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后妃记事》 第1章 乾清宫宫女 康熙十二年二月,今日是芷溪在内务府学习的最后一日,午膳前结束后就等着嬷嬷来安排各自的去处,意外的是苏麻喇嬷嬷居然亲自来内务府挑人,内务府的齐嬷嬷上前道:“苏麻喇嬷嬷您怎么亲自来了?” 苏麻喇摆了摆手:“我就是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 齐嬷嬷道了声是,又忙着补了一句:“这一批宫女各个儿都是好的,您放心就是。” 苏麻喇微笑着点点头,让人看不出心思,但她眼里留意着,前一阵格格在用点心时和太后突然说起御膳房前任总管乌雅额森做的糕点,感慨着现在再也吃不到那个味儿了直觉得可惜。而后太后又说起算起来乌雅总管的孙女马上就是要到入宫当宫女的时候,她便让苏麻喇等着去看看这个姑娘是不是个可塑之才。 而此时芷溪正和同屋邻床的万琉哈氏纾妍讨论今日的菜式,但其实也只是说想吃什么,和前一日比如何之类的,没什么营养的话说到最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午膳后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而芷溪却被带到了苏麻喇的面前,苏麻喇点点头:“模样看着是挺周正的,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芷溪老实回答:“回嬷嬷的话,奴婢乌雅芷溪,今年快满十四了。”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芷溪不知道苏麻喇是什么意思,反正她又没做错什么,只好好站着就是了。 一盏茶的时间,内务府的小太监小顺子拿着几匹锦缎过来:“苏麻喇嬷嬷,您要的东西。” 苏麻喇点头,吩咐芷溪:“芷溪姑娘,你拿上,随我去坤宁宫一趟。” 芷溪道一声是,然后转身接过那几匹锦缎,跟着苏麻喇不紧不慢的往坤宁宫去。 坤宁宫中,帝后正坐在暖阁内忙着各自的事情,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玄烨身边的李总管进来通报说苏麻喇嬷嬷来了,便停下手中的事情。 苏麻喇进来不过替太皇太后问候几句,又说起太后看上了新的花样要自己裁制新衣所以要了几匹锦缎来,不动声色的让芷溪露了脸,整个过程芷溪都不曾抬眼看过,一直到绕到咸安宫将锦缎交给咸安宫的宫女之后才真正松了口气。 之后芷溪跟着苏麻喇到了慈宁宫才知道自己是要留在这跟苏麻喇继续学习管事。 此时坤宁宫内,玄烨本是忙着批折子,而且最近他在计划着实行撤三藩的事,但在苏麻喇问安之后他就没什么心思继续看下去了,皇后见他在发呆,便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朕记得,以前应该是见过那个小宫女的。”玄烨合上了手里的折子放在边上。 “哦?”皇后挑了下眉:“原来皇上心里还住着别人呢。” 玄烨忍不住在皇后脸上轻拧了一把:“醋劲儿这么大啊。可朕想起来的并不是好事。”皇后这一听有故事,搁下手里的书好奇道:“怎么说?” “毕竟那天之后,额娘就去世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缘分在里头。”太皇太后听太后说起当时的事后颇为感慨,太后也点头:“要不是那丫头,只怕那天死的就是我了。” 康熙二年二月时,玄烨协同两宫太后前往郊外春耕,也是体察民情,可却是在即将返程的时候遇上了反清复明的暗杀,此前因为他们所勘农田处的一个小姑娘缠着玄烨和太后一段时间让他们躲过了一劫,可是孝康章皇后却受了重伤最后香消玉殒。 那天那个缠着他们不让走的小姑娘就是芷溪,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但仔细看眉眼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但愿玄烨不要多想才是。”太后叹息道。 “这都是命,况且四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玄烨才不会这么小心眼迁怒人家。”太皇太后安慰道。 傍晚皇帝和皇后携手来慈宁宫用膳,慈宁宫这边也早就得了消息特意准备的多了些,帝后来的时候苏麻喇让他们先去和太皇太后说说话,等菜上齐了再一起用。 皇后知道今天慈宁宫进了新人,有意撇下玄烨自己去慈宁宫院子里转转看花,玄烨和太皇太后借着空闲聊聊朝政上的事,说着说着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似是想再看看清楚眼睛一直挪不开。 撤三藩的事太皇太后自是不答应,觉得这事不能急着来,但玄烨说有自己的打算,太皇太后也就不再反驳,总该让自己的孙子闯荡一番才是。这说完了太皇太后又说起了这一批新晋宫女的事儿,苏麻喇也道听内务府说起乾清宫茶房里经年的老嬷嬷身体不太好得退下了,该选个宫女补进去,才特地去挑了个顺眼的来,跟着苏麻喇学几天,再安排去乾清宫。 玄烨只道:“有皇祖母安排,孙儿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会儿饭桌上都安排好了,芷溪来回禀,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但玄烨这会儿也是真看清了芷溪的模样,虽然没有抬眼瞧他,但谦卑温和的笑容谁看了都会觉得舒服,玄烨知道当初的事情不能怪她,若不是她,或者当初她缠着的是自己的额娘,说不准落入险境的会是太后,再如何也不能这么没良心。 过了几日,新晋的宫女都安排下去,芷溪也进了乾清宫伺候,只不过在茶房当差平时也上不到前头去,自然也不会遇到皇帝,但固定轮着当差,玄烨总能隔着几天喝到她泡的茶,毕竟是苏麻喇亲自调教出来的,一喝就知道。 芷溪进乾清宫的事藏在“树林”里无人在意,但统管六宫事宜的皇后和协理六宫的昭妃自然是知道的。 昭妃看着手里的名单问来禀的宫人:“皇后那怎么说?” 宫人回道:“皇后娘娘说,太皇太后最是关心皇上的衣食起居,何况是这么点小事,自然不会干预。” 昭妃合上手里的册子给了身边的宫女:“知道了,你下去。” 待内务府的人走了之后,昭妃身边的大宫女夏月道:“娘娘需要奴婢留意一下吗?” 昭妃歪在塌上闭目养神:“太皇太后有心安排,我要做什么可不是自讨没趣吗?何况只不过是个茶房的丫头,皇上又看不到,随她去。” 三月里,玄烨在早朝正是提了撤藩的事,引起了大臣们的反对,说吴三桂、耿精忠必然会因为撤藩而反,但纳兰明珠确表示,吴三桂等人当初本就不是自愿归降大清,无论撤不撤藩迟早都会反,不如现在就撤藩,不至于等其羽翼丰满更不好控制。 前头大臣们谏言的热闹,让在后面乾清宫的芷溪都看着出神,虽然她也听不明白,另一名当值的宫女寒烟见她这模样笑道:“要我说呀,这样都还算好的呢,以前鳌拜还在的时候那嗓门响的,几个老练的姑姑听了心里都直打颤,皇上心里更不好受。” “我进宫前就住在京城,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撑下来的,也还好是撑下来了。”芷溪感慨,面上掩不住的笑意:真了不起。 撤藩的事到底还是定下来了,大臣们自然是不会真的拦着皇帝一定得怎么做,但玄烨也明白这不是说撤就撤一定太平的事情,决定是下的突然,但他给了自己足够的耐心去平定这件事。 可面对一桌子的奏折时,玄烨还是忍不住身上的疲累。李总管看主子这样心里有了打算,差了自己的小徒弟梁九功去茶房,特意嘱咐了让芷溪奉茶上来。 待芷溪端了茶上来在桌子空的地方搁下又将桌边摞着看起来随时可能掉下去的奏折往里头挪了挪,玄烨才抬头发现来的人居然是她,问:“怎么今天是你啊?” 芷溪记着李总管别把自己卖了的事,退了半步福了福:“青琐姐姐内急,就差奴婢直接把茶送过来了。” 玄烨本就不在乎茶房的规矩,也不在乎真假,但忽然就起了坏心思,问:“朕这儿也不急着这一口茶,等她回来再送也是一样的,怎么偏让你过来?” 芷溪听这意思要么就是青琐有意要扶她上位,要么就是她自己存着心思趁着这个时候刷存在感,要不小心落了个魅惑君上的罪名就是真的说不清了。但她看得出来玄烨分明就是有意要看她的笑话故意这么说的,芷溪不卑不亢,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一句而动摇:“可奴婢知道皇上平日喝茶的习惯,耽误了些时间不要紧,但多等这一会儿茶也就不是原来那个味儿了,若再重新泡还得耽误时辰,到时候皇上催起来不也是茶房的过失。” 玄烨看着还稚嫩的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朝政上给他带来的不快一下就散去了不少,抬手让她起身,然后道:“伺候笔墨。” 芷溪愣了一下,李总管在玄烨身后给她使眼色,她才明白原来是在跟自己说,也还好苏麻喇把本事都交给了她,乾清宫很快又静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玄烨去了坤宁宫,芷溪被留下来和梁九功一起将桌面收拾干净,梁九功还教她怎么把奏折分门别类摆好,芷溪感叹:“原来还有这么多学问在里头。” 梁九功笑道:“可不是,但姑娘也别担心整理奏折就是干政了,左不过就是识点字,又没有正经先生教过哪懂什么。” “梁公公说的是。”芷溪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撤三藩的事发布下来,尚可喜带头交权,吴三桂和耿精忠跟着也自请撤藩,看起来很顺利,但吴三桂早就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只不过这时候消息还没有传到玄烨耳朵里。 这时后宫里传出消息皇后又有了身孕,这是宫里难得一见的喜事,若皇后又生下阿哥,说不准立太子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赫舍里一族更加兴旺。 但相对的,和皇后同一批入宫的昭妃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钮祜禄一族慌的不行,连上了好几道请安折子,也给翊坤宫传了信,但昭妃自从经历了鳌拜倒台和遏必隆去世之后就跟个佛爷似的一概不理,专心处理宫务,有时候连皇帝的面都不想见。 更何况现在天下不太平,一切还是得为大局考虑。 不过几天钟粹宫也传来消息说兆佳格格也有喜了,再并上这一年最早怀孕的荣贵人,来年宫里又要热闹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听了非常高兴,连连发下赏赐。 但这个欢喜劲儿并没有持续太久,吴三桂这儿就召集兵马反了,被派去云南的巡抚朱国治被杀害,一路杀到了湖南,而在广西的孙延龄也反了,反清复明的势力又一次被激发,朝堂上也乱作一团,后宫里也是人心惶惶。 这些日子玄烨虽然陪着皇后,但也有一半的时间在乾清宫就寝,时常夜不能寐。这一阵子天气又冷了些,早上还有零星的飘雪,在李总管的干预下,芷溪在茶房的差事也不忙,便被叫来伺候皇帝起居,这会儿玄烨还在熬夜看奏折,芷溪端了碗温水放在桌边,将凌乱的奏折摆整齐,悄声提醒道:“皇上早些歇息,要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闭着眼睛也是睡不着,还不如多批两本折子。”玄烨写完抬头,烛光照着并不能看清芷溪的脸,但若隐若现的让他心里有那么一瞬的触动。 猝不及防对上眼,芷溪心里也漏了一拍,原本打算继续劝一劝的话也说不出了。 玄烨见她呆呆的样子也忍不住一笑,反过来劝她:“没事,你歇着去,要晨起当差打瞌睡,就不许再过来伺候了。” 芷溪也只能应了,刚走出去两步,又跑回来最后劝了一句:“苏麻喇嬷嬷昨日来问候了,说是奉着太皇太后的旨意,劝皇上早点休息,不要仗着年轻就一味的熬夜的。”说完就要跑,又被玄烨叫住:“站住!” 芷溪被吓得一激灵,忙回身跪下,殿外守着的梁九功也吓了一跳,但他现在的地位也不敢明着闯进去劝,正犹豫要不要叫自己师父来,就见皇帝放下奏折朝芷溪走过去,一把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有慈宁宫撑腰胆子就大了是?” “奴……奴婢知道错了……但是奴婢也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啊……”芷溪忍不住就哽咽了,却也没敢落泪,头都快低到胸口去了。 梁九功看着心里直打鼓,脑子里已经设想了芷溪会遭遇到的各种后果,却不想这会儿玄烨将芷溪打横抱起往寝殿走,芷溪是真慌神了:“皇上……这……奴婢……” “你不是劝朕早点就寝吗?如此用心良苦朕还不能满足?” 梁九功目瞪口呆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跑去找李总管来。 按照正常的想法来说,芷溪这会儿得成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主,可是最后什么都没发生,李总管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梁九功的眼睛出了问题,但看梁九功的反应,应该确实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李总管被叫来的时候不敢真的去打扰了什么,还是等了半个时辰才悄悄进了乾清宫的寝殿,结果发现皇帝独自就寝了,而芷溪则在寝殿门口守夜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毕竟三藩的事让玄烨头疼,后宫里皇后还怀着孕,要真的对芷溪有意也不会在这当口宠幸她,太宗宸妃和先帝孝献皇后的事情到现在还被人念叨着呢。 乾清宫的事传不到别的地方也总能传到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晨起就听人说了昨夜的事情,虽有些意外但更觉得有趣,不知道自己的孙儿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坤宁宫这儿,玄烨还是老老实实和皇后说了这件事,也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一时气性上来了,所幸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后嗔道:“那皇上可得好好安抚芷溪才是,指不定吓坏了。” 玄烨感念皇后大度,但皇后转头就让身边的宫女找了芷溪。芷溪跪在坤宁宫正殿,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一遭,刚进宫时人人都道皇后娘娘是最好的性子,且无人不知帝后伉俪情深,就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什么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嬷嬷还会提拔自己进乾清宫伺候呢?李总管又何必总让自己在皇帝跟前做事?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坤宁宫如今顾着皇后的身孕不敢吵闹,但也总有几个宫女太监来回走过,那一些窃窃私语落不到她的耳朵里。 直到那一抹明黄出现在芷溪的眼前她才回了神,玄烨向她伸出手,芷溪不敢不从,就搭着他的手起来,但奈何跪的太久腿早就麻了,一时站不稳,还是梁九功赶紧扶着不至于跌倒。 玄烨看着眼前的人傻乎乎的,不知道该说是缺心眼还是什么,对她温和道:“回去歇着。” 芷溪又颤颤巍巍行了礼才一瘸一拐的往乾清宫走,李总管让梁九功也跟着去,别让人摔着了,一直到看不见身影了玄烨才往皇后寝殿去。 皇后此时正靠在榻上看书,玄烨在另一边坐下,问:“皇后娘娘可消气了?” 皇后一下笑了卷起书在玄烨肩上轻打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那做什么让人在正殿罚跪?多少人看着呢。” 听身边的宫女说了皇后才知道这傻孩子居然跪了那么久,无奈的摇摇头:“虽然是苏麻喇嬷嬷亲自挑的孩子,但在皇上跟前久了我怎么能放心她一定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毕竟不像荣贵人和董庶妃那般调教的时间久。可我知道现在是玄烨你喜欢她,让她一个人在正殿跪着也只是希望她能够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自己的将来该怎么办,虽然我也不指望她能在这个年纪能想出些什么,何况包衣旗的宫女也不允许念书,只想给个警醒,哪知道竟能跪那么久。” 玄烨伸手摸了摸皇后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是感觉到阿玛的触碰很给面子的动了几下,皇后笑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平时没什么动静,却是摸一摸就一定会回应。” “自己的阿玛和额娘还能不知道?”玄烨将皇后搂在怀里:“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2章 皇后薨逝 转眼已经是康熙十二年的腊月,但南方的叛乱趋势越来越大,蒙古部的察哈尔一族也跟着反了。虽然太皇太后主张该准备过年还是得准备着,但谁真的有这个心思呢?因着皇后的身孕,昭妃召了众妃嫔商量着年节夜宴缩减开支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有意见只不过大家都得知道这件事。 而不过多久有人来翊坤宫禀报,皇帝因为最近的日夜操劳病倒了。 前朝的事情太皇太后不得不再接手提点两句,皇后不能陪着,只能昭妃安排,和惠贵人还有董氏轮流侍疾,按规矩来说她们都是无法过夜的,于是有皇后的旨意,芷溪名正言顺的每日在皇帝身边守夜,也因此被提拔成了乾清宫掌事。 这话传到后宫里,道是皇后好手段,眼瞅着自己不方便侍寝,就从乾清宫选了个可靠的备着,而且又是慈宁宫最早安排的人,万一真成事了,只怕一跃封为贵人为嫔都不稀奇。 但这也只敢私下里这么说,三藩之乱就在眼前,皇帝还病着,谁会真的添乱,几个嘴上没把门的宫女太监也被昭妃赏了顿板子老实了。 乾清宫内,玄烨这几日昏睡把之前耗费的精力都补了回来,李总管把太皇太后安排图赖将军带兵去察哈尔的事情告诉他,又道:“贵太妃在宫里被拘了那么多年,察哈尔那边不过是闻风起火想趁火打劫,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 玄烨睨了他一眼:“这些话是皇祖母教你的?” 李总管无奈:“奴才愚钝,朝政上的事奴才不了解,但传个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完这事,玄烨才注意到左右只有李总管一个人,问:“她人呢?” 李总管自然知道问的是芷溪:“芷溪姑娘这几日守夜辛苦,也是今日太医来为皇上请脉知道没什么事儿了奴才才劝得她回去歇息。” “哦……”玄烨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朕去看看她。” 李总管自然是应了的,引着皇帝往下人房里走去,芷溪因升了掌事所以可以单独住一间,这时候她正沉睡着,只怕是外头再吵也闹不醒她。 玄烨朝李总管摆了摆手,李总管点头退了出去。玄烨看芷溪睡的安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凉凉的,这才让他放心下来。 自从上一次的闹剧之后他们之间并没有生疏,或许女孩子成熟的确实是比男孩子快一些,芷溪想既然皇帝有意待自己好,那自己也适当回应一下,但终究因为身份的差距芷溪更端着一些,李总管看着这样的场面后来跟苏麻喇说起时也是愁眉苦脸:“许是皇上和姑娘都顾忌着皇后娘娘才这般忍着,奴才看着只觉得心痒痒。” “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苏麻喇笑道:“何况现在什么时候?或许也不止是等皇后生产,得等这场硬仗有了转机,皇上才会考虑芷溪姑娘的事情。” 两月之后,前线传来消息,察哈尔部被图赖将军带的一万将士镇压,察哈尔部的首领阿布鼐也被软禁。 看到奏报的那一刻玄烨高兴地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芷溪,芷溪挣脱不得但还是得说一声:“奴婢……恭喜皇上……” 玄烨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却也很快就松开了她:“皇祖母那肯定也收到消息了,朕先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午膳也传到那儿。” 芷溪福了福:“奴婢记下了。” 等皇帝兴冲冲的跑去了坤宁宫,芷溪才低头整理有些褶皱的宫服,梁九功过来劝道:“这些日子皇上的心一直悬着,难得有好事,就由着乐呵呗。” 芷溪微微笑道:“也但愿皇上高兴的不要忘了形,太皇太后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察哈尔部本就不足为惧,难的是三藩。” 在察哈尔部这一顾虑消除之后就能专心攻打吴三桂的军队,前线的捷报一波接着一波,朝廷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后宫里,荣贵人产下一子,却因为这段时间忧思过虑的缘故生下来的小阿哥非常虚弱,尽管太医院尽力救治,最终还是没有挺过这一晚。 惠贵人当晚宿在荣贵人寝殿里,荣贵人很是虚弱,却也怪不得谁。孕妇本就多思,又遇上这样的事,很难不多想,但她生了那么多孩子都活不长,真不知自己的命是好还是不好。 皇帝这一阵把作战重点放在了吴三桂这里,又派安亲王岳乐自江西赴长沙,以夹攻湖南,甚至重用汉将、汉兵作战,自此展开了新一轮的拉锯战,前线不断传来消息,胜败率几乎是对半分,倒也不至于之前那般紧张。 四月里,纳兰明珠上报说吴三桂在湖南封王,欲与清廷议和。皇帝坚决不答应,甚至下旨将软禁在京城的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及其孙吴世霖处以绞刑,至于嫁于吴应熊的恪纯长公主及其余幼子则被幽禁在公主府。 芷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皇后身边帮着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衣裳的皇后打下手,太医此前吩咐皇后将临盆,玄烨便让芷溪去照顾皇后直至生产。 皇后见芷溪闷闷的,问:“怎么了这是?” “奴婢只是可怜恪纯长公主。”芷溪感慨道。 “皇上将长公主赐予吴应熊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相比那些远嫁的公主来说,还能在京城就已经很好了。”皇后安慰道。 “娘娘说的是,奴婢不会不分轻重的去求什么,只不过都是女子,总有些感慨。”芷溪说着低下头去,皇后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在她肩头抚了抚:“你年纪还小着呢,有这样的情绪是正常的,只别把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直放在脸上,要是皇上来了不得以为我欺负你了。” 被这么一逗芷溪就笑了:“娘娘别瞎说,皇上最喜欢娘娘了,大概只会说奴婢不懂事还敢给娘娘甩脸子。” 这时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几下,皇后摸了摸肚子安抚了一下,再看芷溪:“你看看,这孩子也不依呢。” 五月初三,这一日晨起不久皇后就发动了,早在坤宁宫安排的稳婆、嬷嬷还有宫女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芷溪毕竟还未经人事,为了不添乱只能在门外候着。 玄烨下了早朝就赶到了坤宁宫门前,为了避嫌也只能在门外候着,见了芷溪忙问:“皇后怎么样了?” 芷溪向玄烨规规矩矩的行礼了之后道:“嬷嬷说皇后娘娘阵痛还得有些时候,现在还急不得,皇上先去偏殿歇息,有消息奴婢会随时告诉皇上的。” 但玄烨实在是静不下这个心,自从承祜去世之后皇后的身体本也不如从前那般,这次能怀孕也是十分冒险,只怕这一胎生下来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芷溪见玄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她也就不劝了。没过多久苏麻喇和昭妃也来了坤宁宫,最后还是苏麻喇的劝说和李总管送来的几本要紧的奏折让他去偏殿稍坐了一会儿。 原本早上还见的阳光到了午后天却阴沉了下来,似与平日临近夜晚时的那么可怕,昭妃用帕子掩了掩下颌似有似无的汗:“这天看着要下场大雨了。” 但过了一两个时辰这雨都不见下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越来越闷,芷溪去坤宁宫的茶水房里用薄荷叶泡了些茶,这也是昭妃第一次看清芷溪的模样,她从前去乾清宫也只是为了禀报几个需要皇帝拿主意的事情,偶尔看见芷溪奉茶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今天看清这个才十五岁的姑娘,想起她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执掌后宫,但她那时只懂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扑在治理后宫上生怕出错,太皇太后和太后夸赞她把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却也希望她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皇帝身上。 而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皇帝的眼里就只有皇后了,皇后会和皇帝聊天南地北,会和皇帝嬉戏打闹,可自己已经完全说不上话了,偶尔皇帝念着她辛苦来翊坤宫坐坐,她也只会聊后宫的开支用度,真真没意思,皇帝也会劝她:“别太逼着自己。” 再后来就是鳌拜造反,自己是鳌拜的义女,人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当然也不高兴,甚至那一段时间皇帝看她都不顺眼,她也不甘示弱竟然敢和皇帝杠上。 哪知道等鳌拜死了,钮祜禄府被从轻发落,皇帝还能来安抚自己,这时候的昭妃已经看淡了,虽然前朝后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她终究已经嫁入了皇家,能打理好后宫,还能被人所称赞,不比以前在钮祜禄府更自在吗? 直至傍晚时分,坤宁宫内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殿内的宫女赶忙出来禀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玄烨问:“那皇后呢?皇后现在怎么样?” “奴、奴婢……”未等这个宫女说完,又有宫女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血崩了!” 在殿外众人愣在原地的那一瞬,玄烨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殿内,昭妃和殿内出来的苏麻喇如何阻止皇帝进产房都拦不住。 忽而天降暴雨,坤宁宫内乱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芷溪孤零零站在雨里,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似是魔怔了一般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殿内传来皇帝的哭喊声还有宫人通报皇后薨逝,芷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芷溪醒来天已经放晴了,青琐一脸担忧的守在床前,芷溪问:“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青琐回答:“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你要再出点事我们怎么跟皇上、跟太皇太后交待啊。” 现在再听到皇后已经过世芷溪却是意外的平静,似乎在那场雨里她已经把泪落尽了,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是玄烨:“皇上……还好吗?” 青琐想起有忍不住鼻子一酸,忙转过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还是强忍下了情绪道:“皇后娘娘梓宫在乾清宫停了一整天了,皇上到现在都不理人,也不吃不喝。太皇太后也急坏了,但任谁去劝都没有用,我听人说,孝献皇后去世的时候先帝也是这般……真怕……” “姐姐。”芷溪及时止住青琐的话头:“皇上不会那么糊涂的。” “是我不好。”青琐对着自己的嘴轻轻打了一下。 芷溪想了想,挣扎着要起身,青琐忙上前扶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见见皇上。”芷溪撑着站起身,倒没有预料的站不稳,她还是一步一步小心往外走。前头听见动静的李总管看到芷溪的身影忙上前扶着:“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可得当心身子啊。” “皇上还在那儿吗?”芷溪问。 李总管叹气道:“可不是吗?一整天都没挪动过了,也没有刚开始情绪那么激动,就是一点话都不说一口饭都不吃,奴才真的怕皇上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芷溪只能宽慰道:“李总管多心了,皇上一定能好起来的。”但她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尽力试试,起码能让皇帝动弹一下都是好的。 芷溪走到玄烨面前,规规矩矩叩头问安,又拜了皇后的棺木,可玄烨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空洞直叫人害怕,但在芷溪眼里只觉得心疼。 这一年来在乾清宫伺候她从来不主动越了规矩,有时候也只不过是不想扫了玄烨的兴,今日看他如此这般,跪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皇上真打算就这样追随皇后娘娘去了吗?只怕娘娘知道了要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声音终于传进他耳朵里,似是在回应她也似是在问那个早已不能回答他的人:“可为什么最后还要离我而去呢?阿玛也好,额娘也好,现在……” “那太皇太后呢?皇上也不管了吗?”她也没敢问那自己算什么,但也确实不算什么,最多也只是被扯过袖子被抱过而已,若要真去讨点什么,才真叫是不自量力。 玄烨自然也是想到了太皇太后的事,她老人家历经三朝也是操劳了一辈子,这一整天沉浸在昔日与皇后的回忆里,还有和苏麻喇嬷嬷久居宫外的时光,没想到自己额娘的模样已经在脑海里模糊了,更不用说没见过几面的阿玛。 这会儿伤心也伤心透了,又被芷溪这两句话打了岔,已然回了神。感受到了手上的暖意,他反握住这双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坐着:“跪久了膝盖该疼了,坐会儿。” 芷溪依言改坐着,只是腿早已麻木,一下子跌了下去,若不是玄烨拉着只怕更狼狈诶。 好不容易坐定了,玄烨又是默默无言,芷溪却没有一开始觉得那么忧心,却一点点觉得身边的重量一点点压到自己身上,一直到玄烨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了,才疑惑唤了一声:“皇上?” 但玄烨没有回答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一直悬着的心真正放下来了,芷溪想喊李总管扶玄烨回去休息却又怕好不容易睡着的人被吵醒,只能默默承受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开心,但又想着或许皇后还“看”着呢,只能想:皇后娘娘,请原谅芷溪这一次的大不敬…… 第3章 二阿哥 赫舍里皇后薨逝已到了第三日,就在朝堂后宫都以为皇帝会重演先帝和孝献皇后的悲剧时皇帝下旨将皇后的梓宫移入奉先殿,一切依照皇后应有的丧仪规制进行,令诸王以下文武官员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妇以上,俱齐集举哀,持服二十七日。 太皇太后知道玄烨没有做出糊涂事才终于松了口气:“玄烨这孩子,真是大清的希望。” 苏麻喇端了茶来给太皇太后:“奴婢也听说,是芷溪姑娘一直寸步不离照顾着皇上,皇上的身体才无虞。” “这孩子有心了。”太皇太后接过茶喝了一口:“也不枉你有心栽培她。”却又是疑惑:“只是不知道玄烨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当初像荣贵人和董庶妃那般,也能早早给个名分,可现在这看来……” “奴婢是想,许是皇上真的喜欢芷溪姑娘,又顾忌着皇后娘娘才会如此这般,而荣贵人和董庶妃,当初只不过是为了皇上能通晓人事才选的,意义不同自然对待也不一样嘛。”听苏麻喇这么一说,太皇太后指着苏麻喇笑道:“到底还是你更懂,想当初我在盛京那会儿实在是跋扈的很,谁都不放在眼里,哪能想太宗会为了这些左右权衡的事情,更别说玄烨了。” 但如今,比起芷溪的存在,更多的人在知道皇帝并没有因为皇后的离世而颓废时好奇,皇后所生的小阿哥将会何去何从,是交由如今宫内最高位的昭妃抚养还是送去阿哥所。 毕竟是皇后所生的嫡子,若是交由哪位嫔妃抚养,基本上可以直接默认是下一任皇后,若是送去阿哥所,来日若册立了新皇后,只怕会容不下这个孩子。 直到皇帝在辍朝五日后恢复了朝政,小阿哥的哭声仍旧在乾清宫。 彼时的芷溪,已经从乳母那学会正确的抱娃姿势,此时几位大臣正在乾清宫正殿与玄烨商量赫舍里皇后梓宫的安放处,自然不得打扰。 说来也是奇怪,小阿哥似乎是知道自己生母已经不在了而哭闹不止,之前因玄烨伤心过度怕被打扰只能一直养在坤宁宫暖阁里,乳母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安抚下来,如今芷溪帮着一起带,小阿哥似乎很喜欢她,被抱着哄了几声就安静下来,时而打个哈欠,时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想看清她,有时候就这么直接睡着了。 等玄烨忙完了来看儿子,小阿哥正在芷溪怀里睡着,乳母正要接手却见皇帝过来,赶忙先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玄烨怕吵着儿子只抬手让她们起来,然后从芷溪手里接过儿子抱了一会儿,小阿哥似乎因为被挪动而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睡着了,玄烨也是觉得奇怪:“前几日倒没见这么安生。” 乳母自然也是捡好听的话说:“还是芷溪姑娘的功劳,奴婢实在是无用。” “嬷嬷可别这么说,若不是有嬷嬷指教,只怕还要闹笑话呢。”芷溪却是认真。 但这个话题就没有继续下去,玄烨就在研究小阿哥到底长得像谁,还非得让芷溪也看看是不是像皇后多一些,但出生才不过几天的孩子基本都长一个样,哪看得出像谁,芷溪只觉得和入宫前看到才出生的妹妹都长得差不多,只不过见玄烨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笑一回,便多哄着些。 在一旁的乳母看着,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皇帝和芷溪般配级了,又直觉觉得,只怕芷溪日后也会成为主子娘娘那般的富贵人。 翌日,乳母抱着小阿哥去慈宁宫请安,彼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在,芷溪也是许久没有去过慈宁宫了,这正说到先前宫里的阿哥公主夭折过多,玄烨便下旨重新序齿,惠贵人所生的保清为大阿哥,赫舍里皇后所生的小阿哥取名保成,以后皆称二阿哥;三月里被收为养女的恭亲王庶福晋所生的女儿按年岁被定为大公主,荣贵人所生的女儿为二公主。 “昨日听人说钟粹宫的兆佳格格也生了个小公主,刚刚挪去了阿哥所,奴婢去看了一眼,足月的小丫头生的漂亮也壮实。”苏麻喇笑盈盈的端了茶点过来,只听太后叹息:“但这孩子生的不是时候,只怕日后也不见得能得皇帝的宠爱,但说到底那一会儿都忙着大行皇后的丧事,能和孩子多相处几天,也是兆佳氏的福气。” 芷溪自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上前福了福道:“皇上忙于朝政难免疏忽,昨日昭妃娘娘身边的锦和特地来乾清宫递了折子,说是要封布答应为常在,只是论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怕皇上还没看到。” 太后点头:“这确实不是大事,但只怕布答应这没有个恩赏,那些奴才不尽心。”太后经历了顺治朝,宫里的奴才拜高踩低的事情她也是亲眼见过的,低位的妃嫔不被重视,有时候过得甚至不如奴才。但太皇太后却道:“这事儿有昭妃打理自然不会错,咱们也赏赐些东西下去也就是了。” 芷溪回到乾清宫的时候,玄烨正在书房写字,芷溪照例奉了清火的茶,只见一“仁”一“孝”两字,玄烨对着暗自伤神,便知道是与赫舍里皇后有关,他如今比从前更忙碌,一则是三藩的局势随时在变化,另一则就是不想让自己沉浸在皇后趋势的悲伤之中。芷溪只觉得有些尴尬,合该换个甜一些的,如今这茶换了也不是,不换也不是,玄烨也只是喝了一口便搁下了,问:“去了这么久,太皇太后有什么吩咐?” “钟粹宫的兆佳格格生了小公主,太皇太后吩咐皇上也该抽空上点心去看看。”芷溪照实回答,玄烨抬眼看她,见她那一下闪躲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但这一提醒他似乎想起来什么,叫了李总管把单独放的那一本奏折拿过来,果然是昭妃写的因布答应兆佳氏生女有功为其请封为庶妃,一般来说这样的小事让人传个话就行,但最近实在是各种变故层出不穷,昭妃此举也是为了不耽误被皇帝看见也怕自己忘了。 梁九功也跟早准备好了似的奉上笔墨,玄烨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御笔朱批交给李总管:“给昭妃送去,再去钟粹宫说一声,明日朕去看看她。” 李总管应声去了,待梁九功退下,玄烨才对芷溪道:“随朕出去走走。” 人人都到皇帝出个门都是一群人伺候,这会儿他只带了芷溪两个人去了阿哥所,等宫人们知道皇帝亲临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见他们一个个陆续赶来请安,玄烨摆摆手:“免礼免礼,朕就是来看看公主,你们不必拘束。” 新生的小公主只比二阿哥小三天,却看着比二阿哥还要结实一些,刚喝了奶睡下,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笑呵呵的样子十分的喜庆,玄烨有心想抱一抱女儿却又怕吵醒了她,只能多看几眼。 