湖项目,直到今日仍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皆因我而起,我没有带他们平安回来,内心的负罪感如影随行,始终在心头萦绕,让人无法摆脱,难以释怀。 我害怕因此事再添人命,那么下半生我恐怕都只能活在愧疚之中了。 因此,对于曹宇飞的安全问题,我非常重视,当田心告知我他到达常齐的时间后,我便着手为他安排住宿和出行等安保问题,抽调了四名安保人员全权负责他在常齐活动期间的人身安全。 夜里十点,我从公司回家,回到家后,又换了车再前往曹宇飞所住的地方。 田心自接机后便一直陪着曹宇飞,先陪同他在民宿用了午餐,曹宇飞在午休时,田心也在民宿的其他房间休息,晚餐又陪伴其在民宿用餐。 曹宇飞感到纳闷不已,原本以为田心接机后,就会离开,却不知陪他吃了一餐又一餐,竟然还在民宿里休息,尽管心中疑惑不解,但别人不愿意走,总不好意思主动赶人走,何况人家也是尽地主之谊,他只当田心是太久没有见他,所以想与他多些时间叙旧。 其实,田心留下来最主要的原因是担心我,不知道曹宇飞见到我后会有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至少她在现场可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而且曹宇飞就算看她的面子,对我应该会柔和点。 田心在民宿里陪着曹宇飞直到我的到来。 当我进入房间时,曹宇飞与田心正聊得火热,气氛还是挺热烈,许久未见的老同学之间的话题还是挺丰富的。 见到我以后,曹宇飞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田心则笑意晏晏地起了身,朝我走过来。 曹宇飞见田心主动迎向我后,他心里也知道我是谁了。 我看到曹宇飞的时候,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时光仿佛在他脸上未曾留下痕迹,却赋予他独特的气质以及岁月沉淀下的优雅,那个曾经年少轻狂的他,变得沉稳而沧桑,但他深沉的眸底,毫不掩饰一道锐利而凛冽的寒光直视着我。 田心背对着曹宇飞,却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背后那道彻骨寒意的目光,她顺手牵上了我的手,转过身后,莞尔一笑道:“宇飞,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夫凌以礼。” 曹宇飞垂下了眼帘,遮住了他内心深处的思绪,也让人无法窥视到他内心的情感,再抬起眼眸时,眉眼之中一点温度都无,面无表情,他缓缓地向我走来。 我站在原地不动,等着他走过来。 第91章 宇飞的愤怒 曹宇飞比我现在的身体略高一点,认识他这么多年,总算可以与他平视了。 他带着犀利的眼神,站在我的面前,近距离地上下打量着我。当他看向田心时,目光却变得柔和,慢条斯理地说道:“田心,这就是你的未婚夫凌以礼?” “嗯。”田心显然比我要紧张,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感觉她的手心湿漉漉的,冒汗了。虽然房间里暖洋洋的,可不至于热得出汗。我的手指弹了弹她的手背,并给了她一个微笑,示意她放松一点。 我主动伸出了另一只手,粲然一笑:“你好,曹宇飞,很高兴认识你。” 曹宇飞冷冷地瞥了一眼我伸出的手,无动于衷。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当手臂感到酸痛的时候,他才慢腾腾地伸出了手,在我的手掌上随意地拍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是很高兴,认识你。” 我坦然地收回了手,笑容不减:“哦,是吗?初次见面,可能你还不太了解我,与我相处一阵以后,你会觉得认识我很高兴。” 曹宇飞闻言,挑眉,勾了勾唇角,默然。 房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 他侧过身子朝田心说道:“田心,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凌以礼聊一聊,可否麻烦你暂时回避一下?” 田心一脸慌张地看向我,牵着我的手更用劲了。 我回给她一个要她安心的眼神,正待张嘴说话时,曹宇飞在一旁冷嘲热讽道:“没想到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竟然躲在女生的后面寻求保护,如果你害怕和我独处的话,我没意见。” “怎么会呢。田心是想她要是在的话,能帮我们出谋划策。”我温柔地对田心说道,“你在外面等等,待会儿再叫你进来,好吗?” 田心与我对视片刻后,一脸担忧但还是松开了手,她出门前,回头看了我们俩一眼,我与曹宇飞不约而同地给了她一个微笑。 待她出了房门,关上房门以后,我的笑容挂在脸上,刚一回过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迎头受到重重的一击。毫无防备的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一侧倾倒,瞬间觉得眼冒金星,左脸庞一股火辣辣的感觉,牵扯到头部也剧痛难忍,为了不让门外的田心听到动静,我眉头紧锁,左手捂住瞬时红肿的脸庞,强忍住疼痛,但猝不及防的剧烈的疼痛仍然让我情不自禁地闷哼出声。这一拳让我感到了来自曹宇飞强烈的愤怒,也让人感到了巨大的悲伤。 曹宇飞冷笑一声:“你还挺能忍的,我敬你是条汉子,这一拳我是替林夕打的,我自己的看在田心的面子上就算了。” 我扯了扯嘴角“嘶~~”痛的锥心,还想逞强绽放一个笑容,别说笑了,嘴角稍微动一下都痛得难以忍受。 “田心对你很好,我知道她在这里陪我到这么晚,就是怕我对你怎么样,她在这里还能看着我,不让我冲动。我告诉你,林夕的仇,我不是不报,是看在田心的面子上,暂时不报,如果哪天让我知道你对不起她,那可就不好意思了,我会双倍奉还,那么,今天这一拳只是餐前甜点了。” 经常锻炼的人,手劲就是不一样,虽然他是踢足球的,可这拳风比脚风差不了多少。他该不会把我的脸庞当球踢了,我突然又想起初中时,他那一脚足球踢过来,好像撞到的也是我的左脸庞,曹宇飞,我的左脸和你有仇吗?逮着一个位置打,不知道换地方吗!记得当时我的左脸肿了四五天呢,今天这一拳比当天那个球更用劲,该不会要肿半个月,我还得上班见人,再说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代理董事长,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公司,或者出去见客户,丢的可是林氏集团的脸,这要我如何解释?早知道我要告诉他,打哪里都比打脸强。想到这里,我的眼神里带着忿忿不平与嗔怪看向了曹宇飞。 曹宇飞原本还在一本正经、得意洋洋的教训我,当接触到我的眼神后,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失了神,刚才那个眼神似乎似曾相识。曹宇飞晃了晃脑袋,不,不只是似曾相识,而是非常熟悉,那个眼神,好像林夕特别生气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眼神,林夕?! 曹宇飞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觉得自己要不是想林夕想得失心疯,有了幻觉,要不就是眼睛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这明明就是个男人,怎么会让他想到林夕呢?是不是因为他是代表林夕报仇,所以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林夕呢,一定是这样! 好半天,我们俩一言不发,我的面部因痛苦而剧烈抽搐着,疼得无法言语,而曹宇飞是因为刚才透过我的脸仿佛看到了林夕感到惊慌不已,失魂落魄,陷入了回忆之中。 田心的耳朵附在房门上,未听到屋内任何声响,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俩在屋里干什么呢?不是说聊天吗?为何一点声音都无?如果是打架的话,动静应该更大,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呢?难道他们在里面拍默剧吗?田心一头雾水,她很想推门而入,进入屋里看看情况,可又觉得男人之间应该有男人解决矛盾的方法,如果她冲动的进去,看到了我不堪的一面,会让我很尴尬。打架的话,她知道我肯定是必输无疑,所以,她才担心了差不多一整天,可是现在毫无声响,他们到底用什么方法解决呢,她也很清楚,曹宇飞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愤怒,他一定会找一个发泄口来发泄的,特意把她支开,就是为了有更好的机会泄愤,当着她的面,看在老同学和林夕闺蜜的面子上,他还是下不了手。 没有声响,田心的内心更忐忑不安,她在门口心急如焚,好几次想破门而入,好几次又不得不忍住,她的心一直提在了嗓子眼儿,随时可能跳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脸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 我含糊不清地说道:“既然是为了田心,你就不应该打我的脸,打腹部都好过打脸。” 曹宇飞被我的话打断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他抬眼看到我肿得如同猪头的脸,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了声:“不好意思,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时气愤,哦,不对,是气愤了很久,想过很多次,我要是见到你,该怎么揍你,倒是真没想过还要刻意去选一个揍你的部位。”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把我的脸打成这样,让我明天如何见人,如何解释啊?” 曹宇飞心底里又涌上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讲话,却像和一个相熟的女性朋友聊天?为什么会给他这种奇怪的感觉。 这一刻他看到我的表情竟想说“对不起”,为什么如此怪异?明明是他撞死了林夕,他对不起我,我怎么会想和他说“对不起”。他突然特别想逃离这里,远离凌以礼,去安静的地方理一理那纷乱繁杂的思绪。 他匆忙打开房门,逃也似地离开了。 田心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个人影从眼前闪过,她愣住了,整个人像被定格了一样,呆呆地盯着跑过去的那个人影,眼神一片茫然,完全没有回过神来,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 当热风与冷风交织在一起的时候,田心终于清醒过来,她往房里看去,只见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正蹲着捂着脸,看不清表情,房里没有凌乱,看来他们没有打架,田心小心地走入房间,心头大石放下了一半。 田心走到我的面前,蹲了下来,她拿开我的手,才看清我红肿一片的左脸,心疼不已:“我在外面没有听到声响,以为你们没干什么呢,他怎么还是忍不住动手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用拳头来解决问题吗,真是的,下手这么重,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田心一边碎碎念,一边左瞧瞧右看看我的左脸庞,在想着是不是应该也要上点药。 她把我扶了起来,然后又到我的面前看了看我的左脸庞,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我疼得脑袋不禁缩了一下,虚晃一下,眉毛紧皱在了一起,眼里闪烁着痛楚的泪光。 “这么轻碰一下都很痛吗?”田心看到我痛苦的表情,她的心仿佛被针扎一样,好心疼。 田心扶着我往前走,柔声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我摇了摇头,多说一句话,脸都如火烧般疼痛。 “既然你不想去,那么回家我给你做冷敷,再擦点跌打损伤的药。” 我点了点头,唉,我最关心的不是擦药止痛,而是明天去公司上班,该如何解释?不是,是该如何掩饰?打眼睛还可以戴墨镜遮丑,他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破相了,该怎么遮住这张红肿的脸,戴个口罩?嗯,这是个好办法,不过大家会不会觉得很奇怪?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出了门,不敢在家吃早餐,害怕被妈妈看到以后,问起我的脸的事情,不知如何解释。让田心给我找一个借口到公司加班了,能躲得了一天是一天。 幸亏我去公司去得早,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人,所以戴了口罩也没人看。 不过,廖正琦作为与我天天接触的人,不可避免地好奇问我:“凌少,你的脸是怎么了?” 昨夜回家,田心帮我做了冷敷,擦了活血化瘀的跌打药,虽然没有昨天肿得那么高,但看上去仍然有点吓人,左边脸颊比右边就要高上许多,如同一张脸一夜之间比平常胖了三倍,口罩都遮不住往外挤的肉。 我不想承认被人打了,那可是面子问题,所以我想好了一个借口:“昨晚上厕所,没注意,滑倒了,左脸砸在了地板上,就成这样子了。” 我说话的速度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稍微快一点,我的脸就如刀割般痛。 廖正琦眉头蹙起;“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你睡得不好,所以不小心摔跤了。” 我不置可否,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一是说话脸疼,二是说多错多,留一点给别人遐想的空间,才能显得我这个借口是成立的。 摔了脸以后唯一的好处是,我可以少说话了,基本廖正琦说我听,或者其他人有什么工作要当面汇报的,廖正琦先帮我把了把关,把事情分成了轻重缓急几个程度,轻的缓的先让他们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处理,自己的权限无法处理的先编辑一段文字或者打个报告上来,再由我批阅。重要的紧急的事务,除非需要签字确认的,就由廖正琦转达给我。今天反而变得清闲了许多,不需要接待太多部门领导们,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安安静静地批阅文件。我就说嘛,其实哪有那么多事情要汇报,就是有些部门领导想来探探风,拉近乎,想着我刚来,过来露个脸,献个殷勤什么的,他们就是简单的来汇报工作,可难为我了,刚接手不熟悉的工作,一大堆文件要批阅,还要花一大部分时间来应付他们,听他们毫无意义的吹捧,既浪费我处理事情的时间,又耗费我大半的精力,这两个白天,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接待各个部门的领导们,不论什么事情都要来与我汇报,我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听他们那些琐碎事,引以为豪的业绩与自吹自擂。只得把处理文件的事宜推迟到下午下班后进行,搞得这几天每晚都要在公司做到十一二点,原来我加班的根源找到了原因,并非我能力有限,办事效率低下,而是他们这些人有事没事来烦我才加班。 我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真棒,不到七点,我今天就已经处理完所有的文件,包含前两天挤压的事情。 廖正琦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今天效率很高,我呀,也总算能下个早班了。” “辛苦您了。”我朝着廖正琦鞠了一躬,这几天确实让他劳累了。 廖正琦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我的左脸,关心地说道:“你的脸伤着,早些回家休息,明天我能帮你挡的就尽量挡着。” “谢谢。”我由衷地感谢道。 廖正琦笑了笑道:“我现在是您的助理,何必与我说谢谢,为你分忧,是我应当做的。好了,凌少,我就先走了。” “嗯。” 我也下个早班,回家了,哦,不,我还不能回去,我得去见见曹宇飞,不知道他昨日拿到账本后,有什么想法,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呢!昨夜,都来不及与他商量这些事情,今天他的愤怒应该会少一点了。 第92章 说服宇飞 我正想着,田心给我来了电话。 “以礼,你的脸好些了吗?”刚接通电话,传来田心关切的语气。 “今天好一些了,幸亏正琦,我今天说话说的少,休息得不错。”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你今晚要加班吗?”田心问道。 “不用,刚刚准备下班了。” “真的,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吃饭,我想你肯定不会回家吃晚饭了,对?”田心欣喜地说道。 “你也不想回家?” “我就想陪陪你,你的脸受伤了,我想尽量减轻你的痛楚。”田心柔声道。 “我想去民宿,找曹宇飞。”我说道。 “找他?”田心惊讶道。 “聊聊账本的事还有他的想法和计划。” 田心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我也去,我们就在民宿吃饭,你们聊事情的时候,我再走开,可以?” “你是不放心吗?”我道。 “是啊,你本来就身子虚,哪能经得起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拳击啊,他可是有体育生的底子在,劲儿又大力量又足,我不敢想象,再来一次,你会怎么样。”田心忧心道。 我在你心目中抗打能力这么差吗?怎么感觉在你心中我是个纸片人儿似的。田心说的都是让人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的确是有那么虚,事实胜于雄辩。 “好,你和我一起去。”田心想跟过去保护我,就让她保护,被她保护也没什么不好。我非常坦然地接受田心的保护,我虽是男儿身,可心中还不至于有一道不能被女生保护的鸿沟,我可没有性别歧视,只要够厉害,管他谁保护谁,更主要的原因我自己的灵魂就是一个强大的女生。 我与田心犹如空降般来到民宿的餐厅,因为整个民宿被我们包了下来,餐厅里只有曹宇飞一个人在用餐,他诧异地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人,夹菜的手悬在空中,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我那肿胀如包子的脸庞,忍不住想要笑出声,却又抿紧了唇,看得出来,他憋得很辛苦。 田心见曹宇飞一副似笑非笑,刻意控制笑容的脸,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看来曹宇飞对以礼已没了怨恨,随着心情的放松,她整个人的状态也显得轻松了下来,迈着轻巧的步伐,笑容满面:“我们想着你一个人吃饭怪孤单的,所以特地来陪你。” 曹宇飞抑扬顿挫地“哦”了一声,然后夹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道:“这是你们包下的民宿,自然是想来就来,你们随便坐。” 我大大方方地与田心坐在了曹宇飞的对面,并要老板添了两副碗筷,顺便又加了几道民宿老板的拿手好菜。 “我待会儿吃完了就回房间,不陪你们坐了。”曹宇飞扒饭的速度不减,似乎想赶快吃完马上离开这里。 田心心道:看来还是心有芥蒂,内心抗拒与以礼的相处,是看见以礼就会自然而然想起林夕,心里不舒服吗?不过要让他们俩握手言和成为朋友,大概率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面带微笑,柔和地说道:“我们怕你孤单,特意过来陪你,你却迫不及待地离开,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 曹宇飞面带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道:“如果是你一个人来,我可以陪你到深夜,如果还有别人的话,我提不起兴趣。” 田心一时讷讷,很快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我的脸色,见我面无表情,刚刚悬起的心脏慢慢放了下来。曹宇飞今晚怎么了,平时的他可不是一个轻佻的人,他故意说这些话膈应以礼,是想惹怒他吗?还是想帮我试探他的脾气性格? 我适时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你们两位是老同学,在一起聊的话题肯定比和我这个陌生人谈话要丰富得多。不过今晚过来,不为私事,为公事,还希望曹先生能够抽出点宝贵的时间给我,和我聊聊。如果聊完公事后,曹先生还想与我的未婚妻继续聊,我没什么意见,可以给你们充分的空间和时间。” 曹宇飞勾了勾唇角,深邃的双眸里闪过一丝玩味,轻挑眉毛,微笑吟吟:“没想到,你还挺大方,不知道,昨夜给你那一拳,会不会让你记恨于我呢?” 我摇摇头坦白道:“不会。” “那么,”曹宇飞顿了顿,突然凑上前来,捏紧了拳头,“如果我今晚再给你一拳呢?” 田心闻言,身子忙倾上前来,想随时挡在我的面前。 我轻轻地笑了笑:“也不会,不过,我相信曹先生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曹宇飞又忽然坐回了座位,靠在椅子上,慵懒地说道:“那凌先生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觉得你是一个爱憎分明、正直正派,在大是大非面前态度鲜明、立场坚定、头脑清醒之人,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蒙蔽双眼,迷失方向。” 曹宇飞一阵怔愣,似没有想到我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脸上带着诧色道:“你和我之前见过吗?” 我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迟疑道:“那为何你对我如此了解?” “也许这就是缘分?我经常从田心的嘴里听到你的名字,也听过你和林夕的故事,久而久之,我对你就形成了一种我自认为的印象,不知道我认为的那个样子的你是真实的你吗?” 他缓缓地点点头:“算是,说,你想聊什么?账本的事情吗?” 我听到他主动提及账本,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整个餐厅里除了我们三人,别无他人,可我还是不想在这样敞亮的环境里聊那么机密的事情,总觉得隔墙有耳,指不定哪个人就在门外偷听。 我提议道:“我们找个安静而密闭的空间,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可以吗?” “可以。”曹宇飞答应了。 我们三人安静地吃完饭,便到了昨夜曹宇飞揍我的厅堂里坐着。 老板为我们上了茶水,然后离开,我安排四个保镖守在了门口,围着厅堂转了几圈,再三确认没人之后,才开口道:“曹先生,对账本有什么看法?” 曹宇飞皱起了眉头,垂下了眼帘,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紧皱的眉头使他的脸庞显得异常严肃和凝重,仿佛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场严峻的挑战和不可预知的未来。 良久之后,曹宇飞才慢慢抬起了眼眸,眸底滑过一丝精光,神色凝重:“让我非常震惊。” “那你有什么打算或者计划?”我追问道。 “你们有什么想法?为什么想着交给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曹宇飞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几句。 “这本账本牵扯的是政府地方官员,主要还是雁江市的官员们。但是我觉得这本账本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还有许多证据我们未掌握,星云湖项目再继续深挖的话,能够挖出更多问题,我坚信后面还有大鱼,应该不只是雁江的那些地方官员,还有常齐市甚至省里的官员们。这本账本放在我们手上一没什么用处,我们无法对政府官员们进行调查,很难利用起来,二是不安全,目标太明显,自我从项目部回来,我们又派了一拨审计部的同事们过去进行现场调查,基本已经明摆着告诉对方,我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而且是林氏集团的人正在调查,他们也能猜测得到丢失的账本十有八九在我们手上。我们将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想给账本找一个既能发挥它的作用又安全的地方。政府官员里面,值得我们信任的人不多,思来想去,只有你符合条件。”我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杯上冒着的热气,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说太多话,在这房间里地暖、空调双重的作用下,让我更加口干舌燥了。 “你们想让我根据账本展开调查?” “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查。”我强调了一下。 “这怎么可能?”曹宇飞不可思议道,“我当时答应田心,是想拿着证据直接回北京,向领导汇报,然后由领导部署之后的工作,也许会成立一个专项的调查组,也许由审计署全权负责,可能会由我带队前来调查,但也许会是一个联合调查组,里面涵盖了各个中央的部门,那时,可能我没有参与的资格。但是我一定会在北京关注此事的进展情况,并且可以随时与你们保持联络,你们有新的证据可以继续交给我,由我呈交给专案小组,这是我想到的处理模式。”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为什么想到你,就是想着你能够暗中调查,利用你的人脉关系,利用你的社交能力,利用你的渗透能力,我们是明察,而你只能暗访。你要成为我们最后决胜的那枚棋子,不能随意暴露于人前,不能让人知道你的存在。” “为什么不能公开调查?那样获取证据不是更快?而且你们不是担忧账本的危险吗,如果证据在专案小组,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敢把手伸到专案小组里面去。”曹宇飞纳闷道。 “是,国家派专案小组过来,是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我们也无需如此提心吊胆,生怕证据被毁坏,生怕身边的战友被伤害,可是,那样也意味着,星云湖项目的问题就等于公诸于世了,那是爸爸毕生的梦想,是他心中最为神圣的追求,如今却要告诉大家,这个项目因为监管不力,产生了许多老鼠,几乎将这座能解决几代人粮食问题的粮仓要搬空了,这让爸爸如何承受,无异于让他自杀谢罪。他受不了那种强压,当初审计署在调查的时候,他波澜不惊是因为他行得正坐得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可现在接受调查,我怕他真的会崩溃。”我面露难色,痛心不已一字一顿地说道。 “难道就因为顾及林伯伯的心态问题,就要让这件事情更复杂化吗?既然你说过你们觉得很危险,一定是你身边已经有人被伤害了,对?如果你们不公开的话,可能会让更多的人做无谓的牺牲。”曹宇飞依旧不认同地说道。 “不仅仅是爸爸的原因,还有陇州省,原本一个中部省份地理位置没有什么优势,既不临海又不属于交通枢纽,发展经济一直是个老大难的问题,没有支柱性产业,没有特色经济产品,贫困县市以及人口比临省要多出两倍,这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数据。这里唯一的优势是有好山好水好风光,有大量的原始亚热带森林,有丰富的植物及动物物种。好不容易,省里下定决心要开发这一块的旅游资源,有了地皮、有了规划、有了资金,筹备了多年,总算能够开工建设。现在却告诉大家,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个骗局,是当地政府官员敛财的工具,是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让他们中饱私囊的其中一个手段而已。陇州省的老百姓们得知真相后该多么失望,不,是绝望,一个社会的发展要靠人心聚力,当所有的人绝望了,人心涣散了,政府丧失了公信力,那么陇州省,可想而知,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里要再发展起来,不知道还要经过几代人的奋斗努力才会起来了。我不想我们的家乡人民在水深火热中生活,曹宇飞,你也是陇州人,你也不想,你是不是应该为家乡做出你应有的贡献呢?”我一边痛心疾首地说着,一边时不时地抹一抹眼角的泪珠,一边偷眼瞄了瞄曹宇飞的表情。 曹宇飞被我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讲打动了,表情有些动容,眼里含着闪光的泪滴,他也是有家乡情怀的,对陇州人民是有感情的。 “这件事情,我们不希望闹到明面上,更不希望由国家机关来干涉,说白了,我们想要内部解决,由我们陇州人自己解决陇州的事情。”我说出了我最后的要求。 曹宇飞虽然被感动了,但是理智仍在:“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一个人如何在陇州省翻起波浪?” 见曹宇飞有所松动,我张大了眼睛,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们原本就不寄望你翻起波浪,我们的目的是在刮风起浪之前,把船都安全地移走,当风浪来了之后,港湾啥都没有,风浪走了以后,港湾还是那个港湾,再将船原封不动地移回来,恢复港湾往日的繁荣。” 曹宇飞怀疑道:“你们确定,船在移动的过程中不会发生损耗?甚至翻船事件?如果所有的船都坏了,岂不是全军覆没?” “不会,移动的过程中,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而且指挥得当,行动小心谨慎,最多坏几艘,而且坏了以后可以修补。但是如果直接停泊在港湾,被狂风巨浪席卷,我想那才会造成全军覆没,无一幸存。” 曹宇飞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在考量我的话语。 我也适当地闭上了嘴巴,给曹宇飞充足的思考时间…… 房间里陡然地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偶尔经过的寒风吹过窗户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静谧之中。 第93章 旭笙生还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等得昏昏入睡之时,曹宇飞低沉而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凌以礼,我答应你。” 正处于思绪朦胧的我,听到这句话,突然惊醒,眼睛猛地睁大,两只大大的眼睛闪着炽热、强烈而明亮的光芒,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到曹宇飞面前,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兴奋道:“曹宇飞,谢谢你,我替陇州人民谢谢你。”紧接着,又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曹宇飞使劲从我紧握着的双手里抽离开来,讪讪地笑了笑:“不需要这么隆重,既然答应了你,就绝不会反悔更不会中途退出。” “我相信你,百分之一百相信你,自我决定将账本交给你处理,我就丝毫不会怀疑你会背叛甚至退出。”我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豪,昂首说道。 曹宇飞又觉眼前恍惚,有瞬间的感觉眼前站着的人表情神似林夕,他忙拍了拍自己的脑勺,整天想些什么,他怎么可能和林夕相似呢,又不是孪生姐弟。 田心见曹宇飞恍惚的样子,走到他身旁,极小声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表情和动作有些时候像林夕?” “嗯?”曹宇飞满面惊讶地看着田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田心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我,苦笑道:“我也经常有这样的错觉。” “什么?你……”曹宇飞震惊地指向我,“他是……?” 我这才注意到田心与曹宇飞二人正在耳语嘀咕,曹宇飞的手正指着我,好奇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曹宇飞手指僵在了半空中,看着我突然回过头,尴尬地收回了手指:“没什么。” 田心淡定地说道:“我和曹宇飞说,恭喜他做了正确的选择,希望他能够帮助陇州人民肃清官场,还大家一个风清气正的政治环境,让星云湖项目可以继续顺利建设下去,为陇州人民造福。” “对!田心说得对!宇飞,政府方面的事情,我们可就只能靠你了,希望你出奇制胜,马到功成,需要什么尽管说,需要什么人力物力的支持尽管提,我一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我豪爽地拍了拍曹宇飞的肩膀说道,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了我与曹宇飞之间处于第二次见面的状态,按常理我与他并不熟悉,甚至还有一丝旧怨,我却没有忍住,与他迅速地熟络起来。 相较于之前,我的“曹先生”的称呼的疏离与毕恭毕敬的表情,曹宇飞被我突如其来“宇飞”的称呼与肢体的接触,弄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我与他竟如此熟悉起来,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心底里对我的称呼与接触并不反感,昨夜还充满心间的怨恨竟莫名地消失殆尽了,反而还生起了一丝丝无法言说的好感,这真是见鬼了!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娄清泉的电话,我赶紧侧到一旁接听。 趁着我在接听手机的空档,曹宇飞迫不及待地小声问田心:“你刚才说你有时也会觉得他的某些地方像林夕?为什么?” 田心确认地点点头:“是的,很多次,我感到他的微表情、细小的动作、尤其是生气的样子特别像林夕。” 曹宇飞皱起眉头:“林伯伯和侯伯母也有这样的想法吗?” “这个我不知道,没有听他们说起过,只是我自己觉得。” 曹宇飞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的侧脸:“如果林伯伯和侯伯母也有同样的想法,那就真的很奇怪了。一个男人的行为表情怎么会和一个女人相似呢,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田心眼里含着笑向我的方向望去,柔声道:“嗯,我初次发觉的时候,还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或者是自己太思念林夕所以产生幻觉了,但是,与他朝夕相处之后,发现了很多次以后,反而习以为常了。也许这世间上的人就是有这么奇怪的缘分,可能上天夺走了林夕,又可怜林伯伯和侯伯母,所以给他们送来了一个与林夕相似的人做他们的儿子,替林夕尽孝。” “也许你说的对,可能林伯伯和侯伯母心地善良做了许多善事,所以,上天就把这个凌以礼送给他们聊以慰藉,不过,这缘分也忒怪了点,送谁不好,送一个肇事者,当初心里面很难接受,也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能耐,让两位老人放下恨意,心甘情愿地接受他。”曹宇飞眼神里透着一丝茫然,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田心见我的表情由一开始的紧张变为渐渐放松,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的心情随之也变得松弛下来,耸了耸肩道:“这大概就是天注定的缘分,说不清道不明。” 曹宇飞唇角微扬,揶揄道:“你和他也是,我记得在北京碰到你的时候,你那时不是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男朋友,好像还是初恋?怎么会分了手,又和他走在了一起?” 田心羞涩地抿了抿嘴唇:“你什么时候变得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了,记得你原来可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 曹宇飞眯了眯双眼,轻轻一笑道:“人会变,月会圆,沧海也会变桑田。” 田心的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嗓音里隐有笑意:“过程复杂,有时间再和你慢慢细说,可好?” 曹宇飞爽朗地笑道:“当然好,你愿意说,我求之不得,一定洗耳恭听。” 我挂断了电话,见宇飞与田心相聊甚欢,便走过来,参与他们之间:“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如此欢快。” 曹宇飞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我们正在聊你是如何在田心有男朋友的情况下,把她追到手的,田心又是怎么不远千里,放弃了北京优越的工作和生活,来常齐跟着你的。” “哦”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魅力啦。” 田心的脸却因我的话不由自主的红了。 曹宇飞微微弯了弯嘴唇:“大言不惭。” “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到时候,我给你详细地讲一讲我与田心的爱情故事,让你好好学习学习,勇敢地去追求属于你的爱。”我的脸上绽开了一抹幸福的笑容说道。 曹宇飞有些微的恍惚与微微失神的眼色,喃喃自语道:“我的爱情?已离我而去了,还会有吗?” 我见他竟然伤感了起来,忙说道:“当然会有,我们集团美女可多了,有机会的话,我给你介绍几个,让你优中选优。” 田心听闻,突然瞟过来一个犀利的眼神,咬牙道:“你们集团美女很多吗?” 曹宇飞一副看戏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掩饰咧开的嘴唇。 我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宇飞看上去肯定觉得是美女,我天天对着家中的大美女,在我的眼里,觉得她们都是中人之姿,姿色平平,普普通通。” “饶过你,不过,说正经的,你帮宇飞介绍,我还是挺赞成的,就算你们集团的他看不上,我们医院里还有大把的未婚女医生、护士呢,反正宇飞在常齐要待上好一阵,可以慢慢挑,不急,对?”田心满脸热情,对着宇飞说道。 曹宇飞见我们两人兴致勃勃地想给他介绍女朋友,原本带着看戏的心态,却把自己给绕了进去,不禁抚额长叹,无奈地苦笑。怎么一下子碰上两个热心的媒婆,只要一想到日后在常齐的日子是马不停蹄地与人相亲的场面,他就觉得无比尴尬。 我与田心被曹宇飞恐慌的表情逗笑了,相亲有这么恐怖吗?要不是经历太少没有体会到那种认识不同女生的美好,要不就是经历太多有了心理阴影。原来曹宇飞也有害怕的事情,我心中暗暗下决心,昨夜他打在我脸上的那一拳我心底里虽未产生怨恨感,可是心中终究不爽快,一是打之前没有通知我,搞得我心里准备不充分,二是用了十足的劲儿,未曾手下留情,弄得我脸红肿如山包,严重影响我董事长接班人的形象。如今,但凡能让曹宇飞不快的事情,我现在都很乐意做,我明天就回公司找范叔把集团里没有结婚的女青年名单弄到手,一个一个介绍给他,哈哈看他如何应对,光想想心里都觉得畅快!想到那令人开心的相亲场面,我不禁掴掌大笑。 曹宇飞莫名地看向突然发出大笑声音的我,一脸纳闷。 我捧腹大笑起来,眼泪都挤出了眼眶。 田心亦是一片茫然地看着我,不明白何事让我忽然如此兴奋不已。 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看向我。 我笑够了,好消息当然要与大家一起分享:“刚刚,清泉给我来电话,说在星罗山某个山包下里找到了舒旭笙,当时他昏迷不醒,送到医院后,暂时无生命危险,因为长时间不吃不喝,现在医院给他输营养液。清泉说爸爸建议待旭笙病情稳定后,便转院来常齐治疗,这边的医疗条件、技术水平、环境都比雁江要好很多。” “真的啊,那太好了!”田心高兴地拍起了手掌,“那他醒来没?还有其他部位有受伤吗?” “清泉说医生现在是紧急给他输营养液,先补充一下糖分,待他体力好起来再做相关的检查,初步检查是右手手肘和左腿腿骨骨折,其他的情况似乎还好,不过内脏问题需要进一步做超声检查,可能更准确。” “那就太好了,到时就直接送到我们医院,我提前和外科住院部那边说一声。” 我转向曹宇飞问道:“好的,还有,宇飞,舒旭笙随身携带的东西,还有项目部的一些其他的证据材料,到时,统一集中到你这里还是分开放?” 曹宇飞建议道:“我建议如果证据与政府官员有关的就放我这里,如果与你们集团内部人员有关的,就由你们保管,我们分双线调查比较好。” “也好。你准备怎么开展任务?一个人会不会力量太薄弱,需要我们如何支撑你的工作?” 曹宇飞沉吟了一会儿:“我现在要想办法光明正大地留在常齐,我这次是休年假出来的,可是之后我得想个什么理由留下来,然后,我找省里的朋友调一调雁江的官员名单,捋一捋他们之间的关系,再通过一些渠道查一查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通过他们的关系网,看是否有共同的领导,我思前想后,仅凭一个雁江市的官员们胆子应该没有那么肥,敢对省里重点项目且还有国家审计署观察的情况下,伸手进入项目部,肯定有一个省级领导授意,或者形成了一个比较健全的集团的形式集体贪墨、受贿等。对了,你们集团的那些妖魔鬼怪们现形没?” 我失望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太少,无法形成有效而明显的证据对某一个人或者某些人指控,这本账本信息量很大,但是牵扯里面的都是项目部的中层干部,表面看来与集团的高管没有联系,可正如你所说,他们胆子也没有那么大,上面没有人授意的话,他们怎么敢向当地官员大批量的行贿。不知道这次旭笙带回来的证据会不会对我们的调查工作带来突破性进展。” 曹宇飞问道:“证据什么时候能够带过来?” “清泉说这件事他仅向爸爸汇报了,其他两位领导他都没说,证据资料暂时还是放在他那儿,而他担心有人对旭笙不利,所以与旭笙寸步不离,证据资料就一直放在他身上,还无法转移到安全地方,他自己也很担忧,他既要看顾旭笙,又要保管好证据资料,他的压力不小,害怕一个闪失,两样都未看管好。”我忧心地说道。 “那他只能趁旭笙转院的时候,带着证据资料一起过来了?” “只能如此了,他说看今晚旭笙恢复情况,如果明天醒过来,就简单包扎一下,直接由那边医院转到常齐来。” 田心道:“那我明天一早就与住院部说好,预留一个床位给旭笙。” “好,那就辛苦你了。” “明天我先找我省里的朋友要名单。”曹宇飞说道。 我担忧道:“你明天要出去吗?你的朋友可靠吗?不会泄露你的行程,还有你的朋友要是看到你身边的保镖会不会心生怀疑?” “我会找个好的理由的,而且肯定要我亲自去,他才会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会把他约出来的,你放心,约一个安全的地方,至于保镖们,最好在我与他见面会谈的时候,不要出现。” “好的,反正保镖们最近跟着你,就听你的差遣了,不过,保镖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你最好不要提出脱离他们视线的要求,所以,你无论如何要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活动,好?” “好,我会尽量做到,配合他们工作的同时,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最重要的是你的安全问题,其他的问题都不如这一点重要,你一定要谨记。”我突然一脸凝重,肃然道。 曹宇飞一愣,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第94章 新证的呈现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接到了清泉打来的电话,他陪同旭笙乘坐医院的救护车正往常齐而来。 得知旭笙清醒了,我不禁惊喜万分,这算是清晨的喜讯。不过惊喜过后,立即又担忧起来。 “旭笙醒来的事情,还有谁知道?”我紧张地问道。 “只有我和董事长派来的一个保镖,今天早上凌晨四点半的样子,旭笙突然说要喝水,我赶紧叫来了值班医生,咨询值班医生此时带旭笙长途跋涉,他的身体是否支撑得住,当时医生初步检查了一番后,说路途上只要不太颠簸,时间不要太长,问题不大。所以,我立即要他们安排了救护车,派了一名医生和护士随车一起,我们五点左右从雁江医院出发的。” “项目部没有其他人知道旭笙醒来了?”我再次确认道。 清泉回忆道:“今天出来的时候,太阳都没出来,天空中漆黑一片,即使有人在医院门口监视,我想那个时间点应该在见周公,当时,我特意四处观察了一番,车外未见有人,也没有看到跟踪我们的车,我想应该是安全的。”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心,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七点半,你们差不多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常齐了。” “嗯,对,大概九点左右能到。”清泉答道。 “好的,你们直接到陇华医院,田心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谢谢凌少,您辛苦了。”清泉诚恳地说道。 “你们才最辛苦,我只是在这边动动嘴皮子,有什么辛苦的,我这几天每日提心吊胆,恨不得能去项目部陪着你们,也好过我一个人在这边担心,感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到。痛恨自己能力有限,让你们受苦受累了。”我带着愧疚的心说道。 清泉轻声道:“凌少,您快别妄自菲薄了,您在大本营比在这边更重要,您肩负重任,要替董事长守好整个集团,没有您守着大后方,我们怎么能义无反顾冲在前线。” “大家都是缺一不可,我们一个都不能少了。中午我抽时间到医院来看旭笙,你和他说要他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旭笙现在睡着了。”清泉突然放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今天早晨旭笙刚醒来那会儿,还问我于蔓怎么样了,我,怕刺激他没敢和他说实话,凌少,您今天如果来的话,尽量不要和他提起于蔓,他们相处时间最长,感情也比较深,我怕他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我沉声道:“嗯,我知道了。”他不知道我与于蔓的感情更深、更深、更深…… 于蔓,也是我心里最深的最苦涩的最怕触碰的痛。 当我是林夕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得力助手,一起加班、一起熬夜、一起讨论设计图纸、一起聊女生心事。她与其说是我的助手,还不如说是我上班以后唯一一个既是同事又是闺蜜的人,我们俩在项目部同吃同睡,同甘共苦,经常畅谈未来美好生活,一起幻想酒店建成以后客似云来的场景,幸亏有她在身边陪伴,我才能熬过那段艰难、辛苦的日子,否则初次接触项目部的生活环境我无法想象是否能坚持下去。 可想而知,当她得知林夕与她永远阴阳相隔时,她的心痛到窒息,她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像青蛙,一个多月无法正常上班,每日处于心神恍惚的状态,每到一处地方就想起与林夕一起相处的画面,每每看到设计图纸就想起与林夕一起加班定设计稿的时光,每当经过林夕住过的房间,都忍不住在门口驻足好半天,推门而入感受林夕曾经存在的那股气息,她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从林夕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才让自己正常生活、正常上班,虽然人变得比往常沉默了许多,但至少她不再动不动就想起林夕流眼泪了。 我的到来,把她拉进了星云湖项目的漩涡,让她以身涉险,却没有好好的保护她,是我间接害死了她。于蔓,年轻的生命,短暂的生命,断送在我的手上。我与她再次天人永隔,心底里涌出一股悲凉,悲伤像一股寒流,瞬间穿透了我的心,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如同被车轮碾压、被利刀刺入、被深海吞噬,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冰冷、黑暗、伤痛之中。 田心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柔声道:“以礼,逝者已矣,别太难过。” 我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我站在洗漱台前,镜子里的我眼神带着深深的哀伤,泪流满面,田心站在我的身侧,温柔地看着我,手指在我的面颊上抚了抚,想帮我把眼泪擦干。 她怎么知道我想起了于蔓,又怎么知道我是为她流泪呢? 我拿起面帕在脸上擦了擦,稳了稳心神后,眼睛里仍然闪烁着一点泪光:“田心,九点左右,旭笙会到陇华医院,麻烦你安排一下,给他一间环境最好,位置偏一点的独立病房。” 田心语气温柔如水:“放心,我会安排好的,而且也和我们医院最好的骨科医生华医生约好了,让他今天给旭笙看诊。” 我这颗受伤的心总能被田心的声音抚平,总能令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心中的不安慢慢得到平息。 “华医生,就是看我的骨科医生。” “对,就是他。” 我转过身,牵着田心的手,认真地说道:“谢谢你。” 田心娇嗔道:“说过不要和我说谢谢,既显生疏又显疏离,我们之间的关系,需要时刻说谢谢吗?” 我见田心噘起了肉嘟嘟的嘴,脸上带着一点不满,我不由得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了弹,好笑道:“有时候自己还要和自己说谢谢,说对不起呢,再亲密的关系,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还是要有的,对?” “你说的都对。”田心无奈地说道。 中午,我抽出时间来了一趟陇华医院。 进入病房以后,看到睡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的旭笙,脸颊瘦得两边凹陷下去,眼睛深陷,原本清秀俊逸、风度翩翩的玉面小生,如今竟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面黄肌瘦的病态模样,我的心脏情不自禁地剧烈的抽搐着,心疼到无以复加,似碎似裂。要不是看到旭笙睁开了眼睛,我的眼泪恐怕又会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忙转过头去,假装找东西的样子,擦了擦眼角即将掉落下的泪,然后再次回过头,弯着腰,对旭笙强颜欢笑:“旭笙,对不起,我来晚了。” 旭笙虚弱无力地说道:“凌少,我拿到了证据,在清泉那儿,您看是否有用。” 我的鼻子一阵酸涩感,眼里的泪水还是涌上了眼眶,眼角的泪花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出。 我用力抿紧了嘴唇,尽全力克制自己,尽管内心波涛汹涌,却依然强忍住泪水,没有让它们流下来,不能让旭笙看到我伤心的样子,我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也许比哭更难看:“嗯,旭笙,你很棒,我代表集团感谢你。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有我们,你别想太多。你现在要的是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好吃好睡,养精蓄锐。我还等着你,与我再战江湖呢!” “凌少,我一定尽快恢复,还要和您继续调查星云湖项目,揭露这里面肮脏的一切。”旭笙声音虽有气无力但语气与表情异常坚定。 “我相信你,我等着你和我一起抓老鼠、打妖怪,不过,前提是你的身体恢复如常。”我抿了抿嘴唇肃穆道。 “你先休息,我和清泉聊聊。”我轻轻地拍了拍旭笙,然后与清泉离开了病房。 “医生怎么说?”刚出病房门,关上之后,我在清泉耳边轻声问道。 清泉神色凝重道:“整体情况没有昨日初步检查的乐观。今天照了全身的ct,结果要下午出来,心电图有点异常,不过医生说是短暂的营养不良缺血所致,只要营养跟上来,心脏供血功能会恢复正常,颅内有淤血,这个需要进一步观察,双腿膝盖与两只手臂,肩膀韧带都有所损伤,然后除手肘与腿骨骨折外,胸椎也骨折了,医生说可能要做两三次手术。内脏的情况还要根据下午的结果来判断。” “华医生是当初治疗我的医生,医术高超,是整个陇州省最厉害的骨科医生,骨科这方面有他在我完全放心,骨头受伤,恢复周期是比较漫长,主要是要有耐心,身边要时刻有人陪伴鼓励,对了,联系他的家人没?” “我们联系了他的爸爸妈妈,他们不在常齐市,在沣水镇,他们要从那边赶过来,坐长途大巴车大概下午四点多到。” “我安排一辆车去车站接他们,还有,在医院旁边给他们租一套房子,让他们可以安心陪着旭笙治疗。” “凌少,还是您想得周到。” “这是我应该做的,待旭笙身体恢复得好一些,我再来问他我们走后发生的事情。旭笙醒来的事情,能瞒着尽量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我隐约觉得,知道的人越多,他的安全越难保障。这一层楼的保安人员,还是田心特意与他们主任说了,多安排几人在这里巡逻,探病的人要严格核实,才准进入。但是,我觉得幕后黑手要想伸手进来的话,我们防不胜防。唉!这么久了我们居然连敌人是谁都没弄明白,蒙着眼睛在对战,如何不伤亡惨重!“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 清泉疑虑道:“旭笙拿到的证据已经移交给我们了,那个人再抓着旭笙不放,有什么意义?” 我收起哀伤,眯了眯双眼,目光里露出精光:“旭笙和于蔓同时离开的,他们一死一伤,死的是怎么死的,伤了的人肯定知道,于蔓到底是失足跌落悬崖还是被人谋杀,这谁能说得清,要还原事情的真相只能找旭笙了。” “可是,旭笙并不知晓于蔓死亡的事情,如果被人谋杀的话,旭笙怎么可能不知情呢?他醒来后,问我于蔓的情况,我当时含糊其辞,说于蔓转移到常齐另外的病房治疗了,他也未见怀疑,还以为于蔓同他一样是被人所救。” “唉,也许旭笙并未看到全部过程呢?待他身体恢复一些,我们再问,现在让他安心治病。”我始终不相信于蔓是个莽撞的人,她一般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她的性情与清泉相似,虽然没有清泉那么谨慎,可也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只能再等两天,待旭笙精气神好一点的时候再去问他了。于蔓的事情,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真相,早点告诉他,可能对他的伤害会小一点。 “凌少,旭笙带的东西,您现在看吗?”我的思绪被清泉的话打断,我回过神来,对呀,担心他们的身体后,连重要的证据都忘记了。 “好。” 清泉从房间里拿出一个三十厘米长的圆形画筒,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黑色的软皮本子。 我看到画筒便知道这就是旭笙说的阴阳设计稿了,黑色的本子,这是什么? 我接过本子,翻开来看,看上去像是某个人的日记? 这是谁的日记? 于蔓说过姚总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有一对麒麟的摆件,她经常在他办公室出入,偶尔注意到那对麒麟的摆设方式常常有所变化。有时候头对头、有时候尾巴对尾巴,有时候头对尾巴,原来她不觉奇怪,可是,当她怀疑姚总以后,觉察到这对摆件的摆设方式很有问题。一般放在办公桌上的摆件通常不会有人去移动,如果是擦桌子的清洁大婶不小心碰到了,也不可能常常变化摆件的位置,按常理来说,不小心碰到的人,只会担心被人发现,都会小心翼翼地尽量恢复原状,原来如何摆的就如何摆,怎么可能刻意变换位置。然而,这对摆件没有规则的变动位置,肯定只有物件的主人才会去移动,那么物件的主人为什么总是去移动一对在办公桌上的摆件呢?除非是特别喜欢时不时去摆弄一下?姚总不像那么有闲情逸致的人。很有可能是在这对摆件之下,安放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物品,而他又时常拿开摆件去看一看,确定那件重要物品是否还存在,所以这对摆件的方向才总是变化莫测。 当于蔓大胆假设后,她便开启了她小心求证的过程了。 第95章 姚总的日记 于蔓是如何得到这本日记的,我们又无从知晓,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应该是躺在病房里的舒旭笙,我与清泉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见了无数个问号,可心中的十万个为什么,无论如何得等待旭笙的身体恢复一些以后,才能为我们解答。 我们打开了姚总的日记。 姚总的日记从进入项目部的第一天记起…… “我是一个喜欢留下自己心情、想法和生活点滴的人。我的记忆天生就不好,许多事情发生了总是忘记,我担心老了以后,会忘记自己重要的事、对自己重要的人,值得怀念的事、值得留恋的人,值得回味的事、值得相交的人… 星云湖项目是一个伟大的项目,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对整个雁江市乃至陇州省将产生深远的影响,受益的将是陇州好几代人。当初我强烈推荐林夕过来参与,觉得能够见证项目的建成已是巨大的收获,更何况亲身经历,亲自参与其中,这对林夕这个未来集团的接班人来说是一个锻炼的绝佳机会。所以,林慕泰推荐我的时候,我没有马上答应,转而推荐了林夕。我知道,迟早有一天,老林会将集团交给林夕,尽管她只是女儿,老林没有狭隘的思想,他对儿女一视同仁,虽然年轻的时候,我们这一群伙伴们总是认为老林美满的人生里缺了一个儿子,儿子终将成为他人生的遗憾。然而,现在我并不这样认为了,林夕,这个女生超出了我的想象,她的能力,她的魄力,她的魅力,在短短的一年里展现无疑,她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只是缺乏历练而已。要给她一个平台展示她更大的力量、更强的能力,让她成为更好的接班人…… 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真真可惜,林夕竟然意外身亡,英年早逝。老天对老林怎么如此残忍,夺走他唯一的寄托,唯一的女儿。 我最伤心的是老林的伤心,他的继承人消逝了,这么大的集团他该交给谁?林慕泰蠢蠢欲动,我看破却不能说破。 他们兄弟俩的事何时轮得到我一个外人置喙。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提醒老林,然而,老林与林慕泰的那些过往以及兄弟的情分,我都一清二楚,让他提防自己的弟弟,他只会另眼看我。没必要为了这些事情,影响我和老林之间的信任与感情,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老林有自己的判断标准,林慕泰应该还是有底线的,老林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对他也爱护有加。是我操心过头了,也许最后只是我自己想多了,也许。 星云酒店的项目负责人落到了我的身上,这是必然的事,因为林慕泰需要他的人接手星悦酒店。在他第一次推荐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其实,我对于权利的欲望并不旺盛,星悦酒店我掌管十余年,有了规模、有了口碑、有了收益,只要大家能够记得星悦酒店第一任掌舵人是我姚柏晟就行了,记得我的贡献就好了。我坦然接受了董事会的任命,走之前,我与老林见了一面,他和我说星云湖他的重视程度,希望我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去关注它的建设,希望我能够帮助他实现他的梦想。老林的梦想不就是我姚柏晟的梦想吗,不用老林嘱咐,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竭尽全力。 我走马上任了,接手林夕的工作。前期工作她已完成得差不多了,我只需要根据他们定下的设计稿,安排采购建材,聘请建筑工人团队,工人们陆陆续续到位,建材也在慢慢地运入工地,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 我很喜欢我们的设计总监于蔓,虽然林夕不在了,可她与英国团队的沟通毫无障碍,可以帮我解决很多问题,她有想法、有理念、思维活跃,在她身上我似乎发现了林夕的影子,与她共事很愉快,进展还不错……” 我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大部分是记录姚总在项目部的工作琐事以及工地见闻等等。 当翻到这一页,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今日是我来到项目部正好一个月的日子,我发现了极其奇怪的现象,设计稿纸定好了,为什么经常要求修改呢?这不是严重影响了工程进度吗?项目部对我们项目的设计稿指手画脚,各种理由阻碍我们的设计定稿。我们星云酒店虽然隶属于星云湖项目,是星云湖项目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我们又是独立的,只要不拖整体项目的进度即可,我向项目部总调度罗敬江、统筹管理任宁远反应过,也频繁提出过意见,每个人和我打马虎眼、含糊其辞,只说上面安排的,却又说不明白上面的人到底是谁,只说是省里领导不满意我们整体的设计稿,要求修改…… 我怀疑所谓的省里某领导要求修改,是不是只是他们的一个借口,一个托辞。什么样的领导,有权利对于已经在各相关部门备案的图纸一改再改,导致我们反复修改的同时,又要走流程重新备案,而且为什么有修改的意见不能一次性提出,却要分多次修改呢?是领导的问题?还是我们的人沟通有问题?还是他们故意拖延? 我总算发现这里面的问题了,有人在故意影响工程的进展,他们的目的就是不让工程正常施工,他们根本不想建设什么民生工程,什么造福民众,什么梦想,他们这些人只是想利用这个项目敛财、中饱私囊,让自己吃得饱饱的,才不管别人的死活。这些蛀虫,我要找到证据告发他们…… 这些所谓的政府官员隔三岔五以监督的名义过来,实则是找个借口过来吃喝玩乐,他们沆瀣一气,都是一伙儿的,厉害啊,短短的一年就打通上下关系,堂而皇之的找各种借口延长工期、图纸换了一稿又一稿,工人换了一拨又一拨,材料进来一批又运出去一批……经过连续多日的观察,我终于知道他们是如何利用项目搞钱的方式,他们当真是胆大包天,看来我对他们的道德底线还是低估了,原来他们是一群没有底线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无所不用其极!… 集团上层有问题,项目部的人胆子是集团上层给的,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一定有人授意,此人定是位高权重,那此人是谁?他只是为了钱吗? 梁品言此人很有问题,居然在酒店里肆意妄为,任人唯亲,谁给他在不征求我的意见的情况下随意调动人事的权利?不经我的同意就开除中层干部,我要去问问他,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最无奈的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很疲惫,原来昧着良心就是这种感觉…… 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却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做他们的傀儡。 我执着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可,这样的底线还有意义吗? 我的内心极度痛苦,每天生活在懊悔之中,每天自我煎熬,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他们为什么越来越疯狂,难道项目部所有的钱他们都想放入自己的口袋里?利欲熏心,心都被熏成了黑色! 我对不起老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自以为我的心不是黑色,却也不是红色了,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生了个孩子……” 黑色本子后面十几页空白了,日记本还未写完,就被于蔓拿走了。 这篇日记里揭示了好多,但一旦到了关键问题都是点到即止,政府官员的名字一个未透露,那个所谓位高权重的人也没有指名道姓,唯一说到的人名是梁品言,然而他牵扯的仅仅是星悦酒店的事情,并未提及他与星云酒店项目的瓜葛。为什么每到关键点时,就欲言又止呢?难道姚柏晟一早就料到有人会偷他的日记,故意不写人名?那这个日记的目的是什么? 我无语了,于蔓拼了命拿回来的东西可利用的价值很低啊,这不就是姚柏盛的心路历程吗?啥重要的信息都没有。我失望了,一晃神,日记本从手中滑落。 “凌少,小心!”清泉叫道,他伸过手来想接住本子,我也想在空中截住,结果两人同时扯到,一用劲,差一点将本子撕开两半,我俩吓得一身冷汗。咦?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还有一个夹层,我将日记本举了起来,对着走廊的射灯,果然最后一页较别的纸张显得厚实一点。 清泉忙去找裁纸刀,待他找来裁纸刀,我们凑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页慢慢裁开,原来里面还是一张纸,不过纸上写了两首诗: 安身立命命难安; 步履维艰显衰步; 地动山摇震天地; 泰然处之身名泰。 海上明月星斗转; 外江湖水画船移; 宫宇楼阁现芳姿; 斯人不可侵万金。 我与清泉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看了好几轮,对着灯光照了又照,一头雾水,这两首诗的寓意是什么呢? 第一首诗描写的是人艰难的处境还是描写事业开展的艰难?难道是在感叹命运不公,导致自己酬志未满吗? 第二首是描写海上还是湖上的景色啊?意思是说在海上看到了明月和星空,忽然又转场到了湖水之上,看到了琼楼玉宇,想到里面有黄金万两,却不是普通人可以肖想的吗? 可这两首诗又有什么关联呢?人的事业和景色有什么联系? 我与清泉面面相觑,拿到证据却看不懂,是不是我们语文水平太低,所以看不明白呢? 我读大学时就出国了,接触的西洋文与中文差不多,所以我看不懂是正常的,可是清泉听说可是国内一流大学的高材生啊,他语文水平应该比我强很多。 我转过头看向他,他感受到我充满期待的目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我是理科生,对数字、公式、元素、逻辑很敏感,可对文字的东西,不是很擅长,尤其是古文,我七窍只通了六窍。” “那你很棒了,七窍已经通了六窍,这对你来说小意思啊。”我惊喜道。 清泉面露难色,小声道:“还有一窍不通。” “对啊,你只有一窍不通了,我却是七窍都不明白啊,你比我强多了。”我执着而羡慕地说道。 “凌少,我是一窍不通。”清泉加重了后半句的语气。 “对呀,你一窍不通。”我咧嘴一笑,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喃喃道,“你一窍不通?”笑容僵在了脸上,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一窍不通!” 清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脸腾地红了。 唉!算了,我自己都茫无所知,何必对别人要求过高。现在怎么办?该去问谁,谁能看得懂。 我与清泉唉声叹气地坐在病房的走廊上。 “凌少,廖总打电话来催您了,说下午有一个会议三点钟要您参加,问您什么时候到?”这时,我的保镖拿了我的工作手机,走过来问我。 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两点半上班时间,爸爸的助理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助理。 我被这两首诗深深地打击到了,提不起干劲,无力地起了身,无助地说道:“清泉,这两首诗你抄下来,再好好研究研究,我先回公司开会,明天再过来看望旭笙。我就不进去打扰旭笙休息了,待会儿他醒来你再帮我转达。” “诶,好的。”清泉一边找纸笔,一边答应我道。 待他将诗抄下来以后,我又嘱咐了他几句,这两首诗,不可泄露给任何第三人,旭笙也不要说,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旭笙的父母来了,他们聊天的时候不小心露了嘴。 在我们还不知道答案的时候,最好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清泉为难道:“不能求助别人吗?我觉得靠我个人的力量,可能很难参悟到其中的奥秘。” “你要相信自己。我晚上回去也琢磨琢磨,我们两人多想想,再借助网络的力量,看看是否有同类型的诗句,或者问问搜索引擎,是否能够解说,多想办法,多利用不同的渠道?或者把这几句诗拆分开来,一句一句,问不同的同学或者你知道的古文特别好的朋友。” “嗯,好的,这两天,我尽量靠自己,实在想不通了再说。”清泉硬着头皮说道。 第96章 参不透的玄机 下午开会的时候,我一直心不在焉,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姚柏晟的两首诗,思绪纷杂思考了一下午,仍然毫无头绪。 会议散场后,廖正琦与我一起回到办公室,路上他一边和我谈论公事,一边委婉地提醒我:“凌少,您作为一个集团负责人的状态越来越好,进入角色也渐入佳境,可是在刚刚会议中,您显得心神恍惚,漫不经心,是有什么心事吗?” “啊?哦,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今天确实不在状态,最要好的朋友发生了意外躺在医院,中午我从医院赶过来,所以,一直在担心他的病情。”我的借口顺手拈来。 “这样啊,那希望您朋友早日康复,不过,正式会议的时候您可是最高负责人,要做最后决定的人,如果您开会时没有认真听他们汇报情况的话,会影响到您的决定。”廖正琦表情严肃认真道。 没有被我忽悠过去,唉,眼前的董事长助理,是我见过最尽职的助理了。 我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廖正琦不那么严厉的委婉的批评。 下午的会议没有认真参与,导致助理抓着我又加班了,把前两天积压的文件全部处理完毕。 我无奈地看着时间,又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原本还想着回家与田心讨论一下姚总的两首诗,自己想不出头绪,说不定学霸田心有思路呢,结果又搞得这么晚,回家,她大概都睡着了。 回到家,田心一如既往地虚掩着门,房里留着灯,她仍然在等我,无论多晚,她等我已成了习惯。 虽然多次与田心说要她不要熬夜,不要等我,晚上早点睡,但是每当回家看到她房里的灯光,心底里就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温暖,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 我未来得及洗漱迫不及待地拖着田心坐在一旁。 “今日,我从旭笙处带来的两个证据里面拿到了姚总的日记,在他日记本的最后一页里面有一个夹层,夹层里面有两首诗,但是,我和清泉看了好半天,都没看明白,到底暗藏着什么意思,你帮我们参详参详?”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姚柏晟两首诗的纸张,递给田心。 田心默默地读了两遍,思考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两首诗都是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创作的,感觉笼罩着一种阴沉的无奈的感觉。” “他是在对现状不满吗?”我皱起眉头问道。 “我觉得是。” “难道只是简单地抒发不满的情绪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他藏得那么深,那么隐蔽,怎么仅仅是抒发情绪呢?他可以写在日记里,为什么要特意写在一张纸上,为什么要放在夹层里,不简单,我总觉得不简单。”我百般疑惑,不解地说道。 田心又仔细读了几遍,歪着脑袋纳闷道:“这两首诗都没有用什么深奥和隐晦的词,整首诗表达的情绪很明显,每个字眼都很清晰啊,真看不出有什么隐藏的东西?” 我捂着脑袋,不禁仰天长啸道:“姚总啊,他想表达什么?真的好想打个电话给他,问他什么意思。” 田心温柔地轻拍了我的脸颊,冷静地分析道:“既然姚总藏得那么深,那么这两首诗里定是藏了什么秘密,你想他为什么放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因为害怕万一被人看到日记,别人也不一定看到诗。诗为什么要放在日记后面呢,是不是对于前面日记的内容进行总结或者有什么关联?” “对了,我把他的日记拿给你看看,你看有什么线索。”我连忙又拿出日记本给到田心。 田心瞥了我两眼,看着我干劲十足、精神奕奕的样子,接过日记本,内心不禁感叹,看来今晚又得熬夜了,幸亏明日是周末,要不上班的时候铁定想睡觉、没精神。 田心强撑着精神,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皮,为了以礼,保持大脑的清醒,聚精会神研究起姚总的日记。田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完了姚总的日记,当她再次抬起含着疲倦的泪光的眼睛时,对上了我满含期盼的眼神,原本带有睡意的她不得不将眼里的那一滴泪珠擦掉,捂住接踵而来打了一半的哈欠。 “日记里每到提及个人的姓名的时候,刻意绕开,他是不是害怕日记本别人看到?还是为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他的日记本被调查组拿到,调查组也拿他没办法?他不认同他们的行为,却又帮他们隐瞒,为什么?他在害怕什么,感觉是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准备搜集证据举报他们的时候却又忽然终止行动,变为无可奈何地接受?是不是这些答案都藏在两首诗里呢?” 听到田心的分析,觉得她言之有理有据。于是,我又拿来两首诗反反复复默读几遍,这里面难道包含了这么多内容吗?那要怎么理解呢?我仍然大惑不解,疑惑的眼神看向田心,希望从她嘴里得到答案。这两首诗犹如深海的暗流,让人难以捉摸,更难以安然入睡,仿佛得不到答案今晚就誓不睡觉。 田心万般无奈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无法解开两首诗之谜,暂时无能为力。” “啊?”我失望不已。 田心忽然眼前一亮道:“如果,找到对姚总特别熟悉的人,他了解姚总的爱好与习惯,说不定能有一些启发。” 我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影:“对姚总熟悉的人,不就是老林同志,感觉姚总对爸爸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只不过在这份感情面前,爸爸可能被其他什么因素的影响挤开了。” “我想是不是他的孩子?”田心眉头微蹙,猜测道。 “他的孩子?”我莫名的重复道。 田心问道:“你认识他的孩子吗?或者了解吗?” 我摇了摇头:“不认识,我对他的私事不熟悉,也从未去打听。” 田心说:“你看他的日记里,我记得有一句话:这辈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生了这个孩子。他的孩子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后悔生了他呢?我想要不就是这个孩子非常顽劣不堪让他疲于应对,要不就是这个孩子得了什么奇怪的病,需要大量的金钱治病,让他负担过重。” 我点头认可:“嗯,对,一般家长都不会舍得放弃自己的孩子,即使犯了错,作为父母的仍然会无条件的接受他,爱他,他的孩子难道犯了天大的错所以后悔生了他?我觉得犯错的可能性大过生病,即使生病也会心痛孩子,不会后悔,但是如果这个孩子做了一些危害社会、伤害别人的事情,才会让父亲后悔,你觉得对吗?” 田心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的推测有道理。” “那我明天去问问爸爸,爸爸对他的了解肯定最深,他的家庭背景、生活以及写文章的习惯,综合分析一下。不过,说不定爸爸会给我们直接带来答案。”想到爸爸有可能知道诗的谜底,我欣喜不已,要不是见此时夜已深,时间已晚,我恨不得立马就给爸爸去个电话,问一下。 田心扶着沉重的脑袋,站了起来,为自己总算得了解脱,终于可以回到床上睡觉而开心。 第二日是周末,因昨晚半夜才睡,田心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我心中挂着事儿,天蒙蒙亮就醒了。一直睁着眼睛等到爸爸的生物钟起床的时间,我才给爸爸去了个电话。 爸爸接到我的电话还懵得很:“什么事情让你一大清早就来找我?” “爸爸,我长话短说,于蔓费尽千辛万苦从姚柏晟的办公室里拿到了他的日记,他的日记里面有两首诗,我们昨日三个臭皮匠都无法参透其中的玄机,所以,想问问你,看你是否明白?” 爸爸仿若五里雾中道:“玄机?他还会写诗?” 我一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爸爸不知道姚柏晟会写诗?那如何得知他作诗的习惯?先不管那么多,我在电话里,念出了那两首诗。 爸爸听后,迷茫道:“他是碰到了什么难题吗?感觉诗里情绪挺低落的,饱含着遗憾、无奈与浓浓的失落感,还有一丝不甘,是这样的吗?” “爸爸,你觉得他这首诗有其他的玄机吗?” “其他的玄机?什么玄机?”爸爸仍然一头雾水。 “就是,姚柏晟他平日里写文章也好、作诗也好,他有什么特殊的习惯或者爱好吗?”我慢慢地引导道。 “他平时喜欢写一些散文,抒情文,有些多愁善感,但写诗,我还是头一回从你这儿听到他的诗作。特殊的习惯和爱好?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而且我一般很少看到他的文章,接触最多的可能就是汇报材料,那都是公文形式,没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爸爸一边回忆着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来,在爸爸处也找不到线索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心情散了一半,声音也变得低沉:“那你对他的孩子了解吗?” “他的孩子,我知道。”爸爸声音也沉了下来。 总算有爸爸知道的事情了,说不定从他孩子的情况这里可以了解到一些线索。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他大学毕业就与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结了婚,是我们同学里面结婚最早的一个,他们的爱情故事比较普通。他们在婚后一直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不过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孩子。他们的父母尤其是柏晟的父母特别着急,柏晟在家中是独子,上面两个姐姐,柏盛的父母又特别传统,认为男人一定要传宗接代,所以,对柏晟夫妻俩催得很紧,要求他们去做各项检查。后来查出女方有问题,可能孕育孩子几率很小,微乎其微,两口子知道检查结果后,当场抱头痛哭,最后两人一商量决定先瞒着两位老人,他们告诉老人他们的检查没有问题。然而这种事如何瞒得长久,两三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动静,两位老人又按捺不住了,亲自陪同他们去检查,又带来了各种生孩子的偏方,两夫妻知道一切都是徒劳,虽然尽力配合老人们,但是最终女方坚持不下去了,她在没有告知柏晟的情况下,告诉了老人,她无法生育的事实。柏晟得知后,非常生气,当时还跑到我们家躲了三天三夜,不肯回家面对他的父母和妻子。她向柏晟提出了离婚,她受不了这种明知不可为明知无法为的事实还硬逼着她去配合,她累了,当她向他的父母说出真相以后,她反而觉得自己解脱了,放松了,所以向柏晟提出了离婚。但是柏晟是一根筋的人,他不肯离婚,即使他的父母以死相逼也不肯离。这样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说实话,两口子的感情还是很受影响的,尤其是柏晟的父母在生孩子这件事特别的强势和执着,他们见柏晟不肯离婚,不肯另娶,便想了别的法子,比如做试管,找代孕,各种方式他们都尝试。前提是,他们两夫妻得配合,柏晟的妻子早就受够了,不愿意配合,又被逼得很紧,她便独自搬了出去,与柏晟暂时分居了。柏晟对父母的行为也很懊恼,一气之下,自己也搬了出去,之后他的父母不停地来找我,希望我帮忙说服,可是这种事情,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去干涉,只好劝阻柏晟的父母,让他们稍安勿躁,又让他们回乡一段时间,给柏晟一点时间和空间去处理这些事情,不要过于紧逼,孩子是种缘分,没来证明缘分未到,而且柏晟不配合的话,重新找多少个媳妇儿都没有,最重要还是要柏晟自己喜欢,自己心甘情愿才行。两位老人听了我的话,回了老家,我又劝柏晟两夫妻让他们俩搬回了自己的家。谁知道,在柏晟四十五岁的时候,他的妻子居然意外怀孕了,这对他们家来说可谓是个天大的惊喜,两位老人又不远千里,跑了过来帮忙。最终,他的妻子平安诞下了一个大胖小子,原本故事到这里就应该圆满结束了。”爸爸唉声叹气顿了顿,“不过,可能这个孩子太来之不易,寄托了全家的希望,两位老人也好,柏晟的妻子也好,柏晟的两个姐姐也好,对他是竭尽所能的呵护,讲白了就是过于溺爱,他们的溺爱程度有时候令人发指,当全家人都溺爱的时候,这个孩子基本就被养废了,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祸闯了不少,是学校出了名的麻烦制造者,仅转学就转了不下十家,最后搞得国内的学校没地方可收,高中的时候,柏晟不得已把他送出了国,这孩子出了国犹如飞上了天,每日过得胜似神仙的生活,染上了所有不良的坏习惯,吸毒,赌博,滥交,样样通。” “那现在他的儿子怎么样了?”我问道。 “我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在法国读书一直没有拿到文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爸爸答道。 “看来,他后悔生了这个儿子,因为他就是个混混,可是,他儿子在国外,怎么会被人抓住把柄呢?”我小声地念叨着。 爸爸问:“他儿子出了什么事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根据他的日记记载的内容推测的。” 爸爸嗤之以鼻道:“他儿子会出事,那是这世上最平常的事情,不出事才让人感到奇怪呢。” 我说:“嗯,那我知道了,谢谢爸爸。姚柏晟那边,辛苦爸爸多观察他的异常行为,我想他应该知道很多内情,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他不想说甚至不敢说。” “好的,你们在集团也注意安全。” “您也是。” 第97章 旭笙的决心 对我来说,上班可不分工作日和周末,今日早早地被廖正琦安排要去公司处理文件。 在田心还没醒来的时候,我就到了公司处理公务了。 廖正琦也很尽职一直陪着我。 我瞟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廖正琦,心里暗道,他是爸爸的助理,对姚柏晟应该也很熟悉。 我“嗯哼”的清了清嗓子,打破办公室里的沉寂:“廖叔,你与姚柏盛相熟吗?” 廖正琦抬起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没有,我就是想知道爸爸身边的叔叔们的情况,让自己有个分寸。”我又随意找了个说辞。 廖正琦挑了挑眉头:“与董事长最亲密的应该是范总,他在董事长刚工作的时候就认识了,姚柏晟是董事长的大学同学,不过,之前不在我们公司,是后来董事长建成了星悦酒店以后,请他过来掌管,他们才从同学成为了上下级关系。我的前任是范总,范总去了人力资源部我才过来,我和姚柏晟交集不是特别多,非常熟悉谈不上。” 我好奇地问道:“那你对他了解吗?” 廖正琦微微一笑:“你指哪个方面?” “嗯,我听说姚总特别喜欢文学创作,挺有才华的一个人,我对他挺好奇的,喜欢文学创作的人,应该是一个温文尔雅,气质儒雅的人。不过,我在集团从未见过他,上次去星悦酒店也未见到他,他不是星悦酒店的负责人吗?”我开始慢慢往自己想要知道的话题上引。 廖正琦抿着唇说道:“说实话,我在初次见他时,就觉得他是一个清雅之人,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所以星悦酒店在他手上才从无到有,从寂寂无名到享誉全国,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挺佩服他的。不过,后来因为林夕的意外身亡,他不得不担负起项目的重任,星悦酒店他虽然名义上是负责人,听说新上任的副总裁差不多取代他的地位了。他应该很郁闷,至于文学创作,我与他私交不深,未曾见过他的作品。不过,我听说他经常在报刊上发表匿名文章、诗作之类的。” “匿名文章、诗作?”我仿佛看到了曙光,匿名的该怎么在报刊海量的信息里面查询,再说那么多报刊如何查找。 廖正琦轻笑道:“他是一个低调的人,不喜出风头,曾经星悦酒店风光无限的时候,获得过不少奖项,但他都很少出席去领取,除非是国家级大奖,他才会出现。他匿名写文章很正常,很符合他的性格。” 我问道:“谁知道他的笔名呢?” 廖正琦摇头道:“不清楚,他很低调,估计用了笔名也不会告诉别人。” 感觉又回到了原点,石沉大海。我倍感失落。 廖正琦似乎还在思考我的问题,慢条斯理地说道:“范总与他关系不错,每次姚总来集团开会,我看他与范总聊得不亦乐乎。” 范叔?我眼前一亮,巴不得现在就去找范叔,屁股都坐不稳了。 廖正琦见我坐立不安的样子:“凌少,是不是今天这些文件让你觉得枯燥乏味了,坐不住了?所以,找各种话题聊,或者想离开?” “快过年了。”我突然感叹道。 廖正琦一懵,下意识地点点头。 “爸爸在过年期间也工作吗?不休息的吗?” 廖正琦眼珠往上转了转,认真地想了想我的问题:“说不定,如果有重要的或者紧急的、重大的事情,也会来集团处理。”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休息去了,怎么会有事情发生?”我好奇道。 廖正琦笑道:“那可不一定,过年期间我们的高管每天都要轮流值班,下属企业很多还是要运作的,比如能源供应,加油站不能休息,比如酒店,春节期间是客流量较多的时候,也是较忙的时候,万一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要快速做出决断的。还有航运公司,春节物流服务不打烊。” 我哀嚎道:“那我心心念念期盼春节的到来,岂不是没什么意义?” 廖正琦大笑道:“您放心,我们高管轮流值班,不需要您一个人值满七天,再说,下周董事长就回来了,如果他撤销了您的代理身份,您不就可以安安稳稳地休假了吗?” 是吗?不知为何,我潜意识觉得,爸爸可能不会撤回我的代理身份,很有可能还会延长。这几天除非我给他汇报工作,他根本不主动问我在集团的工作情况,一是他对我信任,二是他对我放心。以我对他近三十年年的了解,极大的可能他会让我继续做下去,而他趁此机会休息甚至退隐。意味着,我的美好生活、清闲生活一去不复返,要重复他的生活,一想到,整天见不到田心,日后陪伴不了自己的孩子,无法享受家庭生活,未来的人生被公务塞满,我就头皮直发麻,头痛欲裂。 到中午时分,廖正琦才放我走,大发慈悲说今天下午就暂且让我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继续。下午我先去医院看望旭笙,再去范叔家找他。 来到医院,旭笙的精神状态比昨日好了许多,他的父母正在病房里照顾他,经清泉的介绍后,两位老人对着我不停地弯腰鞠躬握手表示感谢,我的心酸涩不已,明明就是我害得他们的儿子躺在病床上的,淳朴的他们还把我当成恩人般感谢,我受之有愧。 当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时,我见旭笙今日精神不错,便将这几日压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和清泉离开后,你和于蔓发生了什么事?” 旭笙靠在病床上,慢慢地回忆道:“自清泉在周建军办公室拿走了账本后,项目部对所有的中层干部办公室与工人们管控得非常严格,要经过中层干部本人同意才能让人进去,不得随意进出办公室。于蔓心心念念想拿到姚总最看重的机密文件,我也是一门心思想拿到项目经理手上的阴阳图纸。我们俩互相配合又经常兵分两路去探听消息,有时候晚上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我们看到的东西和当前的现状,商量着下一步行动。于蔓告诉我,账本的丢失让姚总变得更加小心谨慎,每天移动麒麟摆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似乎时刻在确认它是否还存在。在凌少你一再催促我和于蔓抓紧时间撤回常齐的情况下,于蔓在掌握了姚总搬弄摆件的时间规律后,她决定在夜里十点左右姚总一天内最后一次搬动麒麟的时间动手,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以后,姚总就会回房睡觉,之后再次搬动的话要到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这期间时间间隔比较长。当于蔓和我商量好以后,在你们走后的第四天夜里,于蔓便打算利用这个时间,拿东西。那天夜里我和她一直蹲守在姚总的房间外,待姚总出门之时,她便悄悄的跟在身后,待姚总从办公室出来后,躲在一旁的于蔓看不见姚总的身影后,才缓缓出来,她甩了甩蹲得麻木的脚,用万能钥匙开了门,猫着腰进入姚总办公室,我则在办公室外面等候,帮她望风。她在房间里搬开了麒麟摆件,未见桌面有所异常,她纳闷不已。难道之前是自己推测错误?她弯着腰,鼻尖都凑到了桌上,仍然看不见与旁边的桌面有何区别,她想了想,就着月光侧着脸平行地望着桌面,咦,通过阴影看到光滑的桌面上好像有一点凹凸不平,她的手在桌上摸来摸去,摸到那个稍微凸出的地方,她慢慢地按了下去,没有反应?她集中手指尖的力量,准确地对着凸点两只手一起按压再次用劲,书桌下突然弹出了一个木匣子。她看到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黑色的本子,她的心狂跳不已,赶紧掏出本子插进自己的羽绒服里,然后迅速地恢复原状。之后,她冷静地走出了姚总的办公室后,关上房门,我们俩便往项目部外走去,我们的车停在项目部的三条街以外的路边,我们的计划是到那里开车回常齐。我们两人深夜在外面行走会惹人注意,我们只得小心翼翼,避开巡逻人员,可是就在快要走到门口时,门口居然多了几只狼狗,突然大叫了起来,我们俩吓了一跳,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往星罗山跑。星罗山是我们逃跑线路的备用计划,如果a计划无法实施,就只能往那边去。我们不要命的疯狂地往星罗山奔跑,后面的狼狗叫得越来越频繁,不知道身后跟了多少人,反正项目部里面到处都听到‘站住’‘别让他们跑了’的叫嚷声。我与于蔓大惑不解,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我们暴露了。跑进星罗山以后,我们按照你们之前告诉我们的线路走,可是后面跟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于蔓把本子一把塞给我,说她知道一条捷径,可以去往乌川市,她往那边跑,待她到达乌川,我到达黄林溪镇后,我们再互报平安。当时,我持反对意见,她一个女生,体力弱,怎么跑得过他们,她说,我们俩必须兵分两路,否则两人都会被抓住,而且,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制造一些混淆视听的假象,我说把证据都给于蔓,由我来引开追兵,但于蔓坚持说我的体力要好,说完后她便狠狠地推了我一把,转身朝另外的方向跑了,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得按照既定线路往黄林溪镇逃跑。之后,大概半夜时分,我一直疲于奔命,昏头转向,身体又冷又疲惫,突然脚一滑踩空便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再然后,再次清醒就看见清泉了。” 看来,于蔓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旭笙一无所知,他们最后都分开了。 旭笙问:“对了,于蔓呢?她也在这个医院治疗吗?她现在恢复得怎样?她受伤的情况严重吗?” 我与清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旭笙见我们俩沉默,心里一阵紧张:“怎么了?于蔓的情况很严重吗?” 我给清泉使了一个眼色,告诉他真相。我们之前私底下商量过,为了减轻旭笙的愧疚感,我们只能骗他,于蔓同他一样被人救了,但是在医院抢救过程中不幸死亡了。 清泉接受到我的暗示的眼神,他垂下了眼帘,再次抬起眼眸时,他的视线无法落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不停的转动着眼珠,不知落在哪里好。他本要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嘴巴张了张,又无声地合上了。 旭笙目不转睛地盯着清泉的嘴唇,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满脸期待,等了好半天仍是未等到答案。他失去了耐心,看向我:“凌少?” 我不敢面对旭笙那期待的眼神,抚了抚整张脸庞,干巴巴地说道:“清泉会告诉你。” 旭笙又将目光转移至清泉处。 清泉一副被逼上了梁山的样子,眉头紧锁,面色凝重,硬着头皮,眼神依旧没有聚焦:“于蔓,她,在医院抢救过程中,多器官衰竭”他咽了咽口水,轻声说,“去世了。” 旭笙听闻后,神色先是一愣,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额头上的青筋跳动着,而后身体微微颤抖,眼神茫然而空洞,仿佛被一股力量击穿了内心,穿破了五脏六腑。不一会儿,旭笙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喃喃道:“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如果当初我不听她的,坚持要她和我走同一条路就好了,怎么说两人也有个照应,我为什么要任其离开,为什么?那么好的女孩,那么年轻,花样的年龄,就这样上了天堂吗?上天这么残忍,也要收她吗?她还有大把年华没有度过,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低下了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自责道:“不是你的错,旭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的错。” 旭笙道:“不,凌少,与你无关,你为我们安全着想,多次要我们迅速回常齐,是我们坚持要留在项目部,与您无关。是他们的错误,是他们把于蔓逼死的,我们一定要让这些人罪有应得,受到法律的制裁。” “嗯,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坚持到底,不放过一个罪犯,这是对于蔓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我郑重地承诺道。 