这件事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各宫,皇帝亲自抚养二阿哥之余对新生的小公主也是爱不释手,钟粹宫的格格兆佳氏也晋封为庶妃,还有慈宁宫和咸安宫两宫的赏赐不断,看来兆佳氏终于熬出头了。 但兆佳氏如今有了女儿就不再想着邀宠,有了这个依靠又被皇帝重视,哪怕没有机会再被翻牌子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康熙十三年五月二十七日,赫舍里皇后的梓宫被奉移于都城北沙河巩华城。 李总管和梁九功都跟着皇帝去了巩华城,一应政务也都搬去了那里,芷溪在出发的那一日远远看着仪仗走的时候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冷清,但她转头就去了坤宁宫,那里摆着的香案都还没有撤,一切只等皇帝回来再说。寻常妃嫔若要祭奠皇后也只去奉先殿,坤宁宫的守卫见芷溪来,知道她是乾清宫的人也不拦着,只见她进去之后就关了门,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皇帝一行人在巩华城住了三日才回来,乾清宫一切妥当,玄烨还听说芷溪一个人把坤宁宫打扫的干干净净倒是挺意外的,但进去走了一圈才发现也只是干净了一些,其余的都没变,便把芷溪叫来,还说她真是闲得慌。 “奴婢不能随皇上一起去巩华城,自然只能在坤宁宫和皇后娘娘说说话了。” 玄烨眼瞧着眼前人相比之前更活泼些了,心里也是欢喜,却还坏着心眼伸手捏了捏芷溪的脸:“当初还在坤宁宫跪了那么久,倒跪出感情来了。” “那也多亏了皇后娘娘,不然奴婢在皇上身边伺候那么久,或许早就飘的忘乎所以,要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只怕皇上早就厌弃奴婢了。” 看芷溪这么一副一辈子大概就如此过的表情,玄烨心里动了动,今年是肯定不能了,在去巩华城的前一日在慈宁宫太皇太后也问起那件事,玄烨道是打算明年挑个合适的日子封了庶妃,也就不用像如今这样放不开手脚还怕人受了委屈。 而到了明年孝康章皇后的弟弟佟国维之女如今业已长成,也到了进宫的时候,太后的意思是在开春的时候挑个日子先在宫里住着,好好教导定了性再考虑册封或另行指婚。 到了六月二十七日,皇帝下旨上大行皇后赫舍里氏谥号为:仁孝皇后,之后还与太皇太后商议待明年二阿哥过周岁要册封为皇太子。 而事实上太皇太后并不建议皇帝如此行事,但念在仁孝皇后早逝,皇帝只能把爱寄托与孩子身上也不多劝了。 当然这件事现在还只是他们祖孙俩的秘密。 如此忙碌宫里倒也渐渐安分下来,才到深秋,荣贵人又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总管正好休息,梁九功这个第一徒弟逐渐展露头角可以独自在皇帝身边当差了,一时震惊的差点下巴都合不上,原来也愣在原地的芷溪看梁九功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皇上你看他。” 梁九功回神赶忙捂着嘴低下头,玄烨笑道:“没出息。” 但说起来也是真值得感叹,荣贵人是让玄烨通人事的第一个女人,董庶妃不过尔尔,后来仁孝皇后和昭妃入宫,再后来选秀封了几个妃嫔,玄烨大部分时间都是围着皇后转,昭妃无心得宠,其余人差不多是雨露均沾,眼瞅着荣贵人这是第五胎了,很多人都想看看她这个肚子是什么做的怎么那么能生。 感慨了一会儿之后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祈祷这个有缘来这世上走一遭的孩子能够平安长大…… 第4章 元月册封 康熙十三年腊月二十一皇帝应钦天监择的吉日下旨封印,后宫也开始安排明年的宴请活动,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昭妃还另请了荣贵人和惠贵人从旁协助。 昭妃此举得到前朝一部分大臣的赞赏,称颂贤德,不独断专权,堪为后宫表率,就差直接把“封后”两个字拍玄烨脸上。 玄烨心里想着遏必隆都去世了,这钮祜禄家还那么不识抬举,在朝堂上敷衍了一通之后给太皇太后、太后请了安,太后也念叨着昭妃,只不过她更关心昭妃的身体:“这孩子我瞧着是操劳过度了,前两日半夜里发了热,太医让歇着,好说歹说才让荣贵人和惠贵人帮衬着一起料理后宫事。” 玄烨走到翊坤宫门口的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说到底在后宫事上昭妃真的是实心眼,有心放权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全揽在自己身上。 见到昭妃的时候她还是头一回任性赖在床上:“皇上恕罪,奴才实在是没力气出来迎驾……” “你就安心歇着,皇额娘说年节的事情有荣贵人和惠贵人在,你安心就是。”玄烨拉过昭妃的手,刚刚被手炉暖着的手一离开就很快冷了下来,昭妃就这么靠皇帝的手暖着,面上却有些懊恼:“宫里的事儿,早知道奴才就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这留一半的到底也不踏实,现在闲下来了居然也觉得没什么。” “那不如就此歇一段时间,到节日里养足了精神热热闹闹的不是更好?”玄烨此刻也对昭妃生出了一些心疼。 “皇上,恕奴才直言,奴才知道家里如今还一心想扶持奴才成为皇后,但奴才并不想做皇后,奴才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昭妃认真表态,与往日面对后妃雷厉风行的姿态,此刻更像是小女儿家才有的那一份稚嫩,玄烨却反问:“那若是朕有意要封你为皇后呢?” 昭妃似乎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说,但自仁孝皇后过世之后也确有过这样的设想,便道:“奴才既已嫁给皇上,就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自然一切是皇上说什么奴才就做什么,奴才的母家如何,若是他们自己造孽,奴才自然是不会去理他们的。” 昭妃此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只想讨皇帝的欢心只有她自己知道,但起码玄烨现在是接受的,也是昭妃用自己的行动换来的信任。 元旦那一日各宫张灯结彩,宫人们也都换上了喜庆的衣裳,乾清宫的宫女们原都是一身月白色的宫装,今日也换了绯色更显喜庆,青琐还擅作主张拉了芷溪给她抹了一点点口脂更显气色,芷溪作势打了她一下:“你这样要我怎么出去伺候!” “这颜色浅不碍事的。”青琐对着她左看右看,啧啧感叹道:“过了年你就该十六了,真的和刚进宫时的小丫头不一样了,越长越好看。”然后又在她耳边降低了声音:“若是将来成娘娘了,可别忘了姐姐呀。” “胡说什么呢!”芷溪到底脸皮薄,脸颊红的跟擦了胭脂似的,青琐正要笑话她,前头梁九功捧了一盘子红色的香囊来,说是皇帝给乾清宫所有奴才的赏银,道是给新的一年增添些喜气,又道前线战事又一波告捷。 青琐听了就拉着芷溪去抢,但一回头就松手自己挤了进去,梁九功干脆直接给他们自己拿去自己逃了出来。 见梁九功这狼狈样芷溪倒是比拿了赏银更开心,梁九功一脸的受伤样,他一向和芷溪关系好,不似李总管早早为了以后的尊卑分明而格外客气。纵使梁九功对芷溪这么笑话他心里有那么点不开心,但见着其他人注意力不在他们这儿的时候将怀里揣着的锦囊给她:“皇上让我给你的,太皇太后那也早就说过了,你只管放心去就是。” 芷溪不懂他在说什么,打开锦囊发现不同于其他人塞的是银子,只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的“亥时 永和宫”,芷溪认得是玄烨的字,梁九功又道:“皇上还说,为了避免麻烦,还亲自交代了曹寅大人跟您一同去。” 可为什么非得去永和宫呢?芷溪进宫的时候就听说东西六宫的宫殿并不是每一座都有人住的,除了翊坤宫有昭妃,还有因为前几年过世的慧妃住过钟粹宫,现在又有兆佳氏和董氏住,也就是今年佟家的女儿要入宫接受教习现在已经让内务府去把承乾宫收拾出来,永和宫自大清入关后就一直没打扫过,玄烨又是大半夜的让人过去,但他也已经不是刚登基那会儿的小皇帝了,也不至于那么没分寸,再者太皇太后也知道这件事就更不会让人怀疑了。 自乾清宫后头往承乾宫去的永和宫,曹寅给芷溪打着灯笼一路上也没遇到人,一直到永和宫门口的时候曹寅停下道:“芷溪姑娘,皇上在里头候着,臣就不进去了。” “有劳曹大人了。”芷溪客气的福了福,等她进门了见宫门关上曹寅才离开。 芷溪进了永和宫只看到东配殿的灯亮着,一路走过去,地上也不见落叶,似乎是已经有人打扫过,柱子上的漆也都是新刷的,窗户纸都是新的。 到底是深冬的夜里,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有些哆嗦,正好一阵风来,玄烨开门看到人傻乎乎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嗔道:“站在外头不冷吗?还不进来。”芷溪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进去。 东配殿里暖和应是才烧的炕,芷溪进屋里看到一切都布置妥当没有一点陈旧的物件,问:“什么时候修整过的?” “腊月里朕命人收拾出来的,喜欢吗?添置的物件也都是朕亲自选的。”听玄烨这样说,芷溪觉得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又冒出来了,这是她觉得的那个意思吗?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玄烨:“喜欢!可是……奴婢只怕自己没这个福气。” 玄烨将芷溪拉到自己身边,抬起她的右手系上一根红绳,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但芷溪认得这个编织的手法,心里有些触动:“这是……” “曾经有个小姑娘非得给朕系上这个,系又系不好,胡乱打了个绳结,哪知道救朕一命。可惜朕如今已经戴不上了,所以把它还给你,就不怕没有这个福气了。” 玄烨认真的看着芷溪,芷溪早已红了眼眶,不知怎的话里还有些嫌弃:“可皇上自己也系的不好,只怕这福气还得折几分。” “可朕还是等到你了,说不准还真如民间所传说的,是月老的红绳牵着呢。”玄烨逗的芷溪直接笑了出来:“原来皇上还信这个。” 玄烨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年他早就决定好了要翻篇,把悲伤留在了过去,把对结发妻子的思念留在心里,更要好好对待这个来之不易的眼前人。 永和宫的红烛亮了一夜,也预示着这座宫殿的福气将长久存在着。 翌日一早,乾清宫掌事宫女乌雅氏被册封为庶妃并赐居永和宫的消息走遍六宫,而在乾清宫龙榻上才醒的芷溪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这是梦还是现实?但她稍稍挪动了一下腰上酸软的感觉让她确认这是真的。 芷溪刚起身的时候就看到了青琐笑眯眯的样子,刚要说话就见她规规矩矩朝自己下跪,身后还有好几个宫女一同叩首行礼:“奴婢给乌雅庶妃请安!” “青琐姐姐……”芷溪这一声不由得又红了眼圈,连声音都哽咽了,但马上被青琐阻止了:“今儿可是常在的好日子,可不能落泪啊。再说,咱们以后又不是见不着面了。”芷溪这才知道因为自己被封为庶妃,掌事的位置空了出来,如今已经让青琐接手了。 被青琐伺候换了身常在规制的宫装,又仔细上了妆,和宫女的感觉已是天差地别,惹得芷溪又是一阵恍惚,从来没有穿过花盆底子的她走路有些摇摇晃晃的,青琐就一直扶着她将她送进暖轿里。 到永和宫的时候慈宁宫的小宫女正好在外头候着,说是传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旨意,雪天路滑,过阵子还得落雪,就不必去慈宁宫和咸安宫问安了,到元宵夜宴自会相见。 芷溪点头进了永和宫,宫里已经安排好了宫女和太监,见她进来都叩头行礼,芷溪站定后才让他们起身,为首的大宫女秦楠也是苏麻喇手底下的人,一眼就瞧出芷溪的难处上来扶着些带着一起走进东配殿,芷溪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只是怕路滑走不稳……” 秦楠温言道:“主子放心,奴婢省的。” 待到东配殿内正式升座认了人之后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当差。 秦楠年纪虽然和芷溪差不多,但她自七岁起就在宫里当差,自然懂的更多,如今被安排到永和宫给芷溪上成为后妃的第一课最合适不过。 永和宫一片祥和,但翊坤宫就热闹了,皇帝身边的大宫女被封了庶妃可是新鲜事,为着这个宫里的嫔妃们都要来聚一聚,恰巧今日昭妃精神好,荣贵人和惠贵人也来禀报元宵夜宴的安排,不一会儿就听见僖贵人和安贵人的声音,荣贵人无奈道:“好歹也是个贵人了,怎么还那么不知轻重。” 昭妃倒是不在意:“过年嘛,热热闹闹有什么不好。” 但是之后昭妃就恨不得把这俩的嘴给缝上了,乌雅庶妃在她们眼里仿佛成了苏妲己转世,一口一个狐狸精的没完没了,昭妃实在是懒得理她们,只逞口舌之快的能有什么出息。 荣贵人见昭妃已然走神,对着惠贵人轻咳了一下,惠贵人也从下次去看保清带点什么的思绪里拉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对僖贵人和安贵人道:“行了,乌雅庶妃本就是太皇太后安排选的人,从前荣贵人和董庶妃也是这么过来的,皇上既然喜欢上了,总得有那么几天新鲜劲儿在的。再说马上就是元宵节,到时候在宴席上总会见的,今天这么说说就算了,要是在三位主子面前丢了脸,到时候可没人能捞你们。” 僖贵人和安贵人道是就安安静静喝茶了,心里的不满这会儿全说出来也舒爽了许多。 待正殿里散了,夏月扶着昭妃进殿内休息,昭妃歪在榻上,夏月帮着按头上的穴位环节头疼,一边念叨着:“乌雅庶妃明摆着是太皇太后的人,僖贵人和安贵人还敢这么放肆,娘娘当真不管吗?” 昭妃缓缓道:“都是被皇上忘在脑后的人了,又不识抬举,没有用处的人管了只会是吃力不讨好。乌雅氏在乾清宫伺候的时候你不也见过几次,你觉着如何?” 夏月仔细想想,却意外的想不起什么:“恕奴婢愚钝,奴婢都急不得她长什么样了。” “这不就是了?且瞧着,我看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午膳后玄烨来了永和宫,没让人通报就在门口听着动静,就听秦楠在说节庆礼节一些叩拜礼什么的,芷溪听的十分认真,又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在炕上就跪起来了,还直问对不对什么的。 玄烨不忍打扰还是离开了,这事不一会儿又传遍六宫,本来听着还想笑话她一下,结果皇帝走的时候比来时还高兴,话题就跟风似的一下就走了。 这一夜皇帝照旧翻了乌雅庶妃的牌子。 芷溪这还是头一回按照侍寝规矩被送到龙榻上的,她跟秦楠学规矩的事被玄烨听了去的事情也知道了,想到玄烨指不定在背后怎么笑她,羞的都不好意思露脸,等玄烨这忙完了来就寝,就只见芷溪露了一双眼睛盯着他。 玄烨笑她:“规矩不是学的挺好的,这么遮着自己做什么?” “皇上怪会取笑奴才的……”若不是被子被拉着,只怕现在整个脑袋都要钻进去。 可玄烨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起来给她披上了衣服去了书房,说外头进献了好几副字画,要她挑一两副带回永和宫,芷溪笑:“皇上也太心急了,再怎么好的东西晚上能看出什么来呀?” 玄烨这才悄悄告诉她这些字画都是太后的手笔,但太后一向不在人前显摆自己的本事,也不给后妃赏赐这些,以前有这些东西的也只有他和裕亲王还有恭亲王兄弟俩,再有就是已故的孝康章皇后。 “其实皇额娘自己的画技也了得,就是自先帝过世之后比之从前更懒散了,顶多只是临摹一些以前的名家画作,但她也会改几处不一样的,还有自己的私印,这些连皇祖母都不知道,只当她画着玩儿的,旁人若不研究这些更看不出什么真伪。”玄烨把字画都收好放在一边:“这回朕告诉你了,也是皇额娘允许的,可不能告诉旁人,是只属于咱们三个人的秘密。” 都已经知道了还能不答应吗?芷溪想着点点头,但这份连赫舍里皇后都不能拥有的“殊荣”,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太后看中的会是自己,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好好收下便是了。 到了第三日玄烨在慈宁宫用了午膳后就让人接了芷溪去了乾清宫,又是下了一下午的棋,一直到晚膳都不见出来,自然侍寝也留下了。 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不知道谁给二阿哥透露的风声还是兴致使然,到就寝的时间了开始哭闹,惹得玄烨去看,但玄烨不会照顾孩子,乳母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哄不好,结果芷溪一来就不闹了,几个月不见胖了不少,好在手还稳当。 本是夜里也看不清,芷溪想给小家伙擦擦眼泪结果手抹上去都是干的,才知道是故意的,笑道:“二阿哥是想我了?嗯?雷声挺大的,一点都不见雨,挺能耐的啊。” 但孩子靠在芷溪怀里哼哼唧唧还挺骄傲,玄烨听着也才明白过来不对劲,忍不住在孩子屁股上拍了几下:“长本事了啊!”就伸手要把孩子抱走,没想到二阿哥手劲还挺大拽着芷溪的衣服不肯松手,看着就是要捏皱了,最后也没办法,也就难得一夜,最后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在床上将就了一晚才终于是安抚好了。 虽然太皇太后下旨元宵节时再请安不迟,但芷溪还是去慈宁宫请安了。 太皇太后见她规规矩矩行礼一点都没有差错,心里极是满意,待乌雅庶妃被扶起便让宫人搬了椅子赐座,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果然成了宫嫔,气质都不一样了。” 苏麻喇更是笑道:“也不忘常在这两日的努力啊。” 芷溪自然是明白这宫里就没有慈宁宫不知道的事情,微微脸红道:“都是秦楠的功劳,奴才也只是不想因为这些小事丢脸罢了。” 非常要面子的芷溪自觉不好好学会穿花盆底子走路一定会有摔跤的一天,于是只要在空闲的时间就在屋子里来回走,今日也是出门走了几步路到承乾宫门前才坐的暖轿来慈宁宫,相较刚册封那天而言已经稳当了许多。 从慈宁宫出来又去咸安宫请安,太后见到芷溪的样子怎么看都欢喜,让芷溪不由得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额娘也是这样,对着自己一直是笑呵呵的。 太后对她也跟对自己亲生女儿似的问永和宫好不好?有没有什么缺的之类,芷溪深知自己不能飘,万一这是太后考验自己怎么办?于是都谦卑的回答挺好的。 太后见乌雅庶妃这拘谨的样子点点头,到底还年轻,提前把该教的该训的都安排好,日后才有好日子过。太皇太后如今年岁大了不如从前那般爱管事,但毕竟历经三朝威望还在,却不知平时在人前没什么存在甚至把“富贵闲人”放在脸面上的太后在后宫里也是有不少耳目的。 同太皇太后那提的学规矩的事又说了一遍,太后也是觉得有趣极了:“你这孩子也忒实心眼了,不过我刚嫁给先帝的时候也是一样,想的都是不想让人觉得没规矩,不想让先帝看了生气,但都学好了,受益更多的还是自己。”喝了口茶,见乌雅庶妃听的认真,这才说到正题上:“不过在这紫禁城里啊,身为女人,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那些人只有不想知道的,没有不知道的。最近耳朵里听到的无非都是立新后,再有就是二阿哥会让谁抚养。二阿哥是仁孝皇后的儿子,皇上与皇后的情分自不必说,难保他没有不立二阿哥为太子的打算,这孩子倒是成了个风向标了,所以皇上宁可亲自抚养。只不过我记得你还是宫女那会儿还抱过这孩子几回,只怕这孩子对你产生了依赖,皇上膝下孩子也还不多,难免会宠着些,你得知道分寸。” 一想起昨晚的事,芷溪只觉得背后一下子被激起了一层冷汗,还是宫女的时候她只当二阿哥只是个孩子,当初妹妹出生自己都没有来得及抱过就进了宫所以才有些这样的念头,昨晚如此也已然是都养成了习惯,而二阿哥的那番有意引起她注意的行为何尝不是也有了依赖,哪怕玄烨只是想让自己尽快哄好孩子但自己也该深刻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个孩子,还是嫡子,甚至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储君,若是昨晚的事情被传出去…… 太后虽然只是提点,但乌雅庶妃已经跪下叩首:“是奴才冒失了,还请太后责罚。” “无妨。宝音,扶乌雅庶妃起来。”太后的面上依旧是淡淡的,身边的宫女宝音对乌雅庶妃也是恰到好处的客气,仿佛真的不是大事,太后见她重新坐好才继续道:“你们到底还年轻,有些事思虑不周也是正常的,可你到底也是从乾清宫出来的,凡是还得多想一些,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后宫里还有我和太皇太后,一步一步成长都还来得及。” 乌雅庶妃复又行了大礼:“奴才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待殿内恢复清净,宝音有些苦恼:“主子为何要如此?皇上知道了只怕要不高兴。” “这臭小子有什么资格不高兴,在朝堂上有那么些魄力又如何,谈情说爱这些事不还是个愣头青。”太后毫不避讳的编排着玄烨,宝音也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说话方式,只嗔道:“皇上好歹也是好几位阿哥公主的阿玛了,对仁孝皇后的伉俪情深不也是真的。” “伉俪情深……那是因为他们是共患难过来的,可仁孝皇后背后可是赫舍里一族,能和皇上成婚也是因为索尼,她只是走在最好的时候,倘若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等二阿哥长大了,无论仁孝皇后愿不愿意,赫舍里一族一定会扶持二阿哥,那时候宫里成年的阿哥一定也会不少,无论家室是否显赫,外戚干政,手伸到后宫里来也是迟早的事情。我可不信他们能感情好一辈子。” “这……会不会太草木皆兵听了?”宝音听着都有些心慌。 “宝音,仁孝皇后和玄烨最初只是政治联姻,就这一层关系,往后只要日子好过,就很难站住脚了。况且现在赫舍里家还有个未长成的小丫头,到了年岁一定会安排进宫,依索额图的野心,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宝音也明白了太后的顾虑:“所以主子在十多年前就看准了乌雅庶妃能有今天?” “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倒是没想到孝康章皇后居然在那时丧了命……”这一直是太后的心结,但时过境迁,剩下的也只有一声叹息。 第5章 生辰之喜 今夜再度被召侍寝,芷溪倒是没有再听到后头有其他的声音,玄烨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先说:“朕让乳母把保成安置在交泰殿,这样就不会再吵到前头来了。” 原是太皇太后和太后早就商量了要分别和两个人说二阿哥的事儿,太皇太后也嘱咐了别让二阿哥老是待在前头,之前芷溪临时帮忙照顾一下已经足够了,要是认了人再分开教导更难办。 玄烨那一晚被儿子搅和的得不到本该有的亲近已经有些吃醋生气,冷静想过之后也觉得确实思虑不周,和太皇太后好好认了个错立马就安排调走了,自然还是亲自教导,但不也不会再让后妃瞧见。 如此,新封的乌雅庶妃连着被翻了五天的牌子终于是消停了,虽然敬事房记档也不过两天,但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乌雅庶妃一时成为后宫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元宵节夜宴才终于得见。 夜宴当天,秦楠给芷溪换上了新赐的吉服又穿好斗篷,按照皇帝之前下的旨意养胖了些,整个人看着一团喜气。 阖宫接见的时候不止后妃,还会有王公大臣的女眷一同入宫参加宴席,秦楠还特地早两日就跟芷溪说起这些,万一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不注意闹了笑话丢的可是皇宫的脸面。 虽然她作为宫女的时候也经历过,但做奴才和做主子自然是不一样的,芷溪牢牢记着,等到出门的时间却有些异常的紧张,像要奔赴战场似的,另一个小宫女描云笑道:“主子这么紧张做什么?奴婢们都在呢,若有什么自然会提点着,不会出错的。” 旁边一个小宫女绘雾却道:“得了,你昨日连两个罐子的茶叶都分不清楚,要是等会儿因为你让主子出了错,仔细秦楠姐姐赏你板子。” 紧接着秦楠就要上来拧她们俩的耳朵,描云和绘雾嬉笑着躲开了,芷溪看着她们也忍不住笑,终于是消除了心里的紧张。 按照正常的规制,芷溪带着秦楠只能走着去赴宴,所幸离的不远,这几日也在院子里绕着走几刻钟的时间,宫道上的雪也扫的很干净走的十分稳当。到了承乾宫门前还是停下看了一眼:“听说那位佟格格今年就要进宫了……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佟格格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女,自有她的尊贵之处,曾经听苏麻喇嬷嬷说她小时候也入宫玩了好几次,很是活泼热情。”秦楠这样说,芷溪也有些没由来的羡慕:“真好。” “乌雅庶妃。”走到弯道上迎面走来了钟粹宫的兆佳庶妃还有今日新晋位的端贵人董氏,互相打了招呼之后一同前往宴席。说起来端贵人的晋封还是因为太皇太后感念她失去女儿的痛苦以及皇帝下旨让她抚养大公主才得的,大公主虽只是养女,长相也随了她亲娘多一些,但也是玉雪可爱,芷溪看了很喜欢。 兆佳庶妃则道:“虽然我生三公主得以晋封是昭妃娘娘的旨意,可我也得谢谢妹妹那时候在皇上那为我说的那几句话。” 芷溪却是没想到兆佳庶妃还会记得这些,她会提点自然也是因为太皇太后想的周到:“哪里是我的功劳,是太皇太后喜欢公主,更是因为姐姐保养的好公主才生的结实。”要知道现在宫里能有个健康的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端贵人自养了大公主之后听到孩子的话题就来劲,一路说说笑笑就来到摆宴席的宫殿外,同时也见到了惠贵人和纳兰明珠的夫人。 芷溪规规矩矩见了礼,明珠夫人笑道:“原来这就是皇上新得的乌雅庶妃,看模样就是个讨喜的。” 芷溪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保持得体的笑容,惠贵人见场面有些尴尬忙道:“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皇上说今儿只管热闹不用拘束,昭妃娘娘还特别让人寻了好些个灯谜呢,咱们可以先去看看。” 惠贵人那拉氏属于是名门之后,才学自是没的说,说起自己入宫前也常常跟着阿玛额娘参加京城里的集会,元宵节各式各样的灯谜每个都展现了出题者的才学还有制灯者的手艺。 “奴才还记得小时候额娘还给奴才做过兔子灯呢,结果不出一个时辰就被玩坏了还哭了好久,后来再见到好东西都舍不得玩了只往库房里收。”芷溪说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惠贵人等人笑她可爱极了,还说要向昭妃请旨给她一盏灯才好。 元宵夜宴顺顺当当的结束,许多妃嫔都想借这次机会看看新得宠的乌雅庶妃是何等人物,但芷溪在女眷里其实算不上有多好看,甚至还有些衬托了惠贵人的美,只随口说了几句小话就转移了注意力。 初一十五原是皇帝留宿坤宁宫的日子,但如今仁孝皇后薨逝,皇帝没有立后之意,于是宴席散了之后只独自在乾清宫休息。 芷溪回到永和宫的时候也疲倦的不行,留在宫里的绘雾早已安排伺候她洗漱休息,正要躺下梁九功带着皇帝赏赐的东西来了,见是用红布盖头盖着神神秘秘的,梁九功对着她们一脸“真没见识”的样骄傲道:“皇上说得乌雅庶妃自己来看呢,哪能明晃晃的这么送来啊。” 等芷溪披了衣裳来亲自揭开,却发现是一盏只有在宫外才能买到的兔子灯,芷溪想着不知道是谁说的还是被玄烨听了去,心里甜滋滋的,只是难为了特地去买的人,梁九功道:“原是前几日京城内准备元宵灯会时皇上嘱咐纳兰大人去挑的,但不知道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就一样买了一个,剩下的那些也给几位生了阿哥公主的主子们。” “皇上有心了,那也麻烦你替我谢谢皇上。”芷溪将兔子灯搁在西暖阁的书桌上,梁九功也应了声走了。 且说除了皇帝送的来自民间专供赏玩的各色灯笼的殊荣,昭妃也给各宫嫔妃赏了元宵夜宴那日宫道上挂着的琉璃灯,原是很多人眼馋这琉璃灯的华丽,但昭妃也不愿意用一次就丢了浪费,分发下去供大家赏玩又是收获了一波夸赞。 此刻太皇太后抱着三公主玩耍,玄烨坐在另一侧,而芷溪和兆佳庶妃坐在下首帮苏麻喇做着针线活,荣贵人几次经历生子丧子,都盼着她这一胎能好,太皇太后便想着做几件衣裳给孩子带点福气,芷溪和兆佳庶妃如今就在帮着挑花样先挑些好的出来。 “昭妃这病了一回又比从前通透了许多,既做到了皇家该有的体面,又如了所有人的愿,多好。”太皇太后说着,玄烨眼里也柔和了下来,不愿老人家劳累,由着三公主闹了一阵之后就交给兆佳氏自己抱了哄睡。 又说起佟妃入宫的事情,钦天监已经选了好日子定在三月下旬,正好在皇帝的万寿节之后,但对于今年的万寿节,因为三藩战事紧要玄烨也没心思操办,再者也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花冤枉钱,只答应了那天一定和太皇太后还有太后一同用膳就算过了。 从慈宁宫回来芷溪就愣着出神,秦楠今日没跟着去慈宁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描云也不跟着在殿内伺候也不清楚,只知道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过了几日午后芷溪又被玄烨叫到乾清宫下棋,但芷溪的心思完全不在棋上,玄烨也早发现自己喂了多少棋了还赢了好几盘,反倒是落子的时候她才会看一会儿,眼神都是跟着他的手在走。于是这一子落下手就不拿开了,眼前人倒是看得认真,实在是忍不住了才笑问:“盯着朕的手看什么呢?” 芷溪这会儿才醒了神,却是什么也不肯交代:“皇上别问了,总之,不是坏事。” “你啊……”玄烨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既不肯说,朕也不勉强你,但……”他一招手芷溪就知道什么意思,乖乖走过去坐在他怀里。 “今天不许走了。” 这一阵玄烨实在是难受的紧,元宵过后不久启印,朝中又开始忙碌,难得的闲暇时间想见见芷溪,不是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就是被太后叫的去帮忙,连晚膳时间都赖过去了,更不好翻牌子叫人来侍寝。 结果这一闹后宫嫔妃都被冷落了,虽然太皇太后和太后有意管着不想让乌雅庶妃专宠,但十多日不进后宫也确实不像话,最后只能先让芷溪“休息”一阵。 但在那一整日在乾清宫之后芷溪又在咸安宫一呆就是一整天,这回倒不是太后拘着她,是她自己暂时不想见玄烨。 太后见芷溪一遍又一遍打着的络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抵也是想到过去的自己也曾做过一些傻事就没有问。 但等到傍晚的时候玄烨就来请安,太后也留下他一同用晚膳,芷溪见了玄烨原想着自己来布菜,却被太后拉着一同坐下:“让莞梨她们来就好了,可舍不得让你饿着。”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吃了这顿饭,一直到桌上的饭菜都被撤下换了茶上来太后才道:“皇上今儿是打算为了乌雅庶妃的事儿兴师问罪来了?” “儿臣不敢。”玄烨这么说,但看太后的表情完全就是在看他的笑话,心里的那股嫌弃的劲儿不禁又冒了出来。 太后微微一笑:“心里想什么都写眼睛里了,也就那些大臣离你远看不清楚,实际事情做出来还跟孩子似的。” 被太后看穿的玄烨垂眸轻哼了一声,芷溪还是头一次见玄烨这个样子,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却不想这表情全落在玄烨眼里,额头上被轻轻挨了一巴掌:“有什么好笑的。” 太后也不客气的一样一巴掌招呼回去:“有这么对女孩子的吗?”两人这才乖乖低下头听训。 “玄烨,皇额娘和太皇太后一样知道你喜欢芷溪,可你要记得你是皇帝,即便你从前看着皇额娘为了成全你阿玛和孝献皇后付出多少努力现在又不让你们俩见面心里会有怨气,但那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还年轻,从前选进来的嫔妃都是为了朝政的安稳,说句不好听的,你和仁孝皇后虽然是日久生情,最初何尝不是如此?世人可以原谅你只宠着皇后,那也是因为她是皇后,即便有一日你们的感情不复从前但她背后仍旧有赫舍里一族扶持着不会有人亏待她。但芷溪呢?她没有显赫的家族,在这宫里她只有你。 太皇太后之前跟我说要我不要管你们之间的事情,总有一天你们会摔这个跟头,那时候还能护着你们拉你们一把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我不愿意。皇额娘也是心疼你们,希望你们可以长长久久下去,玄烨你总会成长的,你是聪明的孩子会自己思考发现问题,但感情里的事和朝政不一样,当局者迷总会只顾着一时的痛快。 你得记着,后宫也是小朝廷,你有你的国家大事要处理,有批不完的折子,忙忙碌碌一天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芷溪她一日一日跟着你一天一天也很快就过去了,兴许哪天怀了孩子,一日一日养着等孩子出世,等孩子长大,这时间过得多快,可这只是你们俩的事情。那其他人呢?那些终日见不到你的嫔妃怎么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百般技艺,逛园子?做女红?抄抄佛经、画些画、看看书?这日子多难过,感觉自己做了一天结果回过头看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她们也无处可去只能在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离过一辈子,而且像昭妃还有马上就要进宫的佟妃都是家室显赫的,惠贵人背后还有明珠府的人,后宫前朝还是一体呢,只有她们的女儿过的好,才能一心一意效忠于你。你也不想让芷溪成为众矢之的不是吗?虽然皇额娘知道你会不开心我这么说你会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但你在后宫雨露均沾何尝不是一种保护?旁的话也不多说,你们俩自己好好想想,反正我是瞅着芷溪这会子是比你聪明。” 说了这么一车子话,太后自己都觉得有些累了,只让他们自己消化去。皇帝年幼登基,本就比一般孩子都早熟,又是学习又是上朝,前有擒鳌拜,现在又是平三藩,情情爱爱的事情考虑的少,连叛逆期都来得晚,且看着玄烨和芷溪一同请安告退,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她心里一直有那句话:爱新觉罗·玄烨,他用自己的一生来治愈自己的童年。 这个不得自己阿玛喜欢,生母又在自己不足十岁时离世的孩子,她总忍不住会多疼爱一些。 玄烨和芷溪从咸安宫出来没有坐轿子只散步走一段路说是消食,宫女太监远远跟在后头,只见得玄烨拉着芷溪的手,舍不得分开。 芷溪感叹道:“奴才还真是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去促成先帝和孝献皇后的事情。” “其实汗阿玛和皇额娘的感情也很好,但那时候皇额娘对朕说他们之间是家人是亲情,而不是夫妻情分,所以乐得去撮合汗阿玛和孝献皇后,只可惜得不到长久。但说句很残酷的话,若是能长久,只怕也没有朕的今天了。” “但奴才看太后娘娘是真心为皇上着想。”心里却想着她誓死不会说太后连皇上小时候做的傻事都跟她说了。 “看来你这段时间和太后相处的不错。”在玄烨的心里这位嫡母虽然和他年纪相差的并不算很大,但总给他一种为老不尊的感觉,与太后一母同胞的淑惠太妃却安静许多,每回请安说话都让他深表怀疑镇国公夫妻俩是怎么教的姐妹俩差距能那么大? 芷溪甜甜一笑:“奴才自认没有那么大度,不会做主动推皇上去别人那的事情,但太后娘娘说只要把眼光放长远些,是你的总是你的旁人就算占了那么一时半刻也绝对抢不走。” 玄烨笑她:“只怕也就现在说的好听,要朕真的不来了就怕你躲起来哭。” “奴才才不会呢!”芷溪嘴上这么说,却听得出完全是在强撑,玄烨也不戳穿,只笑悠悠的看着,最后还是心虚败下阵来,带着玄烨的手一同晃了晃:“奴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可以成全。” “朕可以答应你。” “可奴才还什么都没说呢。” 玄烨却笑:“你要这会儿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那太后岂不是白教你了。” “那皇上生辰那一日在歇息之前能不能多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之后的日子,果然见皇帝不召幸乌雅庶妃,见了几回昭妃也去看望了荣贵人,然后就是偶尔翻几回牌子,如此一个多月,后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私下里传,说乌雅庶妃失宠了。 但芷溪却只觉得乐得清闲,隔几日就去太皇太后宫里伺候她老人家,从慈宁宫到乾清宫,再到永和宫,如今再回慈宁宫伺候手上的本事却是一点都没见生疏,甚至还经常有新的点子,不外乎是受了太后的影响。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知道这件事也是欣慰,先前还担心儿媳妇去找玄烨谈心只怕他不听更要逆着来,没想到居然就这么劝好了。 “再如何也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况且福临的急性子都能安抚下来更何况玄烨呢。”太皇太后乐呵呵的,苏麻喇更是说:“要奴婢说啊,皇上更是惦念着常在的生辰礼呢,这心里有了盼头,多等些时日又怎么了?” 这下太皇太后愣住了,也没想到如今还能有瞒着她的事,嗔怪刚泡了茶进门的芷溪怎么都不告诉她,芷溪还脸皮薄一下脸就红了:“嬷嬷……” 太皇太后只笑:“这是好事,既然你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就好好过。” 待到三月十八玄烨的生辰,后宫里的女人们又开始铆足了劲想在皇帝面前求个存在感,但朝政事忙,还一忙就到了傍晚,那些人的耐心早给磨了去。 一直到陪太皇太后和太后用了晚膳,太后也不要皇帝陪着送回宫早早就走了。玄烨从慈宁宫出来,本是要回乾清宫等着芷溪所谓的生辰礼,李总管也早传了轿辇,但玄烨突然改了主意吩咐李总管:“去永和宫。用不着那么多人跟着,朕走着去就是了。” 玄烨悄悄的来,自然永和宫的人完全没有准备,乍一见皇帝都唬了一跳,李总管使了眼色让他们不要在门口闹出动静。 东配殿内,芷溪才把给玄烨的生辰礼收进盒子里,今夜负责值夜的许德安就进来禀报:“主子,皇上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芷溪差点就把盒子给掀翻了,还是站在一边的秦楠赶紧伸手扶住,这时候皇帝已经进了门,把那惊慌的样子尽收眼底,不经笑道:“朕就这么吓人吗?” 芷溪忙过来请安,玄烨伸手虚扶她一把,芷溪低着头有些窘迫:“是奴才冒失了。” 因为没预料到玄烨回来,芷溪只在寝衣外随意披了件外袍,头发也是披散着,面上不施粉黛,平时梳在侧边的刘海松散在额前,看着感觉比平时年纪还要再小一些。玄烨忍不住捧了她的脸亲了亲,坏笑道:“朕的生辰礼呢?不会是你自己?” “皇上不正经……”芷溪的脸立马就红了,但玄烨也没有打算胡闹下去,只拉着她的手在炕上坐了,放生辰礼的楠木盒子是太皇太后赏的,里面原是放了一对耳环,现在只是把耳环另外放了,芷溪道:“既然皇上在这儿了,那奴才也省的差人再跑一趟。” 然而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串与芷溪腕上相似的用红绳编的手链,落在旁人眼里大概只觉得敷衍,但这是属于芷溪和玄烨两个人的秘密,意义自然不同。 “朕说呢,那日老盯着朕的手看做什么。”玄烨把盒子推回给芷溪,也将手伸过去:“赶紧给朕系上,看看你的眼神是不是很好。” 却不想这一次芷溪是花心思改进了一番,当然也请教了绣房的姑姑,手链上两个可以调解的绳结,绳结一拉可以系紧,拉着两边的线就可以放松,完全不必担心测不准手腕尺寸。她看着这么方便也把自己原来的手链给改了,面上有些小得意:“这样的话就算要拆下来也不用拆绳结了,也不用担心系不回去。” “小机灵鬼。”玄烨仔细看看也觉得方便,他如今召侍寝的嫔妃多了也渐渐知道了一些女人家的小心思,多对另一个好一点或者带了个小物件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自然也忍不住会酸几句,他当然是不会想从别人嘴里听到编排芷溪的话,也不愿她们碰这些贴身之物。 在把手链拆下来要放回盒子里的时候玄烨才注意到底下还有一张字条,芷溪想要阻止他现在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上面意外的只写了“赠玄烨,生辰快乐。”只是字写的还不熟练,依玄烨的水平还真是有点强迫症上头,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芷溪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虽然太后和她说这么写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毕竟谁真的敢直呼皇帝名讳啊,就是写也不行。 但玄烨很开心芷溪能有这样一份心思,把字条放回盒子里收好,然后拉着她在书房坐着,芷溪以为玄烨要写什么,刚铺了纸玄烨已经三两下磨好了墨,念着他今日过生辰应该高兴就没有再说什么尊卑规矩的惹他不高兴。 玄烨把着芷溪的手一笔一画写下她的名字,待收了最后一笔搁下,玄烨道:“朕可从来不随便写字赏人,你就好好收着。” “这样一对比,显得奴才的字更难看了。”芷溪难得矫情一回玄烨很是受用:“朕自然是每日都得练字才有的今日,你要是想练朕就赏了文房四宝给你,但不许偷懒,朕可是会来检查的。” “那容奴才写得好了等皇上生辰的时候重新再写一张。” 原本情意正浓该是共度良宵的时候,但玄烨最后也没有留在永和宫,却足以见对这位乌雅庶妃的重视。 第6章 奇怪的佟格格 康熙十四年三月二十四日,孝康章皇后的侄女佟佳氏奉旨入宫,暂居承乾宫,因未封位份,宫里便都叫她佟格格。 这不禁让人想起已故的慧妃最初入宫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候只是按照以往蒙古科尔沁的旧例选的人,只是养在宫里还是成为后宫妃嫔还是亲王福晋都是未知数,总之是个不被重视的存在。但佟格格不同,作为孝康章皇后的侄女,也就是皇帝的表妹,身份是如何的尊贵,为什么也是这样的待遇更让人觉得好奇。 惠贵人这一日在热闹过后来看望荣贵人就聊起了承乾宫的事:“我听说这位佟格格幼时经常进宫来玩,那会儿很是嚣张跋扈呢。” 因为安胎而没有去的荣贵人点头:“是啊,那时候谁都不放在眼里,甚至还会给仁孝皇后脸色瞧,都说是被宠坏了。如今进了宫,若还是那脾气,只怕是要人人自危了。” 而后宫里似乎也是怕佟佳氏如同从前那般嚣张跋扈似的,除了陪嫁的丫鬟,还有四五个宫女和小太监之外另有两个教习嬷嬷,都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安排的人。 承乾宫这来往的人多了,住在隔壁永和宫的芷溪都觉得热闹了许多,虽然说没有人敢当面去招惹佟佳氏,但难保没有人会来问她隔壁的动静。只不过这一阵子芷溪多在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出门回来都没碰上佟佳氏出门,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没几日那些好奇打探动静的人就没耐心了。 过了几日后宫里传来消息说那拉答应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荣贵人将近临盆,眼见着宫里子嗣多了又要热闹了,但那拉答应原就低调很少与人往来,最后也只有惠贵人、端贵人还有兆佳庶妃去看过她,昭妃忙于宫务只送了些东西,而芷溪恰巧在慈宁宫,太皇太后就做主让苏麻喇安排一同送些贺礼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午膳后太后要午睡,芷溪就回宫,难得悠闲顺便去御花园走走,却见一个宫女正跪在路边,眼泪汪汪的,头发都松散了,脸上似乎还有被打过的痕迹。秦楠见主子似乎是要上前忙拦着道:“主子,咱们还是别管了,御花园的奴才自有人来管,您出头了她回去可得被人注意着了。” 芷溪本就是从宫女成了主子,虽是之前在乾清宫最为体面,但底下的奴才多苦她也不是不知道,可现在在她面前如此狼狈的是她在内务府时最要好的姐妹纾妍,这让她如何不能管,到底还是没听秦楠的上前去扶纾妍:“纾妍你没事?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纾妍一见芷溪委屈劲儿上来哭得更凶了,但她到底也没有忘了彼此的身份差距,挣扎着推开她叩头抽抽噎噎道:“乌……乌雅庶妃……” 芷溪心疼自己的姐妹,但纾妍怎么也不肯说是谁动手打的她,最后只能将她带到御花园附近的殿阁清理了一番,又请了太医来检查,还好都只是皮外伤涂点药就能好。 纾妍最后也只规规矩矩谢了恩就走,眼里的不舍芷溪自然是明白的,秦楠只道再好的姐妹如今身份有别生分了也是难免的,但纾妍没有因此而张扬也是难能可贵。 芷溪苦笑道:“她刚入宫的时候便是如此,有时候我都比不上她……” 纵使纾妍不肯说清原委,但这件事还是传到了芷溪耳朵里,说佟格格今日逛御花园要摘些花回去,正巧遇到了在侍弄花草的纾妍,本是没有什么冲突的,奈何佟格格看到纾妍长得清秀,在花丛中跟花仙子似的,没来由的怒火就上来了,硬是说她狐媚子一个打算在这里等皇上来了能被看上,然后纾妍就平白无故被挨了顿打还被罚跪。 芷溪心疼,但她什么都做不了,虽然宫里都说皇帝对她不一样,她是宠妃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自然也不是没想过要把纾妍要来自己宫里,但她怕纾妍会看不起她,会说这是可怜,是施舍,只怕日后就真的做不成姐妹了。 这一晚上芷溪都闷闷的,所幸玄烨并没有召她,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 三更天的时候勉强睡着的芷溪又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很快绘雾就打听了消息回来:“主子,是承乾宫传了太医,似乎是佟格格被噩梦魇着了,情况似乎不太好。” 噩梦?下午在御花园闹事晚上就梦魇了?这现世报快的不免让芷溪也有些心慌,绘雾见她心神不宁的样以为是身体不适了:“主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芷溪摇头:“无碍,只是被吵着了有些懵,快睡。”但在她又睡下不久外面又开始下起雨来,电闪雷鸣的,这一夜注定是睡不好了。 却不想这场雨下了大半个月,据说江浙一带还因为连绵不绝的大雨闹了洪灾死了好多人,为了治理河道、抗洪救灾,皇帝又是忙了好些天没办法好好休息。 这一日午后雨势渐小,玄烨来永和宫的时候芷溪刚午睡,她这些日子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太皇太后都担心是不是有了没说,结果太医来看了也没什么不妥的,简单来说就是快入夏了又逢下雨天,是会困的,最近的后宫哪里都让人觉得懒懒的。 当然玄烨原本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休息,便也不顾着芷溪能不能出来接驾就进去了,守在门外的李总管和秦楠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摇摇头,两个人往边上走,李总管想起了前些日子御花园里的事:“纾妍姑娘的事,我已经让人去盯了几天,没有人为难她。” 秦楠也不回答只是点点头,李总管依旧继续说:“这宫里谁不知道佟格格什么脾气,她碰上了也只能说一句倒霉,哪会有人说什么不好的。但说来也奇怪……”话题一转,原本只想敷衍的秦楠转头看着李总管:“奇怪?” “佟格格之前深更半夜传太医的事情你也知道,都说是邪了门了。”李总管左右看看没见其他人才敢说:“你没见最近承乾宫都没再闹吗?那日传了太医,疯疯癫癫说了好一阵子胡话,之后就转了性子不闹了。” 虽然秦楠不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事,但李总管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说出来的事情不会有假,加之最近承乾宫是安静的跟没人似的,也就信了。 做不过半个时辰听到里面叫人他们便进去伺候,皇帝歇这一会儿还有大臣要见,麻利的穿戴完就走了,秦楠见自家主子颈边的几缕头发都湿了,便让人准备热水要伺候沐浴。 “这雨下的,是一天比一天热了。”芷溪只觉得无奈,本来才睡着就被挤进来的玄烨闹的身上冒汗,也知道他最近心里不好受也没休息不好就任由他抱着自己歇一会儿。 到了快传晚膳的时间承乾宫突然来了人说佟格格要请乌雅庶妃一起用晚膳,芷溪听了也是一脸懵,她和佟格格又不熟,又出了纾妍这个事,不膈应才怪。描云嫌弃的表示还是不去的好,但芷溪还是觉得去一次没什么,再说人家也不知道她和纾妍关系好,也未必还认得长什么样。 最后还是秦楠跟着芷溪去了,到底是皇帝的表妹,身份摆在那也不能拒绝。 这还是芷溪第一次见佟格格,最为凸显的就是她的那双丹凤眼,哪怕现在没有被正式册封,世家女子的傲气依旧不减,不知道为什么自她进门之后就一直盯着她看。 安安静静吃了顿饭,芷溪心里一直盘算着她会说什么,直到吃饱了饭菜都撤下去了佟格格才说了她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你们都出去,我和乌雅庶妃说说体己话。” 秦楠还有所顾忌,芷溪对着她的眼神只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用担心。 等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了佟格格就说出了令她很意外的话:“我承认,御花园的事是我不对,我也让静姝去跟御花园的管事说了不要去为难她。”心虚又端着架子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芷溪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但佟格格再看向她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眼眶红了一副要哭的样子,又回过头去吸了吸鼻子才转回头道:“明日能不能陪我去和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请安?” 是怕被骂吗?芷溪想,却是一眼就被佟格格看穿了:“我才不是怕被骂呢!” 芷溪无奈:“我也许久没见太皇太后和太后了,格格既然愿意,那我自当奉陪。” “怎么永远都这么客气……”佟格格嘀咕了一句,心情看着是好了些:“那说好了,我会等你的。” 秦楠见主子满脸疑惑的出来,上前扶着关心道:“主子这是怎么了?佟格格可有欺负你?” “她哪能欺负我啊。”芷溪笑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明明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她会说我‘怎么永远都这么客气’?” 秦楠想起了李总管的话,她在之后还留意打听了一下,那一晚佟格格梦魇惊醒后说什么“我居然没有死”,还跑到铜镜前摸着自己的脸看了好久,甚至还问现在是什么年份,之后就是太医来看过,确定人没事,只开了一副安神汤,睡了一觉之后就安静了许多,直到今日主动请了乌雅庶妃。 芷溪倒是不介意这些:“罢了,她能安安分分的,皇上他们才能放心不是吗?” 这一夜芷溪做了个奇怪的梦,梦到自己不是常在的打扮,倒是高了好几级似的,佟格格也看起来华贵了许多,梦里她本来正和惠贵人、荣贵人一起喝茶,结果被佟格格硬是拉走了,佟格格还跟她说什么:“我和你才是一起的,她们都不是好人,都想害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就不听!”芷溪不理解挣脱了她的手:“说什么呢?大家不都是好姐妹吗?” 佟格格气得翻了个白眼:“我那都是为了你儿子好,我还能害你吗?” 儿子?她什么时候有的儿子?芷溪睡醒了起床都在发呆,秦楠又以为她不舒服了问是不是跟佟格格说一声今天不去请安了。芷溪摇摇头:“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梦。”但梦到了什么是万万不能说的,还好秦楠也没问,只看她身上没什么不好的就继续服侍她起床。 用完早膳,芷溪算着时间出门,承乾宫的门早就开着了,门口还有个宫女一直往永和宫这边张望,见到芷溪她们就进去通报了,芷溪朝秦楠笑了笑:“佟格格还真是急性子。” 佟格格欢欢喜喜跑出来,两人行了平礼后就往慈宁宫走。 太皇太后也愣是没想到她们俩会一起来请安,眼瞧着佟格格一副心虚怕挨骂的模样也是无奈,招手让她坐近一些:“既知道错,改了,往后别再犯就是了。” 这边两人说着话,芷溪早和苏麻喇去茶房烹茶去了,苏麻喇看到佟格格的变化也是感慨:“原本佟格格是明年才该进宫的,但是早些年那跋扈的性子谁见了她都得绕着走,所以太后才特意请旨安排她早点进来约束规矩,却没想到那一夜惊梦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虽然都盼望着佟格格能变好,但嬷嬷也知道日久见人心的道理,这也才没多久,只有日子长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了。”芷溪这样说苏麻喇听着更是高兴,能有这样好的孩子当真是福气,但同样也想不通:“但常在今日怎么会和佟格格一起来请安的?” “说来也奇怪,佟格格跟我说话的样子像是认识我好多年似的,但我真真儿是头一回见她。”芷溪苦恼,苏麻喇却道:“既然佟格格有心与您交好,那您且看着相处着,在这深宫里,能多一个姐妹总比多一个仇人强不是吗?” 之后她们从慈宁宫出来去了咸安宫,太后独留了佟格格一人,芷溪又去茶房烹了回茶,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见到太后和佟格格都心事重重的。 但在当天夜里,皇帝就去了承乾宫。 永和宫今天是描云值夜,才关了宫门要伺候自家主子洗漱就看她愣愣的坐在梳妆台前,还以为她是不高兴了,便劝道:“主子别不高兴了,皇上今天去承乾宫想必是太后授意要给个面子的。” 芷溪这才回神听见了,看着描云一脸疑惑:“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那主子是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描云有那么些尴尬,但还是问了问,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什么,果然见芷溪摇摇头也就没再问了。 到了康熙十四年六月初三,皇帝下旨册封二阿哥为太子,下谕礼部择吉日举行册封大典。自此,太子的人生道路就完全和他的兄弟们岔开了。 芷溪这天在咸安宫听太后说到太子日后的衣食起居都由皇帝这边亲自安排,不会和兄弟们住在一起,一时也有些心酸:“奴才到底是抱过这孩子的,自然不能说一点情分都没有,可现在还是个奶娃娃就不能和兄弟们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以后得多寂寞啊……” “坐上这个位置注定是要孤独一辈子的,你看看玄烨就知道,除了我这个皇额娘还有太皇太后都得对他俯首称臣,但到底都是人都有自己的心思,皇上不可能与谁交心,即便是与他一同长大的福全和常宁,从前兄弟之间亲密无间,如今也是先得论君臣,然后才是兄弟。”太后说完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着芷溪,每回与她说话都能看得出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只敷衍着随便听听,也叹当初在乾清宫的日子算是历练出来了。 从咸安宫出来走过承乾宫门口的时候正瞧见针线房的嬷嬷带着人往永和宫这边走,便就在永和宫门前见礼。 针线房是来送新做的夏衣,芷溪也正好还在长身体,到换季裁制新衣的时候都得重新量尺寸,嬷嬷们便是把春日里订好的衣裳送来,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花样,做工却是比以往的更精细了,几乎看不到针脚的痕迹,连秦楠都夸:“针线房这是又有新人了?瞧着以前都没有这样精细的功夫。” 针线房的柳嬷嬷笑道:“姑娘说的是,前一阵儿奴婢在浣衣局偶尔碰上了个宫女针线功夫极好,奴婢爱才就收来做徒弟。” 芷溪点头道:“这样好的苗子若埋没了多可惜,还是嬷嬷想的周到。”说完见柳嬷嬷身后有个低眉顺眼却难掩姿色的小宫女,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心里不禁感叹:这样好的模样,怕是过了几年更光彩夺目。 待针线房的人离开,许德安又来报说佟格格来了。秦楠和描云面色不怎么好,绘雾更道:“这佟格格怎么三天两头往咱们这儿跑?” 按理来说佟佳氏因为孝康章皇后生了如今的皇帝光耀门楣一跃成为名门望族肯定是瞧不起宫女出生的芷溪,可佟格格偏偏就爱粘着她。要说作为“邻居”亲近,东六宫里除了永和宫也就钟粹宫有人了,论起来端贵人有过生育,兆佳氏出生也比她们高一些,但也不能和佟佳氏比,这也让玄烨想不通,但表妹只说看乌雅庶妃和自己有缘所以想多亲近一些,且自之前御花园事件之后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玄烨也就由着她去了。 而芷溪现在只是觉得佟格格挺有趣的,并不排斥与她往来。 佟格格一进来就又让秦楠她们出去了,喝了两口茶才道:“刚刚来送夏衣的那些人里你可有见到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 “确实有见过一个长相出众的……”芷溪说的慢了些,想知道佟格格要说什么。 “我瞧她手艺好,绣的花样都栩栩如生的,若是能要来专门给我做衣裳该多好。”佟格格摇着扇子,心里似乎盘算着什么,也似乎是故意这么说的。 “格格当真是这么想的?”芷溪这一问,佟格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这么个美人儿放在宫里,只能做个宫女岂不是可惜了?再者……”佟格格凑近芷溪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她阿玛犯了事才被贬进浣衣局做事的,以前和明珠府还有些交情呢。” 芷溪也没想到佟格格已经了解了那么细致,但想到她的出生也不觉得这有多稀奇了。要说这宫女真和明珠府有交情,明珠府本和惠贵人一家是远亲,要是惠贵人知道这么个人在说不定也会要了去,这么个美人若是被皇帝看上了…… 想想都觉得有些头疼,芷溪自觉是体会不了大家族之间的争斗,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而且她才不想有这么个长得漂亮年纪比她还小一些的去伺候玄烨呢,就是那么小气! 第7章 围场惊事 五月末的时候皇帝定了八月中的围猎,内务府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昭妃也召集了各宫嫔妃安排出行名单,那拉答应怀着孕自然是不能去了,而荣贵人在六月里生了小阿哥长生,太皇太后念其生育辛苦道也该出门散散心就安排上了,剩下的就是惠贵人、端贵人、僖贵人、安贵人、王贵人、兆佳庶妃、乌雅庶妃和佟格格。 昭妃合上内务府誊写好的册子看着底下的妃嫔们,照例问了一句是否有异议,佟格格便道:“奴才等自是遵守娘娘的安排,只是奴才想问一句不知到了围场是否有可供奴才等骑马玩耍的地方?” “皇上自然是知道诸位姐妹好动的心性,早已命人安排了。”昭妃以前也是见过佟格格的厉害的,如今这乖巧又不失俏皮的模样也不免惊讶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淡然。 僖贵人嗤笑了一下:“谁人不知我满人是马背上得天下,佟格格问出这样的问题岂非多此一举?” 佟格格回答的时候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话要放在几十年前还说得,可如今已入天下太平之势,入宫多年的姐姐们可有多久没有骑马在围场跑过了,只怕是养尊处优惯了连马都上不去。” 这等同是把一大半的人都嘲讽了一遍,几乎每一个坐在佟格格下首的人都变了脸色,但昭妃不同,不止不生气还露出了笑容,她听得出来佟格格并没有把她一起算进去。 如今后宫里只有昭妃和佟格格最为尊贵,谁都觉得佟格格进宫必然和昭妃水火不容,前朝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互为牵制,却不想如今这两人相处的如此之和谐。 或许是因为佟格格没有被正式册封所以只能先忍着被压一头?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出发前三日午后,玄烨来永和宫的时候芷溪正坐在炕桌边为太皇太后抄经,再忙也不误每日练字,如今抄录的经书太皇太后见了都夸赞。 玄烨也不让人通报就悄悄进了东配殿,芷溪正背对着他专心抄写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她完全沉浸了进去。 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她身后,娟秀的字被一笔一划稳稳地写出,和当初那个歪歪扭扭的生辰祝福完全不一样,忍不住的那一声轻笑让芷溪回了神。 见皇帝悄没声息就站在自己身后当真被吓了一跳,赶忙搁下笔要下来请安,玄烨明白她是个知理的,便由着她行礼,再亲手扶她起来又一起在炕边坐下,再仔细看了几张她抄写的佛经,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却愣是闹别扭一般:“朕前几日就听皇祖母说你如今的字写得极好,但朕瞧着还有进步的余地,怕是被夸了心里浮躁了,这几个字都写歪了。”还特地指了几个表示自己不是胡说的。 满心等着夸的芷溪此刻面上气哼哼的,但也不欲与玄烨计较,只道:“皇上是奴才的师父,奴才自然不能给皇上丢脸每日都练着呢,几个月就能有这样的水平实属不易,都说得多夸赞才能有更好的进步,怎么皇上只会说不好的呢……” 玄烨听了伸手轻轻揪了一下芷溪的脸颊:“越发伶牙俐齿了。” 芷溪歪在玄烨怀里说不过几句家常话,就说到秋围的事,昭妃要操心后妃的出行安排,惠贵人和荣贵人依旧会从旁协助,这一次出门的人也不少,芷溪日常在太皇太后跟前走动,所以玄烨也会和昭妃打声招呼让她多照顾着些皇祖母。芷溪自然点头:“奴才一定会照顾好太皇太后的。” “朕也听佟格格说要带你们一道骑马去,若是想去玩也不用拘束,都有侍卫看守着,别跑太远就行了。” “奴才先前还听端姐姐说前几年秋闱的时候昭妃娘娘的骑术也是绝佳,如果能有幸见到就好了。”芷溪还想象过昭妃英姿飒爽的模样,玄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出来,见芷溪满脸疑惑便解释:“昭妃倒真是将门之女的风范,那时候朕也不过十几岁,和她还有皇后一起去骑马,她还非得跟朕比个输赢。” 芷溪见玄烨如今说起仁孝皇后面上只带着些怀念也就放下心来问:“那昭妃娘娘赢了还是输了?” “自然是她赢了,不过本来朕也没有非得争这个输赢就由着她高兴,她也是规矩惯了一味的把自己逼得太紧,能有这样的胜负之心是好事,倒是伺候她的人被吓得半死,想想也是有趣。”那一回秋围遏必隆和鳌拜也都在现场,那时候依附鳌拜的遏必隆还是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对着昭妃气急败坏骂昭妃怎么能跟皇上争胜负还敢赢了的模样至今还留在他心里,少年皇帝还有着喜形于色的看笑话的坏心眼儿,如今也只会把这孩子气的一面留给心爱之人。 到了八月中时一切安排妥当,一大早亲王大臣们随皇帝一道去南苑,妃嫔福晋们紧随其后。因昭妃事先安排,也在之前又召了惠贵人和荣贵人商量,芷溪就名正言顺的随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车驾,大家都明白这会儿乌雅庶妃是要忙着伺候太皇太后了,也不会在皇帝跟前晃悠,想要邀宠的心思又开始活跃起来。 但入了南苑,虽然地方开阔了一些但依旧得守着宫里的规矩,皇帝在前头跟大臣们说话也没有谁会有那个胆子凑过去。 芷溪这边才帮着苏麻喇收拾完就听外面通报说佟格格来请安,苏麻喇就推着芷溪出去说不麻烦她在跟前了。 佟格格也当真只是来请了个安,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今对佟格格是越发满意了,说了几句话就逗的两位长辈笑得合不拢嘴,之后佟格格和芷溪一同从帐子里出来到远一些的地方散散心。 “再往前就是宫人们住的地方了。”芷溪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到这里来。 此时的芷溪和佟格格打扮都不如在宫里那么庄重,宫人们看到两位主子过来也不至于那么紧张,简单请安之后便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后头就是浣衣局的地方,芷溪见佟格格眼神不定,似是找着什么,才明白她是在打那个小宫女的主意,但非得拉着自己算是什么意思? 在不远处的小河边,双姐正和小姐妹一起洗着衣裳,她原是已被调去了针线房,但眼下差事并不多,跟着柳嬷嬷也不似之前那么辛苦,便乐得帮还在浣衣局的小姐妹一把。 “你都跟着柳嬷嬷了,我还盼着你日后当上大宫女了提携姐妹一把,你倒好,还回过头来跟咱们一起洗衣裳。”符玉嘴里嫌弃着,但还是和双姐一同将洗好的被单一同搅干放进盆里。这时,一块石头从他们头上飞过砸进河里,飞溅的水花直接溅在她们的身上吓了她们一跳,双姐回头看到这个“罪魁祸首”,气的直跺脚:“纳兰容若!” 纳兰容若何其无辜,看着早就跑远的曹寅心知这黑锅是得背着了。但双姐自小聪慧,见容若的表情转而明白了他只是反应慢了半拍才背了黑锅,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才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应该在御前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容若撇了撇嘴:“阿玛在那,我就不在那给他添堵了,正好皇上也让我在这周边巡视一圈,就顺道过来看看。” 双姐点点头,容若和他阿玛明珠不和是宫里宫外皆知的事情,而当初双姐的阿玛阿布鼐因罪被贬也有明珠的一份“功劳”,她自然也是怨的,只是看在容若的面子上才按下不提。 这日夜里,双姐被佟格格身边的宫女叫去了她帐子里,佟格格说自己的骑马装有些破损,知道她的手艺好,只是修补几个小口子不是难事。 双姐就在佟格格下首坐了缝补,她看了几个破口,倒不是用久了产生的磨损而是故意剪的,先前听人说佟格格脾气不好爱折磨宫人,但现在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能面上保持淡定,每一针都下的很仔细。 待补好了所有的破口,佟格格翻看了一会儿也没难为她,却道:“还得是你的手艺我才放心,要是你能做我的宫女就好了……”面上看着还有些惋惜。 双姐规规矩矩跪下道:“格格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柳嬷嬷待奴婢的恩情奴婢不敢忘,还望格格能原谅奴婢不能侍奉格格。” “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佟格格笑了一下:“但我喜欢你也是真的,若是你日后有难处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双姐叩头谢恩:“奴婢谢佟格格的恩典!” “去,往后有事静妧会直接和你说,你若有事也直接找她便是。”双姐听佟格格说着和静妧又见了礼,静妧也是方才领她来的宫女。 走出帐子前佟格格又赏了她一对翠玉耳环,待回到自己的住处秀珠和几个小宫女就围上来问她佟格格漂不漂亮好不好相处,双姐只淡淡一笑:“佟格格待我还算好,如此看来传闻当不得真呢。” 到了临睡时惠贵人身边的青烟来给双姐送了些东西,原来是惠贵人已经知道她去过佟格格跟前的事了,怕她受什么委屈特地来慰问。 双姐只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多谢惠贵人的好意,奴婢在这儿一切都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那宫女看双姐真没什么事也就走了,待她走了一会儿双姐才松了口气收拾了一下躺回去睡了,结果睡在她边上的玉茱根本就没睡还道:“惠贵人待你还真是好啊。” “惠贵人是纳兰大人的表亲,我和纳兰大人从前是左邻右舍的交情,她总以为我和纳兰大人之间有什么,谁知道她这么关心我是在谋划什么呢……”双姐无奈,见玉茱面上担忧才露出笑容安慰:“我没事儿,咱们在这里过的日子简单,再者真往前头去办差哪有那么容易碰得上那几位主子呢?” 说到这个玉茱就叹气,她倒是不求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但真真是想能有机会升上去就能多挣点银子,等年满出宫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用愁了。 翌日,皇帝安排早上和几位王爷还有侍卫们一起玩布库,午后再在围场赛马,若是有女眷也想一同参加也可以。 佟格格早早换上了骑马装,连带着芷溪一起上了前头凑热闹,皇帝身边此时有昭妃陪侍,她也是一身枣红色的骑马装,芷溪见了眼神一亮,身姿挺拔、精气十足,与平时见到的昭妃完全不一样,一时有些看呆了。 佟格格见她这样忍不住笑道:“皇上您瞧,昭妃娘娘今日这一身打扮连乌雅庶妃都看呆了呢,可见娘娘还是多穿这样明亮的颜色才好。” 玄烨听她的声音转过头来,昭妃和芷溪都经不住红了脸,昭妃难得一副小女儿姿态瞪了佟格格一眼:“胡说什么呢!”玄烨却笑:“早说了你这样穿最好,这个年纪老把自己打扮的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这时候眼神时不时的就已经瞥向穿着一身绯色骑马装的芷溪,但她却没有再看过来,应是不想太惹眼。可昭妃本就不计较,佟格格似乎另有打算,其他妃嫔也不会骑马并不赶着来凑热闹。 昭妃先行告退去领自己的马,佟格格缠了玄烨一会儿显摆自己的新骑装,被玄烨好说歹说终于是哄走了,这才与芷溪站在一起:“朕倒是没想到你也会骑马。” “奴才的阿玛是包衣护军参领,奴才自然跟着学过,只不过只有在围场跑一跑的能耐罢了。”芷溪说得认真:“只是奴才也好几年没有骑过马了,原是怕出丑,却敌不过佟格格的盛情,甚至还早早就给奴才备了这一身骑马装,自然是不能驳了格格的面子。” 玄烨牵着芷溪的手一同走去马厩:“朕好几年没跟她好好说过话了,现在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到底想着什么,但还是和从前那样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难为你得这么应付她。” 芷溪笑道:“皇上可别这么说,要被佟格格听到了她准生气。” 玄烨瞥见她衣衫上的花样有几处不同,问:“仔细看才发觉你这一身的纹样倒是挺别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都是统一的。” 芷溪低头看了看才发现确实有些细节上的不同,原本这身衣裳佟格格说出发前一定给她,却不想听她说装衣裳的箱子里居然出现了老鼠咬破了几个洞,昨晚才给补好了送来,穿的时候也没仔细看,这种事哪好跟皇帝说,只道:“左不过是针线房奴才们的心思,听说那儿进了一批新人,难免心思活跃一些。” 玄烨也没有多想:“会动脑子有想法是好事,最主要还是穿在你身上才更好看。”借此机会凑近压低了声音说话,周围的气氛都暧昧了起来,芷溪稍稍推了玄烨一下:“皇上不正经。” 玄烨也不避讳周围就在芷溪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才叫来李总管吩咐给针线房赏赐。 马厩这边容若和曹寅已经检查过给皇帝和妃嫔用的马,对比昭妃和佟格格,芷溪要骑的马小一些,心里的那么些胜负欲让她有点不是滋味,容若道:“皇上的吩咐,也是为了主子的安全考虑。” 佟格格此时牵了马过来:“没关系,还有我在呢,咱们就跟在后头跑两圈,纳兰大人和曹大人安心跟着皇上就是。” 容若和曹寅才道是,玄烨又过来给表妹和芷溪看过一遍才放心,更叮嘱:“别因为前头跑起来就一味的想跟上,没人指望你们能拔头筹,玩得开心才是要紧的。” 佟格格却笑:“那皇上要这样说奴才和乌雅庶妃可更不想给皇上丢脸了怎么办?” “那就平平安安的,别在人前栽了跟头才真的叫丢脸。” 眼瞅着两人跟亲姐妹似的牵着马一起走,玄烨不禁想起淑惠太妃说当年皇额娘和额娘也是这般胜似亲姐妹,惹得她这个亲妹妹都嫉妒。 比起上一回的冲动,如今的昭妃也静下心来,也许是为了照顾佟格格和乌雅庶妃,跑了一段还回头看看,不多时见乌雅庶妃渐渐跟上来,她也放心自己跑远一些。 而佟格格一时玩心大起,攥了攥缰绳稍稍落后了几步,趁着芷溪不注意给她骑的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一受惊就止不住往前跑,芷溪吓了一跳,忙攥紧了缰绳,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匹马好好的突然不受控制毫无目的的往前狂奔根本刹不住车。 佟格格这下傻眼了,还以为是自己那一鞭子出的事,喊着乌雅芷溪加紧追了过去。 这时赛马已经进入了回程阶段,跑在前面的昭妃因为周围嘈杂也没听到后面的动静,就见芷溪的马窜了出去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就近往赛马回程的队伍那边求救。 芷溪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匹马个头并不高怎么还这么能跑,攥着缰绳的手已经被磨的生疼,但她也不敢松手,摔下马不是小事,但若是脚被勾住……她不敢再往下想。这时却已经将要跑进树林里,若是真跑进去了一时半会儿要寻到人就困难了,谁知道刚跑进树林没多远忽然一个往前倾,芷溪一时没抓住缰绳整个人飞了出去…… 待玄烨带着人找到树林里时看到摔在地上的芷溪时都变了脸色,玄烨当即下了马要抱芷溪起来,却是被芷溪抓住手阻止:“皇上别、别动!疼疼疼……” 见人还精神着玄烨才松了口气,虽然是碰不得,但还是吩咐让人把芷溪抬回帐子里,随行太医来看过之后道是背部受了撞击得养几日,手掌被缰绳磨出的伤只要擦几日药膏就行了。 虽然人是没事了,但这件事却不是小事,好好的一匹马怎么会突然发狂? 玄烨从芷溪那出来之后就到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佟格格正跪在地上满脸的愧疚,太皇太后的面色并不好,玄烨看向太后,太后将手放在心口又点点头表示没事他才放下心来,一转头又见太皇太后看着他们,似乎刚才的小动作都已经落入太皇太后的眼里。太后已然抬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玄烨心虚的咳了一声,佟格格闻声就转过来对着玄烨磕头:“皇上!都是奴才的错!可奴才没有要害乌雅庶妃的意思,请皇上明察!” 玄烨不大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起来,朕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佟格格这才被静姝扶起来在下首坐了,玄烨见她还是有些惶恐的样子,又道:“曹寅现场已经看了,你那一鞭子寻常情况下对马匹根本没有那样的刺激。” “既然当时纳兰容若和曹寅还有皇上都没查出有什么问题,估计很早就下手了。”太后严肃道:“随侍的妃嫔如今都不大愿意上马场跑了,乌雅庶妃是得了特别关照才准备的马,没想到却被有心之人利用……” 太皇太后点头:“这事一定得查清楚,不管结果如何,总得给芷溪那个孩子一个交待。” “孙儿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玄烨也早就想到,奈何佟格格还在不能言明。 太皇太后又看向佟格格,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啊!你跟你姑母当真是差远了!”看佟格格原本低着的头快贴到胸口了,只能摇摇头:“虽然我们都相信你不是个坏孩子,但一定记着这一次的教训,可别再让人抓着把柄了。” “奴才知道了……”佟格格再站起福了福。 待玄烨和佟格格离开,太后才从苏麻喇手里接过新换的茶奉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喝了一口似是无意提起:“这么多年,倒是很少见你像今日这般生气。” 太后跪下道:“皇额娘恕罪,是儿臣失仪了。” 太皇太后摇摇头,让苏麻喇扶太后起身:“你爱护孩子的心我都看在眼里,怎么会怪你呢?”待太后再落座太皇太后才继续说:“这一次也是我们大意了,眼瞧着佟格格好了,喜欢粘着芷溪就算了,对昭妃也是客客气气的,这一下钮祜禄氏和佟佳氏在外人看来难保没有交好之势……” 太皇太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太后也知道,这样一来太子背后的赫舍里一族就单了出来,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钮祜禄氏一族虽然因为遏必隆倒台而不复从前的荣耀,但起码开国功臣里有他们家一杯羹,佟佳氏自不必说,所以正常人也不会去惹昭妃和佟格格,于是空有“宠妃”头衔的乌雅芷溪就被盯上了。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芷溪只能躺着哪都不能去,本不爱凑热闹的端贵人和兆佳庶妃就在她边上陪着说话解闷,而佟格格则每日把围场上的趣事都说给芷溪听,甚至还死乞白赖的跟芷溪一起睡,原本玄烨晚上要来看看她的伤势如何,结果看到睡在一起的两个人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第8章 昭妃的大任 五日后回宫,芷溪胜在年轻恢复的也快,但每日还是得躺半天真真觉得无趣极了。