之后大家的情绪都变得异常低落,于是我与清泉离开了病房,清泉回到我另外给他安排的房子,我准备去找范哲远。既然承诺了旭笙,我要与时间赛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只要把姚柏晟的两首诗的谜底解开,我们的调查的进展一定会有极大的突破。 第98章 解锁谜底 我找到了范叔的家,先与范叔唠了会儿嗑,然后将话题慢慢往姚柏晟身上引。范叔与姚柏晟私交不错,他知道姚柏晟很爱文学创作,但姚柏晟很少将作品给他看,只说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匿名发表作品,他的爱好比较广泛,喜欢写一些随笔、散文、诗文等。 我问范叔,姚柏晟的诗文是否喜欢写七言诗? 范叔表示,不太清楚他具体的喜好,可能七言、五言、现代诗都有所涉及。 范叔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起身跑到卧室里翻腾了一阵,翻出来一本有点泛黄的杂志,告诉我这是当时林氏集团成立五周年时,内部发行的宣传杂志,当时,姚柏晟好像在这里面作了一首诗,他翻到中间的时候,一首诗跃然纸上: 林深雾暗草惊风; 诗随百里寻春华; 一城烟雨风尘绝; 飞絮飞花青山黛; 冲入云霄江山暮; 天涯苍茫自此安! 我看了好半天,感觉与他日记里的两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篇诗的意境显然比日记里的两首诗要积极向上得多。 范叔笑着问我,是否有看出什么蹊跷。 我又仔仔细细再次读了三遍,但是除了觉得不是很押韵以外,没有看出其他的什么门道,只得疑惑地看向坐在身旁的范叔,眼睛眨巴眨巴地求解说。 范叔呵呵地笑道:“你把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读,再把每句诗的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读。” 我轻声地读了出来:“林诗一飞冲天,风华绝代暮安?”转向范叔问道,“一飞冲天,风华绝代?” 范叔眼含笑意点头道:“应该是林氏一飞冲天,风华绝代慕安,正确解读,林慕安一飞冲天,风华绝代。” 我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下大腿,大声夸赞道:“妙啊!绝啊!这马屁拍得又响又隐晦,厉害!佩服!爸爸看懂了吗?” “姚柏晟低调,特意让编辑把他的诗排在了中间部分,字体小号,排版不显眼,被埋没在一堆宣传文案里了,后来我拿着诗去问过柏晟,是不是我猜测的意思,他说是。我又立即与董事长说了这个事,当时董事长还说了一句柏晟不愧是个大才子,让他管理酒店,耽误了一个大文豪的成长。不过,这件事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之后柏晟的诗作罕有出现了,估计董事长已经忘了这茬事儿了。”范叔的眼睛绕开我,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前方,他在回忆那些陈年往事,那些年他们创业的过往,尽管艰辛回忆却满是美好。 我的心却狂跳不已,心情犹如烟花燃放、如浪花般翻涌,忍不住想要欢呼雀跃,姚柏晟日记的诗已经解出了谜底,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告诉清泉和田心,还有爸爸。 范叔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变化,为了不打扰范叔冥想,我与他告辞,快速地往家里赶去。 回到家中,田心正在房里看书,我走了进去,神采飞扬地朗声道:“田心,两首诗的谜底我解开了!” 正在沉浸于书中情节的田心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儿,吓了一大跳,她合上书,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既感到微微的意外又带着有点迷茫的神色。 “哈哈哈,田心,姚柏晟的诗,我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我大笑道。 “真的?”田心看见我笑容满面,回过神来,瞬间被我的情绪感染与带动,她欣喜地起了身,向我走来。 我牵着她的手,走到我们的床头柜旁边,打开抽屉将诗拿了出来,神气活现地对她挑了挑眉毛道:“你把每一句诗的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连在一起读一遍。” 田心照着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安~步~地~泰,安~步~地~泰,海~外~宫~斯,转~移~姿~金?”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表示还是没有弄明白。 我笑嘻嘻地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指着她手上的诗,解释道:“安步地泰,谐音是不是安不敌泰,海外公司,转移资金。” “安不敌泰?”田心依然表示疑惑不解。 我耐心地继续解释:“爸爸叫林慕安,他的弟弟叫林慕泰,安不敌泰,这首诗非常明显的告诉我们,星云湖项目的始作俑者就是林慕泰。海外公司,转移资金,就是告诉我们他转移项目资金的方式是在海外成立了公司,然后通过相关运作,将资金全部转出国内,转入他的海外的公司,再通过海外公司的账户转入到他在国外设立的一些私人账户,也许这些私人账户是他的,也许是他几个儿女的,也许是他老婆的,各种可能性都有。但是至少现在隐藏在幕后的那只大手的主人我们总算是弄明白了,知道了真正的敌人,才能集中火力、想出办法去对付他。而且,还知道了他转移资金的方式,我们可以着手于对他身边的人的调查了。原来,我们的对手果然就是爸爸的弟弟。” 田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真厉害!”她闪着星光的眼神流露着赞叹之色,崇拜地看着我。 我唇角微扬,笑道:“那可要感谢范叔了,我刚刚从他家过来,幸亏他留着集团成立五周年的纪念刊,幸亏他对姚柏晟比较了解,姚柏晟在五周年的纪念刊上作了一首藏头诗,与这两首诗有异曲同工之处,我看了以后,马上就明白了。” 田心蹙眉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我闻言,低垂了头,思考了一会儿,缓缓地说道:“我想先告诉爸爸,然后等会儿去找曹宇飞,问一下他那边有什么进展,然后把这两首诗的事告诉他,看他有什么意见。如何开展对林慕泰的调查,他的身份毕竟不一样,而且他身后牵涉了哪些高官,我们也不清楚,不知道他背后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对他还是要慎重,至少要有详尽的方案,才能开启。否则,很有可能会填进去更多人命,不知道为何,我觉得以他的手段,他是一个凶狠的人,很多事情你想得到和想不到的,他都做得出来。” 田心见我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脸色也不由得暗沉了下来:“所以,林忆辰对我的接近是抱有目的的?不过,他们一家人看上去,不似凶神恶煞的人啊,不是说相由心生吗?他们一家人如何看都不像是残忍的坏人。”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世上还有一种坏人是非常善于伪装的,披着羊皮的狼,林慕泰就是这一群狼的王,其他小狼崽也不是省油的灯,总而言之,我们不能被他们的表象所迷惑,现在知道他们的真面目也不迟。当务之急,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 田心犹豫道:“你觉得爸爸能接受吗?他心里能够承受得了吗?” “虽然我知道他的心底里非常抗拒这个答案,甚至无法接受,但是,迟早一天他都得知道。避无可避,而且,你越心软,对方越猖狂,想当初他们对付我的时候,可没有手下留情,他们对付于蔓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给她留一条生路。”我眉目肃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要时刻告诉自己绝不能心软,尽管对方是我的小叔,是我的堂哥,曾经在小叔的脖子上骑马的我,曾经在堂哥的羽翼下接受保护的我,曾经小叔呵护我、爱护我,当我和爸爸闹矛盾时,他总是替我求情,做我和爸爸之间的润滑剂,小时候调皮捣蛋犯的错都是堂哥为我一力担下,由衷的说一句:他们对林夕不错。如今,成为了对立面的人,我要亲手揭示他们犯的错,甚至要让他们接受法律的制裁,我的心会痛、会酸、会苦,但他们犯的不是普通的错,他们是犯罪,他们贪的不是公司的钱,是国家的、人民的钱,他们谋的不是普通的事,是人命关天的事。 我义愤填膺道:“他们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们必须赎罪。” 我立即给爸爸去了个电话,把姚柏晟在集团成立五周年时写的诗背了一遍给爸爸听,然后讲解了一番,又联系到他日记里的两首诗,解释给爸爸听。告诉爸爸,星云湖项目搅动风云的人就是小叔,他转移项目资金的方式是通过海外成立公司,从国内通过地下钱庄、开设无数个个人账户转移出去,再通过海外的公司账户转入无数个私人账户,如同蚂蚁搬家似的,将星云湖项目的资金一点点转移出去,可能不是一点点,但是转移资金的方式应该就是这般了。爸爸接听电话后,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不语,他不曾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非常微弱,让我一度以为他不在电话那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听不到他呼吸的频率,我无法判断他的表情。不过,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受着万般煎熬,他在与自己作斗争,他在劝自己接受事实。他最亲爱的最爱护的弟弟成为了他最大的对手,成为了社会的蛀虫,成为了人民的公敌。他需要的不只是时间,更多的是勇气,面对现实的勇气。 当我的手举着手机觉得累了的时候,当我忍不住放下手臂,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爸爸低沉而浑厚的声音:“周建军重伤不治,今日下午四点半因肾脏、心脏衰竭,肺栓塞治疗无效,宣布死亡。” “什么?!”我的脑子里一震,被这始料未及的消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如同晴天霹雳,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怎么会?又添一条人命?周建军不是一直在重症监护室吗?我以为会有好转,我以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 爸爸沉痛地说:“周建军,他临死前和我说了几个字,审计署举报、林慕泰。” “审计署举报?林慕泰?”我讷讷地重复着爸爸的话,困惑不解。 “我也没弄明白他的话的意思,或者你可以去问问曹宇飞,当初是他受理了举报,是不是有人举报了林慕泰,或者当初举报人是谁?” “爸爸,周建军为什么会进重症监护室,他受到了什么样的对待?是否报警?”我愤怒地问道。 “我一过来就调查了这件事,但是项目部的人早就统一了口径,而且现场已被他们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人说得清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每个人都装傻充愣,当警察到现场时,所有的人都不承认自己在现场。据他们所说,当时项目部因为发生过偷盗行为,很多材料被偷了,项目部从外面请来一些临时的看护人员,这些人干一天拿一天工资,是这些人抓住了周建军,也不知道他们把他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周建军怎么会伤得如此之重。因为周建军一直昏迷不醒,警察无法从他口里录取口供,只能通过走访,现场勘察,调取监控器的方式尽量还原当时的真相。但是很可惜,连第一现场在哪里都无法准确核实,许多监控不同程度的损坏,要不就是画质不清,要不就是很多地方没有监控,走访这样的方法更无成效,大家都众口一词,无法判断真假,此事,警察想着等周建军醒来之后,再来查。如此一来,这件事成了悬案。”爸爸声音越来越沉,语气越来越悲,情绪越来越低落。 我铿锵有力地说道:“雁过留痕,我就不信他们能一手遮天,他们能永远掩盖真相,我相信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爸爸,现在我们已经清楚我们的敌人,身上背负了两条人命,他们的手段只会比我们想象中更不择手段,更心狠手辣,我们不能心慈手软,对他们心慈,就是对不起死去的人,对不起被迫害的人。” 爸爸强打起精神:“你说的没错,我把周建军的身后事交给林慕泰处理,今晚我就会赶回常齐。我们再来商讨下一步对策。” “嗯,我觉得瑞叔要留在项目部,由他主持审计工作,坐镇项目部,林慕泰应该会有所收敛。” “是的,我准备安排唐瑞掌管项目部,不仅是审计,而是统筹管理所有事项。当然我现在不会宣布,等林慕泰回到常齐以后,我再宣布。现在先行缓兵之计,唐瑞以审计的名义,需要核查文件等滞留在项目部,到时再打林慕泰一个措手不及。要让唐瑞将整个项目部翻个底朝天,政府的人我们没有办法,但是项目部我自己公司的人,我总能制约,查实以后,再协同纪委,移送检察机关,也要让雁江大地抖上一抖,震上一震。”爸爸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总算没有刚才那种低落的感觉了。 我最害怕的就是爸爸丧失斗志,以他的智谋,失去了他,我就好比失去了中枢神经系统,感觉失了方向。 第99章 商量对策 我与田心陪妈妈用了晚餐以后,再来到?宿找曹宇?。 我们刚到之时,曹宇?正在正厅里面低着头认真地看资料。 我与田心携手跨入厅内,曹宇?听到动静,抬起了头,他的视线不自觉地往我们俩牵着的手瞟来,他苦笑道:“你们俩要不把我一个人孤单地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要不两人一起过来撒狗粮,是特地来刺激我的吗?” 我微微翘起嘴?:“我们过来就是为你的幸福生活而来。” 曹宇?一听真以为我们准备给他介绍女朋友,他眼神四处飘散,顾左右而言他:“你们坐,正好和你说说上次我找朋友了解雁江官场人际关系网和我自己推测出来的一些问题,我们交流一下,看下一步怎么走。” 我们?一脸通红的曹宇?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有灵犀对视一笑,感情问题应该是他的死穴。曹宇?呀,那一拳我知道如何还给你了。 我忍俊不禁,走到曹宇?面前,眼含暧昧的笑意:“我也有新的进展和你沟通一下。” 曹宇?不敢与我对视,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后根,他拿出一张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版。 我被眼前的纸张吸引了,将取笑曹宇?的心思暂且抛到九霄云外。 田心也凑上前来看,当我俩看完后,不约而同地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眼神里俱充满了震惊。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曹宇?:“这张图是这两三天整理出来的吗?” “当然,你以为呢。”曹宇?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伸?了脖子,挺直了腰板,骄傲得如一只斗胜了 的花公鸡。 我竖起了大拇指,由衷佩服,赞叹:“宇?,你的确天生就是吃审计这口饭的,怎么之前没发现你这 特?呢?” “之前?”曹宇?疑惑道。 “我是说刚?到你的时候没有觉得你这么厉害。”差点说漏嘴,原来只以为他的特?是踢足球,从认识他起,他的学习生涯简直可以用一路顺?来形容,一直以来都是保送高中,保送大学,我对他的 真实学业情况根本不了解,潜意识里认为体育特?生学习都不怎么好,毕竟大多时间都花在训练中。 没想到,曹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不仅考上了审计署,还在短短的两天时间里就将雁江的处 级干部以上的关系网整理得明明白白,能不强吗?刷新了我对他的认知! “这不算什么,我还把你给我的账本上面牵涉的官员的上级,上上级以及可能与省里的有关官员相关 的人员名单拟出来了,在另一张表。”曹宇?轻巧地说道。 我不禁目瞪口呆:“那,那张表呢?可否看看。” 曹宇?指了指自己手下的纸:“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弄呢,弄了大部分了,估计明天应该能全部整 理完。” “你这份表对我们很重要,让我们有的放矢。”我凑了过去,拿起他手下的纸张,仔细看起来。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断,不一定代表他们就是有问题或者他们与账本里的人有金钱往来。” 我一边看一边说:“我知道,这只是你初步拟的怀疑对象,最后还是要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定他们的 罪,对?” “审计的职责根据表面数据合理怀疑,具体的个人证据留给纪委和检察机关去查实。只不过,我现在 同时在行使几个部门的职责。” “辛苦了。对了,我这边有新的进展,我们现在能初步判定星云湖项目最大的幕后黑手是副董事?林 慕泰,他转移资金的方式先通过国内的个人账户分批转出,可能他在海外成立了公司有海外账户, 然后又通过海外账户转出到国外私人账户,化整为零的方式,所以神不知鬼不觉,还不知道这几年 他转走了多少资金。工程一直制造在如火如荼的开展中的假象,就是为了资金可以陆续投入,他用的是瞒天过海之计。”我把我掌握的情况全盘托出,希望得到曹宇?的建议。 曹宇?瞠目结舌,整个人瞬时呆愣,仿佛被电击般震在原地。 他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林夕的小叔吗?他们不是亲人吗?他为什么会有这样 的举动,他与林伯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还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变得偏执。” 我轻摇了头,别说曹宇?想不通原因,爸爸更是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也许只有问他自己才知道原因了,价值观变化了,可能他的世界只剩下了钱。”我淡淡地推测 道。 “他不缺钱啊,他从小不是生活中在富裕家庭吗?他又是最小的儿子,按理来说,物质生活根本不缺 呀。”曹宇?蹙起眉头,不理解地说。 “谁也想不明白,除了他自己。”我冷冷地说道。 我的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已被冰封住。不论他有 什么理由与借口都是不可原谅,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这种行为无论如何都不值得原谅,只有法律的制裁才是他最后的归宿,尽管他是我的小叔,爸爸的弟弟,奶奶的儿子。 “林伯伯知道了吗?”曹宇飞一脸关心地问道。 “嗯,我刚刚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现在正在回常?的路上,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 办?”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周建军这个人你认识吗?” “周建军?”曹宇?眼前闪过一道似曾相识的光,不动声色道,“这种名字同名同姓的比较多。” 我?曹宇?表情似有所回避:“周建军,今天下午死了。” “他死了?”曹宇?眼睛突然瞪大惊道,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激动,这惊讶的样子可不似 与周建军不熟悉。不过,既然已经显示出来再刻意掩藏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他的脸色反而变得坦荡起来。 “你认识他对吗?”我不打算让他忽悠过去,追问道。 他眼神飘忽不定,却没有给我回应。 “你什么时候在哪里认识他的?”我仿若没有看?他不自在的表情继续问道。 “我不能说。”曹宇?脸色皱成了一团,眉头紧锁。 “好,我来说。说对了你就眨一下眼睛,说错了你就睁大眼睛,相当于我自己猜的,不是你说的,这 总成了?”我想了个办法道。 曹宇?默默不语,眨了一下眼睛。 当我还在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时,猛然才发现他已经给了我反应。 “你是认识周建军的。”我死死地盯着曹宇?的眼睛,生怕错过了他眨眼睛的瞬间。 果然,他眨了一下眼睛。 我的大脑运转速度迅速快了起来,问题也一个接一个吐了出来:“你能够认识他,要不就是他举报 过,要不就是你调查的时候他是证人?” 曹宇?的眼睛又眨了一下。 “两个都对了吗?他举报过?难道当年举报星云湖项目的人就是他?”我恍然大悟道。 “你怎么知道当年的举报事件?”曹宇?提出了疑问。 怎么又说漏了嘴,我连忙以爸爸的名义掩饰过去:“爸爸告诉我的。” “哦,原来如此。” 我不解地问道:“周建军,他为什么要举报呢?难道在项目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林慕泰的意图?他是怎么发现的呢?他这几年又是如何搜集到这个账本的呢?他当初举报的目的是想让审计署 介入,确保项目顺利开展吗,可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呀,他举报目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对方有所收敛,不敢过于胆大妄为吗?可是他们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走,仍然转移出去了资金。”我又带着怀疑的眼神看向曹宇?。 “你在怀疑我们审计署的人吗?”曹宇?语气略带激动。 “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在审计署接受举报,进场检查以及常驻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照原计划进行, 更关键是还牵扯了人命。”我顿了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缓缓地说道,“如果审计署没有问 题,只能说明他们行为隐蔽,手段高明,如果不是,是不是说明审计署里有人被腐蚀了?我没有怀 疑审计署的人的意思,只是把我认为合理的推理拿出来探讨,你觉得呢?” 短时间内,曹宇?的眼皮跳动了好几下,眼神里流露出对同事的信任,但很显然,这份信任并不 多。 我叹了口气道:“当然,在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在你面前推理颇显班?弄斧了。也许,他们都没有问 题,只是我一时多想了。” 曹宇飞安静了下来,没有回应我的话。 我面色诚恳,语气变得急切:“时间紧迫,宇飞,你告诉我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或者我要做什么,如何配合你的工作,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免得我不小心妨碍了你的调查,打乱了你的步骤。” 曹宇飞定了定神,缓缓开口:“我们私底下调查的话,很多调查工具无法使用,许多线索我们无法展开。除了调查有诸多不便以外,我们对他们的行为无法光明正大地控制。也许我们现在采取措施可以避免资金流失,但以前转出去的钱我们毫无办法,这些受贿的官员名单我们也无法对他们采取行动。”他抬眸,快速地瞥了我一眼,沉吟片刻,“所以,我的建议是将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交给国家,由国家成立专案组,调动各方资源,深入调查,如此才能掌握更多细节内容,并且及时止损,国家启动调查后,能够冻结所有涉案人员的账户。仅凭我们这种私下的行为,没有国家的介入,我们可能了解所有内幕,不过,我们对于他们的行为却无能为力。我害怕我们的调查会打草惊蛇,很有可能,他们察觉以后,会快速转移资金甚至逃离出境,到时可就真正人财两空了。”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也许会掌握更多证据,但我们的确无法对他们采取什么行动,最后还是要把掌握的证据移交检察机关,可是,爸爸呢?他承受得了吗? 我感觉整个人瞬间变得憔悴,心身疲惫:“待爸爸回来,我与他商量过后再答复你,好吗?” “正如你所说,时间紧迫,我们有所进展,对方相应地也会有所防备,我感觉对方应该马上会有行动了,我们必须与时间赛跑,我担心一旦他们反应过来,很有可能这些证据都出不了常齐。”曹宇飞脸色严峻,声音低沉。 “我明天上午十点之前给你答复。”我承诺道。 “好,我明天把省里官员关系网做好,这两张表你们复制两份,在行事时尽量避开他们。” 我与田心告别了曹宇飞,我心里仍然在思考曹宇飞的建议,当初他刚来那会儿,我说服了他自行调查。可是,这么大的事,牵涉这么多人,目前资金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怎么看,这都是一件大案要案,仅凭我们根本无法撼动,也许我们现在了解到的还只是皮毛,把证据交给国家,是最好的路也是唯一的路。 田心见我心事重重,柔声道:“我觉得宇飞的建议比较可行,首先他是专业的,他的职业判断比我们强,他对他们的触觉比我们敏锐。其次,对方已然形成了一个官商勾结的利益集团,说不定有公检法人员、社会闲散人员等,这些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也是我们无法应对的,如果不借助国家机关的力量,我觉得我们正不压邪,很难战胜。” “你也支持国家介入是?”我拧眉问道。 田心声音依然轻柔,语气却变得坚定:“我们力量微弱,对方是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会不折手段。你看,如今事情的真相刚刚才浮出水面,我们就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两位好同事。他们手段狠毒,我们连保护自己都很难,何谈与他们对抗,我们必须借助政府力量,否则真的害怕会有下一个周建军和于蔓再次出现,这些都是我们无法承受之痛。” 我深深叹了口气:“爸爸今晚十点多到家,我和他谈一谈。这件事,已经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了,我尝试说服他。” 第100章 被人跟踪 回我们家洗漱以后,恰巧爸爸到家,我听到楼下的响动,立即到门口迎接。 爸爸一脸疲惫,风尘仆仆地朝我走来,看到他疲惫不堪,憔悴不已的面容,我不得不将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下去。与爸爸打过招呼,为免耽误他的休息时间,我便准备回房。 爸爸在我转身过后,突然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找我有事吗?” 我顿住脚步,僵硬地转过身:“我看您挺累的,明天说也行。” “特意等我回来,定是重要的事情,你说。”爸爸直接坐在了沙发上,好整以暇等待我。 我吞吞吐吐地向爸爸说了今晚曹宇飞的建议,说完后,我不敢正眼看爸爸,只得悄悄地偷偷地瞟了他一眼,时刻注意他的面部表情的变化。 爸爸好半天没有说话,面上淡淡的,无甚明显的情绪起伏变化。爸爸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低语:“你什么看法?” 我一边偷眼瞟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我觉得曹宇飞的建议可行,现在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虽拿到一些证据,可都是拿人命换的。爸爸,这个成本对我们来说太高,承受不起,而对方依旧逍遥法外,乐哉游哉。” 爸爸闭上了双眼,喃喃细语:“几十年的兄弟情,就此消散了吗?算命的没说错啊,说我亲缘薄,女儿保不住,早早地离我而去。自以为自己是大哥,尽心尽力照顾这个大家庭,谁知弟弟妹妹根本不领情。母亲也是一个寡淡的人,我们母子之间维持着看似浓厚实则平淡如水的母子情分。是我的命太硬了吗?” 我竖起耳朵,集中精神听清了爸爸自言自语的每一个字,可是,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爸爸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含着点点泪光、带着悲伤,语气决然:“以礼,这件事既然是你查出来的,以后所有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你处理了,我无条件支持你所有的决定。”爸爸起了身,径直往卧室走去。 我看着爸爸微微驼着的背影,不知从何时起,爸爸那总是笔直挺拔的腰身变得弯曲,不知从何时起,爸爸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不知从何时起,英明果断的爸爸变得优柔寡断。 爸爸,也会累,也会疲惫,也会慢慢老去。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迫不及待地告诉曹宇飞,我们接纳他的建议,让他准备启程回北京。 曹宇飞说把昨日做到一半的省级官员关系网表格今日完成,然后待我复制一份后,他订明日的机票回北京。 下午,当我听说曹宇飞的表格做完了以后,我一时激动,直接坐车从集团去往民宿,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先回家,夜晚时分再更换普通轿车。 快行驶到民宿的路口时,司机忽然对我说道:“凌少,后面有辆车,我觉得好像一直在跟着我们。” “什么?”我惊讶道,忙回头透过后车挡风玻璃张望,“哪一辆车?” “黑色的丰田,车牌尾号0523,我发现跟了我们一路了。”司机朝后视镜看了看,说道。 我干脆利落道:“骁骐,我们暂时不进民宿,直走。” “是,凌少。”骁骐一脚油门快速通过进入民宿的路口,如风驰电掣般,疾驰而过。 我沉吟片刻,拿起手机给曹宇飞去了个电话。 我的语速飞快,尽量在最短的时间把最关键的话告诉他:“宇飞,我本来准备过来,刚刚发现有人跟踪我的车。你和你的保镖们说一声,要他们注意一下民宿周边的情况有没有闲杂人等,或者突然莫名的多了一些人在周边游荡。虽然,我们没有进来,但直觉告诉我,不简单。提高警惕总是好事。” “好的,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曹宇飞关切地说道,又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所有的证据。” “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提到人命,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太阳穴一鼓一鼓,好似有一口大钟在耳旁敲着,振聋发聩。 我今日出来的急,只带了司机一人过来,自以为会很安全。 我想了想,立即与安保队长关青云联系,让他加强爸爸的保卫力量,安排两个人陪同司机去接田心下班,然后要他通知宇飞的保镖们,如果发现异常问题,立即把宇飞转移到我们家。 现在我们家里里外外的安保人员已达二十余人,应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不想轻易转移宇飞,因为害怕在转移的过程把他给暴露了。我脑子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弦,不停地考虑周边人的人身安全问题,又担心自己哪里的安排不合理,是否有疏漏。时不时地与关青云联系,让他在哪一处加派人手巡逻,又让他注意检查整片区域的监控系统是否有被破坏的痕迹,还要他随时和我汇报爸爸的行动轨迹。全然忘记了,自己才是被跟踪的对象,自己目前在明面上来说是出于最危险的时刻。 骁骐仍然在路上兜圈圈,车速忽慢忽快,车子忽左忽右,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一会儿调头,没一会儿,对方发现我们故意带他转圈圈,跟了几条路,便绝尘而去。 骁骐在路上慢悠悠又开了一段路,在同样的地方转了好几圈后,发现对方彻底离开了,才对我说道:“凌少,我们还去民宿吗?” “对方被我们甩掉了?”我朝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没有看见那辆黑色的丰田了。 “应该是对方发现我们在耍他们,所以,他们没有耐心,走了。”骁骐冷冷一笑道。 我放下心来:“走,去民宿,明天宇飞要走了,我得给他送行。” “好的。” 殊不知,在走出这段路的一段时间后,黑色丰田换成了黑色本田继续跟踪。 这一次,大意的我们却没有发现。 再次来到民宿的路口时,我想了想,突然开口道:“骁骐,我们回家,换了车再来。” “是。”骁骐在经过路口时原本已放慢车速,听到我的吩咐后又一次提起了速度,往前驶去。 尽管我们以为自己很谨慎没有暴露行踪,但是跟在后面的车却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们觉得这个路口一定有问题,为什么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速度都会慢下来。 没想到他们竟留下了一辆车守在路口处。 我回家后,为了安全起见,没有马上出门,而是静静地待在了家中,直到爸爸与田心下班回家。 我和他们说了我下午被人跟踪的事情,并要他们注意安全,提高警惕,尤其是田心,最近这段时间,在医院工作,要特别注意陌生人,能不出医院大门尽量不出,能待在办公室尽量待在办公室。 爸爸、妈妈和田心见我眼神深邃而沉郁,紧皱的眉头透出一种深深的忧虑和苦闷,表情变得异常凝重,他们也不由得重视起我说的话来。不过,田心内心深处还有一点觉得是我思虑过重,想的太多,过于担忧。后来,我又让司机骁骐进来与乔叔、田心的司机谷岩详细的描述了下午我们如何甩掉跟踪的详情,到那一刻,田心才惊觉,我下午的确被人跟踪了。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找出曹宇飞还是想要绑架我,换取账本,这种事情仅凭想象就能够把人吓个半死了。田心的后背不知不觉就出了一身冷汗,妈妈在听了详细的过程后,也被吓得不轻,表情从一开始的愕然到现在惊慌,她围着我转了好几圈,以确保我没有掉一根汗毛。 我看到他们的表情,不禁感到好笑起来:“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是希望引起你们的重视,平时出入注意安全,我没事,你们看我现在好好的站在这儿,就证明下午没发生任何事。我估计他们的目的是想跟踪我,看我平时和哪些人接触,他们应该是收到一些风声,或者觉察到一些事情了。” 爸爸语气沉沉地说道:“总而言之,所有的人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生命最可贵,没有什么事情大过人命,你呀,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把保镖带上,不能因为心急或者任何理由不带保镖,现在是非常时期。” “遵命,爸爸。”我咧嘴一笑道,“我待会儿还是得去趟民宿,明天宇飞要启程回北京了,还有一些细节的事情我需要和他商量一下,然后顺便给他送行。” “你还要出去吗?”妈妈和田心不约而同大声道。 “是啊。”我见妈妈与田心脸上、眼神里都充满了担忧,宽慰道,“放心,今晚,我换一辆普通的车出去先到凌老头家去看看他们,然后在停车场换另外一辆车去民宿,带上保镖,一定会没事的。” 她们俩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我。 我抬手看了看时间,保证道:“现在是七点,我保证十一点以前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田心突然说道。 我摇头摆手,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平时,我不是都陪你一起去吗?宇飞是我的老同学,按理来说,我也要去送送他,况且他是我请来的,当然也应该由我送走。再说,你既然要去看爸爸、妈妈,我也有一段时间没看过他们了,今晚,我要陪你一起去看望一下他们,尽尽孝心也是理所当然。”田心的声音如连环炮似的一发接一发不停地向我的耳朵进攻。 从来没有觉得田心如此有攻击性啊,平日一直觉得她温文儒雅,声音温柔,性格温和,说话不疾不徐,怎么今日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连我都有些不认识了呢! 田心见我未曾言语:“那我们出发,爸爸、妈妈,我们就不陪你们用餐了。” “好,你们去,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爸爸、妈妈同时嘱咐道。 我被田心拖着出了房门,推进了车里。 当我反应过来,想把田心推出车门时,田心突然给我一个狠狠的眼神,又一次把我惊呆了。 她“嘭”的关上了门,说道:“骁骐,开车。” 她脸上带着脾气,凑到我的耳旁,语气强硬,声音压到最低:“凌以礼,我说过你别想再抛下我一个人,自己去面对危险的事情。你答应过我,要与我共进退。” 我霎时呆若木鸡,内心却感动得一塌糊涂,说出口的话有点煞风景了些:“不是抛下你,是我要带两个保镖,你来了,后座有点挤而已。” 田心怔愣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她以为她自作多情了,脸上泛起了红晕,反正是夜里,虽然小小的车厢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但没人看得清她羞红的脸蛋。 我则悄悄地露出了一个隐隐的甜蜜笑容,被人担心、有人陪伴、与人共度的感觉真好! 之后,我们去看了凌老头,与凌老头、罗老太聊了会儿天,关心一下他们最近的身体状况,居住习惯,平日消遣等情况后,我们便又换车离开,前往民宿了。 凌老头与罗老太现在的生活,是最让我感到欣慰的。他们现在总算停了下来,没有要求去工作了。不过他们一直闲不住,罗老太找到了广场舞这个精神寄托,凌老头在小区的业主委员会里任职,一边代表业主与物业公司的人沟通交流,一边又帮助物业公司的人为业主们提供水电维修服务,他们的生活都很充实,精神上得到了满足,物质上更不用发愁,两位老人现如今笑容满面,无忧无虑。哦,不,还是有一个小忧虑,今晚就委婉地问了我们一句,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抱孙子,罗老太想带孙子跳广场舞,凌老头想给孙子做木头小玩偶。 我与田心居然心有灵犀地同时回答他们,快了。 现在,星云湖项目的事情已有了眉目,待曹宇飞将证据呈给国家,再由中央派人下来查实,这件事情不就水落石出,我和田心的婚期不就水到渠成,那孙子的事情不就顺理成章,可不就是快了吗? 第101章 寒夜送行 夜已深,寒露重,田心刚走出楼栋的门口,便觉一股寒风袭来,她的脖子冷得缩了一缩,她把领子拢了拢,我展开手臂半环抱着她,把她搂在我的身旁,试图给她一些温暖。 “不知不觉,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我仰望着天空感叹道。 冬日夜晚的星空显得格外明亮、璀璨,仿佛要把黑夜照得透彻。 “是啊,今天是腊月二十二?哦,不对,好像是腊月二十四?”田心接了我的话头,猛然醒悟道,“今天过小年吗?所以,你来看爸爸、妈妈,是特地过来陪伴他们过小年吗?” “哦~~是吗?今天竟然过小年了,我真不记得。只是觉得有好一阵子没来看他们了,怪挂念他们的,而且又要借用他们的地盘换车去民宿,免得被有心人跟踪嘛。”我沉沉地叹了叹气,无可奈何道,“最近被星云湖项目的事情充斥了整个脑子,占满了所有的心绪,我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气息。每天做的、想的、念的全是星云湖项目的人和事,今天下午被跟踪后,我坐在车上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子脑子似开了窍,想明白了什么似的,觉得事业要干、生活也得平衡好,怎么能因为一件事,就把身边的人都忘记了呢。”我又嘿嘿地傻笑道,“没想到,今日这一场意外的跟踪,让我大彻大悟了,所以,我就想着来看看我们家凌老头和罗老太,哪知道又那么巧,无意中陪他们过了一个小年。” “是呀,最近我们全家人的情绪、思绪都被星云湖项目的事情牵引着,家里似乎被一层浓浓的黑雾所笼罩,遮住了我们的视线,更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田心随着我的情绪变化而感叹不已。 “人啊,一生汲汲营营,最终不过黄土一抔,何必贪痴嗔呢?”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了出来,似在释放心中的繁杂、焦虑不安与压力。 田心掩嘴一笑道:“你今晚感触真的很多,该不会看破红尘遁入佛门。” 我侧脸看向田心,玩味儿似的笑了笑:“我要是遁入佛门,恐怕有些人会天天守在佛门前,苦苦哀求我回头是岸。” 田心撇了撇嘴:“那是没有自我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要是我呀,我就继续我的精彩生活,过我的璀璨人生,最后桥归桥,路归路。” 我一把搂紧了田心,在她耳旁轻语道:“有你在身旁,哪儿对我来说都没有吸引力,以后我去哪里都得带上你。” 虽然声音轻柔,但是在寂静得能够听到大家的呼吸声的车厢里,保镖们听力超群更是将我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耳中,大家默契地保持沉默,脸上却不约而同的展开了一抹笑容。 田心脸颊绯红,害羞得低下了头,全然没了刚才那股无所谓的淡然。 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民宿。 刚进门的时候,竟然看见了安保队长青云。我不免一脸惊讶,他可是一直跟着爸爸的,难道我们前脚刚走,爸爸后脚就来了? 关青云见我盯着他。朝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果然,爸爸在房里。他亲自来,是改变主意了吗?还是……我心中纳闷。 我们跨入正厅,只见爸爸与曹宇飞正聊得兴起。 他们见我和田心进来后,停了下来。 曹宇飞欣喜道:“今晚寒舍蓬荜生辉呀,住了这么些时日,从没有如今晚般这么热闹。” 那的确是,除了我们几人,带来的保镖都挤满了一屋子了,可不显得人特别多嘛。 我微微一笑道:“明日你要回北京了,我们都得来送送行。” 曹宇飞面带笑容:“林伯伯许久未见我,今日过来,我也是吃惊不小。” 我坐在爸爸身旁玩笑道:“爸爸,今晚没听你提起要来见宇飞。” 爸爸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正如你所说,宇飞明天要回北京了,他在常齐这么多天,我都没有来看过他,趁着送行的时刻,见上一面。” “快别这么说,林伯伯,您工作繁忙,按道理说应该是晚辈去拜访长辈,我在这里也是多有不便,所以,辛苦您跑这么一趟,是我的不是。”曹宇飞的态度变得毕恭毕敬,脸上还透出一些诚惶诚恐的表情。 这小子,哄人有一套啊,面对曾经的准岳父,让我看到了另外一副面孔的曹宇飞,人,原来都是有着多副面孔的。 “大家都是为了星云湖项目,为了陇州人民操心,还讲什么虚礼。”爸爸摆了摆手,面带沧桑与疲倦说道,他看了看曹宇飞,又看了看我,“你们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曹宇飞朝我使了使眼色,示意要我来说,我却躲避了他的视线,要我说怎么对付小叔,我这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曹宇飞见我刻意逃避,无奈,他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明天下午,我便将手头上的证据呈给我们的主管署长,向他初步汇报一下陇州省和星云湖项目的情况,这件事,领导们估计要开会讨论。我个人觉得,审计署不会独自担下,可能会上报,成立一个专案小组,再到常齐来深入调查。” 爸爸问道:“这个流程要多久?” 曹宇飞估计道:“最短两三天,最长半个月。这要看领导们办理这件事的决心,还有领导们的重视程度。” “半个月,时间有点久哇。如果中央成立专案小组来调查,会公开吗?我最担忧的是影响整个陇州人民的心情、建设星云湖项目的热情,以及大家发展经济的士气。”爸爸眉头始终深锁,没有一丝放松。 “您的担忧,我也会和领导汇报,我想,您这份担忧会在领导们的综合考量之内的,他们肯定也想要将此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尽可能的低调行事。”曹宇飞叹了叹气道,“不过,当今是网络社会,舆论这方面很难控制。尤其是对方是一个利益集团,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为了自己的利益,极有可能会借助舆论来影响专案组的调查,甚至混淆视听,掩盖、歪曲事实,让民众一叶障目,刻意煽动民众情绪,改变事情发展导向,从而影响专案小组的判断与最终的决断,这些可能性都有。” “爸爸,有时候您的愿景是好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们不一定理解你,不一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他们很多时候都是墙头草,别人怎么说他们怎么听,什么污言秽语都会出来。”对于网络暴力,我是深受其害,更深恶痛绝。 “无论别人怎么说,首先我做到问心无愧。”爸爸语气坚决道。 我忧心忡忡道:“其实,宇飞,中央调查小组过来,别的我都不怕,就怕影响爸爸,他毕竟是项目负责人。对方为了维护自己的人和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会不会把脏水全部往爸爸身上泼,爸爸想全身而退,是不是难度很大?而且,如果他们现在已经有所防备的话,会不会制造一些假的证据指向爸爸呢?让爸爸当他们的替罪羊?” 曹宇飞攒眉蹙额:“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林伯伯是项目部总负责人,很多事情他脱不了干系,至于他们伪造的假证据,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我想,以礼,你还是要对中央专案小组有信心,你一定要坚信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此,你才能熬过调查的漫漫长日,否则,你经常摇摆不定,只会自乱阵脚。” 爸爸赞同道:“以礼,你的心态很重要,我如果需要配合调查,集团的一切自然全部交到了你手上,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保持冷静,带领集团走出这一段艰难的日子。” 我顿时觉得身上压力山大,刚刚才觉得爸爸从项目部回来,我可以放松一下了,谁知道,还没轻松一天,爸爸又如同托孤一般将集团完完全全托付给我,这一次感觉可不是临时代理了,隐约觉得爸爸似乎想隐退江湖了,意味着我的轻松日子到头了,今日下午才想通了要好好生活,认真生活,今晚,外界条件就不允许了,在这多事之秋的时候,坐上董事长的位置,我能有时间好好生活,有精力认真生活吗?我不禁带着哀怨的眼神看了看身旁的田心,就连与田心举行婚礼,估计都成了奢望。 田心似乎感受到我心中的压力与情绪的低落,她反手握上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与我十指交握,想传递一些勇气与力量给我。 “你明天早上几点的飞机?”爸爸关心地问道。 “明天早上最早的一班航班,上午十点能够到达。”曹宇飞回答道。 爸爸瞅了瞅时间,起身,伸出了手臂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祝你一路平安,顺利到达。” 曹宇飞连忙站了起来,握住爸爸的手:“谢谢林伯伯,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按照您提的要求,将陇州的损失减到最低。” “那就拜托你了。”爸爸紧紧地握住曹宇飞的手,良久不曾松开。 爸爸是将陇州的人民都托付给他了吗?我站在一旁想到。看来,曹宇飞压力比我更大,我担负的只是集团的未来,而他身上担负的是陇州人民的未来。如此对比之下,我肩上的压力似乎立马卸下了一半。人,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般一想,我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己都说不明白诡异的笑容。 曹宇飞见我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不解道:“我明天要走了,你这么开心吗?” “当然不是,我想起了我和田心还有个任务没有完成呢。”我眯了眯双眼开心地笑道。 “什么任务?”爸爸和曹宇飞不约而同好奇地问道。 田心也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 我神秘地笑了笑:“不就是帮你介绍女朋友的事吗?原本还想着你在常齐要待上一阵,我正筛选名单呢,准备将安排双方见面的事提上日程,谁知道,你明天就要离开了,我可不后悔、责怪自己做事太慢吗。” 爸爸听闻,哈哈大笑了起来:“嗯,这是件大事,以礼,你得赶紧安排。” 曹宇飞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脖颈,脸庞染上一坨红色。 我憋住笑道:“宇飞,明天我们就不来送你了,由这几位保镖送你去机场,为了安全起见,我与安保队长青云商量了一下,明日三辆车同时从民宿出发,每辆车均是一个司机配置两个乘客。每个人穿着打扮都一样,可能要辛苦你配合一下他们。” “没问题,你们也是为我的安全着想。” “线路都安排好了吗?”爸爸问道。 “青云已经安排好了,三辆车同时出发,走不同的线路,但是目的地都是机场。”我回答道。 爸爸蹙眉问道:“嗯,他们会不会在机场动手?” 我点头道:“很有可能,他们所有的人穿着打扮都一样,一来他们不认识曹宇飞,二来几人穿着打扮一样,他们分辨不出。另外两辆车的两位保镖买了同班次的航班机票,会一路护送宇飞到北京审计署。” 爸爸满意道:“那行,宇飞你一路注意安全。” “以礼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我想安全问题应该不是问题了。”曹宇飞没想到,这么短短的一下午时间,我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对我刮目相看。 我认真道:“可别这么想,还有很多细节问题我未考虑到,明天路上会碰到什么事,我也无法预计,所以,希望几位保镖同志们随机应变,确保宇飞带着证据安全到达。”我转向宇飞的保镖们诚挚地拜托道。 “一定幸不辱命。”保镖们异口同声道。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便告别离开。 我尽我所能地考虑周详,但一切只能交给明日,尽人事,听天命了,内心祈祷,宇飞平安抵达。 第102章 公然宣战 今日天蒙蒙亮,我就睁开了眼睛,整夜噩梦连连。一会儿梦到宇飞和证据一起莫名失踪了,一会儿田心又不见踪影,一会儿爸爸被约谈再未回家,一会儿妈妈受不了刺激,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在梦里的我一直处于惶恐不安,担惊受怕的状态。与其困在这样的梦境中还不如睁着眼睛放空脑子,如此心反而更安稳一些。 后背的汗渍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阴干,我静静地听着身旁田心浅浅的平稳的而有节奏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却无法聚焦,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感觉时间如同蜗牛般缓慢的前进,仿佛周遭的一切停滞了一般,房里的空气似乎也停顿了下来。 大脑放空了好一阵后,才想起宇飞是今晨的飞机回北京,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启程前往机场了呢?我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臂,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侧过身,看时间。 四点。 四点,他七点半的飞机,应该还没出发。 可当我的神智渐渐恢复以后,昨夜的梦境又情不自禁地浮现在脑海里,那些场景如同放电影般再一次过了一遍。我的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如同擂鼓般,我捂着心脏,感觉又闷又憋,还隐隐作痛,我该不会有心脏病。 田心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她半睁着朦胧的眼睛,含糊地问道:“以礼,你怎么了?” 我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缓了缓心神后,才平静地答道:“没事,是我吵醒了你吗?” 田心转了过来,她的手臂探过来,摸着我的额头:“你的额头怎么这么多汗呀?你哪里不舒服?”她忙坐了起来,开了灯。 当她看清我的脸色后,吓了一跳:“以礼,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我不知我是什么样子,怎么会让她吓得变了脸色,为了安抚她,我扯了扯嘴角,尽力地笑着:“我没事,刚刚做了个噩梦,把自己吓醒了。” 田心扯过睡袍披上,下了床,为我倒了一杯热水,我缓缓地起身半坐了起来,她帮我拿了枕头垫在后背。 当她接触到我的后背时,发现我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她又赶忙到我的衣柜里帮我拿了睡衣,帮我擦掉后背的汗后,要我更换。 喝了热水,又被田心整理一番,我顿觉整个人舒畅了许多。 田心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色变化,见我脸色由苍白恢复了一点红晕后,才慢慢放下心来,关心地问道:“你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我歉疚道。 田心坐进了被子里,靠在我身旁:“傻瓜,夫妻之间不就是互相照顾吗?你照顾我的时候,我不停地和你道歉或者说谢谢,你心情如何?” 我莞尔一笑道:“我呀,这叫甜蜜的负担,我会觉得很甜蜜。” 田心的手指刮了刮我的嘴唇:“油嘴滑舌。”她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双手环着我的手臂,依偎着我,轻轻地问道:“你做了什么噩梦,为什么吓得大汗淋漓?” “我梦到宇飞和证据不翼而飞,我回到家,爸爸和你又不见踪影,只留下妈妈一人突然还心脏病发,等我送往医院。梦里的我,处于崩溃的边缘。”我眉头紧锁,表情痛苦地说道。 田心环着我手臂的双手紧了紧,屁股挪了挪,与我靠得更紧了:“别想了,那只是梦,不是现实。你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白天思虑过重了,心里压力太大所致。”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柔声道:“你还睡会儿吗?时间还早。” 她轻柔地反问:“你睡吗?” 我摇摇头道:“我睡不着了。” “我也不睡了,陪你坐会儿。” 有了田心的陪伴,围绕在身旁的空气都充满了香味儿、甜味儿,噩梦带来的不适感,不知不觉中已消失殆尽。 我与田心聊了会儿天后,我不时地拿起手机看时间,田心知道我在担心宇飞。她便拿起一本书,安静地坐在一旁阅读,不再打扰我。 五点时分,我和宇飞联系。得知他们担心在路途上发生意外,提前一个小时出发了,我给宇飞去电话时,他们的车正驶出民宿。 五点半,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们的车被几辆车跟踪。 我赶紧给青云去了电话,问他有什么安排。 青云也与保镖们一直保持联系,他告知我,他已安排好三辆车在不同的线路上准备接应。 五点四十五,再次与宇飞联系,三辆车按照原定计划,如半路上被跟踪则分不同的线路往机场去,一辆车直接上机场高速,一辆车绕道国道,一辆车绕县道,从机场附近的山村穿过去。 经过之前的再三考虑,我们安排宇飞的车走县道,一般来说,机场高速是最快速最便捷的道路,大家都会觉得走机场高速才是正常人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得反其道而行之,走一条一般人、按照常理不会选择的路。因通过县道到机场的里程数虽然相对来说最少,但其道路狭窄,山路难行,速度跑不起来,时间耗费最长。 不过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不知派了几辆车来追踪,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阻拦宇飞上飞机。 我为他们捏了一把汗,不敢时刻与宇飞联系,可又想实时知道他的现状。除了在家里干着急,便是与青云联系,但又不能和他联系过于频繁,害怕耽误他排兵布阵的时机,他实时在指挥保镖们的行动。 好后悔,没有提前在宇飞的座驾上安一个监控,我就可以通过监控实时掌握现况了,好比自己在这里火急火燎,却又无可奈何,这种无力、无助感比我在星罗山翻山越岭时更甚。 心一直揪着拧着,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六点,与宇飞再次联系,他的车后始终有两辆车追逐,他们多次想超车拦停他的座驾,幸亏青云安排的司机是某炮兵部队的退伍军人,他曾是汽车班的班长,开车技术是顶级的,因此,后面的车始终无法超越他,也无法逼停,他们始终保持在一段安全距离。不过,时间长了,越来越接近机场,害怕他们为了完成任务孤注一掷,来一招玉石俱焚,直接撞上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六点十分,我又忍不住与青云联系。青云告知我,其他两辆车一样被这样的方式逼停,他们可能并不知道证据在哪一辆车上,所以,采取的手段是一样的,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青云说他安排的车立即就能接应他们,扰乱对方的阵脚,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切断他们的跟踪。 六点半,被跟踪的车干扰,导致宇飞仍然在路上,还未到达机场,虽然提前在手机上值机了,最迟七点也得上飞机,否则这趟飞机可就赶不上了。 六点五十,宇飞距离机场还有十分钟车程,跟踪的车一辆被阻断在路上,一辆被成功甩掉。接应的车与他们来了一招强行横插抢道,导致跟踪的车追尾,另一辆因为前车的事故,耽误不少时间,几分钟后再次上路时,就不见车的踪影了。追尾的车则莫名其妙的被我们的人牵制住了。 常齐的交警一大早在三个不同的路段差不多同时接到追尾事故的报警。对方在撞车后,明知道是我们的错,但他们为了短时间解决问题,提出私了。我们的人不肯私了,要求由交警来定责,并测己方与对方司机是否涉嫌酒驾、毒驾。对方被弄得目瞪口呆,竟然有人如此无理取闹,明明是强行超车,抢道,竟然还不接受私了,理直气壮地报警,关键还要求交警对自己测量的,哪有人这么傻。 宇飞的车最后一个到达机场,在极限速度之下,他总算在六点五十八分到达了机场,通过通道,直接上了飞机,另外两名保镖早早地在那里等候着,与他同时登机。三辆车都非常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过后,跟踪的车才发现自己被人摆了一道,他们一沟通,发现他们在差不多的时间段发生了差不多情况的追尾事故,气急败坏。 当我听到宇飞安全上了飞机后,我心头大石总算放下一半,还有另一半一定要等着他安全落地北京,并且进入审计署后,才能完全放下。 幸亏青云的安排天衣无缝,幸亏所有的保镖们驾驶技术过硬,幸亏对方投入的力量不够多,幸亏他们经验不足,被我们牵制住了,幸亏上天保佑。 今天,似乎老天爷站在了我们这一边,幸运女神光顾了我们。不过,明天、后天,往后的每一天,我们还有如此幸运吗? 如果第一天我发现被人跟踪可能是个偶然,也可能是自己的疑神疑鬼,可今天,宇飞被追逐的这场可不是电影里的桥段更不是游戏,这是光明正大的宣战,是对方对我们的公然宣战。 一场已有伤亡、有硝烟的战争,自此狼烟四起,开战了…… 我快速地走到爸爸的书房,只见爸爸正坐在书桌前,眉头深锁,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东西。我走过去,爸爸的手上是一张家庭的大合影,有爷爷、奶奶、小叔一家、小姑一家。 “爸爸?”我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爸爸正陷入沉思之中,听到我的叫唤声,方才缓过神来,他抬起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面带丝丝朦胧与百思不得其解的迷茫:“你来了。” 我原本想告诉爸爸,宇飞被跟踪的事情,原本想大声地和他说,小叔公然向我们开战了,我们不能再疲于接招而应该主动出击,不能再一退再退。可看到爸爸的脸色与表情,我又不忍心了,他只是个普通的老人,他是一个看重亲情,讲究兄友弟恭、忠孝仁义的传统老人。 他把手上的相框反面盖在书桌上,表情恢复到常态,维持一如既往的淡定:“你是想告诉我,宇飞已经平安上了飞机,是?”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 爸爸的声音里透着疲倦:“今天早上发生的事,青云已经告诉我了,我们一直在一起,他刚刚出去准备召集各个安保小组的组长会议,重新部署接下来的安保任务与人手安排。” “是因为小叔已正式和我们撕破了脸吗?所以,我们的安全问题更严峻了,对吗?”我小心地注意爸爸的面部表情变化,试探性的轻声问道。 “你说,如果我和林慕泰闹矛盾,你小姑是帮我还是帮他?”爸爸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问了我另外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怔愣了片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爸爸自嘲的苦笑道:“答案显而易见,她肯定是帮林慕泰,不会帮我这个大哥。” 我无言以对,小姑在爸爸要认我为干儿子时的反应不已经说明一切了吗?她对这个大哥有惧怕却无尊重,有意见却无感情。 爸爸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哀道:“我到今天才知道我做人是多么失败,亲情,竟不知为何物?父亲,一心要我接班,对我严厉多过慈爱,母亲,好静,性格孤僻,对我冷漠多过笑容,小弟,我自以为对他颇多照顾,尽大哥的能力保护他,却不知为何,他对我似乎有一股莫名的仇恨,小妹,我以为对她呵护备至,关爱有加,殊不知,她根本不领情,只一味觉得大哥给的不够,让她得到太少。女儿呢?还没有好好地享受过天伦之乐,她竟舍得直接抛弃我,干脆与我天人永隔,阴阳相隔,从此不再见。”说着说着,爸爸的脸庞两旁竟流下两行泪水。 见到爸爸的泪水,我震惊在原地,不敢动作。 这么多年,唯一见过爸爸的泪水是什么时候?为爷爷处理丧事的时候,爸爸眼眶红了,但未见泪水。听凌老头说,我死亡的时候,爸爸流泪了。可我从未亲眼见过爸爸的泪水,今日,爸爸竟泪流如注,一时半会儿收不了。 第103章 约见潇然 我见爸爸情绪稳定下来后,安慰道:“爸爸,既然我能称呼您一声爸爸,我对您的感情就如同儿子对父亲一般,我崇拜您、敬爱您、佩服您,是我的偶像,是我奋斗的目标,不知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您的高度。人无完人,也许您在奔事业的过程中,忽略了亲情,可那不是您的问题,那是他们的问题,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想要的太多,您只是一个人不是神,不可能一一满足。至于林夕,在她仅有的二十多年年轻的生命里,您给了她足够的父爱,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了她奔赴海外一心求学的机会,给了她自由翱翔的天空,她的生命虽短暂却精彩。她不是不爱您,才离开您,她是意外身亡,她的离世与您无关。是我的错,我来替她爱您、敬您、孝顺您。您有妈妈,有我,有田心,以后还会有孙子孙女,您并不孤独。” 爸爸低头垂下了眼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爸爸不想我看到他柔弱的一面,不过,刚刚不是见过了吗?我想了一想,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似随意说了一句:“爸爸,小叔回常齐了吗?”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应该我前脚回来,他后脚就到了。” 我沉吟了一番:“爸爸,您对小叔行事风格最为了解,您觉得今天早上是他安排的吗?” 爸爸惨然一笑:“你觉得我应该了解他,说实话,我对他并不了解。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原来认识的、印象中的小弟与如今的他不是同一个人。我知道小妹是一个苛刻野蛮、不知餍足的人,但我一直以为小弟是个慷慨大方、云淡风轻、淡泊名利,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人。所以,当星云湖项目一些表面的迹象隐隐指向林慕泰时,我内心是不相信的,直到你和我说姚柏晟的藏头诗,我才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我无法想象,这些事情全部是由他授意、策划,他竟是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要不是他这些年隐藏得太好,要不是我太傻一直被蒙在鼓里。” 提到林慕泰,我冷沉着一张脸:“他是一个极有城府的人,很会隐藏自己。周建军,您还记得?我问过曹宇飞了,虽然他没有明确表示,但是已默认周建军就是当年寄信给国家审计署举报的人。我觉得,很有可能当时的周建军就已经知道小叔想在星云湖项目里面搞鬼了,但苦于手头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无法举证,只得旁敲侧击,通过举报这样的方式,希望引起大家的重视。” 爸爸好奇道:“你怎么断定,周建军当时就知道林慕泰是幕后操纵之人呢?” 我带着沉静的面容,慢慢地分析道:“首先,周建军直接向国家审计署举报,为什么不去雁江,常齐,或者陇州,证明他知道这个人身份地位极高,或者这个人与省里、市里的政府官员关系不一般,所以,只有中央机关才值得信任。其次,周建军的举报内容里面,说得语焉不详,证明他了解并不多,可能只是无意间得到的信息,而且以他的身份和在项目中所处的级别,之后他也无法再探听到更深层次的内幕,所以,他选择了向中央举报。这种举报方式对他来说最安全,对项目来说也最安全。这是他当时能够想得到的方式,周建军是个尽忠职守、忠义两全的人。” 爸爸频频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建军,是我忽视了他,但凡这两年我对他的重视程度多一点,他不至于仿佛被人遗忘似的待在星云湖项目上,他也不至于身亡。”爸爸的情绪忽地又低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沉重。 我脸色凝重道:“不,这是周建军自己的选择,他心甘情愿潜伏在星云湖项目,他想尽自己所能拿到相关证据,以便更进一步证实他当时的举报。是对方太心狠,建军死之前是不是受了非人的待遇?” 爸爸面容悲痛,语气忧伤:“他是多器官衰竭致死,医生说受了不少的毒打,说白了就是活活被打死的。” 我气愤得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如此草菅人命,这些人会得到报应的。”我看着爸爸,提议道,“爸爸,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真面目,我们是不是该主动出击?” “你想怎么做?”爸爸问道。 我脸上带着一抹坚定,语无波澜地说道:“召开董事会议,提出彻查林慕泰的动议,暂停他以及他儿子的职务。” 爸爸面色僵硬,无奈道:“你说的这点比较难。” 我惊讶道:“为什么?”董事长不是手握生杀大权吗?难道处理公司的员工也不行吗? 爸爸脸色为难道:“林慕泰是副董事长,对他的任免不是我说了算,需要董事会占比三分之二以上的董事们支持,才可以动他,而且,目前来说,他并无明显过错。我们手头上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与这些事情有直接关系,很难撼动他的位置。暂停他儿子的职务倒是问题不大,可是理由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停他的职,至少有明显的过错。” 我双手捂着脸庞,揉了又揉,搓了又搓,直到把脸庞揉搓得红得发热。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以为主管人事的董事长一纸手书即可暂停他人的职务,原来停林慕泰的职务流程这么复杂,关键是,如何让其他董事会的董事们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支持我们的动议。理由?证据?说辞?好像,现在都没有。那怎么办?难道任由他们继续利用职务行方便之事? 我脸色乍青乍白,激动地说道:“爸爸,虽然现在没有明显的证据,但是我有理由相信林忆辰在财务部一定使了什么手段,将公家的钱变成了私人的钱。从集团,项目部,再到海外公司,然后到私人账户,这每一步骤都要有人配合才能操作得了,而且这些人都占据了关键位置。如果,他们两人继续在集团任职,我们对他们难道一点制衡的办法都没有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胡作非为?再说,就算宇飞今天汇报以后,成立专案小组,然后专案小组过来再到他们查清所有的一切,没个一年半载,这件事无法水落石出?在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他们可以继续转钱,最后顺利抽身潇洒地离开,损失最严重的可是我们,是陇州的人民。” 爸爸听了我的话后,面色浮上了一层凉凉的寒意:“我明白,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样,等会儿回公司,先暂停林忆辰的职务。至于林慕泰,林忆辰被停了职,他会来找我的,等着他自露马脚,你看还能不能想办法尽量多搜集一些关于林慕泰的证据。我这几天也找董事们一个一个深入了解一下他们与林慕泰的关系以及对他的印象,也许全世界都把他看得透透的,只有我一人糊里糊涂被他蒙蔽。” 听到爸爸说再多搜集一些关于林慕泰的证据,我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伍潇然的面容。两次,小姑带着他到我们家来,他的表情行为都耐人寻味,给我的感觉他知道很多,也不认可他妈妈的行为,也许他就是突破口,我一直想找机会去找他,可惜总被一大堆事务缠身,抽不开身。 “爸爸,我想到一个人,今天我去找他,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弄到关于林慕泰的一些内幕情况。” “谁?” 我一边回忆,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伍潇然,我记得前两次,他和小姑过来,总是不发一言,坐在一旁不是吃零食就是玩手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每次离开的时候,他要不对我笑,要不给我一个赞,我觉得他知道很多事情,只不过,和我不熟,不愿意说。” “没想到你观察入微,潇然,小时候,他与林夕关系不错,如果林夕在的话,我想他可能愿意和她畅谈。你,他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和你说什么真心话?”爸爸迟疑道。 “爸爸,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尝试一下。说不定我和他能成为朋友呢。”我自信道。 爸爸怀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的信心,他拿起手机给了我潇然的手机号码,他终究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潇然这个孩子,有着艺术家的追求,也有着艺术家的性格,有点孤傲,如果你碰壁了,也不需要太懊恼,他的脾气,连他爸爸妈妈都拿他没办法。” “好的,爸爸,你不用替我担心,我早就练就了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本领了,没人能够从言语上伤害到我。”我信心十足地笑道。 “那我预祝你马到成功。”爸爸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爸爸,今日我们兵分两路。你处理林忆辰的事,我去找伍潇然。” 爸爸声音浑厚,中气十足道:“好,我们上阵不离父子兵,一定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沉寂了多日的爸爸,属于他那份独有的霸气与魄力又回来了,我熟悉的爸爸终于完全回归了! 我给伍潇然去了电话,他听到我的自我介绍并不意外,好似一直在等待我主动联系他,语气里还带着责备,仿佛责怪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找他。 挂断电话,我反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想到如此顺利和他搭上话,更没想到约见他的过程如此顺畅。对于电话里,情不自禁涌上心头的一丝丝奇怪的感觉也在成功约他见面后,被我快速抛诸脑后,见到他本人,这些奇怪的感觉和心中的疑惑自然能得到解答。 我们根据导航来到他指定的咖啡店的位置,这家咖啡店隐在一片紧凑而密集的矮楼之内,导航无法精准定位,让我一顿好找。车与保镖留在了大路旁边,我一人一路过去问了不少居民朋友们,才找到这家大隐隐于市的咖啡店。店面很不起眼,小巧而别致,装修简约大气,氛围感十足。不过,层高较矮,我进入咖啡店要略略弯下腰,才不致于撞到头顶。 我径直往里走,在隐秘的角落的卡座里,伍潇然正坐在沙发上等我。桌上点着一根矮胖的白蜡烛,灯光昏暗而迷蒙,卡座悬挂着一块色彩鲜艳画风抽象的麻布布帘,透过布帘隐约看到伍潇然喝咖啡的倒影。这就是艺术家们喜欢的感觉吗?朦胧美?抽象美? 我刚走近卡座,里面传来一声轻笑声:“我的第六感真的没错,你居然不用问我,就知道我喜欢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 我掀开厚重的布帘,坐在了伍潇然的对面:“我也是第六感告诉我,你坐在这个位置。”我环顾四周后,说道,“你特意选择这里,是为我着想?” “哦~~,怎么说?”伍潇然抑扬顿挫,好整以暇地说道。 我扬了扬唇道:“这么隐秘的地方,一般人很难找到,你知道我出行需要带着保镖前行,你不希望我们的见面和对话被第三个人知晓,所以,你刻意选择这个地方。既方便我们谈话,又让我安心一个人进来。当然,另一个方面来说,你也是在保障我的安全。” 伍潇然不禁挑了挑眉毛,勾了勾唇角:“我随口说的一个地方,被你解读得我如此煞费苦心,也行,只要让你满意就行。” “你先点咖啡。”伍潇然指了指我面前的菜单。 我没有翻看,随口说道:“海盐慕斯卡布奇诺。” 伍潇然讶异道:“你的口味挺特别,一般海盐拿铁或者芝士比较多。” “这里没有吗?” “这里你点什么,他都能做出来。只不过你这口味有点像我一个熟人。”伍潇然若有所思道。 “谁?”我好奇道。 “我的表姐。”伍潇然抿唇道。 “你表姐?”我疑惑道。 伍潇然见我一脸不解,慢吞吞道:“被你撞死的那位。” “林夕?” “是啊。”伍潇然神秘地望着我一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对你和我们家人对你的态度截然不同,又为什么一直等着你来联系我,为什么愿意与你相见?” 第104章 账户的秘密 伍潇然竟然把我心中的疑惑都猜中了,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为了不暴露我此行的真实目的,面对伍潇然的问话,我表现出毫不在意,一副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奇更不勉强的态势,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见我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奇道:“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我淡淡一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等我联系你,我只知道,前两次,你随你家人到我们家来,你妈盛气凌人,对我指桑骂槐,你哥冷嘲热讽,对我不屑一顾,但你从不帮腔,你是你们家唯一的一股清流。” “清流?哼!清流!”伍潇然对这个词似敏感,蔑视,轻笑道,“不好意思,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我,有点不习惯。”他顿了顿,低声道,“大部分人只觉得我孤僻怪异。” “我从不这样认为。”我内心不禁同情他,难道他一直被人当成另类吗?可是我对他,印象真心不错,他骨子里是一个正派正统的人,只不过,他对他的爱好比较痴迷而已。 伍潇然懒散地斜靠在沙发靠背上,两只脚也平放在沙发上:“我知道,我们的磁场接近,所以,从一开始见到你,我便觉亲切。尤其,我看你许多微表情、小动作神似我的表姐林夕。第一次,我对于这个发现非常惊讶,一时想不明白,第二次,我是主动跟过去的,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没想到,你们的相似度真的非常高。” 对于一而再再而三被人当成林夕,我已习以为常了,无论他们如何怀疑,他们总不会怀疑我就是林夕本人,没人想得通男人的身体里怎么会住着一个已逝去的女人的灵魂,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大家都不敢想。因此,即使被人怀疑了,大家也只是觉得缘分而已。 爸爸妈妈可能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们心底里俨然已把我当成了林夕,不过,他们不会捅破这层纸,他们也说不清道不明,更害怕别人把我当怪物看待。 田心,也许也曾经感到我和林夕的相似之处颇多,她只当这是老天爷为弥补林伯伯、侯伯母的遗憾,给他们送来的礼物,而幸运的她也能一起分享这份珍贵的礼物,对她来说更是一份来之不易的缘分。我与林夕的相似之处,被她认为是我们俩相处的润滑剂,我懂她,她懂我,我们之间完全无任何交流障碍,生活在一起无磨合期,仿佛共同生活在一起了多年,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根本没有多想。 最亲密的三人,对我坦然接受,我更无需担心、在乎别人的想法了。 当伍潇然说出我与林夕的相似之处时,我的表情毫无变化,情绪毫无起伏,好似听到了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一般,神情淡然:“是吗?你该不会是因为我像你的表姐,所以,你才对我有莫名的好感?然后,等着我一直联系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妈和我哥为什么这样对你吗?我以为你会来问我,谁知道,等了这许久你才来。”伍潇然略带失望的表情道。 “你是对我的智商感到失望吗?”我不禁好笑道。 “你怎么知道?”伍潇然讶异道,“难道我表现的很明显吗?”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从第一次,通过你的表现,我就明白你对我示好了。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完全抽不开身来找你。” “不好意思,我喜欢与智商高的人打交道,与聪明人说话不费劲,与愚笨的人说话太累,说了好半天,还不懂你的核心在哪里,还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那不就是白白浪费口舌,耗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吗?”伍潇然不以为然道。 我微眯了眯双眼:“所以,你有很多信息想告诉我,但又不主动找我,而是一直耐着性子等我来找你,就是想看我是不是聪明人,是吗?” 伍潇然略一迟疑,半带轻笑道:“信息?什么信息,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聪明人。不,应该准确来说,我想确认你是不是如同我表姐一样的聪明人。” “那你确认了吗?”我唇角微扬,轻笑道。 伍潇然突然由嬉皮笑脸变得一本正经:“你与我表姐的相似处很多,我在想,如大舅舅那般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撞死了他的独生女儿。要说你是一个油嘴滑舌的人,纯凭一张嘴巴就获得了他的好感,我是无论如何不相信的,也只有那些愚笨的俗人才相信这个说辞。大舅舅又是认你为干儿子,又是让你搬进林氏大宅,还把你做为他的继承人培养,这一切的一切,里面玄机很深。”他停顿下来,用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圈圈,“这里面水深着呢!”他嗤之以鼻道,“只有我那鲁莽冲动的妈妈和傻呼呼的哥哥才会被人利用,被人当枪使冲在前面,徒惹大舅生气,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反而让大舅生厌。” “那聪明如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呢?”我浅浅一笑道。 伍潇然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得出的结论就是,你和我的表姐关系匪浅,绝对不是现在我们表面看上去的关系。” “那你觉得我与你表姐是什么关系?”我追问道。 他撇了撇嘴角:“反正是非常亲密的关系,要不然在生活细节方面,你怎么会有那么多表情和动作、生活习惯与她相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九嘛。你们至少同居过很长一段时间?我表姐在英国留学的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和她住在一起,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分了手。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你是怎么撞死我表姐的,你为什么跑去开货车,难道是因爱成恨,故意在我表姐回常齐的路上等着,然后撞死了她?或者你从英国回来混得不如意,不得不去当货车司机,结果没吃过苦,体力不支疲劳驾驶,所以出了车祸,又那么不巧撞死的竟是前女友?” 不愧是艺术家气质,短短的两次见面,居然被他脑补出了这么多版本,狗血的剧情,你不去当小说家可惜了。我“啧啧”地摇了摇头:“你是有当艺术家的潜质的,只不过你努力的方向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啥意思?”伍潇然不明所以。 “你应该走文学创作的道路,说不定早就成名了。”我一脸揶揄,玩笑道。 伍潇然全然不生气,却张大了嘴巴,双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惊讶道:“你连嘲笑人的表情都与我表姐一模一样,你还不承认你们曾经同居过?只有天天一起生活的人,才会与对方越来越相似,甚至会越长越像。” 好,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合理的解释,只要他能够想通就行,我也没必要强行去解释,免得把别人绕晕了。 “行,你觉得是就是。”我一脸无奈,承认道。 伍潇然大笑道:“我就说是。表姐真行,在英国不声不响交了男朋友,还不告诉我,每次问她有没有心仪的人,都否认。还是老实人做扎实事,闷声不吭办大事符合我表姐的个性。” 我眯着眼睛,脸上露出邪魅的一笑:“既然我与你表姐关系如此亲密,你是不是要报答一下你曾经的姐夫呢?” 伍潇然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强行压低了嘴角:“你说什么呀?” 我开门见山道:“你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我也是。明人不说暗话,说,你知道一些什么,或者你手头上有什么可以证明你知道的事情。” 伍潇然没想到我的话题转得如此迅速,更没想到我如此单刀直入,让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无力招架:“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一字不落,一滴不漏,全部。” 伍潇然看着我瞠目结舌:“你真的是我姐夫吗?” “是,快说。我知道你一直崇拜林夕,觉得她胆大心细,敢为人先,很多时候敢想敢做,你却总是敢想不敢做。虽然别人说你孤僻,可是你只是想做自己,你已经克制很多了,否则,根本没人看得懂你,林夕应该算是这世上为数不多了解你的人。”我忍不住催促道。 伍潇然一脸感动,看着我热泪盈眶:“我以为表姐走了,没人能懂我了,没想到,老天爷又送了一个姐夫给我。没人理解的痛楚,内心的孤寂,真的让人很难受。” “你放心,我会如林夕待你一般对你,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了吗?”我的耐心渐失。 伍潇然突然又变得沉默起来。 这一次,我却没有催促,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待他开口,因为,我明白此刻的他内心正在挣扎,更清楚接下来他说的话将对我非常有用。 他缓缓地启唇而言:“我知道星云湖项目的事,知道林慕泰就是幕后主使者,知道他转钱的手段,知道他最终的目的。” 我的眼睛越瞪越大,目不转睛地盯着伍潇然的嘴唇,期待从他的嘴里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他这个开场白,显然深得我心,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细节,不管我们是否有权限去调查,至少待中央派下专案小组来了以后,我们可以提供一些线索,一些方向,不会如现在般瞎猫在撞死老鼠,只是凑巧,付出的还是以人命为代价,成本太高,我们承受不起。 伍潇然继续说道:“星云湖项目的事情,在几年前,大概五六年前,大舅舅与政府在商讨选址的时候,林慕泰就开始筹划了,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巨额的金钱,他的目的是得到林氏集团,或者说如果得不到就毁掉它,再创一个新的林氏集团。” 我震撼不已,忍不住插嘴道:“为什么?爸爸对他不差呀,为什么得不到就毁掉?”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 “我原本也不理解,当他第一次和我爸妈说出他的计划时,妈妈是坚决反对的,她也不理解自己的弟弟为什么对大哥那么深的恨意。可是一来二往,随着林慕泰频繁的出入我们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爸妈被他说服了,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仍然不清楚,我只知道,之后,我的爸妈完全听从林慕泰调度。然后,我的哥哥也被他收服,心甘情愿为他出人出力,鞍前马后。我不明白我的家人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就被他收买了。我很想提醒林夕,告诉她,他们的计划,但我没有参与其中,一没有证据,二也没有说得清的操作细节。我只得委婉地劝林夕,要她回国,要她进林氏集团,要她帮助大舅,告诉她大舅一个人撑得很辛苦,需要人帮忙。最终林夕进入了林氏集团,我以为会让林慕泰收敛,让他清楚林夕才是大舅继承人的最佳选择。林慕泰野心不小,他想侵占林氏集团,所谓的得不到就毁掉那也是他最后一招,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取代大舅的地位为目标。谁知道,林夕刚进集团一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殒,林慕泰睡着都会笑醒。之后,大舅被林夕的突然离世弄得意志消沉,更没有时间打理集团和管理星云湖项目的事情,这给林慕泰一个天大的机会与空档,他趁着那段时间,疯狂输出,尽他所能往集团里面培养和安插自己的亲信,金钱方面,则通过许多私人账户将钱转到其国外的公司,再转出至多个海外的私人账户,最终悉数落入了他的口袋。当然,他又那这些钱为他的未来铺路,贿赂各级地方及省里的官员。我的傻哥哥帮他犯了大罪,还乐在其中,只因为他能够满足他的物质需求。林慕泰需要大量的个人账户,是我爸爸和哥哥通过电力公司的便利提供了大批量的用电客户的账户给到林慕泰,许多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交电费的账户就这样被人利用洗黑钱了。” “你是说林慕泰转入转出需要大量的个人账户,是通过电力公司的客户?”我惊道。 伍潇然点头道:“对,这样既可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又可节省成本,而且就算查起来也无从查实,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利用这些人的账户,因为这些人与他毫无关系。” “而且电力客户成千上万,源源不断呀。”难怪他能转出大量的资金,因为账户体量大,基数多,他根本不愁账户的问题。 第105章 人事变动 听到伍潇然的叙述后,我默然,久久没有反应。 伍潇然也仿佛耗尽了气力,需要时间恢复,他默默地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瞅瞅我的表情。 我已不知如何形容听到这些信息给我带来的震撼了,完全颠覆了小叔在我心目中印象。当我隐约感到小叔是幕后黑手的时候,我曾想过也许小叔是被人胁迫,也许是迫不得已被人拖入局中,也许不小心误上了贼船却下不了船,总而言之有难言之隐,有明知不可为而不得不为的不为人知的原因,从未想过,是他主动为之、刻意为之,是他筹划了这一切,他竟然是主谋。到底他和爸爸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在爸爸身旁潜伏多年、隐忍多年,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把他亲生大哥拖下深渊,让他永无翻身之日。我不断回忆着小时候的事,爸爸没有对不起小叔的事呀,为什么小叔对他有恨?这股恨意还如此深,犹如杀父仇人,他们不是同父同母吗?一个妈妈肚子出来的,怎么会有这样的恨呢?我真的想不明白,我想任我有十个脑袋想破了也想不通。 伍潇然对上我期盼的眼神,忙摆了摆手道:“你别问我,我也不知为什么?曾经,我向妈妈打听过,小舅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大舅,妈妈就说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常常偷听爸爸妈妈的聊天,也未听出什么名堂,只知道,小舅许诺了爸爸妈妈,待他坐上林氏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会无偿送给他们百分之五的股份,而且安排大哥管理一个集团里最赚钱的分公司。” 我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多少人被金钱蒙蔽了心智,蒙住了眼睛,当他们的世界只剩下黄白之物的时候,他们的精神已然贫穷得一文不值。”伍潇然叹道。 “你为什么独树一帜,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呢?”我明知故问道。 “因为我的精神是丰富的,充实的,不像他们那般空虚。”伍潇然昂起了头,骄傲地说道。 “幸亏有你这样的人间清醒,才让我们看清了某些人的真实面目。无论如何,潇然,感谢你,为林夕,为爸爸,更为陇州人民。”我衷心地感谢道,又顿了一顿,抿起一丝浅浅的笑容,“潇然,我可不可以再提一个小小的需求。” “什么?”伍潇然见我笑得诡异,提起了警惕心。 “你刚刚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呢?”我小声问道。 伍潇然随即压低了声音,皱起了眉头道:“你不相信我?” “不是,他们做的都是违法的事情,要让法律来制裁他们,我们需要证据,可不能空口无凭。” 伍潇然立即摇了摇头:“没有,我没有参与其中。首先,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操作手法,其次,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拿哪些人的账户进行转账。我只是在家中睡觉或者创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才拼凑出这些所谓的线索。” “你能帮我想点办法吗?”我的语气异常柔和。 伍潇然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低低道:“姐夫,说实话,我只是觉得我们俩磁场相近,气场相符,看不过眼他们对你太过分,又想给大舅提个醒。所以,才告诉你这些,但我并没有想过要送他们进牢房,我还没有达到正义感爆棚的状态,为了惩恶扬善,伸张正义,便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他突然抬起了眼眸,表情近乎于恳求,“姐夫,我做不到,不要逼我。” 他能够告诉我他知道的,已是不易,今日首次见面,就不要逼他太紧。 我表示理解道:“明白,你能够将你所了解的告诉我,已是把我当成挚友,谢谢你。不过,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透露我们俩私底下见过面,如果有机会的话,拜托你多打听一下,或者侧面了解一下他们选择转账客户的规律。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不便勉强你。” “既然,我叫你一声姐夫,就是把你当成表姐的爱人了,对表姐爱的人,我一定会尽力帮助。”潇然咧开嘴笑道。 我和颜悦色道:“我们保持联系,欢迎你常与我述说你的心事,还有交流你的创作心得,我随时奉陪。”从此刻起,他相当于我们埋在林慕泰的暗线。潇然这个人虽然脾气怪异却是个思想单纯的大男孩。不好意思,我不勉强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但我会耍点小心计利用你获取我们所需的东西。也许,事后,他才知道在我的引导下,不知不觉出卖了至亲。他可能会痛恨我,可能我们再也做不成朋友,可能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潇然,对不起,他们违法了,受到法律应有的制裁是必然要承受的后果,我们是同类型的人,只要自己认为对的事就会义务反顾去做,尽力实现,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与看法,所以,请你原谅我。 与伍潇然谈完,我走出咖啡小店,一道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了过来,刚从昏暗的地方走出来,一时还不适应强烈的光芒,我抬起手掌挡在额前,又忍不住透过手指的缝隙,眯着眼睛望向遥远的光芒。