于是这一日午后梁九功就奉了皇帝的旨意带了宫外时兴的话本子来给她解闷,梁九功道:“秋闱之前皇上就派人去寻了这些来,原本皇上是说您现在认的字多了该认真看些书,但现在得养伤还是放松些好。” 芷溪翻了几页随便看看,听梁九功这么说忍不住嘀咕:“他这真是当师父当上瘾了……” 秦楠问起芷溪遇险的事是否有进展,梁九功道:“皇上说这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到时候会直接跟常在说这个事儿的。”秦楠点点头也就不再问了,而说起佟格格,皇帝已经和太皇太后、太后商量了明年要册封为佟妃,算是正经的皇帝嫔妃了。 “那这样的话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岂不是平起平坐了?”描云有些担心,前一阵才看佟格格和昭妃相处的挺好的,这一下同为妃位会不会闹起来就不得而知了。 待到玄烨夜里来,秦楠正和描云他们在前头摆膳,芷溪还在暖阁里半躺着看书,结果就被一把从手里抽走:“给你解闷也不是没日没夜的看,仔细伤了眼睛。” 芷溪现在因为太皇太后发话“奉旨养伤”,能免的礼数都免了,所以对着玄烨也能赖着不下来行礼,只不服气的撅了嘴,实际上天色暗下来了她就没认真看过内容只是翻着玩而已。 玄烨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嗔道:“还学会耍脾气了。” 芷溪转而低头浅浅一笑,下一秒就被玄烨从榻上抱了起来,惊慌之下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玄烨走到饭桌前才放下她在边上坐下:“这几日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觉着你又轻了些。” “奴才这再多躺躺腰都要粗了,到时候皇上该嫌弃了。”芷溪认真道。玄烨却笑:“胖些才好,抱起来才舒服一些。”毫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话直接让芷溪红了脸,转头看边上侍膳的宫女和太监都跟聋了似的一脸淡定,手里的动作也没一丝差错,只能不动声色的瞪了玄烨一眼。 晚膳之后玄烨随手批了几本折子,芷溪则扶着秦楠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食,待回来伺候的宫人都退到屋外,芷溪明白自己受伤的事终归是要有个说法,至于对外是不是也如此一说太后也早就告诉她不一定真的会惩罚什么人但总会推一个出来让这件事画上句号。 原以为会是赫舍里一族动的手,却不想仔细查下去和纳兰明珠有着牵连,就连在林子里马的摔倒都是算计好的,马腿上有被细线勒伤的痕迹,好几棵树底下都有绑着细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只要跑过都会被绊到,非死即伤都是必然的,只是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听皇上这么说,奴才现下觉得只是伤了腰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才多久就被视为和佟格格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芷溪眼里闪了闪光,却是没头脑的问了一句:“奴才不过是个庶妃,怎么就能这么被看得起?” “不过是个庶妃?”玄烨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除了你还有哪个庶妃有资格独居一宫?还有哪个庶妃能让朕这么跑来探望伤势的?” 芷溪笑着伏在玄烨怀里又收敛起了喜悦的情绪:“皇上待奴才这样好,皇上到底喜欢奴才什么呀?” 玄烨还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结果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朕就是喜欢你,哪有什么为什么。”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芷溪的背脊,小心翼翼的,等再低头看她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过去了,才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小没良心。早点好起来,朕还盼着你能给朕生个小阿哥呢。” 翌日皇帝直接从永和宫去上朝,没过多久致使乌雅庶妃受伤的凶手就被揪了出来,是之前在承乾宫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因为之前被佟格格虐待后被赶去了南苑怀恨在心,知道佟格格和乌雅庶妃如今关系好,他无法对佟格格动手就想先谋害乌雅庶妃,给马事先下了药,等事发再嫁祸给佟格格。 在六宫都知道这件事原委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已经不堪受刑自尽了。 承乾宫里,听到这个消息的佟格格也是愣愣的,静姝担心她会生气,小心唤了一声:“主子……” 佟格格摇摇头:“我没事,你下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待听到关门的声音佟格格才瘫在炕上,她知道事实不会是这样的,只是一个解决这件事的说辞而已,但她就是很郁闷,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是我做的,怎么还是会发生……”从围场回来之后她就让人递了话给家里,佟国维让人回话说并没有也不屑于对乌雅氏动手,况且人现在还得宠怎么可能上赶着作死。 但仔细一想从最开始就是不同的,佟格格拍了下脑袋:“我怎么又忘了,现在是康熙十四年,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十月里那拉答应生下了小阿哥,得太皇太后赐名万黼,那拉答应也在出了月子之后被晋封为常在。 到十二月里连着几日下雪,紫禁城白茫茫的一片,昭妃请了旨安排阿哥公主的生母们都去阿哥所探望自己的孩子,端贵人和兆佳庶妃半路上遇到了惠贵人和荣贵人,互相见了礼之后再继续走。 端贵人见荣贵人眼底下的乌青,问:“荣姐姐这是怎么了?” 荣贵人叹了口气:“这几日天冷的厉害,听阿哥所的人说长生体质弱一点风都受不得,前日我还听说他受了风寒发热了好一阵,我真的是……”说到这就忍不住哽咽。 “昭妃娘娘也是想着咱们不放心孩子才特意请了旨。”兆佳庶妃安慰道。 “我也是好几个月没见保清了,也不知道这孩子如今是什么模样了。”惠贵人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别的事,纳兰明珠递话进来给她,说皇帝有意晋封昭妃为贵妃,或许会成为下一任皇后。 此时昭妃被玄烨召到了乾清宫,太子如今已经一岁多会认人了,自从上回和玄烨还有芷溪同床共枕了一晚之后一直都是乳母和青琐照顾着,但青琐如今是乾清宫的掌事宫女没有那么多精力再照看孩子,玄烨就想着该不该为他找一位养母,毕竟太子是未来的储君,他的成长如何注定会对大清的未来有很大的影响。 昭妃得皇帝允许和太子玩了一会儿,小小的人儿腻在怀里让昭妃爱不释手,她原是最喜欢孩子的,只可惜早年就被太医诊断说体寒不适合受孕,后来接管宫里的内务把心思放在这头上逐渐就显得不在乎了,可现在被太子软软地叫一声“昭妃娘娘”,心早就化了。 待昭妃回到东配殿在玄烨边上坐下,还是经不住红了眼圈:“看太子长得这样好,奴才忍不住想起仁孝皇后还在的时候,奴才与皇后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还记得她对奴才说将来有了孩子咱们是要一起抚养,可现在……” “一直看你忙,朕也是怕你辛苦才一直没有提起,如今你已经能把好些事分给惠贵人和荣贵人去办,也没有出什么差错。朕也知道你喜欢孩子,但一直也挑不出个好的,所以朕想,你要是愿意,得空也来看看保成。” 昭妃心里不禁动容:“奴才……奴才何德何能……” 玄烨却笑:“不用紧张,你只当是帮朕带个孩子,不必区别对待。” 如此,昭妃往乾清宫走的日子多了起来,昭妃成为下一任皇后的风声也随之而来。 过了几日便要到元旦,各宫开始忙着装点,佟格格被召去乾清宫拌驾,端贵人和兆佳庶妃就来永和宫和芷溪一同剪窗花写对联。 “看看咱们乌雅庶妃这字是越来越好了。”端贵人对着炕上晾着的几幅对联啧啧赞叹。 “可不是,如今太皇太后让人供奉在奉先殿的几卷经书都是芷溪抄的。”兆佳庶妃这边说,另一头的芷溪脸都快埋进窗花纸里了,兆佳庶妃和端贵人对视了一眼收起玩笑的意思把几张窗花归拢,描云上前把桌上的纸屑都清理干净,兆佳氏道:“我可是说认真的,嫔妃里虽然不乏有才学之辈,能让皇上如此上心的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芷溪小声嘀咕:“还不是皇命难违,又不是我愿意的……” “得了,你要真的没这能力或者真心不想学皇上还能强迫你不成?”端贵人看着墙上贴的福字,能看出来这是皇帝新写的,不由得就想起自己和荣贵人当初一起住的小院里也有皇帝赐的福字,只不过那已经是她们生下他第一个儿子和女儿的事情,如今这两个字还在,孩子却早已不在了。 “端贵人?”芷溪和兆佳氏发现端贵人出神,轻轻唤了她一声。端贵人摇头,在兆佳氏边上的凳子坐下感慨:“我只是想起了长生,那日和荣贵人去阿哥所看他,孩子发着高热脸烧的通红看着就让人心疼。” 兆佳氏听了也不免叹了口气:“外人都说荣贵人福气好,生了四个阿哥了,可谁能体会一次又一次看着年幼的孩子夭折的心痛呢?但依太医所言,长生只怕活不长久,即便能活下来,怕是一辈子都疾病缠身。” “也幸好二丫头的身体还是健康的,不然只怕荣贵人撑不下去。” 孩子的话题芷溪插不上嘴,但也听宫里人说宫里子嗣稀薄,原也是因为皇帝和妃嫔的年岁尚小,生下来的孩子容易夭折也是正常的,可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芷溪想着手不自觉摸了摸小腹,生出了那个念头:什么时候才能有呢?但又摇摇头,她现在只是个常在,哪有资格自己抚养孩子,即便知道依自己现在的恩宠向玄烨开口未必不能养在自己身边,她也不会这么做。 康熙十五年的元旦,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免了各宫妃嫔的请安,只留了昭妃和佟格格说话,咸安宫里太后也只简单说了几句又赏了些东西,之后只留了荣贵人一起用午膳就各自散了。 芷溪回到永和宫的时候绘雾正指挥着描云和许德安忙碌着,才知道乾清宫赏赐了东西下来,自然按照份例各宫都有,但芷溪这都是宫外淘来的新鲜玩意儿,在描云她们看来也并不值钱只能说是寻常人家都能买得到的,可这都是皇帝的心意自然也没人敢嫌弃。 “听梁九功说太后娘娘那万岁爷送了一盒近些日子才流行的双陆棋,太后娘娘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以前荣贵人和端贵人也常去咸安宫作陪可热闹了!”秦楠说起这些的时候少有的眼里放光,描云和绘雾听了也是满脸的憧憬,她们入宫的时候可没这么热闹过。 而这时许德安委屈道:“好姐姐们,能不能帮忙搭把手啊……”这才又忙碌起来。 夜里玄烨召了芷溪侍寝,和以往不同的是今日是一乘暖轿直接送进了乾清宫,芷溪也正纳闷呢,结果玄烨是找她来下双陆棋了。 “奴才看着这与奴才小时候玩的双陆棋不一样呢。”她还记得祖父藏着一副族里从前朝得的双陆棋,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拿出来玩一次,现在也是难得一见的东西。 “这还是皇额娘让内务府做出来的,那时候朕还小,四大辅臣还掌着权,每日还得装做无所事事让他们放下戒心,皇额娘就这么陪着朕玩。” 芷溪眼里闪了闪光,太后虽然只是玄烨的嫡母,但两人之间相处一直如亲母子一般,这让她有些忍不住想家了,但真的要见家人谈何容易,别说见面了,就连写一封家书都不知道送不送的出去。 玄烨等半天没见芷溪下一子,便见她神情有些落寞,问:“怎么了?” 芷溪放下棋子抬眼看了玄烨一眼又低下去,有些为难道:“奴才……就是想阿玛和额娘了……” 玄烨知道按宫里的规矩现在是无法达成这个心愿的,但万事都有应对的办法,玄烨很快就想到了:“现在是没法见面,但朕可以安排人替你去见一见,若有什么话要说直接带回来也不难。”话不过随口一说,但芷溪的心已然被触动,忙下了炕桌谢恩:“奴才谢皇上恩典。” 玄烨伸手虚扶了她一把,却笑:“这可不是什么恩典,作为交换,你可得认真学着下棋,年节这段日子难得清闲,三藩的事逐渐明朗,皇额娘可不会放过朕,可指望着你能帮忙了。” 芷溪愣愣的,才知道太后让人制的双陆棋最多可以有六个人一起玩,而自玄烨亲政之后就没有再玩过,太后一心念叨着拿自己擅长的“欺负”皇帝呢。可她是怎么都不信皇帝都玩不过太后还得让自己帮忙的,玄烨见她的模样忍不住笑:“你也不信是不是?可朕当真是没赢过。” 待到初六那日在慈宁宫围坐着玩双陆棋的时候芷溪刚开始当真是傻眼,别说自己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被太后三言两语哄的团团转,玄烨也确如他自己说的玩不明白,所幸还有惠贵人看明白了带着皇帝和乌雅庶妃走上“正轨”,太皇太后带着大阿哥和太子看得直乐呵。 虽然说二阿哥已经被封为太子,但毕竟和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弟弟妹妹们年纪都还小,尚不必分清楚尊卑有别,太皇太后和太后商量了跟惠贵人说大阿哥叫太子“弟弟”没关系,等年岁大了懂得分辨了自然就会改口,当初皇帝刚登基那会儿也没人强硬要求裕亲王和恭亲王改口,现在兄弟三人相处的还是很融洽。 第9章 兄弟姐妹 康熙十五年三月初十,格格佟佳氏正式册封为佟妃,同时昭妃也被晋封为昭贵妃。前朝后宫的各种猜测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皇帝也安排了佟佳氏和钮祜禄氏的夫人进宫和佟妃、昭贵妃说话。 佟妃再见到自己母亲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佟夫人看到女儿的变化忍不住落泪,佟国维当初把女儿教的刁蛮任性很不讨人喜欢,唯恐进宫了之后冲撞了三位主子被厌弃。如今看来,当初太后提议让女儿早一年进宫磨一磨性子当真是好事。 “额娘……”佟妃紧抱住自己的母亲,母亲赫舍里氏是赫舍里一族的人,自出了仁孝皇后之后和佟佳氏一族越来越不对付,佟国维原也是被迫娶的她,若不是看在佟妃的面子上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母女俩哭了好一阵子才平复过来,佟夫人拿帕子给女儿抹了抹眼泪:“如今看到娘娘好好的,妾身就没有什么可担心了。”佟妃见母亲容颜未老的模样也放下了心里的担忧,也趁着这次的相见把自己的打算说与母亲听便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佟夫人仔细听了后大惊:“娘娘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佟妃摇摇头:“额娘,我知道阿玛有多盼着佟佳氏能再出一个阿哥,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女儿现在只想长长久久的陪在皇上身边。”当然这件事情她也早和皇帝商量过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也都知道,曾经伺候过荣贵人和端贵人生产的嬷嬷也在民间看到过近亲成婚之后有了孩子也大概率撑不到生产或生产之后夭折的事情,念及佟妃的身子也就不强迫她侍寝,但该有的面子皇帝还是会给她的。 佟夫人听了也觉得辛酸,但她还是疼女儿的,这样的事迟早要瞒不住,提前知道也是个心理准备,佟妃宽慰道:“皇上也答应了女儿,若有机会也让女儿抱养一个孩子在膝下。” 佟夫人感叹:“妾身相信皇上待娘娘是真心好,只是眼瞅着大阿哥的年纪是认了亲娘的不好硬要了来,荣贵人的小阿哥只怕是好不了,公主更不必说,还能指望哪个去?” 佟妃知道母亲至今保全自身也大多靠了揣摩父亲的心思,也不会怪佟夫人这一通揣测,只敷衍了几句就算过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早等着乌雅庶妃有孕,一来乌雅庶妃如今身份还不够佟国维要知道了指不定哪天忍不住就冲进宫来念叨了,二来这事要传出去好不容易处来的姐妹情就没了不说上面那三位主子肯定容不得她。 翊坤宫这边,因着遏必隆已逝,昭贵妃的生母身份尚不够资格入宫,只能由遏必隆的继福晋巴雅拉氏入宫。才开春的时候昭贵妃又病了一场,如今也没好全,巴雅拉氏看着昭贵妃憔悴的模样也是叹息:“娘娘怎会病的这样重?” 昭贵妃苦笑:“其实从去年开始就这样了,太医看过了说我是积劳成疾,只能静养,但我总是闲不下来,好一点就忍不住找些事做,您可别怪夏月她们,是我自己不听劝折腾成这样。” 巴雅拉氏无奈:“娘娘……”又看了看周围没有旁人再小声道:“皇上虽没有说,但宫内宫外都已经知道娘娘很快就会是下一任皇后,您这样不保重身子可不行啊。” 昭贵妃却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可就算这样,钮祜禄氏也早就不如从前那般能扶的起来了。若有人问起,你只管说,我已向皇上禀明,若有一日坐上那位置,我就不再涉六宫事,一切交由惠贵人和荣贵人,想再起复就死了那条心。” “娘娘……” “夏月。”昭贵妃这时唤人进来:“我累了,送福晋出去。” 昭贵妃就这样一直断断续续病着,汤药就一直没停过,因此也不能再让她去乾清宫陪伴太子,皇帝前朝事忙,这会儿却好几次听李总管说太后念叨着想见见孙儿的心思,也是无奈:“这又是想的哪一出?” 如此太子就直接被送去了咸安宫,并且皇帝发话想留到几时都可以。 还不等前朝后宫揣测太后此举意欲何为,太皇太后就遣了苏麻喇去了咸安宫,彼时太后正在炕桌上摆了棋子教太子数数,见苏麻喇来,便让乳母留着继续领着太子玩,自己却走到外面院子里,苏麻喇替太皇太后问候,但在太后眼里自己爱孙儿的心却比旁人都单纯许多:“我不过只是看昭贵妃现在没有精力照顾太子多看着一些罢了,您是不知道,我刚抱这孩子没多久他就念着昭额娘怎么还不来找他。” 昭贵妃帮着抚养太子的事太皇太后也是知道的,苏麻喇只能叹气:“太皇太后怎能不知太子缺失母爱的遗憾,可太子即便只是个孩子,但依旧是太子。” “但在我眼里,他现在只是个孩子,我不愿他在这短暂可以玩乐的年岁里留下遗憾。” “皇祖母……”太子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交谈,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跑到太后身边扑到她身上:“皇祖母,保成刚刚数到一百了!” 太后把太子抱了起来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惊喜道:“我们保成最厉害了!那之前咱们说好了,皇祖母应保成一个要求。” 太子认真想了想:“嗯……保成想去找大哥玩。” “那咱们明天去好不好?” “好!” 苏麻喇向太皇太后回禀了此事,眼中早已被当时所见的场景动容:“奴婢今日所见,真仿佛见到了皇上小时候,奴婢带着他在瀛台的那些日子……” “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玄烨失去亲额娘的那几日也都是太后在陪着他,她倒是真疼爱孩子,玄烨小的时候她是长辈,如今看着她倒是像玄烨的姐姐更多些。” 苏麻喇笑道:“可不是,若论咱们科尔沁那的辈分来说,太后娘娘和皇上确实是一个辈儿里的。” 太皇太后叹息道:“现在看保清和保成两个孩子玩的这样好,真不希望他们将来因为这君臣之别而生分了……” 过了几日玄烨来慈宁宫请安时芷溪正给太皇太后敷着眼睛,玄烨问:“皇祖母这是不舒服吗?朕也没听说传太医,大可不必那么谨慎。” 太皇太后听得直乐呵,芷溪解释道:“太皇太后说这几日看东西有些模糊,大概是最近用眼多了些,所以苏麻喇嬷嬷让太医开了敷眼的药来贴着舒缓的,本就不是大事也就没向皇上禀报。” “皇祖母只是年纪大了,现在也只是偶尔看不清东西,太医说我这都算保养的好了。”太皇太后笑完又问:“皇帝今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听着这脚步声就兴冲冲的。” 芷溪自觉放下手里的活福了福:“奴才先去茶房那看看。” 太皇太后跟前换了苏麻喇伺候,玄烨道:“皇祖母您也知道,朝堂上如今纳兰明珠和索额图互相不对付,可今日他们俩却是难得的谁也没给对方添堵,但瞧着也是别扭的很,当真是有趣极了。” “明珠扶持大阿哥,索额图扶持太子,现在这哥俩经常玩在一起,他们俩是要别扭的。” “就这么说起来,还是皇额娘最有本事。”玄烨捡了太皇太后桌上的零嘴吃。 “你可别看你皇额娘是个富贵闲人,就这一碗水端平的学问你还有的学呢。”话虽这么说,但在太皇太后和皇帝心里太后从来就不算个真正的富贵闲人。 惠贵人这里在下了朝之后就收到了纳兰明珠的问候,问的都是大阿哥最近的衣食起居,还有身体好不好,心情好不好这样的,惠贵人看了直翻白眼,身旁的宫女芸芳担心道:“主子,明珠大人这是又问大阿哥的事了?” “我的儿子现在成了长子,他自然是当个宝贝捧着,别说我这儿了,能打听到的地方估摸着都有他安排的人。”惠贵人有些烦躁的拿着团扇扇了扇风:“可孩子们能玩在一起是太后安排的,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如今的惠贵人,比起将来的打算,更希望大阿哥能平安长大。 阿哥所里,今日长生的身体好了许多,但太医禀告说听不得吵闹声所以给挪到了远一点的屋子,荣贵人此刻陪伴在孩子身边,还能听到远处几个大孩子边玩耍边背着《千字文》的声音,当中时有背了一段忘了后文的,嘻嘻哈哈打闹一阵就过去了,这让荣贵人羡慕极了。 所幸,二公主是个健康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端贵人进来,看着荣贵人望着窗外出神的样子笑道:“姐姐,二丫头找你一块儿玩儿呢,长生这儿我替你再陪一会儿。” 荣贵人起身行了平礼谢过,面上一抹淡淡的微笑:“如今有太后关照着阿哥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大阿哥和大丫头也就罢了,太子他们跟着念书会不会太早了些?” 端贵人笑道:“哪儿是念书啊,皇上都还未下旨开书房呢,不过是做游戏的口诀罢了,姐姐去看了就知道。前几日苏麻喇嬷嬷来都说孩子都是有样学样的,只要会跟着念学起来就快,等尚书房了才会学认字。” 荣贵人去了前头,只见太子捂着眼站在中间,后面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在他身后不远处悄悄往前走,大阿哥则站在旁边看着,太子嘴里念叨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猛的一回头,大公主和二公主慌忙站定,而三公主脚下不稳踉跄了两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阿哥朗声道:“三妹出局!” 三公主瘪了瘪嘴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乳母只上前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手,就到兆佳庶妃身边坐着去了,随后太子背过身继续捂着眼念着《千字文》的下一句,因着他们年龄还小,是以念满十句为一轮。看着他们玩的嬷嬷说,有人在十句前拍到太子的肩,太子就要回头抓他们,跑到的位置前抓到就算太子胜;而在太子念到第十句还没被拍到就直接算太子胜。为了保证公平,大阿哥就被特命为裁判以防耍赖的事情出现。 得了这个任务的大阿哥还特别有使命感,摆出了铁面无私的架势,兆佳庶妃笑道:“真想让皇上来看看大阿哥这模样。” 最后还是大公主先碰到了太子,太子跑着去追,最后虽没抓到大公主但手碰到大公主的背了,就还是算太子胜。 荣贵人起先还觉得都是哄着太子的,但大阿哥说:“大姐姐可比太子弟弟大四岁呢,能碰上就很了不起了。” 这么一说荣贵人才醒悟过来,大阿哥如今当真是有了做哥哥的气度,但是这些东西并不是阿哥所里的嬷嬷教授的范围,心里对太后又多了几分尊敬。 而兆佳庶妃身边太子友好的抱了一下三公主哄了哄,两个孩子只差了几天,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太子心里对于“相差几天”的概念印象很深,对三公主格外的照顾。大阿哥这时也端了糕点来先给三公主,三公主看了自己额娘,见额娘点头了才拿了一块,随后哥哥姐姐们才将剩余的糕点分了去。 待到从阿哥所出来,她们三人才觉得一切又归为冷清,看到孩子们在这个时候能有个快乐的童年比什么都好,她们这些做额娘的也就放心了。 午后荣贵人和惠贵人约了在一个屋里一起看账册,三藩的好消息现在是越来越多,宫里也尽可能的省下了不少银子。惠贵人今儿在太皇太后那里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提到了明年要安排选秀的事情,要她和荣贵人把能算的账先算起来,需要打扫的宫室和填补的用品也提前列个单子。 “这会不会太早了些,这才刚入四月。”荣贵人问。 惠贵人摇头:“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明年要大选,满蒙汉八旗都会有相应的秀女参选,年末会先让皇上从本家在京城的秀女里选一批出来,之后的都在年后解了封印之后再选。” 这在荣贵人听来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一时头都大了,又问:“那昭贵妃娘娘怎么说?” 惠贵人回答:“娘娘说让我们先算着,到时候再把单子呈上去给她过目,有需要改的再商量。” 荣贵人点头:“那就好……现在娘娘看着精神都没有以前好,只盼着选秀前能好起来,不然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惠贵人无奈:“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还在呢,我看贵妃娘娘是不在乎到时候能不能出席的。”账册翻了两页后又想起了荣贵人她们今日去了阿哥所的事,又问:“对了,保清在阿哥所还好吗?” “你放心,都好着呢。虽然阿哥所里大公主是最大年纪的,但大阿哥已经是所有孩子的表率,都围着他转呢。” 第10章 难得平静的日子 七月里,紫禁城迎来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宫里人都不爱出门。永和宫里,芷溪因为小日子来了正躲在床榻上犯懒,秦楠她们怕用的冰多了让主子着凉更难受只在寝殿门口摆了些,秦楠坐在脚踏上给芷溪扇扇风。 芷溪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门口的动静,虽然没有人说话,但轻微的脚步声和扇在面上不断的风变得若有若无事时猜着该是皇帝来了,可她懒得动弹干脆就这么装睡着。 玄烨也是前日见着敬事房呈上的绿头牌里没有乌雅庶妃的时候便念着她身上不方便正难受着,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正巧的是太皇太后召了太医询问芷溪的脉案,结果太医只回了个“并无大碍”,这让太皇太后并不满意:“你既说无大碍,为何乌雅庶妃拌驾那么久都不见有好消息?” 大热天里这么跑一趟太医身上早就湿透了,此时又是沁了一层汗出来,只能模棱两可的说现在夏日里太过炎热,主子们贪凉多吃了些寒凉的食物也是有的这样的话,所幸勉强蒙混了过去。 此刻看着床榻上睡着的人,玄烨刚顶着日头过来也着实烦躁的很,只能拿着原本给芷溪扇风的扇子使劲扇,加之寝殿里供着并不多的冰,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觉得凉快了。 原本装睡的芷溪最后倒是真的睡了半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发现玄烨还坐在床边看折子直接给吓精神了,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又被玄烨按了回去,她眨了眨眼问:“皇上何时来的?” “半个多时辰了,看你睡得香就没舍得吵醒你。”玄烨把手头的折子给了李总管,李总管半弯了下腰后退出殿外,不一会儿梁九功又奉了两碗绿豆汤进来:“太后娘娘吩咐了赏各宫的,都是搁在铺了冰的盒子里送来,知道万岁爷您在这儿就一并送过来了没让去乾清宫,刚在小厨房拿出来搁了半刻钟,现在也不冰了喝着刚刚好。” 玄烨点了点头,梁九功也不多说就下去了。 芷溪想着是该要起来了,结果玄烨又让李总管进来给他脱了外袍打算躺一会儿,芷溪只能往里头挪了挪又躺了回去,看时间似乎是打算晚膳也在她这用了。 拿了薄毯子给玄烨盖着,玄烨只闭目养神,又道:“皇额娘这几日又是冰果子又是冰碗又是绿豆汤的,就差直接让人问什么时候能去避暑了。” “太后娘娘这是在跟皇上撒娇呢。”芷溪如今也就私下里敢这么跟皇帝说话:“奴才还是姑娘那会儿就听额娘说,疼爱孩子的母亲都会这样做,母亲有依赖孩子的心,孩子就更有责任感了。” 玄烨轻笑了一声伸手把芷溪揽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打趣道:“那你呢?要以后有了儿子,莫不是有一日也会对他们撒娇?” 芷溪却是贴皇帝更近了,这样的日子里她总是比平时更矫情一些:“奴才现在可想不到那么远的事,只想跟皇上好好的,珍惜皇上来的每一刻。”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儿里,每日忙着关心天下太平、忙着面对朝臣出自真心还是虚假的话语,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后宫也未必都是真心实意,到底还是在永和宫给他感觉更自在一些,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有时候也会生出想多赖一会儿的心思。 歇了小半个时辰起来正好传了晚膳,玄烨用完漱了口才道:“这两月瀛台那边就能修缮好,那儿地方不大,到时候朕就带着皇额娘,还有你和荣贵人她们去住些日子。” “太皇太后不去吗?”芷溪问。 “早前就问过皇祖母了,她说年纪大了不爱挪动就不去了。”但早在顺治年间太皇太后就在瀛台住过不少日子,即便是重新修缮过也不会有太大差别因此玄烨也并没有在意,倒是还有另外的想法:“朕是想,将来若有机会,希望能带皇祖母去江南走走。” “江南……”芷溪想起自己还是宫女的时候也在内务府听江南来的宫女说起过家乡的风光,也是有几分憧憬。玄烨见她眼神里的亮光更是许诺:“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但这时候的芷溪是真的高兴,却也没放在心上,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到底还是在小日子里,玄烨最后也没留下,回了乾清宫又见了几位大臣才歇下。 到十月的时候前线传来捷报,耿精忠降了。阖宫上下一派喜气,难得昭贵妃身子也好些,便召了几位姐妹在翊坤宫一聚,倒是惠贵人看着憔悴了许多,原是本来要和荣贵人一起管着年末和明年选秀的事,结果没两月荣贵人又有身孕了,这一头的事全压在了惠贵人身上。 “你要是早些说我还能帮你调配,何苦都自己揽着?”昭贵妃叹了口气。 “奴才怎敢劳动娘娘呢……”惠贵人苦笑。 慈宁宫这里太皇太后也很关心荣贵人的情况,阿哥所里长生的病反反复复的,天气一变就要病一场,荣贵人又有了身孕,只怕她情绪不好影响孩子。 这会儿太医又禀报过荣贵人的胎安好,道是这一胎还比之前的稳些,荣贵人害喜的也少。 待太医离开之后芷溪换了茶过来:“奴才前两日和端贵人一起去看了荣贵人,奴才瞧着荣贵人气色尚佳,胃口也比之前好,应当是无碍的。” 太皇太后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才叹:“我只愿这个孩子能和二丫头一样健康……荣贵人这孩子已经为那几个逝去的孩子留了多少泪,看了就让人心疼。”又看了芷溪,快十八岁的人儿了,又一直被皇帝宠着,眉眼已经长开还带了些许妩媚,低落的心情终于有了些缓解:“我也盼望着你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模样一定好看。” 芷溪红着脸低下头:“太皇太后说的哪的话,奴才长得可不好看,可别像奴才才好。” 苏麻喇则笑道:“常在怎的又说这样的话,要被皇上听去了可要不高兴了回头来找您算账可怎么好。” 就长相上来说芷溪一直就没有什么“越长越好看”的自信,不论谁说都这样,为此她的这份“自卑”也没少在玄烨这“挨打”,一听苏麻喇这么说芷溪更是脸红到了耳根。 太皇太后见了心里直笑但也没舍得拆穿她,到了午膳的时间便将她打发回去了。这会儿几个小宫女清理了台面端了膳上桌,太皇太后看着她们忙碌问苏麻喇:“这些日子倒少见惠贵人来请安了。” 苏麻喇点头:“昭贵妃这阵子身子才好些,荣贵人又有身孕,事情自然就都落到惠贵人身上了。” “也罢,就让她多历练历练。” 虽然是这么说,但荣贵人到底还是念着惠贵人辛苦,听得太医每次都报胎像稳固就也帮衬着打理些事情,一直到了年末惠贵人的精神也养回来了,大小事宜都安排的稳妥,选秀安排下去,由太皇太后和太后过目,佟妃也跟着太后帮忙打理琐事,大致的名单都有了定数之后才送到乾清宫给皇帝选看,毕竟现在大家都忙着过年,正式的殿选会放到正月之后。 等太皇太后和太后再拿到名册时留下待殿选的有二十三人,这还只是第一批,后一批得等到年后了。 钦天监定封印在腊月二十五,封印之后皇帝终于歇下手头的事情去看过荣贵人、惠贵人,又去了翊坤宫和昭贵妃说话,再去承乾宫休息了两日,最后回了乾清宫又叫了乌雅庶妃去侍驾,结果没想到竟是快到元宵才回宫。 后宫里自然是酸了好一阵,但太皇太后和太后都不发声,昭贵妃依旧养着病,佟妃时常跟着两位长辈打牌打麻将,有时候还有裕亲王、恭亲王福晋来凑热闹,还有淑惠太妃也来串门。 苏麻喇见淑惠太妃来倒也惊奇,太皇太后看苏麻喇的模样笑道:“你都这么觉得了我还能看不出来这几个孩子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永和宫这里也同样被蒙在鼓里,一直到他们主子回来才知道原来皇上带着自家主子微服私访出宫去了,还只事先和太后打了招呼,毕竟太后不似太皇太后那般严厉,更道年轻人爱玩是天性,况且过去她也被先帝偷偷摸摸带出去玩过一回,虽然回来之后就被太皇太后罚跪到好几天站不起来,但也不后悔。 走之前的下午佟妃也在太后宫里,听着皇帝要带乌雅庶妃出宫的事情也是好不羡慕,太后道是:“你们只管去,有事我兜着。”当然太后也说过“天下没有白吃的饭”,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玄烨自然是懂的,佟妃知道自己也出不了宫也趁机“讹”了一笔。 结果回来佟妃从芷溪那收到了她额娘给她亲手做的大氅和棉褂,还有她小时候爱吃的点心的时候直接哭成了个泪人。 正月二十的时候参选的六十二名秀女皇帝在看了名册之后只留下了两人,待到二十一日从盛京等地来参加选秀的秀女都到齐后就开始正式的殿选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自然是要去的,原本也要在现场的昭贵妃因病换了佟妃去,当然只是看看不会有她开口说话的机会。 一直到了傍晚结果才传到了后宫里,参选的将近四十个秀女最后获选进宫的只有九人,正月二十六日入宫。 至于封什么位份、有没有封号、住在哪儿就不归佟妃管了,她早早回了承乾宫,用了晚膳之后就洗漱歇息了。 芷溪这会儿还在看皇帝赏给她的字帖,听得外面的动静才把书放下,不一会儿秦楠就进来了:“主子,承乾宫那儿歇下了。” 她望了下窗外刚擦黑的天:“这么早?看来坐着看选也是挺累的。” “苏麻喇嬷嬷曾经说,选秀也关乎着前朝和后宫,并不完全是谁能讨皇上喜欢谁就能入宫的,可不就得慎重一些。”秦楠提点着,芷溪也能理解,不知不觉她都在宫里四年了,也是“老人”了。 第11章 新人入宫 正月二十六日新人入宫,这一批里入宫的九人只有从科尔沁来的博尔济吉特氏封了宣嫔,还有一位是从盛京来的郭络罗氏封了宜贵人,两人也被安排住进了东西六宫,宣嫔住咸福宫,宜贵人随昭贵妃住翊坤宫,剩下的七人就还住在惠贵人和荣贵人那边的小院儿里。 正月三十阖宫觐见,新进的嫔妃才第一次见到昭贵妃,放眼望去果然宜贵人郭络罗氏的长相最为出挑,而宣嫔不过中上之姿,若不是因为从科尔沁来的这一层关系只怕不会引人注意。 昭贵妃简单说了几句就吩咐新人去咸安宫见见太后。 从翊坤宫出来,惠贵人难得有心找端贵人和芷溪闲话:“今儿个怎么不见兆佳庶妃来请安?” 端贵人解释道:“兆佳妹妹受了风寒病了好几日,这两日好些了但贵妃娘娘体恤就没让她往人前来。” “倒是可惜了,这一个个新人都跟花骨朵似的,瞧着和乌雅庶妃一般大,也难怪太后想见她们。”惠贵人话里泛着酸,端贵人和芷溪互相看了一眼,思索着惠贵人平时也不是爱嚼舌根的人啊,今天这是怎么了?惠贵人这才悄悄跟她们说:“新人入宫以前我和荣贵人商议怎么安排她们的住处,这宜贵人还是万岁爷亲自下的旨意让她跟贵妃娘娘住的,虽然只是封了个贵人,但一切都按照嫔位的待遇来办,眼瞧着是要成翊坤宫下一个主子了。” 芷溪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头,她不好胡乱揣测圣意,但惠贵人这话听了任谁心里都不舒服。到底还是年轻有些沉不住气,秦楠看到主子进来时的样子就知道心情不好,于是在门外看到伺候好主子出来的绘雾就拉到边上去说话了。 按理说新人在拜见过两位太后之后就能安排侍寝,但也许是因为荣贵人即将临盆,皇帝当夜还是去探望了荣贵人,之后就在乾清宫歇下了。 不过几天又传出来消息说宜贵人得太后青眼,最近老是去太后那请安说话的事情。 于是更沉不住气的佟妃也去咸安宫请安了,倒是宜贵人并没有来。佟妃见太后屋里摆着个木架子斜支着一块板,而太后正对着板涂涂抹抹的不知道在画什么,怀着好奇还是先请了安:“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看了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免礼免礼,过来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佟妃一脸莫名,走到太后身边才发现木板上铺着一张比较厚的纸,上面虽然只是画了五官但她能认出来这不就是宜贵人么?佟妃疑惑道:“太后娘娘这是……” “南怀仁大人新带来的颜料,所以我就找一个参照对象试试。”太后将毛笔放进盛了干净的水的碗里洗了洗,嘀咕了一句:“直接画还是不太方便,要是能有铅笔就好了……” 佟妃自是听不懂太后这是说的什么,但是她是唯一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还能冷静对待甚至还能教她如何处理的人,好处当然是在宫里有了真正的依靠,但反之就是拿捏住了命门,毕竟太后是知道上一世她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的,因此等同于是知道佟佳氏最后的命运。 光是这么一想佟妃就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于是笑道:“太后娘娘的画技自然是好的,连皇上都当宝贝收着呢不是?” 佟妃见着太后笑的和蔼可亲的模样以为是自己夸到点子上了,谁能知道太后其实想的是:他敢不收么? 太后的优势就在于自己的身份是太后,而且自己在玄烨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穿越来了,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基础,又以真心相待,因此玄烨对她的信任更是坚不可摧。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只要她没有把持朝政的心思,随便怎么折腾玄烨自然是由着闹了。 等佟妃离了咸安宫,后宫众人其实都在等着看她的脸色,见她比起来的时候脸色好了许多,又开始纷纷猜测是太后把佟妃哄好了还是真的对宜贵人没什么偏爱。 但没等这一阵闹起来,新人也陆陆续续开始进乾清宫侍寝了。 到了二月二十日,荣贵人发动生下了一位小阿哥,母子平安。 消息传遍各宫的时候不少人都是松了口气,虽然这已经是荣贵人生的第五个儿子了,但她已经夭折了三子,长生眼瞧着也是个好不了的,因此这一个生下来能平安到时候真心希望能健康。 洗三那一日难得玄烨也空出时间来看小阿哥,荣贵人也终于没有像之前那么憔悴了。 当然除了怕过了病气给小阿哥不来的昭贵妃外,想凑热闹看看孩子的人有很多,但荣贵人也只邀请了惠贵人、端贵人她们这些相处久了的好姐妹,而佟妃是跟着皇帝一块儿来的,她自然不能拒绝。 后宫里多多少少都有八卦谣言,荣贵人也早听说佟妃不愿意自己生孩子的事情,就可能想捡现成的直接抱养一个,宫里高位嫔妃抚养低位嫔妃的孩子并不是没有过,荣贵人现在还没有能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的资格,而且这还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刚出生且健康的阿哥,看着佟妃拿小玩具逗自己喜笑颜开的模样荣贵人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当然这样的表情佟妃早就注意到了,心里略有些不爽,她看起来很像那种会随便抢别人孩子的人吗?趁着荣贵人还没冒出某个念头之前佟妃就把荣贵人叫道小阿哥的面前,在小阿哥看向她的时候指了指荣贵人:“小阿哥是不是见了那么多漂亮姐姐看花眼了呀?还认得这是谁吗?这是你额娘,千万不能认错了哦!” 玄烨笑她:“孩子还小呢,能记住什么。” 佟妃笑呵呵的:“皇上说的是,终究是母子连心,今儿个虽然来看孩子的人多,但哪个是亲额娘定是不会认错的。” 小阿哥像是听懂了似的配合的挥着自己的胳膊逗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荣贵人则低下了头,想着是不是自己方才有点太草木皆兵了。 小阿哥在今天过后就正式挪去阿哥所住了,皇帝还得继续处理政务很快就回乾清宫去了,剩下的几个姐妹们离了院子慢慢走回去。 佟妃说等开春了打算在承乾宫里摆宴再请个戏班子进宫唱戏,到时候要她们一定得出席,她也会把后宫里所有人都叫上,还问她们有没有喜欢听的类型可以事先安排。 不得不说这问的属于是相当周到,毕竟端贵人和芷溪以前都是宫女来的,在这之前宫里还不兴戏班子,佟妃可以说得上是第一人,而兆佳氏也不是富庶人家的女儿自然也不会花这个钱。 要直接问想听什么戏等于是没问,但问听的类型就不一样了,不管她们心里有没有这个概念起码也不算佟妃在炫耀只有她才懂,毕竟戏剧的诞生本身就来源于生活,做姑娘的时候听的家长里短的闲话或者外面能听到的说书或者是市面上流行的戏本子都是依据现实为参照物。 当然佟妃问这些也只不过是不想冷场罢了,芷溪她们心里没主意她就拿几段出来说说,带起了话头一路就热热闹闹的回去了。 佟妃要摆宴请戏班子的事情当然还得先向昭贵妃请示,这事还真不好让惠贵人和荣贵人直接做主,做主了那就叫越界了。昭贵妃当然是不同意的,现在还没到放宽用度的时候,要是同意了让太皇太后知道她不也得跟着倒霉。 佟妃看着战战兢兢回禀的小太监冷笑:“她还当真把自己当后宫之主了,这么抠抠搜搜。你就回去告诉贵妃娘娘,我用自己的体己摆宴,就用不着她费心了。” 等传话的小太监走了,佟妃听静姝说已经走远了就瘫在炕上:“好累啊……”静姝上前跪在脚踏上给佟妃捶捶腿:“娘娘这是何必呢?” 佟妃委屈巴巴的:“你是不会懂的。” 事情传到昭贵妃面前,昭贵妃倒是没说什么,既然佟妃愿意自己补贴她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吃个饭看个戏而已。 很快各宫就收到了佟妃了邀请,宜贵人随昭贵妃住自然不能说走就走,还得去昭贵妃那问一声,昭贵妃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昭贵妃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我不爱热闹就不去了,你记得帮我问候一声。” “奴才知道了!”宜贵人兴冲冲的就往外跑。 昭贵妃无奈的摇摇头,夏月端了茶来笑道:“自从宜贵人来了咱们翊坤宫,可热闹了不少,敲着娘娘都精神了许多。” “我还怕她在这儿委屈了,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倒是真合皇上的眼缘。”昭贵妃感叹。 “恕奴婢多嘴,娘娘既知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何必还在皇上面前端着架子呢?” 昭贵妃叹了口气:“有瓜尔佳氏和阿玛的事在当头,皇上对我再好终究也是隔了一层。若是我不如今日这般安分,只怕会让他想起那时候的事,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夏月听着心里更是心疼昭贵妃了,但这都是命运使然,不是有什么决心就能改变的。 这会儿佟妃在承乾宫让人搭了台子请了戏班子的人来唱戏,还准备了好些瓜果茶点。 嫔妃们都沾了佟妃的光看了个新鲜,只有宣嫔一人闷闷不乐,佟妃之下只有她位份最高,虽然佟妃不介意她不来,但要真不来就会显得格外扎眼,况且又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大清的后宫哪怕已经不需要博尔济吉特氏为后,但他们依旧自诩高人一等,宣嫔面上淡淡的,心里却依旧有着那一份傲气。 佟妃看她这略带鄙夷的样子觉得实在是好笑,便像是才记起她来似的恍然大悟:“哎呀,倒是忘了宣嫔妹妹是草原上来的,这汉家的戏文怕是听不懂?瞧我这记性。” 宣嫔冷笑一声:“佟妃娘娘多虑了,皇上都说满蒙汉是一家人,汉家的戏文对于我们蒙古女子来说确实是小家子气了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若有机会,奴才也愿意邀娘娘一起来欣赏我们蒙古族的歌曲和舞蹈,那才是真正的肆意快活。” 此时台上唱戏唱的如何已经比不得佟妃和宣嫔之间你来我往的热闹,荣贵人她们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能听得到她们说话但她们说话未必就能传到前面去,荣贵人压低了声音和端贵人她们说话:“这宣嫔是达尔汗亲王的女儿,也是先帝悼妃的侄女,说起来也算是皇上的表妹呢。” “竟是悼妃的侄女?”端贵人惊讶道:“难怪这模样看上去不算惊艳骨子里也是个厉害的。” 能让端贵人如此说,在后边坐着的兆佳庶妃和芷溪不说话也竖着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惠贵人也似回过味来:“这先帝的悼妃是静妃的堂妹,我听说当年静妃被废黜之后她被科尔沁派来的人送进宫献给先帝,入宫就是个不安分的,还和先帝的贞妃联手害死了荣亲王,贞妃因为是孝献皇后的族妹当时逃过了一劫,悼妃被彼时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娘娘查出来之后当场就被赐死了。” 这时候芷溪心里就对太后的尊敬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台阶,她在知道这事儿之前是真觉得太后平时的模样就是整个宫里最好说话的,但又想起刚进宫听训时嬷嬷们说的话,主子就是主子,天家的威严就是不能侵犯的。 芷溪不由得手摸了摸脖子,告诫自己上头这三位主子再怎么偏心自己也绝对不能飘。 这时候的话题早就又转回宣嫔身上了,但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听下去,佟妃和宣嫔的斗嘴也早就结束了,于是她就继续听戏。 不多久佟妃身边的静妧过来在佟妃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佟妃皱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在静妧耳边吩咐了一句,摆了下手就让她离开。 后头的几个嫔妃看了都好奇,但静妧这时候就从后头转了一圈又过来给荣贵人行了半礼,在荣贵人耳边说了什么,荣贵人一下子脸都白了,匆匆忙忙跟着静妧就出去了。 兆佳氏拉了下芷溪的袖子:“怎么了这是?” 惠贵人和端贵人也是一脸莫名,但惠贵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又摇了摇头:“不会……” 其他嫔妃纷纷猜测的时候一出戏已经唱完,佟妃就停了不让他们继续唱了,随口说句乏了就让众人都回宫去。 到了傍晚时前头才传了消息过来说长生阿哥不太好,只怕就这几天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连着经历逝去儿子的伤痛还是因为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健康的儿子,荣贵人这一回倒没有以前那么动不动就哭了。 长生阿哥到底还是没挺过去,在三月二十六那一日午后就殁了,宫里人早就习惯了这些小生命的逝去,按照规制发丧,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本来想安慰一下好姐妹的惠贵人等人在知道皇帝丢下政务来陪荣贵人之后也决定等个两天在去探望。 永和宫里,这一日是秦楠值夜,东配殿寝殿外的蜡烛都被吹灭之后再进来,寝殿里只留了两盏灯,见自家主子单穿着寝衣闷闷的坐在炕桌上,便要拿外衣给她披上:“主子,虽然天渐渐热了,但这样还是会冷的,仔细别着了风,若是病了万岁爷可要心疼的。” 芷溪淡淡笑了一下:“没事,这就去睡了。” 秦楠扶主子上了床帮她盖好被子,她也抱了薄被在脚踏上坐了,见主子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主子有心事?” 因着已经到了就寝的时间,外面早就安静了,但芷溪似乎还是会怕传出去只起来缩在床边放低了声音:“我有些怕……不管是之前听说的也好还是发生在面前,荣贵人失去了这么多孩子,如今丧子之痛已经让她逐渐麻木,可我……我怕我将来或许有一天也要经历这样的痛苦,我怕我自己会挺不过去……” 这话说出去也能说是大逆不道了,但秦楠能理解,也很开心主子能跟她说这样的心里话,虽然她也一样只是听说过这些事,荣贵人也好,惠贵人也好,端贵人也好,就连仁孝皇后曾经都经历过丧子之痛,相比之下曾经默默无闻的兆佳庶妃虽然只生了一个公主倒显得比她们都有福气。 “主子何必想这些呢,奴婢可觉着依主子的福气一定不会经历的!也难怪皇上老是说主子就该多读点书多练练字,省得想这些有的没的。”秦楠这一说惹的芷溪给了她脑门一巴掌:“挺好啊,都跟皇上一起编排我来了。” 秦楠本来倒是真吓了一跳,这话说出来要换其他妃嫔指不定就是挨一顿板子被丢出去了,哪有宫女敢跟皇帝说话还捅到自己主子前的。她也注意到自己真的是飘了,所幸芷溪倒没有真的生气,这一打岔方才的心思就散了,气哼哼的说再也不理她转头裹着被子睡觉去了,秦楠看了哭笑不得。 第12章 大封六宫 六月初,皇帝下旨命钦天监择日在八月时册封贵妃钮祜禄氏为后,同时也着礼部安排大封六宫的事宜,一时宫里又热闹起来。 双姐这一会儿才修补完一件衣裳柳嬷嬷就来了,秀珠最爱热闹,忙凑上前问:“柳嬷嬷,奴婢瞧着今儿外面可热闹了,是有什么好事吗?” 柳嬷嬷一向疼爱这些小宫女,嗔怪她:“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又见其他几个宫女也想听便道:“皇上下旨立昭贵妃为后,又要大封六宫,这瞧着咱们又要忙了,青琐姑姑可是亲自吩咐了皇后的吉服要在咱们这里挑好的去一同赶制,你们可得仔细着,若能选上好日子自不必说了。” 这下针线房里也热闹起来,低头看自己绣的花样忽然就这么不顺眼了起来,一个个都要拆了重新绣。 秀珠倒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依奴婢看,有双姐在呢,哪能轮得上我呀,我肯定是不争了。” 玉茱笑她:“出息!平时就属你最偷懒了。” 另一个也笑:“就是!咱们不跟双姐争怎么也争个第二啊!况且嬷嬷又没说只选一个去。” 一时又热闹了起来,但她们的热闹却没有感染双姐,她对能不能做皇后吉服的事情也不是很在意:“我只求安安稳稳的就好,你们若是想得这个机会我也可以指导你们,至于能不能选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各凭本事。”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报说承乾宫来人找双姐,双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柳嬷嬷也没有多想,只看着双姐:“你去。” 双姐只得把手里的针线放下跟着出去。 承乾宫来的是静妧,双姐认得,是佟妃当初安排和她说话的,佟妃已经知道此次大封六宫自己会被晋为贵妃的事情,所以打算让双姐来给自己做吉服。 双姐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佟妃这么看重自己,但左右这还是自己擅长的领域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所以在静妧说完之后她也就应下了。 如此昭贵妃的封后吉服也就没她的事情了。 七月初,皇帝出发北巡前往盛京祭祖,其实自康熙朝以来这些规矩已经淡了很多,上一次这样大的排场皇帝还是和太皇太后还有太后祖孙三代一起去的,也是在和仁孝皇后大婚后不久,这一回大家猜测是为了告慰列祖列宗有了继后的事情便也没多想。 待皇帝一行抵达盛京后几天前头传来消息说镶黄旗盛京左领三官保得了皇帝的青眼,而三官保正是宜贵人的父亲,不由得让后宫众人羡慕不已。 而宜贵人的陪嫁丫鬟若兰在看了手里的家书后面色很不好,若兰小心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宜贵人越想越气,直接把家书撕了个粉碎往地上扔,吓得若兰直接跪下,宜贵人看若兰这个战战兢兢的样子终究还是不愿怪在她身上,抬了下手:“起来,我又不是怪你。” 若兰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方才匆忙跪下一下子嗑着膝盖不免踉跄了一下,所幸没有再摔下去。 “布音珠这个贱人,死了丈夫还不老实非得缠着阿玛带她回家,阿玛耳根子一向软,这下倒好,皇上去了盛京可不就是给这个贱人逮着机会了。”宜贵人恨恨道。 若兰听自家主子这么说倒是明白过来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可福晋不是好惹的,就算是真的,她怎么可能会让大格格再乱跑呢?” 宜贵人冷笑一声:“你忘了她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嫁出去的吗?她什么人不敢勾引?我看这一次只怕她会寻机会入宫呢。” 若兰仔细想了想,倒是一下开了窍,便跪下慢慢给主子捶腿,小声道:“大格格若是真进宫,奴婢倒是觉得未必是坏事。” 宜贵人挑了下眉:“怎么说?” 若兰解释道:“主子可是正儿八经选秀入宫的,可她这样半路被带回来算是什么东西?别说后宫里其他人容不下她,那两位主子肯定也是,您想想,若是那两位主子都看不上她,她的日子能好过?” 宜贵人这样一想心情就好了起来。 十日之后圣驾回銮,果然如宜贵人所担忧的,三官保的另一个女儿郭络罗氏布音珠也一同被带了回来,还封了个郭贵人。 宫里这一下都怨声载道的,好脾气如荣贵人和端贵人这下都坐不住了,另有安贵人和僖贵人都忍不住去翊坤宫找宜贵人理论,结果都被昭贵妃的人挡在宫门外,一直到她们知道宜贵人自己先气炸了才好些。 慈宁宫这边,太皇太后在大佛堂静心礼佛,芷溪和兆佳庶妃则在偏殿抄写经书,苏麻喇知道这两位小主子是来这躲清净了。 待伺候完太皇太后的午膳才说起皇帝这一次的荒唐之举,芷溪见太皇太后丝毫不介意的模样不免有些好奇:“太皇太后不生气?” 太皇太后却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然后伸手指指咸安宫的方向:“等玄烨回来你不如早些去那儿请安看看热闹。” 芷溪低下头:“奴才可不敢。” 一边的兆佳庶妃虽然听不太懂,但也多少能猜到几分,不免偷偷一笑,但正如芷溪所说,谁敢明着去看皇帝的笑话呢。 玄烨回宫当天慈宁宫和咸安宫的懿旨就传到乾清宫门前,既然已经把人带回来了,该有的规矩自然不能少,会安排嬷嬷教郭贵人规矩,至于住处,昭贵妃这边也早就接到太后的旨意直接安排在翊坤宫的西暖阁。 自然考虑到郭贵人和宜贵人是姐妹,昭贵妃就不用特意去照顾郭贵人的衣食起居,让宜贵人安排就行,大封六宫已经许了宜贵人晋封嫔位,作为翊坤宫未来的主位,提前历练完全没有问题。 后宫众人的怒气直接被打消了,宜贵人容不得郭贵人是都看在眼里的,太皇太后和太后此举当真是大快人心。 玄烨这边在乾清宫休整了一日,第二日早朝结束后就马不停蹄赶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只当不知道盛京发生的事还跟玄烨好好说话就惹得玄烨心里一阵心虚。 待转而到了咸安宫,玄烨前脚刚进宫门李总管就被塔娜姑姑关在了宫门外,险些一头撞在宫门上,转头只能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皇上您自求多福。 芷溪从慈宁宫请了安出来,苏麻喇嬷嬷让她带着糕点去咸安宫走一趟,她原本想拒绝怕自己看到不该看的,但苏麻喇嬷嬷说太后也不会抓着这件事不放的,这会儿去应该不会有什么让皇帝丢份的事儿,她只管去就是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走到咸安宫门口,芷溪就见李总管还站在那儿,问:“李公公怎么不进去伺候?” 李总管苦笑一下,一切尽在不言而喻中,芷溪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回了个略尴尬的笑容。这时宫门像是算好时间的开了,出来的是宝音姑姑,她看了一眼李总管也没理,见了芷溪倒是换了副面孔:“乌雅庶妃来了!太后娘娘正等着呢,您快请。” 芷溪点了头,又有些犹豫的看了眼李总管,李总管摆了摆手:“常在您只管进去,奴才多站会儿不碍事。” 芷溪跟着宝音进去,却是一直走到了后殿,那里其实是淑惠太妃住的地方,此刻院子里也没有太妃身边侍候的人,大概是临时被遣出去了,玄烨这会儿正在廊下站着,左右脚换着站的并不算老实,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但现下也不是她该管的事,只管着行礼问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只看了她一眼就瞥过脸去,随口道:“你进去,皇额娘等着呢。” “是。”芷溪这才从秦楠手里接过食盒,进门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皇帝,正好他也看了过来,又很默契的别过脸去,似乎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 芷溪进门的时候太后正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待芷溪请安过后从食盒里拿了糕点摆在桌上,太后看了她一眼道:“坐,不必拘谨。” 但这哪是说了不拘谨就能不拘谨的,眼瞧着皇帝还在外头罚站呢,这心理压力就更大了。 太后见她这个模样就觉得有些好笑,随手捡了块糕点吃,问:“你觉得我罚的重吗?” 芷溪纠结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方才见李总管站在宫门外头,奴才就知道,太后娘娘还是周全了皇上的颜面的。” “在世人眼里,玄烨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想做什么都可以,无非就是又收了个女人罢了;但他又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毕竟这会让后宫维持的一些平衡被打破。到底还是年轻,做事总会冲动一些,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儿子,在我眼里也只会是儿子。男孩子就该放出去让他自己去摔那个跟头,但在容易走歪的地方一定要拉他一把,朝堂之上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去管,这一点我可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班门弄斧,但这嘴馋的毛病我还是能管一管的。”太后说完这番话又向芷溪招了招手示意她凑近一些。 芷溪一脸莫名又只能听话身子前倾凑近了一些,太后这才小声揭了玄烨的底:“我这都算是好的,玄烨刚娶了仁孝皇后那会儿还挨过太皇太后的板子呢,疼的他那几天上朝屁股都不敢挨着龙椅。” 芷溪瞪大了眼睛都不敢出声,太后笑得就差拍桌子了:“要说我怎么知道的,这臭小子要脸皮,甚至不要李总管近身,最后还是我给他上的药。” “太后娘娘您可别说了,这都让奴才听去了,只怕是要掉脑袋。”芷溪低下头满脸通红。 太后放下手里的话本子伸手揪了一下芷溪的脸颊:“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可爱呢。” 玄烨在门口也不知道“反省”了多久,思绪早就放空了,也好奇芷溪在里头和太后说什么,不知不觉就往窗台上靠,刚靠上里面的人就开门出来,吓得他赶紧站直了。 太后一看着皇帝浑身上下僵硬的模样就知道刚才肯定没老实站着,也不戳穿他,佯装还在生气的样子“怒”道:“手伸出来!” 一听这个芷溪忙背过身去,都不知道该不该捂耳朵:完了完了,这下脑袋真的不保了。 玄烨也是看芷溪还在这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该伸手,还说什么留颜面,要真的在这挨板子了当真是脸丢尽了,但看太后又瞪他一眼,只能老老实实把手伸出来,心里想着芷溪都哆嗦成这样了应该不会把他给卖了。 太后当真是会“虚张声势”,玄烨都准备好挨打了,到头来手上也只是被“狠狠”拍了三下,瞅着自己的手掌心没红,太后的手倒是红了,另一只手忙叠上揉了揉:“皇额娘别生气了,儿子知道错了。” “你啊……”太后把皇帝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大封六宫当前,你看看你这做的都叫什么事。”又抬头认真道:“既知道错了,明日去看看宜贵人,这次到底是委屈她了。” “皇额娘说的是。”玄烨嬉皮笑脸的,太后没好气的挣脱了手把还在后面抖抖索索的芷溪拉了过来直接往他怀里一推。 芷溪还懵着呢,两个人就被太后下了“逐客令”:“走走走,这两天别在我跟前晃悠,看着就烦。” 李总管看着皇帝被请出来的时候还笑呵呵的拉着乌雅庶妃时才松了口气,之前他早让梁九功给万岁爷传了轿辇过来,如今看并没有要坐轿辇的意思就先让人在后头跟着。 虽然玄烨并没有真的挨板子,但芷溪还是没敢让一直牵着,最多只是勾着手指,玄烨也觉得她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就由着了。 一路送到永和宫,玄烨见她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就知道明明只是瞧见了母子俩最为寻常的那一面却像是看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于是就在永和宫里缠着人腻歪了一下午直到用了晚膳才回乾清宫。 翌日,后宫里又开始传风声说乌雅庶妃才是慈宁宫和咸安宫心尖上的人,太后都直接让人把乌雅庶妃送皇帝面前去了,之前宜贵人时常去咸安宫那露脸倒成了笑话。 绘雾去内务府那儿走了一趟听了左一耳朵的阿谀奉承,右一耳朵的酸言酸语,一直憋到回了永和宫终于憋不住了在自家主子和秦楠面前绘声绘色的演了一遍。 芷溪只当笑话听了并不在意,这事也只有她和秦楠两个人早被打了“预防针”。 正如她们所料,当日夜里宜贵人就被翻了牌子,向来把情绪放在面上的宜贵人当即就被哄好了。 八月二十二日,翊坤宫昭贵妃钮祜禄氏册封为皇后,册封大典于坤宁宫进行。 同日,承乾宫佟妃晋封为佟贵妃,并赐协力六宫之权;惠贵人那拉氏晋封惠嫔、荣贵人马佳氏晋封荣嫔、宜贵人郭络罗氏晋封宜嫔、端贵人董氏晋封端嫔、僖贵人赫舍里氏晋封僖嫔、安贵人李氏晋封安嫔、敬贵人王佳氏晋封敬嫔,其中宜嫔因钮祜禄皇后迁居坤宁宫升为翊坤宫主位,端嫔为钟粹宫主位,惠嫔迁居为长春宫主位,荣嫔迁居为景阳宫主位,僖嫔迁居为启祥宫主位;钟粹宫庶妃兆佳氏晋封布贵人,永和宫庶妃乌雅氏晋封德贵人,庶妃那拉氏晋封那拉贵人。 宜嫔入宫不过几个月就封了嫔位实在是扎眼,好些人都觉得她是真的得皇帝宠爱。 佟贵妃在听底下僖嫔和安嫔说起此时的时候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现在倒都说宜嫔得宠了,之前也不知道谁之前还在说宜嫔在太后面前得脸是个笑话。” 宫里的传言本就很多,而带头的往往都是那几个,僖嫔和安嫔碍着佟贵妃身份尊贵也不如之前那般爱顶嘴,心虚了几分又说起别的来。 皇后在册封礼之后不久就又病了,宫里大权现在都在佟贵妃手里,自然请安这种事情也都安排到承乾宫来了,只不过佟贵妃自己也怕麻烦,今天也只是因为大封六宫过了简单说说话。 端嫔见僖嫔和安嫔吃瘪也低下头露出微笑,她们都看得出来宜嫔不过看着风光罢了,这一次的册封唯德贵人一人得封号,还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很早就定下的,谁才是真的得宠她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个时候正处于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倒是没来请安,反而是一同在坤宁宫侍疾。 第13章 双姐的决心 翊坤宫里,宜嫔这会儿才伺候皇后睡下,芷溪端了空碗出去,转身见宜嫔从内殿出来,她虚扶了一下让宜嫔坐下:“娘娘辛苦了。” 宜嫔摆了摆手:“我辛苦什么,这些日子一直守在皇后娘娘身边的是你,我不过是来瞧瞧顺手伺候一回罢了。”却又担忧道:“娘娘这才几岁啊,不过封后大典就能病了,这样下去几时才能好。” 芷溪摇摇头:“太医说是心绪郁结、思虑过度,又太过操劳了。大封六宫的事皇后娘娘到底不能完全放心让底下人安排。” 宜嫔亦叹道:“所幸太后早就下了旨让我看着郭贵人,不然要有个什么我可真不好意思再往娘娘面前去了。” 芷溪看着宜嫔对皇后是真心的尊敬,而郭贵人自入宫以来除了被皇帝翻牌子之外就没露过脸,想来宜嫔的手段也是相当厉害的。她也是从玄烨那儿知道,郭贵人虽然是宜嫔的姐姐,却是庶出,而且还是宜嫔的亲娘大婚时的陪嫁,那一日本该夫妻美满的日子丈夫却先一步被那个陪嫁丫鬟勾引了去,只一回就有了,无奈之下只能收为侍妾。 如今玄烨少不得每年都得去盛京走一趟,因为宜嫔在宫里,她父亲少不得得提拔,只怕三官保独大让宜嫔飘了,恰巧郭贵人丈夫因病去世,他就顺势带了回来,姐妹俩水火不容互相牵制,宜嫔自然就不会把主意打到别人头上。 “皇上真是深谋远虑。”芷溪那一日这么含笑看着玄烨,玄烨眯起眼睛看这一肚子坏水模样的娇俏身姿,下一秒就直接把人扛到寝殿里去,惹的永和宫的奴才们手忙脚乱退出殿外。 到了十月里,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早,几乎都让人感觉不到秋意入了冬。玄烨带着太子来坤宁宫探望皇后的时候她正坐在暖炕上靠着靠枕看桌子上摆的棋。 太子一进门就感受到殿内的暖意额头上起了薄薄的一层汗,摘了头上的帽子递给身后跟着的小太监,都不用玄烨说很自觉地走到皇后面前跪下磕头:“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皇后见着皇帝和太子,面上扬起暖暖的笑意:“保成快起来。” “谢皇额娘。”太子起身时夏月已经搬来凳子放在皇后下首,太子在见到父亲在皇后对面坐下时才规矩坐下。 因皇后病着,玄烨也早下旨免了她所有的礼数,此刻她只是稍稍点头:“皇上今儿怎么来看奴才了?” 玄烨看了眼桌上的棋局,很快看出了走向,执了颗白棋就往上摆,嘴里却说:“朕来是想跟你说一声,尚书房如今已建成,待明年开春大阿哥就该入书房念书了。” “大阿哥明年就要六岁了,是该到了读书的年纪。”皇后点点头:“皇上这样对奴才说,惠嫔可知道了?” 玄烨却道:“惠嫔如今自己带着大阿哥在身边,朕就让大阿哥自己去跟她额娘说,想必她会更高兴。” “皇上安排就好。”皇后自然无异议,又转头看太子:“保成看着比当初长高了不少,孩子就是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玄烨笑道:“你可别看他现在坐着老实,出了门玩起来那些个奴才抓都抓不住。” 太子听了低头红了脸,皇后看了直觉得可爱的紧,想让太子坐到自己身边来却又怕过了病气给他,而太子似乎看出了皇后的心思,走到皇后身边两只手拉住她的:“皇额娘,皇祖母跟我说您以前照顾过我,儿臣希望您能好好休息早日康复,等儿臣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这话说的帝后都不禁动容,夏月也忍不住落了泪,赶紧伸手抹了去,就怕不吉利。 皇后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回他:“皇额娘答应保成,一定好好的。” 从坤宁宫出来,玄烨把太子送回了咸安宫,自太子由太后抚养后太子经常咸安宫和阿哥所两头住,照顾太子的除了固定的乳母嬷嬷和小太监外太后身边的塔娜也时时跟着,塔娜原来也是苏麻喇培养出来的,在太后进宫的时候就是大宫女。 太子在阿哥所的时候塔娜一直跟在身边,有这一重保障在没人敢对太子动什么歪心思。 当然太子也没有因此被带成骄纵的性子,毕竟太后在之前就跟太子说过他们只是保护他的安全的,没有人会捧着他,要犯错了一样得挨打。 于是玄烨当年的“黑历史”连太子都知道了……后来几天他都没正眼看自己汗阿玛一面,就怕自己绷不住会笑出来,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情挨板子。 玄烨从咸安宫出来后就回了乾清宫,然后当天晚上就翻了德贵人的牌子。 芷溪被接到乾清宫的时候玄烨还在批折子,她就在暖阁里看会儿书,然后就盯着才摆上的西洋钟看,其实在封了贵人之后永和宫也有了一个,只不过没有这个精细,平时就搁在书房的桌子上,但怕夜里因为摆钟的声音听着睡不着就又挪到正殿去了。 玄烨忙完去了暖阁就看到她在盯着西洋钟看,正好到了整点的时候“小房子”上的窗户就开了,一只鸟从里头出来叫了几声,然后又缩回去,窗户又关上了。 芷溪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满脸的惊奇,感慨完西洋物件的精妙才注意到玄烨过来,忙下了炕请安。 玄烨紧跟着就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了,问问她最近做了什么。 能让他有心问这些无非因为最近芷溪也常替太皇太后去阿哥所看看孩子们,毕竟惠嫔、荣嫔和端嫔升了嫔位之后就能自己抚养孩子了,大阿哥、大公主、二公主还有八个月的小阿哥都被接各自的宫里住了,三公主因为布贵人和端嫔都在钟粹宫就把抚养权也给了端嫔,三公主自然就能让布贵人自己带了。 但是太子现在也经常在阿哥所,所以每日也有两三个时辰孩子们会去阿哥所一起玩。 芷溪能回的无非也就是这几天玩了什么,只不过这些游戏因为是太后想的,不只是能让孩子们玩的开心,顺带着也一起开蒙了。 玄烨听着也顺着说起太子今天背了《游子吟》的事,自钮祜禄氏封了皇后,太子就想去看看很久没见的皇额娘了,但那时候皇后病的厉害,醒的还没睡的多就没让去,而这些日子身子渐好,又听他背了这首诗,就动了念头一起去坤宁宫探望了。 芷溪知道这不是她该开口的事听过就算完。玄烨将她搂在怀里,娇娇软软的身子和发间的清香惹的他情动,芷溪却是故意按着他不安分的手,玄烨另覆手抓着她的,芷溪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玄烨又挣脱了她的手伸进她衣服里挠她的痒,芷溪笑着求饶,两人闹作一团。 直到有些喘不过气了才收敛了些,但身子早就热了,芷溪搂着玄烨的脖颈看着他,难得主动的亲了他一下,玄烨笑她:“怎么今天这么主动?” 芷溪靠在他怀里轻轻道:“奴才听了一耳朵闲话,总有人说奴才一直勾着皇上不给见其他人,奴才也想看看她们眼里的奴才是什么样的,皇上能不能满足奴才一回?” 玄烨则笑:“你以为朕不说就瞧不出你的模样不勾人了?” 这一夜乾清宫门外的人都让青琐打发的叫人离的远一些,也就是天黑才看不出她的脸都红透了,她还想着也走远些散一散,只听梁九功在后面笑她:“青琐姐姐,顺拐了。” 青琐回头瞪了他一眼,才站定了双手环胸阴阳怪气道:“我可不像你,听习惯了。” 梁九功一脸的莫名,然后把堵着耳朵的棉花拿下来问:“姐姐你说什么?” 青琐震惊了,伸手拧了下他的耳朵:“好啊你个小兔崽子!有这种办法怎么不早说!” 梁九功吃痛捂着耳朵:“这我师父教的,我又不会未卜先知……” 翌日,芷溪回到永和宫后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了才醒,睡醒了依旧躺着愣神,绘雾看着主子这样不免问一句:“主子醒了,是不是睡得不好?要不要传太医看看?” 芷溪这会儿倒笑了出来,心道着“这傻丫头”,然后翻了个身起来:“洗漱。” 洗漱完简单用了膳就让人铺了纸写字,又跟绘雾说把最近的茶水都换成蜜枣茶时秦楠才来伺候磨墨,她见主子心情很好的样子心里已经猜测几分:“主子这是……” 芷溪却是摇摇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就盼着……说不定呢。”然后就执起笔沾了些墨开始写字,脸上满是笑意。 然而永和宫里的温馨感染不了其他几个宫的人。大阿哥自知道来年开春就要尚书房的事情之后越发按捺不住贪玩的性子,知道今天太子在阿哥所和万黼阿哥玩就求着惠嫔也要去。 惠嫔也是想着大阿哥能玩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早听纳兰明珠传消息来说皇帝已经特别为日后太子的起居而建造了毓庆宫,往后太子一应由皇帝派人负责,其他人无召不得与太子见面,这样他们兄弟俩接触的就能少些,自然影响也能更少。 惠嫔就跟儿子说这几个月就放心去玩,等念书了再这样可是要被汗阿玛挨板子的。 谁承想大阿哥居然老老实实就跟惠嫔说这话太子也跟他说过,太子近一年一直在太后身边养着,比之其他兄弟姐妹更沉稳一些,也不乏小孩子的活泼,念书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所以也早跟大哥提了醒,知道大哥是好面子的,往后等兄弟们长大了都得一起念书,大哥可是所有弟弟们的榜样。 惠嫔笑着感叹太子不愧是太子,心里早有了别的心思,但她先下要等着荣嫔过来就让嬷嬷和小太监跟着大阿哥一起去阿哥所。 结果没两天就出了事,大阿哥、万黼还有大公主和二公主在阿哥所用了点心之后就腹痛不止,万幸的是太子不爱吃那糕点才逃过了一劫,而三公主则是因为染了风寒没有去。 皇帝当即就让人去彻查此事,御膳房供着宫内大大小小的膳食,更要紧的是乾清宫、慈宁宫还有咸安宫的膳食也皆从此出,断是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打御膳房的主意,但为保无虞也查了个遍,最后是在采买这一块儿出现了纰漏,点心里所用的食材与买回来的长的极为相似实际却不同,与其他的材料混合之后因为相克而产生了毒性。 负责这一块儿的几个小太监还有最后批复的总管阿布鼐都被皇帝下旨赐死,并告诫御膳房其余人引以为戒。 阿哥所这边,好在太医医治及时,大阿哥、大公主和二公主在用了药之后已经缓过来了,太医禀报需要再观察一夜,孩子们就都留在阿哥所,而万黼却因为年纪最小承受不住上吐下泻了好几回,只怕是要养好一阵子,皇帝也特许那拉贵人去阿哥所照顾孩子。 消息传到针线房的时候双姐已经病的起不了身了,柳嬷嬷看着也是心疼,被赐死的阿布鼐正是双姐的阿玛,之前从内务府被贬下来已经让家里杯水车薪,所幸双姐入宫又跟着柳嬷嬷,后来又得了佟贵妃的青眼才好些。如今这样…… “嬷嬷……我阿玛一定是被冤枉的,他一向小心谨慎不会出现这种事的……”双姐泪水止不住的流,柳嬷嬷只能拿帕子给她轻轻掩着:“好双儿啊,那也得上头的信才行啊。”而且这事事关皇子和公主,里面的水多深哪能让他们这些下人议论呢,况且只赐死了经手的几个没有祸及家人已经是恩赐了。 眼瞅着双姐眼里浮上来的恨意,柳嬷嬷只能叹了口气,这一关若她自己过不去,她再怎么劝也没用,算了算时辰,她让守在门外的小宫女去看看药好了没有,双姐便唤了声柳嬷嬷:“嬷嬷……麻烦帮我传信给承乾宫的静妧姑娘,我要求见贵妃娘娘。” 惠嫔也是在大阿哥康复之后才听说阿布鼐被赐死的事情,随后又听青烟说接替的人是纳兰明珠手底下的人不免就猜到了几分:“他真是越来越不知道收敛了。” 惠嫔自然更恨这回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躲过他们的算计,而若不是如此,外头的各种猜测怎么会不指着索额图去呢?偏偏太子没有吃是因为他本来就不爱吃这糕点。 又想着双姐这回只怕是更恨着纳兰氏了便想着再让青烟送些东西去,好歹是自己以往照顾的妹妹,又与容若亲厚一些,若不是当初的事,只怕是要被指婚给容若的。 结果青烟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了,惠嫔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有些慌:“怎么了?没碰上人吗?” 青烟一脸尴尬:“娘娘……柳嬷嬷说,双儿被佟贵妃要去了承乾宫伺候,已经搬过去了。” 第14章 宣嫔的气焰 自上次阿哥所出事已经过去了十多日,芷溪也是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佟贵妃算了算时间就没问什么,倒是来串门找她下双陆或者打牌。 佟贵妃进来的时候芷溪正看着上回没看完的话本子,倒是和之前佟贵妃说的几出戏文有些相似所以看得更仔细一些,见佟贵妃脱了大氅进来就下榻请安,随后又在两边坐下。 秦楠奉了茶给佟贵妃,佟贵妃揭开盖闻了闻先在边上放下,然后招呼了身后人过来:“昨日我去给太后请安,得了些风干的梅子、山楂,还有一些果干,都是可以用来泡茶的,我喝着觉得极好,又听说你最近不爱喝茶叶,就给你带了些过来。” 芷溪笑道:“那奴才就谢过贵妃娘娘了。”她看了一眼秦楠,秦楠就自觉带着佟贵妃的人一同退下了,芷溪看着出去的人才问了一句:“针线房的那个宫女,现在跟着娘娘了?” 佟贵妃喝了口茶才道:“你也知道我们佟佳氏现在金贵的很,家里人自然希望我能有所出,可惜我这身子骨是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的,既然有这么个漂亮脸蛋在后宫里晃悠,不如就收在自己身边,也算是未雨绸缪。” 