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不仅让人觉得暖意融融,更照亮了我的心田,让长在心里的希望之芽又高了些许。 拨云见日终有时,雨霁初晴彩虹来…… 在我回公司的路上,得知宇飞平安落地北京,并已到达审计署。 我悬着的心总算随着他的平稳着陆而落下。 回到公司,我竟一时不知去向哪儿,董事长办公室,爸爸已经回来了,我该回到我开始的地方。审计中心,所有的人都抽调去星云湖项目部了,当我来到项目审计处的时候,办公室只留有一个文书,她看到我时,忙站了起来,有点慌张:“凌少,您好。” 我见她一脸惊慌失措还以为她正在干什么亏心事,走过她身边时,余光瞟到她手掌拍胸口的动作,哦,原来她是害怕我?怕我什么呢?我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庞,这张脸不说长得绝世无双、帅得掉渣,但也不至于凶神恶煞,出来吓人啊。 我歪着脑袋走到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我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打开了电脑。电脑里的邮箱被未阅读的邮件挤爆了,我一看未读邮件数量两千多条,我的天啊,今天仅看邮件都看不完。 看来普通员工比董事长的工作也没有轻松多少。 没一会儿,办公室来了一位客人。我抬头一看,熟悉的面孔,熟悉的人,忙站起来迎接,张开双手忍不住想给他一个拥抱:“稀客啊。怎么想着到我这儿来看我?老徐!” 老徐躲开了我的双手,侧过身子走到一旁,玩笑道:“你不来看我,只有我来看你了。” 我面露难色:“真不好意思,我可不是不想念你们,是真的没有时间,一直都在忙,没有歇过一口气,今天可能是我最闲的时候了。回到审计中心就我一个人,大家都出去参与星云湖项目的调查了,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工作该从哪里干起。”我见老徐看着我一声不吭,一脸关心地问道,“你呢?最近怎么样?还有屈敏姐呢,她怎么样?” 老徐悠悠地说道:“我们呀还不错,今天的邮件你还没看?” 我指了指电脑的屏幕,无奈道:“打开电脑,邮箱里未读邮件两千多条,不知道从何看起,正准备翻阅的时候,你就来了。怎么了?邮件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今天早上,听说董事长一来就召集了集团所有高管开会,一个小时前,下了调令,邮件内容宣布的就是人事变动。我和屈敏都被调职了。”老徐说道。 我问:“真的?你们调去哪个部门?” 老徐答:“我来审计中心报道,屈敏去了财务部。” “屈敏去了好地方呀,只是宣布你们两人的调职吗?”我好奇道。 老徐弯下腰,指了指电脑:“那可不止,有十几个人的调令呢,你看邮件,搜索集团各部门人事调动的通知。” 我忙打开邮箱,搜索。 果然有一大堆调动的名单,这感觉是大换血啊,不过,好像涉及的都是基层干部,唯一的普通员工是屈敏,我眼睛一瞟便瞟到了“林忆辰”调离财务部资金结算与财务核算处经理职位,调人力资源部待岗。 老徐凑到我的后面低低地说道:“这是董事长发威了呀。” 我笑着说道:“我刚刚发愁审计中心就剩我一人不知道如何开展工作,你就来了,真是及时雨。” “他们都被外派了吗?”老徐环视一周看了一眼问道。 “差不多,男的全部抽调到雁江星云湖项目了,我的师傅带着几个女生在财务部、项目管理部调资料搞内部审计。现在办公室就剩我和你了,还有一个文书妹妹。”我指了指他们的空位,说道。 我忽然凑近老徐,压低了声音道:“办公室吴誉那边,爸爸不需要你再盯着他了吗?他和林慕泰之间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 老徐张望四周在我耳旁低语道:“吴誉很狡猾,他虽然依赖于我,公事喜欢带着我,却从未交过心,他与办公室的人私交都不深,没有人知道他班后的事情。不过,林慕泰交代他的事情,他从来不假手于人,从来都是亲自办理,而且一般都是一个人去办,所以,也不知道林慕泰交给他办理的是什么事情,他们之间也非常小心翼翼,这么久以来,我总是跟着吴誉,却很少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不自然、怪异的表现。” “难道他们之间一点让你感到奇怪的地方都没有?”我蹙眉怀疑道,要不是两只都是千年老狐狸,擅长伪装,要不是老徐太直男,不敏感。 老徐眉头紧皱,目光深邃,仿佛在脑海里搜索他与吴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小声提示道:“但凡你觉得奇怪的点,都可以说出来。” “奇怪的点?”他眉头越皱越紧,眼珠转动着,慢腾腾地说道,“他与林慕泰之间,我真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原汽车班的人被他找了各种借口换掉了。” “汽车班的人都换掉了?那之后你找过他们吗?”我微微蹙起眉头问道。 老徐说道:“我尝试过联系他们,但是打过去要不永远无人接听,要不就是关机状态,微信也联系不上,和他们打招呼都没有回应,打语音电话也是无人接。我又不敢过于频繁的联系,害怕他们和吴誉之间还有联系,把自己暴露了。所以,过了那段时间我也没有特地去打听他们的去向了。” “这的确有些怪异,你觉得吴誉让他们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老徐猜测道:“我估计是与上次你们在渝田县遭遇的车祸有关系,我之前不是去过交警大队找证据吗?结果交警大队的人说我们公司派人把车取走了。我当时就怀疑了,谁会没啥事给汽车做安全检测报告呢,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是知道会出事所以特意准备好的。我也旁敲侧击问过汽车班的人,他们当时都闪烁其词,我觉得有问题,本想进一步深入调查的,吴誉就让他们一个一个相继离开了。” “你怀疑,当时的车祸,林慕泰指使吴誉对汽车动了手脚,然后吴誉可能安排了汽车班其中一人操作,吴誉害怕这件事迟早会被人查出来,所以就让他们三个人离开了?” 老徐点头道:“我觉得是这样?” “可是三人离开的时候不声不响吗?人事部没有任何资料吗?他们离开之前的状态如何?是被逼离开的,还是心甘情愿离开的,到底是去了别的地方了,还是……”我顿了顿,冷冷地说道,“人间蒸发了。” “人间蒸发?!”老徐被我的话吓了一大跳,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以礼,你这个想法真的很大胆,三个人相继人间蒸发?他们下手那么狠吗?” 我沉着脸道:“能不能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家人?”自从周建军被活活打死以后,我觉得对方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一条人命是取,多条人命不也是取吗? “人事档案应该有他们详细情况,可是,我的权限调不到。” 我伸出了手指摆了摆,笑道:“你现在可是有权利的人了,审计中心的人,想调什么资料,他们都得配合你。” 老徐不禁爽朗地大笑道:“哦,对哈,我也是一个有特权的人了,不过,我就这么走过去说要调资料吗?不用什么手续或者文件证明?” 我轻巧地说道:“不用,审计中心要调取资料要啥证明,我现在用审计中心邮箱给人力资源部部门邮箱发一封调取资料的函,待会儿,等他们通知以后你就可以过去拿了。” “审计中心真牛啊。”老徐叹道,“想检查谁就检查谁,看谁以后还敢得罪我,哈哈。” “老徐,你这无欲无求的性子,谁得罪你,你都不会放在心上呀。” “哦,是吗?你真了解我。”老徐开怀大笑起来。 第106章 兄弟决裂 那日,爸爸与集团高管的会议从早晨开到了深夜,整场会议上听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会议期间,连下两道人事调令的通知,第一道涉及的主要是办公室、项目管理部以及财务部基层干部与普通员工的调动,变动人数十三人。第二道涉及的是集团部门及各分公司负责人的变动,变换人数为五人,或升或降。 会议开到最后,副董事长林慕泰发起了董事会动议要求罢免董事长,董事长发起了董事会动议要求罢免副董事长,与会的高管们瞠目结舌,不明白昔日相亲相爱的两兄弟竟然反目成仇,互相罢免,大家一时之间不敢言语。 林慕泰愤怒的甩手而去。 首战两人面对面的直接交锋,以爸爸取得胜利而暂时告一段落。 如此精彩的会议,我竟然不在现场,未曾见到爸爸一展雄风的场景,心中顿觉遗憾不已。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早早地等在花园里,等待爸爸的出现。 爸爸见到我时,微微愕然,继而表情恢复了常态:“你是来打听昨日会议的事情?” “知子莫若父呀。”我嘿嘿地奉承道,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候在爸爸身旁,等待他开口。 爸爸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昨日,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我调整了几个员工和几个负责人。” “没了?”我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面惊讶道。不是说昨日会议上大家吵得面红耳赤吗?不是说昨日会议上有人气得要吹胡子瞪眼准备掀翻会议桌吗?不是说有人气得拍桌子发出了如狮王般的咆哮吗?怎么到了爸爸嘴里,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没了?这概括能力也忒强了点。如何满足我这颗憋了一夜的好奇的小心灵呢? 爸爸强忍住笑,仍然维持淡然的表情:“是啊,你以为还有什么?” “不是,我听说好像有人气得青筋爆出,眼珠凸出,脸庞煞白,还有人脸色铁青,面无血色,发生了较为激烈的争吵,怎么我听说的和您说的完全不一样啊?你们是在开同一场会议吗?”我大惑不解道。 “谁告诉你现场的事情?” “那个廖……”我忽觉不对劲,闭紧了嘴巴,可不能把廖正琦出卖了,赶紧话锋一转,“爸爸,你就别逗我了,您告诉我实情,也好让我帮您参谋一下,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嘛。” 爸爸轻笑出声:“好,不逗你了。昨日,我停了林忆辰的职务,换了项目管理部、办公室、星悦酒店以及星云湖项目部的负责人,然后安插了我事先想好的人选,你说林慕泰能不炸毛吗?” “所以,他就拍桌子发脾气了?”我眼前一亮,猜测道。 “他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之前哲远提出人事建议,要更换几个部门的某些人时,他没有表态,当提出暂停林忆辰的职务时,他表情微微动容,却并未激动,只是提出停职需要理由,审计中心的光耀拿出对财务部审计时,林忆辰所在的处室在星云湖项目结算方面与核算方面出现数据的偏差以及错误,需要暂时停职以接受更详尽的调查,而且整个处室的人除林忆辰外,其他三人也要接受不同程度的审查,待审查合格之后,再重新上岗。之后,林慕泰也未说太多。第一道人事变动指令发出来的时候还是挺容易的,不过,当我提出要对集团部门负责人与分公司负责人做出调整时,他却意见多多,不停地反驳我说的话,开始有意识地针对我。会议进行到下午,已演变成我们俩的对决,应该说我成功的引出了深藏在林慕泰躯壳下的另一个灵魂,那个他与上午的他判若两人,态度也是截然不同,可能,我动了他的金三角,办公室、星云湖项目、星悦酒店。他的反应变得非常激烈,直到最后,无法控制情绪,让高管们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林慕泰,也让我重新认识了我的弟弟。一个狂躁、激愤、偏执的林慕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我坚持我的想法,他们三人必须换。第二道人事变动的指令虽然阻碍重重,不过在我的坚持下,泽瀚、永盛与哲远的支持下,今日就会下发正式通知整个集团,他们三人暂时离开本职位,到人力资源部待岗。最后,气急败坏的林慕泰要求发起董事会动议,罢免我。我顺水推舟,也提出了同样的罢免议题,罢免他。过两天,董事会就会召开。”爸爸双手交叉靠在后背,仰头望向迷雾漫漫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叹道,“今年的冬天较往年寒冷了不少,今年的春节较往年也会冷清不少哇。” 我不免担忧道:“董事会议,爸爸您不需要做准备工作吗?” “做什么准备工作,董事会议,有正琦准备,我不需要操什么心。”爸爸淡淡地说道。 我急切道:“爸爸,您知道我说的意思,您不去董事们那儿走动走动吗?他们的态度影响他们最终的决定,如果,在动议上,他们在林慕泰的议题上投了反对票,在您的议题上又投了赞成票,那该如何是好?” 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董事们有自己的判断,如果他们认为我该退下了,投赞成票无可厚非。” “那,林慕泰呢?董事们并不了解他的真实面貌,他们不清楚他在星云湖项目里面的勾当,万一,他们投了反对票,那岂不是得不偿失。”我见爸爸与世无争的模样,又开始担心起来,不怕林慕泰阴险狡诈,就怕爸爸斗志尽失。 爸爸见我紧张的样子,拍了拍我的手臂:“放心,爸爸心里有数。你呀,现在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我已经正式任命唐瑞为星云湖项目的负责人,他及他手下的工作重心接下来都要放在星云湖项目的运营与建设上,审计这一摊子事除了光耀,你也得担起来,当然,你不仅要担起审计的事情,更要担起整个集团的运营事项。你的授权我可还没有取消,还在有效期内,你依然可以代理我行使董事长的权限。” 我不禁低语道:“您如果都被罢免了,我还做什么代理董事长。” 爸爸耳尖,听到了我的嘀咕声,又气又笑道:“凌以礼,你小子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语重心长道:“爸爸,我不是不相信您,是林慕泰的实力不容小觑,您可不能小瞧了您的对手,千万不可轻敌。我知道您是对您自己和集团元老们的信任,可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说不定也被林慕泰收买了呢?” “我知道了。你要知道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爸爸轻松地笑道。 我见爸爸说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再劝,既然爸爸胸有成竹,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我先做好自己的事。 我将昨日见伍潇然的事情与爸爸说了,也告诉了他,林慕泰走账的方式,通过庞大电力用户们的账户转出他从星云湖项目搜刮的资金。我们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可是他们具体的操作方式,一时之间我们无法弄清楚。 爸爸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种复杂的操作只能等待中央专案小组下来后,他们应该有相应的手段和方法进行调查或者干预。许多事我们了解讯息,却很难继续开展工作,他们可借用的渠道、通道比我们的手段厉害好几倍。” 我想了想说道:“我会继续与伍潇然保持联系,并且想办法要他套出他们具体的操作手段和流程。” 爸爸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潇然这小子,从小就被大家当成另类,尤其是他的父母都把他当成怪胎。不知为何,他对你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却敞开心扉,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浅笑道:“这就是缘分,缘分这种东西原本就是妙不可言的玄学,也许我与他磁场相近、气场相符,我并不觉得他是一个怪人,反而通过昨日的沟通,我觉得他是一个单纯可爱、执着、有想法、正直的人。” 爸爸挑了挑眉毛道:“这就叫惺惺相惜?” 我抿了抿唇:“也许。” 既然爸爸与林慕泰已公然撕破脸,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如今审计中心急缺人手,我把清泉召了回来。自从护送旭笙回来,他憋屈了好一阵子。既担心被林慕泰的人找到,又害怕暴露了旭笙的行踪,一直不敢露面,像过街老鼠似的住在陇华医院后面的安置小区里。他的日常除了到医院陪一陪旭笙,其他时间不得不独自待在出租屋里。当我召唤他回公司时,他雀跃不已,如同孩童般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他说他被憋得发了霉,再不见见阳光,他害怕他就要变成一坨豆腐乳了,满身长满霉。 今日大年二十九,明日便是春节假期了。 集团的春节气氛还是挺浓烈的,到处张灯结彩,因为临近春节,董事们纷纷开启了休假模式。之前爸爸和林慕泰发起的动议因参加的董事人数不够,董事会便推到了年后再开。 老徐加入审计中心第四天,他前往人力资源部调取了原司机班三人的人事档案资料,只有一人在陇州省内,其他二人一人在安徽,一人在河南,离陇州路程都较远。三人的人事资料里配偶的联系方式老徐都打过一遍了,她们的手机均无法联系上,要不空号,要不拨过去就是忙音,要不总是显示无法接通。老徐打算前往陇州省乾锡市沐阳镇柚梁乡去找司机班的郑民强。 我当时惊道:“老徐,这过年的日子你还要去公干吗?” 老徐摊了摊手,淡淡地笑了笑:“我孤家寡人一个,过年对我来说与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 “那你和我一起过。”我邀请道,“你来林宅,我们人口也不多,多点人一起过年,好好热闹一番。” 老徐摇摇头道:“不必了,这些年来,我一个人习惯了。” 我略感担忧:“乾锡市在陇州的最西边了,离常齐恐怕有好几百公里路程,你一个人去,我也不放心,要不年后,我再安排一个人陪你去一起找,好?” “我就是想趁着过年的日子去找郑民强,他过年肯定得回家,只有这个时间才更有可能找到他,换了别的时间说不定他出去打工,就更难找到了。”老徐轻松道,“我一个人就当出去旅游,一路慢慢开到乾锡,一边休息一边欣赏路上的风景,不会有危险的。” “你一个人我始终不放心。”自从于蔓离开了我,我特别担心身边人的安全,我很害怕在他们身上发生一些不可控的意外事件。 “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其他两人距离更遥远,找到的可能性更低,就让我去试一试。我今天下午就出发,慢慢开过去,今晚在途中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开几个小时,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老徐也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我想起一个人:“要不让屈敏姐陪你去?路上有个人陪着,旅途中也不会那么沉闷、无聊。” 老徐再次摇头,表示反对:“她一个女孩子,没必要跟着我跋山涉水。那个乡什么情况现在还是未知数,不知道路好不好走,人好不好找。到了当地,我要找到郑民强的住所地,估计有一顿好找,带着她去到穷乡僻壤的地方,更麻烦。” “说不定屈敏姐她愿意呢?”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感情一向不太敏感的我,总感觉屈敏对老徐有异样的情愫,否则怎么一直不谈恋爱,愿意陪他加班加点,心甘情愿的做着许多不属于自己的事情,无怨无悔的陪着他在那个没有前途的部门一直干呢?只不过,老徐被愧疚与悔恨充斥着,被初恋女友占据了整颗心,心里仿佛再也塞不下任何其他的女人,所以自然而然,他的眼里看不到屈敏的付出,更未觉察到屈敏对他那别样的情感。 老徐低下了头,眼睛看着地板,声音低沉而暗哑:“我,不值得她付出。” 我呆愣住,穿过老徐,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屈敏姐,我表情僵硬,唤道:“屈敏姐。” 老徐听到我的叫唤声,抬起了头,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我。 我对老徐使了使眼色,老徐回过头去看到了屈敏。 屈敏手上提着红红的福字与一些新年装饰品,她带着不自然地笑容:“凌少,我过来帮你装饰一下办公室,今天下午,我们部门可以提前放假,我便拿了些东西过来帮你贴一贴,新年的气氛还是要有嘛。” “哦,谢谢屈敏姐。没想到你还挂念着我。”我越过发呆的老徐,走向前去接下屈敏手上的物品。 屈敏走进办公室一边拆包装纸,一边问我福字贴在哪里比较好,挂饰挂在哪里比较漂亮,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老徐。 老徐轻声对我说道:“以礼,我待会儿就出发了。先祝你虎年大吉,虎虎生威,生龙活虎,一切顺利。” 然后他又对屈敏说道:“同样的祝福送给你,希望你虎年心想事成,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一个龙精虎猛的美男子。” 不待我们俩做出回应,他便匆匆而去。 屈敏原本低头不语,待老徐出去之后,她才抬起了头,眼里含着点点泪光,伸长了脖子张望着他的背影。脸上写满了不舍,眼里充满了失落。 我心里为他们可惜:原来有情人不一定能成眷属。老徐对屈敏也未必全然没有情,可能他觉得她可以找一个比他更好的人。他心里的负担太重,无法承诺她一个美好而清澈的未来,既然他做不到,那就不要开始,避免给别人虚妄的幻想。 第107章 专案小组 老徐独自一人驾车前往柚梁乡寻找郑民强。 屈敏心事重重帮我布置完办公室后,不发一言、满面落寞地离开了。 原本布置得喜气洋洋、充满新春气息浓烈、焕然一新的办公室却未让人感到心情愉悦,反而整个办公室里的空气里夹杂着悲伤、心酸、失落、孤寂与不甘的复杂情愫。这股沉重而压抑的感觉环绕着我,让我也无法安心地在办公室里待下去, 我看了看那些刚刚由屈敏粘上的福字、挂在办公桌前的新年挂饰,不得已也快速地离开这个使屈敏心碎了一地的伤心地。 明日便是除夕日,怎么没有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与期盼呢?中午,我在公司八楼食堂用餐,临近春节,公司上班的人越来越少,用餐的人也所剩无几,偌大的空间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显得空旷而冷清。我孤单地坐着,不紧不慢独自用着午餐,从未如此安静的吃过一餐饭,也从未吃得如此伤感,感觉吃着吃着饭,我的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滴落在饭盆里。不知为何想哭,可能为逝去的于蔓,可能为刚刚失去一段感情的屈敏,可能为失去灵魂的凌以礼和失去身躯的林夕。 “凌少,怎么独自一人坐在这儿吃饭?没人陪吗?”头顶上传来戏谑而隐含讽刺的声音。 这个声音听着让人很不舒服,我抬起了头,看到眼前的人,表情瞬间变得僵硬与愤愤,来自骨子里的修养让我努力克制自己心底的愤怒,压制着我想要站起来给他几拳的冲动。 他却放下餐盘,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我虽然停了职,但现在还是公司员工,我应该可以在这里用餐?” 我强压住心中的愤恨与厌恶,面无表情地继续埋头吃饭,对他的话不予回应。 “你不想和我说话?不过,我也不想和你说话,要不是我爸要我带几句话给你,我才不想和你这种货车司机坐在一起吃饭呢,没得恶心自己。”他语气里充斥着不屑与蔑视,话语里全是挑衅。 饶是我性格脾气再好,也经不起仇人的言语伤害,我慢慢地放下了筷子,抬起了眼眸,闪过一丝冷光,冷着一张脸道:“我与你的感觉相似,要不你让我好好地把饭吃完,你再和我说话?” 这句话把他堵得喉咙一窒,想要说出的话不得已卡在了喉间,想说说不出,想吞又吞不下,脸庞瞬间涨成猪肝色,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让他添堵,我的心情就自然而然愉悦了,泰然自若地夹起一片猪肝送入嘴中,慢腾腾地咀嚼着,一脸享受的模样,从来没有觉得猪肝竟然如此美味,让人回味无穷。 “不好意思,爸爸交代我和你说的几句话里不包含让你好好吃饭。”他面色阴冷,嘴角扯起一股冷意。 “我不知道你爸爸想和我说什么,但是,不好意思,我还不一定想听呢!”我端起菜盘,屈腿准备起身,换到别的桌,打算静静地把我的饭吃完。 他急眼了,威胁道:“凌以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轻声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请你分清楚主次,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既然我先坐在这里,我就是主,你后来,你为次。但是你不讲游戏规则,未经我允许坐了下来,说着我不爱听的话,让我心情恶劣,食不下咽。你如此蛮横无理,喜欢鹊巢鸠占,那我让给你,让你尽情开屏,自我美丽,不好吗?”我甩给他一个轻蔑的目光,端着餐盘毅然离开。 “啪”。身后传来拳头砸到餐桌上的声音,以及咬牙切齿的声音:“凌以礼,你别后悔,到时你可别像条狗一样爬到我的面前,求我放过你。” 我迈出的步子顿了顿。 身后传来一阵刻薄而阴冷的笑声:“我给你一个机会求我,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放过你,哦,不,不是,是放过大伯。” 我的心“咯噔”一下,果然和爸爸有关,他们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过把爸爸拖下水,爸爸是项目总负责人,他们想要陷害他,在相关审批文件上做手脚很容易。听他的口气,他们手头上一定有一些爸爸签批的重要文件,让他洗不清。 “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只要你从我裤裆下面钻过去,我就给你关于大伯的一些证据。”他得意地笑道。 我转过身,摇了摇头,同情道:“我为林慕泰感到可惜啊。” “你说什么?”他一时怔愣。 我嗤笑一声:“我想林慕泰要你转达的几句话,是想拉拢我。他觉得我能够在你们手下三番五次地逃脱并且化险为夷,还能在你们严防死守的情况下拿到举证你们的证据,他看中了我的能力,想要我助力于他,说服我转换阵营。可是没想到,他竟然派了你这个心胸狭隘,没有格局,眼界狭窄,眼光短浅,一心只注重个人得失、个人恩怨的小人。弄巧成拙,人没拉拢过来,还把他想要拉拢的人狠狠地得罪,为他成功的树立了一个强大的坚定不移与他作对的敌人。” 他的脸霎时白了,一脸窘态。凌以礼猜的一点没错,当爸爸说要争取他,让他为我们效劳的时候,我是强烈反对的,就凭一个货车司机,能有什么能耐替我们办事,又有什么资格与我平起平坐,和我共事,但我被爸爸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说我没有眼界,没有格局,不明白什么叫英雄不问出处,不知道如何利用对我们所有有用之人,说我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我反驳不承认,为了显示我有大度的气量,主动请缨过来做说客,谁知道被他激了几句,就全然忘记了我来找他的目的。结果,现在事情办成这样,回去铁定又被爸爸好一顿骂,让弟弟妹妹看我笑话了。他心底想挽回刚才失去的气场,可又不想承认自己丢失了面子,一时之间,他陷入了两难之中,任务没完成,肯定回去得挨一顿狠狠的批评,但让他在凌以礼面前服软那是更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看到林忆辰一阵白一阵青的脸色,便知道,刚才我的猜测全中,林慕泰是派他来做说客的。不好意思,他们不清楚我和爸爸之间真正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帮助他去对付我的亲生爸爸呢,永远都不可能,痴心妄想! 我不再理会那个仍然在衡量到底是面子要紧还是完成爸爸交代的任务要紧,到底是回家乖乖接受挨骂还是推说凌以礼不识好歹直接拒绝,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今天中午的饭是不能好好吃了,唉,我忍痛把餐盘里的饭菜倒在了垃圾桶里,肚子没吃饱,粮食又浪费了。我心中不禁默念:请佛祖原谅我的罪过,今日并非我主观意愿浪费粮食,实在是被人渣破坏了享用美食的好心情,不得不浪费食物,以后不会再犯,请原谅,饶恕我的罪过。 下午,总算从曹宇飞处传来一个好消息,让我从今日上午苦闷憋屈、伤悲忧虑的心情中慢慢恢复过来。国家已组建了一个针对星云湖项目的专案调查小组,小组成员由纪委监委、最高检、审计署、公安部经侦刑侦专家等各部门选调的办案经验丰富、专业技能超强共计六位办案人员组成。 这办事效率简直是奇效了,曹宇飞回到北京才不过短短四天时间,在这四天里,完成了从汇报工作、领导开会、选调人员、组建专案小组、再研讨案情等所有的流程,我原本以为至少要到年后才会有消息了。 曹宇飞告知我,专案小组的成员们将于正月初三陆续抵达常齐。 我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或者安排的? 曹宇飞说,领导们本着将该调查事件对陇州人民及经济发展的影响尽可能降到最低,所以专案小组的成员们都是低调来常齐,不通知任何当地的政府官员,他们自行安排住宿、出行及用餐,而且住宿的地方也会经常变更。当然在调查过程中,需要当地政府配合的时候,会与相关配合调查或者参与调查的人员们签署保密承诺书,要求所有涉及的人员不可与他人交流此案件的任何信息,否则轻则开除党籍、工作,重则移送检察机关,做更深入的调查。因此,在如此严格的保密要求下,尽量在调查期间确保信息不外露。 我说,非常感谢领导们的费心安排与体谅。又问存放调查档案及询问相关涉案人员的场地是否需要我们安排? 宇飞说他们都会自行安排,无需我们操心,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我们尽可能多的提供更多的证据,尤其是人证、物证,越多越好。 专案小组的这一番表态,说明在他们到来以后,我们依然可以自行调查。专案小组认可我们的调查行为,意味着我们将采取双线同时调查的方式,他们的调查重心在政府官员,我们的重心在我们的集团内部人员,我们之间可以互通有无,互通信息,相当于,国家给了我们强大的后背支撑与技术帮助。 想到此,中午受到林忆辰威胁的那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平复下来。 唯一让我担忧的是,爸爸作为星云湖项目的总负责人,他能否安全着陆?能否在他们所谓的表面证据的指证下,全身而退?这就需要我们能够取得更多的证据指向林慕泰,依赖于我们的专案小组成员们的专业程度、业务水平、决断能力了。正如曹宇飞所说,我一定要对专案小组拥有足够的信心,坚定不动摇的信念,不能随风摆动、人云亦云。 与曹宇飞交流一番后,我觉得未来的道路越来越明亮、形势越来越明朗,迎接新年的心也雀跃了一些。 我最后问了曹宇飞一个问题,在专案小组成员中有他的身影吗? 曹宇飞不置可否,虽然我们通过电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猜到他的眼睛一定眨了一眨。 宇飞能够作为小组成员之一,我的心又更加安稳了,他没有明确回答,此时却无声胜有声。 我祝宇飞春节快乐,更祝我自己心想事成,宇飞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祝他心想事成,却祝自己心想事成。我笑着告诉他,因为我今年心里想的是关于他的事,关于他姻缘的事,今年我最大的任务就是要把宇飞“嫁”出去! 当我哈哈大笑的说出这句话时,我感觉到那一刻,宇飞的头顶一定飞过了无数只乌鸦,满头黑线。当然,我说的也是真心话。当自己幸福的时候,感受到爱情的甜蜜之时,就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拥有一段属于他们的甜蜜生活。老徐和屈敏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在身边再重新创造出其他的更多的可能性啦。 明日便是除夕夜,一年到头,今日总算能下个正常的班,六点准时,到家。 爸爸、田心与我差不多同时进入了客厅。 今晚最开心的当属妈妈了,她兴奋的指挥着小桂姐和丽红姐摆盘、布菜。第一次,大家同时回家,第一次,大家下班后按时回家,大家终于可以在正常的饭点一起安安稳稳地吃顿晚饭了。今晚,我们分了两桌用餐,我们坐在餐厅的主桌,保镖和司机、保姆们在客厅里围成了一桌,感觉提前与大家过一个除夕。明日除夕夜时,家里的保镖们将轮流休息,保姆和司机们也会放假几天,所以明日晚上就没有今日这么热闹了。 不过明日,凌老头与罗老太会过来一起过年。 这一餐饭,大家吃了很久,仿佛已经许久没有在一起吃过这么热闹,这么喜气,这么轻松的一餐饭了,尤其是我,得知专案小组即将于四天后来到常齐,心中的重担不自觉地卸掉了一大半,所以,整晚心情特别放松,特别开心,笑容整晚都挂在嘴边。大家不知道我为何如此乐呵,仿佛捡到了一座金山银山,但他们也不知不觉被我欢乐的笑声感染。起初客厅里的那一桌还有些拘谨,在我不停地敬酒、吆喝、祝酒令等的带领下,他们也逐渐放开手脚,熙熙攘攘的气氛让人感到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满桌的美食和畅饮的酒水在房间里交织成一幅热情洋溢的画卷,画卷里的主人公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佳肴夹杂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中,林氏大宅许久未曾有过如此欢快热闹,人声鼎沸的场景了。 总算,有了过年的气氛…… 第108章 除夕之夜 除夕之夜,我们一大家子爸爸、妈妈、凌老头、罗老太和田心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大家围坐在一起,爸爸与凌老头两人把酒言欢,妈妈与罗老太低着头相谈甚欢。我和田心坐在一旁与顾阿姨和何叔叔视频聊天,通过视频为他们送去新年祝福。 因专案小组即将前来常齐,我必须坐镇林氏集团,随时应对突发状况,所以,今年过年无法前往北京到顾阿姨处拜年,田心也因为担心星云湖项目调查的事情,不敢离开常齐,无法陪同妈妈过年,不免遗憾、有些伤感。顾阿姨敏感地感觉到田心的情绪变化,她安慰田心道,到时她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或者待田心怀孕了再过来照顾,没多久母女就能见面了。 田心一听妈妈变相催孕,脸色蓦地红了。 这么巧,妈妈和罗老太也凑了过来,聊到孩子的事情,三位妈妈共同话题变得丰富起来,聊了两句以后,不满足田心拿着手机,觉得不够尽兴,她们二人拿过田心的手机,把我俩挤开,通过视频和顾阿姨畅快地聊了起来。 我和田心无奈地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今夜,酒醉微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让人沉溺于其中。 也许是妈妈们的催促使我心底起了波澜,也许是星云湖项目的事让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也许是孩子也成为了我心中的向往与期待,也许是除夕夜的美好氛围,也许是今晚风正清人正乐,花正开,月正圆,一切水到渠成。 我搂着怀里的田心,顿觉心中躁动不安,内心燥热不已,身下某处火辣滚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浓烈的欲望从心底涌出,我不想再刻意压制,不想再勉强那心中最原始的感觉。我突然腾地一个翻身,把田心轻松地压在身下。田心正在睡梦中,被我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迷茫地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在黑暗之中,她虽然看不清我的眼睛,但却能感到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同时感受到我环着她腰处的手掌掌心灼热发烫,惹得她的腰不禁软了几分,她的眼神慢慢清明,头脑逐渐清醒,意识到我接下来想要进行的动作。她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抬起头来直直地给了我一个亲吻。这是在邀请我,我轻轻地亲吻着她的睫毛、鼻尖、耳垂处,我的鼻息萦绕在她耳边,吻得越来越密,呼吸越来越沉重、急促。 我已不满足亲吻,想要更进一步。 我们的身体紧贴在一起,相互缠绵,交织成一片热情的火焰,温柔地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不一会儿,我和她都大汗淋漓,两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已分不清我的还是她的。在这个充满激情的除夕之夜,我与田心的圆房让彼此都经历了一次深刻的体验。那感觉是如此地完美和满足,似乎所有的痛苦和渴望都在那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我们的心在那一刻紧紧地贴在一起,仿佛成为了永恒的灵魂伴侣。 两世的梦,终于成真! 人饮酒至微醺时; 忽见梅花映枝头; 踉跄行之欲采撷; 顿觉梅花美如雪; 珍之重之需爱之; 把酒当歌对花吟; 人生如此复何求? 两世恍如一梦间。 正月初一一大早,我悄悄的起了床,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间。按照习俗,今日是年、月、日三者的开始,这天早上财神降临,为了迎财神,新的一年“红红火火”,要放“开门炮”,这个任务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五点,我便爬了起来,穿戴一新,来到大门口,准备放巨响鞭炮。我到门口时,关青云正在门旁等着我了。 我眉开眼笑道:“新年快乐。青云,今天不好意思,搞得你不能回家过年了。”在衣服上下摸索了一番,在内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来,辛苦了。” 关青云欢喜地接了我手上的红包,弯了弯腰:“谢谢,凌少,祝您来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我们这种工作性质早已习惯了,待这段时日忙过后,再抽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 “你的老家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问道。 “我是安徽人,老家在毫州的乡村里,爸爸妈妈都在家务农,还有一个弟弟现在张家口当兵。”关青云一五一十回答得很详细。 “你还没成家啊?”我现在对身边人的感情问题特别关心,自己幸福也希望别人幸福嘛。 关青云羞涩地抓了抓头顶的头发:“我们这种工作性质,很难固定在某一个地方,也没有时间谈,很少有女孩愿意接受两地分居的状态,为了避免耽误人家女孩,我……” 我的唇角荡着弯弯的弧度:“那是因为你没有碰到一个让你心动的人,如果你碰到了生命中缘定三生的人,你会为了她停下脚步,守在她身旁的。” 关青云抿唇一笑,腼腆地说道:“哦,是吗?也许,我挺羡慕凌少你的,有相爱相知的人陪伴,你们俩只要在一起就让人莫名觉得甜蜜,环绕在你们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温暖柔和,怎么说呢,觉得你们在一起就让人特别舒服,春风和煦的感觉,其实我也想如同你们一般,能找一个这样的伴儿相伴一生,应该是人生最大的乐事。” “会的,一定会的,那我就祝你新的一年里找到一个能与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美娘子,抱得美人归。”我重重地按着关青云的肩膀,希望能够把我的幸福传递给他。 开门炮放过之后,我回到房间,趴在床边看着仍在熟睡中的田心,她的枕头落在了她的怀抱里,歪着头靠在我的枕头上,嘴角带着一丝甜甜地笑容。我不禁也笑了,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美梦呢?该不会是梦到昨夜的我俩,想着昨夜,我第一次尝到了做男人的滋味,也第一次尝到了田心的美味,原来这就是人心合一的最高境界,仿佛到了那一刻,才觉得我们两人真正地融合了,成为了一体。以后,不论祸福、疾病、贵贱还是容颜老去,顺境逆境,我们都不离不弃,终生不离。 我伸出手,擦去田心嘴角的一抹水珠,在她的脸庞抚了抚,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满足感与幸福感。心中特别感恩,上天给了我人生再来一次的机会,更给了我和田心最美好的相守时光,此生足矣,别无他求。 田心翻转了身体,是不是我直视她灼灼的目光,影响她的睡眠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时间还早,今日,爸爸将带我和田心去奶奶家、外公外婆家拜年。 重生后第一次去见奶奶,不免有些忐忑。 奶奶是一个爱上孤独,享受寂寞的人。从小,我的性子爱闹,也可能家中孙子孙女较多,奶奶对我感觉一般,没有很亲热,也没有很冷漠,比较淡。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奶奶对我不温不火的态度,导致我对她也一直是敬而远之,不甚亲近,只是把当成一个普通长辈好好的尊重。 我和外婆之间的相处方式如同大部分祖孙俩的相处一样,我小时候经常腻歪在外婆的怀抱里,喜欢在她面前撒娇、放肆、任性,发一些小脾气,外婆总是纵容我,宠溺着我,不允许爸爸妈妈对我说一句重话,每次与妈妈发生矛盾,第一时间我就给外婆打电话诉苦,然后外婆又打电话给妈妈,把妈妈好一顿说教。所以,我与外婆的感情比和奶奶的感情要浓厚得多。 我的意外去世,让外婆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听说大病一场,之后一直病恹恹的,这两年几乎每半年就要到医院疗养一段时间,幸亏外公的悉心照顾与陪伴,才让外婆从悲痛之中走出来,身体也渐渐恢复。 当我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正陷入过往沉沉的回忆之中时,田心忽然开了床头的台灯,见我一人坐在沙发上,讶异道:“以礼,你怎么不开灯,一个人坐在那儿想什么呢?” 田心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浅笑道:“今早要迎财神,放开门鞭炮,我很早就醒来了,搞完那些事,回到房间我也睡不着,又不想打扰你,便坐在这儿养养神。” 我站了起来,走向床边,坐在她身旁,温柔地问道,“你还好吗?” 田心见我眼睛瞟向她的下半身,若有所指的发问。她的脸上蓦地渲染了一层粉红色,渐渐地蔓延到耳根和脖子。她见我面露关心,眼神关切,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脸上毫无玩笑的意味,便轻轻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我满含愧疚地说道:“对不起,昨晚不知道为何那么冲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对不起,我曾经信誓旦旦要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之后,再行周公之礼的。如今却食言了,我想过了,我们先领结婚证,待星云湖项目调查全部结束后,我们再补办婚礼,你看如何?” 田心垂下眼帘,未立即给予我回应。 我舒眉软眼,温柔地凝视着她,等待。 田心抬眸望着我,眼底含着温柔:“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 “我们待开年之后,就去民政局领结婚证可好?”不论田心是否心甘情愿,是否在乎一纸婚书或者仪式,但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责任,我必须负。 “不用选日子吗?”田心柔柔地问道。 我的嘴角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择日不如撞日,只要我们喜欢,每天都是好日子。” “那好,一切听你的。”田心笑得比我更甜。 见田心答应了,我面带得意的笑容,捧着她的脸蛋,给了她一个猝不及防的深吻。 在早餐时分,我迫不及待地向两位爸爸妈妈宣布了这个令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 “爸爸、妈妈”我朝着爸爸妈妈、又转过身向着凌老头、罗老太,郑重道,“我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与田心准备大年初八去民政局领取结婚证,我们要结婚了。” “真的?”四位老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似没有想到为何决定这么突然。 “真的!如假包换。”我拍了拍胸脯坚定道。 “傻瓜,什么如假包换,你准备还换谁?既然要结婚了,就长大了,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过点脑子了啊。”爸爸忍不住在我的额头上弹了一个响指,警告我道。 妈妈与罗老太走到田心身旁,一边恭喜,一边围着她盯着她肚子看了又看,然后两人又相互间面带暧昧的笑容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互相恭喜对方辈分又要升级了。 她们这番言语与动作,把我和田心还有两位爸爸整懵圈了。 妈妈扶着田心道:“既然准备结婚了,那么以后就更得注意点了,动作不能太大,喜欢吃什么和妈妈说,妈妈吩咐丽红姐给你做,可能头三个月,胃口不太好,过了三个月就好了,无论如何要多吃,自己营养好了,他才会好,知道吗?” “对,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多问一问芸怡妈,也可以问我,或者问你妈妈都成,反正你们年轻人毕竟不清楚,多问一问总是对的。”罗老太拉着田心的手,一脸慈祥柔声细语道。 “待稳定之后,再把你妈妈喊过来,你妈盼着这一天可盼了许久了,她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妈妈顺势拉起田心的另一只手。 罗老太的眼睛被笑容挤得只剩一条缝隙:“嗯,有我们三个人照顾你,一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田心被两位妈妈脸上充满着褶皱的笑容和异常亲密的举动弄得满头雾水,不明就理。 爸爸好奇问道:“你们在打什么暗语,我们怎么听不明白?”他看向凌老头,又看向我,“你们明白吗?” 我和凌老头茫然地摇了摇头。 谁知,妈妈与罗老太同时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神秘地小声道:“不能说,不能说,他很小气的。” 谁小气?我们四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位妈妈堆满了笑容的脸与紧闭的嘴唇,一副无论你们怎么撬,我们也不会张嘴的样子。 第109章 我们结婚啦 在早餐期间,我们总算把妈妈和罗老太奇怪的行为言语弄清楚,原来她们以为田心怀了身孕,所以,我们才急着领取结婚证。 任凭我们如何解释,说干了口水,磨破了嘴皮,四位老人始终沉浸在自己欢快的世界里,谁也别想把他们从幻想与快乐的空间中拉出来,他们笑容满面幻想着孩子出生后的场景,一个比一个开心,仿佛孩子就在眼前似的。 我与田心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眼巴巴地看着眼前四位老人们兴奋得像孩子似,甚至手舞足蹈起来,尽情释放着自己内心的喜悦和兴奋。爸爸更夸张,他早餐都不用了,站在客厅中央,指指这儿,比划那儿,规划着把哪一块空间腾出来给他的孙子做一个室内游乐场。 我们见他们笑得合不拢嘴、兴高采烈的模样,不得已打消了反复解释的念头,说了他们也不听,听了也不相信,既然如此,就由得他们去误会,反正三个月过后,事实会告诉他们真相的。 老人们就是如此,一聊到孩子的话题,那话题便接踵而至,滔滔不绝,收不住嘴。一餐早饭竟然从八点吃到了十点,笑声此起彼伏,氛围充满了快乐和愉悦,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我抬手看了看时间,看到他们没有停止的迹象,我无奈扶额提醒爸爸道,我们该出发去奶奶家拜年了,再不去,就要过了午餐时间了。 这场关于孩子的热聊总算终止。 他们聊得酣畅淋漓,我和田心听得却是大汗淋漓,期望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我可不希望他们得知真相的那天,每个人摆着苦瓜脸,脸上写满失望,眼神里全是怨念地望着我们,仿佛我们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唉!真是头痛。明明是他们误解了,最后还要怪我们不够努力。我偷眼瞥了一眼田心,其实,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还是有解决方案的,只要田心真的怀孕了,他们不就不会失望,不会怪我了吗?哈哈,天才如我,就这么办!每天发狠一点,每天努力一点,孩子就离我们近一点。想到此,我发出了胸腔共鸣的欢笑声,简直就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田心感受到我的笑声,面色不禁怪异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还跟着他们笑得这么开心,她正皱着眉头发愁呢,到底要如何解释,他们才肯听,才肯信。 我牵着她的手,大跨步往屋外走:“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当务之急先去奶奶家拜年。” 田心见我一脸轻松,心情随着我也放松了下来,是啊,老人们要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反正是过年,就当贡献给他们一个乐子了。 我们出发前往奶奶家拜年,下午计划前往外公、外婆家拜年。凌老头、罗老太留守林氏大宅,他们的亲戚们都在老家,无需走亲访友。因此,他们回家也没啥事做且家中又冷清就他们两人四目相对,无聊得很,于是打算在这里住到大年十五后再回去。 来到奶奶家,小叔一家五口人已在房里和奶奶热闹的聊着天。 当我们出现时,房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只剩下安静的空气和大家纷杂繁乱的思绪。 大家的眼神都在四处乱瞟,神情显得极不自在。 小叔坐在奶奶身边,原本面带笑容的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面色变得清冷,上扬的嘴角也渐渐下沉,肉眼可见,心情变差了。林忆辰坐在小叔身旁,看到我时那目光里感觉都能冒出火来,但在接触到田心时,却又变得温柔似水,他的脸部表情在冰与火之间来回切换,甚是精彩,让人觉得有点精神分裂了。小婶坐在奶奶的另一边,笑容僵在脸上,装作看向别处,未给我们一个眼神。林定辰和林昕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父母,未发一言,默契地不与爸爸和妈妈请安、打招呼。 爸爸对此毫不在意,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奶奶,仿佛这房间里就只有她一人。他面带笑容向奶奶请安,致以诚挚的祝福和问候:“妈,今天儿子携家人给您拜年,祝您老福如东海,身体安康,新的一年里吃嘛嘛香。”说完后,他侧过身,指着我道:“这是我干儿子凌以礼,这位他的新婚妻子田心。” 我见奶奶,有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可奶奶见我,是陌生而疏离的,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我向前迈了一小步,来到奶奶面前,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不近也不远,我了解她的性情对于陌生人,她不喜靠得太近,可离得太远,又显得没有礼貌。我带着恭敬的富有礼节性的笑容:“孙以礼,祝愿奶奶新春愉快,身体健康如松柏长青,福寿双全。” 奶奶恐怕已从许多人的嘴里得知了我的存在,但爸爸迟迟未带我来见她,在认干亲的决定之前也未曾与她商量,认干亲仪式上也未曾邀请她,不知道从别人的嘴里听到的我,在她心目中形成了什么印象,总而言之,她对我没有好感。 她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我,只是绕过我,对站在我身侧后方的田心浅浅地笑了一下:“这个女孩长得挺标致的,这么年轻就嫁人了吗?” 这话说得,刚才爸爸不是都介绍了她是我的妻子了吗?这么问,真是全然不把我当成活的了。我内心暗暗地不爽。 田心忙朝前迈了一步站在我的身旁:“奶奶好,祝您笑口常开,健康长寿,福乐无边。我叫田心,是以礼的妻子。” “这小嘴真甜,不过,你们办婚礼了吗?怎么没有邀请我参加呀?”奶奶脸色一沉,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爸爸连忙解释道:“他们准备过几天先领结婚证,婚礼晚一点办,到时肯定会邀请您老参加的。” “对,奶奶你还得坐上席呢。”田心附和道。 “哦,还没有领证啊,那就不是正式的妻子了。”奶奶若有所指道。 原来对奶奶的印象仅限于冷、孤、淡,可未曾觉得她让人如鲠在喉,如此膈应,我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挂不住了。 妈妈看不过眼,弯下腰在奶奶耳旁低语道:“妈,田心怀有身孕了,刚刚怀上。她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和我们老林家姓,您马上就要抱重孙子了。” “真的?”奶奶脸色喜不自胜。 妈妈认真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奶奶看向田心的目光更加慈祥了。 大家都没听到妈妈和奶奶说了什么话,反正,妈妈一阵耳语之后,奶奶对我们一家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对爸爸、妈妈和田心有了笑脸,虽然对我还是淡淡的,但不似之前那副爱搭不理,一脸不快以及淡漠的表情了。 奶奶对我们态度的转变,最不开心的应当是小叔一家了尤其是小婶和林忆辰。 原本他们想看奶奶如何给我们脸色,如何让我们吃瘪,谁知道竟然妈妈一句话就扭转了颇为不利的形势。 今天是春节,是新年第一天,又是在奶奶家中,在她面前,爸爸与小叔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但两人之前在会议上已公开撕破脸,让两个人若无其事地热聊,很难。 我和林忆辰比他们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在公司的食堂里也公然摊了牌,更何况他对田心还有不轨之心,看到他能够忍住拳头不挥过去已是我的极限。 小婶与妈妈两个妯娌间没有明显的矛盾,但因各自所在的阵营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坐在一起却聊不起来。 林定辰、林昕辰两个小辈,他们陪着奶奶说一些所谓的见闻趣事,逗她开心,不过奶奶本来就是一个喜静的人,他们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她面上带着笑,内心却不见得喜欢。 田心,与谁都不熟,但又不得不强扯笑容应酬、寒暄。不过有个例外,林忆辰找寻各种机会想与田心搭上话,在我的干扰之下,在田心刻意的回避之下,林忆辰愣是没与田心说上几句完整的话。 一次传统的拜年礼节,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在大家各怀心思下,变成了一次尴尬至极、貌合神离的聚餐,在奶奶面前,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但整体大家的表现让人感到坐立不安,如坐针毡。饭桌上,大家闷声不吭,只有长辈们寥寥几声招呼晚辈们装饭夹菜,其余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闻勺子与碗的碰撞声以及椅子的挪动声。 陪了奶奶用过午饭后,我们就先行一步,去往外公外婆家拜年了。 待我们走出奶奶房门后,关上门的刹那间,屋内的畅聊声与屋外的我们长舒一口气的呼声同时发出,这场戏大家都演得很辛苦。 我们马不停蹄地来到外公外婆家拜年,氛围与上午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外公、外婆家我们碰到了小姨一家人,尽管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我和田心,但是他们对我们都非常热情、友好,仿佛我们是与他们相处多年的亲人一般。孩子们拉着田心要与她做游戏、听她讲故事,田心一不小心成了孩子王,不过妈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生怕她累了、疲了、倦了,又怕孩子们不懂事往她身上跳,害怕伤了她的身体。小姨和外婆对我和田心的爱情故事比较感兴趣,不时问我与田心的相识、相爱到决定共度一生的过程,姨父、外公则与爸爸在茶室,品着茶,畅谈着过往、现在与未来,谈论着家事、国事和天下事,有说不完的话题,聊不完的心事。 在这边才真正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过年的热闹、团聚的欢乐,欢声笑语不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喜庆、温馨的氛围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不舍离开。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春节假期已过,上班的第一天上午,我与田心各自请了半天假,前往民政局办理结婚手续,在婚书上郑重地签下了我们的名字,并在一片祝福声中,我们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本结婚证。当我拿到结婚证时,我忍不住翻开看了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结婚证上我们俩的合影照片,大拇指摩挲着田心的身份证号码。与田心相守一生是前世的我最大的梦想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梦,不知多少次魂牵梦萦,不知曾经幻想过多少回,原本以为没有希望的事情,不曾想竟然在重生后,几经波折,历经苦难,还能圆了前世的梦。 我感慨万分低着头定定地注视着我手上的结婚证,一滴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本子上。 田心见我激动得落下了眼泪,柔声道:“以礼,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有什么事你可不能再一个人独自承担,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和我商量,都要让我知道,不管前路多艰难,不管你经历了多少困难,你一定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你的背后还有一个我。” “嗯。”我发出了浓浓的鼻音,轻声应道。不顾公共场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一把搂住田心,把她揽入怀中,抱着她紧紧的,紧紧地,良久,都不肯松开。没有人知道,这条路我走得多么辛苦,也没有人知道,这条路我走了两世之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来如今的幸福,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比任何人都看重这段灵魂契合的感情。 结婚证领取后,婚礼仪式的筹备按道理应该提上日程,不过最近正处多事之秋,大家的精力疲于应对,故我与田心达成了共识,待专案组调查结束后,我们再筹备婚礼。我们只是在领证的当日下午给办公室的同事们发了一些喜糖,告知几个相熟的同事与朋友我们结婚的事情,晚上聘请了酒店的大厨来家里,宴请爸爸妈妈、凌老头罗老太和家里的保镖们、丽红姐、乔叔等在家中摆了两大桌,以此庆祝我们的新婚之喜。 曹宇飞已到达常齐,但专案组行事隐秘,不可透露,所以,我电话告知了他我们结婚的事,他通过电话传递了祝福,并得知专案组成员们已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根据我们前期提供的证据,开始深入调查。细节方面的事情,曹宇飞不方便与我透露太多。 第110章 代理董事长 中央专案组来到常齐已半月有余,在他们刚到的那会儿,我与曹宇飞电话沟通过一次,之后,我们再无联系,准确来说,是我无法联系上他,电话无法接通,微信没有回音,估计他们进入办案状态后,为避免信息和案情泄露,手机被集中保管起来了。 专案组的调查进展我们无从知晓,但是我们集团内部的审计工作,取得了不少进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审计的深入以及我们有针对性的调查,越来越多曾经被掩埋的事实浮出水面。财务部关于星云湖项目的账目被人动过手脚,应收应付款虽被人为做平,但账目有相当大的问题。经过审计处卫颖娟带队反复核实,发现了账务中的猫腻,通过对比几十个建筑材料供应商的应付账款,检查出十几个不常见的中小型供应商在材料价格方面出现偏差,最后深入调查之后,发现这十几个供应商的价格普遍高于市场价格百分之十几,市场偏离度高,且材料品种奇多,涵盖了各个品种与款式。 应收款项方面,星云湖项目由政府主办,林氏集团协办以及各个财团、投资公司辅办,财政对于项目有一定的补贴金额,且各个财团、投资公司应该有不同比例的资金投入,然而,在账目上看来,似乎各个方面的资金都陆续有来,可再深入研究,发现许多承诺的应收款项并未实际入账,而在未入账之前,集团财务便将应付款项已支出。如此一来,星云湖项目严重入不敷出,长此以往,集团很有可能被星云湖项目这一个项目直接掏空。卫颖娟发现这个令人震惊的情况后,第一时间直接汇报给了爸爸。 爸爸当场气得暴跳如雷,当我被召唤至董事长办公室时,只见董事长办公室大门紧闭,坐在外面负责接待的前台小吴战战兢兢,带着略发抖的声音小声对我道:“凌少,董事长正在发脾气,我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您要注意一下。” “嗯,谢谢提醒。”我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能让爸爸爆发的只有小叔了。 我刚走到门前,小吴正准备敲门,忽然听见屋内传来摔杯子的声音,我和小吴互相对视了一眼,小吴咽了咽口水,又缩了缩脖子,面露难色,无声地用手指了指门,意思是要我自己敲门,她害怕撞到枪口上,想溜。 我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她的位置。算了,何必为难一个前台妹妹呢,人家那么点工资,还时刻提心吊胆,害怕挨骂。 我贴着耳朵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感觉没什么声音的时候,我鼓足了勇气叩响了门,叩了三四声后,仍未听见屋内的声音,我便又加重了叩门的声音,再来几次。大约又等了一会儿后,才听到屋内传出声音:“进来!” 我推开了门,走进办公室,再顺手关上了门。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有碎玻璃,有散落的文件,有躺着的高尔夫球杆,这,情况着实不妙。 沙发上人事部总经理范哲远、助理廖正琦、审计中心总经理何光耀以及我的师傅卫颖娟正襟危坐,他们几人的脸色都好似乌云压顶,感觉随时会来一场无法预料的风暴。 爸爸坐在他的位置上,脸色阴沉得如同雷暴前的天空,压抑而深沉,让人不寒而栗。 我站在门口,看清了屋内的环境,感受到压抑的氛围后,对于我的到来,无人发出声音,我只得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硬着头皮向沙发走去,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了又小心,一来怕踩到那一地狼藉,二来怕弄出奇怪的声音打破了这屋内的静默。 当我好不容易走到沙发前准备坐下时,爸爸突然开口了:“以礼。” “在。”我下意识应道,刚弯下的身体忙直了起来,看向爸爸。 他起了身,迈开大步走到沙发前来。沙发上几人连忙都站了起来,爸爸抬起手臂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坐下。我没有接收到指令,只好继续站着。 爸爸在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对我说道:“今天叫你过来,有几件事要和你交代一下。” “您说。”我毕恭毕敬道。 “我收到了中央专案组的邀请,要去配合他们的调查工作,待会儿他们会派人来接,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要去多久。”爸爸语气平稳,淡淡地陈述着,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我听得却胆战心惊,爸爸要进入专案组专门协助调查?说得好听是协助,可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去多久,这怎么感觉像是被,被关押?不,不对,一定不是我想的这样,曹宇飞不是说要尽量保密吗,所以他们的工作地点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至于时间,刚去,还不知道情况,当然不确定回来的时间。我一定要冷静,冷静下来,按压住内心的疑问,继续沉着地听爸爸把话讲完。 “之前,董事会议上提出的两个动议罢免董事长与暂停副董事长的职务,这两项动议均未通过,当天我临时增加了议题,提出由你代理行使董事长职务三个月,该项议题经董事会审议已经通过。所以,这三个月,你就是林氏集团的代理董事长。”爸爸的神色肃然,面带沧桑,眼里隐含期盼,嘱咐道,“集团就暂时交托给你了,无论我在或不在,这三个月,集团的大小事务都由你决断。哲远、正琦和光耀辅助你,你尽管放开手脚干,不要畏手畏脚,你想调整的人你尽管去调,你想干的事尽管去干,他们会全力帮助你。只要是为了集团好,什么都可以干,不要顾忌任何人和事,不要考虑任何情面,一句话相信自己的能力,对集团负责,给集团更好的未来。” “是!” “好,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我要走了。”爸爸抬起手臂,看了一下手表,站了起来。 我们几人也跟着站起来。 “不要送了,你们还有事情讨论,以礼刚来,一些事情你们向他汇报。”爸爸神色疲倦,声音暗哑道。 “爸爸,你身边带一个人吗?不带换洗的衣物吗?”我忧心道。 爸爸摇了摇头:“专案组只请我一人,怎么可能还带人过去,没关系,又不是去旅游享受,你们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身体。还有,以礼,你和你妈好好解释,不要让她担心,公司和家里都交给你了。” “嗯”我重重地点点头,没了爸爸遮风挡雨,自己就不得不迅速地成长起来。“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公司和家里。” 在爸爸离开办公室好一阵后,我们五人仍然保持沉默,房里静得只剩大家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时钟指针滴答滴答声。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如何和在座的各位说开场白,从原来的七天到如今的三个月,或许之后更长,我的心理准备一点都不充分,说白了,打心底不愿意接受,不想。 廖正琦成了第一个开口的人:“凌少,我们一定会尽心尽力支持您。” “对,你不用太过担心,董事长只是去配合调查,他肯定没事的。”范哲远安慰道。 我看了看面前的几张熟悉的面孔,与他们共事有一段时间了,能够在这个时间点坐在这里,应该是爸爸在集团里最信任的人了。 “谢谢大家,我也会全力以赴干好自己的事,以爸爸为标杆,争取同他一样,带领集团蒸蒸日上。”我振作起精神,爸爸把集团托付给我,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要交一张让他满意、让大家满意、让股东们满意的成绩单。 我吩咐前台小吴叫来保洁,把这一地狼藉清理完毕,然后,再和大家商讨起公事。 “刚才爸爸何事发脾气?”我问道。 卫颖娟说道:“我们在财务部的审计过程中,发现了应收应付账款的问题,简而言之,是该收的我们没收,不该付的我们都付出去了,现在财务部的情况比较严重,问题比较大,影响的可能是整个集团的资金链。万一资金链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心猛地一沉,难怪爸爸愤怒得失了控,这个问题已不是严不严重的程度了,影响的是集团的生死了。 “还有吗?”我强迫自己镇定。看那一地的东西,感觉是分了几次丢下的。 何光耀道:“监事长走马上任后,在星云湖项目对人事好好地整顿了一番,发现几乎所有的中层干部都有不同程度的亏空公款,唯一的区别是亏空金额的多少。” “多的有多少?”我仿佛心中已竖立了屏障,对各种坏消息有了免疫功能,能够引起爸爸大发雷霆的事情肯定都不是小事。 “多到数十万,少到几万。” “监事长准备怎么处理?”我淡淡地问道。 “监事长今日递上来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建议集团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每亏空一万的换取一个举报信息,并且补偿亏空款项,就不予移送检察机关。如果提供的举报信息价值很高,帮助集团追回损失,能够相应的提高对应的亏空金额。综合以上的行为之后,再报送集团处置。”何光耀回答道。 “这倒是个好办法,单笔亏空金额并不大,移送检察机关没有太多必要,让他们坐几年牢又如何,及时止损,退回赃款,才是最终的目的。范总,你觉得这一批人报送上来后,我们该如何处置,全部开除吗?”我偏过头看向范哲远,问他的意见。 范哲远斟酌了一下:“我觉得放权给监事长,既然他担任项目部负责人,他对他的员工就有处置权。也许他有他的考量,处置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有更多话语权,办起事来更便利,也许能挖掘更多更深层次的有价值的信息。更何况,你作为代理董事长,把这个权利放给他,他觉得你给了他充分的信任,干起事来更上心,我认为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范哲远不愧是跟着爸爸多年的人,也是一个不声不响的老狐狸,不放过任何机会,算计人心来头头是道。原来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就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人,谁知道心思深沉,甚是狡猾,难怪爸爸把人力资源部交给他,他的确适合坐这个位置,对人心把控得很到位。 “那么,财务部的事,我们该如何处置?”我继续问道。 范哲远右手食指弯曲蹭了蹭鼻尖,沉吟道:“财务部的情况比较严重,目前不知道具体有哪些人牵涉在内,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这样的方案,我个人觉得不好操作。毕竟财务部是一个特殊的部门,必须要专业人员才能胜任那些岗位,可替代性不强,很难在市面上同时招聘到这么多对集团熟悉的财务人员。我建议尽量缩小处置范围,这可能还需要颖娟继续加强审计,收集更多证据,精准到个人。” 卫颖娟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要从数据中查找出确切的证据指证某一个人,这个难度非常大,很难完成。我们根据数据分析,只能分析出这个问题所在,无法精准到个人,除非,能证明在那个时间段,处理账务的人是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但是两年来,星云湖项目账务数据非常庞大,每日都有往来账,而且经手记账的人也比较多。” 我问:“那么,我们可以框出一个大概的框架吗?比如,能够经手这些账务的人大概有哪些人。” “记账员、制表的出纳和会计,财务部主管,签批的财务总监都有可能知道实情。”卫颖娟扬起头努力回想着调查的数据反映的情况,“我想牵涉最多的应该是资金结算与财务核算处,可能还有一些关联的就是财务管理处。” “资金结算与财务核算处”我喃喃地重复道,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影,“这个处室,之前的经理是不是林忆辰?” 范哲远点了点头:“我印象中好像是的,他现在暂停职务,在人力资眼部待岗。” “那就是了,这个处室一共有多少人?我觉得重点调查这个处室的所有的人,不知道财务总监是否与此事有关呢?如果他们做了假账,瞒得过他吗?” 范哲远道:“待会儿我回去以后,要他们把这个处室的人的档案都调出来,送到颖娟那儿,至于对财务总监刘泽瀚的调查,我觉得还是要慎重。如果没有指向性非常明显的确切证据,对他的处理还是要非常谨慎,毕竟他地位高、所处的位置、担任的职务非常特殊,掌握集团的机密比较多,如果他想出卖公司的话,易如反掌。” “您的意思,他可能并不知晓这些情况?” “不,我不能断定,我只是觉得以他的地位想要把集团置于危险的境地很容易,要收买他这个孤芳自赏、孤傲不羁的人难度还是挺大的。”范哲远胡乱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面庞,他仿佛也无法百分百的保证这个人是否没有问题,“我就是潜意识觉得,对他要慎重,不可随意猜测和推理,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才可采取行动,而且他这个位置的罢免也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需要上董事会。” “那行,我们就按范总所说,先把资结与财核处的几个人调查清楚,从他们嘴里套出更多信息再做打算。他们的工作可以继续,但是所有的应收应付账务是否需要换人来跟进,不过换人的话是不是要经过刘泽瀚的同意。”绕了一圈还是绕不过刘泽瀚,但是现在又不能确定他是敌还是友,这该如何是好?我看向廖正琦。 廖正琦接话道:“财务总监,我觉得我们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们现在审计的初步结果,让他心里有个数,不论他是否参与,他也改变不了已经审计出的结果,而且那些档案都是封存的,我想他也不可能再去修改相关数据。所以,可以明确告诉他,他管理的财务部出问题了,给他几天的时间整改,我们还会继续调查,直到查实整个财务部没有问题了以后才罢休。” “我们的资金池空了,他不知道吗?我不相信。”我对他的怀疑依然很深,“作为一个集团的财务总监,他不清楚我们的财务状况吗?要不他是个糊涂蛋,要不就是他在装成糊涂蛋。我对他不了解,但我想能够在爸爸手底下坐到这个位置的人,肯定不是一个庸才。” 范哲远与廖正琦同时陷入了沉思。他们在思考我的话,觉得我说的话应该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不过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如何处置财务总监,这的确是个不小的难题,更何况,财务状况现在如此糟糕,刘泽瀚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或多或少总有些问题,只看这个问题是大是小,是主观意识造成还是客观事物造成的区别了。 第111章 同谋?主谋! 范哲远在沉思许久之后,缓缓说道:“之前,董事长在会议上不是下达了两次调动的通知吗,涉及的部门三个,财务部资金结算处的林忆辰停职,人力资源待岗,另外三人也在接受相关审计调查,临时从其他部门安排了几个人过来,以工代训。我记得当时做出这些决定时,刘泽瀚可是一个字都没多说啊,没有提任何反对意见,对?廖助。” 廖正琦眉头蹙起,缓慢地点了点头:“是,当时,刘泽瀚没有反对,而且还支持董事长的决定。如果说他心里有鬼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爽快。如果他真的牵涉其中的话,那么他的演技就太厉害了。” 我一时无言以对,刘泽瀚这个人我不熟悉,代理董事长一周,与他接触不多,仅在两次会议上见过,目前既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我对他又完全不了解,似乎,我没有太多发言权。 范哲远见我脸色有些暗沉,便说道:“这样,我和刘泽瀚再谈一谈,从侧面探听一下看他是否知道实情。颖娟,你们继续查,但凡与刘泽瀚有丝丝联系的都揭示出来。到时,再看他怎么说。” “好,就按范总说的做。”我微微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紧接着,话题一转道,“不过,当务之急不是人员问题,而是如何解决钱的问题,要不向那些承诺了付款的公司追账,要不就引进新的合作方引入新的资金。”财务部亏空如同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这把刀一旦砸下来,头必断且血流成河啊。我的内心被阴郁的乌云所笼罩,沉闷而压抑。 “这些事可能还是得刘泽瀚出马,追账,引入新的合作方,他应该是最熟悉的了。”廖正琦说道。 我不明白为何廖正琦和范哲远对刘泽瀚如此信赖,反正在我的心目中,我觉得财务总监对手下的工作情况完全不知道,怎么也说不过去。尤其作为一个集团的财务总监,连集团的资金充足率都无法保障,还能指望他干什么?但是,他们显然还是把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我作为一个临时负责人,资历浅、经验少、学历低,在集团工作时间短,也未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集团里所有的高层都是我的前辈,且是老员工,他们经验比我丰富,资历比我深,业务能力比我强,宁愿相信对方,也难以接受我的判断,说到底,还是我太年轻又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他们对我表面恭敬,心底还是有些轻视。 看似,有人相助,实则,举步维艰。 晚餐,老徐约了我,我又约了清泉。这两个兄弟与我一起同甘共苦,共过患难,同过生死,有着过命的交情。或许现在的集团里面,值得我信任以及依赖的人只有他们了。 “时间真快,一眨眼,年就过完了。原本老早就想请你吃饭了,可是你一直忙着,今日总算实现了这个小小的新年心愿了。”老徐端起小酒杯,笑道。 “不好意思,按理来说,我应该请你,进入集团的第一个师傅,还有我的两位与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确实这两年来,发生了太多让人猝不及防的事情,感觉每一件事都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一茬接一茬,没完没了,疲于应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其他的事。”我歉疚地端起了酒杯对老徐和清泉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豪爽!”老徐对我竖起了大拇指,顺势把手中的酒杯喝了个空,然后拿起酒壶给我和自己的酒杯满上,“你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是董事长了,以后与我们相聚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今天能够请到你,是我老徐的荣幸。” “对,凌少,以后,我们要和你单独出来吃饭的机会微乎其微了,今日我们就喝个痛快。”清泉平日最不喜应酬,更不喜喝酒,今日,也算是特例了。 我好奇道:“咦,清泉,我记得你不喝酒,怎么今日竟主动端起酒杯?” 清泉“嘿嘿”笑道:“那还不是为了凌少,和凌少在一起,什么事都能干,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酒都能喝。正所谓穿得树林,跑得路,上得刀山,下火海。百无禁忌,练就一身百毒不侵。” 老徐“啧啧”道:“厉害啊,清泉,想不到跟着凌少办事,还能有这么多技能傍身,以后,你这到哪儿都不愁哇。”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别在这儿花式夸我了。我们这种关系,无论我坐到什么位置,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得力干将。”我忽然表情变得落寞下来,声音也低了八度,“你们现在看我似乎挺风光的,代理董事长,集团临时负责人,其实,我心里的苦无人知晓,无人理解。唉!” 他们见我唉声叹气,轻声问道:“什么事让你如此烦心?” 老徐猜道:“难道是星云湖项目吗?” “算是,现在集团正处于内忧外患的时刻,人浮于事,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内里实则暗流涌动,表面和和气气,实则面和心不和,表面恭恭敬敬,实则阳奉阴违。难啊,真的很难。”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酒杯,毫不犹豫,仰头喝得一干二净。浓烈而香郁的白酒滑过喉咙,那独特的味道犹如我目前生活的写照,或苦或辣,酒精的热辣在五脏六腑中燃烧,让我清醒,又让我沉醉,让我放松,又让我思绪万千。 果然,借酒消愁愁更愁…… 老徐见我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说道:“以礼,和你说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什么?”我刚端起酒杯准备再往嘴里灌时,停止了动作带着微醺的眼神看着他。 “你还记得,我春节期间去柚梁乡找郑强民的事吗?” “记得,不是无功而返吗?” 老徐眯着眼睛说道:“是,当时我去柚梁乡,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郑民强的老家,幸运的是,他回家了,他过年都会回家看他两个孩子。不幸的是,他不搭理我,对我的到来非常抗拒。我在那边的农家借住了好几天,帮他父母干农活儿,开着车经常载他老婆孩子去镇上买东西,又给他孩子买文具等等,做了那么多事,他才愿意正眼看我,和我聊上几句,不过,一提到林氏集团司机班的事,他就缄口不言,只字不提,而且多问几句,他就开始赶客,恢复到刚见面那会儿的状态。他就好似榆木脑袋,死活不开窍,让我备受打击,好几次我都想放弃,可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也许知道渝田车祸真相的人,能够揭穿吴誉阴谋诡计的人,怎么能轻言放弃。于是,我为了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只挑他爱听的话题,只谈他想谈的事。前几天,他离开柚梁乡启程去广东,还是我送他去的火车站,然后我和他说,我见他的大女儿读书成绩很不错,是棵好苗子,我愿意长期资助她,负责她所有学杂、书本费用,直到大学毕业。他当时感动得眼圈都红了,主动和我加了微信。他女儿前天高中开学,我直接给他们学校交了学费,他女儿得知后特意给我来了电话感谢我。昨天郑民强,给我发了一大段微信语音,你听不听?” 我和清泉听得正是起劲之时,频频点头。 谁知,老徐却故弄玄虚,左顾右盼后,神秘道:“这里人多嘈杂,不方便,我简单告诉你们,他的中心思想就是,感谢我帮助了他女儿,为了表示感谢,他告诉我当年渝田车祸,就是吴誉受上面指使,一手安排,但他们并不想置人于死地,只是想给某人一个教训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竟然弄出了人命,当初吴誉也是吓得不轻,连夜跑去见他的上司。” “我知道,他的上司不就是林慕泰吗?” 老徐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道:“那晚,吴誉在办公室里不知为何脸色铁青,出门的时候看见郑民强从外面回来,便要他送他去一个地方。郑民强便送吴誉去了一个废弃的船厂,吴誉让郑民强在外面等着,他自己一个人进去,但是郑民强知道吴誉吩咐司机班另一个人在老贾车上动手脚的事,又知道老贾车祸死亡了,所以他多了个心眼,没有听从吴誉的命令在外面等着,而是跟着他走进了船厂。他跟着吴誉在里面七转八转,见到吴誉和两个人见面,但晚上太黑,他又不敢跟得太近,也害怕发出声音被人发现,只得遥遥地望着,吴誉对他们很恭敬,看身形两个都是男人,身材都挺匀称,都比吴誉高出一个头。” “等等,老徐,你说,当时吴誉和两个人见面?”我皱起眉头指出疑问之处。 “对,郑民强和我说的就是两个人。”老徐肯定地说道。 “对两个人都很恭敬?”我再次问道。 “这无法确定,也许是对其中一人比较恭敬,那么远,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对谁卑躬、折腰。” 清泉感到奇怪地问道:“凌少,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我点点头道:“有问题,一个人我知道是林慕泰,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 “也许是林慕泰身边的人?司机或者助手之类的?”清泉推测道。 我摇了摇头:“不,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办事非常稳重,吴誉和他汇报的事情牵扯到人命,他不会让身边的人知道,更不会亲自送一个把柄送给别人,让别人以后有机会拿此事要挟他,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后患。所以和他在一起的这个人要不是他的同盟,要不是他非常亲密的人。” “会不会是他儿子?”老徐猜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喃喃道,过后又马上否定,“不,不会,他儿子林忆辰可不是一个能守住话的人,而且没什么城府。更何况,这种人命的事情,他不会让儿子插手,一方面担心儿子大嘴巴不小心说出去,一方面也怕弄脏了儿子的手嘛。” “那另外一个人会是谁?”老徐捋了捋自己下巴不存在的胡须。 “我觉得,应该是林慕泰的同盟,两人交往比较深,或者说两人对彼此都很熟悉,互相掌握了对方的把柄,才会如此放心,让对方参与这些肮脏的事情,说不定这件事并非林慕泰一人授意,他的同盟也一并参与了策划。” “那这个人会是谁?”清泉疑惑道。 我茫然地摇头道:“不知道,范围太广。” “是我们集团内部的人吗?”老徐说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那个人还有别的特征吗?郑民强还有没有记起其他的事情,或者还有什么遗漏的事情忘记和你说了?”我急切地问道。我总觉得那个人是个很关键的人物,我们一直以为最大的老虎已经被我们挖出来了,只要专心对付这一只老虎就行了,谁知道,今天突然告诉我,还有一只潜伏的老虎没有出来,说不定这只老虎一直隐藏在我们身边,而我们不自知,这太恐怖了,有什么比敌暗我明更恐慌的事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感觉自己的背后赤裸裸的裸露在外任人射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啊。 老徐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没有,郑民强只说过,那两个人身材差不多,都比吴誉高了一个头,其他的因距离太远,环境太暗,根本看不清楚,而且当时他不敢久待,看了两三分钟就回到车上等吴誉。” “和林慕泰身材差不多的人?”我心里想着,如果要缩小范围的话,权当这个人就是我们集团的人,与林慕泰身材差不多的高管,范哲远、刘泽瀚、廖正琦他们几人身高好像都差不多,不过廖正琦显得单薄一点,单看身形的话,范哲远、刘泽瀚与林慕泰更相近,如果廖正琦穿得比较多呢,会不会看上去也差不多呢?还有董事会成员,董事们有没有可能呢,那和林慕泰身高差不多的董事有哪些呢?越想我的头越痛。如此一来的话,那我身边可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人,难道待在我身边的全是虎视眈眈的狼?我该不会掉进了狼窝,我的后背不禁惊出一身冷汗。为了压制这股冷汗,我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老徐和清泉被我的行为惊呆了,不一会儿,我便醉得不省人事,整个大脑处于断片的状态,最后如何回到家的,回家后发生了什么事,忘得一干二净。 第112章 人生如戏 早晨醒来,大脑沉甸甸的,整个人还感觉有些晕晕乎乎,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 田心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进来,见我正靠坐在床上,语气中隐含心疼与责备:“你平时不怎么喝酒的呀,怎么昨天把自己都喝醉了。送回来的时候不省人事,睡到一半爬起来要吐,我扶你去厕所,半路上你就吐了一地,把地毯上吐得一塌糊涂,整个卧室酸臭味儿熏天,不得已,又扶着你换了一间房睡,昨夜把我折腾得够呛。” 我这才注意到,现在睡的房间是凌以礼刚搬过来时的卧室,在田心住的房间的隔壁。 我心生愧疚道:“对不起,昨天辛苦你,让你受累了。” “那都是其次,主要是伤身,你本来就有慢性胃炎,酒喝多了对胃不好,有什么事情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诉说,干嘛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难得看到田心生气的样子,田心噘着嘴,拧着眉,表情严肃,犀利的眼神盯着我。 我立即垂下了头,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声道歉道:“对不起,田心,我下次不会了。没想到自己的酒量这么差劲,喝了一点点就醉了,以后一定严格控制,尽量不沾酒。” “你先把白米粥喝了,清清肠胃。昨晚徐哥和清泉哥送你回来的,他们和我说的,可不是一点点,你一个人喝了差不多三、四两白酒。”田心斜睨着眼睛瞟了我一眼,脸上怒气不减,意思是你还不和我说实话。 我不禁吐了吐舌头,我的天啊,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喝了那么多?我怎么记得就喝了四五杯?杯子好像没多大呀?我一边接过田心递过来的白米粥,一边皱了皱眉头:“我喝了那么多吗?我记得只喝了四五杯呀。”我又比划了一下杯子的大小,“就这么大的杯子,他们肯定记错了,我没喝那么多。”我委屈地看向田心,控诉老徐和清泉两人冤枉我了。 田心见我一脸无辜的样子,没好气道:“你别再纠结你喝了多少,反正下次不准再喝得不省人事的回家。” 我忙敬了一个礼道:“遵命,老婆。” 田心接过我的空碗,关切地问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受控地灌酒喝。” “昨天下午中央专案小组把爸爸接走了,去哪里不知道,去多久也不知道。爸爸又把集团托付给我,代理董事长不得不再次走马上任,爸爸嘱托我,不可让妈妈知道实情,不能让她担忧,要照顾好她的身体。”我忧愁地看向田心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和妈妈说,爸爸的去向,一天两天瞒得过,可万一一周两周还没回来,我该如何解释?” 田心走近我,轻轻地叹了叹气,手掌放在我的肩头上,大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番:“这个我们一起来想一个合理的解释,先把这几天度过去。”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昨天我从老徐处得知,原来我以为隐在集团内部的幕后指使者只有林慕泰,谁知道竟然还有一个人,但是我不知道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感觉这个人仿佛就在身边,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爸爸却不在我身旁,我看不清我身边的人,似乎人人都有嫌疑。” 我双眼迷茫而无助地看着田心,其实还是内心感到了恐惧,背后感觉凉飕飕的,不知何时有人在我的背后捅上一刀,一招致命。 田心缓缓地坐了下来,拉着我的手,柔声道:“以礼,你记得之前在宇飞离开常齐之前那个晚上,爸爸和宇飞和你说的话吗?在这场关于星云湖项目的黑白对决之中,你的心态非常重要,你才是这场对决白方是否能战胜黑方最关键的一环,只有你心态稳定了,保持冷静,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白方才能在迷雾之中摸清黑方的出招方式和意图。至于你说的另一隐藏在暗处的人,迟早会露出马脚。我觉得你该依仗的还是要依仗,不能因为心有疑虑就怀疑每一个人,否则,你身边的人都会离你而去。此时,你最需要的是支持特别是有经验的元老们的倾力相助。我觉得用人勿疑,走一步看一步。” 我静静地听着田心的话,平心静气,沉着冷静,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田心,你说得没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走,我们吃早餐去。”我穿上拖鞋,换了衣服,然后拖着田心的手往房间外走去。 “我们想一个什么理由,向妈妈解释爸爸的去向呢?”田心小声在我耳旁问道。 “我们说爸爸去外地出差了,你看可行吗?”我轻声问道。 “可是爸爸出差了,也能给妈妈打电话啊。在专案小组里,爸爸的手机肯定不能用,无法和妈妈联系,我们又如何圆这个谎。”田心微微蹙起眉头,不认可道。 仓促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能编一个什么合理的借口,既能骗过妈妈,又能让她安心。 田心见我一脸为难的样子,建议道:“要不我们实话实说?” “照实说?说爸爸被中央专案小组请去了吗?”我惊诧道。 田心点头冷静分析道:“嗯,我觉得实话实说比较好,一个谎言永远都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前面的谎言,妈妈是聪明而敏感的,尤其是对爸爸的事情,她与爸爸夫妻多年,早已心有灵犀。爸爸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有心事,她总比我们感应得更早。所以,我觉得没必要瞒着她,就告诉她实情。” “怎么说比较好?”我想着要让妈妈容易接受又不至于过于担心,措辞很重要。 田心略一思忖道:“爸爸被中央专案小组邀请过去,协助调查,因为案情重大复杂,时间可能不确定。宇飞会和我们保持联系,而且他会帮忙照看爸爸。这样说你看行吗?” “嗯,行。” 见到妈妈后,我便按照田心的说法和妈妈详细解释了爸爸的去向。妈妈听后,笑容顿了顿,紧接着若无其事道:“我相信你爸爸,他会没事的。倒是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以礼,集团的事和项目的事你都要兼顾。千万要注意身体,别忙得太晚。还有,可别像昨晚那般喝酒了,害得田心忙碌了一夜,不仅觉没睡好,又担心了整晚。” “是,妈妈,我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会乱来的。”我见妈妈对爸爸的事情似乎并未显出太多的担忧,心情不自觉放松了不少。 因昨夜醉酒,今晨起得较晚,到公司上班已是十点了。 刚到办公室,小吴站起来帮我开了办公室的门,说道:“凌少,廖助过来找过你好几次了,应该是有急事找您。” “怎么不见打我电话呢?”我掏出手机,反反复复地看了看,确认是否有未接来电或者微信信息,“你帮我联系一下廖助,就说我回来了。” “好的。”小吴帮我倒了茶以后,出了办公室后,关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后,廖正琦匆匆赶来,刚进门,脸色略显慌张。 从未见他慌张的样子,我的心不免提了起来,一直悬在半空中。 “凌少,今天早上,有人过来调取了我们星云湖项目的档案、审批文件和申报材料等,主要涉及的是董事长签批的文件,我觉得他们主要针对董事长来的。”廖正琦双手撑在我的办公桌上,紧张地说道。 “针对董事长?”我悬着的心垂直沉到了谷底,脑海里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公司食堂,林忆辰和我说的话,放过大伯,我给你一些关于大伯的证据?他们向专案组提供了资料?不,不太可能,宇飞在专案组里面,我们都无法知晓他们的位置,并没有公开调查,他们怎么可能和专案组取得联系,这应该只是常规的调查步骤,爸爸是项目总负责人,审批材料和申报材料都需要过他的手,才可以出去,所以查这些东西应该很正常。不过,按照林忆辰所说,他们在谋划这些事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如何规避调查,如何把责任推到爸爸身上。那表面证据是不是都是指向爸爸的?专案小组会采纳吗?他们不会草率的下定论。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凌少,您能想办法联系上专案组的人吗?”廖正琦问道。 “他们今天来了几个人?”我问道。 廖正琦回忆道:“就两个人,一男一女。” “都长什么样?” “男的中等身材,必我矮半个头,平头小眼宽脸,戴副眼镜,女的马尾辫高鼻梁,眼睛大大的,樱桃小嘴,身材高挑,与男的差不多高,长得还不错。” 我心中暗道:男的不是宇飞,是专案组其他成员。他们一共六个人,唉,不知道现在联系宇飞联系得上吗?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我不敢发微信,先打电话试一下。 不出所料,电话无法接通。 我失望地放下手机,廖正琦问:“没联系上?” 我摇了摇头。 “那如何是好?所有的审批材料上签字盖章的都是董事长。”廖正琦眉头紧锁,脸色阴沉,语气充满了担忧。 我余光瞟了瞟廖正琦,此刻我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老徐昨夜说的另一个人,会是他吗?看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太像演戏,不过他是最接近爸爸的人,在文件材料上动手脚也非常方便,而且爸爸对他很信任,他拿过来的文件,肯定不疑有他。他是知道被调取的材料中有问题,所以才如此担忧,还是纯粹担心爸爸而表现出担忧呢? 杜永晟与范哲远闻讯赶来,行色匆匆,担忧写满了一脸。 他们见廖正琦坐在我面前,知道我们俩正在讨论专案组调取资料的事,范叔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我们是否有相应的对策?” 廖正琦看了看我,沉默不语。 杜永晟坐在廖正琦旁边说道:“凌少,两位专案组的说可能过几天还会来调取星云湖的账务资料,今天他们是拿着资料清单过来,一一比照着拿取的。” “资料清单?”我纳闷地问道。 “对,我看女的手上拿着一张清单,上面明确的写了哪些文件名称,审批人名字,很详细。他们有备而来,并非临时兴起。我和廖助推测,他们是针对董事长来的,因为调取的资料里面,审批人全部是董事长。”杜永晟答道。 杜永晟,行政总裁,也是爸爸得力干将之一。他的形象和能力俱是集团里面最拿得出手的人,稳坐行政总裁这个位置长达十余年,据爸爸所说,他忠心耿耿,能力超群,思维敏捷,办事缜密。他的身高与林慕泰好像也差不了多少,那个人会是他吗?我仿佛被魔怔了,看谁都像那个人。 范哲远忧道:“资料清单,他们从何得来,是自己拟的还是有人提供的?不会是我们内部人员自己举报的?” 我沉着道:“先不管他们的东西从何而来,当务之急,你们排查一下他们调取的资料里面,爸爸作为审批人,那些牵涉的环节是否有问题,马上组织自查,但凡有问题,有漏洞的,全部直接汇报给杜总和廖助,由你们二人汇总,再统一报给我。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根据所有问题与漏洞,想好相应的对策与应对之法。如果涉及到内部制度的,整改,涉及到外部政府官员的,立即筛查,找到事情经办人,了解具体事情经过,涉及的金额多少,一项一项查清楚,公司常规行为,我们想好解释、说辞,如果涉及到个人行为,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的,该移交公检法的移交,绝不留情。把我的想法和大家宣导一下,让大家重视起这件事,今天要辛苦大家集体加班,今天下班前,所有的问题与漏洞要查找出来。今晚十二点前把所有涉及的人员找出来。这一块可能需要范总负责了。明天上午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谈话。最迟,明天下午我们就要出相应对策。大家有没有疑问?” 他们几人见我有条不紊地安排,纷纷点了点头,表示赞成,各自领了任务走出了办公室。 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杜永晟、范哲远、廖正琦,他们三人怎么都长得差不多高。 我真的要就地晕倒了,爸爸的审美观怎么如此一致,为啥他身边的人身高都差不多呀。 唉!我真的看得眼花缭乱,心绪更是乱成一团,搞不清楚那第二个人到底是谁?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会演戏。 第113章 意外发现 当日,财务部、人力部、工程部、项目管理部、审计部等各部门全员加班,盘点这两年来董事长签批的有关星云湖项目的文件。 大家都在奋力地加班,我也不能闲着。我在办公室里翻看之前爸爸签过的一些向政府汇报项目进展的报告以及范总送过来高管们的履历、人事档案,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准备把他们的背景吃得透透的,再通过他们的面相和平日我对他们的一些了解与观察,综合推测他们的为人处世方式,看能否从中查出一点蛛丝马迹。自从知道除林慕泰以外还有一个幕后黑手,我便如鲠在喉,浑身不自在,也不由得变得疑神疑鬼,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情不自禁觉得他们都是内鬼。如果再不把那个人揪出来,我觉得我自己就变成鬼了。 我正认真翻看刘泽瀚的简历时,办公室门打开了。 我抬眼望去,看到来人,不禁惊讶道:“咦,你怎么来了?” “我等着妈妈睡下了,才过来找你。不知道你今晚要忙到多晚,我想过来看看你,陪陪你也好。”田心缓步向我走来,面带微笑道。 我站了起来,迎向她,勾了勾唇角:“你是怕我喝酒,故意过来监督我的。” 田心嗔怪道:“我是带着妈妈的嘱托和关心,不顾天寒地冻,深夜过来慰问你。你却怀疑我的用心,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刚刚还陷在一片愁苦的我,看到眼前略带气愤的田心,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如同鼓着腮帮子的小松鼠,心中的乌云密布霎时消散,突然感觉云开雾散,阳光普照。 我大笑着搂着她的肩膀:“对不起,我这只小狗无形中伤了你吕大仙的心。这么晚了还来陪着我,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田心在办公室里转了一圈,指了指里面笑意晏晏道:“你这儿不是有床吗?” 我浅浅地笑了笑,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深情地凝视着她:“你是觉得家里太单调了,所以想换地方了,是吗?” 田心马上意识到我的想法,脸颊瞬间变得绯红,耳垂都染上了红晕:“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闲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一本正经道:“那是乱七八糟的事儿吗?我可不这样认为,我觉得那是为人类的传承做贡献,是最伟大的事业。”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忙你的事,我不吵你,我在一旁看书。”田心不欲与我在此话题继续纠缠。因为每次她和我的斗嘴基本落于下风,最后总是不小心把自己带入了坑里,在碰到这种类型的话题时,她都会选择逃避。她不再理会我,直接坐到了沙发上,居然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低着头正儿八经地翻看起来,快速地进入了看书的状态。 我挑了挑眉头,默默地看着掩饰羞涩的田心,抿唇一笑。她来了真好,好像立马感到不累了,加班也不苦了,漫长的夜晚也不难熬了,那些文字也不枯燥乏味了。这对我来说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嗯,这样的惊喜我很喜欢,很受用。 我面带笑容坐回办公椅上,继续翻看档案。 房间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田心安静地看着书,我则专心地看着刘泽瀚的人事档案。 从来没有感到办公室也有静谧如诗的时刻,此时,只觉得岁月静好,宁静得以致远,让人倍感舒适,仿佛世界上的一切喧嚣都被拒之门外,只有自己和田心的呼吸声,仿佛让人忽略时间的流逝,让人沉醉在这份甜蜜的宁静之中,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到了脑后。 一边感受着静时光带来的美好,一边翻看资料,当我翻到刘泽瀚亲属的资料时,注意到他妻子的籍贯,眼神不自觉地在那个地方停顿了片刻。 这个地方怎么感觉很眼熟,好像我身边的人还有谁也是来自这个地方?是谁呢? 我紧皱着眉头,歪着脑袋,手臂撑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但是脑海里不停地搜索着不同的人名,一个一个排除,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想到那个人。算了,想不起来了,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人。要不我怎么记不住呢? 我的余光一不小心瞟到了坐在不远处,田心看书看得入迷的样子,她怎么在我身旁还能如此心无旁骛地沉迷于书中呢,难道我的魅力还没有书中的男主人公们大吗?我顿生恶作剧心思,不想让她安静地看书。我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朝田心走过去,我慢慢地靠近她,突然凑到她的书前问道:“嗯哼!田心,你忙吗?” 田心被我吓了一跳,抬起低着的头,满脸诧异问道:“什么事?” 我顺势坐在她身旁,关上她的书,问道:“都江堰市,你有印象吗?” “怎么了?”田心见我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话,侧过脸,一脸茫然地问道,“都江堰市怎么了?” 我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办公桌前,指了指人事档案上面的地址:“这个地方你去过吗?我看上去怎么觉得很熟悉。” 田心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喃喃道:“咦,我怎么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地方?” “是?我也觉得很熟悉,我们身边是不是有人也来自于这里,或者去过这里?” 田心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脑,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好像小婶老家是这里的。” “小婶?” 田心语气肯定地说道:“对,那天在奶奶家,小婶和妈妈介绍说,尤兔头是来自她们老家的特产,要妈妈尝一尝。” 我疑心道:“尤兔头是都江堰的特产吗?” “嗯,那天我试了试味道,觉得不错,特意回家查了一下,就是都江堰。” “原来如此。”我茅塞顿开,豁然开朗,“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财务部的一系列操作都是在他的默许之下,而林忆辰在他的保护之下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不过”我又顿了一顿,有一处想不通,“为什么爸爸在会议上要求更换财务部的人,停林忆辰的职务,他二话不说表示支持呢?记得当时他好像在林慕泰表示强烈反对的时候鼎力支持爸爸更换星悦酒店、星云湖项目以及办公室负责人,他那天的行为举止,爸爸未对他起任何疑心。” 田心绕到我的办公桌前坐下,眉头一凝:“我觉得这是他的一个策略,弃军保帅?” 我冷笑一声:“那他的人品很值得推敲了。” 田心慢悠悠地说道:“利用星云湖项目谋私利的人,人品好不到哪里去。” “这另一只靴子总算落地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既然知道是他,那么我们的目标明确了,该防范的要防范,该削权的要削权。” “你准备怎么办?”田心问道。 “先召集范叔、正琦以及杜永晟商量一下对策。范叔对刘泽瀚挺信任的,正琦对他印象也不错,上次会议上,两人对他诸多维护。首先要消除他们对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感,其次,刘泽瀚这个职务特殊,接触的都是集团敏感信息,他要是背逃的话,会带走集团许多机密资料,所以对他的处理要慎重再慎重。唉!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说到一半,我又犹豫了,其实范叔和廖叔对他并非百分百的信任,只不过他们不敢相信刘泽瀚成了我们对立面的人,对集团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他们也害怕,所以宁愿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那只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他处理了?” “是的,不过操作难度很大,他位高权重,掌控集团命脉,如果资金链断裂集团将陷入危机,而且现在集团的财务状况随时可能崩盘。星云湖项目有巨额应收账款未收回,这两年来,林氏集团一直往里面填资金,集团的营收大部分都贡献给了星云湖。星云湖项目如果正常运行,正常施工,后期去向各个财团、政府财政追讨资金问题倒是不大,可是一旦他们知道星云湖项目出现重大问题或者中央正在调查的话,他们不愿将我们已垫付的资金周转给我们,而其他项目同时向我们追讨应付账款,整个集团的现金流支撑不了半个月。这是我现在面临最大最压头的难题,意味着我在解决刘泽瀚的同时还得找好备用资金库,但是谁有如此庞大的资金量又愿意无偿提供给我们帮我们度过难关呢!”我倍感无助道。 “刘泽瀚影响这么大吗?”田心不禁咋舌。 “嗯,他在林氏集团掌管财务多年,他与林氏的上下游都很熟悉,但凡他想搞点什么名堂应该是轻而易举。虽然之前一点点掏空林氏集团,把钱转到自己账上,可还是留了余地。只要没人来集中要求我们支付应付帐款,以时间换空间。暂时来说,我们还是能有苟延残喘的时间,他肯定也不想把林氏玩死,他和林慕泰还想霸占林氏集团。但是,如果他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的真面目,准备对付他的话,我担心他会下狠手,不管林氏的死活。所以,我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到大金主,得到他们的支持,我才有可能放开手脚对付刘泽瀚。否则,我们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眼睁睁看着钱进了他们的口袋,罪名却是爸爸帮他们背着,替他们受罪。”我咬牙切齿愤恨地说着,拳头攥得紧紧的,青筋尽显。 田心抬眼看了看时间:“这么晚了,你还要开会吗?” “没办法,时间紧迫,刻不容缓,我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而且现在整栋楼灯火通明,大家都在加班加点,作为中枢神经的我们更不能懈怠了。” “你的眼睛通红,要不要休息一下?”田心心疼不已。 我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台后面的洗手池,洗了一把脸,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点。“非常时期,没办法了,那些叔叔辈的叔叔们守在办公室,最年轻的我可不能示弱。”我轻松一笑,搂着田心的肩膀。 “你可不一样,经历过两次大型车祸,身体受损严重,你的体质和精气神儿还比不了这些叔叔辈呢!”田心忍不住吐槽道。 “哎呀!你看不起我?哪天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我夸张地大声说道。我的精气神比常人的确是消耗得更快,容易犯困,容易头疼,容易四肢无力酸痛,高强度的工作量对我来说比在工地上干体力活的感觉差不多。可,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爸爸失望,让大家失望,不说在我手上蒸蒸日上,至少不能让林氏集团落末,尽力而为! 田心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安慰她道:“要不你先去休息?” 田心摇摇头,叹息道:“你在外工作,我在里面怎么睡得安稳,还不如陪着你 我心里稍微踏实点。” 我注视着她,抿起一丝微笑道:“自从办了结婚证以后,我怎么觉得你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田心眉毛一挑,唇角略弯:“怎么说?” 我凝视着她:“变得更黏人了,平日哪里会紧跟着我呀,是不是觉得更离不开我了。” 田心失笑道:“我呀现在对你的话都有免疫力了,我是关心你的身体,而且现在是关键时期,就算帮不上忙,陪着你也能给你一点温暖和力量,对。” “嗯嗯嗯,你说得全在理,他们说听媳妇儿的话,吃饱又喝足不愁吃和穿,我看他们认识太肤浅了,应该是听老婆的话,一生都不愁。” 田心掩嘴而笑:“你的油嘴滑舌和谁学的,你这么会哄人,除了我你还哄过谁?” 我瞥了她一眼,眼底尽显温柔,噙着一丝微笑,故作思考状,犹豫道:“好像……”我故意拖长了语调,田心眉头忽地拧成了一团,嘴巴瘪得扁扁的,弯了下去,看她生气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笑道:“只有你。” 田心又开心地笑了。 第114章 寻求帮助 我召集了杜永晟、范哲远、廖正琦在我的办公室开了一个会议,田心列席。大家初一看到田心时略感疑惑,我向他们解释道,田心发现了刘泽瀚妻子与林慕泰妻子之间的关系,所以她列席会议。 大家不置可否,未显不快。 我简单地和他们复述了一遍林慕泰妻子和刘泽瀚妻子的关联,隐去老徐转述了老徐和我说的发现,然后再次说了我的怀疑,虽然暂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有理由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林忆辰在刘泽瀚手下干事,说他完全不知情怎么也说不过去。几位叔叔们听了我的复述后,他们对视了好几眼,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范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以礼,之前你怀疑他的时候,我和正琦想打消你的疑虑,其实就是为了劝告你暂时不要动刘泽瀚。你说董事长从来没怀疑过刘泽瀚也不尽然,不是不怀疑而是没有确凿的证据直击要害将他绳之以法的话,我们就会变得很被动,只要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林氏集团就会陷入绝境。” “他的影响力真的有那么大吗?”尽管我自己想过,但是仍然不愿意相信他的能耐有这么大,可以凭一己之力影响整个集团。 杜永晟深深地叹了口气:“主要是没人知道他和林慕泰这么些年来在我们的眼皮底下,野心勃勃,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他们的计划周详,设计缜密,行事隐秘,牵扯较广,涉及人员较多。尤其财务是最为关键和紧要的环节,他们在此做文章,很聪明,既给自己留了退路,又遏制住我们集团的咽喉,让我们动弹不得。” 廖正琦面露忧愁:“凌少,你不知道,刘泽瀚在林氏集团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有他的独特之处,就说董事长怀疑他的亲弟弟都不曾怀疑他,证明他这个人很会做人,惯会演戏,可以说是影帝级别的人物。我和哲远对他从无警惕心,他将集团与上下游企业的财务关系都维护得很好,尤其是几家关键的头部企业更是密不透风。老实说,我和哲远对他,没多大把握。” 我满怀希冀望向范叔,希望范叔告诉我,他们可以打败刘泽瀚,可范叔低下了头,未与我对视,沉默不言。 杜永晟亦沉吟不语。 我情不自禁叹息一声:“我知道他的身份和地位在集团位置特殊,我想……”我停顿片刻,“为今之计,要不确保充盈的现金流,要不任凭刘泽瀚掏空集团。” “不行!”廖正琦三人异口同声反对道。 杜永晟瞟了瞟身旁两人:“我想不论是我们自己的心血,还是董事长对我们的恩情,都不允许我们袖手旁观,放任刘泽瀚、林慕泰对集团的伤害行为。” 范叔犹豫道:“永晟说得没错,但是,确保集团运行的现金流,这笔资金不是小数目,时间短,资金量大,任务重。就凭我们三人,做得到吗?”范叔怀疑地看向永晟和正琦。 廖正琦面色为难地清了清嗓子:“哲远说得不错,时间很短,资金需求量庞大,这个任务的确很重,而且,如果不跳出陇州、常齐,我想没有哪个财团、投资公司能够提供出这样的资金,一是没有实力,一是无法逃过刘泽瀚的耳目。” “那就去外省或者国外找?”我不甘心道。 “刘泽瀚指不定在哪个时间点就爆发了,时间非常紧促。我想我们必须立马行动起来,发动自己所有的资源。”杜永晟看了看范叔又看了看正琦,想看看他们的态度,听听他们的意见。 廖正琦和范叔同时点了点头:“如今只能先如此了。” “先尽我们所能去找渠道,找资金。”范叔表态道。 廖正琦和杜永晟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是集团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大家还不竭尽全力,失去的不仅是工作,还有自己半生的奋斗成果,大家都心不甘情不愿。不过,也许对他们来说,给爸爸打工是工作,给林慕泰和刘泽瀚打工也是一份工作。 我立即站了起来,毕恭毕敬连续鞠了三个标准的躬,诚恳地说道:“辛苦各位叔叔了。”我没有爸爸的威望,更没有爸爸的霸气和人格魅力,在爸爸不在的情形下,我该如何帮助他守护好集团,守护他的事业王国与心血,除了尽心尽力、向叔叔们虚心求教,便是尽可能发动叔叔们的人脉资源获取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范叔起了身,拍拍我的肩头:“以礼,你放心,集团如同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对。请凌少放心,即使董事长不在,我们也会爱护好我们的孩子,不让他受到伤害。”杜永晟保证道。 随后廖正琦也说道:“我们会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凌少请安心。” “谢谢叔叔们,拜托了。”我再次深深地弯下自己的腰,表示感谢。 叔叔们离开办公室时,已是深夜三点。 田心忧心忡忡地看着我,问道:“以礼,你觉得他们能找来资金吗?”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确定,不过他们知道刘泽瀚的真实面貌,至少不会对他抱有幻想了。但是,借钱,普通人都难以启齿,更何况,我们需要这么庞大的一笔资金。”当我见到田心一脸疲惫,便转换了话题,“田心,你明天还要上班,陪了我一夜,赶紧去休息。” 时间已晚,我与田心刚躺到床上,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爸爸配合中央专案小组的调查三日已过,未传来任何消息,集团暂时风平浪静,林慕泰、刘泽瀚未见任何行动,也许他们在等待中央专案小组的调查情况,也许因为中央专案小组的出现让他们有了忌惮。 不管如何,当前是难得的平静时刻。 敌不动,我不动。 目前,在我来说,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但刘泽瀚以及集团的财务状况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利刀,随时可能劈开我的头脑,血溅四处,此时只不过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宁静时刻。 我却不敢享受宁静,一直与叔叔们保持紧密的联系,了解他们拉资金的进展,但,效果不太好。 在我正烦恼之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瞟了一眼,来电是田心。 这个时候,田心给我来电?我接通了电话。 “以礼,今晚我不回家吃饭,同学聚会。” “哦,好的,注意安全。”田心的同学?除了大学同学,初中、高中同学我都认识,不禁好奇是谁邀请她了。“是初中同学聚会吗?” “是啊。有个同学从新加坡过来,我们今晚为她接风洗尘。” 初中同学,新加坡,难道是涂薇薇?那一定有郭婷佳。我突然回忆起两三年前,涂薇薇那次来到常齐时的情景,我和郭婷佳也曾在星悦酒店与她相聚,记得那时我们俩的相见还挺戏剧化,原本是去解决问题的,没想到竟是自己的老同学,那次相聚,大家聊了许多过往、生活、家庭与人生未来的畅想,谁曾想,她再来,我已不能光明正大与她相见,今晚,她们的相聚,“林夕”这个名字可能会成为她们的话题之一,她们会对她怀念、感慨、难过。 我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一时忘记手里还举着手机,话筒那边的田心正在等待我的回应。 “喂?以礼,你还在吗?喂?是信道不好吗,怎么没声音了?” “我,我还在,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嗯,那你去。你们在哪里吃饭,等你们结束了,我去接你。” “不用,我们吃过饭可能还有下一场节目,由殊琴安排,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最近工作那么辛苦,如果你没事的话,早点回家休息。” “没关系,我反正在公司加班,你到时候快结束的时候,打我电话,我来接你,顺便也能回家睡觉,否则,我可能今晚又在公司睡了。”我疲倦地说道。 “好,我怕了你,我到时给你电话。”田心不到几句话便妥协了。 我弯了弯唇角,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不过,电话那头的田心看不到。 我在公司等到十一点半才等来田心的电话,知道她的位置后,我带着司机兼保镖骁骐出发了。最近,太过平静,我反而事事不放心,所以,我才这么坚持要去接田心。我的心里没有底,对手太过强大,范叔和正琦都没有把握的事,我就更惶恐了。林慕泰是我的小叔,以我之前对他的了解,我并不害怕,因为我觉得我对他很熟悉,了解他的为人,清楚他的行事风格,至少能够猜到他的一点小心思或者偶尔能够猜测得到他心中的想法。可是,刘泽瀚此人,我是一点都不了解,对他这个人、他的心思、他的所求,他的目的,他的能量,我一无所知,对于站在对立面未知的人与事,才是最恐惧的。我不清楚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因此,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我真的惧怕了。 确保身边人的人身安全是我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我能做到的事情。 我比与田心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十余分钟,我站在咖啡馆的门前,静静地等待。 初春的夜晚,还是丝丝冷峭的寒风吹过。 我在咖啡馆的门前来回徘徊着,等待着田心的出现。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见咖啡馆的门打开,几位女生并排着笑意晏晏地走了出来,在门口告别。 我抬眼望去,全是相熟的面孔,果然郭婷佳在场,李姝琴在田心身旁,涂薇薇挽着田心的手臂微笑着走了出来。 涂薇薇眼睛特别尖,她一眼就看见了我,她指着我,惊讶道:“这位是……田心的老公。” 不得不佩服涂薇薇的辨识能力,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我是田心的老公呢? 李姝琴和田心同样感到奇怪的看着涂薇薇,一脸好奇地看向她,等待她的解释。 涂薇薇掩嘴一笑道:“婷佳的老公我见过,姝琴还没有男朋友,这么晚了还在门口等待的,只有可能是等女朋友或者老婆,而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他眼前一亮,显然是等到了他想要等待的人,所以,我猜测应该是田心的新婚老公了。” 姝琴和田心恍然大悟,对涂薇薇同时伸出了大拇指,表示佩服,而郭婷佳满脸笑意站在一旁,并不意外涂薇薇超强的推理能力。 最为尴尬的是我,并未想过她们几人会一起出门,也未曾想与她们见面,毕竟,她们也是我的老相识了,与老熟人们相见却不能相认,还得装作一副陌生的面孔,不曾见过面的陌生感,对我演技的要求又提高了一个层次。不能表现出我的犹豫与冷淡,否则,又让田心没面子,又不能表现出过于熟悉与热情,显得我太过客套与虚伪,一切都得表现得自然而又不失礼节,大方而得体。 我在一刹那间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笑容满面地迎上前,与她们几位打招呼:“你们几位好,我是田心的丈夫,我叫凌以礼。与姝琴是第二次见面了,与您二位却是第一次见。你们好,很高兴认识你们。” 田心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为我们介绍起来:“这位是我的同学涂薇薇,这位是郭婷佳。” “你们好。”我伸出了手与她们握手,脸上的笑容不减。 “你好。”涂薇薇和郭婷佳与我热情的握了手。 涂薇薇在握手的时刻,眼神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朝着田心说道:“田心,你好福气。” 田心抿唇一笑:“薇薇,你的福气也不错。” “可别这么说,我们这儿啊,最幸福的当属婷佳,她的二胎马上又要来了。”涂薇薇拉过郭婷佳笑道。 我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郭婷佳的肚子,这么快,她就要生二胎了吗,时间过得可真快。 涂薇薇注意到我的眼神却误解了我的意思,她悄悄地凑到田心的耳旁耳语道:“你看你老公那羡慕的眼神,是不是在期盼着你肚子里的动静啊。” 田心闻言,耳根忽地红了。 第115章 天降福星 李姝琴上前迈了一步,开玩笑道:“你们呀,都有好福气,就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们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幸福,忘记了我的幸福啊。” 涂薇薇拱了拱田心和婷佳的手臂笑道:“就是,你们俩都在常齐,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幸福,忘记了姝琴,要不是我离得太远,我都想为姝琴介绍,你们俩得抓紧,替姝琴物色一个俊俏好男儿啊。” 婷佳微笑道:“我介绍的,我怕姝琴看不上眼,还是田心接触的层面不一样,她老公手里的资源可多着呢。” 田心看着我,给了我一个眼色,我忽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暗示,悠悠地说道:“你们别说,我这心中还真有一个人选。人呀,现在就在常齐,也是你们学校的与你们同一届的同学。长得高大帅气,身姿矫健,眉眼间透出一股英气,工作单位也非常好,是国家公务人员,能力出众,才华横溢,没有不良嗜好,没有太多的感情经历,可以说是一个全能才子,绝种好男人。” 涂薇薇眼露精光,面上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子:“哇撒!你说的是谁?我们同一届的同学?我们的同学之间有一个这么优秀和完美的男人吗?”她带着些许怀疑的眼神看向我,又看向郭婷佳和田心,不敢置信。 田心抿了抿唇,带着神秘的笑容。 郭婷佳却带着一脸好奇之色看着田心。 李姝琴也表现出一副兴趣浓厚的模样,满脸期待的看了看田心,又看向了我。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我和田心曾经商量过,想把他介绍给姝琴。”嘿嘿,吊足了她们的胃口。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涂薇薇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我的话,急切地催促道。 涂薇薇的性子可真是一点没变,依旧如此急躁,没有耐心。 我弯了弯唇角,一字一顿道:“曹~宇~飞。” 当听到我嘴里说出的名字时,涂薇薇的脸色却突然一跌,唇角都弯了下来,由喜变哀:“你说得是他啊,不过,你们真的确定要将他介绍给姝琴吗?” “嗯,是啊,怎么了?”我见涂薇薇脸色变得如此之快,有点反应不过来。在我心目中,曹宇飞文武双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子,无论长相还是能力,应该都属于上层了。 涂薇薇却苦笑道:“你不知道曹宇飞与林夕的故事吗?宇飞对林夕可是一往情深啊,如今林夕虽然去世了,但是以我对他们曾经过往的了解,那个曹宇飞可不是那么容易会把林夕忘记的人,尤其男人对于初恋那种深刻而纯粹的情感是很难磨灭的。你们把曹宇飞介绍给姝琴,他能完全忘记林夕,和姝琴重新开始吗?我持怀疑态度,而且这对姝琴也不公平,还没开始,就输给了林夕,活人永远竞争不过死人的,不是吗?” “你也别太悲观,曹宇飞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有责任心,有能力,有担当,他对林夕的爱不正能说明他是一个专一的人吗?这样不花心的男人,现在也很难找了。”田心说道。 郭婷佳也在一旁道:“我觉得田心说得没错,既然现在男未婚女未嫁,可以互相了解一下,认识一下,对于姝琴来说就当多交个朋友嘛,至于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不就看缘分和感觉吗?对,姝琴。” 李姝琴沉吟了一番后,未明确表态,可也没有拒绝:“再说,男女之事,我不是很上心,觉得一切随缘。” 涂薇薇见状,便说道:“也对,先介绍他们认识,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说不定能擦出不一样的火花呢。” 我抬手看了看手表,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我送各位回家。”这同学们在一起,不控制时间和话题的话,她们又能聊上很长一段,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 郭婷佳摆了摆手道:“谢谢,我的老公应该快到了,我在这儿等等他。” 李姝琴笑道:“谢谢了,我呀就不麻烦你了,我的家就在街对面的小区,走几步路就到了。”“我也不用了,我自己搭个车回酒店,就不辛苦你了。”涂薇薇客气道。 田心挽起涂薇薇的手臂道:“她们俩一个老公过来接,一个住的近走回家,我就都不勉强了,可是你,远道而来就是客,怎么能让你自己打车回酒店呢,必须我们送。” “这么晚了,何必为了我绕路呢,你们回去。” “没关系的,说不定我们顺路呢。”我站在一旁笑着说道。 “鹭岛酒店,你们顺路吗?”涂薇薇说道。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顺,一起。” “那好,谢谢啦。”涂薇薇见我如此快速地回答,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不一会儿,郭婷佳的老公开着小车前来,我们目送郭婷佳上车之后,便与李殊琴道别,上了车,先送涂薇薇回酒店。 在车里,涂薇薇突然感慨:“记得三年前我来的时候,郭婷佳的第一个孩子才一岁不到,眨眼间她又怀上了二胎。林夕当时还是星悦酒店的客服部总经理,谁知道,这次来,竟然……”她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挽着田心的手臂,将头紧紧地贴着她的手臂处。 田心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温言道:“林夕在天堂上会继续幸福下去的,她是那么快乐的人,一定也希望看到我们快乐,不希望我们为她而伤心难过。” “嗯,对,你说得对,我们要快乐的过好每一天。” “涂小姐,你这次到常齐来是公事还是私事?”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回过头问道,岔开她们伤感的话题。 涂薇薇坐正了身体,手臂依然挽着田心:“一半公事一半私事,公事是过来考察投资项目,私事是过来看看老同学们。” “考察投资项目”,这几个字眼让我的脑神经猛然绷紧:“涂小姐,你在投资公司任职吗?” “哦,我在新加坡唐庭集团财务部,我们公司主营业务是房地产开发、能源产业开发以及项目投资、国际工程承包、国际贸易等。我主要负责的是项目投资审核,所以经常在外出差。” 听到这儿,让我突然眼前一亮,脑海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你是专门负责项目投资审核的?” “是啊。” “我这儿有个项目,你能了解一下吗?”我激动得转过身,只差翻过去,坐到她身边了。 田心看到我的表情,知道我的意思,开口道:“薇薇,以礼现在林氏集团任职,就是林夕的爸爸所建立的公司。” “是吗?你们和林夕可真有缘分。你说的是什么项目呢?”涂薇薇认真地问道。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星云湖项目,就是陇州省的重点文旅项目。目前,我们项目还在陆续引进投资,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详细和你说一下项目的情况。” 涂薇薇沉默片刻。 田心摇晃了她的手臂,柔声道:“薇薇,要不给我们一个时间和你介绍一下。” 涂薇薇微一沉吟:“要不明天下午三点,你们带些项目的资料到酒店来?” “好的,明天下午三点见。”我摩拳擦掌,显得特别兴奋。我感觉,涂薇薇就是上天送来拯救林氏集团的福星,应该有戏。 一大早,我便吩咐人准备好星云湖项目的相关资料,从筹备开始的相关媒体报道,政府的支持政策,再到目前项目进展情况以及宣传资料等等,尽量把资料准备齐全与厚实,至少让涂薇薇见到我们的诚意。 下午,我特意接了田心一起前往涂薇薇入住的酒店处。涂薇薇是一个率真的性情中人,比较重感情,念旧情,田心在场,她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 来到涂薇薇的房间,我先详细地介绍了星云湖项目的整体规划以及目前项目的进展情况。 听完我的介绍以后,涂薇薇低着头沉默了良久,似乎在认真考虑,似乎又在仔细看项目资料,透过表情,无法看清她的心理。 我与田心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只能静静等待她的回应,不便催促。 许久之后,涂薇薇才抬起头,缓缓说道:“星云湖项目有政府加持,参与的财团不会少,为什么还需要引进新的投资?而且,这么多财团参与的情况下,为什么项目的进程较为缓慢,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能否在政府要求的期限内交付都是一个未知数。” 涂薇薇的问题很犀利,一针见血,如果仅凭星云湖项目想吸引她投资进来,很难,基本无可能。 我看了一眼田心,田心心领神会:“薇薇,林氏集团最近出了一点小问题,林夕的叔叔想夺她爸爸的权利,想霸占林氏集团,他想利用星云湖项目侵吞整个林氏集团,所以,他趁着林夕去世的那一段时间,把持星云湖项目,阳奉阴违,在林伯伯面前说一套,背后做一套。星云湖项目在他的操控下,才变成如今的状况。以礼参与进来以后,才发现了这里面的蹊跷,在牺牲了两条人命之后,才拿到一些证据,揭开林夕的叔叔想要夺权的野心。” 涂薇薇听后,面露震惊之色:“林夕去世之后,他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吗?” “嗯,林伯伯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既要应付政府又要防范弟弟。”田心不敢把话说得太透,害怕涂薇薇知道全部事情的真相之后,更加不敢投入资金了。 涂薇薇眉头微皱:“可是,这个项目的吸引力虽然不小,但是存在的问题也不少,我该拿什么去说服我的老板。”她顿了顿,继续道,“任何一项投资,源于赚取收益,如果什么好处都没有的事情,我想没有一家公司会投入资金。” 涂薇薇是聪明的更是精明的,她听出了田心的弦外之音,的确,首先她不是公司的大老板,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其次,她作为一个项目审核人员,需要对她审核的项目负责,不可能为了我们而弄虚作假,骗取公司投资,往严重的方向说,这相当于犯罪了。 我理解她,我的确急需大笔资金去对付刘泽瀚,但她又有什么义务无偿帮助我去处理公司内部的人和事呢?除非是亲生儿子。 田心面露难色地看向我,她也无法再借助老同学的身份去劝涂薇薇,已经强人所难了。 涂薇薇见我们脸上写满了失望,表情难过不已的样子,她叹了叹气,悠悠地开口道:“我猜想你们是不是需要一笔资金去对付你们的敌人?” 我眼色亮了亮,本想点头称是,可是当我注意到田心朝我微微的摇头后,我又垂下眼帘,故作镇静,沉默不语, 田心轻轻地说道:“老同学,看在林夕的面子上,你帮我们支个招。” 涂薇薇终是忍不住,“噗嗤”地笑了笑:“虽然我只是在唐庭集团打工的,不过,”她刻意又停顿了一会儿,“集团老板的儿子是我的未婚夫,我想如果你们能够想办法说服他,我再从旁相助一二,也许资金并不是问题。” “真的!”我瞬间来了精神,抬起满含希冀的眼眸看向涂薇薇。 田心也没有想到涂薇薇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弯,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涂薇薇隐去脸上的笑容:“不过,你们说服他比说服我难度更大,我觉得你们就凭这样的宣传资料与项目介绍、政府政策扶持的这些资料无法完全打动他。更何况,你们的项目经不起盘问,多问几个问题就露馅儿了。” 我表情诚挚地问道:“你觉得,我该从哪个角度切入比较好?” 涂薇薇沉吟了一番,坚定地说道:“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我惊讶地反问道。 涂薇薇满脸认真道:“对。我觉得实话实说最好,你就把你目前的困境说清楚。唐庭集团是一个资金实力雄厚的公司,它最不缺的就是钱,它缺的是好的项目,好的口碑以及国际影响力。它想建立好的口碑,想拓展中国市场,想提高影响力,最好的方法不就是投资政府项目,尤其是你们这种影响民生、经济发展的文旅项目,这个项目对他们来说是极具吸引力的。只不过,这样的项目允许外资进入吗,你能否帮助唐庭集团打通政府关?还有,你要唐庭集团帮助你,那么待你走出困境后,你将给与唐庭集团什么呢?如果你能够解决第一个问题,又能很好的回答第二个问题,我想资金的问题会迎刃而解的。” “可是,我怎么见到唐庭的大少爷呢?这种情况之下,我离开常齐可能有点困难。”我为难道。 “这不是问题,我可以叫他飞过来,你们在常齐见面嘛。”涂薇薇轻巧地说道。 我激动得站了起来,弯下腰,拉过涂薇薇的手,紧紧地握住,面露感激之情,动容地说道:“谢谢你,涂薇薇,我代表林氏集团,林夕的爸爸,林夕本人,谢谢你,谢谢你拯救林氏集团于水火之中。” 对于我突然激动的行为,涂薇薇抬起头愣了愣,道:“你不必如此,我,也是为唐庭集团着想,他们一直想打入中国市场,可是进程有点慢,这两年虽然投资项目不少,可没有碰到什么社会影响力的大项目,所以在中国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我也希望能快速推进他们在中国市场的投资进展和极大地提高效益。” “无论如何,你就是上天派来的财神爷,福星,谢谢,非常感谢。”我弯下了腰,再次表示感谢。 第116章 争取外援 在涂薇薇的安排下,两天后,她的未婚夫从新加坡来到了常齐。 这两天,我则在涂薇薇的帮助下,多次与她演练和她未婚夫相见、对话时的场景,她扮演她的未婚夫,向我提出各种问题,在与她反复的对话和练习后,我渐渐地有了信心,从原来的不确定到信心满满,务求能够一击即中,一次成功,能不能拯救林氏集团,就在此一举了。 在酒店的房间里,我见到了这两日来心心念念的财神爷,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眼放金光,他身上仿佛闪耀着金色的光环,他在我的眼里俨然成了一座金山。差一点,我就要如同饿狼扑食般扑上去了,为了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特意要求田心在一旁提醒我。 田心注意到我向前倾的身子与迫切的脚步,挽着我的手臂轻轻地往后拉扯了一下。 我忙放缓了脚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与表情,面带标准的礼节性笑容站定在他的面前。 涂薇薇微笑着在一旁介绍道:“这位是林氏集团代理董事长凌以礼,这位是他的太太我的老同学田心。”又面向对我说道,“这位是唐庭集团行政总裁高晋。” “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伸出了手臂,礼貌的笑道。 “你好。”高晋在上下打量我的同时,握住了我的手,又笑着瞟向我身旁的田心说道,“你的太太很漂亮。” 没想到,对方会以此作为开场白,一时之间,我不禁愣住了。 田心适时地微笑道:“谢谢您的夸奖,不过,我可没有薇薇能干。” 听到田心提到涂薇薇,高晋撇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看了身旁的涂薇薇一眼,很快唇角缓缓挑起一个弧度,面对我道:“你的太太不仅漂亮,嘴巴也很讨人喜。” 这是绕不开田心了。听到陌生男人夸奖自己的爱人,也许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又可能还夹杂着些微的酸涩,心中似乎又酸又甜。因为初次见面,对他的为人并不了解,不知道他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单纯欣赏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想法呢?“谢谢您对我太太的欣赏,我一直认为找到一个好的妻子便是人生最大的成就了,我很荣幸此生能有这样的成就。不过,高总,您的成就更让我羡慕不已。”我双眼闪烁出满满的羡慕,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定定地注视着高晋。 高晋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抑扬顿挫道:“哦~~怎么说?” “事业成功,爱情美满,而身旁的爱人集美貌、能力、智慧为一体,如何不让人艳羡。”我怀着满满的诚意奉承道。 高晋眼神里含着探究,脸上却带着笑意:“看来你的嘴巴比你太太更会说话。” 我神色舒展,眉目含笑:“纯属有感而发。” 高晋转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听薇薇说,你们集团有个大项目想拉点投资?” “嗯,是的。”见对方总算进入了正题,我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的项目优势在哪儿?我们有什么好处?”高晋开门见山地问道。 涂薇薇对他果然了如指掌,我心中不禁暗喜。 我按照涂薇薇之前和我演练的时候备好的稿子,泰然自若道:“我们的项目是政府主导的文旅项目,牵涉到当地的民生和经济发展,文旅项目存在周期长影响深远。对你们唐庭集团来说这是一个打开中国市场的绝佳机会,也是一次名利双收的好时机。” “听上去似乎不错。”高晋似乎充满了兴趣,看到他的表情,我暗道有戏,可高兴不到两秒,他又表示疑惑道,“不过,这个项目已经开展了近三年的时间,按理来说,投资方已全部确定好,只是等待资金到位了,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你们还需要找投资方呢?” 想起之前涂薇薇的交代,与他一定要实话实说,不可隐瞒,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因为一些内部原因,我们的项目被有野心的人利用,导致项目开展得不尽如人意,进程缓慢,很有可能无法在政府要求的时限内交付。而且,我们的财务总监也出了一些问题,在他的操作之下,我们集团的现金流全部投入到了项目之中,其他投资方的钱却没有真正到位。导致我们集团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财务状况比较糟糕,如果上下游集中要求支付应付账款,投资方不兑付我们之前垫付的资金,我们集团就会陷入财务危机之中。所以,为了消除财务总监对我们的牵制和影响,我想再拉入足够的资金,以便随时应对因为他个人带来的财务危机。从而,我可以安心对付他,不受他的威胁。” 高晋听过后,神色沉静自如,仿佛早已知晓我的真实目的,他翘起了二郎腿,拍了拍膝头看不见的灰尘,淡淡地说道:“这么听来,你是在利用我们解决你的内部问题?对我们来说,利弊都不确定啊。如果你在此次内部斗争中失败了,我们的投入岂不血本无归?如果你胜利了,我们似乎也只是在项目中拿到正常的投资回报,而且付出的时间成本是比较高的,该项目回报周期长,按照你所说,交付期限不确定,如何确保我们的回报率?” “此项目投资方的确在筹备期间就已经确定好,目前,我不确定这些投资方有哪些公司与我们的财务总监勾结在一起,如果有你的资金支持,我可以辨别出哪些投资方是有问题的,我会通过政府部门的调查将他们踢出项目,到时蛋糕越做越大,但是分蛋糕的公司却越来越少,对你们唐庭来说回报率就会越来越高。至于交付期限,当资金到位,人员到位,我们会想方设法尽快尽早竣工,达到交付标准。当然,”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们肯定不会让你白白出资金帮忙,首先项目的主办方原本是林氏集团一家,当你们进来后,主办方将添加新加坡唐庭集团,星云湖项目所有的冠名权前五年无偿赠送给你们,星云酒店的经营权我们也可以无偿交付给你们使用五年。还有陇州政府这边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们牵线搭桥,让你们在陇州的经营更加顺畅便捷。我们集团的房地产项目也可以与你们合作开发,这些条件你们是否满意?”我想我提出的条件应该已经足够体现我们的诚意了。 高晋一边低着头静静地听,一边慢慢地思考。 对方低着头,我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不知道我满满的诚意是否能够打动他的心。 我带着焦急的眼神看向坐在对面的涂薇薇,她感受到我的目光,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我不要急躁,安静地等待。 我屏住一口气,缓缓地将气息压下心底,这么庞大的资金投入,别人要考虑是正常的,就是普通人借几万元钱也要想好一阵,更何况数以亿计的资金量,还不允许别人想一想吗。也许今日不会给结果,不过,如果今日不给答复,时间往后拖一天机会就减轻一分,但是,这种事情又不能逼人太甚。 好一会儿后,高晋缓缓抬起了头,不疾不徐地说道:“凌总,你们的项目的确比较诱人,很符合我们集团目前的投资计划,不过,你们当前集团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不好意思,我现在无法做决定,今天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请给我一些时间和集团高层们讨论,之后,再给你答复,好吗?” 一刹那间,我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身子都不禁变得软塌塌的,脸上勉强维持了一丝丝理智仅存的礼貌性笑容。田心坐在我身旁感到我的变化,连忙站了起来,面带甜甜的笑容:“高总,谢谢你,你能够听我们一席话,听完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已经倍感荣幸,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有合作的机会。” 田心的一番话,让我回过神来,也随着她站了起来,习惯性地伸出了手,礼节性地与高晋的手握在了一起:“谢谢。我非常期待我们未来的合作。” 高晋握住了我的手,笑意晏晏道:“我也期盼能够和俊男美女合作,凌总,你也有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太太,难怪你说这是你人生最大的成就,我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了。” “彼此彼此,涂小姐也是如此。”我尽量维持着面上的笑容。 “所以说我们都是有了人生成就的人,相信我们会有缘的。”高晋一边握着我的手,一边半搂了搂我的肩膀。 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笑容。他没有现场答复我,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可心中仍免不了遗憾,情绪低落,没有得到准信,我这心头大石难以安然放下。 当我们告别后,我瞬间变得黯然神伤。 田心在一旁对我的情绪变化深有感触,她挽着我的手臂,在我耳旁温言轻语道:“以礼,今天你尽力而为了,我想高晋会仔细考虑你说的话的,而且你提出来的条件也是比较可观的,这么庞大的资金投入,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肯定要和集团的高层们商量,只是时间问题,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会同意的。” “真的吗?”我眉头紧锁,满面愁容道。 田心站定在我面前,抬起手轻轻地抚开我紧皱的眉头,温柔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的表现很棒,有条有理,有理有据,有条不紊,有礼有节,我们寻求的是合作而不是乞讨,我觉得你的气节、话语都到位了,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是他们的损失,不是我们的。” “是吗?高晋会这样想吗?他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如果他不同意,我对上刘泽瀚和林慕泰一点把握都没有,也许,最后为了保住林氏集团,我不得不拱手相让。可能,等到爸爸从专案小组回来的时候,林氏集团已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他这一生奋斗的果实就这样被我败坏了,随随便便送给了别人。他会不会对我很失望,他会不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我眼神变得空洞,心神恍惚道。无法想象那样的结果,爸爸的反应会是什么样的。我不敢想,一想就头痛剧烈。 田心心疼得帮我按压着太阳穴,声音轻柔得如春风拂过:“不会,以礼,情况还没有到你说的那一步,且不说会不会变成最糟糕的结果,即使非常不幸,一切都在最坏的情况下发生了,林氏集团至少保住了,还有机会夺回。而且,我想在爸爸心目中,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妈妈和你身体健康,我们大家都完好无缺。我觉得自从林夕离世后,他最大的心愿变成了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了。我感到他仿佛已经看透了人生,看懂了人生,他就像你小年夜那天晚上和我说的那样,他也想好好的生活,不想再被公事缠身,不想被公事束缚,他变了。从原来的事业强人变成了普通的老人,他的梦想也变了,只想退休享受生活。所以,就算你把林氏集团交给了林慕泰,爸爸也不会伤心,他只会洒脱地去做他的闲散仙人。” 我怀疑道:“爸爸真的如你所说吗?”我怎么没有田心这样的感觉,难道田心比我更了解爸爸吗?还是我被公事缠身,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并未察觉到爸爸的变化呢?也许,田心说的没错。我仔细地回忆着爸爸最近的表现,他被专案小组召唤去的那天,他把集团交给我的时候,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无所谓的表情,似乎都预示着他想放手。然而,林氏集团无论如何都是他这一生的心血,也是他含辛茹苦耗费半生精血养大的孩子,怎么样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拱手给别人养。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要帮爸爸守住林氏集团,护住他的血脉。 第117章 正面对决 这几日,我一直坐立不安,每日都要与涂薇薇至少联系一次,可高晋却迟迟没有给最后的答复,涂薇薇只是不停地安慰我要我稍安勿躁,他们需要时间讨论,一时半会儿难以下决定。虽然我知道涉及资金量庞大,他们开会讨论、财务核算、走流程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然而,刘泽瀚和林慕泰就如同两颗埋在我身边的定时炸弹,尤其刘泽瀚是一颗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核弹,我不敢赌。 “凌少?凌少?”杜永晟见我又走神了,呼唤了我好几声。 我听到叫唤声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我在思考其他的事情,我们继续。”我忙坐直了身体,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把精力集中到会议中来。与唐庭集团的接触,我没有告诉公司任何人,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害怕给他们带去希望,最后事情未成让大家失望。 “这是星云湖项目未支付应付账款的公司名单和金额明细,催款这项工作我已经安排财务部黄副总在处理,政府那边我正在亲自处理。”耳旁传来刘泽瀚不紧不慢的声音。 我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应付这颗随时爆发的核弹,我一边听他的汇报,一边仔细研读他们提上来的公司名称与明细,我看着满满整版的应收账款名单和最后合计的一长串数字,脑袋里的神经不停地抽动着,痉挛着,顿时疼痛不已。 刘泽瀚继续说道:“政府那边需要审计过后才能拨款,可是我们的项目现在的进程非常缓慢,可以说百分之九十的建筑都达不到审计的要求,所以,政府的款项我们指望不上了。”他顿了一顿,眼睛朝我瞟了一眼,脸色忽然变得黯淡无光,难以启齿道,“现在关键的是,不是应收账款,而是应付账款,我们房地产项目合作中的十几家建筑材料供应商、承建方以及我们在陇西、陇南地区的能源站项目均要求我们结账,我们现在账面上……”他转过头,面色苦涩地看向我。 我的心猛地一落,他出招了?我放在桌上的双手忍不住攥紧成拳,嘴唇抿得紧紧的,尽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在心中一再地告诫自己要淡定自若、要沉着面对,一切都不能表现在脸上,不能让他看出我的害怕、我的慌张,可是心里仍旧免不了一阵颤抖,我很想张嘴说一两句话,然而,情绪的波动让我好半天都无法开口。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连几人的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大家均面露难色,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我的心中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尽管设想过无数次,万一刘泽瀚突然发难,我应该怎么办,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的解决方案,但同时又否定了,最关键的还是资金问题,高晋没有给我答复,我如今毫无底气。为什么刘泽瀚选择在这个没有任何征兆的时间点发作,要不是他对我们的行动有所觉察,要不就是他自己想要占据更多的主动,先发制人,再看我们如何应对,说不定他能够以最少的筹码获得利益最大化。 我稳了稳心神,不能长期沉默,反而让他看清我们的底牌,知道我们拿他没办法。我突然想起《孙子兵法》的虚实篇提到的“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那就给他来一招虚虚实实,变换虚实,主掌乾坤,既然当前我方战术意图未定,资金来源处于无形状态,让对手探不清虚实,搅得他稀里糊涂。 我缓缓地启唇,表情镇定,轻言轻语地问道:“刘总监,为什么这个时间点,这么多供应商同时向我们要求支付款项?” 刘泽瀚见我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略略沉吟后才道:“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按照签订的合同按时支付款项,可是工程类的款项支付很难严格按照合同约定的来支付,很多时候,工程进展的情况、项目审计的结果以及工程质量等都会影响款项支付的时效性,而且,这些供应商和承建方与我们集团都是合作多年的伙伴,一般不会追讨。不过,可能今年国际经济形势风云变幻,市场环境不太好,许多中小企业资金短缺,所以,导致一开年,大家都来追讨陈年的款项,其实,往年来说,开年都是支付高峰期,今年较往年只是金额多一点而已。” 这一番解释真是精彩,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居然还牵扯到国际经济的风向了,高,实在是高,要不是他是我的对手,我都忍不住想给他鼓掌叫好了。我差一点就气笑了。 我稳了稳情绪,淡淡地问道:“按照刘总监的说法,这个时间点在往年都是对外付款的高峰期?” “是的。”刘泽瀚面无表情地答道。 我舒展开拳头,弯曲的指节在桌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敲着,继续问道:“刘总监,你刚才说今年较往年只不过是金额多了一点?” “嗯,是的。”刘泽瀚不明所以点了点头道。他不知道我为什么反复拿他说过的话问他。 “那么多了多少呢?”我轻声问道。 刘泽瀚眉头微微一拧,眼珠往上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具体的金额数据。 我想他是临时在编个数字,既要起到吓我们一跳的作用,又要说一个自己可进可退的数字。 刘泽瀚犹豫了片刻,脸上带着不确定的表情说道:“我只能说个大概。” “请说。”我伸出了手掌,邀请他大胆地讲,看来他要说一个惊天的数字了。 “两亿左右。”他谨慎地说出一个数字。 “多了两亿?常规支付呢?”我强忍住想要抽他一个嘴巴的冲动,面上维持着淡定。 “大约七八千万,还有一笔银行一年期的贷款即将到期需要支付本息四亿五千万。”刘泽瀚凝眉道。 “我们集团的现金流有多少?”我问道。 刘泽瀚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到一千万。” 会议室里其他人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不是意味着连常规付款都还差一大截。 我定定地凝视着刘泽瀚,面色如常,声音慵懒:“按照刘总监的估算,我们能支付多少?” 刘泽瀚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是说得很清楚吗,难道这么简单的加减法都不会计算吗?他如同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我:“我们的现金流全部支付出去,只够支付一家承建商的钱,九百多万。” “那我们还差多少?”我与刘泽瀚视线对视在一起,他看着我,目光里满是轻视与不屑,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疑惑与不解。 刘泽瀚不理解为什么一直问这种简单得连小学生都会算的问题,心里虽然非常瞧不起我,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们总共需要支付七亿两千九百万,我们目前的现金流仅支付一个零头,还差七亿两千万。” “如果,我们不支付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我愣愣地问道。 刘泽瀚目瞪口呆地盯着我,对于我不着调的问题弄得他半天无言以对,可能心里在想为什么林慕安选了一个如此蠢钝的人做接班人。他忍不住在会议室里环顾了一周,想看清其他人的表情,不知道这些同僚们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替一个白痴打工呢?可他环视了一周后,发现其他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未表现出惊讶和吃惊,反倒显得他自己大惊小怪了,难道他们一早就知道这位代理董事长智商有问题?刘泽瀚不免一头雾水,已经完全弄不清我在打什么牌了。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解释道:“如果我们不按时支付及归还贷款的话,承建商们以及银行方会起诉我们,对我们来说会产生巨额的司法费用,而且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处理诉讼问题。更严重的是,会影响我们集团的声誉和股价,市场上对我们的信心不足,导致更多的供应商以及建筑商、承建商挤兑以及其他银行抽贷要求我们提前归还贷款,总而言之,后果不堪设想,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最终林氏集团不得不变卖资产及股份用来还债,如果仍然无法清偿债务的话,最差的结果便是破产或者重组等待收购等。” 我面露惊讶之色,突然坐正了身子,震惊道:“既然后果如此严重,为什么身为财务总监的你,对于我们集团的现金流没有很好的掌控呢?” 刘泽瀚被我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他清了清嗓子:“我承认这是我的失职,不过,前期星云湖项目耗费了我们大量的现金流,我也不知道项目的进展为什么那么慢,项目管理部没有及时跟进项目进程他们也有很大的问题,按照原计划,项目进展百分之二十,各投资公司的资金应该入账,项目进展百分之四十,政府财政款项应该也会逐步打款过来,可谁知道,项目整体进程如此缓慢,刚刚才达到百分之十,所以导致我们的应收款项严重滞后,但是前期资金我们又全部投入了。这种情况,项目管理部监管不力,财务部监督未到位,的确都有责任。” 居然让项目管理部来背锅,厉害,大概之前就想好了自己怎么抽身而去,这么大的事,财务部就领了一个监督未到位的责任。 我话锋一转问道:“现在也不是追究到底是哪个部门的责任的时候,我想如今最关键的是应该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局,对,刘总监,你觉得当前我们该如何解决问题呢?”我要套出刘泽瀚的真实目的,也让在座的高层们看清楚他掩藏在人皮面具下的丑陋面孔。 刘泽瀚坐正了身体,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抿了抿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唇角微微翘起,扬起隐隐的笑容,环视一周后,朗声道:“我觉得,现在集团的现金流严重不足,而我们需要支付的金额比较庞大,只能说服各位股东抛售或者质押手头上的股份,筹集资金。” “需要所有的股东这样操作吗?”我继续装傻充愣地问道。 “那倒不需要,您手头上就有充足的股份,应该足以解决当前的困境。” “我手头上的股份?”我侧过头面对坐在我身侧的廖正琦,问道,“廖叔,我有多少股份啊?” 廖正琦怕么很不习惯我这副傻傻的模样,他眼睛不禁睁得圆圆的,愣了一小会儿,才答道:“凌少,您名下有百分之二十七点五的股份。” “哦,百分之二十七点五的股份,全部卖掉够用吗?”我又看向刘泽瀚一脸真诚地问道。 刘泽瀚心中暗喜,想着竟然真被自己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傻子,他按捺住心中的欢喜,但无法按压住兴奋得颤抖的声音:“不需要,您只需要处理其中百分之十三左右即可。” “百分之十三?怎么算?”我又看向廖正琦。 廖正琦慢慢解释道:“目前我们林氏集团的股价二十元,您共持有一点三七五亿股,按当前价格,市值二十七点五亿元。” “哇,我这么有钱!”我张大了嘴巴,惊诧道。 刘泽瀚在心中对我嗤之以鼻,看来林忆辰没说错,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货车司机,上不了台面的小子,之前林慕泰还想把他招到自己旗下,什么眼光,幸亏没有招过来,否则不是花费大力气招了个傻子来。 “按照市场价格您只需要处置百分之七点五,可是,现在时间紧迫,您只能在二级市场找到愿意接手您的股份的大机构,而且价格也不能按照一级市场的价格,可能需要打个六折的样子才能脱手。”刘泽瀚忍不住面露不屑,扬起了唇角说道。 “哦,原来百分之十三是这么来的。”我感叹了一句,稍后,一言不发,不再说话。 第118章 股份的蹊跷 刘泽瀚见我突然又不做声了,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好奇问道:“凌少,您考虑得如何?是否准备把自己手头上的股份放出来,帮集团脱困?” “我卖掉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对我有什么影响呢?”我又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廖正琦,问道。 “您的股份会变少,如果有人超过您的股份,您就不是林氏集团的大股东了,大股东有权利发起董事会变更董事长。”廖正琦答道。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我这个代理董事长要下台,等爸爸回来,他的董事长职位也不保了吗?”我确认道。 “嗯,这个可能性不排除。”廖正琦点头答道。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再言语。 刘泽瀚以为我改变了想法,连忙劝说道:“虽然这个可能性有,但是很小,首先这个收购你股份的人原本就在林氏集团持股且要高于你剩余的股份,你卖掉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后,仍然留有百分之十四点五,据我所知,现在我们集团的股东中暂时没有人持有超过你的股份的人,所以,这一点您无需担忧。董事长回来之后依然是董事长。可是如果您不卖股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股价说不定会跌破发行价,到时您手头上的股份变成了废纸一堆,岂不是得不偿失?” 原来他的真实目的是逼迫我出售股份,那这些股份会卖给谁呢?按照他的说法,目前没有股东能够超过我手头上剩余的股份,即使有人买了这百分之十三也变不了大股东,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不知道林慕泰持有的股份是多少?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他会购买我手中的股份,那么他一共有多少?如果买我一个人的不够,他还可以买小姑手上的股份呀,买了小姑的股份后,他的股份会超过我吗?我大脑快速运转着,可是终究对集团股份研究不多,无法确定数字,毕竟我之前的精力全部放在星云湖项目上,这些事情完全就没有考虑过,也从来没有想过爸爸送给我的股份是多少,有什么作用,没想到,他们竟在这里做文章,看来,他们还是想要一个完整的有价值的林氏集团,并不想把林氏集团玩残,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拿真金白银出来买股份。了解到对手的战略战术后,我该出手了,虚实之道我要玩得炉火纯青。 装傻装了好一阵,该变成精明人了。 “刘总监说得很有道理,这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好像目前来说也是唯一的办法是吗?”我瞟向刘泽瀚。 刘泽瀚面色一喜,以为我要答应他,频频点头道:“凌少,是一个有大局观、有远见的年轻有为的领导人,这场林氏集团的财务危机度过之后,我想林氏集团上下以及所有的股东们都会对你心悦诚服表示感谢的。” 范叔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看我与刘泽瀚一来一往,见我似乎要松口答应,终究是忍不住说道:“凌少,如此重大的决定还是要等董事长回来再说。” 刘泽瀚眉头紧紧一缩,脸色肉眼可见迅速地暗淡下来:“范总,董事长既然指定了凌少作为代理董事长,就是对他充分的信任。没必要再事事请示,事事征求他的意见,要不然,凌少做这个代理董事长不能做主,不能决定,什么都做不了,岂不是一个傀儡了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认可道:“刘总监说得有道理,既然爸爸把股份送给了我,我就可以全权处理了。” 范叔焦急道:“股份出售相当于变卖资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都不应该走这一步啊。” “诶~~,老范,话不能这么说,非常时期有非常应对之法,而且,集团度过这一关以后,凌少有钱又可以把自己的股份买回来嘛,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刘泽瀚轻轻地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可是……”范叔还想再说些什么,我眼神犀利,面色严肃地打断道:“范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范叔不得已闭上了嘴,其他人见范哲远的劝说没有发挥作用,而且我似乎还有些脾气,大家纷纷保持了沉默。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刘泽瀚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笑容,昂起了头,眼神里透着一股犹如霸主傲视群雄的傲气,将所有的人看了个遍,仿佛这些人即将成为他的下属,听从他发号施令了。 我慢腾腾地开口道:“我明白范叔的担忧,也理解在座各位的心情,不到迫不得已的情况,我绝不会动自己的根本,所以,请大家放心,我心中有数。”我又看向正趾高气扬的刘泽瀚,神色柔和,唇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刘总监,我想除了出售股份这个方法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解决您所说的困局?” 刘泽瀚微微一怔:“哦~~愿闻其详。” 我的笑容慢慢放大,明媚而灿烂:“如果有七点五亿的现金,这个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原本略微紧张的刘泽瀚在听到我的方法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如果有七点五亿现金,那这些都不是问题了,不过,凌少,您手上有这么多资金吗?” 我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我现在没有,不过,过几天也许有了呢,这事儿谁也说不准。” 刘泽瀚被我弄得一惊一乍:“你说什么?你手上有七点五亿的现金?” 我抿唇一笑:“我没说,不过,我始终相信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对?刘总监。” 刘泽瀚略显慌乱,被我说得有点手足无措,却仍然强装镇定:“可是,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他突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眼眸,面色慢慢淡定下来,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而且,一个月之内要全部到账,这么大的数目,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您能够凑齐吗?” “不知道,也许可以,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一个方案吗,卖股份。对?”我双手一摊,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 刘泽瀚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瞳孔微微一颤,仿佛看一个傻瓜在天方夜谭,他忍不住摇了摇脑袋:“既然凌少心中已有了计较,那么我也不便多言了。” “大家还有事吗?”我环视一圈,将在座的部门负责人们逐一看了一遍。今日会议上,他们发言甚少,但都是明白人,他们应该从刘泽瀚的言语中感觉到他的野心勃勃了,不说期待他们拉来资金帮助集团度过难关,至少让他们心知肚明,刘泽瀚不是一个好人,虽然现在明面上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处理,但是他在集团里应该寸步难行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纷纷摇头表示没有新的议题。我便宣布散会,散会后,刘泽瀚脸色铁青率先走出了会议室。 之后,我慢慢地踱步而出。 身后的负责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细声细语地讨论着。今天这个会议,将会成为近段时日内集团内部的热门话题,刘泽瀚的野心将传遍集团的每个角落,因他的缘故致使集团陷入财务危机,但凡有一点正义感的人都会瞧不起他,把他视为集团的罪人,让他成为集团员工的公敌亦是我的目的之一。不需要我出手,刘泽瀚在集团已难以生存。 “以礼,我们能聊聊吗?”范叔拉扯住我。 我站定,回头看向他,范叔迈着大步走到我身旁,杜永晟、廖正琦与他一起。 他们三人摆着同样的面孔看着我,俱是愁容满布。 范叔站在我面前,踌躇了好半天,我静静地等着,待人流散去,范叔才开了口:“以礼,你真的有办法弄到七点五亿吗?” 其他两人站在我身边充满期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被他们三人围观着,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顿时感觉压力骤增。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目前,一点把握都无。” “那您之前在刘泽瀚面前……”杜永晟犹豫道。 “我那只是用了个虚实之道的计策,让他搞不清我的虚虚实实,迷惑他而已。”我耸了耸肩膀,坦白道。 范叔摸着下巴,低下头,思忖道:“刘泽瀚有备而来,心狠手辣,他选在这个时间点,大概是因为下个月我们的银行贷款到期了,他算着时间来的,让那些企业同时来要账款,这是下狠招,只有这样才能逼迫以礼卖股份。” “嗯,他想一次到位吗?”杜永晟道。 廖正琦道:“不过,我仔细算了一下,就算林慕泰弄到了凌少的百分之十三的股份,他的总股份达到百分之十五,但是还是不及凌少和林太太的股份多呀,凌少手上剩下百分之十四点五,林太太手上有百分之二。” 我好奇地问道:“林慕兰手上有多少股份?如果她的股份卖给林慕泰,是不是林慕泰的股份就比我和妈妈的多了?” 廖正琦闻言,正色道:“凌少,这么说,就很有可能了,林慕兰有百分之二,林慕泰如果收购了林慕兰的股份,他的总股份将达到百分之十七,正好比你和林太太的多百分之零点五。”“原来如此,那么他已经和林慕兰达成交易了吗?”杜永晟恍然道。 “这是林慕泰打的如意算盘,我估计他要收购了凌少的股份后,再去找林慕兰,毕竟林慕兰比凌少容易对付得多,而且他只差了两点五个百分点的话,只要他的价格给的够吸引,我想林慕兰不会拒绝。”廖正琦眉头皱了起来道。 我听着廖正琦的分析,忽然觉得有丝不对劲的地方,我把我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廖叔,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林慕泰在集团任职,他持有的股份却不及林慕兰,反而和妈妈一样多?” 廖正琦思虑了一会儿道:“股份是老林先生分配的,他是根据什么来划分股份的比例,我也不知情,老范,你可知道内情?”廖正琦朝着范叔努了努嘴。 范叔轻轻地摇晃了脑袋:“具体内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个股份的比例是老林先生亲自分配的,而且还告诫慕安,不得更改他的股份分配方案,子子孙孙都按照该比例继承。” 我的内心涌上一股谜团,妈妈是林家的媳妇,严格来说并非老林家的人,她比林慕兰少可以理解,可是林慕泰怎么说也是老林家的亲生儿子,为什么股份和妈妈一样多?为什么爷爷如此偏心呢,将大部分股份划分给爸爸,就算爷爷不喜欢这个小儿子,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呀,难怪林慕泰对爷爷的意见这么大,一直违逆爷爷的意思,将叛逆进行到底,可是这样对他任何好处都没有啊,他为什么不在爷爷在世的时候,对爷爷孝顺一点,顺从一点,这不比他现在费劲心思、耗尽心血从爸爸手上来抢股份要容易很多吗?我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无数个为什么,怎么也想不明白。 “爸爸知道内情吗?”我问道。 范叔摇摇头道:“慕安也不理解老林先生的想法,他多次提出过疑问,并且帮林慕泰争取过更多的权益,可是老林先生一直不予理会,只是一再强调不允许慕安变更他的决定。林慕泰一心要做闲云野鹤,对集团事务并不上心,一直摆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所以,久而久之,股份的事情就没人再提起了。” “既然之前在分配的时候,林慕泰表现出无所谓,那为什么现在又千方百计地筹谋多年,绕这么大一圈来抢占股份呢?”杜永晟说出了与我同样的困惑。 我也是一脸不解地看向范叔。 范叔双手一摊,表示无法理解。 廖正琦见状说道:“与其去猜测林慕泰的心思,不如现在我们统计一下,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联系资金的结果如何?”他的话语即刻把大家的话题和思绪拉到了正题上来。 杜永晟愁眉苦脸道:“我这边进展不太好,有几家省外的公司答应了挪借一部分资金,加起来大概两千万左右,不过到账的时间不确定。” 范叔面有难色道:“这段时期的确是比较特殊的时间段,刚刚过完年,正好都是大家结账的周期。我找了几个平日私交比较好的朋友和企业,他们口头上都答应借一些,但是我害怕被外人知晓我们集团财务出现状况,所以,是以私人名义借款,所借不多,合计不到六百万。” 廖正琦掰了掰手指算道:“两千六百万加我的一千万,总计三千六百万,连七点五亿的零头都付不了啊。” “关键是,不能名正言顺以集团名义去找资金,否则被市场知道我们集团出现了问题,麻烦更大。”杜永晟懊恼道。 我轻声道:“叔叔们辛苦了,剩下的我去想办法。” “你想办法?你能想得到办法吗?”三人不约而同惊讶道。 在他们心底里,我就是一个出生于普通家庭的货车司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没学历没资本,没有强大而富贵的人脉关系和社交圈,从何而来几个亿的资金,是信口开河?还是张嘴就来,真的以为靠嘴巴说一个数字就会有钱来吗? 第119章 解除危机 见他们三人张大了的嘴巴,好半天都未合拢,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他们没有轻视我的意思,但在他们看来,以我的履历来说确实很难完成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淡淡地笑了笑:“叔叔们,我现在不确定是否能达到这个目标,但是我会尽力而为,全力以赴,希望好运降临,能够助我成功。” “凌少,我可以问你们现在谈判到哪一个阶段了吗?”廖正琦满脸惊奇地问道。 我扬了扬眉毛:“商业机密,不可轻易泄露。” 他们见我煞有介事的样子,对我的话总算信了七八成,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的杜永晟亦忍不住问道:“凌少,你谈的这家公司是董事长的旧友还是您从别的渠道找来的?” 我神秘地笑了笑,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三人凑近我,只见四个脑袋凑成了一个圈,我低声道:“天机不可泄露。” “哦~~”三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抑扬顿挫道,接着三双哀怨而充满了奇妙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我“哈哈”大笑道:“三位叔叔不必用如此眼神看着我,事成之日我自然会告知你们,保证你们是我们公司最先得到消息的,这样总行了。” “好。”范叔凝视着我好一会儿,突然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欣慰而语重心长道:“以礼,我想慕安知道你的表现,一定非常高兴,事实证明他眼光不错,没有选错接班人。” 杜永晟接着范叔的话头,一脸坚定道:“对,凌少,不管这次危机是否解决,我对你都是心悦诚服。” 廖正琦则面带灿烂的笑容道:“我与凌少接触最多,早就对他心悦诚服了,他的为人处世比多少世家子弟、豪门公子小姐做得到位,既谦恭有礼,又能力出众,从不惧怕挑战,更不畏惧未知的未来,一切困难都是笑着面对,应对起来游刃有余。说实话,我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我抿唇一笑道:“廖叔过奖了,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我缺乏经验、资历浅薄,很多地方要向叔叔们学习,更需要叔叔们的提携帮助,我才能快速地健康成长,没有你们做我的领路人,我就如同一个睁眼瞎子到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 三位叔叔定定地注视着我,眼神里含着安慰与鼓励,并对我点了点头。 他们认可了我,接受了我,对我就是莫大的激励,我瞬间感到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战胜林慕泰和刘泽瀚的信心忽然充斥全身。 会议过后,财务部陆续收到了相关企业的函告书,大概意思就是通知我们多久之后他们要收到多少款项,银行方也来了电话提醒我们还款时间。 一摞催款通知书、企业函告书等直接放在了我的办公桌上,我冷眼看着这些材料,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心中默默地记下了这些企业的名称,以后有什么合作机会,我应该会排除他们在外。 我看着桌旁的手机,陷入了沉思,这几日,我未与涂薇薇联系,合作关系一开始就要建立在对等的地位上,才能确保之后的合作愉快,如果我一直舔着脸,求着讨着,寻求对方的帮助,对方也会看不起我。虽然我心中焦急,对资金需求迫切,但不得不暂时冷却联系。不过,田心仍然与涂薇薇保持联系,她们是老同学关系,话题不局限,要不闲聊一番,要不聊着女人们的心里话与小秘密,田心在聊天过程中偶尔穿插着问一问唐庭投资的商讨进展。尽管没有最后的答案,但高晋仍然待在常齐,没有离开,对我们来说就是好消息,希望没有完全被扑灭。 资金不到位,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缺了一大块。 今日,难得下了一个早班,我直接回到了家。 许久未在家中吃过饭了,这一夜好好地陪着妈妈和田心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吃了一餐完整的晚饭。不过,在饭桌上,妈妈显得心事重重,田心显得忧心忡忡,我面上笑嘻嘻的,不断说一些社会新闻或者觉得好笑的笑话,然而心里却沉重得如铁坨,难以放开,畅所欲言。 我知道妈妈在担心爸爸,过去了一周的时间,爸爸仍然没有消息,只是期间他给妈妈去了个电话报平安,只说他在那边吃得好、睡得好,胃口好,身体棒,一切都好,要妈妈不用担心,当妈妈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爸爸却说不知道,牵扯到公事,爸爸不便多说,便挂断了电话。 这个电话让妈妈安了一半的心,但难以完全放心,没有看到爸爸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她少不了担忧。 田心则为唐庭投资的事而忧心,这几日,她与涂薇薇通话中,虽然很少提及公事,但心里时时牵挂,总是想方设法把话题往那个方面引,只为了能够不着痕迹地获取一些边角料,然后告诉我,让我的心能够稍稍安稳点。 妈妈对我报喜不报忧,刻意不提及关于爸爸的话题,从未对我提出过任何要求,从未要求我去想办法接爸爸回家,也未要求我去看看爸爸,或者带些什么东西给他,她知道我做不到,也知道我有更多事需要操心,所以不给我添麻烦,与我聊的话都是关心我的身体,对我嘘寒问暖。 田心就更体贴了,她一方面尽自己所能帮我打听消息,一方面安静地做我的倾听者,时刻陪伴在我身边静静地听着我的倾诉,可谓随时需要随时出现,很多时候还能给我一些有建设性的建议。她总能在我情绪低落的时候,给我安慰,让我重拾信心,在我失望的时候,给我鼓励,让我重燃希望,在我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给我心灵鸡汤,让我元气满满。 幸亏有她们在我身旁,做我的精神支柱,否则,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受着双重折磨与损耗的我早已垮掉。纯凭一股意志力,一股责任心,一股家人给我的力量,勉强撑着,我不知道我能撑多久,也不知道集团能撑多久,只是尽力而为。 卧房里,田心见我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以礼,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我抬眼看了看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的田心,拉着她的手掌心,她顺势坐在我的大腿之上,搂着我的脖子,我环抱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之中,贪婪地吸着她头发的香气与些微水汽,只有在这个时刻,我才能放下那些凡间琐碎的繁杂的事务,好好地享受爱人的气息,有爱人在身旁相伴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什么权利,什么利益,什么地位,什么金钱,都是不堪的俗物,通通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田心安静地任我抱了一会儿,好半天之后,她才轻轻地摇了摇我:“以礼,今晚你怎么了?是碰到什么难事了吗?” 我闷闷地说道:“没有,就是想安安静静地和你待在一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待着,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听到我的话语后,田心知道我的情绪又莫名其妙地低落下来,她心疼地轻轻地来回抚摸着我的背,精神的负累、身体的疲惫、资金的筹集压得我的心灵不堪重负。她为了我天天耗在医院的精神科,为了我看各种心灵鸡汤的书,为了我与涂薇薇聊天聊地聊人生,想尽各种话题与她聊。可是,做了那么多事后,发现我似乎仍然无法摆脱烦恼,被重担压得呼吸都成了困难的事,她除了尽力为我排忧以外,只能心疼地陪着我,看着我日复一日的沮丧、失落、强颜欢笑。她的心痛不亚于我心中的压力,第一次让她感觉到在我面前无力、无助、无措。她很想帮我解决我的困难,那巨额的资金又让她望而生怯,她甚至想过,要是有一个富家小姐看上我,能够提供巨额的资金,她愿意让出凌以礼太太这个位置,只为换得我一身轻松。 我不知道她的这些深层次的想法,如果我知道了,只会点着她的鼻子,刮着她的嘴唇,笑着说她的想法真傻。暂且不说是否有富家小姐看上我,就是有的话,凌以礼太太这个位置难道是可以买卖的吗?我怎么可能放弃我花了两世爱着的人,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爱人,她不明白,我对她的爱,比她想象中更多、更深、更无可自拔。在我心中,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与她等价,她是无价之宝。 就在我们温存的时刻,田心的手机响了起来,田心见我毫无反应,轻轻地摇晃了我的身体,我才晃过神来,好像刚刚有一瞬间我睡着了,短短的几分钟,却让我的精神变得充沛起来。 “我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不知道谁的来电,我去看看。”田心的声音极柔极轻,好似害怕刺激我。 我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放开田心。当田心离开我的怀抱后,身前感到空落落的,心中也情不自禁变得空洞。 田心拿起手机,是涂薇薇,这么晚了来电话,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吗,最近几天都是她主动联系涂薇薇,难得涂薇薇在这么晚的时间给她来电话。田心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接通了电话:“薇薇。” 听到薇薇的名字,我恨不得马上凑到田心身旁,但为了不给田心压力,我还是强忍住那股冲动,坐在原位上,只是热切的眼神看向了她,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的谈话内容。 “田心,你睡了吗?”涂薇薇熟悉的清脆的声音。 田心微微一笑道:“没呢,怎样,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我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你们家老公说的,要把曹宇飞介绍给姝琴,这件事你们进展如何?怎么未见你老公行动啊。” 田心一听是这件事,心中的希冀瞬间被击碎,声音不由得变得稍显低落:“最近,以礼被他们集团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没有时间处理那件事。不过,我会提醒他,尽快提上日程。” “怎么了?你心情不太好。” “没有,挺好的。薇薇,你这么晚就是找我说这件事吗?”田心问道。想引起涂薇薇说她想要探听的话题。 岂料涂薇薇仿佛并不清楚田心的想法,继续兴奋地说道:“是呀,今天姝琴给我打电话了,我们聊了一阵,我突然想起,上次你们说介绍曹宇飞给她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我并不赞成,可是一想到我们几个都结婚了,只有姝琴孤家寡人一个,我心里就极不舒服,想想曹宇飞还是挺优秀的,除了深爱林夕,其他好像没什么缺点。就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够介绍他们认识一下,趁着我还在的时候,我也想见见曹宇飞,我们好像也有很多年没见过,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林夕的生日会上,那时,是初中的时候吗……” 涂薇薇还在霹雳啦说个不停,田心的注意力却在那句“趁着我还在的时候”,待涂薇薇停歇下来时,田心急切地问道:“薇薇,你刚刚说趁着你还在的时候,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常齐了吗?” “嗯,是的,我们打算本周周末回新加坡。”涂薇薇答道。 “本周周末?只有三天时间了。”田心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不由自主地满面无助地看向我。 我一直在专注听着他们的通话,此刻,我的心犹如跌落万丈悬崖,脸色比田心更白,更显无力无助,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抓不住了,难道注定我受不住林氏集团吗?我懊恼地环抱着自己的脑袋,头不可遏制地痛起来。 田心看到我痛苦的模样,赶紧向我小跑过来,她抱着我,忘记手上还有未挂断的手机,焦急地问道:“以礼,你怎么了?” 