芷溪也喝了口茶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不排斥玄烨会看上宫女的事情,毕竟自己也是这么来的,但要是因为自己身上不方便就推一个自己宫里的人上去她是万万不会做这种事情。 她不喜欢,却也不会阻止佟贵妃这样的念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况且自己哪有资格对贵妃指手画脚。 一晃又是腊八节,荣嫔都感叹自从孩子接在自己宫里养了之后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快,但说没几句开始为了过年而发愁,佟贵妃虽有执掌六宫之权却并不擅长这些,基本都还是惠嫔和荣嫔商量着再禀报三位主子处理。 “要说以前还能和皇后娘娘商议,如今皇后娘娘病着,眼瞧着是越发严重了,只怕到了阖宫觐见的日子都没法出席。”惠嫔摇了摇头。 荣嫔翻了翻手里的账册:“太皇太后的意思,皇后娘娘病着,今年阖宫觐见的宴席也一切从简。”这话她一样在皇帝来景阳宫的时候说过,而瞧皇帝的神色,只怕省下来的银子还有别的用处,用在什么地方多少能猜到几分,荣嫔想起不禁皱起眉头。 而这时内务府的人来禀报:“奴才给惠嫔娘娘、荣嫔娘娘请安,今年的腊八粥已经准备好了。” 玄烨这两月偏宠着宜嫔,时而也召过惠嫔、荣嫔还有那拉贵人几人,他也听过有人说德贵人是不是失宠了,其实每每看到呈上来的绿头牌时他总能第一眼看到德贵人的牌子,但有意的没有去翻,似乎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在跟他说:等等,再等等。 今日散了朝后批了一沓请安折子,都是无关痛痒的话,玄烨难得出了会儿神,然后就叫了李总管摆驾去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也没让人通报就自己走进了东配殿,进了偏殿正见芷溪坐在暖炕上耷拉着脑袋,玄烨笑道:“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芷溪慢慢从炕上下来请了安,在玄烨说起后又慢慢挪回去的时候玄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坐在她身边从后面揽着,手覆在她的小腹上:“你从前可不会因为这些而伤心。” “可是从来没抱过希望和希望落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嘛……”芷溪委屈地在他怀里蹭了蹭:“何况皇上这段时间都没来永和宫,不也一样盼着吗?” 玄烨点了点她:“这张嘴是越发厉害了。” 他到底也是没有多留,在腊八粥送到永和宫之前就走了,再过十几天大概就要封印,得赶在这之前把大部分事情做完才行。 六七日后芷溪受佟贵妃相邀一起给太后请安,刚下完雪的天咸安宫的院子里也是白茫茫一片,扫雪的宫人只临时扫了一条路出来,太子正和小太监们忙着在殿门前堆雪人,佟贵妃和芷溪自然要先向太子行礼。 太子见她们来像是许久没见小伙伴了那样高兴,走到她们面前行了半礼:“给佟娘娘、德贵人请安。” 佟贵妃问:“太子怎么在外面自己玩儿啊?” 太子拉了佟贵妃的手带她去看自己堆的雪人:“皇祖母和宣嫔娘娘在说话,我不好去打扰。” 佟贵妃和芷溪互看了一眼,佟贵妃是知道之前宣嫔去慈宁宫吃了闭门羹的事情,结果现在倒来咸安宫走门路了,佟贵妃心里笑她当真是不自量力,太皇太后都不待见她,还觉得太后会给她面子吗? 芷溪是不知道宣嫔和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见太子穿的跟个福娃娃似的胖乎乎一团,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和太子玩了会儿雪后太后身边的宝音迎了出来:“给佟贵妃娘娘、德贵人请安。”随后才走到太子跟前:“太子殿下,该是午睡的时间了,奴婢伺候您去后头休息。” 太子点了点头,又对着佟贵妃和芷溪行了半礼才走。 太子这边离开,塔娜则出来带佟贵妃和芷溪进去,太后正坐着绣一架屏风,她是极少做这件事的,而殿内却不见宣嫔,佟贵妃先笑道:“太后娘娘今日真是好兴致。” “马上就要过年了,就想着做些什么,不然多没意思。”太后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另一边就有宫女端了水盆和毛巾来伺候太后净手。 佟贵妃这时候才提起:“方才在外头听太子说宣嫔也在,怎的不见她?” 太后向后面外头抬了抬下巴:“我让她在外面清醒清醒,免得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宫里有几斤几两。” 佟贵妃这一想就笑了:“也难怪呢,皇上最近来承乾宫还夸奴才会说话,可奴才从来没觉得自己生了张巧嘴。” 太后转而对着芷溪笑道:“你听听,这还不算生了张巧嘴?” 芷溪愣了一瞬,方才见太后和佟贵妃聊的开心自己插不进嘴只顾着看太后绣的屏风了,幸好话都听了进去,笑道:“贵妃娘娘一向是最讨喜的。” 用了茶水点心的功夫塔娜从外面进来福了福:“太后。” 太后点了头:“让她回去,这些日子就让她好好抄抄经静心。” “奴婢遵旨。”塔娜又福了福后退出殿外,自然宣嫔是不会在她们面前出现的,更不会让她见到佟贵妃和德贵人这样悠闲的和太后喝茶唠嗑的样子。 一乘暖轿把宣嫔送回了咸福宫,缪吉支撑着自家主子扶进寝殿,最后一同跌坐在床上。 缪吉跪在脚踏上卷起宣嫔的裤管,膝盖上已经青紫一片,她心疼道:“真是苦了主子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宣嫔这会儿才落下泪来,依旧是满脸的不甘心,底下的宫女们端水来给她净面,又请了太医过来看了伤开了药,宣嫔才道:“也去给金蝉看看。” 另一个小宫女就引着太医去了后面,金蝉是方才陪着宣嫔去咸安宫的,也是宣嫔的陪嫁丫头,但不同缪吉的是她从侍候宣嫔起很少给谁跪过,而这一次她比宣嫔跪的还久,又不像宣嫔回来还能坐轿子,刚跨进咸福宫的门就站不起来了。 叫惜琴的小宫女给金蝉上药听她疼的直抽气,她虽然面上淡淡的,心里却是痛快,自被分入咸福宫后就被金蝉不当人似的使唤,事情都是她做的,好处都是金蝉的,她早就看不顺眼了。 金蝉瞪着她恨恨道:“你之前不是说太后是宫里最好的性子吗?莫不是诓我的?我告诉你,咱们科尔沁的人和皇上都是沾亲带故的,等我禀告给娘娘有你好果子吃!” 惜琴从角房里出来嫌恶的拍了拍手,又对着门呸了一声,从前头来的成钧叫了她一声“姐姐”,惜琴叹了口气,把袖子里的纸条塞给了他:“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怕被里面的金蝉听到,惜琴就和成钧往外走,成钧无奈道:“咱们做奴才的不就是这个命嘛,能为那位主子效力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惜琴和成钧都是康熙七年就在宫里伺候的,当年就听说慧妃都没那个福气坐上皇后的位子,更别说宣嫔了,且当年太皇太后就已经下旨不会再立博尔济吉特氏为后,也不知道宣嫔是哪里来的自信两宫会提拔她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刚进宫被皇帝召侍寝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想起她来。 咸福宫传太医的事情乾清宫自然是知道的,晚膳的时候皇帝就去了咸安宫。 简单的四菜一汤两碗饭,李总管和宝音也用不着在殿内伺候,让玄烨想起了年少的时候,在乾清宫也好在慈宁宫也好,那时候吃饭都是摆了一桌子,看着精致倒不见得有多好吃,只有在咸安宫的时候才能吃点家常菜,面、汤、饼都有,每回来都不一样,有一阵就一直在咸安宫用膳,每天最期盼的就是用膳的时间。 吃完饭后净手漱口,随后宝音奉了茶并一碟山楂糕,倒也不是一定要用,就习惯这么摆着了,又听宝音说外头落雪了,原本打算出门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就改在屋子里转转,但太后见玄烨似乎有话要说就在窗边站着听外头的风声。 “咸福宫的事情儿子已经听说了,是儿子又给皇额娘惹麻烦了。” 太后却并不在乎,只问:“那玄烨觉得,皇额娘做错了吗?” 玄烨摇头:“是她不敬皇后在先。”自从宣嫔不被太皇太后待见的事情在宫里传开了之后宣嫔的身边就有了乾清宫的眼线,不单是宣嫔说了什么,太后说了什么玄烨也是知道的。 宣嫔不服太后是博尔济吉特氏成了先帝的皇后,凭什么自己就不能成为下一任皇后,太后打心底的看不起她这个样子,面色冷了下来:“现在的天下之主姓的是爱新觉罗不是博尔济吉特,哀家嫁入皇宫的那一刻起效忠的就是先帝,是当今圣上,为的都是大清的江山。你可别忘了,皇帝的生母孝康皇后是佟佳氏,真要攀这个亲戚你还得排在佟贵妃后头呢。” 这也让玄烨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对于嫡母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从孝康章皇后过世以来太后就怕自己沉溺在失去双亲的伤心之中把自己给憋坏了,于是就和现在的太子一样成天带在身边,可他那时候已经登上了皇位所以也不能真当个孩子来看,是以除了上朝和念书的时间经常来乾清宫串门,嘴里却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看看”,一直到和仁孝皇后大婚就变成了自己常去请安。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太后这么做是不是有用自己身份的方便来控制皇帝的事情,但相处到底也有将近二十年,太后是真的关心他,当初说的“闲着也是闲着”也确实是闲着。 “额娘。”沉默了半晌把脑子里的事情想了个遍,想明白了又精神了起来,忽然就想这么叫了:“年节里儿子给各宫下赏赐,额娘明年想要什么?” 太后奇怪的看了玄烨一眼,不知道他脑子里又冒出了什么想法就突然叫自己“额娘”来了,心里掐着算了算时间,只道:“我倒是没什么想要的,你多陪陪德贵人就是了。”当然这话其实太皇太后也没少念叨过。 玄烨听过就笑了,既然大家的心思都在一块儿就没什么好顾虑的,都说他偏宠德贵人,他就偏了这个心怎么了? 咸福宫里宣嫔听说了皇帝去咸安宫的事,和很多人一样以为皇帝觉得到底是自己的女人,被这么罚了拉不下面子去跟太后求情了,心里得意的很。 结果第二天皇帝却去坤宁宫看皇后去了,连折子都搬去了坤宁宫。 这让的日子持续了三天,太子也跟着皇帝一起去陪了皇后三天,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而因为太后下旨让宣嫔在宫里抄经静心,宣嫔终于是不闹腾了。 第15章 只愿做个普通人 腊月十九封印,难得阿哥和公主们有幸被抱去乾清宫玩了一圈,自从上次阿哥所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阿哥和公主们的亲额娘们依旧心有余悸,玄烨就想着不如借此阿哥们日后就和太子分开起居,但瞧着太子那个落寞孤独的样子心里就生出了那么些不忍心来。 于是就做主把孩子们都召到乾清宫做游戏,太子首先还是扑向了最崇拜的大阿哥,没想到大阿哥却嫌弃他道:“二弟你是不是又胖了?真不怕以后一直那么胖啊。” 太子摇摇头:“才不会呢,皇祖母说我这个时候多吃点没什么,等到以后往上长得快就瘦了。” 大阿哥有些想不明白,毕竟嬷嬷和额娘都主张控制他的每一餐,绝不会让他多吃发胖的。只不过这样的日子真的也谈不上多开心,他突然就有些羡慕太子,但想到额娘对自己的教导,应该不仅满足不了自己的愿望而且极有可能会被揍一顿。 还是算了…… 到了晚膳后孩子们才被送回去,李总管看皇帝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是累着了,奉了茶道:“皇上今日辛苦了。” 玄烨淡淡笑道:“除了往日的宫宴,可真没想过这里也能这么热闹。” “皇上也是为了太子殿下能高兴。”李总管宽慰道,随后迟疑着问一句:“那今儿个,是奴才直接安排歇息还是……” “传德贵人过来。”玄烨说完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出殿外。 芷溪到乾清宫的时候就听李总管说皇上一整天陪着阿哥和公主们已经累着了的事,于是都只能放轻了脚步。 玄烨是当真累着了,不如说一年到头除了封印的这些日子是好好休息之外真的没睡过几个时辰。 这一夜当真是没有风花雪月可谈,伺候完玄烨之后芷溪也倒头就睡,然后到了半夜又被折腾了起来,因为玄烨发高热了。 又是请太医又是熬药,忙碌了一夜到天明,青琐给芷溪端了参茶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主子去歇会儿,这儿有奴婢呢,再不济还有梁九功在呢。” 芷溪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看来梁九功最近是得罪姐姐了。” 青琐面上有些尴尬,忙收了情绪道:“这都是小事,你还是去歇会儿,要不然皇上醒了看你这样可要心疼了。” 看着青琐一脸“你要不休息我们就都死定了”的表情,最后还是败下阵来:“知道了,我去偏殿睡一会儿。” 如此就过了三四天,外面对德贵人的风言风语传不到芷溪耳朵里,慈宁宫和咸安宫还有承乾宫那梁九功早就禀报过了,最后还是佟贵妃实在听不下去了才出手镇压罚了好些个嚼舌根的宫人才算结束。 玄烨醒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几个人的声音: “描云,要十的时候才能把手放下。” “可是不是超过十了吗?” “末尾是零才可以!” “小点声,别把万岁爷吵醒了……” 玄烨听了无奈:她们又是在玩什么…… 芷溪她们听到动静之后就停下了打发时间的游戏,见玄烨醒了赶忙让李总管请太医进来请脉。 太医请了脉后说皇帝基本已经康复了,只是还得再吃两天的药,最近饮食也要清淡,最重要的还是注意休息。 不多时梁九功就端着药来了,芷溪接过药服侍玄烨用了之后又伺候漱了口一众人才退下。 “这些日子你都在这儿?”玄烨问。 芷溪点点头:“太皇太后下了旨,要奴才伺候皇上直至康复。况且,事情就发生在奴才眼前,奴才要就这么走了也不放心……” 玄烨拉着她的手让她坐近一些,伸手抚上她的面颊:“看你这憔悴的样,这几日也没睡好,待会儿就在这儿歇个午觉,就算陪陪朕。” 对着玄烨的眼神,芷溪无法拒绝,这几日她也确实每日睡不过两三个时辰,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多撑一会儿,哪知才沾枕头就沉沉睡去,她实在是累极了。 待芷溪睡醒时殿内已经点起了蜡烛,玄烨正在看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神情有些严肃。芷溪往他身边靠了靠:“皇上也不多点盏灯,这样看要看坏眼睛的。” 玄烨把折子给李总管带出去后转过身来将她搂在怀里,问:“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 芷溪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奴才心里没主意,皇上看着想用点什么,奴才跟着就好。” 到底夜深了不敢吃多,又是以清淡为主,不过一人一碗粥配几样小菜就算完。 皇帝这一养病就五六日的功夫,之后自然要把欠着的补回来,眼前在乾清宫忙碌的德贵人陪着皇帝也花了两日的功夫把精神养回来之后就没被放过。 青琐这回早就准备好了两团棉花,塞在耳朵里把一切不和谐的声音阻挡在外,终于能够安心就寝了。 过完元旦芷溪才回永和宫,本是稍作歇息就要去慈宁宫请安的,但苏麻喇早派人来传话说不着急,过两日再去也一样。但芷溪还是决定今日就去,只不过就在永和宫歇到用了午膳之后再去。 芷溪到慈宁宫的时候苏麻喇正在偏殿教太子还有二公主、三公主蒙古长调,太皇太后坐在躺椅上悠悠听着,旁边的矮桌上放着的奶茶还散发着热气,十分的自在惬意。 太皇太后见芷溪进来请安就指了旁边的位置让她坐。 半个时辰的时间结束,苏麻喇见到德贵人在倒有些不好意思,两边互相请了安苏麻喇才笑道:“奴婢让德贵人见笑了。” “嬷嬷谦虚了,我很喜欢听呢。”芷溪正说着二公主和三公主就跳出来问:“德贵人我们呢?” 看的她们一脸期待的样子,芷溪自然是要夸的:“两位公主也唱得好!” 小孩子是最容易得到满足的,这一夸就能让她们开心很久,对比太子,他就坐在太皇太后身边喝了几口温水乖乖听她们说话。 太皇太后这才嗔怪芷溪:“不跟你说了不着急来请安,怎么今儿个就来了?” “奴才好久没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自然是想得很。”芷溪撒撒娇惹得太皇太后直乐呵。 话匣子打开一说就是大半天,还跟二公主、三公主玩了游戏,慈宁宫都是孩子的嬉闹声。 然而还不到晚膳的时候就有太监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嗑了两下头就道皇后娘娘在宫里晕倒。 腊月时芷溪还去坤宁宫给皇后请过安,那时候看着感觉是要大安了,谁承想这会儿再去坤宁宫,皇后面上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再有皇帝面上的凝重还有不敢抬头的太医就知道有多严重。 夏月的眼眶都是红的,可她不敢哭。 等所有人从坤宁宫出来,芷溪又被拉去了乾清宫,一路上和玄烨话都没说一句,但她能感觉到他很难过。 仁孝皇后过世的时候不过才二十一岁,而现在的钮祜禄皇后也才二十岁左右。 听到太医说皇后现在已经是在熬日子的时候谁都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前朝后宫虽然都不知道皇后病到何种程度,反正到正月十五之前一切从简,荣嫔和惠嫔几乎每天都要去慈宁宫问一句元宵夜宴办不办的事,准备还是照常准备。 然后就是去坤宁宫探望皇后,这个时候皇后已经不需要处理任何事情,没必要再劳心劳神。荣嫔说到钮祜禄家的三公子法喀递了折子进来问候皇后娘娘,额娘想带三妹一同进宫探望结果被皇帝驳回的事情。 皇后冷笑:“他们这是迫不及待打算让三妹进宫了,打量着跟以前的佟贵妃一样先进宫跟那几位主子培养感情吗?” “所以皇上才驳回了法喀的折子,也不愿娘娘劳心劳力去应付他们。”夏月叹了口气,自从遏必隆大人过世之后钮祜禄家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这让她不得不担心以后三小姐温绮选秀进宫会是什么样。 几日后的下午,下了一天的雪终于停了,佟贵妃为了元宵夜宴的装点亲自去了趟梅园让手底下的奴才们挑几束梅花。 元宵夜宴到底还是要办的,只不过因为皇后病重一切从简,年节的氛围都少了一半,也不能高兴的太过。 因着佟贵妃的要求,纾妍也被御花园的管事差来帮忙,她的眼光最好,选哪些能合主子们的心意从来没有失手过。 双姐看着她刚折下来的一支眼睛都亮了:“这花含苞待放的,等到了夜宴的时候正好开花,还能放好几日呢。” 就在这时,前头就听到皇帝来了梅园,他们赶忙收起手里的活先向皇帝请安。 毕竟都是踩在雪地里,玄烨见他们刚蹲下就摆了摆手让他们各自继续忙去,他走到佟贵妃身侧道:“倒是没想到你会自己过来。” 佟贵妃回道:“天天待在宫里人都要发霉了,正好有这么个差事,奴才就打算自己走一趟,也看看能不能折几支给皇后娘娘送去,娘娘不方便出门,能看看花也是好的。” 玄烨甚感欣慰:“你有心了。” 佟贵妃有意站的位置让皇帝也一同看梅园的宫女和太监劳作,双姐也在其中帮忙,不知不觉就能让她入了皇帝的眼。 梅花送进坤宁宫的时候芷溪刚伺候皇后喝了药,这一阵都是宜嫔在皇后跟前,太皇太后和太后念着她辛苦就让芷溪来替她照顾几日。 皇后问:“方才是谁来了?” 芷溪从正殿进来道:“是承乾宫的静妧替佟贵妃娘娘送新折的梅花来给您赏玩,奴才让人去拿个瓶子装起来一会儿就送过来。” 皇后唇边滑过一抹微笑:“难为你们为我操那么多的心。” “所以娘娘要快些好起来啊。” 谁都知道这只是宽慰人的话,皇后无奈的摇摇头:“可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知道我已经好不起来了……不过是强打精神熬日子罢了。” “娘娘……”芷溪见皇后的哀伤,自觉失言便要跪下请罪,皇后却让夏月拦着不让她跪:“我这儿如今也用不着你们这样,都是我自己爱胡思乱想,哪能是你们的错。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能想想过去,想想等我离开这里之后会去哪儿……” “那娘娘,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想……若有来世,只愿做一个普通人。” 听着皇后的话,芷溪只觉得心里堵的慌,但看皇后的样子,却是比以往都轻松许多,似乎已经超脱了世俗一般。 正月十五元宵夜宴,虽没有大办,但在京中的权贵几乎都被邀请进了宫,巴雅拉氏带着三女儿温绮这回得以进宫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准许,皇后不能出席宫宴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的,也不能真的把钮祜禄家舍弃。 温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叩拜谢恩,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最好的时候,本该早早定下亲事,奈何早被家里选着要送进宫来就一直被拘着学规矩,有些一板一眼的端庄。 芷溪远远的看了一眼温绮,她和钮祜禄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长相上有六七分相似,跟她姐姐比起来似乎更普通了些,也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不过知人知面,一切还是得等这位进宫了之后再做判断。 巴雅拉氏有心还想让温绮给皇帝请个安,但皇帝这儿除了开席的时候讲了几句话,之后该吃吃该喝喝变成了一个个小团体之后他就和裕亲王还有恭亲王兄弟谈心去了。 后来巴雅拉氏带着温绮去给皇后请安,到门口被夏月说皇后娘娘已经服药睡下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人人都看着温绮不被亲姐待见而笑话她,但到了二月初的时候她又被皇后单独召进了宫里,也不知道姐妹俩谈了什么,温绮出宫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看上去是哭过一场。 直到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时年二十岁。 第16章 我来帮你带孩子 皇后的崩逝又让整个紫禁城陷入一片哀伤的氛围中,各宫的嫔妃和宫人都换上素服,皇帝辍朝五日,太皇太后伤心不已,欲为大行皇后哭灵最后被皇帝劝回去了。 太后就成了后宫的主心骨,皇帝亲奉大行皇后梓宫入武英殿安置,太后就带着一众女眷们举哀。 就在恢复朝政的前一天,玄烨还在武英殿就听李总管急急忙忙跑进来说德贵人跪晕过去,吓得他就要跑出去,又被李总管拦了回来:“太后在前头已经让人请了太医了,皇上您可不能在这会儿坏了规矩。” 玄烨知道有太后在肯定不会出岔子,提起来的心才又落下,刚回头又转了回来:“你让人跟秦楠说一声,朕晚上去看看她。” 李总管弯腰应下,就吩咐人递话去了。 今日的举哀结束,佟贵妃就替太后跑了一趟永和宫,这时候芷溪还睡着,只有秦楠她们忙前忙后的,看到佟贵妃来就停下手头的事情来请安。 “德贵人怎么样了?”佟贵妃虽然已经猜到了几分,但还是忍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还是很担心的,只不过看秦楠她们不知道是不是该露出喜色的表情不由得心里有些烦躁:“快说啊,我又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秦楠这才带着所有人行了大礼:“回禀贵妃娘娘,太医诊过脉,已经确认德贵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真的?!”佟贵妃这才露出喜色,但一想着还在大行皇后丧期不合适,忙收敛了些,转头让静姝和静妧去咸安宫和慈宁宫禀告。 “当真?!”乾清宫里,听到太医禀告德贵人有身孕的玄烨一时也懵了,偏偏是这种时候……李总管这会儿看皇帝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是别扭,想笑又不敢笑,还不如不笑,当然这话李总管没这个命开口。 太医只低着头继续道:“臣所言千真万确,德贵人晕倒也是因为情绪起伏过甚所致,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不会影响胎儿的。” 玄烨这会儿已经收敛了表情:“朕知道了,下去领赏,德贵人这一胎朕也交给你了,万不可有闪失。” 太医磕了个头:“臣遵旨。” 慈宁宫这边得了消息之后太皇太后终于从悲伤的气氛中缓了过来,虽然还不能庆祝,但太皇太后还是让静姝带了一柄玉如意去永和宫。但对比下来咸安宫这边太后要冷静了许多,让静妧不禁怀疑太后往日对德贵人的恩宠是不是假的。 宝音看静妧走了之后才问:“太后您……不高兴……?” 太后悠闲地喝了口茶又从碟子里捡了块点心咬一口:“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能高兴的时候多了去了还怕这会儿么?” 宝音无奈:“奴婢也是怕德贵人和贵妃娘娘误解。” 太后伸了食指摇了摇:“这时候宫里不能乱,她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德贵人有孕的消息到底是没传开,但太皇太后已经下旨准德贵人在自己宫里休息,一些闲言碎语也被压了下去。 到了夜里芷溪愣是被饿醒了,问秦楠要了些吃的,不过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过饭,秦楠只让膳房准备了一碗鸡丝粥。 芷溪喝完粥觉得身上热热的很是舒坦,又忍不住摸了摸尚未显怀的小腹,在听太医说自己的身孕已经有了两月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她见过荣嫔和那拉贵人有孕时挺着肚子的模样,却从没想过自己怀孕会是什么样,一个小小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身体里成长起来,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玄烨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坐在床上的人还在傻愣愣的摸着肚子,便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芷溪心里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就一时忘了请安,摇摇头,反问:“奴才……这是真的有孩子了?” 玄烨伸手捏捏她的脸:“说什么傻话,太医还能误诊不成。”又故意逗她:“要这就变傻了,以后孩子朕可不放心交给你养了。” “奴才本来就是个贵人,也轮不上自己养啊。”芷溪深刻明白哪怕自己再得宠,老祖宗的规矩还是不能违抗的。 玄烨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要不朕和皇祖母商量商量,把你的孩子送去慈宁宫抚养,日后也能经常见面。” 芷溪却是摇头:“太皇太后年纪大了,照顾孩子这样的事情最是折腾人,哪能辛苦她老人家。”又笑:“眼下还是皇后娘娘的丧事要紧,奴才这儿月份还小呢,不着急考虑他的去处。” 玄烨轻轻的“嗯”了一声,看着她满眼都是心疼:“好好休息,这一阵就不要出门了,太医说怀孕前几个月最是折腾人,不舒服了就叫太医,要什么也尽管说。除了皇后的丧事,三藩眼瞧着也快收尾了,这一阵子朕可能顾不上来后宫,可别胡思乱想。” 芷溪前面听着还有些许感动,到最后忍不住没有气势的瞪他一眼:“皇上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奴才哪会胡思乱想。” “好好好,咱们家芷溪最是贤良淑德。”玄烨干脆把人拉进怀里好好哄了哄,小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的从永和宫离开。 三月二十五日,皇帝奉移大行皇后梓宫于巩华城与仁孝皇后同安于殡殿;闰三月二十一日,册谥曰孝昭皇后。 孝昭皇后的丧仪结束,紫禁城才恢复了以往的日子,这时候芷溪的身孕也快四月了,消息才走遍六宫,各宫的赏赐不断,虽然不用她亲自谢恩,但是秦楠他们是真的接到手软。 芷溪坐在廊下看他们整理,不一会儿佟贵妃就来了,看宫人们忙里忙外的就让身边的几个一同去帮忙。 佟贵妃在芷溪身边坐下,装模作样的拿着团扇轻轻扇着,却不见有风,芷溪看她心神不宁的样,问:“贵妃娘娘今日来,所谓何事?” 佟贵妃想了想,拉了下芷溪的袖子道:“咱们进去说。” 撇开其他人,佟贵妃自顾自地倒了杯水喝了两口,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芷溪姐姐,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 这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真让芷溪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道:“听贵妃娘娘说这一声姐姐叫奴才有些心慌,娘娘且说是什么事儿奴才再考虑。” 佟贵妃不要意思的笑了笑看着芷溪尚不明显的肚子:“我就是……想做你孩子的养母。” 芷溪愣了一下,还真是没想过佟贵妃会上门来要孩子,而且瞧着模样还是怕她会不同意,又转而想,要是抚养她的孩子,那那个叫双儿的宫女佟贵妃干嘛要收在身边培养着呢?芷溪当然也就这么问了,佟贵妃却道:“那怎么能比呢?我是想着咱们俩住的近,你只是因为位份不方便养在身边,我就想帮你带着你也方便来见孩子嘛。” 真有这么好的事儿?芷溪很难不怀疑。 佟贵妃见她这模样也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谈不下来,反正还有半年时间,她是不介意两宫来回跑的,就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完:“没事,你慢慢考虑,我先回去了。” 佟贵妃风风火火的就走了,临走前还嘱咐其他人帮忙搬完东西再回宫,然后只有静姝一个跟着佟贵妃走了。 秦楠看佟贵妃走了才进来,见自家主子又坐着发呆,便问:“主子这是怎么了?是贵妃娘娘说了什么……” 芷溪摇摇头:“没事,我进去睡一会儿,外头你让他们继续忙不必进来伺候。” 秦楠听了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扶着主子进内殿。 芷溪又想起了佟贵妃还是格格时候做的那个奇怪的梦,梦里她们似乎是因为她的孩子关系才和别人不一样的。 难道她现在怀的这个孩子真的让她们之间关系更紧密了吗? 五月里太子过完生辰后就被皇帝正式接回了乾清宫,而这个时候大阿哥也进书房念了两个月的书了,不过成效并不理想。 因为大阿哥坐不住。 太子在乾清宫书房里照着太后给他的字典念书认字的时候就好几次听到大阿哥被父亲训斥的声音。 但等自己见到父亲的时候却并没有见父亲还气着,还问他读了什么书。太子回答了又大概说了一遍讲的是什么,不过因为他还没有到有先生正式教授的阶段所以父亲并没有对他的回答有什么意见,还会好好跟他说这应该是什么意思。 玄烨见儿子一脸有心事的样子合上他手里的书就道:“有什么疑问直说便是。” 太子犹豫着开口:“汗阿玛,儿臣是觉得……自从大哥尚书房以来就没听汗阿玛夸过他……但也可能只是儿臣没听到。” 玄烨一听也愣了,这似乎真的提醒他看着大儿子读书不专心生气训斥他的时候忘了隔壁太子还在呢,便问他:“是汗阿玛吓着你了?” 太子摇头:“皇祖母早跟儿臣说,回来就是要习惯这样的声音的,所以有了心理准备就不怕了。” 玄烨顿时觉得哭笑不得,他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太后教子有方? 太子内心其实还想着太后跟他说当年他汗阿玛听鳌拜在朝堂上说话的音量是他现在听到的三倍,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若是真的……想想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所以太子觉得,汗阿玛当年都能解决这个事情,自己以后要听几声骂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大哥肯定不知道,所以在心里这么过了一遍之后他就问:“汗阿玛,我能不能去看看大哥?” 玄烨知道这是太子想关心大阿哥,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思单纯的模样让他觉得挺可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过几天再去看他,到时候阿玛带你一起去。” 太子这边说完话就到后头休息去了,玄烨就让李总管传轿辇去永和宫,这些日子虽然忙,但他依旧让人盯着德贵人的衣食起居是否安好,但终归还是要自己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放心。 芷溪这会儿正坐在院子里跟双姐学新的绣法,双姐在慢慢绣了几针之后将布料递给芷溪摸了摸:“您看,这样就一点都不会有剐蹭的感觉。” “还真的只有你的手艺才行,我倒觉得自己再怎么学终究是不一样的。”芷溪面上虽笑着,倒看不出是不是真高兴,但双姐不在乎这些,只放下针线站起又屈膝道:“若德贵人不嫌弃,日后交于奴婢便是,贵妃娘娘也早下令一切以您为先。” 芷溪还未回答就听得外头喊圣驾到了,不及让双姐退下就看到玄烨从外面进来,只能先屈膝行礼,玄烨忙把她拉起来按回凳子上:“早跟你说了这段时间别行礼了。” “不过行个礼,又不劳心劳神的,况且现在换了软底鞋,奴才的底盘稳不会摔的。”芷溪笑着给秦楠递了个眼神,双姐也自知身份也不说话引人注意,只按规矩行了礼就走。 但这些哪能逃过皇帝的眼睛,况且双姐本身长相出众很难真的不引人注目,他看到放在桌上的绣帕,便知这手艺在佟贵妃身上见过,一定是和方才走了的宫女有关,却只问:“不劳心劳神,还绣什么花样,不怕伤了眼睛?” “奴才也不至于那么矫情,这孩子可乖了一点都不闹腾,反倒奴才整日被拘在宫里,这也不许去那也不许碰的,真真无趣极了。” 见芷溪这般委屈的模样玄烨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孩子不闹腾,朕见你的脾气倒是见长了,这么跟朕说话呢。”然后又把人拉起来让坐在自己腿上再靠在自己怀里,这会儿宫人们都已经离开,玄烨才问:“最近佟贵妃常来?” 芷溪点头:“奴才昨日才和贵妃娘娘说要和皇上商量个事儿。” 佟贵妃来永和宫来的勤快,宫里的闲言碎语早就传到皇帝耳朵里,果然就听芷溪说佟贵妃想要做自己肚子里孩子的养母,而且看起来似乎已经被说服了,只问:“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贵妃娘娘说……约法三章,还想要皇上做个见证。”芷溪试探着看玄烨的脸色,玄烨则是一脸没好气的模样,这主意谁出的可不明显吗? 但想想,也确实没有比佟贵妃更适合的人了,一来是离永和宫近,比起送去阿哥所、慈宁宫抚养来往方便的多;二来也不用辛苦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如今的年纪只管看着孙子玩就行了,正经抚养还是算了。 后来就把佟贵妃叫来了,没想到她连文书都准备好了,就怕芷溪反悔了似的,让静姝拿着在皇帝面前念了一遍,落款左边写着“永和宫德贵人乌雅氏”,右边写着“承乾宫贵妃佟佳氏”,然后只要皇帝盖个章就算生效,任何一方都不能违背上面的每一条,不然孩子就得搬去阿哥所,没有皇帝的允许不能见面。 玄烨再三确认了她们真的是商量好了不会反悔才认真又看了一遍,李总管在边上伺候笔墨看着皇帝把一些用词不当、语法错误等修正过后又让人抄录了一遍,还嘱咐了一式三份,最后让芷溪和佟贵妃都亲自写下自己的名字后交给了李总管保管,玄烨道:“朕回乾清宫盖了章就给你们送过来,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们反悔了。” 佟贵妃就挽着芷溪的胳膊:“皇上放心,德贵人就交给我照顾了!” 玄烨看自己这一时半会儿是插不进两个人之间,又看芷溪没什么意见就依言交由佟贵妃照顾,又嘱咐了秦楠她们几句就走了。 第17章 初谈梦想 晚膳后不久荣嫔带着小阿哥来了永和宫,一岁多的小娃娃正是对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好奇的时候,见到芷溪的时候也是盯着看,荣嫔逗着儿子指了指芷溪:“这是德贵人。” 小阿哥口齿不清地叫了声德贵人,芷溪听着心都化了,越来越期待自己生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荣嫔更逗着小阿哥道:“德贵人肚子里也有娃娃了,你就快做哥哥了,是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平日里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因此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好像并没有听出来额娘是什么个意思,只是对德贵人已经隆起的肚子充满了好奇,突然就指着德贵人的肚子就喊:“弟弟!弟弟!” 荣嫔也愣了一下,以前也听宫里经年的老嬷嬷说孩子的眼睛是最纯净的,常常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莫不是真看出什么名堂来了? 但这些话放在这会儿却不能完全信,万一到时候生出来是个公主可不就尴尬了,只能笑道:“原来我们小阿哥想要个弟弟呀!” 芷溪也只当小孩子童言无忌:“那就借你吉言啦!” 两人又逗了会儿孩子才让乳母抱下去。 眼看着就要六月了,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夜里也时不时能听到蝉鸣,宫人们原是怕惊扰了主子要粘了去的,但芷溪说现在听着只会觉得是夏天的感觉,还挺惬意的,就先让它去。 荣嫔抱久了儿子身上也开始冒汗,这会儿终于是能拿扇子扇会儿风了,拿起绘雾端来的酸梅饮喝了两口压下烦躁的心情才道:“这些日子惠嫔姐姐那只顾着教大阿哥,我都心疼那孩子,不知道这么盯着学有什么用。” 芷溪只低着眼听着,她先前也听来串门的宜嫔提起过意外听教大阿哥的先生跟皇上说大阿哥心思不在学习上的事情,不过最近似乎好些了,但惠嫔那儿那颗望子成龙的心就一直没放下过。 “大阿哥性子直爽,什么不开心都放在脸上,连带着惠嫔也不开心,经常闹的不欢而散,我看再下去这孩子在长春宫是待不住了。” 说不过几句就离开了,芷溪见荣嫔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发散一下就没太在意。 过了几日,惠嫔带着大阿哥去慈宁宫请安,正好太后也在,太后就把惠嫔叫过去说话,大阿哥在太皇太后面前打了套拳,大皇太后高兴就赏了小孙子一盘点心让他在边上歇歇。 这边太后正说道:“你啊,就是太着急了。孩子念书总要有个适应的时间,这是皇帝膝下第一个开始念书的阿哥,他成天忙着朝政也不懂怎么教导孩子可以理解,你都做了那么久的额娘整天围着孩子转还不知道怎么教导吗?” 