涂薇薇听到田心的叫唤,忙问道:“田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到涂薇薇的声音,对田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指了指她的手机,示意我没事,让她先和薇薇通完话。 田心这才想起涂薇薇还在电话那头,她把手机放在耳边说道:“不好意思,薇薇,以礼的头好像不舒服,脸色很难看,我先挂了。” “哦,那你赶紧照顾他。”涂薇薇忙不迭地说道,刹那间后,她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我告诉你我要回新加坡了吗?” “嗯。本周周末,我和以礼去送你们。” “我告诉你我们为什么回去吗?”涂薇薇问道。 “啊?什么?”田心不禁纳闷道。 “我们回去是因为唐庭集团同意向林氏集团注入资金了,只不过,细节问题,他们需要再详细了解一下,让我们回去当面解释,然后,下周我们还要过来,与你们谈谈合作的细节和条款问题,我想如果快的话,下周我们双方就可以拟定合作的合同了。” “薇薇,你说的是真的吗?”田心与我欢喜地对视,我们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对方欣喜若狂的样子,笑容堆满了满脸。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能开玩笑吗?”涂薇薇认真道,“这几天,你们有心情帮忙约见曹宇飞了。” “当然,他最近在常齐公干,不知道能不能约出来,我们尽力而为。”田心头一次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ok,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薇薇,谢谢你。”田心喜极而泣,哽咽道,“谢谢你带来的好消息。我们都不知道如何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了。” “你们项目有吸引力,你们的条件开得很诱人,与我没什么关系,全靠你们自己。”涂薇薇轻描淡写道。 “老同学,谢谢你。”我忍不住拿过田心的手机,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感谢的话语。 涂薇薇听到我的声音,一时愣住了,他叫我“老同学”,这种感觉怎么像林夕在和我说话。 不待涂薇薇反应过来,田心与涂薇薇道别挂断了电话。 我们俩相视一眼,紧紧地抱在了一起,我把田心抱起来,在空中旋转,转圈,两人瞬间变得一身轻松,如同小鸟儿在林间欢腾,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和欢喜,两人的笑容都灿烂如春日里盛开的鲜花。 第120章 春天来临 三日后,涂薇薇从新加坡传来初步拟定的合同,我们经过两轮来回修改,便确定了最后的合同内容,之后,唐庭集团的签约代表团在董事长高康赟的带领下来到常齐,一行人中由行政总裁高晋、财务总监贺廷忠以及涂薇薇等陪同,该签约代表团应该是唐庭集团规格较高的代表团了,证明整个唐庭集团对于此次合作还是挺重视。 作为东道主的我们,更不能辜负对方的期待。爸爸因特殊原因仍然待在中央专案小组处配合他们的调查不方便出面,便由我这个代理董事长带领监事长唐瑞、董事长助理廖正琦及行政总裁杜永晟接待对方。我方筹备了一场非常盛大而隆重的签约仪式,并邀请了陇州省内各知名的媒体及国家级新闻媒体前来参加我们的新闻发布会,以示我们对此次合作的满满诚意。临时决定筹备签约仪式时,虽然时间紧,任务急,要求高,但在廖正琦和杜永晟的精心指导及办公室的通力配合下,签约仪式及新闻发布会顺利开展。 在高康赟董事长等一行人来到常齐的第三天,我们召开了关于林氏集团、唐庭集团达成战略合作的签约仪式以及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宣布双方建立长期战略合作关系的决定。 在发布会上,我宣告了星云湖项目的建设将进入飞速阶段,集团上下将全力以赴在政府规定的期限内交付使用,届时,星云湖项目将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为大家带来不一样的沉浸式古代、未来世界以及山水风光的体验。记者们听到我对星云湖项目的介绍后,纷纷表示了对星云湖项目的兴趣,而且,大家对新进入的唐庭集团亦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提的问题均与之相关。 我与高晋应答如流,应付得游刃有余,我们的表现获得在场的记者们及政府官员们的高度赞赏。这一场新闻发布会举办得非常成功,效果显着,不仅再次将星云湖项目的热度推到一个新的高度,而且提高了唐庭集团在陇州的知名度。 据说新闻发布会后,陇州省政府旗下的企业主动与高晋对接,希望与之洽谈相关合作项目。 高晋成为了发布会后最繁忙的人,涂薇薇陪伴在其身边,化身为临时文秘,帮助高晋记住相关企业与人员信息,交换联系方式等。 唐庭集团信守承诺,注入的资金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期限,分成三批转入了我们集团的账户。因签约仪式与新闻发布会,我对星云湖项目详细的介绍与现场的保证、在限期内交付使用的承诺以及唐庭集团雄厚的资金实力的保障,促使市场上对星云湖项目信心大增,我们的股票不仅涨幅达七个百分点,且之前不肯支付我们垫付的资金的财团们纷纷过来示好,要求按照原比例支付,甚至有投资公司要求追加投资资金以及在星云湖项目中的投入占比。林氏集团的资金一下子变得充裕起来。银行贷款原本还有一个月到期,到期之后我方还本付息便结清该笔贷款,谁知银行方主动为我们发起续贷申请,并且重新核定了贷款额度,新的贷款额度高于原贷款额度百分之十,且此次仅需归还利息,本金可延续到明年贷款到期日再归还。还有许多供应商见我们势头强劲,为了保持与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以及确保能够在星云湖项目中拿到更多的供货资格,纷纷表示应付账款,可以按原计划按部就班支付即可,他们没有支付的时间期限限制。 目前林氏集团的账面上流动资金达十多亿,林氏集团的财务危机顺利解决了,听到廖正琦的汇报后,我长舒了一口气,这颗炸弹总算成功拆除,心头的铁锤可以放下了。爸爸,我不负所托。 “凌少,这一场仗打得真的非常畅快人心,感觉你就是动了动手指,便将对方打得片甲不留,让对方多年的部署一朝全部破灭。足智多谋,能谋善断,雄才大略,高深莫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啊,简直就是战神般的人物。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觉得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对你的崇拜!”廖正琦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崇敬,对我,毫不吝啬赞扬之词,恐怕他绞尽脑汁,想把能够表扬人的成语全部搬过来,那半张着的嘴只恨自己的词语匮乏,无法用尽所有的可以表扬人的词语。 人在长期的强压之下,瞬间放松下来之后,对于赞美之词便会变得毫无招架之力,我第一次毫不谦虚,全盘接受了廖叔的夸赞,脸上露出了春风得意的笑容,浑身上下充满了志得意满的满足感,这种时刻,请允许我放纵自己的情绪,自鸣得意一下,自我陶醉一番,洋洋得意一回。 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三天,爸爸也回家了。 他配合中央专案小组调查半个月的时间,见到爸爸的那一刻,我热泪盈眶,很想扑到他的怀里,撒撒娇,诉诉苦,说说我的不容易,诉说这一段时间来,我不堪重负的压力,寻求爸爸温暖的拥抱,富有磁性的鼓励与表扬。然而,那一切只能在脑海里想想而已,我记得如今的我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不能如同女孩子般钻到爸爸的怀里去,那个场面在旁人看来该多怪异啊,我不得不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更何况现在爸爸的怀抱里还有一个人——妈妈,她可比我的动作迅速多了,我只能想,她却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我现在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在我面前紧紧的拥抱,带着羡慕的表情,渴望的眼神,站在一旁,等待他们的温存结束。 田心挽着我的手臂,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掌,不过,幸亏我身边有田心,要不我心头涌上的酸涩之味好半天都消散不了。 待妈妈抹干面庞上的眼泪,我站得腿脚发麻之时,爸爸才向我和田心走过来。 “这段时日,辛苦你们夫妻了,谢谢你们替我照顾好这个家,护好了芸怡,守住了集团,非常感谢。”爸爸说完后,郑重其事地准备弯腰鞠躬。 吓得我和田心两人手忙脚乱,忙一人拉住他双手手臂,另一人站到他身旁扶着他的上手臂。 “爸爸,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就太见外了,我们可是您的儿子和儿媳,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照顾妈妈,管好集团,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一家人说什么感谢的话,要说谢谢的话,我们才应该对您说谢谢,您是我们最大的恩人,伯乐,没有您,我们没有如今的生活。爸爸,谢谢您!”我与田心恭恭敬敬地弯下了九十度的腰。 爸爸面色动容道:“好了,好了,以礼,田心,我们一家人就不说二话了,我不说谢谢,你们也不说了。” 妈妈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嗔怪道:“就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搞得那么客气,你呀,确实见外了,两个小的都手足无措了。” “是,芸怡说得对,是我的不是,以后呀,我改正,绝口不提谢字。”爸爸半搂着妈妈的肩膀大笑道。 饭桌上,爸爸聊了我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他在中央专案小组的那段时日经历的事情。 他说在那儿,大家对他很和善,把他留在那里,只是方便大家碰到什么问题时,可以随时咨询他,他仿佛一个专业的顾问,负责答疑解惑,并不似我们想象的那样,是在某个昏暗的小空间里,接受询问。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他便在住所处闲庭信步,日子倒是过得优哉游哉,除了不能使用通讯工具,不能外出,有点思念妈妈外,倒是让他过了一段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清闲日子。在那儿,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也不知道我们所面临的事情,他反而变得心如止水,六根清净,怡然自得。 难怪,此次爸爸未见憔悴,面色反倒更显红润,精神抖擞,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十岁。再瞧一瞧我的皮肤,肤色暗淡,像秋天的落叶般,粗糙无光,资金问题未解决那段日子,脸色憔悴而苍白,没有血色,仿佛被什么吸干了生命力,眼神亦充满了疲惫和空虚,双眸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就如同每日经历了一场无休止的战争一般,让人看得心疼。 要管理一家大型集团,背负数千人的生计,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终于能明白爸爸的呕心沥血与迫不得已了,企业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变成了社会责任,不是自己想结束就能结束的,只能毫不犹豫地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而且还要确保前路越走越宽敞,越走越顺畅,越走越光明。 爸爸欣喜地说道:“此次,星云湖项目的事情应该说已经圆满解决了,施工顺利进行,举整个集团之力,再加上其他公司资金的配合,人员、设备、材料全部无缝跟上,看来在政府限定的期限内交付,指日可待。” 我听到爸爸兴奋的声音,回过神来,顺着爸爸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次我们引进了新的投资商,唐庭集团,是一家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他们有丰富的酒店管理经验、先进的管理理念和较强的宣传运营能力,相信有了他们的加入,我们的星云湖项目将事半功倍。” 爸爸心满意足道:“以礼,虽然之前我在识人方面出了纰漏,不过,选择你做我的接班人简直是我人生中做得最对的一个决定,也是最佳的选择。我替集团董事们、股东们、员工们谢谢你,由衷地说一句,你辛苦了。” “爸爸,我们刚刚才说好的,不再说谢谢,你怎么又开始了。”我不由得鼓起了嘴巴,不好意思道。 妈妈见我尴尬的样子,责怪道:“就是,刚刚说,一家人不说谢,你怎么又说谢谢了,你呀,老年痴呆咯。” “哈哈,是啊,老了,老了呀,不服老都不行咯,以后啊,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我该安安心心退休了。”爸爸笑得合不拢嘴,他若有所思地瞟了瞟我和田心,继续说道,“我呀,现在别无他求,只希望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咯。” 妈妈的眼神也似有若无地瞟向了田心的肚子,脸上不禁纳闷,这肚子怎么还不见大,按理来说快三个月了,应该孕肚初现了,怎么肚子好像还是软趴趴,瘪瘪的呢? 田心感受到妈妈的目光,大概猜到了妈妈心中所想,脸不可抑制地红了,假的如何真的了,之前是老人们自己一厢情愿,认为她怀孕了,任凭我们如何说干了口水去解释,他们都不愿意相信,现在该如何告诉他们事情的真相呢?田心哀怨的眼神看向了我,乞求我出面解释。 我突然夹了一块回锅肉放到田心的碗里,装作没有看见妈妈和田心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来,田心,你多吃点,你太瘦了,还要长胖一点才好。” “嗯,对对,以礼说得对,田心你太瘦了,所以才不显肚子,要多吃点才好。”妈妈听到我的话,忽然觉得找到了田心肚子未起来的根本原因,是因为她太瘦了,所以孕肚才不显,她又放下了心中的疑惑,站了起来,夹了好些菜给田心,“田心,你呀,要好好照顾自己,以礼事多繁忙,无法兼顾你的身体,你可得养好自己的身子,他最近累得很,你怎么也跟着瘦了一大圈。这可不行,我看呀,最近我得帮你把身体好好调理一下,你得多吃点营养品,今晚我得问管医生要一张食物清单,从明天开始,我要严格按照清单上的菜品单独为你制作。田心,你就乖乖的,配合妈妈,我身上可背负着三个妈妈的期望呢!”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简单的话,竟然引起了妈妈的连锁反应,田心看着我的眼神除了一丝哀怨和埋怨好像还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愁苦与恼怒。 苍天可见,我的本意只是为了引开话题,谁知道,妈妈会想那么多,原来也没有觉得妈妈有如此丰富的联想能力啊。 此时此刻,我只能装傻充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夹着菜,扒着饭,埋着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眼神不敢乱瞟,不敢搭一句话,再多说一个字。 爸爸、妈妈含着深情的眼神,面带老怀安慰的笑容看着我和田心。温馨氛围、快乐轻松的时刻,许久未在这个家中呈现了。 人生中的波折,集团出现的危机,却让我们一家人的心连得更紧密,让我们之间的爱变得更浓厚。 寒冬总算过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甜甜的春的气息,春天已来临! 第121章 相亲和聚会 签约仪式结束后,高康赟带着他的财务总监回了新加坡,高晋恋上了常齐的美食想再多待几天再回去,而涂薇薇则一心挂念着曹宇飞和李姝琴相亲的事情,也想晚点回,于是他们二人便没有随高康赟回去。 我感觉高康赟特别喜欢他的准媳妇涂薇薇,高晋向他提出要在常齐多待几天的时候,高康赟当时的脸色是严肃的,态度是不情愿的,可之后,涂薇薇在他旁边说了几句话,高康赟脸色从一开始的不苟言笑立即变得和颜悦色,毫不犹豫同意了他们想在常齐逗留几天的请求。 我不禁心中好奇,觉得涂薇薇与高晋之间应该也有一个曲折而美丽的爱情故事。作为旁观者的我,见到未来公公对薇薇的态度,知道薇薇在高家过得比想象中融洽,如鱼得水来形容不为过。未来公公对她比对儿子态度可好太多了,是不是涂薇薇改变了豪门公子哥儿的劣根性,或者是她让曾经的豪门公子哥儿变得更加上进,总而言之,让未来公公非常满意,所以才会对涂薇薇有求必应。我对他们之间的故事越来越感到好奇,越来越感兴趣了,嗯,找个机会得问问薇薇关于她的故事。 送走了高康赟,爸爸回归了,体贴的爸爸体谅前期我在处理财务危机中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便主动放了我几天假,让我这几日安心陪着高晋和涂薇薇在常齐吃喝玩乐。 爸爸的回归,意味着中央专案小组针对星云湖项目的调查接近了尾声,任务即将完成,曹宇飞终于可以和我们维持正常的联系。当曹宇飞给我发了微信后的第一时间,我便回了个电话给他,强烈要求在他离开常齐之前,我们约见一次。曹宇飞不明所以,虽自觉奇怪,但还是同意了我约见的要求。当我与曹宇飞约好时间地点,挂断电话之后,我长嘘一口气,总算初步完成了涂薇薇交待的任务,至少可以交差了,免得薇薇心心念念这件事,埋怨我未尽心尽力。 我把约见的时间地点告知了田心,田心再去约涂薇薇与李姝琴,因此,在我与曹宇飞见面的那天,曹宇飞见到围坐成一桌的我们,着实惊讶了一番。 见他满面诧异,我略显尴尬地起身迎接他,一一向他介绍道:“这位是涂薇薇,不知道你还有印象没,她初高中都在长青学校就读,这位是她的未婚夫高晋,他是唐庭集团的行政总裁,这位是李姝琴,也是长青学校的校友,陇华医院心脏内科的副主任医师。”没有提前告诉他约会的对象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主要还是担心他得知真相后,不敢赴约,为了能够让他出来,我不得已,先斩后奏了。 曹宇飞脸上除了惊诧的表情,倒未显生气,而是,与大家相继握手,寒暄起来:“涂薇薇,我有印象,记得林夕的生日会、成人礼上碰到过。李姝琴,”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仿佛在努力的回忆中,略带一点羞涩的表情,“不好意思,印象不深,可能我们曾经在校园里面碰到过。”接着他又面带恰到好处的富有礼貌而客气的笑容与高晋郑重地握了手,“高先生,我们应该是真正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高晋的出现倒是让我始料未及,我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会参加涂薇薇的老同学聚会,是涂薇薇要他出席还是他自己对于相亲这种事好奇想要来看一看呢?以我与他相处了几次之后的简单了解,八成是他自己好奇心作祟,强烈要求涂薇薇带他出席。他刚出现在餐厅包厢里的时候,涂薇薇脸上那一脸无奈、无助与无力的表情,我记得可是清清楚楚,当时,我就断定,涂薇薇是被逼无奈。我对高晋的印象,感觉反差特别大,第一次见他之时,以为他是一个高冷的沉默寡言的豪门贵公子,然而,通过这几天的相处,带他出去吃喝玩乐的时候,才发现他就是一个内心始终住着一个未成年的孩童的大男孩,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心,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什么都想尝试,要不是涂薇薇在一旁适当的提醒与制止他,我估计他可以不睡觉不休息,只为了吃遍常齐各犄角旮旯苍蝇店,玩遍常齐各特色酒和清,喝遍常齐各大小资情调的咖啡店。经过这段时日的朝夕相处,总算明白了高康赟对涂薇薇那微妙的态度,也深深的了解到涂薇薇在高家特殊而重大的作用,看来整个高家只有她才能把高晋管教得服服帖帖,涂薇薇在高晋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总有办法让他适可而止回到正轨上来,奇怪的是,这位跳脱的少爷对于涂薇薇的管控一点也不反感,反而配合她,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了。 我慢慢收紧自己的想法,回到聚会现场来,今天怎么说我也是东道主,我得负责活跃气氛,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尤其是曹宇飞和李姝琴,我可不能走神,让场面冷下来。我紧紧地盯着曹宇飞和高晋这两个刚认识的朋友身上,准备随时救场。 只见高晋紧紧地握住了曹宇飞的手,一脸灿烂的笑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虽然第一次和你见面,不过听薇薇多次提起你,所以,我见到你,好似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哦~~”曹宇飞微微仰起了头,好奇道,“怎么说?” 我也撇过脸,侧着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俩,认真倾听起来。 高晋“嘿嘿”一笑道:“经常听薇薇提起你,说你有能力,年纪轻轻就考上了国家审计署,还说你专一,这么多年来,始终如一,更重要的,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是我等男儿学习的好榜样。” 这是一个大男孩口里说出的话吗?我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高晋,又看了看涂薇薇,只见薇薇面带笑容,满意地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不禁脑子里一头黑线,难道这是涂薇薇示意高晋说的话,该不会是两人为了提高曹宇飞和李姝琴配对的成功率,特意做的准备。 曹宇飞被高晋夸得极不好意思,忙谦虚道:“您谬赞了,你年纪轻轻就居高位,任要职,比我强上好几倍,不敢当啊。” “您太谦虚了,我这高位要职就是父亲给的,他不给我,我就啥都不是了,哪像你靠自己奋斗拼搏,这才是真正的厉害呢!” “好了,两位刚相见的朋友,你们再彼此这么夸下去,今日可就成了你们二位的专场了。我们坐下来,再聊。”我赶紧出面适当地制止了他们单一的话题,否则今晚的主题就被带偏了。 涂薇薇一把扯过高晋,要高晋坐在她的身旁:“以礼说的对,我们赶紧坐下,我肚子都饿了,我们的人到齐了,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好嘞,我通知服务员上菜。”我接过涂薇薇的话头,明白她想把话题往那方面引,曹宇飞与李姝琴被我们安排坐在了一起。 宇飞这个时候,总算明白我们今晚聚会的目的,尽管有一丝被强迫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表面上他还是给足了老同学们面子。 饭桌上,我们两对尽显恩爱,尤其是高晋那一对表现得特别明显与夸张。我倒是与平常一样,帮田心盛饭,偶尔夹几筷子她喜欢吃她又夹不到的菜,可高晋对涂薇薇极尽温柔、细心与耐心,涂薇薇更夸张,在我们面前一向显得强势方的她,今晚却变得小鸟依人,柔情似水,这一番刻意的做派让我们这些平时了解她的老同学们,顿感极致的尴尬。这两人感觉就是戏精,一个是影帝一个是影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人在帮助朋友解决终身大事这方面的观点可是出奇的一致,双方配合得也非常的天衣无缝和明目张胆。 最为尴尬的当属两位真实的主角,弄得曹宇飞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而李姝琴也变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两位配角硬生生地抢了两位主角所有的戏份,不过,两位主角都是成年人,大家还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互相初步了解了一下,至少在这场饭局上,两位都了解了一些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聊了一些双方感兴趣的话题,谈了一些双方能够谈的内容。总而言之,今晚的饭局气氛不错,酒足饭饱,心情愉悦。用餐期间,大家其乐融融,谈天说地,几个年轻人因年龄相近,学校相同,经历似乎都差不多,所以可以聊的共同话题非常之多,我们一直聊到了餐厅打烊。当大家顶着漫天的星空,慢步迈出餐厅时,都还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互相道别。 高晋与涂薇薇回了酒店。 我和田心回了林氏大宅。 曹宇飞与李姝琴一起离开,搞不清楚是曹宇飞送李姝琴先回家,自己单独回酒店,还是李姝琴开车送曹宇飞去酒店,自己再回家。 听曹宇飞说,中央专案小组的调查已基本结束,他们在三日内会返回北京,向上级领导汇报调查的情况,然后等待领导下一步指示,具体处理结果,我们暂时无从知晓,因为曹宇飞也不知道领导会怎么做。 即使两人互有好感的话,但是两地分居是横亘在两人当前最大的障碍,就如同当初我与田心一般,田心愿意为了我放弃她在北京优越的工作,可是李姝琴愿意为了曹宇飞放弃现在的工作吗?曹宇飞耗费了大半精力去爱的人,已然离世,他还会为了所谓的微弱的好感放弃自己现在的高薪厚职吗?我想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选择,都很难,当时,只是涂一时嘴快,那天晚上,只是因为觉得曹宇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子,他值得优秀的女子来配,所以,便想当然的觉得李姝琴是他的适配对象,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可今晚的观察下来,曹宇飞似乎并不反感李姝琴,而李姝琴似乎对曹宇飞很满意,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开始为他们未知的前路感到担忧起来。 田心见我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床上一言不发,钻进了被窝里问道:“你怎么了?今晚与他们告别后,就一直保持沉默,现在又皱起了眉头,是公司又有什么烦心事吗?” “最近爸爸放我假,整日陪着高少爷享受生活,娱乐人间,哪还有什么烦心事。”我下意识地否认道。 “你别骗我了,你看你手上的书,不仅一页未翻,还是倒着的,你说你不是有心事,是什么原因?”田心对我欺骗的话语略感不满道。 我见她好像有一点点生气的迹象,忙把手上的书关上,半搂住她的肩膀,莞尔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宇飞和李姝琴吗,之前担心宇飞抗拒相亲,对姝琴会不冷不热,可今晚见他俩似乎相谈甚欢,聊得不错,又担心他们二人异地恋爱的事,想到我们那会儿也是这种情况,所以心里有些替他们着急,不知道他们谁该为谁牺牲,谁该为谁放弃。” 田心一听是这件事,顿觉我杞人忧天了,她一脸轻松的笑意:“原来是这件事啊,看你一脸凝重,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又碰到什么难题了呢。这件事很好解决,只要他们两人心中有爱,自然而然愿意为对方放弃一些东西,如果事事都去权衡利弊,那这份爱也不够深,勉强在一起,也难以长久。” “你说的也对,是我庸人自扰了。顺其自然就好,想那么多干嘛,自寻烦恼。” “最近,不知为何,我特别容易疲惫,总是想睡觉,肚子也总觉得空空的想吃东西,还有更奇怪的事”田心压低了声音,凑到我的耳旁轻轻地说道,“大姨妈没有按时来。” 听到田心说她身体的不适,我紧张道:“还有别的地方觉得不舒服吗?你不是就在医院里面吗,检查了吗?” 田心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上网查了查这些症状,很有可能是” “可能是什么?”我焦急地问道。 “我想我可能是怀孕了。”田心轻声说道。 “真的?”我顿感惊喜,“几位爸爸妈妈期盼的事情竟然马上要成真了?这也太神奇了,这孩子来得太及时了,当我们不知如何应对之时,他就悄无声息地来临了,有几个月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明天上班的时候,到医院里检查之后,我再确定一下。免得让大家空欢喜一场。”相较我的激动,田心倒是镇定许多,她缓缓地说道。 听到她自己有安排,而且她又在医院里面上班,看医生做产检应该都很便利,无需我操太多心了,“我这几日反正休假,明天我也去医院陪你检查。” 田心摇头道:“不需要,你呀安心陪着高少爷和薇薇,他们快要回新加坡了,多尽一尽地主之谊。” 我顺应田心的意思说道:“好,那你自己小心点,记住自己是个有身孕的人,一切行动可不能如往常一般了,必须小心翼翼,把自己当成孕妇对待,有什么事,使唤我们做,不要再亲自动手了,而且,你是不是需要彻底休息一段时间,我觉得你们的工作强度也挺大。” “嗯,明天检查完以后再说,而且现在我感觉还能够应付,工作的事情暂时做着,一边做一边看。”田心略微思忖道。 “好,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切忌不可勉强为之,好吗?”我又不禁担忧道。 “放心,我身边全是医生,他们比你我更专业,听从他们的建议,不会错的。”田心轻松笑道。 话虽如此,可担心仍旧避免不了,一切安排只得待明日事情明朗之后再说。 第122章 失联的田心 今日是高晋与涂薇薇在常齐待的最后一日,明日他们将回新加坡。 临行之日,我还得陪着二位在距离常齐两百来公里的马秋林桃园看盛开的桃花,不得不佩服高晋精力充沛,常齐市周边玩了个遍仍然不满足还要跑去更远的地方。原本想着,今日最后一日,行程安排较前几日要轻松许多,上午酒店休息,下午再去购买土特产,谁知道,一大早,高晋便给我来了电话,说昨夜他在网上刷到一个特别漂亮的地方,叫马秋林,此时正值桃花盛开之时,风景美丽,风光无限,被那如同仙境般绚烂的花海深深地吸引了,陶醉了。别人发的照片都如此引人入胜,去到现场感受肯定更让人不能自拔,于是他们查了查马秋林的位置,惊喜地发现这个桃林仙境竟然就在常齐不远处,为了去欣赏满树繁华如云似霞,绚丽又迷人的精美的水彩画,趁着回家之前,他们决定前往去见识一下。 当我接到电话后,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位高晋先生真的很爱玩,干劲十足,不知道他在工作上也是这么拼吗?没办法,我硬着头皮答应了他们,谁叫他们是我的大财主呢,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为了他们一睹桃林的风采,我们需要长途跋涉驱车前往,为了让他们能赶上明日上午的航班,我们需要一天往返,来回车程大约六小时。 我抚了抚沉重的头,爸爸给我放了假,可我更愿意去上班,至少工作的时候,还有时间自我调节,喘口气,陪高晋,除了睡觉的时间,其他时间连歇口气都是奢望。 今日,太阳刚出来没多久,我就被高晋召唤到他酒店楼下等他出发去看桃花。 我的人虽然陪同高晋与涂薇薇,但心在田心身上,总是牵挂着她,一会儿想知道她有没有去做检查,一会儿又担心她当前的身体状况是否能应对繁杂的工作,一会儿又害怕她不小心磕到碰到,伤了肚子可如何是好。越挂念,越容易想得多,越想得多,越担忧,我的手机抓在手里,一直未曾放下,时不时给她发信息,问她情况如何,田心说今日临时接到通知,卫计委的领导们来她们医院视察工作,她要负责安排接待和会议工作,可能没有时间去检查,等忙过今日,明天再去。之后,她忙于工作,无法及时回复我的信息。我变得更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了。昨夜,我们俩在网上查询了相关资料同时结合田心最近身体方面出现的症状来看,我们俩都觉得田心十有八九是怀上了。所以,是否检查和所谓的检查结果,我们不是很迫切想知道,只不过,确切的检查结果让我们更放心、更安心,如此这般才能百分之百确认怀孕这件事。 涂薇薇相较于高晋,更细心,更细致,她发现了我的异样,在旅途中,便问道:“以礼,你今天怎么了,手机看个不停,心神不定的样子,是公司有什么事还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只不过,昨晚田心和我说她身体有点不适,今日她又有接待任务,我有一点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没什么大事。”我见涂薇薇问起,想好了一番说辞,解释道。田心怀孕的事情没有确认,暂时不说,而且常听老人们说,怀孕前三个月最好不要到处传播,免得小孩子小气,保不住。 “原来,你是在担心你太太啊,我说怎么今日你怎么如此反常,寡言少语,心事重重的样子。”高晋扬了扬嘴唇说道。 “既然田心不舒服,今日便不要去上班嘛,早知道如此的话,你安排司机带我们去即可,何必亲自陪同呢?”涂薇薇一脸歉疚地说道。 “没事,没事,田心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没什么大碍,你让她休息在家,她反而浑身不自在,还不利于身体的恢复。”我见涂薇薇表现出愧疚,忙摆了摆手道。 “我看,就是以礼把太太看得太重了,有句话叫做什么”高晋唇角漾着一丝笑容,又蹙起了眉头,努力想着,他突然睁大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兴奋地说道,“那句话就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看你对田心就是这般。” 涂薇薇嗔怪地瞟了他一眼,带了一丝嫌弃,又含了一丝抱怨:“什么时候你能像以礼对田心一半那样对我,我就心满意足了,睡在半夜都会笑醒。” “那可不行。”高晋认真道。 “为什么?”涂薇薇板着脸道。 高晋一本正经地回道:“要是经常让你半夜笑醒,不是会影响你的睡眠质量吗?不是有句俗话:女靠睡,男靠吃嘛,良好的睡眠能让女性保持注意力和快乐感,还能养好皮肤,我可不敢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睡得不好,皮肤变差,那可不是罪过吗。” 涂薇薇原本还认认真真地听着高晋的解释,最后终究没忍住,给了他两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与你相识几年,我都不知道,你中文水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说话一套一套的,连俗语都张口就来。”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与你在一起待久了,被你说教得多了,中文水平自然而然就突飞猛进了。”高晋嬉皮笑脸道。 他们的日常相处就是这般模式,动不动便要拌上两句嘴,据涂薇薇说两三年前,高晋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被她逼急了,最多说几句骂人的英语,可最近两年,高晋中文长进了不少,渐渐地,不仅能应付几句,还能引经据典开始反驳她了,甚至有时候,堵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涂薇薇懒得和高晋继续打嘴仗,话题又转移到田心的身上,安慰我,田心从小就是一个内心强大,有计划有想法的人,她不会勉强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她觉得身体支撑不住的话,会适当的休息,让我无需太过于担心。 我对田心的了解比涂薇薇更深刻,也明白田心的坚韧,可是不由自主就会牵挂她,尤其是今日更甚,与他们聊天会不自觉想起她,安静下来更会想起她,心没来有的躁动不安,也许是得知她怀孕,也许是离她越来越远,与她不在同一个城市,也许是自己过于无所事事,心里塞满了她的身影。为了不影响高晋游玩的心情,我强制性地压下了对田心的思念,尽量站好最后一班岗,陪高晋玩个尽兴。 入夜时分,我们在马秋林桃林附近找了一家当地特色餐厅用晚餐,用完晚餐我们便可启程回常齐。 高晋和涂薇薇正在点菜,而我心中焦虑万分,按道理来说,往常这个时间点,田心应该已经下班回家,可妈妈说田心并未回家。我尝试打电话、发微信,但均无法取得联系。我又联系了她的司机谷岩,据他所说,下午四点半的时候,田心给了他一个电话,说下班后无需接她,她今晚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处理完以后,她会自行回家。谷岩说田心之前从未如此,所以,他认为田心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且不方便让他知道,所以,他听从了她的吩咐没有坚持要去接她。之后,我给田心办公室的同事去了电话,询问今晚是什么要事,需要加班加点,还不能拿手机接电话,发信息。当我听到她的同事的回复之时,只感到大脑突然“轰隆”一声突然炸开了,如同一个不定时的炸弹骤然被引爆了。一时之间,我分不清东南西北,眼前一片模糊,差一点歪倒在地。 高晋和我的司机彭骁骐坐在我的左右,在我倾倒的那一刻,骁骐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拽回座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高晋、涂薇薇吓了一大跳。他们二人忘记了点菜,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像要晕倒,刚才那一会儿,仿佛坐在这里的我不是我,只是一个灵魂临时出了窍的躯干,没了灵魂的支撑,才会不受控制地倒下。 他们见我一脸苍白似雪,毫无血色,整个人的身体好似突然间被抽取了所有的能量,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人脸上都布满了焦虑,眼神里含着关切,异口同声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 坐正了身子后,我模糊的眼睛才慢慢恢复清明,心神渐渐收拢,过了一会儿,才汇聚成一股神,涣散的七魂六魄都归位之后,我定定地看着眼前几张充满了关心的面庞,不容反对坚定地说道:“我们立即出发回常齐。” 彭骁骐一听,即刻站了起来,扶着我便往餐厅外面走去。 高晋与涂薇薇相互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不解,但两人均未犹豫,同时站了起来,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他们瞬间的眼神交流,知道对方想的和自己一样,不管现在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我这副模样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们不敢主动询问,只能静静地等待我自己说。 回常齐,需要三个小时。 上车后,我闭上了双眼,回忆着刚才田心同事说的话:他们今日的接待任务因为主要领导需要到省里开会,暂时取消了,上面通知他们领导来的时间待定,田心应该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加班,她看到田心到下班的点便如往常一样,提着包走了。田心有什么事情,不要司机去接呢?即使她要去参加什么聚会、约会什么的,司机也可以送她过去啊,为什么不要司机露面呢?难道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去见,司机不方便在场?或者她见的这个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不,准确的来说,是不想让我知道,她知道谷岩送她去了什么地方,一定会告诉我,所以,她不想我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的心里如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紧紧的揪着一般,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怎么也想不通,田心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又有什么人是我不能知道的。想到此处,心里更加难受,她有自己的空间,有自己的秘密,我都能够理解,可是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刻去见那个人呢?她不是刚刚才怀孕吗?她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她吗?她平时不是这么一个没有交代的人呀,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和平日行事的风格。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突然变成这样?我越想思绪越乱,越想头脑越不清醒,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车内的氛围异常压抑,因为我的气场,让整个狭小的空间里的气压显得极低,其他三人不由得调整了自己的呼吸频率,放轻了呼吸的声音,放缓了呼吸的频次,所有的人不发一言,害怕自己制造出的声音打破这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后,涂薇薇终究忍受不住这种极限的压抑:“以礼,你到底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怪怪的,是不是田心出什么事情了?” 我听到田心的名字,大脑的弦不由得绷得紧紧的,像一根弹簧似的。 涂薇薇见我表情有了变化,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声音不由得放缓道:“你说出来,看我们可不可以帮助你,田心怎么了?” 我转念一想,对呀,涂薇薇也是田心的老同学,她对她的了解也不少,说不定能够知道田心在想什么,想要什么。 我便简单地向涂薇薇讲述了一下田心今日表现奇怪的地方,以及现在无法联系她的情况。 涂薇薇听完后,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她最近有没有和你提过,她有什么老朋友远道而来吗?” 我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有,昨晚,她还和我说要我尽好东道主之谊,尽心尽力招待你们,没有听她提及过她有什么朋友过来啊。”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该是临时来的,说不定就是今天下午才出现的,事前她也不知道。”涂薇薇冷静地分析道。 我认真地听着涂薇薇的分析,认同地点了点头,觉得她分析得有道理。 涂薇薇继续说道:“你们的感情最近有出现问题吗?或者说有没有什么矛盾呢?” 我一口咬定道:“这倒没有。”我和田心之间感情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更何况昨晚我们聊到怀孕的事情聊得非常融洽,不存在任何矛盾点。 第123章 幕后黑手 “那么,田心最近有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情吗?工作上、生活上,或者她父母那边有没有让她苦恼的事情?”涂薇薇继续问道。 我回答道:“没有,我们最近最大的烦恼就是公司的事情了,现在都解决了,她不应该还有什么烦恼啊,工作上的话,刚刚我和她的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通了电话,听她的口气,田心按时下班如往常一样,并未听她提起田心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愉快,而且在家里,也未曾听过田心对单位发一句牢骚,她对她现在的工作,我的感觉是非常满意。至于她的父母,父母在她中学时期便已离异,亲生母亲与继父在北京生活,这几日我与岳母视频通话过,未曾察觉到什么异样,她的亲生父亲两年前去世了,所以,更没可能给她带去烦恼和困扰了。” 涂薇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大惑不解:“按照你的说法,田心一没有工作、生活上的烦恼,二没有来自亲人、领导各方的压力,三目前生活幸福、工作顺利、感情稳定、身体健康,而且即将迎来自己的宝宝,她如此美满,没有理由想不开自己玩失踪啊。” 高晋突然喃喃出声:“不是自己玩失踪,那就是被动失踪了。” 我惊道:“此话怎么说?” 高晋道:“我的意思,如果田心不是自己主动失踪,那就是她被某人挟持了,不得不失踪,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 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狂跳不已,仿佛随时跳出胸口,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涂薇薇眉头拧成了一团:“可是,的确是田心自己要求司机不要去接她,也是她说她有要事处理,她被人挟持,说不通。”涂薇薇表示怀疑地摇了摇头,“而且,距离她下班过去一个小时了,如果是被人挟持的话,对方总要有个目的,要钱?总得和以礼联系,要人?田心有什么值得他们挟持?又不是政要,更不是什么高端技术掌握者。我觉得你是探案电影看多了,看得侦探脑上头了。” 高晋没有因为涂薇薇的言语而受到打击,他不急不慢地分析道:“我觉得整个事情是这样的,田心原本以为自己要加班,所以未免司机等待,便告知他不用来接她了,她可以自己回家。可谁知,没过多久,上面下达了取消的通知,她想一想,没有必要再通知司机过来接她,下了班,她就自己回去。也许在下班的路途中,碰到了什么穷凶恶极的人,发现田心穿着不错,便心一狠,把她给绑了,只是此人没想到田心如此强硬,好半天都还没有套出以礼的电话,所以,以礼这边暂时没有收到通知。” 涂薇薇不禁嗤之以鼻道:“你去当编剧,应该比现在当行政总裁更强。这种老掉牙的桥段都编得出来,而且漏洞百出。” “漏洞百出?哪里有漏洞,那你来说,这件事情是怎么样的?”高晋不服气道。 涂薇薇舔了舔嘴唇道:“首先,田心通知司机不要去接她,很明显,她是和人有约,不想被外人打扰,所以才这么说。如果是因为加班不确定具体下班时间,她可以和司机再约另一个时间啊,等她加完班再给司机打电话也不迟啊。可为什么直接让他不要来,不用出现,意味着她要去的地方,见的人,是不能身旁人知晓的,极有可能,是不能让……”涂薇薇犹豫了一会儿,飘忽的眼神瞟向了我,好似在考虑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说。 我摆手道:“我没关系,不用顾忌我,现在大家都在集思广益,一起找线索,真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极有可能田心不想让以礼知道她要去见的人,是不是平时的你太强势,或者你对田心交朋友有什么条件限制吗?”涂薇薇又好奇第看向我问道。 “没有,我从来不限制田心交朋友,她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她所有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她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顿了顿,“她但凡向我提出的要求,我照单全收,做到有求必应,从不回绝她,而她也是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一般不会给我带来难题,她的亲戚圈很单薄,现在还在来往的是母亲这边的亲人们,所以,她能驾驭的能帮忙的,在她那个层面就解决了,无需到我这里来。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好似多年的好友一般,两人相依相守,相知相爱。所以,我想不明白,她去见何人,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我们之间真的一直都是坦诚相见,没有丝毫隐瞒,我对她没有,她对我也没有。这一点,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么,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其实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涂薇薇继续推理道。 “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很大,什么样的人不想让我知道,害怕我知道了会担心呢?”我一头雾水。 “你的仇人,你不想见到的人,或者你不希望她见到的人。”高晋突然插嘴道。 “我的仇人?难道是林慕泰、林忆辰、刘泽瀚他们吗?或者林慕兰那一家人,我在常齐唯一算得上仇人的可能就是他们几个了。”我在脑海里将我在常齐竖立的所谓的仇人名单,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其他人我都是和睦相处,和颜悦色,管理风格也是偏软的,不曾得罪过下属或者同事们。 “你嘴里说的这几个人,田心和他们私底下有沟通吗?他们要求见她,她会应邀吗?”涂薇薇说道。 “据我所知,田心和他们并无私交,可能除了林忆辰,他们之间曾吃过一次饭,其他人,田心仅仅从我这里了解一点点,对他们并不熟悉,所以,田心不可能赴约,更不可能不告诉我。”我笃定地说道。 “林忆辰?为什么田心对他独特一点呢?”涂薇薇好奇心又作祟了。 “林忆辰可能想报复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董事长职位,他作为董事长的亲侄子,副董事长的儿子,是林家最大的男丁,他认为他才是有权利继承林氏集团的人,在董事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他才应该是优先考虑的继承人人选。他的弟弟还非常小,而董事长唯一的女儿又逝世了,原本林氏集团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道,半路中杀出了个程咬金,还疑似找来一堆帮手,在他内心中一直瞧不起的底层人士,竟然取代了他成为集团最高领导者,成为他的上司,这让自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都应该替他服务的人,情何以堪。更何况,家有美妻,这些应该是他才有资格拥有的一切,却都被我占据了,他不甘心,更无法接受,于是筹划了抢夺计划,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比如说集团董事长的职位,比如说,田心。”在高晋和涂薇薇的引导下,渐渐地,我的理智一点一点慢慢回归,开始有条有理的一起分析起来,“他对田心有别样的目的,所以曾经费尽心机去接近她,去讨好她,希望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可谁知,田心并不吃他那一套,对他敬而远之,刻意的疏远,分外的疏离,都让骄傲自大的林忆辰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挫折,他在寻找机会,也许这一次,就是他等待许久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我的疏漏,才让他有机可乘,是我的大意,才让他乘虚而入。”我悔恨不已,后悔应该陪着田心去做产检,后悔应该亲自去接送她上下班,后悔不应该离开田心所在的城市,后悔,是否为时晚矣?此刻,后悔还有意义吗? 涂薇薇见我的情绪忽然又变得低落下来,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她和高晋默契地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愧疚与惭愧,如果不是他们一时兴起,也许以礼可以在常齐及时处理田心的事情,不至于像如今般只能瞎猜,如此被动。一时之间,他们不知如何安慰我,汽车内陷入了沉闷的寂静之中,而我在这样的空间里,更容易胡思乱想。 骁骐率先打破了沉默:“凌少,你无需太过担心,谷岩和一众安保人员正在常齐各大餐厅和酒店找寻凌太太,今夜弄出大动静,让对方知道我们正在满世界找凌太太,至少不敢对她轻举妄动。现在整个行动由关队负责,而且林老先生坐镇,他们二位联手,我想您可以放下心来。” 骁骐说得没错,我在常齐,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事了,反而我在现场指挥的话,可能没有他们冷静,没有他们处理事务更妥当,因为我关心则乱。我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涂薇薇又说道:“你刚才判断,幕后的人是林忆辰,可是你也说,田心对他敬而远之,既然田心对他有了防备之心,怎么可能答应他的邀请,赴他所约呢?” 高晋亦皱起眉头,紧接着说道:“嗯,我觉得薇薇说得有道理,平时都不想搭理的人,怎么可能去赴约,要不是对方拿到了什么把柄,让她不得不去,要不是派来一个让田心不能拒绝的人。” 高晋这番说辞,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快得像一道光一样,我想抓却抓不住。 涂薇薇见我脸色突变,问道:“你是不是想起那个人是谁?” 太快了,这个人影闪得太快了,我似曾相识,可是怎么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具体的人呢?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涂薇薇失望道:“如果你想起来那个人,说不定能够发给常齐那边,让他们查一查他的活动轨迹,就能够知道他们约见的地方了。” 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脑袋在关键时刻怎么就不管用了呢,刚才闪过那个人影到底是谁?我捂着脑袋,闭上眼睛,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强迫脑海里面对所有我认识的田心身边的人名如同放电影般在一个一个地过,甚至从初中时代的同学们开始筛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心越来越焦急,离田心失联的时间越长,代表她的危险又多一分。 我们的汽车在高速路上疾驰。 常齐那边仍然未传来任何消息。 我的心急如焚,心跳的频率更不由自己控制,那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不能平静下来,更无法想起。 高晋小声问涂薇薇道:“明天我们还回新加坡吗?” 涂薇薇摇头道:“这不太好,田心还没找到,我们不能就此离开,我要等找到田心再回去。要不你先回去。” 高晋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一个人回新加坡有什么意思,我不回去。” “可是,董事长不是说下周有两个重点项目要你出面去谈合约的事吗?”涂薇薇说道。 “反正你不走,我不走。”高晋耍起了赖皮。 涂薇薇拿他没办法,无奈道:“这样,你最多再待三天,三天后,你必须回去。” “那你呢?”高晋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行政总裁,你要处理的事务比我多得多,有多少文件等着你回去签批呢,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回去做决定。再说,我和田心的关系也不一样。如果三天内,田心找到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如果”涂薇薇瞟了我一眼,害怕我听到,凑到高晋耳旁耳语道,“田心没有找到的话,我还要再待几天,看能不能帮忙,到时,看情况再回去。辛苦你帮我向我们部门老总请年假,也替我向董事长解释一下。特殊原因,请特殊照顾。” 高晋脸色却显得不开心:“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涂薇薇没想到高晋如此黏人,百般不解道:“为什么你这么坚持?你先回去,我再回去不一样吗,我总是会回去的啊,你是怕我不回去了吗?” 高晋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在常齐,我也要在常齐,你什么时候回新加坡,我就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你为什么说不通啊,公司那么多事等着你回去处理,我在董事长面前再三保证,让你最多放松一周就回新加坡,最后期限就是明天回去,现在出了特殊事件,和董事长好好地解释一番,我相信他会同意让你再待三天,但是不可能让你无限期地待下去。我说过了,我们俩不一样,你怎么如此固执。”涂薇薇很明显生气了,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大了起来。 我混乱的思绪被他们的争吵声拉拢了起来,注意力暂时也从不知目前身处何地的田心身上转移到他们身上来。 第123章 幕后黑手 “那么,田心最近有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情吗?工作上、生活上,或者她父母那边有没有让她苦恼的事情?”涂薇薇继续问道。 我回答道:“没有,我们最近最大的烦恼就是公司的事情了,现在都解决了,她不应该还有什么烦恼啊,工作上的话,刚刚我和她的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通了电话,听她的口气,田心按时下班如往常一样,并未听她提起田心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愉快,而且在家里,也未曾听过田心对单位发一句牢骚,她对她现在的工作,我的感觉是非常满意。至于她的父母,父母在她中学时期便已离异,亲生母亲与继父在北京生活,这几日我与岳母视频通话过,未曾察觉到什么异样,她的亲生父亲两年前去世了,所以,更没可能给她带去烦恼和困扰了。” 涂薇薇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大惑不解:“按照你的说法,田心一没有工作、生活上的烦恼,二没有来自亲人、领导各方的压力,三目前生活幸福、工作顺利、感情稳定、身体健康,而且即将迎来自己的宝宝,她如此美满,没有理由想不开自己玩失踪啊。” 高晋突然喃喃出声:“不是自己玩失踪,那就是被动失踪了。” 我惊道:“此话怎么说?” 高晋道:“我的意思,如果田心不是自己主动失踪,那就是她被某人挟持了,不得不失踪,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 我的心跳如擂鼓一般,狂跳不已,仿佛随时跳出胸口,掉落地上,碎了一地。 涂薇薇眉头拧成了一团:“可是,的确是田心自己要求司机不要去接她,也是她说她有要事处理,她被人挟持,说不通。”涂薇薇表示怀疑地摇了摇头,“而且,距离她下班过去一个小时了,如果是被人挟持的话,对方总要有个目的,要钱?总得和以礼联系,要人?田心有什么值得他们挟持?又不是政要,更不是什么高端技术掌握者。我觉得你是探案电影看多了,看得侦探脑上头了。” 高晋没有因为涂薇薇的言语而受到打击,他不急不慢地分析道:“我觉得整个事情是这样的,田心原本以为自己要加班,所以未免司机等待,便告知他不用来接她了,她可以自己回家。可谁知,没过多久,上面下达了取消的通知,她想一想,没有必要再通知司机过来接她,下了班,她就自己回去。也许在下班的路途中,碰到了什么穷凶恶极的人,发现田心穿着不错,便心一狠,把她给绑了,只是此人没想到田心如此强硬,好半天都还没有套出以礼的电话,所以,以礼这边暂时没有收到通知。” 涂薇薇不禁嗤之以鼻道:“你去当编剧,应该比现在当行政总裁更强。这种老掉牙的桥段都编得出来,而且漏洞百出。” “漏洞百出?哪里有漏洞,那你来说,这件事情是怎么样的?”高晋不服气道。 涂薇薇舔了舔嘴唇道:“首先,田心通知司机不要去接她,很明显,她是和人有约,不想被外人打扰,所以才这么说。如果是因为加班不确定具体下班时间,她可以和司机再约另一个时间啊,等她加完班再给司机打电话也不迟啊。可为什么直接让他不要来,不用出现,意味着她要去的地方,见的人,是不能身旁人知晓的,极有可能,是不能让……”涂薇薇犹豫了一会儿,飘忽的眼神瞟向了我,好似在考虑接下来的话是否应该说。 我摆手道:“我没关系,不用顾忌我,现在大家都在集思广益,一起找线索,真不用顾及我的感受。” “极有可能田心不想让以礼知道她要去见的人,是不是平时的你太强势,或者你对田心交朋友有什么条件限制吗?”涂薇薇又好奇第看向我问道。 “没有,我从来不限制田心交朋友,她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她所有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她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顿了顿,“她但凡向我提出的要求,我照单全收,做到有求必应,从不回绝她,而她也是一个很懂人情世故的人,一般不会给我带来难题,她的亲戚圈很单薄,现在还在来往的是母亲这边的亲人们,所以,她能驾驭的能帮忙的,在她那个层面就解决了,无需到我这里来。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好似多年的好友一般,两人相依相守,相知相爱。所以,我想不明白,她去见何人,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我们之间真的一直都是坦诚相见,没有丝毫隐瞒,我对她没有,她对我也没有。这一点,我还是挺有自信的。” “那么,不想让你知道的原因其实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涂薇薇继续推理道。 “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很大,什么样的人不想让我知道,害怕我知道了会担心呢?”我一头雾水。 “你的仇人,你不想见到的人,或者你不希望她见到的人。”高晋突然插嘴道。 “我的仇人?难道是林慕泰、林忆辰、刘泽瀚他们吗?或者林慕兰那一家人,我在常齐唯一算得上仇人的可能就是他们几个了。”我在脑海里将我在常齐竖立的所谓的仇人名单,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其他人我都是和睦相处,和颜悦色,管理风格也是偏软的,不曾得罪过下属或者同事们。 “你嘴里说的这几个人,田心和他们私底下有沟通吗?他们要求见她,她会应邀吗?”涂薇薇说道。 “据我所知,田心和他们并无私交,可能除了林忆辰,他们之间曾吃过一次饭,其他人,田心仅仅从我这里了解一点点,对他们并不熟悉,所以,田心不可能赴约,更不可能不告诉我。”我笃定地说道。 “林忆辰?为什么田心对他独特一点呢?”涂薇薇好奇心又作祟了。 “林忆辰可能想报复我,觉得我无法胜任董事长职位,他作为董事长的亲侄子,副董事长的儿子,是林家最大的男丁,他认为他才是有权利继承林氏集团的人,在董事长没有儿子的情况下,他才应该是优先考虑的继承人人选。他的弟弟还非常小,而董事长唯一的女儿又逝世了,原本林氏集团是他的囊中之物,谁知道,半路中杀出了个程咬金,还疑似找来一堆帮手,在他内心中一直瞧不起的底层人士,竟然取代了他成为集团最高领导者,成为他的上司,这让自认为自己是天之骄子,谁都应该替他服务的人,情何以堪。更何况,家有美妻,这些应该是他才有资格拥有的一切,却都被我占据了,他不甘心,更无法接受,于是筹划了抢夺计划,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比如说集团董事长的职位,比如说,田心。”在高晋和涂薇薇的引导下,渐渐地,我的理智一点一点慢慢回归,开始有条有理的一起分析起来,“他对田心有别样的目的,所以曾经费尽心机去接近她,去讨好她,希望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可谁知,田心并不吃他那一套,对他敬而远之,刻意的疏远,分外的疏离,都让骄傲自大的林忆辰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挫折,他在寻找机会,也许这一次,就是他等待许久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我的疏漏,才让他有机可乘,是我的大意,才让他乘虚而入。”我悔恨不已,后悔应该陪着田心去做产检,后悔应该亲自去接送她上下班,后悔不应该离开田心所在的城市,后悔,是否为时晚矣?此刻,后悔还有意义吗? 涂薇薇见我的情绪忽然又变得低落下来,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懊悔和自责,她和高晋默契地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也看到了愧疚与惭愧,如果不是他们一时兴起,也许以礼可以在常齐及时处理田心的事情,不至于像如今般只能瞎猜,如此被动。一时之间,他们不知如何安慰我,汽车内陷入了沉闷的寂静之中,而我在这样的空间里,更容易胡思乱想。 骁骐率先打破了沉默:“凌少,你无需太过担心,谷岩和一众安保人员正在常齐各大餐厅和酒店找寻凌太太,今夜弄出大动静,让对方知道我们正在满世界找凌太太,至少不敢对她轻举妄动。现在整个行动由关队负责,而且林老先生坐镇,他们二位联手,我想您可以放下心来。” 骁骐说得没错,我在常齐,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事了,反而我在现场指挥的话,可能没有他们冷静,没有他们处理事务更妥当,因为我关心则乱。我连续深呼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涂薇薇又说道:“你刚才判断,幕后的人是林忆辰,可是你也说,田心对他敬而远之,既然田心对他有了防备之心,怎么可能答应他的邀请,赴他所约呢?” 高晋亦皱起眉头,紧接着说道:“嗯,我觉得薇薇说得有道理,平时都不想搭理的人,怎么可能去赴约,要不是对方拿到了什么把柄,让她不得不去,要不是派来一个让田心不能拒绝的人。” 高晋这番说辞,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快得像一道光一样,我想抓却抓不住。 涂薇薇见我脸色突变,问道:“你是不是想起那个人是谁?” 太快了,这个人影闪得太快了,我似曾相识,可是怎么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具体的人呢?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涂薇薇失望道:“如果你想起来那个人,说不定能够发给常齐那边,让他们查一查他的活动轨迹,就能够知道他们约见的地方了。” 我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个脑袋在关键时刻怎么就不管用了呢,刚才闪过那个人影到底是谁?我捂着脑袋,闭上眼睛,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强迫脑海里面对所有我认识的田心身边的人名如同放电影般在一个一个地过,甚至从初中时代的同学们开始筛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心越来越焦急,离田心失联的时间越长,代表她的危险又多一分。 我们的汽车在高速路上疾驰。 常齐那边仍然未传来任何消息。 我的心急如焚,心跳的频率更不由自己控制,那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不能平静下来,更无法想起。 高晋小声问涂薇薇道:“明天我们还回新加坡吗?” 涂薇薇摇头道:“这不太好,田心还没找到,我们不能就此离开,我要等找到田心再回去。要不你先回去。” 高晋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一个人回新加坡有什么意思,我不回去。” “可是,董事长不是说下周有两个重点项目要你出面去谈合约的事吗?”涂薇薇说道。 “反正你不走,我不走。”高晋耍起了赖皮。 涂薇薇拿他没办法,无奈道:“这样,你最多再待三天,三天后,你必须回去。” “那你呢?”高晋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行政总裁,你要处理的事务比我多得多,有多少文件等着你回去签批呢,有多少事情等着你回去做决定。再说,我和田心的关系也不一样。如果三天内,田心找到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如果”涂薇薇瞟了我一眼,害怕我听到,凑到高晋耳旁耳语道,“田心没有找到的话,我还要再待几天,看能不能帮忙,到时,看情况再回去。辛苦你帮我向我们部门老总请年假,也替我向董事长解释一下。特殊原因,请特殊照顾。” 高晋脸色却显得不开心:“你不回去,我就不回去,我要陪着你。” 涂薇薇没想到高晋如此黏人,百般不解道:“为什么你这么坚持?你先回去,我再回去不一样吗,我总是会回去的啊,你是怕我不回去了吗?” 高晋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在常齐,我也要在常齐,你什么时候回新加坡,我就什么时候回新加坡。” “你为什么说不通啊,公司那么多事等着你回去处理,我在董事长面前再三保证,让你最多放松一周就回新加坡,最后期限就是明天回去,现在出了特殊事件,和董事长好好地解释一番,我相信他会同意让你再待三天,但是不可能让你无限期地待下去。我说过了,我们俩不一样,你怎么如此固执。”涂薇薇很明显生气了,说话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大了起来。 我混乱的思绪被他们的争吵声拉拢了起来,注意力暂时也从不知目前身处何地的田心身上转移到他们身上来。 第124章 情人的执念 高晋不知从哪里来的犟脾气,第一次没有顺着涂薇薇,硬是咬着不肯自己先行一人回新加坡。 他强硬的态度,执拗的表情把涂薇薇气得不轻,两人差点在狭小的汽车里面打起来。 涂薇薇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声道:“高晋,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立马给董事长打电话,让他明天派人来接你回去。” “你别动不动就拿爸爸来压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怕他,而且他听到我的理由,肯定也会同意我陪你待在常齐。”高晋梗着脖子,硬气地说道。 “什么理由?”涂薇薇讶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初恋情人就在常齐,现在常齐某单位是个小领导,而且还未婚,指不定你就想趁我不在,去会一会他呢!”高晋没好气地说道。 我正准备拿出扯架的架势来阻拦他们时,高晋话里的“初恋情人”这几个字,让我脑海里模糊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张脸从黑暗中走到了光亮之下,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曾炜翔!” 正在争吵中的涂薇薇和高晋听到我的大声叫唤,突然呆愣住,齐齐看向了我。 我兴奋地说道:“我想起了那个人,就是曾炜翔,他曾经是田心的前任男友也是她的初恋情人,只有和他相见,田心才会想起刻意瞒着我,才会让司机不要出现,对?” 高晋一脸怔愣地呆呆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涂薇薇同时也点了点头说道:“对,只有和前任相见,才不希望现任知道,这个推理行得通。”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赶紧给常齐去了电话,终于在田心失联三个小时的时候,想起了一点点线索。 我告知了关青云,田心今晚见面的对象是曾炜翔,并告诉他,可以找胡昭华去要曾炜翔的身份证号码,之前田心在委托我给她爸爸卖房的时候,曾留下过曾炜翔的身份证复印件以及联系方式,希望这些资料可以帮助关青云查到更多关于曾炜翔的线索和资料。 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回到常齐了。 我感激地看着高晋,如同看救命恩人一般,激动得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双手,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高晋,高兄弟,亲爱的晋兄弟,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重要的提示,没有你,我可能想一整夜都无法想起这个人来,在我的世界里,完全把他刨除在外了,在我的认知里,基本忘记了他的存在。” 高晋尴尬地一笑道:“不用客气,我这也是,嗯”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如何说,说自己是打翻了陈年醋坛,还是说自己只是担忧,害怕煮熟的母鸭跟着别的公鸭飞掉,怎么说,好像都是自己犯了疑心病,醋意大增,这不就间接地向涂薇薇道歉了吗?这种时刻,男人的脸面最重要,不能轻易认输,更不能轻易认错,要坚持到底。他嘿嘿地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正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敢给身边的涂薇薇。 涂薇薇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给新加坡的高康赟去了电话,向他讲明了在常齐发生的事情,并表示想继续留在常齐的心意,在涂薇薇的意料之中,高康赟同意了涂薇薇的请示,让她留在常齐直到找到田心,让高晋三日后回新加坡。 涂薇薇果然把未来的公公的心思吃得透透的,高晋这辈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哇。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何必啊,又何苦呢!我心中不禁有一点好笑看着高晋脸色肉眼可见的跌落,直到黯然神伤。很显然,今晚他短暂的反抗在涂薇薇这一通电话中输得一败涂地。 涂薇薇帮高晋改签了飞机票,自己的飞机票则取消了。 我们顺利回到了常齐,首先把涂薇薇和高晋送回了酒店,他们对我安慰了一番,表示他们会留在常齐一直关注田心的事情,如果我需要什么金钱方面的帮助,尽管向他们开口,他们一定倾尽全力。我对他们的好意表示了感谢,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家里。 家中有爸爸坐镇,一切都有条不紊,不得不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家里所有的人都像往常一般各司其职,至少脸上不显慌乱。 我刚到家,爸爸和关青云便和我讲了一下,他们今晚做的努力以及目前取得的成效。 今晚他们派出十余位安保人员,以及公司二十余位保安人员,办公室四位司机,在常齐全城的大小酒店、餐厅进行排查,失联三小时,对方未提出任何条件。如果真的是前男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报复田心与他分手了吗,可是为什么要一年以后再来报复呢。 爸爸当机立断道:“以礼,我与关队商量了好一阵,觉得,目前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报警。等你回来,做这个决定,你觉得如何?” “报警?”我心里一咯噔,所有的绑架案里面,绑匪说的第一句话不都是“千万不要报警,否则撕票。”我的头皮不禁又麻又胀,头突然感到剧痛难耐,我不敢想象如果报警的话,田心会出现什么状况。 关青云看了一眼爸爸,然后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凌少,我和林老先生对现在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我们派出的人找了将近三个小时,可是仍然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传送过来,甚至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因为我们不能调取全城的监控,如果借用警力,我们会方便许多,快捷许多,不仅能够调取监控,还能查到曾炜翔其人更多的信息。而且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之前,我们可能还觉得不到最后一步无需考虑报警。但是如果您的推测是正确的,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手上有凌太太,如果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或者条件,我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现在还没有提出相关条件,可能是还在观察是否有警力介入,也可能是在看我们的反应,还有可能对方是两帮人马,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正在争论处理方式。所以,我建议报警。” “报警?他们不会撕票吗?”我木然道。 “凌少,这绝不是一桩普通的要钱财的绑架案,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野心的刻意制造出来的人口失踪案,他们精准地知道凌太太的作用,在林家的地位。如果只是要钱的话,我们报警对方很有可能撕票,而且纯粹的绑架,是不会让凌太太认识的人甚至熟悉的人牵涉其中,那些绑匪虽然穷凶恶极,却也惜命如金,否则有命赚没命花。如今的现状却是,以凌太太的前任男友做诱饵,收了凌太太与外界联系的通讯机器,造成凌太太被绑架的假象,从而判定他们要的绝不仅仅是钱,林老先生预计他们要的是林氏集团的股份。” 我阴着脸,声音低沉地插嘴道:“也许还要田心。” 关青云瞥了我一眼,咽了咽口水,顺着我的话继续道:“如果按照凌少所说,他们想要的是股份与凌太太的话,那就绝不会伤害凌太太半根毫毛,他们非常清楚她的利用价值。对方不提条件,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他们也正在猜测我们的心理,让我们先急起来,自乱阵脚,就是不给我们任何指令,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耗掉我们的耐心,直到最后,当他们提出要求时,我们就不得不全盘答应。他们也笃定我们不敢报警,他们现在制造的就是一个绑架案的假象。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警力毕竟比我们更强大,行动更迅速。” 关青云有理有据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我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头道:“好,报警。”当说出这句话后,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霎时软倒在客厅的沙发里。 爸爸坐在我的身旁,手按在我的肩头上,无声地给我力量,给我精神的支持。 关青云得令后,立即报了警。 我们向警方提供了好些线索,比如说出了明确的怀疑对象,比如我们晚上已寻找过的线路,查找过的酒店及餐厅名单等等,因我们前期所做的一些工作,让警察们少走弯路,办案目标更加明确。警方迅速地确定了最大嫌疑人的锁定,重点调取了曾炜翔进入常齐的时间,与他经常联系的电话号码,他的住所处,以及其在常齐期间的活动轨迹与范围。同时,他们调取了我们怀疑路段的监控器,最先调取的是医院外三条道路的监控,一步一步缩小田心的活动范围。 而爸爸、妈妈和我要做的事情,除了等待,只有乖乖地在家中等待,不影响警方的行动,现在一切行动听从警方的指挥,我们的人员全力配合警方调查,临时被警方征用,听从他们的调遣。 警方办事效率的确是比我们私底下调查快很多,手段和渠道更先进许多。 我们耗费了近四十名人力花费三个小时的全称搜索还没有警方一个小时调查获取的线索多。 夜里十点半,警方查出田心与曾炜翔用晚餐的地点是南江区某小区的私房餐厅里面,地理位置比较隐蔽,该私房餐厅为预定制餐厅,只接受熟客的提前预定,一般外面的人很难知道该地方,更别说一个从外地过来的曾炜翔了。通过这一点,警方断定曾炜翔在常齐有内应,我们又向警方提出了怀疑对象林慕泰、林忆辰及刘泽瀚等人。为避免打草惊蛇,警方决定先了解他们几人的行踪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警方的胡队面色沉重地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凌先生,我们追踪到您太太与嫌疑人用餐的地点,可是他们用餐之后不知从哪里出的小区。我们调取的监控中,一直没有他们出来的画面,我们去了该私房餐厅,据老板所说他们在八点半的时候出了餐厅。” 我的心猛地一沉,当我满心以为,只要警方介入便万事大吉的时候,警方却告诉我这样一个噩耗,这意味着,他们乔装打扮或者在监控的死角处,离开了小区吗?可是田心那样灵敏的人怎么可能配合他们的行为呢,所以乔装打扮光明正大地离开小区,没有可能性,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强迫运走,如何运走一个不愿配合的大活人呢? “我的太太肯定不会配合他们,故意伪装逃避监控。”我笃定地说道。 胡队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如依你所说,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不他们把您太太通过一种方式运出了小区,要不他们还在小区里面,从未出来。”他忽地拿起了对讲机下令道,“行动二组,你们赶紧摸排一下整个名豪山庄有多少栋,每一栋多少层,小区内总共住了多少户人,行动三组,你们调取整个名豪山庄的监控录像,重点观察在八点半到十点半之间的车库出入口所有的汽车车牌,注意看司机与副驾驶位是否有异样表情,尤其是注意有没有与曾炜翔相似的人。” 我看了看胡队一眼,忍不住问道:“胡队,如果他们把我太太运走了,那曾炜翔呢?他离开了吗?” “我也不知道”胡队无奈地说道,“也许离开了,也许没有。不过我觉得,他要不与您太太一起离开,要不与您太太一起待在名豪山庄。” “他为什么要陪着我太太,他完成了任务不是可以走了吗?”我不解地问道。 “也许也有可能他独自一人乔装离开了,可是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胡队反问道。 我脸色不虞道:“我对他并不了解。” 胡队并不在乎我的表情,说道:“我看了他的资料,他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留学经验,学历高,学业经历丰富,成长环境也是在比较富裕的家庭中长大,不缺钱,不缺爱,长得也不差。像他这样的人,有点自负,有点骄傲,可为何出国之后回来又找到初恋情人要求复合,难道他在国外没有如意的感情?而之后,与初恋情人被迫分手,目前婚姻状态仍然未婚,据我们向他所在单位的了解,他似乎仍然是单身。如此长情专一的人,千里迢迢赶到常齐来,明知有人设局要陷害他曾经深爱的人,他为什么愿意配合?是为了得到曾经的恋人,还是让曾经的恋人后悔莫及,觉得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想通过这次,让曾经的恋人承认他才是她的良配。让她知道,与他分手的决定是错误的。” “难道他的目的就仅此而已?只是为了让田心觉得她的选择错了,或者是报复田心曾经做出的决定吗?”我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胡队的这番推测,曾炜翔会是这样的人吗?我知道他有点自负,有点瞧不起人,可是没想到他对田心占有欲如此强烈,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仍然放不下。 “所以,综上所述,我认为嫌疑人不会抛下初恋情人一个人离开,要不两个人一起走,要不两个人一起留。”胡队神情坚定地说道。 第124章 情人的执念 高晋不知从哪里来的犟脾气,第一次没有顺着涂薇薇,硬是咬着不肯自己先行一人回新加坡。 他强硬的态度,执拗的表情把涂薇薇气得不轻,两人差点在狭小的汽车里面打起来。 涂薇薇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大声道:“高晋,你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立马给董事长打电话,让他明天派人来接你回去。” “你别动不动就拿爸爸来压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怕他,而且他听到我的理由,肯定也会同意我陪你待在常齐。”高晋梗着脖子,硬气地说道。 “什么理由?”涂薇薇讶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初恋情人就在常齐,现在常齐某单位是个小领导,而且还未婚,指不定你就想趁我不在,去会一会他呢!”高晋没好气地说道。 我正准备拿出扯架的架势来阻拦他们时,高晋话里的“初恋情人”这几个字,让我脑海里模糊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张脸从黑暗中走到了光亮之下,情急之下,我脱口而出:“曾炜翔!” 正在争吵中的涂薇薇和高晋听到我的大声叫唤,突然呆愣住,齐齐看向了我。 我兴奋地说道:“我想起了那个人,就是曾炜翔,他曾经是田心的前任男友也是她的初恋情人,只有和他相见,田心才会想起刻意瞒着我,才会让司机不要出现,对?” 高晋一脸怔愣地呆呆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涂薇薇同时也点了点头说道:“对,只有和前任相见,才不希望现任知道,这个推理行得通。” 我看了看时间,九点,赶紧给常齐去了电话,终于在田心失联三个小时的时候,想起了一点点线索。 我告知了关青云,田心今晚见面的对象是曾炜翔,并告诉他,可以找胡昭华去要曾炜翔的身份证号码,之前田心在委托我给她爸爸卖房的时候,曾留下过曾炜翔的身份证复印件以及联系方式,希望这些资料可以帮助关青云查到更多关于曾炜翔的线索和资料。 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回到常齐了。 我感激地看着高晋,如同看救命恩人一般,激动得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双手,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高晋,高兄弟,亲爱的晋兄弟,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这么重要的提示,没有你,我可能想一整夜都无法想起这个人来,在我的世界里,完全把他刨除在外了,在我的认知里,基本忘记了他的存在。” 高晋尴尬地一笑道:“不用客气,我这也是,嗯”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如何说,说自己是打翻了陈年醋坛,还是说自己只是担忧,害怕煮熟的母鸭跟着别的公鸭飞掉,怎么说,好像都是自己犯了疑心病,醋意大增,这不就间接地向涂薇薇道歉了吗?这种时刻,男人的脸面最重要,不能轻易认输,更不能轻易认错,要坚持到底。他嘿嘿地笑了两声,便不再言语,正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敢给身边的涂薇薇。 涂薇薇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给新加坡的高康赟去了电话,向他讲明了在常齐发生的事情,并表示想继续留在常齐的心意,在涂薇薇的意料之中,高康赟同意了涂薇薇的请示,让她留在常齐直到找到田心,让高晋三日后回新加坡。 涂薇薇果然把未来的公公的心思吃得透透的,高晋这辈子都不是她的对手哇。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何必啊,又何苦呢!我心中不禁有一点好笑看着高晋脸色肉眼可见的跌落,直到黯然神伤。很显然,今晚他短暂的反抗在涂薇薇这一通电话中输得一败涂地。 涂薇薇帮高晋改签了飞机票,自己的飞机票则取消了。 我们顺利回到了常齐,首先把涂薇薇和高晋送回了酒店,他们对我安慰了一番,表示他们会留在常齐一直关注田心的事情,如果我需要什么金钱方面的帮助,尽管向他们开口,他们一定倾尽全力。我对他们的好意表示了感谢,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家里。 家中有爸爸坐镇,一切都有条不紊,不得不感叹一句,姜还是老的辣。 家里所有的人都像往常一般各司其职,至少脸上不显慌乱。 我刚到家,爸爸和关青云便和我讲了一下,他们今晚做的努力以及目前取得的成效。 今晚他们派出十余位安保人员,以及公司二十余位保安人员,办公室四位司机,在常齐全城的大小酒店、餐厅进行排查,失联三小时,对方未提出任何条件。如果真的是前男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报复田心与他分手了吗,可是为什么要一年以后再来报复呢。 爸爸当机立断道:“以礼,我与关队商量了好一阵,觉得,目前来说,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报警。等你回来,做这个决定,你觉得如何?” “报警?”我心里一咯噔,所有的绑架案里面,绑匪说的第一句话不都是“千万不要报警,否则撕票。”我的头皮不禁又麻又胀,头突然感到剧痛难耐,我不敢想象如果报警的话,田心会出现什么状况。 关青云看了一眼爸爸,然后小心翼翼地劝慰道:“凌少,我和林老先生对现在的情况进行了分析,我们派出的人找了将近三个小时,可是仍然没有任何有效的信息传送过来,甚至连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因为我们不能调取全城的监控,如果借用警力,我们会方便许多,快捷许多,不仅能够调取监控,还能查到曾炜翔其人更多的信息。而且我们要和时间赛跑,之前,我们可能还觉得不到最后一步无需考虑报警。但是如果您的推测是正确的,我们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他们在暗,我们在明,他们手上有凌太太,如果他们提出什么要求或者条件,我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现在还没有提出相关条件,可能是还在观察是否有警力介入,也可能是在看我们的反应,还有可能对方是两帮人马,他们内部产生了分歧,正在争论处理方式。所以,我建议报警。” “报警?他们不会撕票吗?”我木然道。 “凌少,这绝不是一桩普通的要钱财的绑架案,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有野心的刻意制造出来的人口失踪案,他们精准地知道凌太太的作用,在林家的地位。如果只是要钱的话,我们报警对方很有可能撕票,而且纯粹的绑架,是不会让凌太太认识的人甚至熟悉的人牵涉其中,那些绑匪虽然穷凶恶极,却也惜命如金,否则有命赚没命花。如今的现状却是,以凌太太的前任男友做诱饵,收了凌太太与外界联系的通讯机器,造成凌太太被绑架的假象,从而判定他们要的绝不仅仅是钱,林老先生预计他们要的是林氏集团的股份。” 我阴着脸,声音低沉地插嘴道:“也许还要田心。” 关青云瞥了我一眼,咽了咽口水,顺着我的话继续道:“如果按照凌少所说,他们想要的是股份与凌太太的话,那就绝不会伤害凌太太半根毫毛,他们非常清楚她的利用价值。对方不提条件,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他们也正在猜测我们的心理,让我们先急起来,自乱阵脚,就是不给我们任何指令,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耗掉我们的耐心,直到最后,当他们提出要求时,我们就不得不全盘答应。他们也笃定我们不敢报警,他们现在制造的就是一个绑架案的假象。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警力毕竟比我们更强大,行动更迅速。” 关青云有理有据地提出了他的建议。 我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点头道:“好,报警。”当说出这句话后,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霎时软倒在客厅的沙发里。 爸爸坐在我的身旁,手按在我的肩头上,无声地给我力量,给我精神的支持。 关青云得令后,立即报了警。 我们向警方提供了好些线索,比如说出了明确的怀疑对象,比如我们晚上已寻找过的线路,查找过的酒店及餐厅名单等等,因我们前期所做的一些工作,让警察们少走弯路,办案目标更加明确。警方迅速地确定了最大嫌疑人的锁定,重点调取了曾炜翔进入常齐的时间,与他经常联系的电话号码,他的住所处,以及其在常齐期间的活动轨迹与范围。同时,他们调取了我们怀疑路段的监控器,最先调取的是医院外三条道路的监控,一步一步缩小田心的活动范围。 而爸爸、妈妈和我要做的事情,除了等待,只有乖乖地在家中等待,不影响警方的行动,现在一切行动听从警方的指挥,我们的人员全力配合警方调查,临时被警方征用,听从他们的调遣。 警方办事效率的确是比我们私底下调查快很多,手段和渠道更先进许多。 我们耗费了近四十名人力花费三个小时的全称搜索还没有警方一个小时调查获取的线索多。 夜里十点半,警方查出田心与曾炜翔用晚餐的地点是南江区某小区的私房餐厅里面,地理位置比较隐蔽,该私房餐厅为预定制餐厅,只接受熟客的提前预定,一般外面的人很难知道该地方,更别说一个从外地过来的曾炜翔了。通过这一点,警方断定曾炜翔在常齐有内应,我们又向警方提出了怀疑对象林慕泰、林忆辰及刘泽瀚等人。为避免打草惊蛇,警方决定先了解他们几人的行踪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警方的胡队面色沉重地走到我面前,低声道:“凌先生,我们追踪到您太太与嫌疑人用餐的地点,可是他们用餐之后不知从哪里出的小区。我们调取的监控中,一直没有他们出来的画面,我们去了该私房餐厅,据老板所说他们在八点半的时候出了餐厅。” 我的心猛地一沉,当我满心以为,只要警方介入便万事大吉的时候,警方却告诉我这样一个噩耗,这意味着,他们乔装打扮或者在监控的死角处,离开了小区吗?可是田心那样灵敏的人怎么可能配合他们的行为呢,所以乔装打扮光明正大地离开小区,没有可能性,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人强迫运走,如何运走一个不愿配合的大活人呢? “我的太太肯定不会配合他们,故意伪装逃避监控。”我笃定地说道。 胡队低下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如依你所说,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不他们把您太太通过一种方式运出了小区,要不他们还在小区里面,从未出来。”他忽地拿起了对讲机下令道,“行动二组,你们赶紧摸排一下整个名豪山庄有多少栋,每一栋多少层,小区内总共住了多少户人,行动三组,你们调取整个名豪山庄的监控录像,重点观察在八点半到十点半之间的车库出入口所有的汽车车牌,注意看司机与副驾驶位是否有异样表情,尤其是注意有没有与曾炜翔相似的人。” 我看了看胡队一眼,忍不住问道:“胡队,如果他们把我太太运走了,那曾炜翔呢?他离开了吗?” “我也不知道”胡队无奈地说道,“也许离开了,也许没有。不过我觉得,他要不与您太太一起离开,要不与您太太一起待在名豪山庄。” “他为什么要陪着我太太,他完成了任务不是可以走了吗?”我不解地问道。 “也许也有可能他独自一人乔装离开了,可是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胡队反问道。 我脸色不虞道:“我对他并不了解。” 胡队并不在乎我的表情,说道:“我看了他的资料,他他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留学经验,学历高,学业经历丰富,成长环境也是在比较富裕的家庭中长大,不缺钱,不缺爱,长得也不差。像他这样的人,有点自负,有点骄傲,可为何出国之后回来又找到初恋情人要求复合,难道他在国外没有如意的感情?而之后,与初恋情人被迫分手,目前婚姻状态仍然未婚,据我们向他所在单位的了解,他似乎仍然是单身。如此长情专一的人,千里迢迢赶到常齐来,明知有人设局要陷害他曾经深爱的人,他为什么愿意配合?是为了得到曾经的恋人,还是让曾经的恋人后悔莫及,觉得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想通过这次,让曾经的恋人承认他才是她的良配。让她知道,与他分手的决定是错误的。” “难道他的目的就仅此而已?只是为了让田心觉得她的选择错了,或者是报复田心曾经做出的决定吗?”我难以置信地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胡队的这番推测,曾炜翔会是这样的人吗?我知道他有点自负,有点瞧不起人,可是没想到他对田心占有欲如此强烈,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仍然放不下。 “所以,综上所述,我认为嫌疑人不会抛下初恋情人一个人离开,要不两个人一起走,要不两个人一起留。”胡队神情坚定地说道。 第125章 锁定位置 现在排查陷入了僵局之中,名豪山庄共有十六栋,他们用餐的那一栋九栋在小区的中间区域,据现场调查的警察所述,九栋附近没有监控死角,也就是说田心和曾炜翔只要从九栋的大门出来,监控必然会拍到他们。不过,他们如果从地下车库离开的话,曾炜翔提前踩点,规划好路线,是可以成功避开监控,但是这样难度比较大,首先田心的配合程度要非常高,能够完美复刻曾炜翔的路线,不发生一厘一毫的偏差,其次,田心愿意跟着他在车库里面穿来穿去,去到另外的楼栋,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却很难实行。 警方经过反复推敲后,认为田心在名豪山庄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被运出去了。如果需要运走一个大活人,只有一种可能,把田心放倒,塞在尾箱里,曾炜翔呢?也许躲在汽车后排,如果他是平躺的状态,监控里面是否无法拍到? 当警方确定方向后,他们将工作重点转移到检查三个车库出入口的监控视频。 夜晚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要爸爸妈妈回房间休息。 爸爸、妈妈都无声地摇了摇头,不愿意。 见他们二位一脸憔悴,我说道:“爸妈,你们干坐在这儿等着,还不如回房间休息一下,等会儿有田心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回房间也睡不着,还不如坐在客厅陪你一起等消息。”妈妈拒绝道。 爸爸说道:“今晚,田心没回来,我们就不睡了。” “这怎么行,待会儿她没回来,你们身体又垮了,你们要我如何是好,不行,你们得回去睡觉。”我继续劝说道,“爸妈,为了我着想,让我安心,你们回房间休息,好不好?就算睡着两三个小时也行,等你们睡醒了,再来陪我也不迟,或者和我交接班,好吗?” 妈妈见我愁眉苦脸的苦苦劝说,不忍拂了我的一番心意,便拉起爸爸道:“我们现在就听以礼的安排,不要再给他添乱了,先回去躺一躺,待会儿再来替他,换他回去休息。” 爸爸原本还有一点执拗,不愿起身,妈妈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爸爸终是抵不过妈妈含了些许责备的严厉眼神,站了起来。跟着妈妈往卧室走去,走到楼梯时,妈妈回头对我说道:“以礼,我们听你的去睡觉,待会儿,我们来替你,你也得听我们的,没问题?” “一定,待你们睡醒了,我和你们交换,我去休息。”我心里想着,先安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去睡,只要他们睡着了,说不定再醒来就是明天清晨了。谁知道,严谨的爸妈竟然设置了闹钟,他们只让自己睡三个小时。 两点半,爸爸走了过来,让我回房间休息。我眼睛里充满了红丝,看着爸爸,还想再支撑一会儿,爸爸见我黯然无光的眼神,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不容我拒绝,对我下达了必须回房休息的命令。 我见爸爸难得严厉的面孔,不得不遵从他的指令,无奈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但是,人虽躺在床上,无路如何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田心。 十一点半以后直到刚刚,我再未收到警方的任何消息,对我来说,今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对心脏功能的考验,我很想给胡队去一个电话,申请到前线去,就算让我去帮忙看监控视频也行,可是,胡队坚决地拒绝了我的请求,坚持让我在家中等消息,他说我去了会影响他们的工作,也会打乱他们的节奏,他们有自己的办案方法与流程,我,作为家属,唯一可做的、最好的便是安静地等待消息,就是对警方最大的配合。 我又想给林慕泰、刘泽瀚、林亿辰、曾炜瀚他们去个电话,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除了田心,我什么都给,或者拿我换田心回来,他们想怎么样都随便,我全力配合,可又害怕打草惊蛇,害怕搞乱了警方的部署,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手和心,按捺住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小苗头,免得把事情变得更糟。 田心现在不知身处何处,不知道她会不会慌张恐惧,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起这些折腾,她如今是一个刚刚怀有身孕的孕妇,这般被折腾来折腾去,再加上内心的恐慌与精神高度紧张,会不会流产?会不会严重影响她的身体?他们会给她找医生吗?他们会让她睡觉吗?他们会不会逼她?对她用私刑?还有那个林忆辰,他那么想得到田心,会不会像一个禽兽一般去对待她?曾炜翔呢,他会不会保护好田心,还是如同林忆辰一样,用禽兽的行为去折磨田心呢?也许会,毕竟他这次过来就是想解田心甩他之恨的。我越想越感到害怕,越想越抓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间卧室,我第一次感到逼仄,第一次感到空气稀薄,让人无法呼吸喘不过气来,第一次想逃离。这屋里每个角落都沾染着田心的气息,飘着熟悉的味道,而我已无法用正常思维思考问题,只是感觉再待下去的话,我会因为自己脑子里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和无法想象的场景把自己折磨成失心疯。 我打开门把,一口气冲到了客厅里,手死死地捂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喘着气,爸爸看到仿若从天而降的我,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见我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忙走上前来,扶着我道:“以礼,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在爸爸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结果妈妈从餐厅走过来,一脸关切道:“以礼,不舒服吗?要不要叫管医生来?” 爸爸拿起手机,准备给管医生打电话。我忙按住爸爸的手,轻声道:“爸爸,不用,我没事,这么晚了,别麻烦人家管医生。” “什么麻不麻烦,他本就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管好我们家每一个成员的身体原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没关系的,我把他叫来,帮我和你妈妈也看看。”爸爸坚持道。 我拗不过爸爸,便不再言语,而是瘫倒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双眼,脑海又浮现出她的身影,我仿佛听到我的内心,有一种眼泪滴下的声音。泪滴晶莹,此刻她是否也同我一样,心中满是孤独的沉静,满是寂寞的空冥。田心,我常常觉得与你心有灵犀,快让我感应到你所在何处,让我找到你。我只希望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我在沙发上半躺半坐,忽然感到有双手在我的胸前移来移去,我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图像慢慢清晰,眼里的光亮渐渐清明,怔愣半刻,我松开了手,低沉地道了一句歉道:“对不起,管医生。” “无碍。”管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爸爸、妈妈。 爸爸与妈妈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管医生。” “不过,他不能太过于疲累了,心脏和大脑都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他的身体才会恢复如常。两次车祸,损耗了他的元气。虽然他一直靠药物调理身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休息,不仅仅是睡眠充足,还有身心的放松。”管医生带着忧虑的眼神,嘱咐道。 妈妈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痛,最近集团、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以礼,以虚弱之体,勉力支撑着公司,照顾着家庭。她凝视着眼前的我,一种无力和沮丧从我的表情中一览无余,更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如今田心下落不明,以礼如何不担忧、不费心?她未免自己的泪水会如泉水般涌出,被我见到,暗地里背过身去,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了客厅。 爸爸感受到了妈妈悲痛的心情,他顿时也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想对管医生说一些表示感谢的话,被一股股酸涩横亘在喉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管医生对我们的事情略有所知,见周围空气冷凝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皱着眉头,不便多言。 此时,丽红姐端来一杯热茶,请管医生喝,并轻声问道:“管医生,我们家凌少,身体无大碍。” 管医生接过茶杯,回道:“大碍倒是没有,不过,消耗得厉害,因为两次车祸让他的身体受到了比较大的损伤,但凡他休息不好的话,他的身体比正常的年轻人要虚弱不少。” 丽红姐站在管医生身旁没有即刻离去,满面愁容道:“那么,管医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中药调理、健康饮食、好的生活习惯、充足的睡眠、愉悦的心情,这些都有助于他的身体恢复。”管医生说道。 丽红姐一屁股坐在管医生旁边,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管医生,您就和我说说健康饮食怎么做,我能帮助凌少的只有这一方面了。” “好的,早餐要注意……”管医生与丽红姐在旁边叽叽咕咕交流起来。一个说得细细致致,一个听得认认真真。 当天蒙蒙亮时,胡队亲自前来林氏宅院,他踏着大步走了进来,面露喜色:“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我们找到了对方窝藏凌太太的地方,现在已去营救了。” 这个消息好似饼铛里扔了个手榴弹,瞬间在房里炸开了。昏昏欲睡的大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如同注入了强心针,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纷纷拢到了胡队身旁,我腾地跳了起来,一个大踏步迈到了胡队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胡队,在什么地方,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保证一定不会妨碍警方的行动,承诺不多说一句话,不发表任何言语,就在远处静静地等候,只要能让我第一时间看到她,好吗?”我带着委屈而渴望的眼神看向胡队,语气尽显卑微,希望胡队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胡队低垂了眼帘,犹豫了。 爸爸在一旁帮腔,诚恳地恳求道:“胡队,你就答应他,在家等消息,人虽被你们救出来了,他也垮了,如今他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整夜未曾闭过眼,他去现场好过在家里胡思乱想。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再派关青云看着他,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给警方添乱,确保营救行动顺利进行。好不好?” 胡队见爸爸开口,不免显得为难,但碍于老人亲自开口请求,他拒绝好似不近人情,更不尊重。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缓缓道:“凌先生,你必须在我的身边待着,不离开我半步,做得到吗?” 我见胡队松了口,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那走,你上我的车。”胡队招了招手,对我说道。 我对爸爸、妈妈握了握拳头,抿唇道:“爸爸、妈妈,你们在家等我好消息。” “好的,你注意安全。”爸爸妈妈不约而同道。 爸爸安排了关青云跟着胡队的车一起,出发前往田心被藏之地。 在车上,胡队向我粗略地讲了一下找到田心所在位置的过程。 他们通过车库出入口的监控视频,排查出一辆黑色的小型轿车,司机频频往后排看,眼神略显慌张,当锁定目标以后,再一路追踪该车的行动轨迹,最后定位在常齐市郊某烂尾的别墅区,可是具体在哪一栋,还无法知道,现在第一批警力已前往搜寻。 田心仍然没有找到!我心中涌动着各种担忧,它们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胡队继续轻描淡写地讲述他们排查的策略,我的心却起伏不定,耗费这么多警力,历经数个小时,才找到位置,他们如此费劲,为何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提出要求?他们到底所求为何,是想在精神上击垮我,还是想尽情地将我折磨一番之后,再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那田心?他们做何打算,会还给我吗?还给我的是人还是尸?我不敢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我瞟了瞟身侧的胡队,渴望从他的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可一想到开始我答应的事情,不敢多问一个问题,害怕惹得他不高兴把我赶下了车,不让我去可怎么办? 当我陷入左右为难之时,胡队适时地开了口:“你惶恐不安的样子,是不是害怕对方会撕票?” 我如捣蒜般地点头,胡队不愧是刑警大队长,眼神犀利,心思细腻,坐在身边便知道我心中所想。 胡队轻松地笑了笑:“这宗绑票案,是我从业以来未曾遇到过的,对方虽然准备充分,但是可能想要的太多。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报警,借用警方力量为你们争取时间。他们在提出要求前肯定会确保凌太太的安全,因为到时,他们会让凌太太和你们通话甚至视频。” 听到专业的分析,笃定的话语,我的心稍微安慰了一些。 第125章 锁定位置 现在排查陷入了僵局之中,名豪山庄共有十六栋,他们用餐的那一栋九栋在小区的中间区域,据现场调查的警察所述,九栋附近没有监控死角,也就是说田心和曾炜翔只要从九栋的大门出来,监控必然会拍到他们。不过,他们如果从地下车库离开的话,曾炜翔提前踩点,规划好路线,是可以成功避开监控,但是这样难度比较大,首先田心的配合程度要非常高,能够完美复刻曾炜翔的路线,不发生一厘一毫的偏差,其次,田心愿意跟着他在车库里面穿来穿去,去到另外的楼栋,理论上可行,实际上却很难实行。 警方经过反复推敲后,认为田心在名豪山庄的可能性很小,大概率是被运出去了。如果需要运走一个大活人,只有一种可能,把田心放倒,塞在尾箱里,曾炜翔呢?也许躲在汽车后排,如果他是平躺的状态,监控里面是否无法拍到? 当警方确定方向后,他们将工作重点转移到检查三个车库出入口的监控视频。 夜晚十一点四十三分,我要爸爸妈妈回房间休息。 爸爸、妈妈都无声地摇了摇头,不愿意。 见他们二位一脸憔悴,我说道:“爸妈,你们干坐在这儿等着,还不如回房间休息一下,等会儿有田心的消息,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回房间也睡不着,还不如坐在客厅陪你一起等消息。”妈妈拒绝道。 爸爸说道:“今晚,田心没回来,我们就不睡了。” “这怎么行,待会儿她没回来,你们身体又垮了,你们要我如何是好,不行,你们得回去睡觉。”我继续劝说道,“爸妈,为了我着想,让我安心,你们回房间休息,好不好?就算睡着两三个小时也行,等你们睡醒了,再来陪我也不迟,或者和我交接班,好吗?” 妈妈见我愁眉苦脸的苦苦劝说,不忍拂了我的一番心意,便拉起爸爸道:“我们现在就听以礼的安排,不要再给他添乱了,先回去躺一躺,待会儿再来替他,换他回去休息。” 爸爸原本还有一点执拗,不愿起身,妈妈不由得瞪了他一眼,爸爸终是抵不过妈妈含了些许责备的严厉眼神,站了起来。跟着妈妈往卧室走去,走到楼梯时,妈妈回头对我说道:“以礼,我们听你的去睡觉,待会儿,我们来替你,你也得听我们的,没问题?” “一定,待你们睡醒了,我和你们交换,我去休息。”我心里想着,先安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去睡,只要他们睡着了,说不定再醒来就是明天清晨了。谁知道,严谨的爸妈竟然设置了闹钟,他们只让自己睡三个小时。 两点半,爸爸走了过来,让我回房间休息。我眼睛里充满了红丝,看着爸爸,还想再支撑一会儿,爸爸见我黯然无光的眼神,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不容我拒绝,对我下达了必须回房休息的命令。 我见爸爸难得严厉的面孔,不得不遵从他的指令,无奈地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房间,但是,人虽躺在床上,无路如何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田心。 十一点半以后直到刚刚,我再未收到警方的任何消息,对我来说,今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是对心脏功能的考验,我很想给胡队去一个电话,申请到前线去,就算让我去帮忙看监控视频也行,可是,胡队坚决地拒绝了我的请求,坚持让我在家中等消息,他说我去了会影响他们的工作,也会打乱他们的节奏,他们有自己的办案方法与流程,我,作为家属,唯一可做的、最好的便是安静地等待消息,就是对警方最大的配合。 我又想给林慕泰、刘泽瀚、林亿辰、曾炜瀚他们去个电话,问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是,除了田心,我什么都给,或者拿我换田心回来,他们想怎么样都随便,我全力配合,可又害怕打草惊蛇,害怕搞乱了警方的部署,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手和心,按捺住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小苗头,免得把事情变得更糟。 田心现在不知身处何处,不知道她会不会慌张恐惧,不知道她的身体是否能承受起这些折腾,她如今是一个刚刚怀有身孕的孕妇,这般被折腾来折腾去,再加上内心的恐慌与精神高度紧张,会不会流产?会不会严重影响她的身体?他们会给她找医生吗?他们会让她睡觉吗?他们会不会逼她?对她用私刑?还有那个林忆辰,他那么想得到田心,会不会像一个禽兽一般去对待她?曾炜翔呢,他会不会保护好田心,还是如同林忆辰一样,用禽兽的行为去折磨田心呢?也许会,毕竟他这次过来就是想解田心甩他之恨的。我越想越感到害怕,越想越抓狂,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这间卧室,我第一次感到逼仄,第一次感到空气稀薄,让人无法呼吸喘不过气来,第一次想逃离。这屋里每个角落都沾染着田心的气息,飘着熟悉的味道,而我已无法用正常思维思考问题,只是感觉再待下去的话,我会因为自己脑子里那些匪夷所思的画面和无法想象的场景把自己折磨成失心疯。 我打开门把,一口气冲到了客厅里,手死死地捂在胸口上,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喘着气,爸爸看到仿若从天而降的我,受了不小的惊吓,又见我一脸苍白,毫无血色,忙走上前来,扶着我道:“以礼,你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在爸爸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结果妈妈从餐厅走过来,一脸关切道:“以礼,不舒服吗?要不要叫管医生来?” 爸爸拿起手机,准备给管医生打电话。我忙按住爸爸的手,轻声道:“爸爸,不用,我没事,这么晚了,别麻烦人家管医生。” “什么麻不麻烦,他本就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管好我们家每一个成员的身体原本就是他的职责所在,没关系的,我把他叫来,帮我和你妈妈也看看。”爸爸坚持道。 我拗不过爸爸,便不再言语,而是瘫倒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双眼,脑海又浮现出她的身影,我仿佛听到我的内心,有一种眼泪滴下的声音。泪滴晶莹,此刻她是否也同我一样,心中满是孤独的沉静,满是寂寞的空冥。田心,我常常觉得与你心有灵犀,快让我感应到你所在何处,让我找到你。我只希望你活着,只要你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似睡非睡,我在沙发上半躺半坐,忽然感到有双手在我的胸前移来移去,我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图像慢慢清晰,眼里的光亮渐渐清明,怔愣半刻,我松开了手,低沉地道了一句歉道:“对不起,管医生。” “无碍。”管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爸爸、妈妈。 爸爸与妈妈紧张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谢谢你,管医生。” “不过,他不能太过于疲累了,心脏和大脑都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他的身体才会恢复如常。两次车祸,损耗了他的元气。虽然他一直靠药物调理身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好好的休息,不仅仅是睡眠充足,还有身心的放松。”管医生带着忧虑的眼神,嘱咐道。 妈妈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痛,最近集团、家中接二连三的出事,以礼,以虚弱之体,勉力支撑着公司,照顾着家庭。她凝视着眼前的我,一种无力和沮丧从我的表情中一览无余,更让人看了心疼不已,如今田心下落不明,以礼如何不担忧、不费心?她未免自己的泪水会如泉水般涌出,被我见到,暗地里背过身去,独自一人,默默地离开了客厅。 爸爸感受到了妈妈悲痛的心情,他顿时也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涌上心头,一时之间,想对管医生说一些表示感谢的话,被一股股酸涩横亘在喉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管医生对我们的事情略有所知,见周围空气冷凝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皱着眉头,不便多言。 此时,丽红姐端来一杯热茶,请管医生喝,并轻声问道:“管医生,我们家凌少,身体无大碍。” 管医生接过茶杯,回道:“大碍倒是没有,不过,消耗得厉害,因为两次车祸让他的身体受到了比较大的损伤,但凡他休息不好的话,他的身体比正常的年轻人要虚弱不少。” 丽红姐站在管医生身旁没有即刻离去,满面愁容道:“那么,管医生有什么好建议吗?” “中药调理、健康饮食、好的生活习惯、充足的睡眠、愉悦的心情,这些都有助于他的身体恢复。”管医生说道。 丽红姐一屁股坐在管医生旁边,一副虚心讨教的样子:“管医生,您就和我说说健康饮食怎么做,我能帮助凌少的只有这一方面了。” “好的,早餐要注意……”管医生与丽红姐在旁边叽叽咕咕交流起来。一个说得细细致致,一个听得认认真真。 当天蒙蒙亮时,胡队亲自前来林氏宅院,他踏着大步走了进来,面露喜色:“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刚刚我们找到了对方窝藏凌太太的地方,现在已去营救了。” 这个消息好似饼铛里扔了个手榴弹,瞬间在房里炸开了。昏昏欲睡的大家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如同注入了强心针,不约而同地精神一振,纷纷拢到了胡队身旁,我腾地跳了起来,一个大踏步迈到了胡队旁边,迫不及待地问道:“胡队,在什么地方,请问我可以一起去吗?我保证一定不会妨碍警方的行动,承诺不多说一句话,不发表任何言语,就在远处静静地等候,只要能让我第一时间看到她,好吗?”我带着委屈而渴望的眼神看向胡队,语气尽显卑微,希望胡队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胡队低垂了眼帘,犹豫了。 爸爸在一旁帮腔,诚恳地恳求道:“胡队,你就答应他,在家等消息,人虽被你们救出来了,他也垮了,如今他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整夜未曾闭过眼,他去现场好过在家里胡思乱想。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再派关青云看着他,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给警方添乱,确保营救行动顺利进行。好不好?” 胡队见爸爸开口,不免显得为难,但碍于老人亲自开口请求,他拒绝好似不近人情,更不尊重。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缓缓道:“凌先生,你必须在我的身边待着,不离开我半步,做得到吗?” 我见胡队松了口,不假思索道:“没问题!” “那走,你上我的车。”胡队招了招手,对我说道。 我对爸爸、妈妈握了握拳头,抿唇道:“爸爸、妈妈,你们在家等我好消息。” “好的,你注意安全。”爸爸妈妈不约而同道。 爸爸安排了关青云跟着胡队的车一起,出发前往田心被藏之地。 在车上,胡队向我粗略地讲了一下找到田心所在位置的过程。 他们通过车库出入口的监控视频,排查出一辆黑色的小型轿车,司机频频往后排看,眼神略显慌张,当锁定目标以后,再一路追踪该车的行动轨迹,最后定位在常齐市郊某烂尾的别墅区,可是具体在哪一栋,还无法知道,现在第一批警力已前往搜寻。 田心仍然没有找到!我心中涌动着各种担忧,它们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胡队继续轻描淡写地讲述他们排查的策略,我的心却起伏不定,耗费这么多警力,历经数个小时,才找到位置,他们如此费劲,为何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提出要求?他们到底所求为何,是想在精神上击垮我,还是想尽情地将我折磨一番之后,再让我尝到失去的滋味?那田心?他们做何打算,会还给我吗?还给我的是人还是尸?我不敢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我瞟了瞟身侧的胡队,渴望从他的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可一想到开始我答应的事情,不敢多问一个问题,害怕惹得他不高兴把我赶下了车,不让我去可怎么办? 当我陷入左右为难之时,胡队适时地开了口:“你惶恐不安的样子,是不是害怕对方会撕票?” 我如捣蒜般地点头,胡队不愧是刑警大队长,眼神犀利,心思细腻,坐在身边便知道我心中所想。 胡队轻松地笑了笑:“这宗绑票案,是我从业以来未曾遇到过的,对方虽然准备充分,但是可能想要的太多。你们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报警,借用警方力量为你们争取时间。他们在提出要求前肯定会确保凌太太的安全,因为到时,他们会让凌太太和你们通话甚至视频。” 听到专业的分析,笃定的话语,我的心稍微安慰了一些。 第126章 搜寻田心 我们来到了名豪山庄的外围,胡队下车后径直走到现场指挥旁边,问道:“怎么样?” “我们经过多轮摸排后,已经将目标缩小在两到三栋之间了,这是一个烂尾的别墅小区,好消息是这里面没有住户,方便我们行动,坏消息是建筑垃圾到处都是而且房子里面杂乱不堪,遮挡物和隐蔽的地方比较多,地形有点复杂,如果我们动静太大的话,极易打草惊蛇。因为担心他们对人质不利,我们不敢靠得太近。”现场指挥有条不紊地向胡队汇报道。 胡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低下了头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后,他又问道:“狙击手安排了吗?” “已到位。” “整个行动必须要确保人质的安全再开展。她有了身孕,所以要以她的身体为重。现在几个小组在里面?”胡队想了想问道。 “目前四个小组,每组四人,初步判断在第八栋到第十栋。” “我带来了小型追踪机器人,你们用上。”胡队说道。 指挥不禁睁大了眼睛,惊讶片刻后,为难道:“追踪机器人?我们的新产品,之前未曾尝试过。” 我一听,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新产品投入,拿田心做试验吗?会不会增添了危险性,安全吗?靠谱吗?我一脸慌张地看向了胡队,虽然心中谨记对胡队的承诺,在现场要保持沉默,不得干预他们任何行动,但是这涉及到田心的生命安全了,我能够忍住不发声,却做不到不害怕、不担忧、冷静如常。以胡队敏感而细腻的心思一定能感应到我内心的忧愁与顾虑。 谁知,这一次胡队对我视而不见,眉头一拧,仿若不悦道:“新产品怎么了?一个新产品就让你害怕了?不敢用?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不接近对方,又能够了解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以及他们藏匿的具体地点,人质的方位?” 指挥见胡队生了气,犹豫了片刻后,他抿了抿嘴唇,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最后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胡队,你刚刚才说人质是孕妇,所有的行动必须以保障她的安全为前提。追踪机器人,我们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一来不知道它的隐蔽性有多高,是否会被对方发现,二来我怕我方操作不当,反而弄巧成拙。这样难保人质安全,毕竟机器人没有人靠谱,对?” 这话深得我心,我抿紧了嘴唇,表示赞同频频点头。 指挥这时才注意到胡队身边的我,他见我赞成他的想法,对我报以感激的微笑。虽然觉得我是一个生面孔,但能在胡队身旁待着的,不是助理就是心腹,得到我的认同,胡队一定会听他的建议,他脸上的笑容未曾褪去,静静地等待着胡队的命令。 “老赵,你是现场指挥,原本我不应该越俎代庖,但基于现在形势复杂,情况多变,我决定由我亲自担任现场指挥,你担任副指挥,可有意见?”胡队郑重地说道。 赵指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诧异地看了看胡队又看了看我,怎么无缘无故就变成副的了? 胡队没有给赵指挥思考和适应的时间,直接对身旁说道:“启用追踪机器人。” “是!” 我按捺不住,迈开一步,张了张嘴想要制止,胡队犀利的眼神望过来,那目光里写满了警告,干刑侦的人,自有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尽管我不是罪犯,但还是不自觉被胡队的眼神吓到,忙收回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即将说出口的话也“咕噜”一下吞入了肚中。 赵指挥将我们之间的微表情与互动看在眼里,原本心中有一点点不爽的他,瞬间心理平衡了,连胡队身边的心腹都被胡队无声地凶了一顿,我只是降为了副的,还算好,还好。 “追踪机器人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运用,操作时请特别注意对自己的保护,避免让自己暴露。”胡队走到指挥车间中,向正在监控视频的警员们沉声吩咐道。 “是。”警员们小心谨慎地一边操作机器人的行走路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 我跟在胡队身后,一起看向视频画面。看到那三只追踪机器人后,我紧张的心情不免放松了下来,严格来说它们应该叫“追踪机器虫”,外形如同七星瓢虫,身上背着七只眼睛,那是七个小小的针孔摄像头。它们的身形非常小,即使在大白天的道路上,也很难被人注意到。就算这几只小虫爬到对方身边,那些人应该也发现不了,也许就当是这荒废的野草地里爬出来的小虫。当赵指挥看到追踪机器人后,表情变得比我精彩多了,一下子惊喜、一下子懊恼、一下子颓然。 胡队注意到我俩的反应,解释道:“称之为机器人,是因为它与人一般,有智慧,有应变能力,还有自我保护能力。它们身上布满了摄像头,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环境,而且它们的肚子里还有窃听装备,可以收音,如果不幸被发现,有人想要拆解并研究它们的话,它们还有自我爆破自杀功能,避免泄露信息。” “这么厉害!”我和赵指挥不约而同感叹道。 胡队嘴角微微上扬,难得露出一丝自豪的笑:“这可是我们警队今年引进的最大的科技产品了,此次让它们崭露头角,如果任务圆满完成的话,政府财政对我们警务设备的投入将会更大,以后有机会用上更多高新产品,减少我们警员的伤亡,以及为我们补充了极大的警力。” 赵指挥听得是热血沸腾,脸红脖子粗地弯了弯腰,道歉道:“胡队,请原谅我的肤浅与胆小怕事,没想到您的想法如此深远,我自愧不如。” 然而,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机器虫们传输回来的视频画面中,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没了感觉。 只见,三只机器虫沿着墙壁分别爬进了八栋、九栋和十栋之中。 在九栋之中,听到了人声。 胡队赶紧示意,将音量开到了最大,戴上了警员递过来的耳机。 我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恳求胡队也给我一个耳机,胡队可能见我之前表现良好,未曾发过一言,便示意身旁的警员给我一个耳机,我快速地接过警员递来的耳机戴上了。耳机里传来对话声。 “老大,我们在这鬼地方要待多久?” “着什么急啊,才刚刚过来,任务完成了,包你们一辈子不愁吃穿。” “老大,这下面关着的是什么人啊?” “少打听。” “那女的看上去姿色不错,为什么……” “小子,我劝你收起你那颗色心,这个女的,不能碰。” “老大,我们到底干的是什么买卖呀,这说是绑票,这肉票比我们还金贵,这不能那不能的,要求还挺多,这说是勒索,又没有接到任何指令,到底和谁联系,勒索多少钱财,我这心里头怎么慌得很呢。” “就是老大,我觉得刺头儿说得对。还有那个跟着过来的男的,是干什么的,看着真他妈不顺眼,说是老板,一问三不知,说是合谋人,对我们是正眼都不给一个,一副全世界都没他高贵的样子,把我们当下手使唤,他那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样,让人看见就想揍一顿。” “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管他什么人,管他什么样,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把肉票安全地交给上头的人,然后我们拿钱走人,过我们的快活日子去。他是谁,管我们屁事,以后你要和他过日子吗?”老大没好气地教训道。 被老大教训了一顿的小弟们,一时之间,没了话语。 耳机里一下子没了声响,我戴着耳机,竖起了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可对方愣是再没有发出声响。 胡队摘下了耳机,左手托着右手手肘,摸了摸鼻尖,眼珠子灵活地转个不停,他在思考对策。 一会儿后,胡队下达了第一道命令:“现在已经确定人质在九栋,三只机器人在九栋搜查人质的具体位置。” 三只机器虫迅速集结在第九栋,在整栋别墅里搜寻起来。 根据对话,我们了解到对方大概五个人。 为避免惊动对方,追踪机器人没有进入他们所在的楼层,而是沿着墙壁继续向上爬,三只机器人把第三层、第一层和第四层的阁楼搜了个遍,然而,未见田心和曾炜翔。 这就奇怪了,绑匪怎么会和人质分开呢,而且刚才不是有个人说“下面关着的人”,那就意味着田心肯定在这栋楼的下面,他们在第二层,下面除了第一层还有哪里?会不会还有一个地下室,可是机器人在第一层转悠了半天,未曾找到地下室入口。 毫无头绪的我,茫然地看向胡队,刚刚以为找到了田心而雀跃起来的心,又因为未见到田心本人而沉静了下去,专业的胡队一定知道田心的位置。 胡队眉头紧皱,继续摸着自己的鼻尖。 难怪胡队的鼻尖那么光滑润泽,原来每次思考的时候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每当这个动作出现后,没过多久,胡队一定会有主意。 胡队突然露出了邪魅的一笑:“这帮绑匪还挺聪明,我开始还纳闷他们为什么守在二楼,不守在一楼,原来如此。” 我与赵指挥见胡队莫名其妙的笑了,还说了一句莫测高深的话,我们俩互相对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迷惑。赵指挥麻着胆子问道:“胡队,为什么呢?” 胡队没有回答我们,而是继续沉思,右手食指刮鼻尖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没多久,胡队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追踪机器人分别前往第三层和第一层的电梯井。” 机器虫们在三层、一层转悠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胡队所说的电梯井。 “一层、三层的电梯井应该是刚刚第二层中机器人未曾进去过的那间房间的位置,往那个方向靠近。”胡队淡定地说道。 机器人慢慢地向胡队所说的方向靠近,然后又围着一个较为宽大的柱子转圈圈。 胡队拍了拍脑袋:“对了,就是这里,我估计人质就在这个下面,所谓的地下室入口,就是从电梯井里面下去。” 赵指挥纳闷道:“您确定这是电梯井吗?目前看来有点像房屋的柱子。” “首先这个位置不太像承重墙和承重柱的位置,你如果去现场敲一敲的话,肯定是个空心的墙体,他们守在二楼是因为一楼和三楼的电梯井都用水泥封了,只有二楼有一个出入口通往地下室。估计曾炜翔和人质都在地下室待着。”胡队冷静地分析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强攻还是……”赵指挥问道。 胡队摇了摇头,沉声道:“强攻不行,地下室应该有人守着,如果二楼的人出了事,他们会给地下室的人信号,说不定会威胁到人质的人身安全。”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们陷入了僵局之中,目前的战术采取的是敌不动我不动。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灿烂的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点点洒向大地,那一抹抹微光固执地穿过警车的窗户,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这包得严严实实的铁皮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他们又在干什么。 警员们脸上的疲惫之色在一缕缕阳光的映射下,显得非常明显,大家虽然满脸透出倦意,但精神依然抖擞,未见恍惚及乏累的模样。 有人送来早餐,大家草草地解决之后,又马上投入到工作当中,他们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监控画面一刻。我的心中满是感动,也有一丝心痛和歉疚之情,要不是我们的事,也许他们不会整夜未眠,不用通宵达旦。 “凌先生,你无需如此,这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分内事,无论是谁,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胡队又一次透过我细小的表情看出了我的心事。 我一惊,拿在手上的馒头刚放进嘴里,不知是继续嚼着还是拿出来好,我尴尬地一笑道:“我想我能为大家做的事,应该就是捐款给警队,购置最先进的设备,提高警队的战斗力。” 胡队欣慰地一笑道:“谢谢,谢谢你有这种想法。” 第126章 搜寻田心 我们来到了名豪山庄的外围,胡队下车后径直走到现场指挥旁边,问道:“怎么样?” “我们经过多轮摸排后,已经将目标缩小在两到三栋之间了,这是一个烂尾的别墅小区,好消息是这里面没有住户,方便我们行动,坏消息是建筑垃圾到处都是而且房子里面杂乱不堪,遮挡物和隐蔽的地方比较多,地形有点复杂,如果我们动静太大的话,极易打草惊蛇。因为担心他们对人质不利,我们不敢靠得太近。”现场指挥有条不紊地向胡队汇报道。 胡队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低下了头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后,他又问道:“狙击手安排了吗?” “已到位。” “整个行动必须要确保人质的安全再开展。她有了身孕,所以要以她的身体为重。现在几个小组在里面?”胡队想了想问道。 “目前四个小组,每组四人,初步判断在第八栋到第十栋。” “我带来了小型追踪机器人,你们用上。”胡队说道。 指挥不禁睁大了眼睛,惊讶片刻后,为难道:“追踪机器人?我们的新产品,之前未曾尝试过。” 我一听,心中不免紧张起来,新产品投入,拿田心做试验吗?会不会增添了危险性,安全吗?靠谱吗?我一脸慌张地看向了胡队,虽然心中谨记对胡队的承诺,在现场要保持沉默,不得干预他们任何行动,但是这涉及到田心的生命安全了,我能够忍住不发声,却做不到不害怕、不担忧、冷静如常。以胡队敏感而细腻的心思一定能感应到我内心的忧愁与顾虑。 谁知,这一次胡队对我视而不见,眉头一拧,仿若不悦道:“新产品怎么了?一个新产品就让你害怕了?不敢用?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方法可以不接近对方,又能够了解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以及他们藏匿的具体地点,人质的方位?” 指挥见胡队生了气,犹豫了片刻后,他抿了抿嘴唇,皱着眉头,硬着头皮,最后一次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是,胡队,你刚刚才说人质是孕妇,所有的行动必须以保障她的安全为前提。追踪机器人,我们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一来不知道它的隐蔽性有多高,是否会被对方发现,二来我怕我方操作不当,反而弄巧成拙。这样难保人质安全,毕竟机器人没有人靠谱,对?” 这话深得我心,我抿紧了嘴唇,表示赞同频频点头。 指挥这时才注意到胡队身边的我,他见我赞成他的想法,对我报以感激的微笑。虽然觉得我是一个生面孔,但能在胡队身旁待着的,不是助理就是心腹,得到我的认同,胡队一定会听他的建议,他脸上的笑容未曾褪去,静静地等待着胡队的命令。 “老赵,你是现场指挥,原本我不应该越俎代庖,但基于现在形势复杂,情况多变,我决定由我亲自担任现场指挥,你担任副指挥,可有意见?”胡队郑重地说道。 赵指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诧异地看了看胡队又看了看我,怎么无缘无故就变成副的了? 胡队没有给赵指挥思考和适应的时间,直接对身旁说道:“启用追踪机器人。” “是!” 我按捺不住,迈开一步,张了张嘴想要制止,胡队犀利的眼神望过来,那目光里写满了警告,干刑侦的人,自有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尽管我不是罪犯,但还是不自觉被胡队的眼神吓到,忙收回了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即将说出口的话也“咕噜”一下吞入了肚中。 赵指挥将我们之间的微表情与互动看在眼里,原本心中有一点点不爽的他,瞬间心理平衡了,连胡队身边的心腹都被胡队无声地凶了一顿,我只是降为了副的,还算好,还好。 “追踪机器人是第一次在实战中运用,操作时请特别注意对自己的保护,避免让自己暴露。”胡队走到指挥车间中,向正在监控视频的警员们沉声吩咐道。 “是。”警员们小心谨慎地一边操作机器人的行走路线,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 我跟在胡队身后,一起看向视频画面。看到那三只追踪机器人后,我紧张的心情不免放松了下来,严格来说它们应该叫“追踪机器虫”,外形如同七星瓢虫,身上背着七只眼睛,那是七个小小的针孔摄像头。它们的身形非常小,即使在大白天的道路上,也很难被人注意到。就算这几只小虫爬到对方身边,那些人应该也发现不了,也许就当是这荒废的野草地里爬出来的小虫。当赵指挥看到追踪机器人后,表情变得比我精彩多了,一下子惊喜、一下子懊恼、一下子颓然。 胡队注意到我俩的反应,解释道:“称之为机器人,是因为它与人一般,有智慧,有应变能力,还有自我保护能力。它们身上布满了摄像头,可以随时观察周围环境,而且它们的肚子里还有窃听装备,可以收音,如果不幸被发现,有人想要拆解并研究它们的话,它们还有自我爆破自杀功能,避免泄露信息。” “这么厉害!”我和赵指挥不约而同感叹道。 胡队嘴角微微上扬,难得露出一丝自豪的笑:“这可是我们警队今年引进的最大的科技产品了,此次让它们崭露头角,如果任务圆满完成的话,政府财政对我们警务设备的投入将会更大,以后有机会用上更多高新产品,减少我们警员的伤亡,以及为我们补充了极大的警力。” 赵指挥听得是热血沸腾,脸红脖子粗地弯了弯腰,道歉道:“胡队,请原谅我的肤浅与胆小怕事,没想到您的想法如此深远,我自愧不如。” 然而,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机器虫们传输回来的视频画面中,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没了感觉。 只见,三只机器虫沿着墙壁分别爬进了八栋、九栋和十栋之中。 在九栋之中,听到了人声。 胡队赶紧示意,将音量开到了最大,戴上了警员递过来的耳机。 我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恳求胡队也给我一个耳机,胡队可能见我之前表现良好,未曾发过一言,便示意身旁的警员给我一个耳机,我快速地接过警员递来的耳机戴上了。耳机里传来对话声。 “老大,我们在这鬼地方要待多久?” “着什么急啊,才刚刚过来,任务完成了,包你们一辈子不愁吃穿。” “老大,这下面关着的是什么人啊?” “少打听。” “那女的看上去姿色不错,为什么……” “小子,我劝你收起你那颗色心,这个女的,不能碰。” “老大,我们到底干的是什么买卖呀,这说是绑票,这肉票比我们还金贵,这不能那不能的,要求还挺多,这说是勒索,又没有接到任何指令,到底和谁联系,勒索多少钱财,我这心里头怎么慌得很呢。” “就是老大,我觉得刺头儿说得对。还有那个跟着过来的男的,是干什么的,看着真他妈不顺眼,说是老板,一问三不知,说是合谋人,对我们是正眼都不给一个,一副全世界都没他高贵的样子,把我们当下手使唤,他那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样,让人看见就想揍一顿。” “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些什么,管他什么人,管他什么样,与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把肉票安全地交给上头的人,然后我们拿钱走人,过我们的快活日子去。他是谁,管我们屁事,以后你要和他过日子吗?”老大没好气地教训道。 被老大教训了一顿的小弟们,一时之间,没了话语。 耳机里一下子没了声响,我戴着耳机,竖起了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可对方愣是再没有发出声响。 胡队摘下了耳机,左手托着右手手肘,摸了摸鼻尖,眼珠子灵活地转个不停,他在思考对策。 一会儿后,胡队下达了第一道命令:“现在已经确定人质在九栋,三只机器人在九栋搜查人质的具体位置。” 三只机器虫迅速集结在第九栋,在整栋别墅里搜寻起来。 根据对话,我们了解到对方大概五个人。 为避免惊动对方,追踪机器人没有进入他们所在的楼层,而是沿着墙壁继续向上爬,三只机器人把第三层、第一层和第四层的阁楼搜了个遍,然而,未见田心和曾炜翔。 这就奇怪了,绑匪怎么会和人质分开呢,而且刚才不是有个人说“下面关着的人”,那就意味着田心肯定在这栋楼的下面,他们在第二层,下面除了第一层还有哪里?会不会还有一个地下室,可是机器人在第一层转悠了半天,未曾找到地下室入口。 毫无头绪的我,茫然地看向胡队,刚刚以为找到了田心而雀跃起来的心,又因为未见到田心本人而沉静了下去,专业的胡队一定知道田心的位置。 胡队眉头紧皱,继续摸着自己的鼻尖。 难怪胡队的鼻尖那么光滑润泽,原来每次思考的时候这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每当这个动作出现后,没过多久,胡队一定会有主意。 胡队突然露出了邪魅的一笑:“这帮绑匪还挺聪明,我开始还纳闷他们为什么守在二楼,不守在一楼,原来如此。” 我与赵指挥见胡队莫名其妙的笑了,还说了一句莫测高深的话,我们俩互相对视一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迷惑。赵指挥麻着胆子问道:“胡队,为什么呢?” 胡队没有回答我们,而是继续沉思,右手食指刮鼻尖的动作越来越频繁。 没多久,胡队下达了第二道命令:“追踪机器人分别前往第三层和第一层的电梯井。” 机器虫们在三层、一层转悠了好一会儿,没有找到胡队所说的电梯井。 “一层、三层的电梯井应该是刚刚第二层中机器人未曾进去过的那间房间的位置,往那个方向靠近。”胡队淡定地说道。 机器人慢慢地向胡队所说的方向靠近,然后又围着一个较为宽大的柱子转圈圈。 胡队拍了拍脑袋:“对了,就是这里,我估计人质就在这个下面,所谓的地下室入口,就是从电梯井里面下去。” 赵指挥纳闷道:“您确定这是电梯井吗?目前看来有点像房屋的柱子。” “首先这个位置不太像承重墙和承重柱的位置,你如果去现场敲一敲的话,肯定是个空心的墙体,他们守在二楼是因为一楼和三楼的电梯井都用水泥封了,只有二楼有一个出入口通往地下室。估计曾炜翔和人质都在地下室待着。”胡队冷静地分析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强攻还是……”赵指挥问道。 胡队摇了摇头,沉声道:“强攻不行,地下室应该有人守着,如果二楼的人出了事,他们会给地下室的人信号,说不定会威胁到人质的人身安全。”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们陷入了僵局之中,目前的战术采取的是敌不动我不动。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灿烂的阳光穿过树枝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点点洒向大地,那一抹抹微光固执地穿过警车的窗户,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在这包得严严实实的铁皮箱子里,到底有什么,他们又在干什么。 警员们脸上的疲惫之色在一缕缕阳光的映射下,显得非常明显,大家虽然满脸透出倦意,但精神依然抖擞,未见恍惚及乏累的模样。 有人送来早餐,大家草草地解决之后,又马上投入到工作当中,他们的眼睛始终不曾离开监控画面一刻。我的心中满是感动,也有一丝心痛和歉疚之情,要不是我们的事,也许他们不会整夜未眠,不用通宵达旦。 “凌先生,你无需如此,这是我们的工作,是我们的分内事,无论是谁,我们都会尽心尽力的。”胡队又一次透过我细小的表情看出了我的心事。 我一惊,拿在手上的馒头刚放进嘴里,不知是继续嚼着还是拿出来好,我尴尬地一笑道:“我想我能为大家做的事,应该就是捐款给警队,购置最先进的设备,提高警队的战斗力。” 胡队欣慰地一笑道:“谢谢,谢谢你有这种想法。” 第127章 营救田心 胡队与赵指挥们召集了各行动小组的组长们一起讨论,如何进入九栋解救田心的方案,我见他们讨论了一个又一个,放弃了一个又一个,为的是要万无一失将田心完好无缺地救出来,所以他们考虑得非常细致,对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详细,但凡有可能出现一点危险,他们都会暂时否决,重新探讨第二个营救方案。 于是,在大家热烈的讨论之下,方案换了三个之后,还是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可操作性的方案。 我不免有些泄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在地下室的田心来说,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难熬,她内心强大,一定能够熬过去,可是在她肚子里那幼小的生命,他撑得过去吗?如果他撑不过去,田心呢,会不会也会变得崩溃。我不敢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有一个稳操胜券的营救方案。 有人提出:“要不我们策反绑匪其中一个人,只要有了内应,一切好办。” “可是选择谁策反?他们一直在一起行动,如何抓到掉单的人。” “对,策反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到。听那个老大说话的口气,上头的那个老板,答应了他一笔大资金,能够让他们下半辈子不愁生活的资金,要策反他们谈何容易。” 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提出来的方案,总有人能够驳倒,然后大家又开始想其他办法。如同在开一个头脑风暴的会议,大家集思广益,想法不断,却又无法面面俱到,考虑周全。 “其实我们所有的方案里面,我觉得最关键的人不是绑匪头子,也不是那些绑匪,而是在地下室的人。”突然又有人缓缓地开了口。 胡队歪着脑袋看向他,略感兴趣道:“怎么说?”示意他继续展开说下去。 “我们现在不确定的是地下室有几个人看守着人质,还有一直陪在人质身边的合谋人曾炜翔,他亦正亦邪?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曾炜翔是合谋人,他为什么不清楚委托人的下一步想法,为什么要一直陪在人质身边。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和幕后的委托人想法不一致,目的不一样。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也困在了局中,无法脱身。” “你的意思,曾炜翔可以做那个内应?” “对。” “可是我们要怎么联系他,我们监控了那么久,没有看到他露过面。”赵指挥提出了疑问。 胡队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抿紧了唇,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曾炜翔出于什么心态要配合委托人来做件事,我们现在不得而知,我觉得整件事情里面,最匪夷所思的人便是曾炜翔此人,说实话,事到如今,我仍无法摸透他心里的想法。这两日,有个问题始终在我脑海里萦绕,他到底想要在这起事件中,得到什么?钱还是人?如果是钱,他为什么一直陪着人,而不是直接与委托人碰面,拿钱走人。如果是人,那是不是和委托人已经谈好条件,他带走人,对方拿走钱?如果仅仅是为了人,他为什么不采取其他方式呢?非要采取犯罪的手段呢,以他的学历程度,应该懂法呀,明知他们干的是违法犯罪的事,他还要做帮凶,我在想他如何脱身?难道他有办法能够让自己无罪吗?” 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人突然嚷道:“我知道曾炜翔为什么要一直陪着人质了!” 所有的人齐齐望向了叫嚷的人,一个显得斯斯文文的平头白脸小哥儿,兴奋地说道:“他为了有备无患,如果被抓了,他一直和人质待在一起,他可以说全程他并不知情,他也是莫名其妙被绑架了。全程监控之中未曾见过他的身影,而且他与绑匪也未曾交流,绑匪们只知道他是配合的人,可是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的话,他完全可以反驳,声称自己与他们毫不相识。”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不过,讨论了这么久也只能证明曾炜翔这个人城府极深,却还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更关键的是,这样的结论对营救田心的方案毫无帮助。 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大家不免有些泄气,站在一旁的我则更加束手无策了,如果连警察都没了主意,田心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一次,大家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我的心慌得像一头乱撞的鹿,怎么也静不下来,脑子相应地也变得不好使,整个人除了眼巴巴地看着面前围坐一圈的警察们,别无他法。 “咚隆隆~咚隆隆~~” 沉寂的气氛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大家都看向了我,胡队提醒我道:“凌先生,你手机响了。” “哦。”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电话号码,我犹豫了片刻,紧接着,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对着胡队,指了指我的手机,又指了指名豪山庄。 胡队狐疑地看着我的表情,瞬间后,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快速地说道:“你接电话,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我想到了营救方案了。” “嗯嗯。”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接通了电话,顺便按了免提。 “凌以礼先生是。”对方粗壮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很明显是变过声的。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想,你等我等了很久了。”对方的声音带了一点自豪的笑意。 我心中有些许愤怒,可是想到胡队要求我拖延时间,我压抑着脾气,勉强放慢了语速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谁?或者,您说一些您的特征让我重新记起来?” 胡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营救方案,他在快速地写纸条,让赵指挥到外面去对行动小组下指令。抽空抬眼,给了我一个赞。 “凌以礼先生,我与你并不相识,不过,有幸认识了您的妻子,相信,您知道我是谁了?” 看到胡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将我起先心中那些紧张冲刷得一干二净,说话更加从容,应对起来更游刃有余,依然慢条斯理道:“哦,是吗?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昨夜与闺蜜相约,却不知道您是她的哪一位朋友?”我停顿了一会儿,待对方似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我又开了口,“我思前想后,的确想不起来,我妻子的朋友中有您这样一位声音沙哑,嗓门较大的男性朋友,不好意思,恕我冒昧,请问您尊姓大名,看我是否能重新想起来,如果您不方便告诉我您的大名的话,给我一条小小的线索也可,比如,您和我妻子是哪个阶段的校友?或者,您在何时何地与她相识?我们的订婚仪式,您是否来参加过?只要告诉我一点信息,我保证一定能够……” 对方被我啰啰嗦嗦绕了好半天的话,失去了耐心,打断道:“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妻子现在在我手上,条件不多,林氏集团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外加六千万现金。给你两天时间准备,明天晚上十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胡队指着自己的脸,鼓起了嘴唇,把自己的脸涨得通红,然后手掌朝上,做了个起来的手势。 我按他的指示,装作震惊,且慌张,略带一丝愤怒:“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子在你的手上,什么意思?她昨天不是和闺蜜在一起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你手上?” 对方显然耐心尽失,大声道:“如果钱和股份没有准备好,明晚你就会看到你的妻子漂在陇江江面上,不过不是人,是尸。” 胡队赶紧写了张纸条,我定睛一看“见活人。” “好,好,你别急。首先,我要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我怎么知道我的妻子在你手上?我要和她对话。” “对话,不可能,照片可以发一张给你。”没一会儿,他说道,“收照片。” “照片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事先拍好的,我怎么能确定她现在在你的手上呢?而且,没有听到声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坚持要与田心对话。 对方略思忖了一会儿,妥协道:“好,我让她接电话。” “我至少要和她说上一句话,否则我无法判断她是否是我妻子。”我尽职尽责地完成胡队交代的任务——拖延时间。 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下意识看向胡队,胡队语速极快地说道:“很好,只要他下去,我们就有办法控制整个场面,行动一组二组已经准备从三楼进入二楼,待他打电话过来之时,我们已控制二楼的外场,等他上来,我们三组四组从原路下到地下室……” 胡队还没说完时,我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赶紧接听。 “以礼,是我,田心,我现在……” 田心话还没说完,对方打断道:“怎么样,凌以礼先生,是否能够确定是您的妻子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我的紧张:“好,现金我可以按照你说的时间准备好,可是股份,你怎么拿?” “股份,你打印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具体名字不写,盖上你的私章,签上你的大名,再按上你的手印,把协议书交给我即可。”对方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一般的绑匪可想不出来这样的方式。除了林慕泰,我想不出谁会通过这种方法要股份。 对方见我好半天没了声响,以为我想反悔,催促道:“怎么样?凌以礼先生,你做得到吗?” 我沉声道:“没问题,这些东西我怎么给你们,在哪里给?还有怎么确保这两天我的妻子是安全的。” “这个您可以放一万个心,您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盼望她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她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只要你不耍花样,不玩手段,乖乖地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妻子。” “那我们在何处交易?”我问道。 “到时会通知你。”“啪”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赶紧走到胡队身旁看着追踪机器人实时传回来的画面,只见二楼围在电梯井旁边的四个人已被控制住,当与我通话的人从电梯井上来爬出井口之时,便被特警一把按住了头,堵住了嘴,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地摁在地上。行动三组和四组的特警们快速地沿着电梯井下到了地下室,偶尔听到微弱的几声打斗声后,便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后,两位特警先行出来,接着三个被绑成粽子似的男人从电梯井口被特警们拽了出来,然后是田心,最后便是刚刚下去的六位特警们。 所有的绑匪们脸上俱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前一秒钟,他们还处于即将成为千万富翁的兴奋之中,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阶下囚,被警察们按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满脑子的黄金成了破碎的梦,面临的却是牢狱之灾,估计下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了。他们的眼神里立即变得如死灰一般,空洞、黯淡无光,表情沮丧,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看到此处,我忙撒开手,往外跑去。在名豪山庄的门口,我紧紧地抱住了田心,双唇上下颤抖着,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不知如何表达失而复得的心情,不知如何述说这十五个小时我的担忧,我的害怕,我的慌张,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把她拥入怀中。 田心紧紧地环抱住我的腰。 片刻后,我才松开了手,将田心上下的看了一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或者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田心虚弱地笑了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胡队向我们走过来,说道:“救护车在外面待命呢,凌先生你先送你太太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管有没有事,检查一下总是放心些。” “是!谢谢您,胡队,非常感谢,这份救命之恩,我凌以礼铭记于心!”我现在对胡队的话是无所不从。我向他无比诚挚,充满了诚心,连续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胡队赶紧虚扶了一下我的手肘道:“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本是我们该做的事,无需行如此大礼。” “不,没有您,我很难想象,我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我的妻子,此刻,就让我尽情地向您表达我的感谢。” “好了,我接受你的感谢,快送你太太去医院检查。我们会派两个警察跟着一起去,一来保护二位,二来,检查完以后,还需要您的太太到警局来录个笔录。” “谢谢。” 第127章 营救田心 胡队与赵指挥们召集了各行动小组的组长们一起讨论,如何进入九栋解救田心的方案,我见他们讨论了一个又一个,放弃了一个又一个,为的是要万无一失将田心完好无缺地救出来,所以他们考虑得非常细致,对行动的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非常详细,但凡有可能出现一点危险,他们都会暂时否决,重新探讨第二个营救方案。 于是,在大家热烈的讨论之下,方案换了三个之后,还是没有一个十全十美的可操作性的方案。 我不免有些泄气,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于在地下室的田心来说,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难熬,她内心强大,一定能够熬过去,可是在她肚子里那幼小的生命,他撑得过去吗?如果他撑不过去,田心呢,会不会也会变得崩溃。我不敢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有一个稳操胜券的营救方案。 有人提出:“要不我们策反绑匪其中一个人,只要有了内应,一切好办。” “可是选择谁策反?他们一直在一起行动,如何抓到掉单的人。” “对,策反也是个漫长的过程,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到。听那个老大说话的口气,上头的那个老板,答应了他一笔大资金,能够让他们下半辈子不愁生活的资金,要策反他们谈何容易。” 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提出来的方案,总有人能够驳倒,然后大家又开始想其他办法。如同在开一个头脑风暴的会议,大家集思广益,想法不断,却又无法面面俱到,考虑周全。 “其实我们所有的方案里面,我觉得最关键的人不是绑匪头子,也不是那些绑匪,而是在地下室的人。”突然又有人缓缓地开了口。 胡队歪着脑袋看向他,略感兴趣道:“怎么说?”示意他继续展开说下去。 “我们现在不确定的是地下室有几个人看守着人质,还有一直陪在人质身边的合谋人曾炜翔,他亦正亦邪?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曾炜翔是合谋人,他为什么不清楚委托人的下一步想法,为什么要一直陪在人质身边。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他和幕后的委托人想法不一致,目的不一样。也许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有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也困在了局中,无法脱身。” “你的意思,曾炜翔可以做那个内应?” “对。” “可是我们要怎么联系他,我们监控了那么久,没有看到他露过面。”赵指挥提出了疑问。 胡队皱起了眉头,沉思片刻后,抿紧了唇,慢条斯理地分析道:“曾炜翔出于什么心态要配合委托人来做件事,我们现在不得而知,我觉得整件事情里面,最匪夷所思的人便是曾炜翔此人,说实话,事到如今,我仍无法摸透他心里的想法。这两日,有个问题始终在我脑海里萦绕,他到底想要在这起事件中,得到什么?钱还是人?如果是钱,他为什么一直陪着人,而不是直接与委托人碰面,拿钱走人。如果是人,那是不是和委托人已经谈好条件,他带走人,对方拿走钱?如果仅仅是为了人,他为什么不采取其他方式呢?非要采取犯罪的手段呢,以他的学历程度,应该懂法呀,明知他们干的是违法犯罪的事,他还要做帮凶,我在想他如何脱身?难道他有办法能够让自己无罪吗?” 大家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有人突然嚷道:“我知道曾炜翔为什么要一直陪着人质了!” 所有的人齐齐望向了叫嚷的人,一个显得斯斯文文的平头白脸小哥儿,兴奋地说道:“他为了有备无患,如果被抓了,他一直和人质待在一起,他可以说全程他并不知情,他也是莫名其妙被绑架了。全程监控之中未曾见过他的身影,而且他与绑匪也未曾交流,绑匪们只知道他是配合的人,可是如果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的话,他完全可以反驳,声称自己与他们毫不相识。” 原来如此,大家恍然大悟。不过,讨论了这么久也只能证明曾炜翔这个人城府极深,却还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更关键的是,这样的结论对营救田心的方案毫无帮助。 似乎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大家不免有些泄气,站在一旁的我则更加束手无策了,如果连警察都没了主意,田心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这一次,大家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我的心慌得像一头乱撞的鹿,怎么也静不下来,脑子相应地也变得不好使,整个人除了眼巴巴地看着面前围坐一圈的警察们,别无他法。 “咚隆隆~咚隆隆~~” 沉寂的气氛被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大家都看向了我,胡队提醒我道:“凌先生,你手机响了。” “哦。”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电话号码,我犹豫了片刻,紧接着,我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对着胡队,指了指我的手机,又指了指名豪山庄。 胡队狐疑地看着我的表情,瞬间后,他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快速地说道:“你接电话,想办法尽量拖延时间,我想到了营救方案了。” “嗯嗯。”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接通了电话,顺便按了免提。 “凌以礼先生是。”对方粗壮而沙哑的声音传来。 很明显是变过声的。 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想,你等我等了很久了。”对方的声音带了一点自豪的笑意。 我心中有些许愤怒,可是想到胡队要求我拖延时间,我压抑着脾气,勉强放慢了语速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谁?或者,您说一些您的特征让我重新记起来?” 胡队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营救方案,他在快速地写纸条,让赵指挥到外面去对行动小组下指令。抽空抬眼,给了我一个赞。 “凌以礼先生,我与你并不相识,不过,有幸认识了您的妻子,相信,您知道我是谁了?” 看到胡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将我起先心中那些紧张冲刷得一干二净,说话更加从容,应对起来更游刃有余,依然慢条斯理道:“哦,是吗?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昨夜与闺蜜相约,却不知道您是她的哪一位朋友?”我停顿了一会儿,待对方似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我又开了口,“我思前想后,的确想不起来,我妻子的朋友中有您这样一位声音沙哑,嗓门较大的男性朋友,不好意思,恕我冒昧,请问您尊姓大名,看我是否能重新想起来,如果您不方便告诉我您的大名的话,给我一条小小的线索也可,比如,您和我妻子是哪个阶段的校友?或者,您在何时何地与她相识?我们的订婚仪式,您是否来参加过?只要告诉我一点信息,我保证一定能够……” 对方被我啰啰嗦嗦绕了好半天的话,失去了耐心,打断道:“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我明确的告诉你,你妻子现在在我手上,条件不多,林氏集团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外加六千万现金。给你两天时间准备,明天晚上十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胡队指着自己的脸,鼓起了嘴唇,把自己的脸涨得通红,然后手掌朝上,做了个起来的手势。 我按他的指示,装作震惊,且慌张,略带一丝愤怒:“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的妻子在你的手上,什么意思?她昨天不是和闺蜜在一起吗?怎么会无缘无故在你手上?” 对方显然耐心尽失,大声道:“如果钱和股份没有准备好,明晚你就会看到你的妻子漂在陇江江面上,不过不是人,是尸。” 胡队赶紧写了张纸条,我定睛一看“见活人。” “好,好,你别急。首先,我要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实的,我怎么知道我的妻子在你手上?我要和她对话。” “对话,不可能,照片可以发一张给你。”没一会儿,他说道,“收照片。” “照片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事先拍好的,我怎么能确定她现在在你的手上呢?而且,没有听到声音,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我坚持要与田心对话。 对方略思忖了一会儿,妥协道:“好,我让她接电话。” “我至少要和她说上一句话,否则我无法判断她是否是我妻子。”我尽职尽责地完成胡队交代的任务——拖延时间。 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下意识看向胡队,胡队语速极快地说道:“很好,只要他下去,我们就有办法控制整个场面,行动一组二组已经准备从三楼进入二楼,待他打电话过来之时,我们已控制二楼的外场,等他上来,我们三组四组从原路下到地下室……” 胡队还没说完时,我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赶紧接听。 “以礼,是我,田心,我现在……” 田心话还没说完,对方打断道:“怎么样,凌以礼先生,是否能够确定是您的妻子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我的紧张:“好,现金我可以按照你说的时间准备好,可是股份,你怎么拿?” “股份,你打印一份股份转让协议书,具体名字不写,盖上你的私章,签上你的大名,再按上你的手印,把协议书交给我即可。”对方显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这一般的绑匪可想不出来这样的方式。除了林慕泰,我想不出谁会通过这种方法要股份。 对方见我好半天没了声响,以为我想反悔,催促道:“怎么样?凌以礼先生,你做得到吗?” 我沉声道:“没问题,这些东西我怎么给你们,在哪里给?还有怎么确保这两天我的妻子是安全的。” “这个您可以放一万个心,您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盼望她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她可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不会动她一根毫毛。只要你不耍花样,不玩手段,乖乖地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妻子。” “那我们在何处交易?”我问道。 “到时会通知你。”“啪”的一声,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赶紧走到胡队身旁看着追踪机器人实时传回来的画面,只见二楼围在电梯井旁边的四个人已被控制住,当与我通话的人从电梯井上来爬出井口之时,便被特警一把按住了头,堵住了嘴,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死地摁在地上。行动三组和四组的特警们快速地沿着电梯井下到了地下室,偶尔听到微弱的几声打斗声后,便没了声响。 过了一会儿后,两位特警先行出来,接着三个被绑成粽子似的男人从电梯井口被特警们拽了出来,然后是田心,最后便是刚刚下去的六位特警们。 所有的绑匪们脸上俱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前一秒钟,他们还处于即将成为千万富翁的兴奋之中,怎么下一秒就变成了阶下囚,被警察们按倒在地,毫无还手之力,满脑子的黄金成了破碎的梦,面临的却是牢狱之灾,估计下半生都要在牢里度过了。他们的眼神里立即变得如死灰一般,空洞、黯淡无光,表情沮丧,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看到此处,我忙撒开手,往外跑去。在名豪山庄的门口,我紧紧地抱住了田心,双唇上下颤抖着,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不知如何表达失而复得的心情,不知如何述说这十五个小时我的担忧,我的害怕,我的慌张,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把她拥入怀中。 田心紧紧地环抱住我的腰。 片刻后,我才松开了手,将田心上下的看了一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或者哪里不舒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田心虚弱地笑了一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胡队向我们走过来,说道:“救护车在外面待命呢,凌先生你先送你太太去医院检查一下,不管有没有事,检查一下总是放心些。” “是!谢谢您,胡队,非常感谢,这份救命之恩,我凌以礼铭记于心!”我现在对胡队的话是无所不从。我向他无比诚挚,充满了诚心,连续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 胡队赶紧虚扶了一下我的手肘道:“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我们警察的职责,本是我们该做的事,无需行如此大礼。” “不,没有您,我很难想象,我是否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到我的妻子,此刻,就让我尽情地向您表达我的感谢。” “好了,我接受你的感谢,快送你太太去医院检查。我们会派两个警察跟着一起去,一来保护二位,二来,检查完以后,还需要您的太太到警局来录个笔录。” “谢谢。” 第128章 最后的疯狂 我在救护车上,第一时间给爸爸妈妈去了电话,告诉他们田心已被安全救出,现正前往医院检查,让二位老人不用再担心。 他们巴不得马上见到田心,问我们在哪家医院检查,他们要过来见一见田心。 我告知他们,待田心检查完以后,还要前往警局录口供,做笔录,配合警方工作。 二位又说要来现场陪她,尤其是妈妈,担心不已,我再三保证一定让田心充分休息之后,再去警局,一定不会再让田心累着,又让田心接了电话,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才善罢甘休。 原本,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想问田心,为什么瞒着我和曾炜翔见面?是来不及通知我,还是刻意不告诉我?这一夜,曾炜翔有没有和她说什么?有没有告诉她,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事,让田心不得不去见他,才让自己变得如此被动,被人有机可乘?当我看到满脸疲惫不堪的田心,她歪着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双眼,似小憩似陷入了沉睡之中,我不得不吞下了这些疑问。唉!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那些过去了就让他过去,没有必要再弄个一清二楚,即使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时光无法倒退,人应该要向前看。只要田心健健康康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强,那些都是过眼云烟,那些人都是生命里的过客,田心才是与我相守一辈子的人,何必让那些不相干以后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影响我们的生活和心情呢! 田心在医院里的检查,我告知医生她可能怀有身孕。医生初步检查了她的皮外伤,除了手肘、脚踝以及背部擦破了一些皮,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便为她验了血,做了一个腹部b超。 结果出来,让我们大喜所望,田心确实怀孕了,怀孕四周半,预产期在今年年底。 不过,因为田心昨夜的那场颠簸与遭遇,医生建议卧床观察几天,以免动了胎气。 我们俩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开心得简直要飞了起来,我和田心都不敢相信,这个小生命此刻在田心的肚子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心的肚皮,这么软,这么扁,这里面真的住了一个孩子吗? 田心同样开心得忘记了要住院的痛苦,尽管她在医院上班,可她也是最害怕住在医院的,此时,喜悦与激动冲淡了不安与害怕。 田心住进了陇华医院。 爸爸妈妈们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大包小包赶到了陇华医院。他们一走进病房就匆匆地到病床边,满脸写满了紧张,额头上不知是因为奔波劳碌还是过于担忧不安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见他们如此焦虑,我内心倍感不安,是不是我措辞不准确,平白无故让四位老人受惊了。田心脸上尽量显得轻松,自如地回答着四位老人们轮番轰炸的问题。直到,我叫停了爸爸妈妈们:“两位爸爸和妈妈,田心昨夜未休息好,医生要她卧床休息,你们再问下去,她可不又累着了吗?” “对,以礼说得对,现在我们要让田心安静地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爸爸作为大家长,发了言。凌老头和罗老太立即噤了声,妈妈则把我扯到一旁,小声道:“午餐不要在医院吃,也不要点外卖,我让丽红姐准备营养餐,待会儿送过来。” “晚餐,我给田心炖鸡汤,再炒一点她爱吃的小菜和我包的饺子。”罗老太凑上前来,轻声细语道。 “这几天,你都不要操心吃的事情,午餐丽红姐做,晚餐呀就玉芬弄。怎么样?玉芬。”妈妈对着罗老太提议道。 “好叻!让田心吃不同口味,不同厨师的手艺,保管她胃口大增,养得白白胖胖。”罗老太摩拳擦掌喜不自胜道。 她们话里话外全是田心,全然没有考虑过我要吃什么,此时,孕妇最大,我就迁就着和她一起吃。 送走爸爸妈妈们后,负责我们安全的警察们传来胡队的话,鉴于田心身体状况,他们明天再过来录口供。 第二天,胡队亲自来到病房,先是慰问了几句,便坐下来,给田心录口供。 “昨天的审讯,几个绑匪都声称不认识曾炜翔,虽然只收到绑架你的命令但是他们在绑架你的过程中,有个兄弟的脸不小心被曾炜翔看见了,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他一起给绑了。证词牵强,经不起推敲,可问再多,他们也不不愿意回答。很明显他们在帮曾炜翔打掩护,也许是之前他们早已串通好了,也许是委托人给了指令。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证供,希望你能够仔细地回忆一下,曾炜翔约见你到你们一起吃饭再到一起被绑的全部过程,可以吗?” “嗯。”田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胡队示意身边的人架起了录像工具,另一个人准备好了纸笔记录。 田心却瞟了我一眼,我堂而皇之地站在一旁准备全程倾听。 胡队也瞟了我一眼,说道:“凌先生,请您回避一下。”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讶异道:“我吗?” “是啊。”胡队点头道。 “我为什么要回避,我是受害者的丈夫,我不能旁听吗?”我摊开双手表示不能理解。 胡队清了清嗓子道:“原则上,我们的行动你不能参加,之前见你念妻心切又沉着冷静,所以才勉强答应了你的要求,如今,你旁听口供,真不行,请理解我们的工作。”接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万般不情愿,我也不得不走出了房门,原本想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一听里面的对话,却被守门的两位警察礼貌地请开了。 我不远处的窗边,倚靠在窗户旁,哀怨地看着病房的门。 田心瞟我的那一眼,是不想让我听,为什么呢?昨天刚救出田心时,我已满肚子疑问,一直忍着没有问出口,然而,今天田心又不想我听到她与曾炜翔的事情,是怕我伤心难过还是怕我不开心呢?其实,对于她和曾炜翔的过往,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可是,田心越想隐瞒的事我又越想了解,这该死的好奇心在心底作祟,撺掇着我去听一听。我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病房走去,坐在门口的两个警察看见我走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不得不转了弯,可不能自讨没趣。 当我转到护士站时,听到两个护士正低着头小声说着话,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16床的那位病人是我们医院办公室的副科长啊?” “是吗?是叫田心?” 一听她们在聊田心,我一边假装走过去,一边在护士站旁边不起眼的长凳上静悄悄地坐下,侧着耳朵继续偷听。 “怎么了?” “听说她嫁给了林氏集团的董事长?” “真的呀,命这么好,还来医院上班干嘛?” “人家这叫享受工作的乐趣,哪像你我,是为了生活而工作。” “对了,她是过来保胎的,什么原因啊?” “不清楚,不过我刚刚进去给她量体温的时候,有警察在里面录口供,拍视频,吓得我不敢多说一句话。” “警察?她犯了事?” “不是,别人的事,不过我刚刚进去,听到了一两句什么没想到他那么心狠手辣,竟然拿陈年旧事威胁她,她没有办法才赴约,更没想到,一次她以为普通的约会居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我不敢逗留太久,看了她的体温正常,嘱咐她少下床走动,就出来了。” 我默默地起了身,离开了护士站,什么陈年旧事威胁?我攥紧了拳头,很想给曾炜翔一拳,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就不好,未曾想,人品如此之差,田心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幸中的万幸,她碰到了我,否则,嫁给那样一个人,不是天天与狼共舞吗?以田心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格,当她看清楚他的那一刻起,两人就会注定吵闹一生了,以曾炜翔那令人汗颜的占有欲,估计对田心不会轻易放手,田心的一辈子岂不浪费在这种渣男身上了。我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敢想,不能想,有我,幸好有我,田心不会过那样的日子。难怪田心不想我听到整个过程,她是害怕我平添烦恼和愤怒。 回到病房,胡队已离开,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病床旁,陪田心聊了会儿天,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她和曾炜翔的事情,既然她不想我平白无故的伤感,我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这些过往的逝去的日子。我只是问她要不要从家里带些东西过来解闷,否则天天躺在床上,实在无聊至极。 她要了几本书。 我便给妈妈去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送饭的时候,带田心要的书来。 之后,我俩又默契地绕过那些敏感的话题,天南地北地胡乱侃着,也许两人都没有走心,又也许两人都极其用心。 时刻顾及着对方的感受,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举动,时刻照顾着对方的情绪,我们的心有灵犀时常让我惊讶,也让我感慨人生得此知己确再无憾事! 田心在医院住了一周之后,医生还未准许出院,她终是在医院住不下去了,多次让我向医生申请出院。对于我这个在医院住过好几个月的人来说,更不喜欢医院这股味道,可为了田心和宝宝,不得已陪着在医院硬生生待了整整一周,如果不是医生一直不松口,我比田心更着急出院。在我们百般要求下,医生才勉强同意我们出院,爸爸妈妈们原本坚持听医生意见,见我和田心实在不愿意在医院待了,爸爸请出了张院长,出院之时,张院长特地过来嘱咐我和田心,一定要卧床养胎,至少卧床到胎儿满三个月,田心仍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所以必须老老实实卧床,尽量不走动。为了能够回家,我们俩对于所有的医嘱都照单全收,保证按照医生要求,百分之百做到,差点要竖起手指发誓了。 张院长无奈地看着我们俩一个鼻孔出气,朝爸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劝阻,但效果甚微。 爸爸思来想去,觉得我和田心都太年轻,不靠谱,最后决定,要凌老头和罗老太搬进林氏大宅,为了他的孙子着想,由两位妈妈亲自辅助田心的起居和日常养胎情况。经过他一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安排之下,总算是同意我俩回家了。 在田心卧床的这两个月里,发生了不少大事。 林慕泰与林忆辰在东窗事发后,因担心绑匪将他们供出来,匆忙之中,准备逃离国外,警方在机场抓捕了他们。刘泽瀚、曾炜翔作为同谋也被正式逮捕。 在审理过程中,伍济民、林慕兰夫妻自从知道林慕泰父子被抓后,惶惶不可终日,之后,竟然跑到警察局自首,向警方一股脑地抖落了为了帮助林慕泰转移巨额资金,盗用上千户电力客户的账户,并非法使用了他们的账户向境外转移资金的犯罪事实,为了撇清伍潇洋的罪责,他们将事情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伍潇洋害怕自己被抓,逃离了常齐。