惠嫔低着头只管听着,她也不是不想冷静,可脑子里“长子”这个名头一冒出来自己心里的欲望难免收不住,更别说她后面还有纳兰明珠的人经常给她说什么等大阿哥大了开衙建府入朝堂什么的。 可大阿哥现在还只是个念了个几个月书的孩子。 太后这边说完了惠嫔就让她去照顾太皇太后,然后再把大阿哥叫来说“悄悄话”。 大阿哥因为之前额娘跟他说少和太子来往之后也就不提这个事儿了,但这会儿在皇祖母面前就没这个避讳,更说之前和太子弟弟一起玩儿还是汗阿玛亲自带太子过来的。 太后有些惊讶皇帝会这么做,大阿哥更兴奋道:“汗阿玛还说,要是我下次拉开弓就送我一把小刀!” “皇祖母相信保清一定可以。”太后摸了摸大阿哥的脑袋。 太皇太后这边歇了午觉,惠嫔和苏麻喇出来就听到太后在问大阿哥:“保清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呢?” 大阿哥很果断的回道:“孙儿以后想做大将军!” 太后配合着惊讶了一下:“我们保清真了不起!那保清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大将军吗?” 大阿哥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一定是骑射很厉害的人!嗯……力气也很大的人!” “但是光有力气和骑射很厉害的人不一定能做大将军。” “这是为什么呀?我上次见到二皇叔,他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将军!” “要做到大将军,可不止是孔武有力,他还要有智慧,懂谋略,才能冲在前头打仗,才能自己做主。所以啊,不论是上战场还是出谋划策都要念书。” 虽然这些对现在的大阿哥而言还有些困难,但大阿哥仔细思考过后点点头:“孙儿知道,汗阿玛也说只有念了书才会聪明,聪明的人说出来的话才能让人信服,才能做大将军。” 太后又伸手摸摸他的头:“既然保清知道,那就要好好念书知道吗?” “皇祖母,孙儿现在是想好好念书的,但孙儿不明白的是,每次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的时候,但额娘总是催我快点把新学的文章背出来,我反而不想背了……” “那保清和你额娘好好说,说明白了不就好了?” 大阿哥一脸委屈:“我想说,可是额娘太着急了,总觉得我就是想偷懒。皇祖母,我能回阿哥所住吗?这样,我大概就能去找太子弟弟,找汗阿玛,太子弟弟现在跟着汗阿玛有好多书可以看,他上次就给我找了一本兵书,上面还有插图可有意思了,但是我不能带出来……” 惠嫔听了儿子这样说忍不住红了眼眶,苏麻喇安慰道:“娘娘回去和大阿哥好好说说,母子哪有隔夜仇啊,只是娘娘可别再着急了,大阿哥就算有所建树,也还有好些年了不是?” 太皇太后最后还留了惠嫔和大阿哥用了晚膳后才走,当天夜里皇帝忙完了就去长春宫歇了。消息传到永和宫的时候芷溪和佟贵妃正窝在一张床上畅谈给芷溪肚子里这个宝贝屋子里该布置一些什么,因此也不在乎皇帝究竟在哪个宫歇息。 等外面都静下来了佟贵妃才道:“等你的孩子落地了就得搬到我跟前来了,到时候肯定事儿很多,说不定哪天我还得因为孩子的事儿跟你翻脸,你到时候可别怪我。” “贵妃娘娘何以这般,奴才自然是不敢会同娘娘生气,即便这孩子是我亲生,但他往后在娘娘身边长大,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娘娘的孩子,哪有我的事情。” “可你到底是他的亲额娘啊,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俩生分了。”佟贵妃想起往事,想起她突发奇想第一次跟胤禛说他的亲额娘是德妃的时候,他的眼里是迷茫的、是有些抗拒的,而当自己病重的要他去找自己亲额娘的时候,他问她:“额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她那时候是造了多少孽啊,才有了那样的结局,没能看到胤禛娶媳妇儿何尝不是她生命里最大的遗憾。 芷溪将佟贵妃的被子向上拉了拉,叹息道:“贵妃娘娘还是早些歇息,看来秦楠她们说的不错,夜里就是爱胡思乱想的时候,还没影儿的事就想那么多,那等孩子出生了怎么办?” “看你这么说,明明你也胡思乱想过。”要不是顾忌芷溪怀着身孕佟贵妃早就挠她痒了,现在也只敢撑起半个身子瞪着眼睛看她。 可芷溪早就困了,佟贵妃见她话都说不清的样只能作罢,老老实实躺下酝酿着睡过去了。 五月末的时候皇帝下旨奉太后前往瀛台避暑,不过因为瀛台地方小,所以一同前往的嫔妃也不多,只带了佟贵妃、宜嫔、端嫔、布贵人还有德贵人,随太后住的另有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 六月初搬到瀛台后玄烨不用每日上朝但依旧得接见大臣,吴三桂如今虽已经在衡州称帝两三个月了却也是穷途末路,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完全松懈的时候。 皇帝在前头忙着,后面的女眷们早已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玩着游戏。 眼瞧着一个棋子都没迈出去的宜嫔在掷出骰子之后瞪着眼睛盯着,骰子落在桌上翻滚了几下,最后挺在了“五”。 宜嫔整个人都不好了,端嫔安慰道:“别灰心,没到最后谁赢还说不定呢!” 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面面相觑,心叹这还好不是打麻将打牌,不然不得输个底掉啊。 太后则心叹宜嫔这运气大概只用在了生儿子上,别的地方就是个非酋。 佟贵妃开玩笑道:“不如德贵人帮宜嫔掷一个试试,听说有孕之人最是有福,就当沾沾喜气。” “这……能行吗?”芷溪觉得这就是胡扯。 “试试,反正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宜嫔主动让了位置给她,芷溪也就应声结果骰子,也是保佑了好一番才把骰子掷出去。 在场的人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 最后停在了“六”上。 佟贵妃率先激动道:“你看!我就说嘛!”芷溪忙摆手:“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能踏出这一步,你就是我亲姐妹了!”坐在芷溪身侧的布贵人听了宜嫔这么说都差点忘了喝手里的茶:这姐妹是不是认的太容易了点。 此时外面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除太后外皆搁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先走到太后跟前行礼:“给皇额娘请安。”太后只点了点头,玄烨就转身叫起,又笑道:“玩的什么呢这么热闹?” 佟贵妃先道:“是太后娘娘让内务府做的‘行军棋’,可有意思了!奴才瞧着也是比双陆棋简单多了。” 一个由一个个连接的格子拼成的四瓣花的图,是四角摆放的四玫棋子,棋子都做成了矮胖的将军模样,穿的“铠甲”分别是黄色、红色、蓝色和白色,地图的拐角处都有一条单线可以直接穿越的捷径,捷径也有相对应的颜色,终点在正中间,到中间的四条路也分别由这些颜色表示。 端嫔道:“骰子掷出六的时候才能出发,一点代表一格,走一圈到自己所属颜色的路到中间就算赢,最后四玫棋子都走到终点为最终获胜。” 宜嫔接着道:“如果走到的格子和前一个人站的是同一个格子就能吃掉对方让对方退回原点等下一次再掷到六的时候才能出来,如果在外面的棋子掷到六的话还可以再掷一次。当棋子走到对应颜色的捷径的时候可以选择走捷径,如果碰到站在捷径上的其他棋子也可以吃掉对方让对方退回原点。” 布贵人最后道:“最后距离终点有六格,只有掷到正好到终点的数字才能走到终点,如果超过格子数还得按照掷的数字退回来,一直到正好走到终点才算胜利。” 玄烨看向芷溪,倒好奇明明轮不到她说话了还能说什么,于是对上玄烨眼神的芷溪左看看右看看,只能没话找话:“皇上听明白了吗?” 玄烨笑着点头:“当然明白,你们都说得很好,你们继续,朕在旁边观战便是。” 两位亲王福晋又一次面面相觑,太后和佟贵妃她们就罢了,都是皇上的人,那她们在这就不太合适了,只能先告退:“时间不早了,奴才等先回去休息了。” 太后点头:“辛苦你们了,明儿再来玩儿。” 芷溪这边由着秦楠搬了凳子改坐到皇帝下首,正看佟贵妃这儿的局势一片大好,这游戏真正考验的是运气,要是打麻将或者打牌还能让人有喂牌宠着,这掷骰子掷出哪个数就没办法让了。 佟贵妃她们在下面玩着,太后倒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咱们这会儿出来避暑,宫里按例应该下发冰块了,内务府那边可有安排好?” “皇祖母这两年不理事,但有惠嫔和荣嫔看着也出不了岔子,皇额娘放心就是。”玄烨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太后又道:“我是看着今年京里也比以往热一些,咱们在北边儿都这么热了,那南边还不得热成什么样了。” 玄烨只随便听着,余光瞥见桌上合着的一本游记,封皮还是新的,应该是最近才得的,想着以前太皇太后爱读书,如今都供到太后这里来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心里压着的事一下子松快了不少,坐在下首的芷溪听不懂一直没说话,但见玄烨心情变好也放下心里的困惑专心看佟贵妃她们玩了。 不出意外最后宜嫔还是输了,不过有芷溪帮忙掷了几回骰子倒也不算输的难看,玄烨看着下了赏赐才走,当日夜里召了宜嫔侍寝,怎么看都跟补偿似的。 后来几日玄烨忙着朝政上的事也没召任何人,都算是图了个清闲,不过很快宫里递了消息出来,说那拉贵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好不容易被哄开心的宜嫔又低落了下去,转而开始跟佟贵妃“争宠”拉着芷溪不放:“真是同人不同命啊,我的肚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所以就特地跑来沾喜气了?你可真好意思!”佟贵妃恨恨道。 第18章 德贵人生子 八月末圣驾回宫,前线已经传来消息说吴三桂病逝,其孙吴世璠在贵阳登基,吴军已因吴三桂的离世而涣散,据说吴世璠即位时由胡国柱奉命筑坛代祭时“阴风疾起”,灯烛皆灭,早已在京中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慈宁宫里递了牌子进来的女眷们也谈起了这事,都说吴氏这事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哪能跟我们的圣上这样的真龙天子比。 太皇太后只笑笑不说话,然后看着芷溪挺着肚子端了点心过来忙招呼她在身边坐下:“都跟你说了别忙活了还走来走去的作甚?” 其中一夫人笑道:“太皇太后如今倒是小心起来了,奴才曾听家里老祖母说太皇太后当年怀着公主的时候还经常出门呢。” 太皇太后笑道:“那时候咱们都在草原呆过,后来到了盛京这骑马功夫都不曾落下,哪能跟现在的孩子比。” 芷溪搁下了点心委屈道:“奴才只不过端这一盘小小的点心,苏麻喇嬷嬷都不让我碰茶水呢,待会儿嬷嬷回来了太皇太后可不能怪罪她。” “口齿越发伶俐了。”太皇太后又看早就在后头被吓得下跪的描云和绘雾,抬了下手:“你们俩起来。” 描云和绘雾这才起身,战战兢兢的模样显得更可怜了,太皇太后无奈道:“秦楠今日没跟着来,知道你们劝不住,难为你们跟着这样不老实的主子。” 描云和绘雾惊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见自家主子憋屈的模样惹的一旁的几位夫人福晋们笑得合不拢嘴。 九月里天气渐冷,芷溪在用完晚膳之后就由着秦楠扶着在殿里来回踱步消食,因着产期约在十月中下,现在是能不出宫门就不出去了,但太医嘱咐为了生产时能更顺利一些还是要多活动活动比较好,所以每日用膳后都会走个一刻钟。 这一刻钟走完她深叹一口气,坐下时额前已浮起一层薄汗,秦楠便让人送了过水的帕子抹了汗,见芷溪恹恹的,问:“主子累了要不先在榻上歪一歪,奴婢让人打水来伺候主子早些洗漱歇息。” “秦楠……”芷溪拉了下秦楠的袖子,秦楠顺势在芷溪身边蹲下:“主子这是怎么了?” 芷溪也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事,你让人去准备,我也乏了。” 等热水备好,秦楠扶着芷溪进去伺候沐浴,她摸到了一手的冷汗,想想觉得或许是第一次生产难免紧张,毕竟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再者,皇帝似乎也很久没有来后宫了。 于是秦楠在伺候芷溪睡着后就让许德安去乾清宫跑一趟。 翌日午后,玄烨在结束白日的政事之后看了几封从蒙古来的家书,四月时去世的固伦雍穆长公主之子的和固伦淑慧长公主让梁九功送去了慈宁宫;另有端敏公主的两封奏折,一封是给太后的,另一封是给自己的,给太后的玄烨也让梁九功去送,拆开给自己的那一封,不出所料的,虽然开头的称呼写的十分正经,但后面就暴露了本性,写的“皇弟玄烨”。 李总管就见皇帝眼角抽了一下,他决定低下头往后退了半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端敏公主自小就爱跟皇帝过不去,说白了其实就是在太后面前“争宠”,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看得出来太后当年偏心皇帝多一些是因为考康章皇后的薨逝,失去了亲生父母独自坐上龙椅还只是个孩子的皇帝,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但现在,还是心疼自己的小命。 玄烨看完端敏的折子后只回了一个字“览”,想着端敏看到这么个批复估计得气得跳脚的模样,玄烨心里不免得意了一下。 待青琐重新上了茶,李总管这边忙着整理桌上已经批复的奏折,玄烨才问:“永和宫那边怎么样了?” 李总管和青琐互看了一眼,青琐道:“这几日德贵人有些心绪不宁,进膳都比往日少些,永和宫的许德安昨日来报说德贵人这几日夜里时不时就会醒,但太医请脉说孩子没事,德贵人是第一次生产,现下将要临盆难免会紧张。” 玄烨皱了眉头:“怎么不早说?” 李总管无奈:“恕奴才多嘴,皇上您也知道德贵人不是个爱添麻烦的。” 玄烨也无奈,但这时候看着李总管低着头的样子就来气,起身就要出门,顺手在李总管的帽檐上敲了一下:“糊涂东西!摆驾!” 永和宫里,芷溪正看着描云和绘雾玩抽木条的游戏,并排的三根木条一层竖放一层横放垒起高高的“楼”,要从中间把木条抽出,一人一次只能抽一根不能从最上面的开始,如果抽木条的时候“楼”塌了就输了。 芷溪也好奇内务府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听荣嫔说她们刚伺候皇帝那会儿都没什么可玩儿的,大约都是顾着朝堂上的事,如今瞧着天下太平之势,所以内务府就有余力动脑筋着手这些稀奇玩意儿。 这会儿描云宁神戳着中间位置边上的一根木条,这正是个关键位置,若是成功了绘雾的压力会更大,所以看着她操作的绘雾也紧皱着眉头。 突然就听到外面响亮的一声:“皇上驾到!” 然后描云手一抖,楼就塌了…… 描云心里憋屈但不敢说,绘雾虽然赢了但没这心思去嘚瑟,只能慌忙把掉在地上的木条都捡起来堆桌上,然后把芷溪从塌上扶起来,虽说她现在不用行礼,但躺着总归还是看着不太雅观。 “奴才给皇上请安……”昏暗的殿内只点着几盏蜡烛,并不能完全看清芷溪的面容,但从声音听来确实有几分憔悴之感,玄烨向后挥了挥手径直走到芷溪身边坐下,描云和绘雾忙将桌子上的木条都收到小箱子里就退下。 玄烨将她搂在怀里问:“朕瞧你都清减了不少,这些日子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也许真的是孕妇多愁善感,玄烨以前还真没怎么在嫔妃临产之前去探望过的经历,芷溪抬头看他,还没正式提个话题眼泪就嗒嗒往下掉,好像是憋了很久终于发泄出来了,倒是把玄烨吓了一跳,而且芷溪现在肚子那么大个也不方便抱,他只能耐着性子哄,再拿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到后面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先放弃了:算了,哭,哭完就好了。 等终于哭完了,再唤人进来伺候洗漱换了衣服,芷溪见玄烨打算就在永和宫歇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状态明显是好多了还知道饿了,梁九功非常有眼色的都不用等自己师父提醒就去传膳。 怕到就寝的时间睡不着芷溪也不敢吃太多,一碗粥配着菜吃完就让人撤下了。 永和宫里的奴才们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之后松了口气,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他们的重心就能放在等德贵人发动了。 然后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眼看着十月都要过去了永和宫这还没有要生的消息出来这可把人都急坏了。 慈宁宫这也是一天两拨人来问,太医去请脉了,接生嬷嬷也亲自去看了,都说德贵人没问题,肚子里的孩子也没问题,过了预产期天也不是没有先例的,所以都只能继续等。 十月二十九那一天惠嫔也特地去永和宫跑了一趟,然后发现荣嫔也在,两个人就坐在芷溪对面讨论她的肚子,荣嫔道:“怎么看都觉得应该是要生了。” 惠嫔点头,不想让这个气氛太过尴尬还开起了玩笑:“等这小子以后长大了可得好好问问怎么当时就赖着不出来呢。” 说说笑笑又是一天,晚膳前两位“专业人士”才走,惠嫔回到自己宫里等晚膳上来菜没吃几口就听说德贵人羊水破了。 惠嫔第一次很不优雅的被汤呛了一口,心想着这孩子果然跟她过不去,不过算算时辰要等真的生还得好一会儿呢,现在还是吃饭更要紧一些。 芷溪这会儿已经被挪到产房去了,但前一次阵痛刚过,接生嬷嬷说才开了两指,要生还得等着,等阵痛频繁了开到十指的时候就能生了。 于是除了百般无聊的等着,该吃还是得吃,毕竟这是个体力活。 乾清宫这里得了消息玄烨就没心思再处理政务了,李总管也是急的不行,嘴里还劝皇上别急,正好塔娜这时候过来坐镇,太皇太后和太后收到的消息更全面一点,再传给皇帝说要生还没那么快呢,晚些再去探望也来得及,终于是稳住了,李总管感激的看了塔娜一眼,随即让青琐搁下手头的事情去永和宫那看看情况。 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半夜里终于有了要生的迹象,苏麻喇嬷嬷也被派了过去照顾德贵人,她看到斜躺在床上已经被汗浸湿的人的时候还是先去问了于嬷嬷情况,于嬷嬷是太后一早派过来的,顺治年的时候跟着太后接生过孝献皇后的四阿哥,已经是接生嬷嬷里最可靠的存在,听她一脸淡定的汇报就知道肯定没事。 芷溪见到苏麻喇的时候又一次哭了,实在是疼的不行,见了嬷嬷跟见了自家祖母一样就绷不住了,苏麻喇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拿了帕子给她擦汗,哄着说“快了快了”。 一会儿又听绘雾来报说佟贵妃也来了,苏麻喇不禁皱了眉头,现在宫里人都知道德贵人这个孩子是要送去承乾宫养的,佟贵妃这一来在别人眼里就是等着这孩子生出来就能直接抱走么,所以苏麻喇对佟贵妃有了意见。 但佟贵妃是真的坐不住,哪怕知道德贵人这一胎肯定没有问题心里还是着急的,毕竟相处了那么久肯定有感情了。 一直到了子时过半了玄烨才来,正要问呢就听到屋里传来婴孩响亮的哭声,不一会儿接生嬷嬷就抱了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出来,见到皇帝稳稳的请了安道:“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德贵人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 “好,好!永和宫上下都赏半年的月例!”玄烨打心底的高兴,永和宫的奴才们都跪了一地叩谢圣恩,佟贵妃也凑趣道:“依奴才看,小阿哥就是等着皇上呢,皇上来的这么晚,害的姐姐多吃了那么久的苦。” 玄烨无奈看向佟贵妃,却见她已经哭成了泪人,玄烨问:“怎么了这是?你哭什么?” “奴才这是高兴……”佟贵妃只顾用手抹了抹眼泪,接生嬷嬷让她看一眼小阿哥,刚出生的孩子还皱皱巴巴的并不好看,佟贵妃也不敢伸手去碰,只嘱咐道:“孩子刚出生抱来抱去的也不好,就先在永和宫养着,等德贵人出了月子再说。” 嬷嬷福了福将孩子暂送到偏殿去,佟贵妃见皇帝往殿里张望着,他现在见不了德贵人也只能干着急,佟贵妃道:“皇上先回去休息,没几个时辰就该上朝了,姐姐这儿有奴才呢,过几日再来探望也是一样的。” 玄烨思索了一下点头:“好,那朕先回去了,等芷溪醒了你记得告诉她朕来过了。” “皇上放心,奴才一定说。” 待送走了皇帝,佟贵妃看着身旁的静姝又哭了:“太好了……没事真是太好了……” 静姝劝道:“奴婢带主子去洗把脸,您这样待会儿怎么见德贵人。” “你说……阿哥被留在永和宫了?”对于佟贵妃的举动,太皇太后有些意外,但苏麻喇亲口说的必然是真的。 “是,贵妃娘娘说天太冷了怕小阿哥受不住冻,就让养到满月了再送过去。” 太皇太后点头:“这孩子有心了。” 塔娜接着说:“德贵人生产的时候宫里人都瞧着呢,贵妃娘娘来得着急,也是真的急,现下还留在永和宫没走呢,宫里已经有人在说贵妃娘娘待德贵人情同姐妹。” “这孩子终究是年轻毛躁一些。”太后无奈,太皇太后也知道,现在宫里只有佟贵妃一人身居高位,德贵人生的儿子养在她这里,太子一党的赫舍里氏和大阿哥一党的纳兰氏肯定要坐不住了。 永和宫里,玄烨终于抽出空来见见儿子,一直在芷溪跟前忙前忙后的佟贵妃也被劝回去休息了。 见芷溪气息奄奄的模样玄烨有些担心,问了秦楠,秦楠道:“小阿哥夜里爱哭闹,主子这几日总是刚睡下就被吵醒反复折腾,实在是没有办法。” 乳母也为难:“倒也不是没法子,小阿哥是依赖德主儿,德主儿一抱就不哭了,但这样主子也没法休息啊。” 这下玄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了,也难怪看到佟贵妃的时候她人也瘦了一圈,估计就是这么反复折腾的。 第一次因为儿子的事而败下阵来的玄烨只能去咸安宫请教太后。 上一次见到这个模样还是承瑞刚出生的时候,太后现在见着还挺新鲜,只不同的是,这会儿是放在心里的。 “要再这样闹下去只怕德贵人是要得产后抑郁了。”太后叹了口气。 虽然玄烨听不懂什么叫产后抑郁,但在永和宫里看得出来芷溪心里已经有气了,但对着他可不敢随便撒气只能自己憋着,永和宫里的奴才们做事已经是极为小心,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来成了出气筒。 “这都三四日了,德贵人那你都去得自然是没什么可忌讳的,孩子既然见了亲额娘就不哭闹,不如就把孩子放在德贵人跟前,怎么安置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不然就这么闹下去,母子俩就该生分了。” 玄烨也不愿见到这样的场面,就让李总管去永和宫传口谕,太后也道让荣嫔去永和宫支应几天。 李总管领了命出去,到底也不可能让他两头跑耽误事,便让梁九功去景阳宫请荣嫔自己去永和宫。 也正如太后所担心的,芷溪已经有些不待见儿子了,佟贵妃本是好意将小阿哥留在永和宫,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所幸荣嫔来的及时,凭借自己生孩子最多说话有权威,好说歹说让芷溪该撒气就撒气,结结实实闹了一阵,小阿哥见到亲额娘也终于是不闹了,眼见德贵人终于能安稳睡一觉,永和宫上下都松了口气。 第19章 胤禛 十一月三十是永和宫小阿哥的满月礼,本是要热热闹闹办一场的,结果就在这之前出了件大事——太子出痘了! 所有宫殿都必须封宫十二日以防万一,毕竟太子最近没怎么出门,但到底是养在乾清宫的,谁也不能管着皇帝去哪。 眼下最不安的就是永和宫了,这些日子皇帝常来,不由得让人担心会不会带点什么,可谁也不会在明面上说,只能跟着其他几个宫一样备着太医发的药再熏醋消毒。 后又听闻乾清宫里有三四个太监宫女也发病已经被挪出去了更是人心惶惶。 “也幸好皇上以前是出过痘的,只是太子还那么小……”描云话里有些不安。 “有皇上在没事的,而且太子还小,能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芷溪看着在自己怀里熟睡的儿子,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安心。 十二天过得慢也过得快,芷溪想不明白怎么别人家的孩子各个都爱笑,只有她的儿子没事总爱皱着个眉头,描云站在婴儿床边上看的时候都跟她吐槽:“看看这忧国忧民的样子。” “难不成小阿哥也在为太子担心吗?”这可以说是目前而言最合理的解释。 终于等到太子平安度过危险期的消息,宫里上下都松了口气,终于是能解禁了。这段时间都听闻皇帝一直亲自照顾太子,奏折除了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其余都交给内阁处理。 来永和宫传消息的是李总管的另一个徒弟,平时几乎不接触乾清宫里面的事务这个时候来递话是最合适不过的,小太监说虽然太子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为保无虞皇上还是得过几天再过来,小阿哥送到承乾宫的事还是等皇上过来看过再搬也不迟。 芷溪感念玄烨的贴心,点头应了,又让秦楠给了小太监一些碎银子又道辛苦他跑一趟,小太监忙笑着说不用,又嗑了头才走。 又过了日,皇帝携众亲王、大臣去祭扫了方泽、太庙、社稷等地,宣布太子已经痊愈,盘踞在紫禁城大半月的阴霾终于是散了。 翌日玄烨散了朝就去了永和宫,也没有让人通报就进去了,正巧就碰上了捧着茶碗刚出来的双姐,几个月未出门,双姐的容貌又比从前更美了些,玄烨不可避免的多看了两眼,而双姐似乎并不意外皇帝会出现在这里,只低着眼福了福:“奴婢给皇上请安。” 玄烨点了头没多理她,双姐也不打算多停留就往茶水房走了,玄烨眼瞧着双姐走远,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种被无视了的感觉,顿时有些气恼,刚想说什么李总管就开口提醒:“皇上……”又往里头使了个眼色:这可是在永和宫啊。 东配殿里佟贵妃正逗着小阿哥,但小阿哥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惹得佟贵妃气哼哼的:“小小年纪板着个脸给谁看呐。” “贵妃娘娘您说他这个样子到底像谁啊?”芷溪不解。 “我看是随了皇上的,这板起脸来一模一样!”佟贵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也对,这模样估计也不会让你瞧见。唉……真让人羡慕啊……” “编排朕什么呢?”突然听到皇帝的声音可把两人吓一跳,赶紧回过身来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都起来。”玄烨走到乳母身边看看儿子,封宫了大半个月似乎早把阿玛的模样给忘了,张大眼睛要看个明白,眉头都不皱了,佟贵妃看着说话都有些酸溜溜的:“儿子都只给阿玛面子,我这个额娘以后哪有立足之地啊……” “瞧瞧你,这点醋都要吃,哪有当额娘的样子。”玄烨嗔了她一句,芷溪都忍不住笑了。 佟贵妃噘着嘴一脸的不服气,玄烨不想为这些耽误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叫了李总管上前,李总管端着托盘上来,上面放着叠好的大字。 “朕今日来是想跟你们商量孩子名字的事,朕打算学着汉人排字辈的习惯给孩子们取名,从朕的儿子们开始,以后他们名字都从‘胤’字,后一个字以‘福’为偏旁。大阿哥改名胤褆,太子改名胤礽,荣嫔的三阿哥就叫胤祉,咱们的四阿哥……就叫胤禛,‘禛’字意在‘以真受福’,盼着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佟贵妃和德贵人一人一张大字,是皇帝亲笔手书的“胤禛”。 皇帝离开后的第二天四阿哥就被搬去承乾宫了,但孩子所用的东西依旧还留在偏殿里。 虽说只是少了个孩子,但永和宫的奴才们一下子觉得安静了很多,未免有些不习惯。秦楠给芷溪换了盏茶的时候发现芷溪正捧着书发呆,不放心的问:“主子可是想四阿哥了?” 芷溪摇摇头,放下书问:“你还记得万黼阿哥吗?” 秦楠点点头,但不理解主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皇上说胤祉是三阿哥,可万黼阿哥明明比胤祉还年长两岁……” 秦楠叹了口气:“奴婢原不该多嘴说这些事,但奴婢也早就听说了,之前因为阿哥所的事情导致万黼阿哥身上一直不好,又遇上了太子出痘的事情,太医院就没顾着阿哥所那边,不巧万黼阿哥那会儿着了风寒发热求不到太医,现在症治已经完了,都说现在已经在熬日子了……” “这孩子也是命苦……那拉贵人知道了得多伤心啊,她还怀着孕呢……” “但在宫里不就是这样吗?既然没有办法顾全所有人,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 “你说得对。”芷溪也明白,那拉贵人能走到今天已经比很多人都好了,宫里还有不少答应庶妃在有幸承恩之后就被扔在一边再也不见天日。 而阿哥改名的事情朝堂上也一直未听皇帝提起过,怕也是因为现在万黼阿哥还在并不是个能提起的好时候。 康熙十八年的正月来的很快,这个年让很多人过得都没什么实感,一来是德贵人生了四阿哥,然后就是太子出痘的事情,等太子康复了,佟贵妃还赶着把四阿哥满月宴给补上,不过因为临近过年也没多为难内务府,就叫了德贵人、荣嫔带上三阿哥、宜嫔、端嫔带上两个公主还有布贵人吃了顿饭又逗了会儿孩子就结束了。 惠嫔因为年节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所幸大阿哥终于是能好好念书了,虽然只是勉强及格,但惠嫔现在也不在乎了。 初五那一日玄烨很早就来了永和宫,前几日胤禛一直霸占着亲额娘不放严重影响了他的家庭地位,于是只能对着佟贵妃旁敲侧击,然后佟贵妃的假期只能提前结束把胤禛给抱走了,走的时候还故意当着玄烨和芷溪的面念叨:“跟额娘回家去咯!不能打扰汗阿玛和德娘娘的二人世界对不对?” 这话说的芷溪直接红了脸又不敢反驳,一抬头看到玄烨正看着她,更不好意思起来。 但到底玄烨也没有大白天就有那个的习惯,之后就写写字看看书,然后拿了本棋谱教芷溪下棋,在外头守着的李总管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秦楠看着笑道:“一年到头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日子,李总管辛苦了。” 李总管回道:“哪里哪里,主子好咱们的日子才更好不是?” 夜里吃完饭在院子里走走消食,永和宫的院子里一直留着一个空地积雪,芷溪还在月子里的时候下了好几场雪她没能去玩心痒的很,这会儿没撒开了玩,就看着几个宫女太监忙活着堆雪人,她自己也堆了两个捧在手里大小的雪人放在寝殿那边的窗台上,因为这扇窗冬日里几乎不会有开的时候放在这儿也不怕一会儿就没了。 玩了两刻钟左右就回屋洗漱准备歇息了,玄烨坐在床边拿了白天看的书把没看完的那一段看完,芷溪就坐在不远处的梳妆台由着秦楠帮她梳发,一下一下梳的她都要打瞌睡了,眼皮子都要合上的时候感觉梳头的力道不一样了,一睁开眼就发现原来还在看书的人跑过来给她梳头,寝殿里早没有其他人了,她也就不再拘着规矩。 玄烨给她梳头也不过是梳着好玩,也是想仔细看看眼前的人。生过孩子之后脸上的稚气褪了大半,眉眼间让人觉得更有风韵还添了些妩媚,在嬷嬷的精心侍候下身材也恢复了,甚至比以前更好,真说起来玄烨心痒了很久了。 守在寝殿外的梁九功和秦楠听着里头的动静等皇帝唤了送水之后才准备去休息。 秦楠问:“我看这一阵子都是你在守夜,你师父是打算把担子交给你了?” 梁九功笑了一下:“我师父说他年纪也不小了,得懂得保养才行,也是为了能伺候皇上更久,所以往后夜里的事情我多担待一些。” 这时候外面一阵动静,梁九功和秦楠都皱起了眉头,梁九功忍不住嘀咕:“大晚上的,谁啊?” 为了不吵着主子歇息,宫门也只能开条缝,要知道宵禁的时候哪里都不能乱跑,要被侍卫抓到了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必死无疑,能这么顺利跑过来事情也一定不小,但至于需不需要把主子叫起来还得再分个轻重缓急。 来报的是阿哥所的一个小太监,说万黼阿哥突然不好了,承乾宫和长春宫这里已经有人报备请了太医,他们也是来跑一趟想让皇帝知道一声,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今晚。 而万黼阿哥的亲额娘那拉贵人如今还怀着一个,大概二月里就要生了,虽然早就失了宠,但要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活不了两天,只怕伤心之下会动了胎气。 梁九功斟酌了一下,还是让阿哥所的小太监先回去了,想着请了太医应该不至于今晚就出事,相比之下惊扰了主子肯定谁都没好果子吃。 哪知第二日郭贵人有孕五月的消息一出来,万黼阿哥的事更显得微不足道了。 佟贵妃看着宜嫔一副气得冒烟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然后吩咐静妧:“给宜嫔换杯菊花茶降降火。” “她这阵子安静的跟没这个人一样,连皇上都记不起她,我还当她老实了……”宜嫔看换了的茶依旧没心思喝。 佟贵妃却是笑了一下:“再怎么藏又如何呢,不过是个贵人罢了,还能压得过你去?” “可她万一生的是个阿哥,那岂不是……” “皇上的意思,无论她生男生女都不会晋位,不过念及你与她姐妹情深,这孩子生下来自然是会让你抚养。” “皇上真这么说?”宜嫔很意外,她可从来没觉得自己能被皇帝重视。 佟贵妃点头:“这是自然,翊坤宫到现在都没出过什么岔子,这份好皇上、太后还有太皇太后都是看在眼里的,相信等郭贵人生下孩子,你也一定能照顾好。” 宜嫔这才放心下来,安心的喝起茶,和佟贵妃说起最近听说的趣事。 万黼阿哥殁了的事等所有人都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日,那拉贵人哭晕了过去动了胎气现在只能躺在床上等着生产,不过听太医说她这一胎也因为她先前思虑过多的原因并不好,甚至可能会有难产的风险。 太皇太后听了也是一阵唏嘘:“这孩子也是命不好,当真是可惜了。”只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太皇太后虽然这么说,但并没有真的一定要有个什么说法的意思,只看着下了些赏赐作为安慰。 而郭贵人这既然怀孕的事情已经公之于众了就没有再拘在屋子里的道理,不过她身边也是有好几位宫女嬷嬷看着,宜嫔说是防止她自己不小心出事,但都明白这些人都是各处的眼线。 虽说这个孩子注定是养在自己膝下了,但宜嫔更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每逢皇帝来都尽心伺候,只盼着有一日能有好消息。 二月三十时那拉氏难产生下小阿哥,据说小阿哥出生的时候还是脚先出来的,十分凶险,等孩子生下来因缺氧几乎青紫,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但太医说应该也是活不久的。 更让人唏嘘的是,那拉氏在生下小阿哥之后没几个时辰就咽气了。 但这些并没有在宫里流传很久,那拉氏按照贵人的规制发丧,不过两天就没有人再提起。 三月开春,阿哥所里又热闹起来,今年太子也要开始念书了,这些日子只当给他的童年画上圆满的句号,大阿哥也难得被皇帝准许了一天的假期,还没有进学的弟弟妹妹们正是好奇的时候,都围着大阿哥问问题,每天学什么呀、骑马射箭好玩吗、会不会和谙达们摔跤他们会不会让着你等等。问的大阿哥一个头两个大,还是太子站出来跟弟弟妹妹们说按顺序一个一个问,七嘴八舌的要大哥回答哪个才好,大阿哥这才松了口气,用眼神感谢了一下太子弟弟。 太子出痘康复之后一下子瘦了很多,大阿哥一开始差点没认出来。面对着大阿哥一脸的震惊,太子觉得有些别扭:“大哥你老这么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大阿哥咳了一声掩饰了尴尬,又问:“我听说出过痘之后以后就不会再得了,你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也不知道这么用词对不对,反正跟着他的小太监是这么说的。 “但是也养了好一阵子,那段时间真的是闷极了,想吃的吃不到,想玩也出不了门,也只有每天早晚跟着谙达打一套拳算是活动了。” 大阿哥这么听着就一点都不羡慕生病能时时躺着了。 另一边承乾宫里,双姐正抱着四阿哥在院子里转悠,因为四阿哥才不过几个月,要去阿哥所跟哥哥姐姐们玩儿还早。 玄烨来承乾宫本是要跟佟贵妃说事,就正好遇上双姐带着四阿哥在晒太阳。 见到皇帝自然就不能当做看不见,更何况双姐只是个宫女,她带着四阿哥向皇帝请安:“奴婢携四阿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双姐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刚刚只对着四阿哥的时候明明还是有笑脸的!玄烨心里觉得没来由的一阵不爽,但念及四阿哥还是让她起来了,又故意找话问:“贵妃让你带四阿哥出来的?” 双姐依旧只是恭敬:“是,贵妃娘娘正在歇息,就让奴婢带四阿哥出来晒晒太阳。” 玄烨有心想抱一抱儿子,也没人敢说“不”,不过他在这方面愣是开不了窍的样子,乳母看着都觉得提心吊胆,双姐这回倒是真变了脸色,一副要抱回来又开不了口的样子,只能半伸着手,要真有什么事上去接都来得及。 不过明显四阿哥都觉得被阿玛抱着很不舒服,不一会儿就哭了,这会儿静姝才出来,见到皇帝先请了安说贵妃娘娘起来了。 四阿哥重新回到乳母怀里也被抱进去,玄烨见双姐方才脸都白了一层觉得有些好笑,指了指她却又没说什么,就撂她在外面进去了。 而这一切也都被静姝看在眼里。 佟贵妃抱了四阿哥哄了哄,知道方才哭闹的事情,没好气道:“皇上要抱胤禛就来屋里,在外头要摔了可怎么好。” 玄烨也没说什么,本就是他理亏。等四阿哥再被乳母带走,静姝给皇帝上了茶就退下了,又说起阿哥们往后取名的事,这事已经在朝上提起过,不算什么大事自然很顺利就过去了,往后在外面也能正大光明的叫胤禛四阿哥了。然后又提到太皇太后说往后四阿哥还是少去永和宫,免得让外面的人抓住什么乱说,佟贵妃淡淡一笑:“奴才也早和德贵人商量过了,胤禛毕竟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是有两个额娘的孩子,但德贵人往后也不会指着胤禛过一辈子,皇上也一定想让德贵人再有孩子好自己带的是不是?” 都是通透的人自然好说话,既然她们姐妹之间早有打算玄烨就不再管了,又似不经意间提起双姐的事情:“朕可记得你小时候是个挺霸道的人,如今这样好的样貌在你宫里你倒能容得下?” “那既然是长得好看的,自然得自己看着才是,要是她自己生出什么歪心思那奴才当然是容不下的,若是皇上先有意,那奴才也不好说什么。”言下之意就是双姐现在是她的人,要皇帝自己收了去也不怕她“长歪”了。 第20章 难得一见的美人 待皇帝走后静姝才来佟贵妃跟前说宫门前的事,双姐要上位的事早过了佟贵妃的明路,因此不怕被找麻烦,况且这样的美人坯子放在宫里与其等她自己生了心思或者被别人利用还不如自己看着方便。 静姝疑惑道:“双儿这样一直不冷不热的,也不怕皇上恼了?” “美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恼了的,这才哪到哪啊?”