伍潇然在此时却向警方提供了不少关于哥哥伍潇洋协助林慕泰转移资金且从林慕泰处获得非法收入的证据,有了伍潇然的大义灭亲,不久之后伍潇洋在逃亡中也被警察抓住。 目前,检察院正在对星云湖项目的经济案件、星云湖项目中发生的两起周建军被暴力殴打致死案件、于蔓被逼落悬崖致死案件以及田心被绑架案件等多宗案件合并调查。据说因涉案人员较多牵涉横跨三个省市的公务人员及相关企业,且时间跨度较长,案件社会影响较大等,中央亲自督导案件,听说厚厚的档案资料堆了满满一个房间,检察院从我们公司、星云湖项目部以及各个政府部门搬运证据资料都耗费了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 在田心卧床的时光里,也发生了不少温馨的事。 第128章 最后的疯狂 我在救护车上,第一时间给爸爸妈妈去了电话,告诉他们田心已被安全救出,现正前往医院检查,让二位老人不用再担心。 他们巴不得马上见到田心,问我们在哪家医院检查,他们要过来见一见田心。 我告知他们,待田心检查完以后,还要前往警局录口供,做笔录,配合警方工作。 二位又说要来现场陪她,尤其是妈妈,担心不已,我再三保证一定让田心充分休息之后,再去警局,一定不会再让田心累着,又让田心接了电话,与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他们才善罢甘休。 原本,我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想问田心,为什么瞒着我和曾炜翔见面?是来不及通知我,还是刻意不告诉我?这一夜,曾炜翔有没有和她说什么?有没有告诉她,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事,让田心不得不去见他,才让自己变得如此被动,被人有机可乘?当我看到满脸疲惫不堪的田心,她歪着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闭上双眼,似小憩似陷入了沉睡之中,我不得不吞下了这些疑问。唉!只要人平安无事就好,那些过去了就让他过去,没有必要再弄个一清二楚,即使知道了原因又能如何,时光无法倒退,人应该要向前看。只要田心健健康康在我身边,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强,那些都是过眼云烟,那些人都是生命里的过客,田心才是与我相守一辈子的人,何必让那些不相干以后都不会有交集的人影响我们的生活和心情呢! 田心在医院里的检查,我告知医生她可能怀有身孕。医生初步检查了她的皮外伤,除了手肘、脚踝以及背部擦破了一些皮,其他地方并无大碍,便为她验了血,做了一个腹部b超。 结果出来,让我们大喜所望,田心确实怀孕了,怀孕四周半,预产期在今年年底。 不过,因为田心昨夜的那场颠簸与遭遇,医生建议卧床观察几天,以免动了胎气。 我们俩为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开心得简直要飞了起来,我和田心都不敢相信,这个小生命此刻在田心的肚子里,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心的肚皮,这么软,这么扁,这里面真的住了一个孩子吗? 田心同样开心得忘记了要住院的痛苦,尽管她在医院上班,可她也是最害怕住在医院的,此时,喜悦与激动冲淡了不安与害怕。 田心住进了陇华医院。 爸爸妈妈们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带着大包小包赶到了陇华医院。他们一走进病房就匆匆地到病床边,满脸写满了紧张,额头上不知是因为奔波劳碌还是过于担忧不安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见他们如此焦虑,我内心倍感不安,是不是我措辞不准确,平白无故让四位老人受惊了。田心脸上尽量显得轻松,自如地回答着四位老人们轮番轰炸的问题。直到,我叫停了爸爸妈妈们:“两位爸爸和妈妈,田心昨夜未休息好,医生要她卧床休息,你们再问下去,她可不又累着了吗?” “对,以礼说得对,现在我们要让田心安静地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爸爸作为大家长,发了言。凌老头和罗老太立即噤了声,妈妈则把我扯到一旁,小声道:“午餐不要在医院吃,也不要点外卖,我让丽红姐准备营养餐,待会儿送过来。” “晚餐,我给田心炖鸡汤,再炒一点她爱吃的小菜和我包的饺子。”罗老太凑上前来,轻声细语道。 “这几天,你都不要操心吃的事情,午餐丽红姐做,晚餐呀就玉芬弄。怎么样?玉芬。”妈妈对着罗老太提议道。 “好叻!让田心吃不同口味,不同厨师的手艺,保管她胃口大增,养得白白胖胖。”罗老太摩拳擦掌喜不自胜道。 她们话里话外全是田心,全然没有考虑过我要吃什么,此时,孕妇最大,我就迁就着和她一起吃。 送走爸爸妈妈们后,负责我们安全的警察们传来胡队的话,鉴于田心身体状况,他们明天再过来录口供。 第二天,胡队亲自来到病房,先是慰问了几句,便坐下来,给田心录口供。 “昨天的审讯,几个绑匪都声称不认识曾炜翔,虽然只收到绑架你的命令但是他们在绑架你的过程中,有个兄弟的脸不小心被曾炜翔看见了,所以他们一不做二不休便把他一起给绑了。证词牵强,经不起推敲,可问再多,他们也不不愿意回答。很明显他们在帮曾炜翔打掩护,也许是之前他们早已串通好了,也许是委托人给了指令。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证供,希望你能够仔细地回忆一下,曾炜翔约见你到你们一起吃饭再到一起被绑的全部过程,可以吗?” “嗯。”田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开始。”胡队示意身边的人架起了录像工具,另一个人准备好了纸笔记录。 田心却瞟了我一眼,我堂而皇之地站在一旁准备全程倾听。 胡队也瞟了我一眼,说道:“凌先生,请您回避一下。”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讶异道:“我吗?” “是啊。”胡队点头道。 “我为什么要回避,我是受害者的丈夫,我不能旁听吗?”我摊开双手表示不能理解。 胡队清了清嗓子道:“原则上,我们的行动你不能参加,之前见你念妻心切又沉着冷静,所以才勉强答应了你的要求,如今,你旁听口供,真不行,请理解我们的工作。”接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虽然万般不情愿,我也不得不走出了房门,原本想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一听里面的对话,却被守门的两位警察礼貌地请开了。 我不远处的窗边,倚靠在窗户旁,哀怨地看着病房的门。 田心瞟我的那一眼,是不想让我听,为什么呢?昨天刚救出田心时,我已满肚子疑问,一直忍着没有问出口,然而,今天田心又不想我听到她与曾炜翔的事情,是怕我伤心难过还是怕我不开心呢?其实,对于她和曾炜翔的过往,我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可是,田心越想隐瞒的事我又越想了解,这该死的好奇心在心底作祟,撺掇着我去听一听。我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病房走去,坐在门口的两个警察看见我走来,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不得不转了弯,可不能自讨没趣。 当我转到护士站时,听到两个护士正低着头小声说着话,刚刚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16床的那位病人是我们医院办公室的副科长啊?” “是吗?是叫田心?” 一听她们在聊田心,我一边假装走过去,一边在护士站旁边不起眼的长凳上静悄悄地坐下,侧着耳朵继续偷听。 “怎么了?” “听说她嫁给了林氏集团的董事长?” “真的呀,命这么好,还来医院上班干嘛?” “人家这叫享受工作的乐趣,哪像你我,是为了生活而工作。” “对了,她是过来保胎的,什么原因啊?” “不清楚,不过我刚刚进去给她量体温的时候,有警察在里面录口供,拍视频,吓得我不敢多说一句话。” “警察?她犯了事?” “不是,别人的事,不过我刚刚进去,听到了一两句什么没想到他那么心狠手辣,竟然拿陈年旧事威胁她,她没有办法才赴约,更没想到,一次她以为普通的约会居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我不敢逗留太久,看了她的体温正常,嘱咐她少下床走动,就出来了。” 我默默地起了身,离开了护士站,什么陈年旧事威胁?我攥紧了拳头,很想给曾炜翔一拳,第一次见面,对他印象就不好,未曾想,人品如此之差,田心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幸中的万幸,她碰到了我,否则,嫁给那样一个人,不是天天与狼共舞吗?以田心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格,当她看清楚他的那一刻起,两人就会注定吵闹一生了,以曾炜翔那令人汗颜的占有欲,估计对田心不会轻易放手,田心的一辈子岂不浪费在这种渣男身上了。我狠狠地摇了摇头,不敢想,不能想,有我,幸好有我,田心不会过那样的日子。难怪田心不想我听到整个过程,她是害怕我平添烦恼和愤怒。 回到病房,胡队已离开,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病床旁,陪田心聊了会儿天,没有提及任何关于她和曾炜翔的事情,既然她不想我平白无故的伤感,我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这些过往的逝去的日子。我只是问她要不要从家里带些东西过来解闷,否则天天躺在床上,实在无聊至极。 她要了几本书。 我便给妈妈去了个电话,告诉她中午送饭的时候,带田心要的书来。 之后,我俩又默契地绕过那些敏感的话题,天南地北地胡乱侃着,也许两人都没有走心,又也许两人都极其用心。 时刻顾及着对方的感受,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举动,时刻照顾着对方的情绪,我们的心有灵犀时常让我惊讶,也让我感慨人生得此知己确再无憾事! 田心在医院住了一周之后,医生还未准许出院,她终是在医院住不下去了,多次让我向医生申请出院。对于我这个在医院住过好几个月的人来说,更不喜欢医院这股味道,可为了田心和宝宝,不得已陪着在医院硬生生待了整整一周,如果不是医生一直不松口,我比田心更着急出院。在我们百般要求下,医生才勉强同意我们出院,爸爸妈妈们原本坚持听医生意见,见我和田心实在不愿意在医院待了,爸爸请出了张院长,出院之时,张院长特地过来嘱咐我和田心,一定要卧床养胎,至少卧床到胎儿满三个月,田心仍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所以必须老老实实卧床,尽量不走动。为了能够回家,我们俩对于所有的医嘱都照单全收,保证按照医生要求,百分之百做到,差点要竖起手指发誓了。 张院长无奈地看着我们俩一个鼻孔出气,朝爸爸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劝阻,但效果甚微。 爸爸思来想去,觉得我和田心都太年轻,不靠谱,最后决定,要凌老头和罗老太搬进林氏大宅,为了他的孙子着想,由两位妈妈亲自辅助田心的起居和日常养胎情况。经过他一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安排之下,总算是同意我俩回家了。 在田心卧床的这两个月里,发生了不少大事。 林慕泰与林忆辰在东窗事发后,因担心绑匪将他们供出来,匆忙之中,准备逃离国外,警方在机场抓捕了他们。刘泽瀚、曾炜翔作为同谋也被正式逮捕。 在审理过程中,伍济民、林慕兰夫妻自从知道林慕泰父子被抓后,惶惶不可终日,之后,竟然跑到警察局自首,向警方一股脑地抖落了为了帮助林慕泰转移巨额资金,盗用上千户电力客户的账户,并非法使用了他们的账户向境外转移资金的犯罪事实,为了撇清伍潇洋的罪责,他们将事情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然而,伍潇洋害怕自己被抓,逃离了常齐。伍潇然在此时却向警方提供了不少关于哥哥伍潇洋协助林慕泰转移资金且从林慕泰处获得非法收入的证据,有了伍潇然的大义灭亲,不久之后伍潇洋在逃亡中也被警察抓住。 目前,检察院正在对星云湖项目的经济案件、星云湖项目中发生的两起周建军被暴力殴打致死案件、于蔓被逼落悬崖致死案件以及田心被绑架案件等多宗案件合并调查。据说因涉案人员较多牵涉横跨三个省市的公务人员及相关企业,且时间跨度较长,案件社会影响较大等,中央亲自督导案件,听说厚厚的档案资料堆了满满一个房间,检察院从我们公司、星云湖项目部以及各个政府部门搬运证据资料都耗费了整整几个小时的时间。 在田心卧床的时光里,也发生了不少温馨的事。 第129章 贵重的礼物 在田心卧床的时光里,也发生了不少温馨的事。 涂薇薇自知道田心被安全解救出来之后,便与高晋回了新加坡,不过没隔多久,因为项目投资需反馈项目进展情况,她又亲自前来,告知我们,该项目已由她全权负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时不时前来常齐。她告诉我们,这可是她争取了好半天才从高晋手上抢过来的项目负责人。当时我和田心目瞪口呆,怎么会和未婚夫抢项目,涂薇薇神秘地笑道,如此这般就可以拿捏高晋,让他听她的话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就可以拿捏高晋,但是我们还是衷心为涂薇薇感到高兴,事业爱情两不误,也是令多少年轻男女羡慕的事情,而且就我看来,有没有这个负责人,涂薇薇都能靠着她未来公公的威严拿捏她的未婚夫,不过,也许,她更想靠自己的能力。 涂薇薇来探望田心,言谈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郭婷佳的第二个孩子刚刚出生,看到那可爱的软乎乎的小宝宝,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看到田心后,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说回到新加坡后只干一件事,逼婚。待田心的胎儿稳定后,她就邀请我们参加她的婚礼。 我们满口答应了她,无论如何,一定去参加。 伍潇然的突然到访让我们着实惊了一跳,在这个非常敏感的时期,他能挺身而出,将他搜集的证据提交给警方,并协助警方找到了正在逃亡中的哥哥,不得不说他很有勇气,大义凛然。这种非常时期,还能到我们家来,就更让人大吃一惊了。 从来就不应该用平常或者怪异的眼光看待他,他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许他对我莫名的亲近,是因为从小到大我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理解,尊重他的想法,尊重他的爱好,理解他的选择,理解他的人生。就算我换了个躯体,灵魂之间的惺惺相惜,让他不自觉地向我靠近,为了我选择背叛他的至亲家人。 那一日,从来不懂人情世故的他竟然提了些礼物前来,一是看望舅舅、舅妈,一是探视孕妇。 最为惊讶的当属爸爸、妈妈,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伍潇然是一个不苟言笑、不理会外界纷纷扰扰生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今日破天荒了。不过,爸爸、妈妈脸上未显半点,热情地招待了伍潇然。 伍潇然代替他的父母和哥哥向爸爸、妈妈诚挚地道了歉,寻求爸爸、妈妈的谅解。 爸爸摆了摆手,脸上尽是释然:“潇然,你很懂事,也很用心,你放心,你的爸爸、妈妈永远是我的妹夫、妹妹,你的哥哥也是我的侄子,既然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伍潇然表示感谢后,便告诉我们,他准备等爸爸、妈妈和哥哥宣判之后,他会离开常齐一段时间,去外地散散心,到处去看一看,之前因为妈妈的缘故,不让他出国,害怕他吃苦、吃亏,远离家庭的他,会寸步难行,总把他当孩子般对待。这一次,他想趁此机会好好出去看看世界,放宽心境,让自己的心变得大起来,变得宽起来,变得活起来。 我们都全力支持他的决定,如同他这样的艺术家,本就不该束缚在一个地方,禁锢了思想,局限了创造力。他早就应该放飞自我,去往外面的世界独自闯一闯了,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以及想象不到的创作灵感。 我慷慨地向他提供了他全程所需的旅游资金,为了让他欣然接受并不给他造成心理压力,在提供资金的同时我也提出了使用该笔旅游资金的条件,每当他去一个地方就寄一张由他创作的能够展现当地风光、特色建筑、独特的风土人情等的画作给我,如此,我相当于跟着他一起游了世界。 伍潇然一开始婉拒了我的旅游资金,在一番拉扯及我的盛情之下,他半推半就接受了。 他的父母和哥哥涉及经济犯罪,虽然还未提起公诉,但是此类案件罚没非法收入及大额罚款是少不了的,可以预见得到,罚款之后,他们家的经济条件难以支撑伍潇然出行的需求。 送走伍潇然后,没过两天,我们家迎来了一位更加意想不到的客人。 奶奶。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爸爸、妈妈居然同时忘记了迎进家来,三人在门口呆呆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爸爸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怀疑自己的眼睛,妈妈是一脸的激动,变得茫然而手足无措。奶奶则一脸平淡,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如平日惯于冷淡的她一般,无甚变化。 从旁边经过的丽红姐不明所以,忙将奶奶请进了房门。 爸爸、妈妈才恍然,赶紧跟着奶奶走进了房,引着奶奶在大厅坐下,妈妈亲自给奶奶沏茶,爸爸拘谨不已,略显紧张:“妈,您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没人请我,我只得不请自来了。”奶奶端坐在沙发上,双手叠交着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直直的,脸色依然淡淡的,语气毫无起伏。 爸爸闻言,脸色忽灰忽白,尴尬道:“最近家中事情不断,麻烦不断,大家都忙得鸡飞狗跳的,是我们的错。”他顿了顿,试探道,“妈,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奶奶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爸爸,语气依然没有波澜:“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爸爸不禁怔愣了一下,该不会是为了林慕泰的事情来找我。但是他犯法了,我能怎么办?爸爸心中顿觉一阵憋屈,没有回应奶奶的话。 奶奶将爸爸的表情全看在了眼里,知道他想岔了:“林慕泰的事,是他自己作死,不怪你,他犯了国法,谁都救不了他。我今日前来”奶奶停顿了一会儿,一字一字地强调道,“是看我的孙媳妇,未来的重孙。” “哦。”爸爸内心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变得轻松下来,忙说道,“她要卧床三个月,直到胎儿稳定才可以活动,所以,她现在楼上卧室里休息,我带您上去。” 奶奶跟着爸爸来到了田心卧室,我正与田心说笑着,田心笑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我的手臂:“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怪人怪事,真的是真的吗?”奶奶大踏步匆匆走到床边,紧张道:“医生不是说养胎要卧床吗?动作可不能太大。”说完后又看着我,严肃道,“你说笑归说笑,可不能让你媳妇这么大的动作,万一闪了腰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我和田心看到突如其来的奶奶,两人俱是一愣,我更无辜,莫名其妙被数落一通,想张口解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从何说起。只得求助似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爸爸。爸爸对我双手一摊,一副我无能为力,你自己好自为之的模样,让我无语至极。 房里的气氛因为奶奶的到来变得有一点尴尬,有一点沉闷。 田心见到奶奶后原本准备下床,接触到奶奶严厉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后,又讪讪地收回了双脚,乖乖地斜靠在床头。 奶奶对着田心,脸上竟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田心,卧床养胎,你就得躺着,乖啊。” 田心看了我一眼,然后乖乖地躺了下来。 “还是奶奶厉害,我劝了她好几次要躺着,她都不肯。”我立即附和道。一时忘记了刚才奶奶数落我的不快感。 田心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不过她躺着,我看不到,只是觉得有那么一道犀利的目光射来。 奶奶拿出一个红包塞到了田心的枕头下,弯着腰,轻声道:“田心啊,奶奶思来想去,给我的孙媳妇什么礼物呢,想了许久,什么也想不出来,人老了,脑子不灵光了。所以奶奶呀,图方便,就准备了一个红包,希望你不要嫌奶奶俗气,充满同臭味儿。” 田心腼腆地笑了笑:“奶奶,谢谢您,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还辛苦您跑一趟,是我们的不对。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好,只要你满意就好。你好好休息,奶奶呀就是过来看看你,只要你和孩子健康就好。否则”奶奶突然哽咽了一下,背过身去,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滴,“奶奶会于心不安,终身生活在愧疚之中。” “奶奶,您在说什么呀,田心现在挺好的,除了不听话,不乖乖地卧床外,其他一切都好。”我搀扶着奶奶柔声细语道。 田心见我告状,略带脾气,嘟着嘴为自己辩解道:“凌以礼,你可别冤枉我,我都多久没下过床了。” “以礼,不会说话,田心,你可别动气。”爸爸忙走了过来,说道,“我作证,田心乖得很,一般都乖乖地在床上待着。” 我嘟囔了一句:“是经常在床上待着,不过,经常坐着,不愿意躺着。” 爸爸朝我瞪了一眼,眼神警告我,不准再惹田心生气了。 奶奶被我们几人的对话又逗笑了,刚刚浸湿的眼角慢慢地变得干燥起来。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田心,等过段时间,奶奶再来看你。” “谢谢奶奶,等我可以自由行动了,我和以礼上门去拜访您,不劳您老奔波。”田心甜甜地笑道。 “我不辛苦,老了不想动,但也不能总是待在家里不动,我出来走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挺好。”奶奶浅笑道。 爸爸扶着奶奶下了楼,正当我紧随其后,准备出房门时,田心轻声地唤道:“以礼。” 我回头,纳闷地看着她,她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近她,她把红包递给我:“奶奶这个礼物有点大。” 我不明所以接过红包,打开一看,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礼物确实有点大。” 只见红包里面是一张定期存单,金额一百万,存单的背面写了六个数字,大概就是定期存单的支取密码了。 我拿着红包,抿了抿嘴唇道:“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我下去还给奶奶。” “嗯,你去。”田心点头赞同道。 来到客厅,奶奶和爸爸、妈妈正安静地喝着茶,我忙走了过去,弯着腰,恭敬地双手拿着红包递交到奶奶面前:“奶奶,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田心托我还给您,谢谢您。我们不能收您的养老钱。” 奶奶淡淡地抬了抬眼:“刚刚才说,要你们不要嫌弃,怎么转背你们就要还给我了,可是看不上老太婆这点钱。” 我慌忙说道:“不是,奶奶,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真不能收,这可是您一辈子的积蓄,是您的养老钱,我和田心怎么能收。我们还从未向您尽过孝,岂能就收您的钱,我们岂不是不孝不义之人。” 奶奶嗤笑道:“小子,你太小看老太婆了,我虽然没什么太多能力,可这点钱也不至于是我所有的积蓄,我还有,你们就安心拿着。” 爸爸纳闷地看着我,问道:“以礼,你怎么了,奶奶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怎么推搡来推搡去的。” 我为难地皱着眉头道:“爸爸,这金额太大了,我们不能收啊。” “多少?”爸爸见我难为情的表情,问道。 “一百万。”我回答道。 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吓了一跳,爸爸也摆了摆手道:“妈,这礼物确实太贵重了,你让两个孩子怎么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除非去掉一个零,我让他们收下。” 奶奶态度坚决道:“不行,我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这里面有我老太婆的心意,也有替林慕泰那两父子赔罪的,当然如果说到赔罪的话,这一点钱,远远不够,不过,我现在只能凑到这么多,以后,让他们再来赔偿。” “妈,您是您,幕泰是幕泰,您怎么和他牵扯到一块儿。照您这么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责任,那这里面我也出一部分,你出十,我出九十。” “这笔钱,我是不会拿回去的,你们要就拿着,不要就丢了。”奶奶异常坚定,不容拒绝道。 我们见奶奶如此强硬,不得不勉强收下,以后再找个机会还给奶奶。 第129章 贵重的礼物 在田心卧床的时光里,也发生了不少温馨的事。 涂薇薇自知道田心被安全解救出来之后,便与高晋回了新加坡,不过没隔多久,因为项目投资需反馈项目进展情况,她又亲自前来,告知我们,该项目已由她全权负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时不时前来常齐。她告诉我们,这可是她争取了好半天才从高晋手上抢过来的项目负责人。当时我和田心目瞪口呆,怎么会和未婚夫抢项目,涂薇薇神秘地笑道,如此这般就可以拿捏高晋,让他听她的话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就可以拿捏高晋,但是我们还是衷心为涂薇薇感到高兴,事业爱情两不误,也是令多少年轻男女羡慕的事情,而且就我看来,有没有这个负责人,涂薇薇都能靠着她未来公公的威严拿捏她的未婚夫,不过,也许,她更想靠自己的能力。 涂薇薇来探望田心,言谈之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之情,郭婷佳的第二个孩子刚刚出生,看到那可爱的软乎乎的小宝宝,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看到田心后,更坚定了她的想法,她说回到新加坡后只干一件事,逼婚。待田心的胎儿稳定后,她就邀请我们参加她的婚礼。 我们满口答应了她,无论如何,一定去参加。 伍潇然的突然到访让我们着实惊了一跳,在这个非常敏感的时期,他能挺身而出,将他搜集的证据提交给警方,并协助警方找到了正在逃亡中的哥哥,不得不说他很有勇气,大义凛然。这种非常时期,还能到我们家来,就更让人大吃一惊了。 从来就不应该用平常或者怪异的眼光看待他,他就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许他对我莫名的亲近,是因为从小到大我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和理解,尊重他的想法,尊重他的爱好,理解他的选择,理解他的人生。就算我换了个躯体,灵魂之间的惺惺相惜,让他不自觉地向我靠近,为了我选择背叛他的至亲家人。 那一日,从来不懂人情世故的他竟然提了些礼物前来,一是看望舅舅、舅妈,一是探视孕妇。 最为惊讶的当属爸爸、妈妈,在他们的印象之中,伍潇然是一个不苟言笑、不理会外界纷纷扰扰生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今日破天荒了。不过,爸爸、妈妈脸上未显半点,热情地招待了伍潇然。 伍潇然代替他的父母和哥哥向爸爸、妈妈诚挚地道了歉,寻求爸爸、妈妈的谅解。 爸爸摆了摆手,脸上尽是释然:“潇然,你很懂事,也很用心,你放心,你的爸爸、妈妈永远是我的妹夫、妹妹,你的哥哥也是我的侄子,既然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伍潇然表示感谢后,便告诉我们,他准备等爸爸、妈妈和哥哥宣判之后,他会离开常齐一段时间,去外地散散心,到处去看一看,之前因为妈妈的缘故,不让他出国,害怕他吃苦、吃亏,远离家庭的他,会寸步难行,总把他当孩子般对待。这一次,他想趁此机会好好出去看看世界,放宽心境,让自己的心变得大起来,变得宽起来,变得活起来。 我们都全力支持他的决定,如同他这样的艺术家,本就不该束缚在一个地方,禁锢了思想,局限了创造力。他早就应该放飞自我,去往外面的世界独自闯一闯了,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以及想象不到的创作灵感。 我慷慨地向他提供了他全程所需的旅游资金,为了让他欣然接受并不给他造成心理压力,在提供资金的同时我也提出了使用该笔旅游资金的条件,每当他去一个地方就寄一张由他创作的能够展现当地风光、特色建筑、独特的风土人情等的画作给我,如此,我相当于跟着他一起游了世界。 伍潇然一开始婉拒了我的旅游资金,在一番拉扯及我的盛情之下,他半推半就接受了。 他的父母和哥哥涉及经济犯罪,虽然还未提起公诉,但是此类案件罚没非法收入及大额罚款是少不了的,可以预见得到,罚款之后,他们家的经济条件难以支撑伍潇然出行的需求。 送走伍潇然后,没过两天,我们家迎来了一位更加意想不到的客人。 奶奶。 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爸爸、妈妈居然同时忘记了迎进家来,三人在门口呆呆地对视了好一会儿,爸爸是满脸的不敢置信,怀疑自己的眼睛,妈妈是一脸的激动,变得茫然而手足无措。奶奶则一脸平淡,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和儿媳,如平日惯于冷淡的她一般,无甚变化。 从旁边经过的丽红姐不明所以,忙将奶奶请进了房门。 爸爸、妈妈才恍然,赶紧跟着奶奶走进了房,引着奶奶在大厅坐下,妈妈亲自给奶奶沏茶,爸爸拘谨不已,略显紧张:“妈,您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没人请我,我只得不请自来了。”奶奶端坐在沙发上,双手叠交着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直直的,脸色依然淡淡的,语气毫无起伏。 爸爸闻言,脸色忽灰忽白,尴尬道:“最近家中事情不断,麻烦不断,大家都忙得鸡飞狗跳的,是我们的错。”他顿了顿,试探道,“妈,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奶奶斜睨了一眼身旁的爸爸,语气依然没有波澜:“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爸爸不禁怔愣了一下,该不会是为了林慕泰的事情来找我。但是他犯法了,我能怎么办?爸爸心中顿觉一阵憋屈,没有回应奶奶的话。 奶奶将爸爸的表情全看在了眼里,知道他想岔了:“林慕泰的事,是他自己作死,不怪你,他犯了国法,谁都救不了他。我今日前来”奶奶停顿了一会儿,一字一字地强调道,“是看我的孙媳妇,未来的重孙。” “哦。”爸爸内心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变得轻松下来,忙说道,“她要卧床三个月,直到胎儿稳定才可以活动,所以,她现在楼上卧室里休息,我带您上去。” 奶奶跟着爸爸来到了田心卧室,我正与田心说笑着,田心笑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拍打着我的手臂:“你从哪里来的这么多怪人怪事,真的是真的吗?”奶奶大踏步匆匆走到床边,紧张道:“医生不是说养胎要卧床吗?动作可不能太大。”说完后又看着我,严肃道,“你说笑归说笑,可不能让你媳妇这么大的动作,万一闪了腰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我和田心看到突如其来的奶奶,两人俱是一愣,我更无辜,莫名其妙被数落一通,想张口解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从何说起。只得求助似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爸爸。爸爸对我双手一摊,一副我无能为力,你自己好自为之的模样,让我无语至极。 房里的气氛因为奶奶的到来变得有一点尴尬,有一点沉闷。 田心见到奶奶后原本准备下床,接触到奶奶严厉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后,又讪讪地收回了双脚,乖乖地斜靠在床头。 奶奶对着田心,脸上竟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田心,卧床养胎,你就得躺着,乖啊。” 田心看了我一眼,然后乖乖地躺了下来。 “还是奶奶厉害,我劝了她好几次要躺着,她都不肯。”我立即附和道。一时忘记了刚才奶奶数落我的不快感。 田心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不过她躺着,我看不到,只是觉得有那么一道犀利的目光射来。 奶奶拿出一个红包塞到了田心的枕头下,弯着腰,轻声道:“田心啊,奶奶思来想去,给我的孙媳妇什么礼物呢,想了许久,什么也想不出来,人老了,脑子不灵光了。所以奶奶呀,图方便,就准备了一个红包,希望你不要嫌奶奶俗气,充满同臭味儿。” 田心腼腆地笑了笑:“奶奶,谢谢您,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您,还辛苦您跑一趟,是我们的不对。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好,只要你满意就好。你好好休息,奶奶呀就是过来看看你,只要你和孩子健康就好。否则”奶奶突然哽咽了一下,背过身去,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滴,“奶奶会于心不安,终身生活在愧疚之中。” “奶奶,您在说什么呀,田心现在挺好的,除了不听话,不乖乖地卧床外,其他一切都好。”我搀扶着奶奶柔声细语道。 田心见我告状,略带脾气,嘟着嘴为自己辩解道:“凌以礼,你可别冤枉我,我都多久没下过床了。” “以礼,不会说话,田心,你可别动气。”爸爸忙走了过来,说道,“我作证,田心乖得很,一般都乖乖地在床上待着。” 我嘟囔了一句:“是经常在床上待着,不过,经常坐着,不愿意躺着。” 爸爸朝我瞪了一眼,眼神警告我,不准再惹田心生气了。 奶奶被我们几人的对话又逗笑了,刚刚浸湿的眼角慢慢地变得干燥起来。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田心,等过段时间,奶奶再来看你。” “谢谢奶奶,等我可以自由行动了,我和以礼上门去拜访您,不劳您老奔波。”田心甜甜地笑道。 “我不辛苦,老了不想动,但也不能总是待在家里不动,我出来走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挺好。”奶奶浅笑道。 爸爸扶着奶奶下了楼,正当我紧随其后,准备出房门时,田心轻声地唤道:“以礼。” 我回头,纳闷地看着她,她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近她,她把红包递给我:“奶奶这个礼物有点大。” 我不明所以接过红包,打开一看,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这礼物确实有点大。” 只见红包里面是一张定期存单,金额一百万,存单的背面写了六个数字,大概就是定期存单的支取密码了。 我拿着红包,抿了抿嘴唇道:“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我下去还给奶奶。” “嗯,你去。”田心点头赞同道。 来到客厅,奶奶和爸爸、妈妈正安静地喝着茶,我忙走了过去,弯着腰,恭敬地双手拿着红包递交到奶奶面前:“奶奶,这份礼物太贵重了,田心托我还给您,谢谢您。我们不能收您的养老钱。” 奶奶淡淡地抬了抬眼:“刚刚才说,要你们不要嫌弃,怎么转背你们就要还给我了,可是看不上老太婆这点钱。” 我慌忙说道:“不是,奶奶,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真不能收,这可是您一辈子的积蓄,是您的养老钱,我和田心怎么能收。我们还从未向您尽过孝,岂能就收您的钱,我们岂不是不孝不义之人。” 奶奶嗤笑道:“小子,你太小看老太婆了,我虽然没什么太多能力,可这点钱也不至于是我所有的积蓄,我还有,你们就安心拿着。” 爸爸纳闷地看着我,问道:“以礼,你怎么了,奶奶给你们的,你们就收着,怎么推搡来推搡去的。” 我为难地皱着眉头道:“爸爸,这金额太大了,我们不能收啊。” “多少?”爸爸见我难为情的表情,问道。 “一百万。”我回答道。 爸爸、妈妈不约而同吓了一跳,爸爸也摆了摆手道:“妈,这礼物确实太贵重了,你让两个孩子怎么能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除非去掉一个零,我让他们收下。” 奶奶态度坚决道:“不行,我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这里面有我老太婆的心意,也有替林慕泰那两父子赔罪的,当然如果说到赔罪的话,这一点钱,远远不够,不过,我现在只能凑到这么多,以后,让他们再来赔偿。” “妈,您是您,幕泰是幕泰,您怎么和他牵扯到一块儿。照您这么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有责任,那这里面我也出一部分,你出十,我出九十。” “这笔钱,我是不会拿回去的,你们要就拿着,不要就丢了。”奶奶异常坚定,不容拒绝道。 我们见奶奶如此强硬,不得不勉强收下,以后再找个机会还给奶奶。 第130章 陈年往事 我将红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坐了下来,陪长辈们聊天。 妈妈留奶奶吃午餐,奶奶点头同意了,把妈妈可喜坏了,连忙起身去布置午餐的菜谱去了,要丽红姐做几道奶奶最爱吃的菜。 爸爸显然也喜出望外,似乎没有想到奶奶居然答应在家中用餐,深入简出的奶奶多少年未曾出门,又多少年未曾在这个家中用过餐了。 奶奶见爸爸开心得像个孩童,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之情,眼神里尽显柔和。 我没看错,情不自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刚才看走了眼,奶奶对爸爸有一点歉疚之情?为什么? 奶奶的脸色突然变得暗沉了下来,我和爸爸相互对视一眼,知道奶奶可能要进入正题,要讲小叔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奶奶低声道:“林慕泰,是我没有教好他,是我的问题。这次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我难辞其咎。悔不当初哇。” “此话怎说?妈,这与您无关,要说责任的话,我的责任更大,俗话说长兄为父,爸爸去世之后,我应该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担起教育弟弟妹妹们的责任,可是我只顾着公司的发展,忽略了对他们的管教,忽视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导致弟弟妹妹们对我这个做哥哥的万般不满,我尽全然不知。说错的话,我才是最大的错。”爸爸歉疚道,越说声音变得越低沉,差一点就泣不成声了。 “慕安,这些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上一辈造的孽,我是真的不曾想到因为我的任性,害了你们兄妹三人,更害了你弟弟和妹妹两家人。” 我和爸爸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奶奶到底想说什么,什么上一辈造的孽,什么她的任性,什么她害了兄妹三人,难道小叔变成现在这样,是奶奶造成的吗? 奶奶缓缓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嘴唇道:“此事说来话长了,要从六十多年前说起了。”往事如烟也如梦,那些记忆却如同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刻在了心海里,任凭时光荏苒,始终无法磨灭。奶奶的眼睛似眺望着远方,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之中:“故事要从我十五岁那年说起,那是青春飞扬的时光,也是最美好的时光,更是无忧无虑的时光。我的家境不错,父亲是镇上最大的米商,家中仅我和弟弟两个孩子,父亲对我们是极为疼爱,我和弟弟有机会一起到大城市上学。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对我体贴入微,对我和弟弟也是照顾有加,有他在身旁帮衬,我们在大城市的学习生活变得更轻松、快乐。可是没过多久抗美援朝,他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入了伍上了前线,我们约定好待他战胜过来,他便去我们家提亲。战争爆发后,我和弟弟也无法正常开展学业准备启程回老家,弟弟受了他的影响,又害怕我反对。于是在临行前一刻,他留下了一封告别信给我和爸爸,信中称他去参军了,要我不要找他,他和他在一起,已经随着部队走远。无奈之下,我独自一人回到了老家。爸爸、妈妈见我一人回家没有带回弟弟,又得知弟弟入了伍,他们不免对我多有责备,认为我没有拖住弟弟,家中唯一的独子上了战场,两位老人不免忧心忡忡。我每日在前往镇上的寺庙里祈祷着他们俩能够平安归来,两年半后,有人来家中传信,弟弟牺牲了。记得那天,天空阴沉而凝重,乌云密布,当传信人送来弟弟的绝笔信和他的军装,妈妈好几次哭晕了过去,爸爸则不发一言抽着大烟,偶尔愤愤地看我几眼。我知道他内心还是责怪我的,我受不了弟弟牺牲的打击,一人跑到了小镇的江边,差一点想跳江随弟弟而去。可心里还有一份惦念,他不是和弟弟一个部队的吗,他还好吗?我追上了传信人,询问了他的情况,传信人说他不清楚,他要赶往下一个镇上报信去了。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与煎熬,我一直坚信他回来找我,才在爸爸妈妈百般责难下苟活,一人支撑着米店,代替弟弟尽孝。好不容易战争结束,我快二十了,爸爸妈妈未免我太辛苦,想找个人把我嫁了,可是我答应了要等他,僵持着,始终不肯答应。却又不与爸爸、妈妈说清楚原因,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弟弟是受他的影响与他一起去参军,导致牺牲了,他们到死都不会同意我与他成亲。所以,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地等,又过去了一年,有个青年一路问着我的名字来到了我们家。这个人他带来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他曾与我定情时持有的另一半玉佩,一样是他牺牲的消息。我的心感觉破了一个洞,静静地拿着玉佩,流了整整一夜的泪。那位青年,不知为何在我们家住了几天,也许他是尽战友的责任,想要安慰我,也许是怕我伤心欲绝去寻死,想陪伴我,待我度过最难受的日子再离开。然而,这几天,改变了我们的人生结局,爸爸妈妈很喜欢他,他不仅帮助我们做生意,还帮助我们干活儿,大大小小的事、杂七杂八的事,搬运工、算账、销售,他任劳任怨,干脆利落,接着一住就是一个月,我渐渐地习惯他在身边的日子。一个月后,他找到我,他说这一个月是他休息的时间,明天要回部队报道,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我犹豫了,爸爸妈妈却冲了进来,满口答应,兴高采烈地帮我准备行李。当晚在家中,在爸爸一早的准备下,为我们操持了一个非常简便的婚礼,请了镇上的亲人们,为我们见证。我在茫然无知、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就这么嫁给了你爸爸。”奶奶空洞的眼神望向了远方,她的这段婚姻到底有没有爱情,按照她的说法,似乎是被迫的,被她的父母甚至还有我爷爷的参与下,勉强而为之的。这种强迫可能更让人觉得是一早设计好的,她被蒙在了鼓里,那个年代父母包办的婚姻也很平常,只不过,奶奶心中有了别人,但那个别人那么不幸又已死亡,至少爷爷愿意为她停留一个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事,对她或多或少还是有爱情的,也许故事到这里结束,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可是,很显然,故事并未就此终止,仍然按着命运的车轮继续向前走着,走向那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向。“我和你爸爸来到了他部队所在的城市,我在一个百货公司当会计,你爸爸继续在部队,婚后几年,我生了你,生了你妹妹,有儿有女,也是一个旁人艳羡的幸福家庭。可不曾想,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竟然在百货公司碰到了他?那个早应该死去的他,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们领导给我介绍,说他是北京总公司派驻的总经理。他也认出了我,待领导离开后,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他找我找的好辛苦。我一时之间,脑子里轰隆隆直响,没有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只是下意识地甩掉他的手,问他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已是有夫之妇,孩子他妈了。他一脸忧伤,说他至今仍孤身一人,就是在等我。我一下子就爆发了,他不和我商量自己去入了伍,又不声不响带走了我的弟弟,搞得我与弟弟阴阳相隔,害得我惨不忍睹,是他让人过来传话说他牺牲了,是他把定情信物交给了别人,现在反倒变成我的不是,没有等他,自己一个人结婚了。他不停地向我解释,弟弟是提出过要和他一起参军去朝鲜,可是,他知道我们家情况,当时便回绝了,他根本不知道弟弟暗地里也报了名参了军,弟弟撒谎了,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至于,那个传信,他说有一次躲避敌人搜索躲在山洞时,天上狂轰乱炸,他以为难以逃出生天,便将玉佩给到身边的战友,告诉了他,我们俩的事,如果他能够活着回去的话,就拜托他帮他把玉佩交给我。后来两人选择了不同线路逃离,之后,他也辗转想要找到拿走玉佩的人,那时战乱纷纷,根本不知是死是活,两人不是同一个团的,更难找了,他想着反正没了玉佩一样可以来找我。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他不小心被炸伤了腿,当时以为要截肢了,养伤病养了整整两年,待伤病完全好了之后,部队给他安排了工作,他忙于工作的同时,给我所在的镇上去了几封信,但是每一封信都被退回了,他以为我们全家搬迁了,这几年,他时不时还在打听我的下落,隐约听说我来到了这个城市,所以他听说总公司要往这里派驻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申请下来了。没想到,我们缘分还未尽,竟然在这里,真的碰上了我。他欣喜若狂,说着说着竟落了泪,一把抱住了我。听着他的讲述,我的心很乱,被他抱在怀里,我的心更慌。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你爸爸说了假话。我该相信谁?”奶奶已然泪流满面,我默默地给奶奶递去了纸巾,原来这就是奶奶喜静不喜闹的根本原因?原来她的内心对爷爷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是恨?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些年,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奶奶对爷爷应该是有爱的,只不过,奶奶要的是纯净的爱,可爷爷对她的爱中掺杂了那么一些小心机、善意的谎言,这让有精神洁癖的奶奶难以接受。“回到家中,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想要知道真相,可又害怕知道真相,看到你和慕兰两个小可爱围绕在我身旁叫妈妈的时候,我清楚,我不应该为了自己那份逝去的爱,去纠结以前的事情。我选择了沉默,对他选择了放弃,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共事,但我一直告诉自己、告诉他我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他一如既往地呵护我,对我工作上、生活上多有照顾和帮助,你的爸爸在部队很少回家,家里的事都是我一人抗下,又要做家务,又要上班,还要照顾你们俩的生活起居。我的精力的确有些吃力,他来了之后,帮我分担了许多。” 爸爸喃喃自语道:“难怪,我的记忆中有一个和蔼可亲的顾叔叔,是真实存在的。” “那时你们还小,你才四岁,慕兰才两岁,你爸爸平均每个月才回来一次,虽然有个邻居阿姨,你爸爸还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帮我带你们,但是到了晚上,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他的出现,让我轻松了许多。有一次,他走得晚了点,你们的爸爸突然回来,看到了他,我和你爸爸解释了好半天,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你爸那天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根本听不进我任何的解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把他的手打成骨折。我愤怒至极,当场与他大吵起来,将心中的闷气全部撒了出来,吵架没好话。我把你爸爸当年的把戏一一揭穿,把他的谎言和内心的肮脏当着他的面全部倒豆子似的抖落了出来,你爸爸看着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扶着他去了医院,在医院里照顾他,直到他出院,我才回家。回家之后,我通过邻居的叙述才知道,你爸爸当晚便带着你和慕兰去了部队。他没来找我,带着孩子走了。我气得浑身发抖,他不为他的行为解释,也不来道歉,反而还带走了你们。一气之下,我也离开了家。找到他哭诉,他静静地倾听,还不断安慰我。我们旧情复燃了,那是我犯下这一辈子最大的错,也是不能回头的错。年轻气盛,容易犯错啊。如果让我回到那一天,我会选择去部队找你们,而不是去他所在的地方。两三天后,你的爸爸带着你们来百货公司找我,要求和我和好,并且告诉我,部队要调离他去别的城市了,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又是这般,临时通知我,没有事先和我商量,我很想说不,我不去。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再和他绑在一起,我不想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我不想总是被通知。你和慕兰一人一边抱着我的腿,用乞求的眼神、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软了,为了你们,我也不可能抛下你们不管不顾啊。我再次同意了,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我抛下了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想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我以为,那一晚就当是还给他对我的恩、对我的爱、对我的情。谁知,一个月后,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是他的。你爸爸有所怀疑,却一直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问、不说,仿佛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但两人怎么也相处不来。我看见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他,也会想起你爸对我的欺骗,这么些年来,我都过得很压抑,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放不过自己,我在变相的惩罚自己,恨自己的错误,也恨你爸爸对我的宽容,他为什么不骂我一顿,为什么不和我大吵一架,为什么不和我离婚,偏偏还要这样宽容我,纵容他,我的心每天都在受罪,我活得很累,也很失败。这个孩子,我没有教育好。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和你爸爸吵了一架,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爸爸闷声不吭,而这个孩子站在门外,他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他之后变得更加叛逆。我想,这也是他性格完全改变的原因,所以,他有今天的行为,完全是因为我,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造成的。对不起,孩子,因为我,让你们兄妹三人都过得不开心,因为我,让你们反目成仇。” 原来如此,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小叔把爷爷当成了他亲身父亲的仇人,当成了夺走他亲身父亲爱人的仇人,所以他要报复,他要夺走属于爷爷和爸爸的一切,他还利用了不明真相的小姑,让她对付自己的亲哥哥,看他们手足相残,他已然变态了,也是一个被上一代恩怨所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第130章 陈年往事 我将红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坐了下来,陪长辈们聊天。 妈妈留奶奶吃午餐,奶奶点头同意了,把妈妈可喜坏了,连忙起身去布置午餐的菜谱去了,要丽红姐做几道奶奶最爱吃的菜。 爸爸显然也喜出望外,似乎没有想到奶奶居然答应在家中用餐,深入简出的奶奶多少年未曾出门,又多少年未曾在这个家中用过餐了。 奶奶见爸爸开心得像个孩童,脸上闪过一丝歉疚之情,眼神里尽显柔和。 我没看错,情不自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刚才看走了眼,奶奶对爸爸有一点歉疚之情?为什么? 奶奶的脸色突然变得暗沉了下来,我和爸爸相互对视一眼,知道奶奶可能要进入正题,要讲小叔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奶奶低声道:“林慕泰,是我没有教好他,是我的问题。这次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我难辞其咎。悔不当初哇。” “此话怎说?妈,这与您无关,要说责任的话,我的责任更大,俗话说长兄为父,爸爸去世之后,我应该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担起教育弟弟妹妹们的责任,可是我只顾着公司的发展,忽略了对他们的管教,忽视了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导致弟弟妹妹们对我这个做哥哥的万般不满,我尽全然不知。说错的话,我才是最大的错。”爸爸歉疚道,越说声音变得越低沉,差一点就泣不成声了。 “慕安,这些都与你无关。不是你的错,是我们上一辈造的孽,我是真的不曾想到因为我的任性,害了你们兄妹三人,更害了你弟弟和妹妹两家人。” 我和爸爸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奶奶到底想说什么,什么上一辈造的孽,什么她的任性,什么她害了兄妹三人,难道小叔变成现在这样,是奶奶造成的吗? 奶奶缓缓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嘴唇道:“此事说来话长了,要从六十多年前说起了。”往事如烟也如梦,那些记忆却如同脸上的皱纹深深地刻在了心海里,任凭时光荏苒,始终无法磨灭。奶奶的眼睛似眺望着远方,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之中:“故事要从我十五岁那年说起,那是青春飞扬的时光,也是最美好的时光,更是无忧无虑的时光。我的家境不错,父亲是镇上最大的米商,家中仅我和弟弟两个孩子,父亲对我们是极为疼爱,我和弟弟有机会一起到大城市上学。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男孩,他对我体贴入微,对我和弟弟也是照顾有加,有他在身旁帮衬,我们在大城市的学习生活变得更轻松、快乐。可是没过多久抗美援朝,他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入了伍上了前线,我们约定好待他战胜过来,他便去我们家提亲。战争爆发后,我和弟弟也无法正常开展学业准备启程回老家,弟弟受了他的影响,又害怕我反对。于是在临行前一刻,他留下了一封告别信给我和爸爸,信中称他去参军了,要我不要找他,他和他在一起,已经随着部队走远。无奈之下,我独自一人回到了老家。爸爸、妈妈见我一人回家没有带回弟弟,又得知弟弟入了伍,他们不免对我多有责备,认为我没有拖住弟弟,家中唯一的独子上了战场,两位老人不免忧心忡忡。我每日在前往镇上的寺庙里祈祷着他们俩能够平安归来,两年半后,有人来家中传信,弟弟牺牲了。记得那天,天空阴沉而凝重,乌云密布,当传信人送来弟弟的绝笔信和他的军装,妈妈好几次哭晕了过去,爸爸则不发一言抽着大烟,偶尔愤愤地看我几眼。我知道他内心还是责怪我的,我受不了弟弟牺牲的打击,一人跑到了小镇的江边,差一点想跳江随弟弟而去。可心里还有一份惦念,他不是和弟弟一个部队的吗,他还好吗?我追上了传信人,询问了他的情况,传信人说他不清楚,他要赶往下一个镇上报信去了。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与煎熬,我一直坚信他回来找我,才在爸爸妈妈百般责难下苟活,一人支撑着米店,代替弟弟尽孝。好不容易战争结束,我快二十了,爸爸妈妈未免我太辛苦,想找个人把我嫁了,可是我答应了要等他,僵持着,始终不肯答应。却又不与爸爸、妈妈说清楚原因,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弟弟是受他的影响与他一起去参军,导致牺牲了,他们到死都不会同意我与他成亲。所以,我不能说,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地等,又过去了一年,有个青年一路问着我的名字来到了我们家。这个人他带来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他曾与我定情时持有的另一半玉佩,一样是他牺牲的消息。我的心感觉破了一个洞,静静地拿着玉佩,流了整整一夜的泪。那位青年,不知为何在我们家住了几天,也许他是尽战友的责任,想要安慰我,也许是怕我伤心欲绝去寻死,想陪伴我,待我度过最难受的日子再离开。然而,这几天,改变了我们的人生结局,爸爸妈妈很喜欢他,他不仅帮助我们做生意,还帮助我们干活儿,大大小小的事、杂七杂八的事,搬运工、算账、销售,他任劳任怨,干脆利落,接着一住就是一个月,我渐渐地习惯他在身边的日子。一个月后,他找到我,他说这一个月是他休息的时间,明天要回部队报道,问我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我犹豫了,爸爸妈妈却冲了进来,满口答应,兴高采烈地帮我准备行李。当晚在家中,在爸爸一早的准备下,为我们操持了一个非常简便的婚礼,请了镇上的亲人们,为我们见证。我在茫然无知、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就这么嫁给了你爸爸。”奶奶空洞的眼神望向了远方,她的这段婚姻到底有没有爱情,按照她的说法,似乎是被迫的,被她的父母甚至还有我爷爷的参与下,勉强而为之的。这种强迫可能更让人觉得是一早设计好的,她被蒙在了鼓里,那个年代父母包办的婚姻也很平常,只不过,奶奶心中有了别人,但那个别人那么不幸又已死亡,至少爷爷愿意为她停留一个月,愿意为她做这么多事,对她或多或少还是有爱情的,也许故事到这里结束,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可是,很显然,故事并未就此终止,仍然按着命运的车轮继续向前走着,走向那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向。“我和你爸爸来到了他部队所在的城市,我在一个百货公司当会计,你爸爸继续在部队,婚后几年,我生了你,生了你妹妹,有儿有女,也是一个旁人艳羡的幸福家庭。可不曾想,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竟然在百货公司碰到了他?那个早应该死去的他,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们领导给我介绍,说他是北京总公司派驻的总经理。他也认出了我,待领导离开后,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说他找我找的好辛苦。我一时之间,脑子里轰隆隆直响,没有办法思考任何问题。只是下意识地甩掉他的手,问他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已是有夫之妇,孩子他妈了。他一脸忧伤,说他至今仍孤身一人,就是在等我。我一下子就爆发了,他不和我商量自己去入了伍,又不声不响带走了我的弟弟,搞得我与弟弟阴阳相隔,害得我惨不忍睹,是他让人过来传话说他牺牲了,是他把定情信物交给了别人,现在反倒变成我的不是,没有等他,自己一个人结婚了。他不停地向我解释,弟弟是提出过要和他一起参军去朝鲜,可是,他知道我们家情况,当时便回绝了,他根本不知道弟弟暗地里也报了名参了军,弟弟撒谎了,没有跟着他一起走。至于,那个传信,他说有一次躲避敌人搜索躲在山洞时,天上狂轰乱炸,他以为难以逃出生天,便将玉佩给到身边的战友,告诉了他,我们俩的事,如果他能够活着回去的话,就拜托他帮他把玉佩交给我。后来两人选择了不同线路逃离,之后,他也辗转想要找到拿走玉佩的人,那时战乱纷纷,根本不知是死是活,两人不是同一个团的,更难找了,他想着反正没了玉佩一样可以来找我。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他不小心被炸伤了腿,当时以为要截肢了,养伤病养了整整两年,待伤病完全好了之后,部队给他安排了工作,他忙于工作的同时,给我所在的镇上去了几封信,但是每一封信都被退回了,他以为我们全家搬迁了,这几年,他时不时还在打听我的下落,隐约听说我来到了这个城市,所以他听说总公司要往这里派驻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申请下来了。没想到,我们缘分还未尽,竟然在这里,真的碰上了我。他欣喜若狂,说着说着竟落了泪,一把抱住了我。听着他的讲述,我的心很乱,被他抱在怀里,我的心更慌。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就是你爸爸说了假话。我该相信谁?”奶奶已然泪流满面,我默默地给奶奶递去了纸巾,原来这就是奶奶喜静不喜闹的根本原因?原来她的内心对爷爷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是恨?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些年,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奶奶对爷爷应该是有爱的,只不过,奶奶要的是纯净的爱,可爷爷对她的爱中掺杂了那么一些小心机、善意的谎言,这让有精神洁癖的奶奶难以接受。“回到家中,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想要知道真相,可又害怕知道真相,看到你和慕兰两个小可爱围绕在我身旁叫妈妈的时候,我清楚,我不应该为了自己那份逝去的爱,去纠结以前的事情。我选择了沉默,对他选择了放弃,之后,我们经常一起共事,但我一直告诉自己、告诉他我是一个有家庭的人。他一如既往地呵护我,对我工作上、生活上多有照顾和帮助,你的爸爸在部队很少回家,家里的事都是我一人抗下,又要做家务,又要上班,还要照顾你们俩的生活起居。我的精力的确有些吃力,他来了之后,帮我分担了许多。” 爸爸喃喃自语道:“难怪,我的记忆中有一个和蔼可亲的顾叔叔,是真实存在的。” “那时你们还小,你才四岁,慕兰才两岁,你爸爸平均每个月才回来一次,虽然有个邻居阿姨,你爸爸还请了一个做饭的阿姨帮我带你们,但是到了晚上,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他的出现,让我轻松了许多。有一次,他走得晚了点,你们的爸爸突然回来,看到了他,我和你爸爸解释了好半天,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你爸那天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根本听不进我任何的解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把他的手打成骨折。我愤怒至极,当场与他大吵起来,将心中的闷气全部撒了出来,吵架没好话。我把你爸爸当年的把戏一一揭穿,把他的谎言和内心的肮脏当着他的面全部倒豆子似的抖落了出来,你爸爸看着我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扶着他去了医院,在医院里照顾他,直到他出院,我才回家。回家之后,我通过邻居的叙述才知道,你爸爸当晚便带着你和慕兰去了部队。他没来找我,带着孩子走了。我气得浑身发抖,他不为他的行为解释,也不来道歉,反而还带走了你们。一气之下,我也离开了家。找到他哭诉,他静静地倾听,还不断安慰我。我们旧情复燃了,那是我犯下这一辈子最大的错,也是不能回头的错。年轻气盛,容易犯错啊。如果让我回到那一天,我会选择去部队找你们,而不是去他所在的地方。两三天后,你的爸爸带着你们来百货公司找我,要求和我和好,并且告诉我,部队要调离他去别的城市了,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又是这般,临时通知我,没有事先和我商量,我很想说不,我不去。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想再和他绑在一起,我不想总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我不想总是被通知。你和慕兰一人一边抱着我的腿,用乞求的眼神、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软了,为了你们,我也不可能抛下你们不管不顾啊。我再次同意了,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我抛下了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想和他断得干干净净,我以为,那一晚就当是还给他对我的恩、对我的爱、对我的情。谁知,一个月后,我怀孕了,这个孩子是他的。你爸爸有所怀疑,却一直没有说出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问、不说,仿佛这件事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但两人怎么也相处不来。我看见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他,也会想起你爸对我的欺骗,这么些年来,我都过得很压抑,其实,我知道,是我自己放不过自己,我在变相的惩罚自己,恨自己的错误,也恨你爸爸对我的宽容,他为什么不骂我一顿,为什么不和我大吵一架,为什么不和我离婚,偏偏还要这样宽容我,纵容他,我的心每天都在受罪,我活得很累,也很失败。这个孩子,我没有教育好。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和你爸爸吵了一架,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爸爸闷声不吭,而这个孩子站在门外,他知道了他的身世,所以,他之后变得更加叛逆。我想,这也是他性格完全改变的原因,所以,他有今天的行为,完全是因为我,我这个不称职的妈妈造成的。对不起,孩子,因为我,让你们兄妹三人都过得不开心,因为我,让你们反目成仇。” 原来如此,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小叔把爷爷当成了他亲身父亲的仇人,当成了夺走他亲身父亲爱人的仇人,所以他要报复,他要夺走属于爷爷和爸爸的一切,他还利用了不明真相的小姑,让她对付自己的亲哥哥,看他们手足相残,他已然变态了,也是一个被上一代恩怨所蒙蔽了双眼的可怜人。 第131章 幸福的定义 奶奶讲述完故事后,爸爸好半天没给出反应,他朦胧的双眼里,通红的眼眶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水雾,似在勉强掩饰内心深处的伤感和无奈。可没一会儿,一滴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下来。坚强如斯的爸爸、极少落泪的爸爸,竟是被奶奶曲折而跌宕起伏的命运震醒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仿佛一下子理解了母亲内心的痛苦与煎熬,一下子了解了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漠然,对母亲之前对他冷淡的态度也在霎那间释然了,原来不爱与自己说笑的母亲、少言寡语的母亲,根源不在于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自己表现不好,更不是自己不得母亲欢心,而是源于母亲的婚姻。她这一生活得并不开心,一边在自我惩罚,一边又在自我赎罪,将自己牢牢地锁在牢笼里固执的不肯走出来。她活在了纠结之中,活在了两难之间,又想成全自己的爱情,又想担起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结果虽然物质生活很富裕,精神却变得匮乏穷困。然而,父亲明知道母亲的状态,却选择视而不见,现在回想起来,父亲与母亲两人似乎一直相敬如宾,如果母亲不说,不觉得他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啊?那么,父亲呢?他在这段婚姻里是什么心态?他要的是什么?难道他只要她的人吗?心在不在他似并不在乎,可真的不在乎吗?父亲他这一生幸福吗?父亲离世时那双带着渴望眼神的眼睛久久不肯闭紧,还是盼望着妻子能够回应他浓烈的爱。他们夫妻这一生是怨侣还是佳偶?是相杀还是相爱?是相互惩罚还是互相保护?无论如何,他们还是相伴走过了一生。父亲值了。母亲呢? 爸爸抬眼看向奶奶,只见奶奶虽然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惫和深深的忧伤,但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背着沉重的枷锁过了一辈子,时至今日才解开,八十三岁高龄的她,总算愿意在儿子面前亲手放过自己了。 爸爸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很想问,犹豫了好久,话到嘴边儿,欲言又止。 奶奶似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这段说长讲述了自己的一生说不长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便说完了一生的故事,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需要短暂的休养一下。 我与爸爸应该有同样的问题,仗着自己是个小辈,又仗着自己是奶奶最疼爱的重孙的爸爸,我把心中的疑问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奶奶,那位他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奶奶好似没有听到我的提问,仿若老僧入定般,久久没有回应。 我与爸爸互看了一眼,爸爸对我轻轻地摇晃了脑袋,意思是奶奶不想回答的话,就不要再追问了。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在我们无声的交流的时候,当我和爸爸对答案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奶奶却张了嘴,带着颤抖的声音:“他,死了,早早地,就死了,没有结婚。” 我和爸爸顿感震惊,他对奶奶的爱真有那么深吗?竟然等她一直到死?这世上真有如此情深的情种,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一说,那个他才是最不值的人,爱了一辈子的人,想了一辈子的人,到死都没能与他再见上一面,自己的亲生儿子未曾见过,也许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留有血脉。爷爷还算幸福的,他至少拥有奶奶好几十年,至少奶奶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到底是爱重要还是陪伴重要呢?有爱陪伴的婚姻才是人世间最美满、最圆满的婚姻。有多少人能拥有这样圆满的婚姻呢,十之有一?还是百里挑一呢? 那一日,我与爸爸被奶奶曲折离奇、波折不断的婚姻故事震撼了,我们感触良多,爸爸对妈妈更温柔了,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各种陪伴,比如陪着逛商店、散步、浇花、收拾花园、整理房屋等等。妈妈心中诸多疑惑,不知老林同志吃错了什么药,从来不爱浪费时间购物的他,竟然任劳任怨陪着妈妈逛了一整天商店,非常有耐心不说,还时不时给点意见,点评两句,出钱出力出主意,展现了他诚意十足、极其用心的陪伴。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从来不碰清洁工具的他,竟然跟随她,帮她洗抹布擦拭卧室里的灰尘,铺被子、叠衣服,整理书房。尽管爸爸经常帮倒忙,手忙脚乱,还不时犯一些常人不常犯的错让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让妈妈不得不事倍功半,不过胜在爸爸认错态度好,还摆出一副肯学肯干的老实模样,让妈妈不忍心拒绝他的帮助,不好意思赶他离开,而且有了他陪在身边,妈妈甚至觉得干起家务活儿来心里有一种满足感,偶尔制造那么些麻烦反而让妈妈多了些欢声笑语,似乎在以前,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原来枯燥乏味的劳动也有了乐趣。 妈妈越来越享受爸爸贴身的陪伴。 我对田心更宠溺了,在家中的卧床静养,我不再念叨她,她想坐便坐,想走就走,想动就动,不再强求她平躺在床上了。对她的饮食,我也不再限制,她想吃辣的就吃辣的,她没有胃口不想吃,也不勉强她必须吃点东西,对她的作息时间,我更不多言,她想一次性把影片看完,无论几点我都陪她看完,她偶尔看书超过夜里十一点,我也不催促她睡觉,田心对我的变化,既感到奇怪、又感到不安,也如同妈妈一样,以为我被人下了蛊,下了一种随心所欲的蛊,一边忐忑不安地半躺半卧,不敢过分任性妄为,一边试探性地晚一点睡,口里没味儿的时候吃点辣椒萝卜、老干妈拌饭之类的,见我果真未加以阻止,她竟有一晚临睡前给了我脸上一个大大的深深的吻,表达她兴奋之情。 所有的改变,只源于,我与爸爸懂得了有爱人的陪伴才是至幸至美的事…… 过了明日,田心肚子里的胎儿便满三个月了。田心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今日的她可谓是最为兴奋的,春光满面,仿佛刑满出狱的状态,这个比喻好似不太恰当,但我看到她那副表情,第一时间蹦入脑海的就是那样一幅画面。在她即将满三个月卧床的时刻,最后到访的客人,竟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人。 李姝琴和曹宇飞。 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单独来,我们都不觉意外,可是两人一起来,就有点意思了。 当曹宇飞偕同李姝琴一起走进田心的卧室,我与田心俱是眼前一亮,对他们二人的到来感到意外和惊喜。 曹宇飞面对我们充满惊叹的眼神,显得不自在,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我,代表专案小组过来送之前我们调查的证据材料,本来打算早一点来看看田心的,可是,一直,一直忙,忙到今天才抽出时间来,后来,我转念一想,我一个男人跑来看孕妇好像不太好,就想着找一个女生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事啊?”田心带着揶揄的眼神眯着眼睛笑道。 “啊?”曹宇飞怔愣着,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也忘了回答田心的问题。 我轻笑一声:“解释等于掩饰,宇飞,有什么事你要掩饰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曹宇飞故意装糊涂道。 李姝琴走近田心的床边,面带幸福的笑容,眼含羡慕的目光:“田心,你怎么样,他还乖吗?”她指了指田心的肚子,问道。 田心低下头,抚摸了一下肚子:“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坚强的生命了,折腾了那么一夜,我原本以为会不会保不住了,不过,医生说,目前看来,情况比较稳定,他还是挺乖的。” “当然,宝宝聪明着呢,住在你那豪华舒适的房子里就不肯走了,他知道他选择对了,可舍不得离开。”李姝琴隔着田心的肚皮,在她肚子上轻声地说道,仿佛是说给肚子里的宝宝听。 “姝琴,你以后绝对是个好妈妈。”田心微笑着说道。 “我好羡慕你和婷佳。”李姝琴说道。 “不用羡慕我们,要宇飞努点力,你也可以马上做妈妈的。”田心玩笑似地笑道。 我们纷纷瞟向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曹宇飞。 李姝琴面带羞涩,低声道:“你说什么呀,我们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朗声笑道:“过了今天后,这八字不就划上一撇了吗?” “对,对,宇飞,我们都期盼着你赶紧把那一捺给补上。”田心粲然一笑道。 曹宇飞偷偷地瞟了一眼李姝琴,嘿嘿地笑了笑:“嗯,我会加油的。” “哟,正主承认了,哈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通知大家,我们这些媒人是不是都有皮鞋穿?”我“啧啧”地凑到曹宇飞面前愉快地笑道。 李姝琴咬着下唇,红着脸小声低语道:“我们也是最近几天才,才确定的。” “确定什么?确定男女关系吗?那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又跨了一步,凑到李姝琴的旁边,笑容明媚而晃眼。 “以礼,你干嘛呀?瞧你八卦的样子,别吓到姝琴了。”田心见我如同孩童般口无遮拦,跳脚兴奋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 我闷闷地说道:“有啥不好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好奇嘛。” 李姝琴的脸已红得似火烧,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露出深深的羞涩。 开几个玩笑,怎么如此害羞?难道这是她第一次恋爱吗?我心中微动,突然拍了拍曹宇飞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看来这是李姝琴第一次恋爱,你可是她的初恋啊,你得好好珍惜她,不可辜负了,以前的事该忘就忘掉。” 曹宇飞转过头,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又仿佛想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不一会儿后,他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莫名与不可思议。他低声道:“为什么,有时听你说话,看到你的某些表情,总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呢?” 我嘴角略弯,浅浅一笑道:“那是因为你的心中被那位故人占据了太多的位置,现在,既然决定走出来,就要让那位故人挪位置了,不说完全抛开,至少要放到角落里了,她”我朝李姝琴的背影努了努嘴,“才是你心中最应该放的人。” 曹宇飞随着我的话语望向李姝琴,悠长地说了一句:“我会尽量的。” “不能尽量,而是必须,我想你的那位故人也希望你过上正常、幸福的生活,不要一直活在过去,首先过好当下每一天,其次,未来才是我们人生的重点,对?”我微微翘起嘴角,神色柔和,声音散漫,口吻有点严肃。 曹宇飞歪过头看向我,不由得好笑道:“你怎么感觉像是姝琴的老母亲,在命令我?” 我突然歪嘴一笑道:“不应该是老父亲吗?”说完后,我便迈开步走向田心与李姝琴,道,“你们俩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田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准你们男生之间窃窃私语,就不准我们女生之间相谈甚欢啊。” “哪的话,我和宇飞在聊人生观,世界观,你们聊什么呢?”我笑着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把搂住了田心。 姝琴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像是一种无声的言语,深深地注视着别人的幸福,也渴望自己对同样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我给了曹宇飞一个眼神,曹宇飞犹豫片刻后,总算迈了一步,来到姝琴身旁,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我也挺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姝琴眼神里的羡慕瞬间被甜蜜代替,脸上洋溢的笑容如春天般温暖,露出了满足与甜美。 第131章 幸福的定义 奶奶讲述完故事后,爸爸好半天没给出反应,他朦胧的双眼里,通红的眼眶里,浮起一丝淡淡的水雾,似在勉强掩饰内心深处的伤感和无奈。可没一会儿,一滴晶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无息地沿着脸颊慢慢的滑落下来。坚强如斯的爸爸、极少落泪的爸爸,竟是被奶奶曲折而跌宕起伏的命运震醒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仿佛一下子理解了母亲内心的痛苦与煎熬,一下子了解了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漠然,对母亲之前对他冷淡的态度也在霎那间释然了,原来不爱与自己说笑的母亲、少言寡语的母亲,根源不在于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自己表现不好,更不是自己不得母亲欢心,而是源于母亲的婚姻。她这一生活得并不开心,一边在自我惩罚,一边又在自我赎罪,将自己牢牢地锁在牢笼里固执的不肯走出来。她活在了纠结之中,活在了两难之间,又想成全自己的爱情,又想担起自己作为母亲的责任,结果虽然物质生活很富裕,精神却变得匮乏穷困。然而,父亲明知道母亲的状态,却选择视而不见,现在回想起来,父亲与母亲两人似乎一直相敬如宾,如果母亲不说,不觉得他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啊?那么,父亲呢?他在这段婚姻里是什么心态?他要的是什么?难道他只要她的人吗?心在不在他似并不在乎,可真的不在乎吗?父亲他这一生幸福吗?父亲离世时那双带着渴望眼神的眼睛久久不肯闭紧,还是盼望着妻子能够回应他浓烈的爱。他们夫妻这一生是怨侣还是佳偶?是相杀还是相爱?是相互惩罚还是互相保护?无论如何,他们还是相伴走过了一生。父亲值了。母亲呢? 爸爸抬眼看向奶奶,只见奶奶虽然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惫和深深的忧伤,但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背着沉重的枷锁过了一辈子,时至今日才解开,八十三岁高龄的她,总算愿意在儿子面前亲手放过自己了。 爸爸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很想问,犹豫了好久,话到嘴边儿,欲言又止。 奶奶似许久不曾说过这么多话,这段说长讲述了自己的一生说不长只用了短短十几分钟便说完了一生的故事,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需要短暂的休养一下。 我与爸爸应该有同样的问题,仗着自己是个小辈,又仗着自己是奶奶最疼爱的重孙的爸爸,我把心中的疑问毫不犹豫地问了出来:“奶奶,那位他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奶奶好似没有听到我的提问,仿若老僧入定般,久久没有回应。 我与爸爸互看了一眼,爸爸对我轻轻地摇晃了脑袋,意思是奶奶不想回答的话,就不要再追问了。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在我们无声的交流的时候,当我和爸爸对答案都不抱有希望的时候,奶奶却张了嘴,带着颤抖的声音:“他,死了,早早地,就死了,没有结婚。” 我和爸爸顿感震惊,他对奶奶的爱真有那么深吗?竟然等她一直到死?这世上真有如此情深的情种,简直不可思议!这么一说,那个他才是最不值的人,爱了一辈子的人,想了一辈子的人,到死都没能与他再见上一面,自己的亲生儿子未曾见过,也许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留有血脉。爷爷还算幸福的,他至少拥有奶奶好几十年,至少奶奶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到底是爱重要还是陪伴重要呢?有爱陪伴的婚姻才是人世间最美满、最圆满的婚姻。有多少人能拥有这样圆满的婚姻呢,十之有一?还是百里挑一呢? 那一日,我与爸爸被奶奶曲折离奇、波折不断的婚姻故事震撼了,我们感触良多,爸爸对妈妈更温柔了,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各种陪伴,比如陪着逛商店、散步、浇花、收拾花园、整理房屋等等。妈妈心中诸多疑惑,不知老林同志吃错了什么药,从来不爱浪费时间购物的他,竟然任劳任怨陪着妈妈逛了一整天商店,非常有耐心不说,还时不时给点意见,点评两句,出钱出力出主意,展现了他诚意十足、极其用心的陪伴。更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从来不碰清洁工具的他,竟然跟随她,帮她洗抹布擦拭卧室里的灰尘,铺被子、叠衣服,整理书房。尽管爸爸经常帮倒忙,手忙脚乱,还不时犯一些常人不常犯的错让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让妈妈不得不事倍功半,不过胜在爸爸认错态度好,还摆出一副肯学肯干的老实模样,让妈妈不忍心拒绝他的帮助,不好意思赶他离开,而且有了他陪在身边,妈妈甚至觉得干起家务活儿来心里有一种满足感,偶尔制造那么些麻烦反而让妈妈多了些欢声笑语,似乎在以前,从未有过这般感觉,原来枯燥乏味的劳动也有了乐趣。 妈妈越来越享受爸爸贴身的陪伴。 我对田心更宠溺了,在家中的卧床静养,我不再念叨她,她想坐便坐,想走就走,想动就动,不再强求她平躺在床上了。对她的饮食,我也不再限制,她想吃辣的就吃辣的,她没有胃口不想吃,也不勉强她必须吃点东西,对她的作息时间,我更不多言,她想一次性把影片看完,无论几点我都陪她看完,她偶尔看书超过夜里十一点,我也不催促她睡觉,田心对我的变化,既感到奇怪、又感到不安,也如同妈妈一样,以为我被人下了蛊,下了一种随心所欲的蛊,一边忐忑不安地半躺半卧,不敢过分任性妄为,一边试探性地晚一点睡,口里没味儿的时候吃点辣椒萝卜、老干妈拌饭之类的,见我果真未加以阻止,她竟有一晚临睡前给了我脸上一个大大的深深的吻,表达她兴奋之情。 所有的改变,只源于,我与爸爸懂得了有爱人的陪伴才是至幸至美的事…… 过了明日,田心肚子里的胎儿便满三个月了。田心每日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今日的她可谓是最为兴奋的,春光满面,仿佛刑满出狱的状态,这个比喻好似不太恰当,但我看到她那副表情,第一时间蹦入脑海的就是那样一幅画面。在她即将满三个月卧床的时刻,最后到访的客人,竟是我们最意想不到的人。 李姝琴和曹宇飞。 这两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单独来,我们都不觉意外,可是两人一起来,就有点意思了。 当曹宇飞偕同李姝琴一起走进田心的卧室,我与田心俱是眼前一亮,对他们二人的到来感到意外和惊喜。 曹宇飞面对我们充满惊叹的眼神,显得不自在,略显尴尬地解释道:“我,代表专案小组过来送之前我们调查的证据材料,本来打算早一点来看看田心的,可是,一直,一直忙,忙到今天才抽出时间来,后来,我转念一想,我一个男人跑来看孕妇好像不太好,就想着找一个女生一起。” “你怎么知道我怀孕的事啊?”田心带着揶揄的眼神眯着眼睛笑道。 “啊?”曹宇飞怔愣着,不知该给什么反应,也忘了回答田心的问题。 我轻笑一声:“解释等于掩饰,宇飞,有什么事你要掩饰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曹宇飞故意装糊涂道。 李姝琴走近田心的床边,面带幸福的笑容,眼含羡慕的目光:“田心,你怎么样,他还乖吗?”她指了指田心的肚子,问道。 田心低下头,抚摸了一下肚子:“我总算明白什么叫坚强的生命了,折腾了那么一夜,我原本以为会不会保不住了,不过,医生说,目前看来,情况比较稳定,他还是挺乖的。” “当然,宝宝聪明着呢,住在你那豪华舒适的房子里就不肯走了,他知道他选择对了,可舍不得离开。”李姝琴隔着田心的肚皮,在她肚子上轻声地说道,仿佛是说给肚子里的宝宝听。 “姝琴,你以后绝对是个好妈妈。”田心微笑着说道。 “我好羡慕你和婷佳。”李姝琴说道。 “不用羡慕我们,要宇飞努点力,你也可以马上做妈妈的。”田心玩笑似地笑道。 我们纷纷瞟向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曹宇飞。 李姝琴面带羞涩,低声道:“你说什么呀,我们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我朗声笑道:“过了今天后,这八字不就划上一撇了吗?” “对,对,宇飞,我们都期盼着你赶紧把那一捺给补上。”田心粲然一笑道。 曹宇飞偷偷地瞟了一眼李姝琴,嘿嘿地笑了笑:“嗯,我会加油的。” “哟,正主承认了,哈哈,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通知大家,我们这些媒人是不是都有皮鞋穿?”我“啧啧”地凑到曹宇飞面前愉快地笑道。 李姝琴咬着下唇,红着脸小声低语道:“我们也是最近几天才,才确定的。” “确定什么?确定男女关系吗?那你们到哪一步了?”我又跨了一步,凑到李姝琴的旁边,笑容明媚而晃眼。 “以礼,你干嘛呀?瞧你八卦的样子,别吓到姝琴了。”田心见我如同孩童般口无遮拦,跳脚兴奋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 我闷闷地说道:“有啥不好说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好奇嘛。” 李姝琴的脸已红得似火烧,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露出深深的羞涩。 开几个玩笑,怎么如此害羞?难道这是她第一次恋爱吗?我心中微动,突然拍了拍曹宇飞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看来这是李姝琴第一次恋爱,你可是她的初恋啊,你得好好珍惜她,不可辜负了,以前的事该忘就忘掉。” 曹宇飞转过头,那双深邃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仿佛能看穿我的内心,又仿佛想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不一会儿后,他为自己内心的想法感到莫名与不可思议。他低声道:“为什么,有时听你说话,看到你的某些表情,总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呢?” 我嘴角略弯,浅浅一笑道:“那是因为你的心中被那位故人占据了太多的位置,现在,既然决定走出来,就要让那位故人挪位置了,不说完全抛开,至少要放到角落里了,她”我朝李姝琴的背影努了努嘴,“才是你心中最应该放的人。” 曹宇飞随着我的话语望向李姝琴,悠长地说了一句:“我会尽量的。” “不能尽量,而是必须,我想你的那位故人也希望你过上正常、幸福的生活,不要一直活在过去,首先过好当下每一天,其次,未来才是我们人生的重点,对?”我微微翘起嘴角,神色柔和,声音散漫,口吻有点严肃。 曹宇飞歪过头看向我,不由得好笑道:“你怎么感觉像是姝琴的老母亲,在命令我?” 我突然歪嘴一笑道:“不应该是老父亲吗?”说完后,我便迈开步走向田心与李姝琴,道,“你们俩在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田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耀眼:“准你们男生之间窃窃私语,就不准我们女生之间相谈甚欢啊。” “哪的话,我和宇飞在聊人生观,世界观,你们聊什么呢?”我笑着一屁股坐在床边,一把搂住了田心。 姝琴的眼神中充满了羡慕,像是一种无声的言语,深深地注视着别人的幸福,也渴望自己对同样美好生活的向往和憧憬。 我给了曹宇飞一个眼神,曹宇飞犹豫片刻后,总算迈了一步,来到姝琴身旁,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柔声道:“我也挺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姝琴眼神里的羡慕瞬间被甜蜜代替,脸上洋溢的笑容如春天般温暖,露出了满足与甜美。 第132章 尘埃落定 历时四个月的调查,检察院对林慕泰等人提起了公诉,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开庭、审判,最终判决。林慕泰与刘泽瀚作为主谋犯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绑架罪、职务侵占罪三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四百万元,林忆辰职务侵占罪、绑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两百万,伍济民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两百万元,伍潇洋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没收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一百万元,曾炜翔协助他人绑架,犯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林慕兰犯包庇罪,被处有期徒刑三年。 我们一家通过刘律师得知判决结果后,唏嘘不已,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这次判决。 刘律师说道:“这次检察院是下定了决心要惩治星云湖项目的相关人员,可能中央下达了从严处置的命令,可能考虑社会影响较恶劣的缘故,本次量刑整体来说是比较严厉的,一共判处了六十余人,他们的量刑基本都从严了。” “我想还是星云湖项目的重要性,社会影响及经济影响重大,没想到中央再三督导的情况下,还有人铤而走险,所以中央震惊的同时,也要杀鸡儆猴,告诉所有的人,千万别伸手,伸手必被抓。”爸爸垂下眼帘,低沉道,“慕泰、慕兰要受苦了,他们从小生活环境优渥,怎么受得了冰凉潮湿的监狱生活啊。”爸爸黯然神伤地站了起来,独自一人离开了客厅,朝楼上走去。 遥望着爸爸佝偻着的背影,像是一座桥,承载着家族的兴衰,背负着家族的期盼,家族成员们却因自己的私欲,不顾这座桥的最大承重量,一次又一次超载碾压,硬生生将这座桥压成了危桥;又像是一座山,虽然经历了狂风肆虐,暴雨滂沱,历经风吹雨打,但仍然坚韧不拔地屹立在原地,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林地,保护正在生长的树木,让他们免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爸爸这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的心终究还是被他的弟妹们深深地伤害了。虽然他们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应有的惩罚,但是,心最痛的仍然是作为大哥的爸爸,他心底愧对自己的父亲母亲,觉得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弟妹妹,他们在他的眼皮底子犯错,是他这个大哥没有管理好,是他没有尽职尽责,是他没有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反而让他们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错误才会越犯越大。 只见妈妈快步地跟上了爸爸,紧随着他的脚步,紧紧地跟在他身旁,低声细语着什么,妈妈在宽慰爸爸,这种时候,只有妈妈的劝慰才有效果,她毕竟是他余生最大的守候,最坚强的后盾了。 我与田心送走了刘律师,田心也不禁悲从中来,脸色深沉,语气沉重:“曾炜翔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一念之差,行差踏错。”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发现田心的情绪低沉,忙开解道。 “有,当然有。”田心嘴角下垂,脸上布满了愁绪,愁容满面,眼眸里竟闪烁了些许泪光,“如果我一早不答应他复合,就不会有第二次分手,如果我不主动和他分手,就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如果他的自尊心没有受到伤害,就不会一直念念不忘,放不开心怀,如果他没有越陷越深,就不会想着要来挽回他的自尊心,如果没有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感情受到伤害,他就不会协助别人绑架我,不会想要证明给我看,他也是一个为了我愿意赴汤蹈火的人,只不过,他用错了方向,使错了力,他被蛊惑了,他也被忽悠了,一个大好青年,居然因为我蹲了大牢,他这一辈子基本上毁了。叔叔阿姨该多么痛心啊,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的独子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说他们会不会伤心欲绝,会不会恨我入骨,我成了他们曾家的千古罪人,最大的敌人?”田心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我不免心惊肉跳,田心挺着九个月的大孕肚,情绪如此不稳定,不会提前发作,尽管已经三十八周了,但距离预产期还有一周的时间啊。我看她思想越想越偏差,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不,田心不是你的错,是曾炜翔自己的问题,男欢女爱、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时,合则来不合则散,分分合合,本就是极其常见时常发生的事,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他想不明白,可以和你说明白,为何一定要走犯罪这条道路呢?他的思想有偏差,他的行为有问题,他的人品更值得探究,暂且不说他,如果你硬要将那些本该与你无关的事都算在自己头上的话,那你就怪我,是我的问题。如果我不紧逼你,你不会遇到两难的选择,如果我隐瞒我对你的爱的话,你说不定能够和曾炜翔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一切安好,他不用坐牢,你也不用伤感。” “你说什么呢?”田心拿过我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啊,我就是这么感叹几句,你怎么把错误全往自己身上揽呀。”她顿了顿,嗔怒道,“我发我的牢骚,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越扯越远,满嘴胡说八道!”她佯装生气的样子,抬起手就要打我的头。 我配合地举起双手,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也别伤心了。” “谁说我伤心啊,我只是为他不值。”田心说完举起的手就要拍过来。 “哎呦!”咦,这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呀。我透过双臂间的空隙,探出头望去。 只见田心捂着肚子,脸上的肌肉扭曲到了一起,没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下,我惊了一跳。 她难受地说道:“我想可能是要生了。” “什么?!”我环顾四周,客厅里面就我一个人,我忙对着二楼大声嚷道:“爸爸,妈妈,快下来,田心要生了,田心要生了!” 我又跑到田心身旁,抓住她的手,看到她因为疼痛变了形的脸,不由变得心慌意乱:“我该做什么,我现在要做什么,你哪里痛,我能不能帮你?” 这时爸爸妈妈从楼上快速地下来,凑了过来。 妈妈一边帮田心擦汗,一边镇定自若地指挥道:“乔叔你去启动车,丽红姐,你把田心的待产包、还有宝宝物品的行李箱放到车里,老林你打电话给张院长安排好床位,说田心发作了。以礼,你把田心抱上车,小心点,别紧张,离生的时间还有段距离。” 妈妈有条不紊的安排,大家马上从一开始的慌张瞬间变得冷静下来,按照妈妈的布置,从容不迫地迅速地完成他们的任务。 爸爸整个人的状态变化最大,刚刚脸上愁云密布,如今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紧迫而期待,激动而欢喜。他带着颤抖的声音给张院长去了电话,声音里满是自豪与喜悦。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田心,就像捧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生怕因为我的动作又把她给弄疼了,田心一直咬着唇,坚强地忍着痛,只有刚发作那会儿发出了一声“哎呦”的叫声,之后,愣是一个呻吟的声音也未发出来。她害怕大家担忧、害怕大家慌张,所以,她强忍着疼痛,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如今是寒冷的冬天,田心的脸上却满是汗水,妈妈不停地在她的身旁给她擦拭,去医院的路上,就更换了三条毛巾。 来到医院后,一早待命的护士们,将田心推入了待产房。 我们在外等候。 待产房里,悄无声息,既没有听见叫嚷声,又没有看见护士们穿进穿出,仿佛进去之后就是一个黑洞,没了声响。对于医院的手术室,我有莫大的恐惧,记得,当初我就是在这种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被宣布死亡的。为什么,田心生孩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呢?这不对劲啊,我越想越急,在门口不停地徘徊,差一点,我就要破门而入,姝琴适时地拉住了我。 “以礼,你别急,我们医院待产房,除了医生护士和产妇,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去,怕带细菌和病毒进去,对产妇和新生儿都不好。” 我双眼通红,近乎崩溃:“不对,不对,这声音不对,为什么田心在里面生孩子没有声音传出来?为什么护士们没有出来告诉我们生产进展,为什么没有医生过来?对了,医生呢?医生怎么还没来?” 姝琴解释道:“以礼,你冷静点。田心是顺产,她的生产过程不需要医生在场,只要有助产士就行了,这不是手术。所以不需要很多护士陪同,一般顺产顺利的话,一个助产士在一旁帮忙就行了,主要是靠产妇自己。现在没有护士和医生进出,证明是好事,田心在里面很顺利,不需要医生和其他护士帮忙,医生的出现是,生产出现问题,需要剖腹才要医生到场的。” “是这样吗?”我怀疑道。 “是。”姝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不会骗你的,田心是我的老同学又是我的好朋友,如果真出现什么状况,我比你更着急,我会想办法找人的。现在也没有人出来要你签任何文件,证明啊,生产顺利,你别急,静待好消息即可。有些产妇要生一天一夜呢,田心这才进去不到一个小时,你去坐着休息一下,要不去外面买点饮料,呼吸下新鲜空气,放松下心情。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时,爸爸、妈妈也走了过来,妈妈见我因紧张得脸型都变了形,满脸苍白,豆大的汗珠如被雨淋湿了般:“以礼,这女人生孩子可急不得,田心在里面努力呢,你在外面要对她有信心,更要有耐心,你这么紧张可不行,待会儿田心生完了,你又累倒了,不叫田心担心吗?” “嗯,嗯,我没事,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我频频地点头,头发上、脸上的汗珠被我甩得四处乱飞。 爸爸一脸担忧地拍了拍我:“以礼,你坐下休息一下,你的状态可不太妙啊。” 我这是被心理阴影吓的,我也知道我的状态很不对劲,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我估计田心生了,我真的也倒下了。我坐着,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心的待产房,这待产房怎么越看越像我曾经所在的手术室。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压住,然后另一只手在我的血管上不停地拧呀拧呀,感觉再拧下去,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就被拧断了,果不其然,我感觉听到心脏“嘭”的一声,什么断了?还是爆了?我仿佛看到眼前一滩血肉模糊的场景,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嘣”地斜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我躺在病床上,田心坐在我的旁边。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见我的手上挂了个瓶子,这是怎么了? 田心见我醒了,欣喜道:“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看向田心的肚子,怎么小了那么多:“田心,你的肚子怎么变小了。” “你真是个傻孩子,田心刚刚生产完啊。”妈妈抱了个宝宝进来,催促道,“好了,田心,以礼醒来了,你快去你的房间躺着,你也真是的,刚生完孩子,不顾自己辛苦,又跑来陪着以礼,说了这边有家斌哥和玉芬姐,你好生休养。” 我一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搞错,老婆在里面生孩子,我自己竟然先倒下了,且不说照顾老婆,看护孩子了,自己倒好,睡在了病床上,还要老婆来照顾。我怎么会这么虚弱啊,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上不了台面啊!我心中不住地懊恼,看到一脸憔悴的田心,疼痛和怜惜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入了我的内心,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疼。“田心,你快去躺下休息,你再陪着我,我真的于心不安,无地自容。” 田心莞尔一笑道:“我还好啦,顺产的,一切顺利,恢复得也挺快,下午就能下床自己走动了,我感觉我能自己走着回家了呢。” “真的吗?”我见她笑着拍着胸脯,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相信了她的话。 “俗话说,生个孩子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你快回去安心地躺着。”罗老太端着热水壶走了进来,难得一见,对田心说了几句严厉的话。 田心对我吐了吐舌头,好似不甘心似的,最后还是被罗老太、李姝琴架着回了自己的病房。 妈妈抱着宝宝给我看了看,小小的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巴嗒嗒地不知在回味着什么美味的东西,头发毛茸茸的黑黑的,就是小脸蛋上的五官仿佛没有地方安放,全往一个地方挤,嗯,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反而感觉有点,有点丑。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般,长得差不多,可不准说我的孙子啊。”妈妈似乎看出我的表情,生怕我脱口而出难听的话,立即打了我的招呼,下了命令。 “哦。”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宝宝,妈妈一个侧身,我的手摸了个空,我莫名地看着妈妈。 妈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手上脏,没消毒,婴儿刚出生,身体虚得很,可别传染给他了。” “哦。”我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手,我怎么感觉我比他虚,对了,还有个问题没问呢,“妈妈,他是男是女?” “你看呢?”妈妈要我猜。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看斜看,各个角度观望了好一阵,泄气道:“看不出来。” “男孩,快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妈妈见我样子,不忍心捉弄我,立即揭晓了答案。 “名字?爸爸说他亲自取。我和田心只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念念。” “念念?”妈妈不由一阵怔愣,喃喃道,“这名字合适男孩吗?”。 “男女适用,反正是小名嘛。”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道,“妈,你看念念。” 只见妈妈怀抱里的宝宝听到这个名字后,睁开了眼睛,望着我们俩,眨了眨眼睛。 “妈,他知道我们在叫他名字,他有反应了,哈哈,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念念,是吗,念念。”我又对着宝宝唤了一声。 他竟然对我展唇一笑。 刹那间,我感觉我的心都化了,这个笑容,是我看到的世界上最美的笑容,是我感受最深最深的笑容,好像只要他给我一个笑容,全世界在我眼里都不如他了,如果给我两个选项,全世界和他的笑容,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他的笑容。 “念念,你好。我是你的爸爸,凌以礼,很高兴见到你。” 第132章 尘埃落定 历时四个月的调查,检察院对林慕泰等人提起了公诉,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开庭、审判,最终判决。林慕泰与刘泽瀚作为主谋犯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绑架罪、职务侵占罪三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四百万元,林忆辰职务侵占罪、绑架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两百万,伍济民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没收全部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两百万元,伍潇洋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没收非法所得,并处罚金一百万元,曾炜翔协助他人绑架,犯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二十万。林慕兰犯包庇罪,被处有期徒刑三年。 我们一家通过刘律师得知判决结果后,唏嘘不已,大家围坐在一起谈论着这次判决。 刘律师说道:“这次检察院是下定了决心要惩治星云湖项目的相关人员,可能中央下达了从严处置的命令,可能考虑社会影响较恶劣的缘故,本次量刑整体来说是比较严厉的,一共判处了六十余人,他们的量刑基本都从严了。” “我想还是星云湖项目的重要性,社会影响及经济影响重大,没想到中央再三督导的情况下,还有人铤而走险,所以中央震惊的同时,也要杀鸡儆猴,告诉所有的人,千万别伸手,伸手必被抓。”爸爸垂下眼帘,低沉道,“慕泰、慕兰要受苦了,他们从小生活环境优渥,怎么受得了冰凉潮湿的监狱生活啊。”爸爸黯然神伤地站了起来,独自一人离开了客厅,朝楼上走去。 遥望着爸爸佝偻着的背影,像是一座桥,承载着家族的兴衰,背负着家族的期盼,家族成员们却因自己的私欲,不顾这座桥的最大承重量,一次又一次超载碾压,硬生生将这座桥压成了危桥;又像是一座山,虽然经历了狂风肆虐,暴雨滂沱,历经风吹雨打,但仍然坚韧不拔地屹立在原地,始终坚守着自己的林地,保护正在生长的树木,让他们免受狂风暴雨的袭击。 爸爸这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他的心终究还是被他的弟妹们深深地伤害了。虽然他们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应有的惩罚,但是,心最痛的仍然是作为大哥的爸爸,他心底愧对自己的父亲母亲,觉得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弟弟妹妹,他们在他的眼皮底子犯错,是他这个大哥没有管理好,是他没有尽职尽责,是他没有及时发现及时制止,反而让他们越陷越深,直到无法自拔,错误才会越犯越大。 只见妈妈快步地跟上了爸爸,紧随着他的脚步,紧紧地跟在他身旁,低声细语着什么,妈妈在宽慰爸爸,这种时候,只有妈妈的劝慰才有效果,她毕竟是他余生最大的守候,最坚强的后盾了。 我与田心送走了刘律师,田心也不禁悲从中来,脸色深沉,语气沉重:“曾炜翔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一念之差,行差踏错。”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发现田心的情绪低沉,忙开解道。 “有,当然有。”田心嘴角下垂,脸上布满了愁绪,愁容满面,眼眸里竟闪烁了些许泪光,“如果我一早不答应他复合,就不会有第二次分手,如果我不主动和他分手,就不会伤了他的自尊心,如果他的自尊心没有受到伤害,就不会一直念念不忘,放不开心怀,如果他没有越陷越深,就不会想着要来挽回他的自尊心,如果没有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感情受到伤害,他就不会协助别人绑架我,不会想要证明给我看,他也是一个为了我愿意赴汤蹈火的人,只不过,他用错了方向,使错了力,他被蛊惑了,他也被忽悠了,一个大好青年,居然因为我蹲了大牢,他这一辈子基本上毁了。叔叔阿姨该多么痛心啊,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的独子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说他们会不会伤心欲绝,会不会恨我入骨,我成了他们曾家的千古罪人,最大的敌人?”田心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我不免心惊肉跳,田心挺着九个月的大孕肚,情绪如此不稳定,不会提前发作,尽管已经三十八周了,但距离预产期还有一周的时间啊。我看她思想越想越偏差,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在自己身上,一边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柔声细语地安慰道:“不,田心不是你的错,是曾炜翔自己的问题,男欢女爱、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时,合则来不合则散,分分合合,本就是极其常见时常发生的事,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他想不明白,可以和你说明白,为何一定要走犯罪这条道路呢?他的思想有偏差,他的行为有问题,他的人品更值得探究,暂且不说他,如果你硬要将那些本该与你无关的事都算在自己头上的话,那你就怪我,是我的问题。如果我不紧逼你,你不会遇到两难的选择,如果我隐瞒我对你的爱的话,你说不定能够和曾炜翔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一切安好,他不用坐牢,你也不用伤感。” “你说什么呢?”田心拿过我递给她的纸巾,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你怎么越说越离谱啊,我就是这么感叹几句,你怎么把错误全往自己身上揽呀。”她顿了顿,嗔怒道,“我发我的牢骚,这些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越扯越远,满嘴胡说八道!”她佯装生气的样子,抬起手就要打我的头。 我配合地举起双手,求饶道:“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了,也别伤心了。” “谁说我伤心啊,我只是为他不值。”田心说完举起的手就要拍过来。 “哎呦!”咦,这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呀。我透过双臂间的空隙,探出头望去。 只见田心捂着肚子,脸上的肌肉扭曲到了一起,没一会儿,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下,我惊了一跳。 她难受地说道:“我想可能是要生了。” “什么?!”我环顾四周,客厅里面就我一个人,我忙对着二楼大声嚷道:“爸爸,妈妈,快下来,田心要生了,田心要生了!” 我又跑到田心身旁,抓住她的手,看到她因为疼痛变了形的脸,不由变得心慌意乱:“我该做什么,我现在要做什么,你哪里痛,我能不能帮你?” 这时爸爸妈妈从楼上快速地下来,凑了过来。 妈妈一边帮田心擦汗,一边镇定自若地指挥道:“乔叔你去启动车,丽红姐,你把田心的待产包、还有宝宝物品的行李箱放到车里,老林你打电话给张院长安排好床位,说田心发作了。以礼,你把田心抱上车,小心点,别紧张,离生的时间还有段距离。” 妈妈有条不紊的安排,大家马上从一开始的慌张瞬间变得冷静下来,按照妈妈的布置,从容不迫地迅速地完成他们的任务。 爸爸整个人的状态变化最大,刚刚脸上愁云密布,如今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紧迫而期待,激动而欢喜。他带着颤抖的声音给张院长去了电话,声音里满是自豪与喜悦。 我小心翼翼地抱着田心,就像捧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珍宝一般,生怕因为我的动作又把她给弄疼了,田心一直咬着唇,坚强地忍着痛,只有刚发作那会儿发出了一声“哎呦”的叫声,之后,愣是一个呻吟的声音也未发出来。她害怕大家担忧、害怕大家慌张,所以,她强忍着疼痛,紧咬着下唇,不发一言。 如今是寒冷的冬天,田心的脸上却满是汗水,妈妈不停地在她的身旁给她擦拭,去医院的路上,就更换了三条毛巾。 来到医院后,一早待命的护士们,将田心推入了待产房。 我们在外等候。 待产房里,悄无声息,既没有听见叫嚷声,又没有看见护士们穿进穿出,仿佛进去之后就是一个黑洞,没了声响。对于医院的手术室,我有莫大的恐惧,记得,当初我就是在这种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被宣布死亡的。为什么,田心生孩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呢?这不对劲啊,我越想越急,在门口不停地徘徊,差一点,我就要破门而入,姝琴适时地拉住了我。 “以礼,你别急,我们医院待产房,除了医生护士和产妇,其他人一概不能进去,怕带细菌和病毒进去,对产妇和新生儿都不好。” 我双眼通红,近乎崩溃:“不对,不对,这声音不对,为什么田心在里面生孩子没有声音传出来?为什么护士们没有出来告诉我们生产进展,为什么没有医生过来?对了,医生呢?医生怎么还没来?” 姝琴解释道:“以礼,你冷静点。田心是顺产,她的生产过程不需要医生在场,只要有助产士就行了,这不是手术。所以不需要很多护士陪同,一般顺产顺利的话,一个助产士在一旁帮忙就行了,主要是靠产妇自己。现在没有护士和医生进出,证明是好事,田心在里面很顺利,不需要医生和其他护士帮忙,医生的出现是,生产出现问题,需要剖腹才要医生到场的。” “是这样吗?”我怀疑道。 “是。”姝琴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不会骗你的,田心是我的老同学又是我的好朋友,如果真出现什么状况,我比你更着急,我会想办法找人的。现在也没有人出来要你签任何文件,证明啊,生产顺利,你别急,静待好消息即可。有些产妇要生一天一夜呢,田心这才进去不到一个小时,你去坐着休息一下,要不去外面买点饮料,呼吸下新鲜空气,放松下心情。这里有我守着,不会有事的。” 这时,爸爸、妈妈也走了过来,妈妈见我因紧张得脸型都变了形,满脸苍白,豆大的汗珠如被雨淋湿了般:“以礼,这女人生孩子可急不得,田心在里面努力呢,你在外面要对她有信心,更要有耐心,你这么紧张可不行,待会儿田心生完了,你又累倒了,不叫田心担心吗?” “嗯,嗯,我没事,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的。”我频频地点头,头发上、脸上的汗珠被我甩得四处乱飞。 爸爸一脸担忧地拍了拍我:“以礼,你坐下休息一下,你的状态可不太妙啊。” 我这是被心理阴影吓的,我也知道我的状态很不对劲,浑身上下直冒冷汗,我估计田心生了,我真的也倒下了。我坐着,侧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田心的待产房,这待产房怎么越看越像我曾经所在的手术室。我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拽住,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按压住,然后另一只手在我的血管上不停地拧呀拧呀,感觉再拧下去,连接着心脏的血管就被拧断了,果不其然,我感觉听到心脏“嘭”的一声,什么断了?还是爆了?我仿佛看到眼前一滩血肉模糊的场景,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嘣”地斜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我躺在病床上,田心坐在我的旁边。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只见我的手上挂了个瓶子,这是怎么了? 田心见我醒了,欣喜道:“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 我看向田心的肚子,怎么小了那么多:“田心,你的肚子怎么变小了。” “你真是个傻孩子,田心刚刚生产完啊。”妈妈抱了个宝宝进来,催促道,“好了,田心,以礼醒来了,你快去你的房间躺着,你也真是的,刚生完孩子,不顾自己辛苦,又跑来陪着以礼,说了这边有家斌哥和玉芬姐,你好生休养。” 我一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搞错,老婆在里面生孩子,我自己竟然先倒下了,且不说照顾老婆,看护孩子了,自己倒好,睡在了病床上,还要老婆来照顾。我怎么会这么虚弱啊,这身体也太不争气了,上不了台面啊!我心中不住地懊恼,看到一脸憔悴的田心,疼痛和怜惜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入了我的内心,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疼。“田心,你快去躺下休息,你再陪着我,我真的于心不安,无地自容。” 田心莞尔一笑道:“我还好啦,顺产的,一切顺利,恢复得也挺快,下午就能下床自己走动了,我感觉我能自己走着回家了呢。” “真的吗?”我见她笑着拍着胸脯,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相信了她的话。 “俗话说,生个孩子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哪有你说的那么轻松,你快回去安心地躺着。”罗老太端着热水壶走了进来,难得一见,对田心说了几句严厉的话。 田心对我吐了吐舌头,好似不甘心似的,最后还是被罗老太、李姝琴架着回了自己的病房。 妈妈抱着宝宝给我看了看,小小的一团,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巴嗒嗒地不知在回味着什么美味的东西,头发毛茸茸的黑黑的,就是小脸蛋上的五官仿佛没有地方安放,全往一个地方挤,嗯,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反而感觉有点,有点丑。 “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般,长得差不多,可不准说我的孙子啊。”妈妈似乎看出我的表情,生怕我脱口而出难听的话,立即打了我的招呼,下了命令。 “哦。”我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宝宝,妈妈一个侧身,我的手摸了个空,我莫名地看着妈妈。 妈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手上脏,没消毒,婴儿刚出生,身体虚得很,可别传染给他了。” “哦。”我意兴阑珊地放下了手,我怎么感觉我比他虚,对了,还有个问题没问呢,“妈妈,他是男是女?” “你看呢?”妈妈要我猜。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看斜看,各个角度观望了好一阵,泄气道:“看不出来。” “男孩,快想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妈妈见我样子,不忍心捉弄我,立即揭晓了答案。 “名字?爸爸说他亲自取。我和田心只给他取了个小名叫念念。” “念念?”妈妈不由一阵怔愣,喃喃道,“这名字合适男孩吗?”。 “男女适用,反正是小名嘛。”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嚷道,“妈,你看念念。” 只见妈妈怀抱里的宝宝听到这个名字后,睁开了眼睛,望着我们俩,眨了眨眼睛。 “妈,他知道我们在叫他名字,他有反应了,哈哈,他知道他的名字叫念念,是吗,念念。”我又对着宝宝唤了一声。 他竟然对我展唇一笑。 刹那间,我感觉我的心都化了,这个笑容,是我看到的世界上最美的笑容,是我感受最深最深的笑容,好像只要他给我一个笑容,全世界在我眼里都不如他了,如果给我两个选项,全世界和他的笑容,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他的笑容。 “念念,你好。我是你的爸爸,凌以礼,很高兴见到你。” 第1章 曹宇飞的爱情 今日看到教练手上的名单,我不免惊讶,“林夕”,性别“女”,报名参加足球爱好班,似乎是爱好班里唯一的一名女生。我不禁好奇这位女生的长相,心里隐隐期待爱好班开班仪式快点到来。 林夕,爱好班开班那天见她还是长发飘飘,可一周后,她就将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男式短发,大概是为了方便踢球。我对她的好奇越来越浓,在不知不觉中,我对她好像越来越关注,目光总是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然而,我却一直不敢与她正眼相对,更不敢主动攀谈,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她体力充沛,耐力十足,记得第一次长跑时,原本轻视她的男生们被她的耐力征服,居然超越了不少男生,第四个抵达终点,从那一刻起,大家不敢再对她抱以任何小瞧之心,也是从那一刻起,没有人再质疑她作为一个女生来参加足球爱好班的可行性。 每次训练她从不请假,每次训练她总是认真地完成所有的任务,让人感觉她不是当爱好班来玩一玩,而是想走职业化的道路,难道她的目标是要进国家女子足球队吗?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下午训练课上,我不小心将球砸在了林夕的脸上,把她的脸砸出了一个大包,肿得好似一个发酵的馒头,当时我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有机会和她说上了好几句话,还有机会送她回家,见到了她的母亲,看到了令人震惊的家世背景。 原来他们家是本地最大的房地产商,据说还有很多其他的产业,她们家不是首富应该也在本地排名前十了。反观我们家,父母不过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无论是家庭经济环境还是社会地位,所差不是一点半点儿。面对林夕,我心中时常涌上一股自卑的情绪。但林夕,似乎对所谓的家庭环境、家庭背景、经济条件等毫不在乎,也许她不缺,所以,她无所谓,幸亏她交朋友并不看重这些要素,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的那一脚足球,让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还通过不懈的努力,成功地进入了她的闺蜜圈,与她最要好的朋友田心亦成为了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放学,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家,一起聊着五花八门的话题,一起开心地放肆大笑,一起分享忧愁。那段时间成为我学生时代,不,应该是我青春年华里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的梦里、回忆里常常出现的场景,始终无法忘怀,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反而因为不停地回想、不停地浮现在脑海里变得更加清晰,无论是她们的脸,那热闹的场景,还是大家聊的每一个话题,她的每一个笑容,都让我记忆犹新。 小学不爱学习的我,靠着足球这一门特长让我上了本地最好的中学,认识了我最喜欢的女孩,为了她,我表面上对学习不在意,对考名牌大学没想法,实际上却挑灯苦读,日夜奋战,尤其是高中最后一年,我简直宛如一只辛勤的蜂蜜,孜孜不倦地吸取着知识的花蜜,每一日都是星光伴着我笔耕不辍,月亮看着我奋笔疾书,为的是考上一所国家顶尖的大学,有更好的前途,让自己能够匹配得上林夕那样的家庭。没有足量的金钱,就用渊博的学识、丰富的内涵、横溢的才华以及光明的前途作为提亲的硬件,如此这般,林夕的父母应该能同意我和林夕之间的婚事。 天道酬勤,天从人愿,有了足球的加持,我考上了北京着名的一所高等院校,当我想将这个好消息与林夕分享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她要出国。 林夕约我外出游玩,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喜出望外,高兴得手舞足蹈,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精心地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拿出了自己认为最能体现我翩翩风度的衣服,配上了最耀眼的白鞋,只为让她看到我的帅。 谁知,那是第一次约会却也是一次告别,林夕告诉我她要出国,当我知晓后,那一刻,我只想向她表白,告诉她,我对她的爱恋,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她,守护着她,然而,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告诉她,我回去送机,让她一定要等我。 回到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找一个礼物送给她,要让她记住我,送一个贵重而不失礼节,能让她喜欢又让她见到以后时刻能想起我的礼物,在家里倒腾了好一阵,才看到被我珍藏在玻璃柜里的金色足球,这是舅舅特意从意大利带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也是这个家里面我最喜欢的物件,它陪伴了我八年,我拿起了金球,一想到它将要代替我陪伴林夕,心中并无不舍之情,而是希望林夕拿到以后能够如同我一样珍视它,每天给它擦拭灰尘,每天看它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不要忘记我。 我毫不犹豫地带着金球赶到了机场,正巧,林夕准备过安检的时候,我在最后一刻,与她见上了一面,虽然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为了与她相配,与她共度最美好的大学时代,我努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谁知她竟另走蹊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最想说的是,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她,等她回国,等她看到我的心,等她看见身边有一个人一直在守候着他,等她感受到我那一颗炽热而浓烈的心,等她共度余生。然而,笨拙的我,好似嘴巴被水泥封住了似的,再一次将想说的话憋进了肚里。 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离我而去。 大学四年,偶尔在网上与林夕联系一下,只为了了解她的近况。那么巧,我与田心在同一所大学,不同系,为了能够有更多与林夕的话题,我经常拐弯抹角地去打听田心的消息,搞得我身边的兄弟,以为我暗恋田心,闹出不少笑话,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兄弟们不停给我介绍女同学,我还要费劲去应付她们。林夕,似乎在国外的这些年也没有找男朋友,我的心安稳了许多。 不知为何,林夕,断绝了与我之间的联系,网络上给她留言不回了,手机给她发短信也没有回音,她到底是留在了国外还是回国了呢?我只知道她在国外继续读研究生,而我大学毕业后,身边的人都劝我“先就业再择业”,要我一边找工作,一边备考研究生。林夕读研究生了,我可不能在学历上落后,所以,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专心备考研究生,最终考起了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我又参加了国家公务员的考试,原本没有抱任何希望,结果在看到笔试成绩以后,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准备了一下面试,最后,幸运之神降临了我,我考进了国家审计署,这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爸爸混了快半辈子,好不容易进了京,成为一个京里的小萝卜头,没想到,我一出手直接就进入了国家审计署,把爸爸、妈妈给高兴坏了,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有这出息的时候,那个时刻,应该是我的人生高光,本想与林夕分享我这一份成绩,可是,林夕却好似蒸发了似的,所有的联系方式断了。 回顾自己的学生时代,求学之路还算顺畅,直到考上公务员,一切仿佛都是设定好的路线,我只需要迈开腿走就好了,世间早有安排。当然,也许这一方面你很顺利,可另一方面就会让你跌宕起伏,波折不断,因为老天爷是公平的,所有的好事不会让你一个人碰上,对此,我深以为然。 再一次与林夕见面,是让我始料不及的。 其他处室收到了举报信,原本与我无关,可是在领导办公室,无意间见到了举报者提及的名字,好像是林氏集团,林慕安,这不正是林夕家里的公司吗?林慕安不是她的父亲吗?我上了心,想尽一切办法,要求参与星云湖项目的调查,并且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说服了领导,让我带队前来。过来,只是因为涉及到林夕家了,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那里遇到她。 遇见之后,我们俩的发展速度让人惊叹,我们跳过了许多步骤,直接就进入了谈婚论嫁的环节,这期间的缘由,我未曾细想,只想着,多年来的夙愿将如愿以偿,梦想成真,整日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无暇顾及这里面的不合常理的问题。 当我得知林叔叔将回家以后,我告知了林夕这个好消息,她很开心,表示马上回常齐,我想着看能不能抓紧时间完成工作任务,争取在明日回北京之前,今晚与她见上一面,顺便讨论一下我们提亲的细节之事。一想起,等待了十数年的我,终于可以与林夕结婚了,我就心花怒放,干劲十足,有条不紊地完成最后需要交接的工作任务,明日回到北京,就安排下周让爸妈过来提亲。 夜里,没有等来林夕的电话,却等来了林叔叔的电话,他要我赶往距离常齐一百多公里的县城某医院争取见林夕最后一面。我挂断电话后,我听见了心裂开的声音,随即变得粉碎,破碎的心让我痛得泪流满面,毫无意识地一路狂奔,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 我奋力地赶,在医院的停尸房见到了林夕,终究是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再也无法感受她的温暖,再也看不到她甜美的笑容。林夕,为何你如此狠心,丢下我一人独自离去,说好你要陪伴我,现在你走了,谁对我的余生负责,谁陪我度过往后漫长的时光?悲伤如潮水般涌来,泪如雨下,无声地跌落在林夕的脸上,化成了一个个我为她谱写的音符,奏响了我心中凄凉、悲戚的哀乐。那一夜,我抱着林夕哭了整整一夜,我这一辈子的泪水仿佛在那一夜流干、流尽,之后的我,也许再也不懂得什么是喜怒哀乐了。我的喜和悲一次性被林夕全部带走,我的七情六欲也随着她一起离开了我的灵魂和躯壳。 往后的几年,爸爸、妈妈、同事们、领导们、朋友们都操心我的婚姻问题,纷纷为我介绍女朋友,主动示好的也有不少,然而,不知为何,我再也提不起兴趣,没了兴致。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好意,偶尔我也去见一见,可是,真的,并非我挑剔,而是那颗心不知怎的,好似沉入了湖底,起不了任何波澜与涟漪,沉静如水。 当我看到那个导致林夕死亡的货车司机,没想到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林夕父亲的干儿子,成为了林夕好闺蜜的未婚夫。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感觉颠倒了,曾经的仇人不是仇人变成了亲人,曾经的坏人不是坏人变成了爱人。 我瞬间觉得,世界变化之大,让我猝不及防。曾经的我多次幻想见到他,我要怎么对付他才能解恨,痛揍他一顿,然后踹上几脚,再狠狠地给他几巴掌,让他知道,因为他的失误,一个错手,一个不小心,害了几个家庭的幸福生活,可我心中明白,无论怎么对他,林夕都不会再回来,永远都回不来。 田心大概猜到了我对他的态度,迟迟不肯离去,不愿离开我们半步,一直守候在一旁,害怕我对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我不明白他有什么魅力,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否则,他怎么会明知道我的想法的情况下,将田心支走,只为了留一个空间和时间,让我报仇雪恨呢! 心中的愤恨总得有个发泄的出口,我得偿所愿的给了他几拳,他欣然接受,没有反抗更没有还手,默默地接受,只是埋怨我不该打脸,应该打其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瞬间呆愣在原地,田心冲了进来,心痛地抚摸着他肿胀的脸,带着一丝丝有些怨的眼神看着我,我却低下了头,不敢面对田心的目光,好似,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原本的正义感,顷刻间消失殆尽,难道这就是他的魅力? 之后的接触中,我更加好奇,这个货车司机真的只是一个货车司机吗?他的谈吐,他的涵养,他的举止,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敏捷思维,他的知识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文化的货车司机。更可怕的是,他许多言行举止,竟让我的眼前经常浮现出林夕的身影,有时候看到他,我竟觉得他与林夕是可以重合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更让人感到震惊的,不仅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田心,还有林夕的父母都有同样的感觉,这世间上的事,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断,不能用科学解释,最后所有的不合理的想不通的事情都归结于“玄学”。我遇到的这种情况完全可以用“玄学”来解释,就是只要存在即合理,何必去想那么多是否合常理呢?何必为难自己有限的脑容量呢? 看着田心幸福的样子,我想着如果林夕还在世的话,一定也能如同田心般获得同样的幸福,或者她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好好的。 李姝琴,也是老同学,也是同学们热心介绍的,也是严格意义上的相亲对象。 唯一的不同,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我的心仿佛从湖底浮了起来,虽说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至少能够漂浮在湖面上,呼吸新鲜空气了。 正如凌以礼对我说的那样,我心里陈旧东西摆放的位置需要挪一挪方位,换换地方了,是时候,我该把心腾空,放新的东西,开展新的生活,成为一个焕然一新的人了! 第1章 曹宇飞的爱情 今日看到教练手上的名单,我不免惊讶,“林夕”,性别“女”,报名参加足球爱好班,似乎是爱好班里唯一的一名女生。我不禁好奇这位女生的长相,心里隐隐期待爱好班开班仪式快点到来。 林夕,爱好班开班那天见她还是长发飘飘,可一周后,她就将自己的头发剪成了男式短发,大概是为了方便踢球。我对她的好奇越来越浓,在不知不觉中,我对她好像越来越关注,目光总是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然而,我却一直不敢与她正眼相对,更不敢主动攀谈,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在球场上的一举一动。她体力充沛,耐力十足,记得第一次长跑时,原本轻视她的男生们被她的耐力征服,居然超越了不少男生,第四个抵达终点,从那一刻起,大家不敢再对她抱以任何小瞧之心,也是从那一刻起,没有人再质疑她作为一个女生来参加足球爱好班的可行性。 每次训练她从不请假,每次训练她总是认真地完成所有的任务,让人感觉她不是当爱好班来玩一玩,而是想走职业化的道路,难道她的目标是要进国家女子足球队吗?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下午训练课上,我不小心将球砸在了林夕的脸上,把她的脸砸出了一个大包,肿得好似一个发酵的馒头,当时我惊慌失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可也正因为这样,我有机会和她说上了好几句话,还有机会送她回家,见到了她的母亲,看到了令人震惊的家世背景。 原来他们家是本地最大的房地产商,据说还有很多其他的产业,她们家不是首富应该也在本地排名前十了。反观我们家,父母不过是政府的工作人员,无论是家庭经济环境还是社会地位,所差不是一点半点儿。面对林夕,我心中时常涌上一股自卑的情绪。但林夕,似乎对所谓的家庭环境、家庭背景、经济条件等毫不在乎,也许她不缺,所以,她无所谓,幸亏她交朋友并不看重这些要素,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的那一脚足球,让我们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还通过不懈的努力,成功地进入了她的闺蜜圈,与她最要好的朋友田心亦成为了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放学,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家,一起聊着五花八门的话题,一起开心地放肆大笑,一起分享忧愁。那段时间成为我学生时代,不,应该是我青春年华里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时光,也是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的梦里、回忆里常常出现的场景,始终无法忘怀,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模糊,反而因为不停地回想、不停地浮现在脑海里变得更加清晰,无论是她们的脸,那热闹的场景,还是大家聊的每一个话题,她的每一个笑容,都让我记忆犹新。 小学不爱学习的我,靠着足球这一门特长让我上了本地最好的中学,认识了我最喜欢的女孩,为了她,我表面上对学习不在意,对考名牌大学没想法,实际上却挑灯苦读,日夜奋战,尤其是高中最后一年,我简直宛如一只辛勤的蜂蜜,孜孜不倦地吸取着知识的花蜜,每一日都是星光伴着我笔耕不辍,月亮看着我奋笔疾书,为的是考上一所国家顶尖的大学,有更好的前途,让自己能够匹配得上林夕那样的家庭。没有足量的金钱,就用渊博的学识、丰富的内涵、横溢的才华以及光明的前途作为提亲的硬件,如此这般,林夕的父母应该能同意我和林夕之间的婚事。 天道酬勤,天从人愿,有了足球的加持,我考上了北京着名的一所高等院校,当我想将这个好消息与林夕分享的时候,却意外得知她要出国。 林夕约我外出游玩,天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喜出望外,高兴得手舞足蹈,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精心地将自己捯饬了一番,拿出了自己认为最能体现我翩翩风度的衣服,配上了最耀眼的白鞋,只为让她看到我的帅。 谁知,那是第一次约会却也是一次告别,林夕告诉我她要出国,当我知晓后,那一刻,我只想向她表白,告诉她,我对她的爱恋,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她,守护着她,然而,我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告诉她,我回去送机,让她一定要等我。 回到家,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找一个礼物送给她,要让她记住我,送一个贵重而不失礼节,能让她喜欢又让她见到以后时刻能想起我的礼物,在家里倒腾了好一阵,才看到被我珍藏在玻璃柜里的金色足球,这是舅舅特意从意大利带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也是这个家里面我最喜欢的物件,它陪伴了我八年,我拿起了金球,一想到它将要代替我陪伴林夕,心中并无不舍之情,而是希望林夕拿到以后能够如同我一样珍视它,每天给它擦拭灰尘,每天看它一眼,看到它的时候,不要忘记我。 我毫不犹豫地带着金球赶到了机场,正巧,林夕准备过安检的时候,我在最后一刻,与她见上了一面,虽然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为了与她相配,与她共度最美好的大学时代,我努力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谁知她竟另走蹊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最想说的是,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她,等她回国,等她看到我的心,等她看见身边有一个人一直在守候着他,等她感受到我那一颗炽热而浓烈的心,等她共度余生。然而,笨拙的我,好似嘴巴被水泥封住了似的,再一次将想说的话憋进了肚里。 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离我而去。 大学四年,偶尔在网上与林夕联系一下,只为了了解她的近况。那么巧,我与田心在同一所大学,不同系,为了能够有更多与林夕的话题,我经常拐弯抹角地去打听田心的消息,搞得我身边的兄弟,以为我暗恋田心,闹出不少笑话,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兄弟们不停给我介绍女同学,我还要费劲去应付她们。林夕,似乎在国外的这些年也没有找男朋友,我的心安稳了许多。 不知为何,林夕,断绝了与我之间的联系,网络上给她留言不回了,手机给她发短信也没有回音,她到底是留在了国外还是回国了呢?我只知道她在国外继续读研究生,而我大学毕业后,身边的人都劝我“先就业再择业”,要我一边找工作,一边备考研究生。林夕读研究生了,我可不能在学历上落后,所以,我毫不犹豫选择了专心备考研究生,最终考起了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我又参加了国家公务员的考试,原本没有抱任何希望,结果在看到笔试成绩以后,不得不认认真真地准备了一下面试,最后,幸运之神降临了我,我考进了国家审计署,这对我们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爸爸混了快半辈子,好不容易进了京,成为一个京里的小萝卜头,没想到,我一出手直接就进入了国家审计署,把爸爸、妈妈给高兴坏了,从来没有想过我还能有这出息的时候,那个时刻,应该是我的人生高光,本想与林夕分享我这一份成绩,可是,林夕却好似蒸发了似的,所有的联系方式断了。 回顾自己的学生时代,求学之路还算顺畅,直到考上公务员,一切仿佛都是设定好的路线,我只需要迈开腿走就好了,世间早有安排。当然,也许这一方面你很顺利,可另一方面就会让你跌宕起伏,波折不断,因为老天爷是公平的,所有的好事不会让你一个人碰上,对此,我深以为然。 再一次与林夕见面,是让我始料不及的。 其他处室收到了举报信,原本与我无关,可是在领导办公室,无意间见到了举报者提及的名字,好像是林氏集团,林慕安,这不正是林夕家里的公司吗?林慕安不是她的父亲吗?我上了心,想尽一切办法,要求参与星云湖项目的调查,并且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说服了领导,让我带队前来。过来,只是因为涉及到林夕家了,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那里遇到她。 遇见之后,我们俩的发展速度让人惊叹,我们跳过了许多步骤,直接就进入了谈婚论嫁的环节,这期间的缘由,我未曾细想,只想着,多年来的夙愿将如愿以偿,梦想成真,整日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无暇顾及这里面的不合常理的问题。 当我得知林叔叔将回家以后,我告知了林夕这个好消息,她很开心,表示马上回常齐,我想着看能不能抓紧时间完成工作任务,争取在明日回北京之前,今晚与她见上一面,顺便讨论一下我们提亲的细节之事。一想起,等待了十数年的我,终于可以与林夕结婚了,我就心花怒放,干劲十足,有条不紊地完成最后需要交接的工作任务,明日回到北京,就安排下周让爸妈过来提亲。 夜里,没有等来林夕的电话,却等来了林叔叔的电话,他要我赶往距离常齐一百多公里的县城某医院争取见林夕最后一面。我挂断电话后,我听见了心裂开的声音,随即变得粉碎,破碎的心让我痛得泪流满面,毫无意识地一路狂奔,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 我奋力地赶,在医院的停尸房见到了林夕,终究是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再也无法感受她的温暖,再也看不到她甜美的笑容。林夕,为何你如此狠心,丢下我一人独自离去,说好你要陪伴我,现在你走了,谁对我的余生负责,谁陪我度过往后漫长的时光?悲伤如潮水般涌来,泪如雨下,无声地跌落在林夕的脸上,化成了一个个我为她谱写的音符,奏响了我心中凄凉、悲戚的哀乐。那一夜,我抱着林夕哭了整整一夜,我这一辈子的泪水仿佛在那一夜流干、流尽,之后的我,也许再也不懂得什么是喜怒哀乐了。我的喜和悲一次性被林夕全部带走,我的七情六欲也随着她一起离开了我的灵魂和躯壳。 往后的几年,爸爸、妈妈、同事们、领导们、朋友们都操心我的婚姻问题,纷纷为我介绍女朋友,主动示好的也有不少,然而,不知为何,我再也提不起兴趣,没了兴致。为了不辜负大家的好意,偶尔我也去见一见,可是,真的,并非我挑剔,而是那颗心不知怎的,好似沉入了湖底,起不了任何波澜与涟漪,沉静如水。 当我看到那个导致林夕死亡的货车司机,没想到他摇身一变成为了林夕父亲的干儿子,成为了林夕好闺蜜的未婚夫。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感觉颠倒了,曾经的仇人不是仇人变成了亲人,曾经的坏人不是坏人变成了爱人。 我瞬间觉得,世界变化之大,让我猝不及防。曾经的我多次幻想见到他,我要怎么对付他才能解恨,痛揍他一顿,然后踹上几脚,再狠狠地给他几巴掌,让他知道,因为他的失误,一个错手,一个不小心,害了几个家庭的幸福生活,可我心中明白,无论怎么对他,林夕都不会再回来,永远都回不来。 田心大概猜到了我对他的态度,迟迟不肯离去,不愿离开我们半步,一直守候在一旁,害怕我对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我不明白他有什么魅力,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但事实证明,他确实有他独特的人格魅力,否则,他怎么会明知道我的想法的情况下,将田心支走,只为了留一个空间和时间,让我报仇雪恨呢! 心中的愤恨总得有个发泄的出口,我得偿所愿的给了他几拳,他欣然接受,没有反抗更没有还手,默默地接受,只是埋怨我不该打脸,应该打其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瞬间呆愣在原地,田心冲了进来,心痛地抚摸着他肿胀的脸,带着一丝丝有些怨的眼神看着我,我却低下了头,不敢面对田心的目光,好似,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原本的正义感,顷刻间消失殆尽,难道这就是他的魅力? 之后的接触中,我更加好奇,这个货车司机真的只是一个货车司机吗?他的谈吐,他的涵养,他的举止,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敏捷思维,他的知识面,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没有学历没有文化的货车司机。更可怕的是,他许多言行举止,竟让我的眼前经常浮现出林夕的身影,有时候看到他,我竟觉得他与林夕是可以重合的,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更让人感到震惊的,不仅我一人有这样的想法,田心,还有林夕的父母都有同样的感觉,这世间上的事,果然不能用常理推断,不能用科学解释,最后所有的不合理的想不通的事情都归结于“玄学”。我遇到的这种情况完全可以用“玄学”来解释,就是只要存在即合理,何必去想那么多是否合常理呢?何必为难自己有限的脑容量呢? 看着田心幸福的样子,我想着如果林夕还在世的话,一定也能如同田心般获得同样的幸福,或者她在另一个时空,活得好好的。 李姝琴,也是老同学,也是同学们热心介绍的,也是严格意义上的相亲对象。 唯一的不同,我们有许多共同的话题,我的心仿佛从湖底浮了起来,虽说没有什么波澜起伏,但至少能够漂浮在湖面上,呼吸新鲜空气了。 正如凌以礼对我说的那样,我心里陈旧东西摆放的位置需要挪一挪方位,换换地方了,是时候,我该把心腾空,放新的东西,开展新的生活,成为一个焕然一新的人了! 第2章 萧金筠的爱情 接到凌伯伯的电话,我瞬间傻眼了,以礼怎么遇了车祸就进了医院呢?我和老板请了假,坐上了长途汽车,往医院赶去。 来到县城的医院,当我在医院四处张望,找凌伯伯的时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到了凌伯伯的背影,我开心得准备招手呼唤,突然,凌伯伯跪了下去,矮了一大截,原来凌伯伯对面还站了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搀扶着另一个人。我离得较远,看不太清那两人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得到两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凌伯伯不知道在说什么,不停地磕着头。我吓呆了,不敢再靠近,刚抬起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我应该躲避,不能让凌伯伯知道我看到了这一幕。我赶紧避开,站在墙壁后面,静静地等待,直到他们离去之后,我才慢慢地走出来,走到凌伯伯后面,轻声地叫唤了他。 凌伯伯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仿佛刚听到我的声音,他满面泪痕,眼睛肿如金鱼,眼睛耷拉着,脸庞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深深的皱纹、粗糙的皮肤与疲惫不堪的脸色,使他显得格外苍老。我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三天前才与凌伯伯见过,怎么今日一见,仿若老了十多岁,整个人如同进入了迟暮之年,好似精神不济,即将老去。 凌伯伯将我带到以礼的病房,只见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睡着了一般。 凌伯伯告诉我,他通宵达旦,疲劳驾驶,撞上了一个女生开的车子,女孩子在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而他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也许很快会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醒。 我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人被冰冻住,这是什么意思?以礼变成了一个植物人吗。他还如此年轻,不到二十四的年纪,难道下半生就只能在冰冷的病床上度过吗?我不停地摇晃了脑袋,不相信前几日在我面前活蹦乱跳,憧憬着要开上他的货车,带我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吃尽各地特色美食的凌以礼,变成了病床上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不能眨眼、不能动的木头人。这个人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我不能当着凌伯伯的面痛哭流涕,流泪,无法解决问题,更无法让以礼醒来。我默默地走出医院,去买一些生活用品,不知道在医院待多久,先买一点最近要用的物品。 当我回到病房时,凌伯伯对我说,金筠,你是一个好孩子,谢谢你能赶来看以礼。我通知你,是因为这一次可能是见以礼最后一面的机会。你就当今天来见了他最后一面,以后,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年轻,有大好的青春,美好的未来,幸福美满的日子,以礼没有那个福分,你就把他忘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凌伯伯的要求,而是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凌伯伯说要卖掉常齐的房子,替以礼转院,转到常齐的大医院继续治疗。 当时,我毅然地下定了决心,要守候以礼,直到他醒来,我告诉凌伯伯,我可以帮忙,替他们二位老人照顾以礼。 凌伯伯显然被我的决定吓了一大跳,他还告诉我,以礼撞死的是常齐林氏集团的女儿,他们提出了赔偿金额高达八百万,我们耗尽几代都可能难以还清的债务,还有以礼的货车是银行贷款买的,现在货车变成了废铜烂铁,银行贷款还要继续偿还,这一笔债务也是不小的数额。接下来,即使天佑以礼,让他侥幸逃过一劫,醒过来,然而,这些债务也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生,他根本无法翻身,他就不适合再结婚生子,永远也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凌伯伯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为的就是让我知难而退。那天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脑袋里缺了根筋还是原本就少了根筋,全然不理会凌伯伯说的那些话,固执地说我会和他们一起照顾以礼,和以礼共度难关。也许是因为年轻,所以气盛,可能是不甘心,想和命运斗上一斗。 我在医院照顾了以礼一个多月,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礼竟然醒了过来,原来这世间真有奇迹一事,而且这个奇迹就发生在我的身边,这就好似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那种喜悦简直难以言喻。 清醒之后的以礼,却渐渐地让我不认识了,他眼神里的陌生感,他骨子里的抗拒,让我感到莫名心慌,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醒来,为啥醒来后,对我好似完全不认识了呢,我在他的眼里成为了陌生人。医生说,他失忆了。 有那么瞬间,我感到失落,也感到疲惫,但是他从植物人都可以苏醒过来,失忆,在经历了植物人的以礼来说,那肯定是小问题了。对我来说,更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他失忆了,就和他讲讲往事,带他常去的熟悉的地方,吃他最爱吃的菜,见他最熟悉的人,总能回忆一些点点滴滴。 当我努力了好一阵后,发现事与愿违,收效甚微,他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仿佛他前面的二十几年是空白一片,从未经历,直接就长到了如今的年纪。但,他又不像一个没有回忆的人,他时常独自一人发呆,直直地看着远方,眼神里透露出的复杂情绪,显示他是一个有经历的人,而且是一个内心很多想法,经历比较丰富的人。如果一个人的过往是空白一片,如果一个人完全忘记了过去,他的很多表现或者想法应该像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孩童,然而,他的思维很缜密,逻辑很清晰,很有内涵,很有想法,比原来的凌以礼知书达礼,懂得体贴人心,举止稳重,大方得体,与之前那个凌以礼无一处相似之处。 我每次见到他,就仿若看到了凌以礼的躯壳,那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我感到非常陌生。 不过,无论那里面住的是谁,我都不可自拔地再一次重新爱上了这个全新的凌以礼,不为他的外表,只因为,我被他翩翩风度、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完全吸引住了,我发现,我爱上了这个灵魂。 爱上的同时,又担惊受怕,总觉得,他在我的生命里是一缕风,随时会飘走,完全不会属于我。他对我疏离的礼貌,让我惶恐不安,让我气急败坏,让我老觉得自己的这份爱情危在旦夕,极有可能被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我主动迈出第一步,我主动约他,主动向他表达我的爱意,迫不及待地表白,积极为他筹划,为他找工作,只为了,挟恩图报,挟恩求爱。我知道,除了这样的方法,我别无他法,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可以留住他的方法。 果不其然,在我的努力之下,他总算有了反应,他终于答应与我重新开始。我偷偷地亲吻了他,那天夜里,我开心得一夜未眠,我很清楚,我的感觉,我爱上的人已不再是凌以礼,而是另外一个住在凌以礼身体里的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我爱他,他能够陪伴我一生,此生足矣。 好景不长,他,终究不属于我。 不能说他移情别恋,因为,他对我从来就没有恋过,他的内心藏着一个人,一个我一直想要见到的人。他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当他再次提出来要见我的时候,我明白,这一刻终将到来。 他在餐厅里的行为,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是凌以礼,原来那个凌以礼早已死去,可要怎么解释呢?他为什么长着一张与凌以礼一模一样的脸,我或明或暗地问他,关于他是不是凌以礼这个问题,他不停地与我绕圈子,他的眼神闪烁,表情不自然。虽然他尽力地编造一些理由让我来相信他是凌以礼,但他不是失忆了吗,他又是如何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怎么知道自己小时候不爱读书,爱看港剧,我记得罗伯母和我说过,凌以礼小时候就是一只飞天蜈蚣,成日不着家,经常到快要睡觉才回家。那他在哪里看电视?小时候的凌以礼喜欢的是户外活动,怎么会乖乖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呢?所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临时想出来的谎话,临时编造出来的假话,以我对以礼的了解,怎么可能相信呢?当然,他想要骗人,我做那个被他费尽心思想要骗的人,好像也不错,至少,他并不想伤害我,才会费尽心思想要欺瞒。 那晚的饭,很贵,很荒谬,很不开心,很伤心欲绝。 那是一场鸿门宴,要了我未来幸福生活的鸿门宴。 我为什么要答应来吃这餐饭,我为什么要同意他的请求---分手,我为什么要那么痛快地放他走,我为什么没有继续挟恩图报。事后,我痛恨当时的自己,不够绝情,不够勇敢,不够死皮赖脸。否则,怎么会让自己陷入日复一复以泪洗面,神思不属,心神恍惚的日子。 弟弟看我难受痛苦的样子,曾好几次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深爱着他,没有他,你无法好好的活下去,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是你的陪伴,才让他走出黑暗的日子,他变成植物人的那一个多月,是因为你的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才让他重生,为什么不以此要求他报恩,要他和你结婚?为什么宁愿苦了自己,整日在家萎靡不振,陷入无限的思念之中,看着他的照片傻傻地一边流泪,一边想他?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也许,我明白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他离开。 今日,他的同事给我打电话,邀请我晚上参加他们公司的聚餐。我以为是他授意他们邀请我,当时的我未曾多想,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这晚的饭,很贵、很尴尬、很不自然,很黯然神伤。 到了餐厅,才恍然,他的那些同事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变化,当大家见我们的相处客气而疏离时,他们才有了意识。晚餐的氛围突然变得奇怪而尴尬,大家不约而同变得客客气气,少了往日的随意与熟悉感。不过,这餐饭,让我得知他成为了公司老板以及疑似他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 以他的能力,成为老板,的确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我毫不意外。 他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另一个女生,这让我着实感到意外,他醒来以后,每日不是在公司忙着工作就是在带客户看房,他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接触其他女生,而且,以我平日的观察,他对女生的兴趣并不浓烈,也未见他有其他业余爱好。要不是我对他了解太少,要不是我们相处时间太少,我自以为了解他,实则,一点都不了解。但,我始终不相信,他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更不可能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 他们说她叫田心,是他们委托卖房的客户,我很想见一见这个田心小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在卖房过程中,就让他不可自拔。 饭后,他主动邀约想和我散步。 我心里清楚,他有话想和我说。我没有给他机会说,而是装作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先行告诉了他我的想法,我已经释然,并衷心地祝福他和田心,看到他从紧张到放松,从压迫到解放,我明白我的这番说辞,让他从愧疚之中解脱了出来,让他从道德的枷锁中释放了出来,让他从一个不堪重负的人丢掉了所有的心里包袱,轻松了起来。顺便,我为金铭谋了一个未来,至少,我们还是有一点联系,没有断得那么彻底,那么一干二净,我还能从金铭的嘴里时常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如此,成为我最大的奢望。 尽管,心里在滴泪,但,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放他走,与其勉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许久不曾与他见面,再见面,竟然又是在病房,当我听金铭说,以礼哥出车祸了,现在陇华医院,我们去看他。 我的心倏地一紧,紧得让人呼吸困难,紧得让我面色霎时苍白,嘴唇乌青,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失魂落魄的样子将金铭吓了一大跳。 他弯下腰抱着我,慌乱不已,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试图唤回我的魂魄,害怕他们一去不复返。 过了许久以后,我才六神归位,有了丝人味儿,恢复了人样,金铭忿忿不平,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我之前的不在意、无所谓全部是装出来的,装给凌以礼看,装模作样给他看的,为了不让凌以礼心生愧疚之情,不让他担心,让他安心跟着凌以礼干事,什么早已忘记了凌以礼,自己早就开启了新生活,心里已然没了凌以礼的位置,没有凌以礼,我过得更轻松,更快乐。原来一切都是谎言,是美丽的善意的谎言。我怎么那么傻相信了姐姐的鬼话,我怎么就没有为她争取一丝机会,我怎么就没有帮她撮合呢?我还傻傻地认为,姐姐没有跟着以礼哥是正确的选择,按照我以往对以礼哥的了解,他是一个不靠谱的爱画饼的人,可如今呢?以礼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公司的老板,还是大公司的职员,他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姐姐,还有机会吗?也许会有的。 我们准备了看病人的东西,得知消息后的第三天,去了病房看望以礼。 在那里我再次看到了病中的以礼,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在那里我看到了我一直相见的田心小姐,美丽的外貌,优雅的举止,温柔得体的言谈,还有以礼哥看向她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无法掩饰的溢出的浓浓爱意,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告诉我,有她的存在,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以礼哥的心。他们才是男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这一把,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份爱,我给得义无反顾。 这段情,我退得干脆利落。 退一步,海阔天空。 爱一次,终生不悔。 第2章 萧金筠的爱情 接到凌伯伯的电话,我瞬间傻眼了,以礼怎么遇了车祸就进了医院呢?我和老板请了假,坐上了长途汽车,往医院赶去。 来到县城的医院,当我在医院四处张望,找凌伯伯的时候,在走廊的另一头看到了凌伯伯的背影,我开心得准备招手呼唤,突然,凌伯伯跪了下去,矮了一大截,原来凌伯伯对面还站了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搀扶着另一个人。我离得较远,看不太清那两人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得到两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凌伯伯不知道在说什么,不停地磕着头。我吓呆了,不敢再靠近,刚抬起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时我应该躲避,不能让凌伯伯知道我看到了这一幕。我赶紧避开,站在墙壁后面,静静地等待,直到他们离去之后,我才慢慢地走出来,走到凌伯伯后面,轻声地叫唤了他。 凌伯伯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仿佛刚听到我的声音,他满面泪痕,眼睛肿如金鱼,眼睛耷拉着,脸庞上布满了沧桑的痕迹,深深的皱纹、粗糙的皮肤与疲惫不堪的脸色,使他显得格外苍老。我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三天前才与凌伯伯见过,怎么今日一见,仿若老了十多岁,整个人如同进入了迟暮之年,好似精神不济,即将老去。 凌伯伯将我带到以礼的病房,只见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像睡着了一般。 凌伯伯告诉我,他通宵达旦,疲劳驾驶,撞上了一个女生开的车子,女孩子在送往医院后,不治身亡,而他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也许很快会醒,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醒。 我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了脚,整个人被冰冻住,这是什么意思?以礼变成了一个植物人吗。他还如此年轻,不到二十四的年纪,难道下半生就只能在冰冷的病床上度过吗?我不停地摇晃了脑袋,不相信前几日在我面前活蹦乱跳,憧憬着要开上他的货车,带我游遍祖国大好河山,吃尽各地特色美食的凌以礼,变成了病床上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笑、不能眨眼、不能动的木头人。这个人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可我不能当着凌伯伯的面痛哭流涕,流泪,无法解决问题,更无法让以礼醒来。我默默地走出医院,去买一些生活用品,不知道在医院待多久,先买一点最近要用的物品。 当我回到病房时,凌伯伯对我说,金筠,你是一个好孩子,谢谢你能赶来看以礼。我通知你,是因为这一次可能是见以礼最后一面的机会。你就当今天来见了他最后一面,以后,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年轻,有大好的青春,美好的未来,幸福美满的日子,以礼没有那个福分,你就把他忘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凌伯伯的要求,而是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凌伯伯说要卖掉常齐的房子,替以礼转院,转到常齐的大医院继续治疗。 当时,我毅然地下定了决心,要守候以礼,直到他醒来,我告诉凌伯伯,我可以帮忙,替他们二位老人照顾以礼。 凌伯伯显然被我的决定吓了一大跳,他还告诉我,以礼撞死的是常齐林氏集团的女儿,他们提出了赔偿金额高达八百万,我们耗尽几代都可能难以还清的债务,还有以礼的货车是银行贷款买的,现在货车变成了废铜烂铁,银行贷款还要继续偿还,这一笔债务也是不小的数额。接下来,即使天佑以礼,让他侥幸逃过一劫,醒过来,然而,这些债务也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一生,他根本无法翻身,他就不适合再结婚生子,永远也过不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凌伯伯将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为的就是让我知难而退。那天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脑袋里缺了根筋还是原本就少了根筋,全然不理会凌伯伯说的那些话,固执地说我会和他们一起照顾以礼,和以礼共度难关。也许是因为年轻,所以气盛,可能是不甘心,想和命运斗上一斗。 我在医院照顾了以礼一个多月,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以礼竟然醒了过来,原来这世间真有奇迹一事,而且这个奇迹就发生在我的身边,这就好似买彩票中了大奖一般,那种喜悦简直难以言喻。 清醒之后的以礼,却渐渐地让我不认识了,他眼神里的陌生感,他骨子里的抗拒,让我感到莫名心慌,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他醒来,为啥醒来后,对我好似完全不认识了呢,我在他的眼里成为了陌生人。医生说,他失忆了。 有那么瞬间,我感到失落,也感到疲惫,但是他从植物人都可以苏醒过来,失忆,在经历了植物人的以礼来说,那肯定是小问题了。对我来说,更是不值一提的小问题。他失忆了,就和他讲讲往事,带他常去的熟悉的地方,吃他最爱吃的菜,见他最熟悉的人,总能回忆一些点点滴滴。 当我努力了好一阵后,发现事与愿违,收效甚微,他仍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仿佛他前面的二十几年是空白一片,从未经历,直接就长到了如今的年纪。但,他又不像一个没有回忆的人,他时常独自一人发呆,直直地看着远方,眼神里透露出的复杂情绪,显示他是一个有经历的人,而且是一个内心很多想法,经历比较丰富的人。如果一个人的过往是空白一片,如果一个人完全忘记了过去,他的很多表现或者想法应该像个没有经历过世事的孩童,然而,他的思维很缜密,逻辑很清晰,很有内涵,很有想法,比原来的凌以礼知书达礼,懂得体贴人心,举止稳重,大方得体,与之前那个凌以礼无一处相似之处。 我每次见到他,就仿若看到了凌以礼的躯壳,那里面住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我感到非常陌生。 不过,无论那里面住的是谁,我都不可自拔地再一次重新爱上了这个全新的凌以礼,不为他的外表,只因为,我被他翩翩风度、举手投足、不卑不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完全吸引住了,我发现,我爱上了这个灵魂。 爱上的同时,又担惊受怕,总觉得,他在我的生命里是一缕风,随时会飘走,完全不会属于我。他对我疏离的礼貌,让我惶恐不安,让我气急败坏,让我老觉得自己的这份爱情危在旦夕,极有可能被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我主动迈出第一步,我主动约他,主动向他表达我的爱意,迫不及待地表白,积极为他筹划,为他找工作,只为了,挟恩图报,挟恩求爱。我知道,除了这样的方法,我别无他法,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可以留住他的方法。 果不其然,在我的努力之下,他总算有了反应,他终于答应与我重新开始。我偷偷地亲吻了他,那天夜里,我开心得一夜未眠,我很清楚,我的感觉,我爱上的人已不再是凌以礼,而是另外一个住在凌以礼身体里的人。无论他是谁,只要我爱他,他能够陪伴我一生,此生足矣。 好景不长,他,终究不属于我。 不能说他移情别恋,因为,他对我从来就没有恋过,他的内心藏着一个人,一个我一直想要见到的人。他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当他再次提出来要见我的时候,我明白,这一刻终将到来。 他在餐厅里的行为,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不是凌以礼,原来那个凌以礼早已死去,可要怎么解释呢?他为什么长着一张与凌以礼一模一样的脸,我或明或暗地问他,关于他是不是凌以礼这个问题,他不停地与我绕圈子,他的眼神闪烁,表情不自然。虽然他尽力地编造一些理由让我来相信他是凌以礼,但他不是失忆了吗,他又是如何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怎么知道自己小时候不爱读书,爱看港剧,我记得罗伯母和我说过,凌以礼小时候就是一只飞天蜈蚣,成日不着家,经常到快要睡觉才回家。那他在哪里看电视?小时候的凌以礼喜欢的是户外活动,怎么会乖乖地坐在家里看电视呢?所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临时想出来的谎话,临时编造出来的假话,以我对以礼的了解,怎么可能相信呢?当然,他想要骗人,我做那个被他费尽心思想要骗的人,好像也不错,至少,他并不想伤害我,才会费尽心思想要欺瞒。 那晚的饭,很贵,很荒谬,很不开心,很伤心欲绝。 那是一场鸿门宴,要了我未来幸福生活的鸿门宴。 我为什么要答应来吃这餐饭,我为什么要同意他的请求---分手,我为什么要那么痛快地放他走,我为什么没有继续挟恩图报。事后,我痛恨当时的自己,不够绝情,不够勇敢,不够死皮赖脸。否则,怎么会让自己陷入日复一复以泪洗面,神思不属,心神恍惚的日子。 弟弟看我难受痛苦的样子,曾好几次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深爱着他,没有他,你无法好好的活下去,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是你的陪伴,才让他走出黑暗的日子,他变成植物人的那一个多月,是因为你的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才让他重生,为什么不以此要求他报恩,要他和你结婚?为什么宁愿苦了自己,整日在家萎靡不振,陷入无限的思念之中,看着他的照片傻傻地一边流泪,一边想他?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也许,我明白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他离开。 今日,他的同事给我打电话,邀请我晚上参加他们公司的聚餐。我以为是他授意他们邀请我,当时的我未曾多想,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这晚的饭,很贵、很尴尬、很不自然,很黯然神伤。 到了餐厅,才恍然,他的那些同事们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变化,当大家见我们的相处客气而疏离时,他们才有了意识。晚餐的氛围突然变得奇怪而尴尬,大家不约而同变得客客气气,少了往日的随意与熟悉感。不过,这餐饭,让我得知他成为了公司老板以及疑似他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 以他的能力,成为老板,的确是迟早的事,这一点我毫不意外。 他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竟是因为另一个女生,这让我着实感到意外,他醒来以后,每日不是在公司忙着工作就是在带客户看房,他怎么会有多余的时间接触其他女生,而且,以我平日的观察,他对女生的兴趣并不浓烈,也未见他有其他业余爱好。要不是我对他了解太少,要不是我们相处时间太少,我自以为了解他,实则,一点都不了解。但,我始终不相信,他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更不可能是一个见色起意的人。 他们说她叫田心,是他们委托卖房的客户,我很想见一见这个田心小姐,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在卖房过程中,就让他不可自拔。 饭后,他主动邀约想和我散步。 我心里清楚,他有话想和我说。我没有给他机会说,而是装作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先行告诉了他我的想法,我已经释然,并衷心地祝福他和田心,看到他从紧张到放松,从压迫到解放,我明白我的这番说辞,让他从愧疚之中解脱了出来,让他从道德的枷锁中释放了出来,让他从一个不堪重负的人丢掉了所有的心里包袱,轻松了起来。顺便,我为金铭谋了一个未来,至少,我们还是有一点联系,没有断得那么彻底,那么一干二净,我还能从金铭的嘴里时常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如此,成为我最大的奢望。 尽管,心里在滴泪,但,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爱一个人就是放他走,与其勉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身边,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许久不曾与他见面,再见面,竟然又是在病房,当我听金铭说,以礼哥出车祸了,现在陇华医院,我们去看他。 我的心倏地一紧,紧得让人呼吸困难,紧得让我面色霎时苍白,嘴唇乌青,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失魂落魄的样子将金铭吓了一大跳。 他弯下腰抱着我,慌乱不已,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试图唤回我的魂魄,害怕他们一去不复返。 过了许久以后,我才六神归位,有了丝人味儿,恢复了人样,金铭忿忿不平,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我之前的不在意、无所谓全部是装出来的,装给凌以礼看,装模作样给他看的,为了不让凌以礼心生愧疚之情,不让他担心,让他安心跟着凌以礼干事,什么早已忘记了凌以礼,自己早就开启了新生活,心里已然没了凌以礼的位置,没有凌以礼,我过得更轻松,更快乐。原来一切都是谎言,是美丽的善意的谎言。我怎么那么傻相信了姐姐的鬼话,我怎么就没有为她争取一丝机会,我怎么就没有帮她撮合呢?我还傻傻地认为,姐姐没有跟着以礼哥是正确的选择,按照我以往对以礼哥的了解,他是一个不靠谱的爱画饼的人,可如今呢?以礼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公司的老板,还是大公司的职员,他离我们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姐姐,还有机会吗?也许会有的。 我们准备了看病人的东西,得知消息后的第三天,去了病房看望以礼。 在那里我再次看到了病中的以礼,憔悴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在那里我看到了我一直相见的田心小姐,美丽的外貌,优雅的举止,温柔得体的言谈,还有以礼哥看向她的眼神,目光所及之处均是无法掩饰的溢出的浓浓爱意,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告诉我,有她的存在,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以礼哥的心。他们才是男才女貌、才子佳人、天生一对。 这一把,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份爱,我给得义无反顾。 这段情,我退得干脆利落。 退一步,海阔天空。 爱一次,终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