佟贵妃开了句玩笑,又道:“宫里不缺对皇上笑脸相迎的,一个个都存了心思巴结,可突然来了这么个对皇上爱答不理的,能不上心吗?” 静姝这才点头:“还是主子思虑周全。” 双姐回到自己的屋里继续做着自己的针线,如今她和静姝、静妧两个大宫女一样独自住一间实际可以说是非常尴尬,她其实也不用做什么,无非是和从前一样做做针线,偶尔跟着佟贵妃出去走一圈,现在还要在每日午后陪四阿哥玩一会儿。 但在其他宫女眼里这不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免不了引来各种羡慕嫉妒恨,只不过不管别人说什么双姐都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各种讥讽的言语都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帮着双姐整理丝线的小宫女采荷很是看不起她们:“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姐姐你可别理她们。” 双姐摇摇头:“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再不许她们说几句不得憋坏了。” “是这个理儿,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采荷叹了口气。 “那你呢?”双姐反问她:“你跟着我,只怕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我也不是会一直在这里的。” 采荷却是坚定道:“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贵妃娘娘都同意了,姐姐可不能赶我走。” 双姐觉得采荷当真是可爱极了,说得这般认真,但在佟贵妃眼里也不过随口一句的事情。 待采荷回到自己屋子里,同屋的几个宫女就冲着她阴阳怪气:“哟!采荷妹妹回来啦,今儿又上赶着巴结双儿姐姐去了?” 另一个笑道:“双儿姐姐日后可是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命,那不得上赶着去啊。” 采荷默不作声,双姐因为有佟贵妃的关照也不会真有人动手欺负就转头只会来找她的麻烦。当初她只是和双姐说两句话就被栽赃偷了东西,据理力争还挨了一顿板子,到头来还是双姐照顾她还请了太医院的吏目开了汤药,倔强的小姑娘忍不住捂着嘴大哭了一场,从此就下定决心要跟着双姐,而且一定不主动给她惹麻烦。 有个宫女见采荷不搭理她们只自己拿了杯子倒了杯白水要喝就上去一巴掌把杯子打了,杯子摔了个粉碎,采荷手握紧了拳平复自己的怒气,那宫女笑道:“一段时间没找你说话,脾气倒是见长了,姐姐跟你说话你还敢不搭理了?” “不……不敢……”采荷声音都抖了,另一个宫女看她这副模样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 “啊!”采荷疼的叫了一声,在这边发生的任何事就算被外面人听到也传不到前头去,前面也听不到后面屋子里的声音,她们这些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欺负人。 宫女都是包衣旗的,按规矩说是不能打脸,她们就惯会在身上下功夫,从外面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等那些宫女发泄完走了,采荷躺在榻上蜷缩着落泪,她暗暗发誓她一定要离开这里,而且一定要报复回来! 翌日午后玄烨又来了承乾宫,而佟贵妃在两刻钟前就带着四阿哥去御花园散步,只留了双姐在正殿里,她正按着佟贵妃之前的吩咐修正殿一架破了口子的屏风。 做针线时的双姐从来都是心无旁骛,连皇帝进了门都不知道。修补时飞针走线十分顺畅没有丝毫停顿,玄烨也想起佟贵妃之前说她的绣工十分了得,连她现在用的几件衣裳还有披肩、绣帕等都出自双姐之手。 再有这样的美貌加持,很难不让人心动。 待绣了一半收针要换另一个颜色的丝线时她注意到了身后的人,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险些被针扎了手,慌忙跪下:“奴婢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 “是朕没让人通报自己就进来了,见你绣的认真就没想着打扰你,何罪之有?起来。” “谢皇上。”双姐这才站起来,把针线放回一边的篮子里。 玄烨走到屏风前,修补过的地方丝毫看不出原来破损的痕迹,就连伸手去触碰都没有感觉到与原来哪里不同,他问:“是贵妃让你修的?” 双姐低着眼回答:“是。” 玄烨不太相信:“她从前都是坏了就直接扔了换新的,没想到还有想修好的时候。” “贵妃娘娘说如今抚养了四阿哥,孩子总是有样学样的,若是因为一点破损就扔了换新的,将来被阿哥学了去只会变得喜好铺张浪费,娘娘也不愿四阿哥变成这样的人。” 玄烨听着话里也满是欣慰:“她如今也成长了。”退了半步看着屏风上绣着的荷花,右上空着的地方还有一篇《爱莲说》,不过因为破损缺了几个字,双姐换丝线本来就是要绣这个的,倒是也没见旁边有本书什么的提这该绣什么,玄烨便问:“你可知这后面写的是什么?” 双姐在修补之前就看过上面缺失的字,直接回答道:“回皇上,写的是‘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 “你以前读过书?”玄烨有些意外。 “奴婢幼时在家,曾和御前的纳兰大人一同念过书,后来入了宫,就没有继续念书的机会了。” “纳兰容若?”玄烨挑了下眉,他的确已经查过双姐过去的一些事情,包括阿布鼐的死,和纳兰容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难免会让他多想一些,不过双姐如此坦荡倒也让他心里的怀疑降了几分。 双姐点头:“是,不过只是从小一起读书的情谊,也算不上有多亲近。” 玄烨觉得有些好笑:“为何要跟朕解释?” “奴婢……”双姐又低下头去,她当然是不能让皇帝觉得自己跟纳兰容若之间有什么,也不能满当当的全说了,现在这个样子倒有那么点少年怀春的意思。 玄烨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像是丝毫不在意一般又说起刚才的话题:“你如何看待这句话?” 双姐抬了半眼才发现皇帝依旧盯着那架屏风并没有看她,她略思索了一下回道:“‘出淤泥而不染’,但奴婢以为,既然在淤泥中生长,自不可能完全干净,盛放后的莲,也是经过了湖水的洗礼才得以‘干净’,而它的根茎依旧存在于淤泥之中,可见无论外在多么的赏心悦目,内里依旧是那般泥泞。” “朕倒是听闻,上一任的内管领阿布鼐是你的阿玛,当日的事,朕命人将他处死,你可会因此怨朕?” 双姐不由得攥紧了手,要说她不怨皇帝吗?她当然是怨的,但她很清楚这事情皇帝只不过是那些人找的一把刀而已,她不会那么不理智。略平复了一下心情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皇上恕罪,若说怨恨,奴婢自然是有的,但奴婢知道当时的事涉及皇子,自然是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奴婢纵使不相信阿玛会犯这样的错误,但既然阿玛经手了,也该为这件事付出一些代价。况且皇上只发落了阿玛一人,奴婢还能在此和皇上好好说话,便是皇上仁德。” “你倒是看得明白。”玄烨心里清楚,有这样的一份心性在,放在后宫,也是一枚能牵制前朝后宫的好棋子。 过了几日,皇帝在承乾宫收了个宫女的事情就传开了,好些个嫔妃都去给佟贵妃请安,说是道贺不如说是看笑话。 佟贵妃请众人喝了盏茶就打发了,面上淡淡的一点都看不出什么,甚至还说自己身子不爽,能提拔个好的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双姐本姓觉禅,在承恩之后册封为庶妃,便称庶妃觉禅氏,皇帝赐了她在延禧宫住,毕竟也是从承乾宫出来的,而且有着这样一等一的样貌,若放在西二所的屋子里只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双姐受恩于佟贵妃自然在去延禧宫之前还要来承乾宫给佟贵妃磕个头,佟贵妃见她规规矩矩,该有的礼数都分毫不差便点了头:“往后咱们就是姐妹了,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你了。” 双姐点头:“贵妃娘娘请放心,奴才不是不知恩的人,自当为贵妃娘娘效力。” “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往后冒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自是有手段好好折磨你的。” “是。” 佟贵妃见她低着头身子微颤也就放过她了:“对了,我瞧着前一阵那个叫采荷的小丫头一直跟着你,你就带着她一起走,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也好。” 双姐又跪下磕了头:“奴才谢娘娘恩典。” “去。” 双姐退出殿外的时候采荷已经在门口等了,手上揣着一个小包袱是双姐在后殿自己日常用的东西,采荷见到双姐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依旧端着礼数只跪下磕了个头:“奴婢给主子请安。” 双姐扶她起来,又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走。” 待回到延禧宫的西配殿里采荷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双姐无奈一笑,从她肩上把包袱拿下来放在小桌上,拿了帕子给采荷擦了眼泪:“我知道你之前过的有多难,如今跟了我,虽然不一定能过得上多好的日子,但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了你。” 觉禅答应连着侍寝了三日,荣嫔看着形势就把芷溪叫到景阳宫去帮忙,芷溪当然是不想听觉禅氏的事情,她不是个善妒的也不能善妒,但也不能老听周围都在说这个事,一听到荣嫔的召唤就去了。 正好奇景阳宫在忙什么呢还能把她找了去,结果就看到荣嫔和端嫔还有三个公主铺着纸忙活,芷溪上前问:“姐姐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荣嫔见人来了就招呼在一旁坐下,然后拿了几张给她瞧:“快来帮忙参谋参谋,皇上上回来说趁着天好带孩子们去景山玩一天,咱们公主说想去放纸鸢,这不太后娘娘出了主意说让孩子们自己描图样,还画了好些,要真让孩子们挑得挑到什么时候去,所以只能麻烦妹妹来帮帮忙了。” 见这都是小事芷溪就坐下来看着选,另一边半趴在炕桌上的大公主举起自己填色的花样给端嫔看:“额娘你看我这样画的好看吗?” 威武霸气的老虎被大公主涂的五彩斑斓,荣嫔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另一边的二公主看了毫不客气的大笑道:“大皇姐,老虎可不是这个颜色的!” 大公主反驳道:“皇祖母都说了要‘打破常规’!那自然是我想怎么涂就怎么涂了,而且我们玩的布老虎不都是花花绿绿的。” 荣嫔和端嫔看了直笑,芷溪也道:“太后娘娘的想法也当真新奇,按理来说若要放纸鸢,只管让内务府做便是。” 端嫔则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现在正是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不如就让孩子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或许也有我们都注意不到的那一面呢。” 当然两位公主现在涂的只是草稿,所以二公主后面涂了个比大公主更夸张的,三公主看了感觉自己无处发挥,于是就取了两个颜色涂成了“阴阳面”,芷溪看了都觉得比起先前有些可笑的想法更多的是佩服孩子们的想象力和创新思维。 不知道以后胤禛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芷溪有那么些小期待。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挑出了近二十张的图样,就听外面通报说梁九功来了,荣嫔作为景阳宫的主位自然是第一个发话:“皇上有事儿?” 梁九功弯腰赔笑了几声才道:“皇上是让奴才来传德贵人去乾清宫的。” 芷溪听了有些尴尬,这话说的那么直白真的好吗?但转头看荣嫔和端嫔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才松口气,又有些窘迫,荣嫔笑道:“那妹妹可得快点去才行。”端嫔更是掩着帕子笑。 芷溪真心是觉得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就跟着梁九功一路去了乾清宫。 荣嫔看着德贵人走了才跟端嫔说:“收了个美人又怎么样呢,皇上最在意的不还是她乌雅氏。” 端嫔低头一笑:“咱们皇上本就是多情之人,从前的皇后、后来居上的惠嫔,如今的德贵人,还有宜嫔和觉禅氏平分春色,不过都是因为还年轻,再过个几年谁还能保证依旧得宠呢。” 第21章 微服私访 三月末,皇帝带着阿哥公主还有他们的生母养母一同去景山游玩。比较让人意外的是太后也一同跟着去了,明明之前都没听说,后来想想大概是临时决定的。 太后如今年近四十,但心态依旧跟二十多岁的姑娘没什么区别,到了景山就迫不及待的骑马溜达去了。大阿哥和太子见了也请求皇帝让他们一起跑跑马,前几日的射箭课上大阿哥和太子都得了师父的夸奖,因此皇帝也奖励了他们一人一匹小马驹,这会儿玄烨嘱咐他们只能在一定范围内跑也不准跑太快,两个儿子欢欢喜喜的就去领自己的小马驹了。 三阿哥看着两个哥哥去骑马也很是眼馋,伸手拉了拉荣嫔的袖子问:“额娘,我什么时候也能有小马驹呀?” 荣嫔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再过两年你也该尚书房了,到时候若是能表现的好自然就有了。” 三阿哥想想还有两年呢,似乎有些遥远,要是能快点长大该多好。 另一边的惠嫔眼瞧着儿子跑远了就在扎寨的地方休息,这一次活动唯一的例外就是觉禅答应,佟贵妃尚且是四阿哥的养母,而觉禅答应完全就是因为受宠才来的。 惠嫔看到双姐的时候神情很是复杂,不知是双姐自愿的还是因为被皇帝看上不得不如此。 双姐看到惠嫔自然是得过来请安:“奴才见过惠嫔娘娘。” 惠嫔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了,双姐刚坐下就有随侍的宫女端了茶过来,放下茶盏就退了出去。 双姐只端起茶用盖子撇了撇浮沫抿了一口就放下,惠嫔一直用余光看她,双姐索性开门见山道:“娘娘是想跟奴才说什么?” 惠嫔摇摇头,到底还是没问,只道:“没什么,就是看你入宫也那么多年了,如今是真的长开了,就像咱们还在一起玩儿的时候一样说的,你就是最好看的。” “可再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不是吗?”双姐依旧笑着,但眼睛里却是冷冷的,自从她的阿玛阿布鼐去世之后她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光了。 这一冷场惠嫔觉得都有些尴尬,毕竟她家里如今有明珠府的扶持,而双姐心里早就恨上了纳兰明珠。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也算了解了尴尬,惠嫔就带着双姐一起出去。 太后并着两位阿哥一起回来,公主们也准备好了等会儿要放的纸鸢,大阿哥和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也把他们的纸鸢拿来了。大阿哥选的是个雄鹰的图样,涂成了全黑,勾线则用的金色,虽然普通了一些,但大阿哥表示这样才是真的酷,换别的颜色就显不出这种感觉了;而太子选的是飞龙,不过是涂成了青色,太子表示金色的龙还当属是汗阿玛,青龙也是四大神兽里的守护代表之一,他希望等自己长大之后能够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好好辅佐汗阿玛。 玄烨听了很是高兴,摸了摸太子的小脑袋还说等回去之后把新的的书赏给他。 佟贵妃在后头扇着扇子掩了半张脸,心底感慨这个太子和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半君”来看,而且方才大阿哥、三阿哥他们见到太子也并没有面对君王那般的行叩拜礼,如今正是让这些孩子熟悉规矩礼仪的时候,这样的安排在旁人看来未免不妥,不过既然皇帝都没有意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前头青琐上来奉旨宣布了规则在各自指定的区域放纸鸢,看谁放的最高最久,也避免了会撞在一起的风险。 当然现在孩子们还小,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能把纸鸢放到天上去,于是只能让身边的宫女太监来帮忙。 青琐退到后面看着陆续飞上天的纸鸢满眼的新奇,李总管只能稍微抬抬头,觉得这个顶戴花翎真是拖后腿。 青琐感慨:“看小主子们玩得多开心。” 李总管看了看两边,小声问:“不过话说回来,太后怎么会突然决定一起来景山呢?” 青琐瞥了一眼,忍不住调侃道:“哟!还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呀?” 李总管皱了下眉头,不想跟这小丫头片子计较:“梁九功那小兔崽子如今是越发不肯跟我说话了,不然我还来问你?” 青琐扯了扯嘴角,这摆明了就是万岁爷不让人知道所以梁九功只能把自己嘴给闭严实了,李总管这没话找话的功夫是越来越烂了,果然是年纪大了。 当然因为放纸鸢的人是奴才们就没有人敢放的比太子高,这让大阿哥有些恼火,说好的公平竞争呢?但他转头看太子,太子也是兴致阑珊的模样,或许是知道自己必然会赢没有竞争性。 也许是感觉到了大阿哥的视线,太子转过头就和大阿哥对视上了,两张憋屈的小脸一碰上瞬间就憋不住笑了起来。 在场外的玄烨的太后早就看到兄弟俩的小动作,太后轻轻拿团扇敲了敲玄烨的胳膊掩声道:“这让的也太明显了,谁看不出胤礽拿第一啊。” “胤礽是太子,这些礼数都是应当的。”玄烨不以为意。 “太子又如何,现在也一样是孩子,哪怕已经念书了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得学会大人的那一套,有竞争才有成长,兄弟姐妹之间才能真正和睦。”太后睨了一眼:“你可别觉得我危言耸听,现在还都只是你的儿子,长大办差了就是你的臣子,这个时候关系处理不好,以后各个都跟你玩心眼子。” 玄烨本不愿意听这些,他就是觉得胤礽自小失去母亲又是嫡出自然什么都得是最好的,但又想起太皇太后说的话又把叛逆的一点心思压了下去,自己能和福全、常宁兄弟三人今日和睦焉知不是太后一碗水端平才能有的。 而话尚未说出口,大公主这边已经抢过宫女手里牵着纸鸢的线自己放了起来,对着大阿哥这边喊道:“大弟弟怎么回事,你一向不是说自己是最厉害的吗?今儿是怎么了?我可是要争第一的!”说着就放开了线,纸鸢飞的又高了些堪堪超过太子一点,宫女急到:“公主,您一下放太多怕是要飞不稳。” 大公主一点都不怕:“我不怕!这样才好玩呢!” 大公主挑起了情绪大阿哥自然也不甘落后,也抢过小太监手里卷着的线放了起来,太子瞧着也不甘示弱自己放起了纸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被乳母抱着的四阿哥也兴奋的叫了起来催促小太监让纸鸢飞得更高。 佟贵妃笑道:“就该这样,瞧不出谁会是第一才有趣呢!”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纸鸢上时,大公主悄悄给太后竖起了大拇指,她是所有孩子里年纪最大的,又是公主,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 最后比赛结果大阿哥险胜,大阿哥向太子行了半礼笑道:“承让承让。” 太子拍了拍大阿哥的肩膀:“我就说嘛!我大哥是最厉害的!” “那我下一次的背书……”大阿哥略讨好的看着太子,太子点头:“注解我都帮你写好了,你照着这个法子背肯定行。” 瞧这模样不知道从哪本闲书里看来的,叫惠嫔看了也是哭笑不得,但只要不耽误念书也没人会管他们,尚书房里的先生们也管不到他们课后干什么。 到了傍晚的时候回宫,玄烨又顺势把芷溪拉回乾清宫,其实说起来每个人都很累了,但玄烨依旧如此,芷溪就觉得应该是有事要跟她说。 结果这么等着,等到用完了晚膳,洗漱完,玄烨批了一个多时辰的折子回来,芷溪都扒着帷幔睡着了。 芷溪听到脚步声一瞬间惊醒:她这么就这么睡着了?!赶紧摸了摸脸看看身上没什么不妥又重新坐好。 玄烨也已经换了寝衣坐在她身边无奈道:“是朕不好,出门一天是累了,还硬是留了你说话。” “皇上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在才会这么做的,要说也是奴才的不是,是奴才御前失仪了。”明明困的眼圈都红了还这般守礼,玄烨很是心疼芷溪,将她揽在怀里轻抚她的背:“朕是想告诉你,过两日朕要出宫一趟,大概有四五日不在宫里,朕不欲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之后会让梁九功时时传你到乾清宫来,这件事太皇太后、太后还有佟贵妃都知道,你只管放心就是,若有什么麻烦你跟贵妃说一声就行。” “奴才知道了,皇上出门在外要小心些。”困劲儿这会儿又一次上来,好在话都记在心里,芷溪说完就安心的在玄烨怀里睡去。 三日后玄烨早朝结束后就离宫了,仅带了纳兰容若和曹寅两人,三人只做寻常百姓打扮去了城外的庄子。 玄烨对于太子出痘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往前说大阿哥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也出过痘,再之前就是自己,先帝也是因中天花才英年早逝,因此也常派纳兰容若和曹寅出宫寻找有没有治疗天花的办法。 也许是上天的眷顾,还真让曹寅给打听到了,当然曹寅在把消息递进宫前就实地跑了一趟,但毕竟他没出过痘庄子上的人也不会真让他接触那些人,说起来也是颠三倒四的听不太明白,于是在商量之后玄烨就决定亲自去看看。 庄子上的人没见过天家威严,玄烨又素来爱溜出宫微服私访,还因此学会了好些当地人的家乡话,哪怕只做寻常公子哥的打扮也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的很,哪会让老百姓觉得这是皇帝呢。 骑了近两个时辰的马到了庄子上,那里有一个村子的人大半都出过痘,还活着的也不过三十余人,曹寅先打头跟那里的住民沟通,聚在一起的几个老汉和妇人一看到玄烨就夸赞这公子长得真俊俏。 玄烨谦虚的笑了笑和他们聊了起来,说到后来村里的人就带他们去里面见见那些所谓“种了痘”的人。 所谓种痘就是将出过痘的人穿过的衣物上留下的东西“种”在未出过痘的健康的人的身上,这样就会引起轻微的感染,或许会有些头疼脑热甚至发热的症状,等好了就算是出过痘了,以后也不会再感染。当然也不乏没有反应的,可能是体质特别好也可能没种上,也会有因为种痘后体质变得虚弱最后没能活下来的,但想对而言活下来的概率更大一些,而且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在种痘之后存活的概率更大。 这些人在种痘之后会进入一段时间的观察期,一般都在五到七天,避免未种过痘的人有感染的风险会将他们隔离开,所以专门有一个院子是安排这些人的,这就轮不到纳兰容若和曹寅进去了,玄烨要探查实际情况所以才在认真思虑之后决定留个天。 这一夜乾清宫里,芷溪真无聊的和青琐还有秦楠她们玩翻花绳,她还真从来没有独自在乾清宫就寝的事情,哪怕以前做乾清宫掌事的时候也只有白天在正殿晃悠过。 等她再一次一脸为难的看着青琐手里翻的花绳无处下手的时候秦楠提醒道:“主子,时间不早了,该歇息了。” 看了一眼炕桌上的摆钟,确实已经到了玄烨平时批完折子的时间,就喊了守在外面的梁九功准备洗漱。 秦楠这边伺候她去后间,皇帝这边伺候的一应俱全该来多少人该送进来多少东西依旧是按照往常的来一点都不带偷懒的,仿佛皇帝真的还在宫里一般,这也是芷溪第一次看到,甚至有那么一个恍惚冒出一个念头觉得皇帝并没有离开呢。 待等她躺下秦楠放下帷幔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才相信,偌大的乾清宫,现在只有她这一个主子。 她梦到了玄烨,一身富贵人家少爷的打扮,伸手邀她一起共乘一舟,看遍江南的万家灯火…… 待醒来的时候才发现真的只是做梦,芷溪双手捂脸,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想他。 守在外面的青琐听到动静就进来小声试探道:“德贵人您醒了?” 芷溪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就起了:“进来伺候。” 青琐带着两三个宫女进来伺候了她穿衣洗漱,随后一乘轿辇接了回永和宫,到的时候正好早膳也布好了,只秦楠一人伺候在旁,瞧着自家主子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是没睡好:“主子,用完早膳再歇一歇。” 芷溪摇摇头:“不了,贵妃娘娘不是说待会儿要来吗?” 低落的情绪一直到佟贵妃带着四阿哥来终于是好了,快半岁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偏殿里还摆着不少玩具,佟贵妃和芷溪推着绣球在地上滚,惹得四阿哥满屋子爬,却是没几回就让四阿哥觉得这是溜他玩呢,就爬到边上一躺开始生闷气。 佟贵妃看着觉得真真是好玩极了,一边笑着一边去哄,还招呼芷溪一块儿来。 左一声右一声的“胤禛”叫着,四阿哥扒拉着佟贵妃的袖子突然喊了一声“额额”,两个额娘都是一愣,明明只是冲着佟贵妃喊得,但芷溪也红了眼眶,再怎么说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番外一 仁宪皇太后的日常 辰时三刻,咸安宫正殿的院子里,太后起身洗漱后就和淑惠太妃一起打太极,这是她自皇帝亲政起就养成的习惯,在这个时代可不敢随便生病,养生是头等大事。 淑惠太妃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要知道她每日都是卯时被宫女叫起来的,哪能像太后那样睡到辰时一刻才起。 她们俩身上穿的白色短褂还是内务府特别进献的丝绸做的,并着一条一样用丝绸做的宽松长裤,为了方便只梳了条大辫子垂在后面。原来陈太妃和杨太妃也会跟着一起,但现在陈太妃懒得动弹,杨太妃因为近两年恭悫长公主身体不太好而忧心也就没心情来参加了。 淑惠太妃是太后的妹妹,在太后面前说话更没什么顾忌所以没什么事都会来串门。 半个时辰后坐下歇息,塔娜端了茶过来,太后问:“博翁阔你要留下来用些点心吗?” 淑惠太妃摇摇头:“不,我要回去补眠了,而且今天皇上不是还要来请安吗?” 太后也不强迫就放人回去了,重新洗漱穿衣后宝音带着几个人把早膳端进来,还没吃两口就听到外面通报皇帝驾到。 太后此刻觉得最爽的一点就是不用再让她起来请安了。 玄烨刚进门一众奴才下跪请安,而塔娜和宝音作为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自然随着只用行半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亦向太后请安:“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只点了点头,玄烨起身就在边上坐下,除了塔娜和李总管之外其他人都退到了殿外,太后喝了口粥问:“听说你要带孩子们去景山散散心?” 只有他们母子俩的时候太后这儿才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玄烨点头:“这些年都忙着朝堂上的事,对孩子们疏忽的太多,所以儿子就想带他们出门玩一天。” “说的也是,老是拘在宫里有什么意思呢。”太后说着搁下了碗,满脸期待的看着玄烨:“那我也要去。” 玄烨愣了一下:“这……” “没有规矩说太后不能出门?”都瞪着眼疯狂暗示了,再不懂就真成傻子了,玄烨也只好答应下来,而且就算太后真的出门他也都会陪着一块儿去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饭桌上都撤了之后宝音拿了一方匣子出来递给太后,而太后只打开看了一眼就放在玄烨面前:“生辰礼。” 不过仔细算算日子到玄烨的生辰其实还有四五日,宫里的主子都是非整数不过寿的,但私下里关系好的送礼小聚一下,而玄烨如今三藩之事尚未结束,先前朝堂上局势未稳,是以登基以来一直没有好好过过一次生辰,不过还有太后每年都会给他送上生辰礼。 东西都不贵重但重要的是心意。 玄烨也不急着看,倒是笑:“皇额娘每年都变着法的给儿子送生辰礼,我也好奇皇额娘的这些想法是不是真的能每一年都不一样。” “那可说不准,要是我哪一年偷懒了呢?”太后完全不觉得这是一件能让她觉得有压力的事情:“而且说不定再过了十年二十年,宫里的阿哥公主多了,只怕你也瞧不上我送的了。” 这样吃醋的语气玄烨也是很受用,小的时候自己有多依赖,长大了更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被长辈依赖的人。 “皇额娘是皇额娘,孩子是孩子,这怎么能比。”玄烨哄人的本领早就信手拈来,太后也是见好就收。 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玄烨就道回乾清宫批折子后往外走。 太后望着离去的背影,不自觉地问塔娜:“你有没有觉着他这样看着和福临一模一样?” “皇上和先帝是父子,自然是像的。”塔娜回答着心里叹了口气,别看太后平常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实际心里从来没放下过先帝,也正因为情根深种,在孝康皇后去世后太皇太后也没拦着太后亲自照看皇帝起居的事情,她当初亲眼见到那场面都哭的不能自已。 但转眼再看太后的时候她已经收起了那一分落寞的神色,反而是露出了有点点傻气的笑容:虽然不过堪堪十多年,那也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好儿子呀。 圣驾离开咸阳宫,太后这会儿也提起了精神,在院子里转了会儿,去后面跟陈太妃、杨太妃等人说了会儿子话,又约了午后去端顺太妃那打牌,太后回到自己屋子里的书房,此时宝音已经把笔墨都准备好了。 虽然说“太后”、“太妃”这样的名头听起来好像年纪很大的样子,但是先帝顺治爷只活了二十四岁,后宫妃嫔们顶上这个名头的时候也不过十几二十岁,到现在康熙十八年,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四十出头。太后如今年近四十,但严格来说实际也就三十七岁(还没过生日),这个时候正是对于年龄的敏感期,所以同样作为女性的惠嫔和荣嫔一下就明白太后的心思,在年初皇帝跟她们提议说要给太后明年办四十岁寿宴的事情的时候果断以“崇尚节俭”为由暂时挡了一波。 太后之后听宝音说起的时候果断给惠嫔和荣嫔点了个赞,顺便给了她们还有大阿哥、三阿哥、二公主一些赏赐。 不理解太后如此操作的玄烨某一日在承乾宫的时候问起自己的表妹,佟贵妃听了也忍不住皱眉:“皇上,恕奴才多嘴,女子最忌讳的便是被人提年纪,尤其是在皇额娘这个时候,您这一提不是明摆着跟皇额娘说她老了吗?要奴才自己说啊,奴才等过了三十岁可就更不希望有人来给奴才过生辰,只会觉得膈应。” 见玄烨认真思索着,佟贵妃也能明白皇帝此举也不过是想向世人表达自己对太后的孝顺,总不能说这回不过以后都不过了,那世人如何看待皇帝又成了一个问题,便提议:“不如皇上就如惠嫔和荣嫔说的,太后崇尚节俭不想大费周折过生辰,宴席就不摆了,等到了以后六十岁整寿的时候再过,那时候太后更愿意看到祖孙满堂的景象,岂不是更好?” 玄烨点点头觉得有道理,民间百姓到了这个年纪更能接受自己的年华老去,含饴弄孙才是最幸福的,虽然距离这个时候还得等个二十年,但二十年又算的了什么呢?玄烨觉得自己一定能超过前明的皇帝活得更久。 太后抄完一卷经书就到了午膳的时候,说起来她也不是信佛之人,只不过每日抄一卷练练字罢了,从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尽管没有经历过结婚生子,但在工作上做过不少和孩子打交道的项目,自己也查了许多资料,穿越来后经过在顺治年间的实操经验,可以说除了天命不可违之外成效还是不错的,她甚至都觉得如果拿这些经验回现代说不定还能出本关于幼儿成长心理学方面的书。 不过是否能扭转九龙夺嫡的局面还是没有这个把握,小孩子之间关系再好,但等长大了能影响他们的因素更多,比如他们的额娘,还有他们背后的家族,还有皇帝的态度。 安排好午膳之后塔娜来报:“安明宇刚刚送来的消息,今天索额图大人去见太子了。” “索额图是太子的叔姥爷,见见也不是什么大事?”宝音并不放在心上,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家族里近亲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也多得很,就算是夫妻也能掰出很多其他的亲戚关系。 塔娜却不这么觉得:“叔姥爷,又不是亲姥爷,哪怕是住一个屋子里的也不能老这么攀亲戚关系。再说,太子还小正是要专心念书的时候,半月见一次,奴婢都担心哪天把太子带歪了怎么办?” 太后笑了笑:“这话可不敢往外说,这紫禁城里有什么是皇帝不知道的。” “皇上是顾念亲情,可他们呢!”宝音此刻也意识到了严重性。 “从鳌拜倒台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些人是决不能以真心来对待的,可失去亲情并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所以在这样矛盾的关系之间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圈了起来。” 塔娜叹了口气:“难为太后娘娘如此周全了。” “这有什么,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陪着孩子们玩还是可以的。” 塔娜和宝音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明白这哪是陪着玩那么简单,大阿哥和太子能玩在一起说到底还是太后的功劳。 午膳之后,太后带着宝音在咸安宫走了半圈串门消食,回来小睡了半个时辰,刚起就听到外面通报说太子来请安了。 太后忙招呼人进来,又让宝音去准备点心,太子进门规规矩矩的叩头请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起来。”听到太后的话太子才起身,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到底还是小孩子,这模样让人看了只觉得心疼:“怎么了这是?谁给我们保成委屈受了?” 太子坐在太后身边,殿里伺候的人都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连外面都没声了太子才开口:“皇祖母,今天索额图大人又来找我说话了。” 太后只当不知道太子真正的心思:“索额图大人是你额娘的亲叔叔,他念着你是自然的。” 太子却道:“可我和他并不熟啊,每次跟他说话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还一定得说点什么,可难受了。” 这就跟过年见亲戚一样,太后还深刻记着以前在小说里还有各种段子里看到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这样的话来套近乎,那当事人只会觉得:你谁啊?那时候又不记事谁记得被谁抱过。 太后摸摸太子的小脑瓜:“那怎么不跟你汗阿玛说呢?” 太子明显就是不敢:“那也毕竟是我的叔姥爷……汗阿玛也说不能不敬长辈。” “可你是太子,是半君。索额图大人是你的叔姥爷,但更重要的是他先是奴才才是亲戚,仔细想想,他有那个胆子叫你汗阿玛侄子吗?” 太子摇摇头。 太后又问:“那他平时叫你什么?” 太子回答:“太子殿下。” 太后一脸“你懂的”的表情,太子有些明白了,又想到大阿哥平时都叫他“太子弟弟”来着,又有些迷糊:“可大哥也叫我太子弟弟啊。” “你大哥是你的兄弟,你们都还是一起念书的年纪,论君臣自然还早着呢,可索额图是比你汗阿玛年纪都大的长辈,他能不知道什么是君臣之礼吗?既然你不喜欢和他这样的相处,直接拒绝就行了。” “那汗阿玛会不会怪孙儿不懂事?” “你就跟你汗阿玛说实话,难倒他还会为了一个奴才生亲儿子的气?” “孙儿明白了。”太子这才放心下来。 玄烨见了一下午的大臣,到傍晚终于能腾出时间休息一下,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儿子,问李总管:“太子还没回来?” 李总管道:“回皇上,太子殿下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又陪着太后太妃们打了几句牌,现下跟着太后娘娘去坤宁宫进香了。” “坤宁宫?”玄烨听着觉得有些意外,当下也决定去坤宁宫看看。 坤宁宫内,太子给自己的生母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进了香后见太后带了一副卷轴过来,太子问:“皇祖母,这是什么呀?” 太后将卷轴递给他:“何不自己看看?” 卷轴的大小太子拿了正合适,展开就是一副画,画上的女人身着朝服,明显是皇后的服制。 太子是知道孝昭皇后的模样的,而这个人他没见过,多少也猜测到了:“这是……我额娘吗?” “这是你额娘十五岁的时候皇祖母给她画的,只不过那时候她还不好意思收,皇祖母就一直留着,现在把这幅画给你了。” 太子仔细看着这幅画眼睛都亮了:“谢皇祖母!”又很恭敬地磕了个头,才把注意力放在挂在坤宁宫的画像上,问:“不过为什么皇祖母画的和这里挂着的画像不一样呢?” “每一个人作画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啊。”太后不以为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风格,要真说的话,其实单从画像看不出那个人原来长得什么模样。” 太子和太后此刻一同坐在蒲团上,看着画不免有些感慨,太子道:“孙儿有一次看到和南大人一同来的西洋大臣给汗阿玛画过画像,孙儿偷偷看了一眼,也是很不一样呢。” 太后问:“那保成觉得谁画得更好?” 太子仔细想了想:“说不出来,但感觉都不是很像,孙儿觉得汗阿玛比画像上好看多了。” 此刻在门外的玄烨正听到这一句,如今太子对他已有了敬畏之心,自然也不是什么话都敢说,听得这一夸差点就没忍住笑,却也不去打扰祖孙俩,直到听太子问起玄烨小时候的模样,然后太后说自己那有本图册,画的都是玄烨他们那一辈当年在阿哥所还有玄烨得天花后在瀛台养病那时候的画时终于忍不住了。 对太后而言是美好的回忆,但对玄烨来说这无异于是黑历史,而且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很少见皇帝如此窘迫的场面,太子见了都不由得惊奇:原来汗阿玛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丢了面子的玄烨轻嗑了一声,结果还被太后揶揄:“堂堂大清皇帝没想到还学会听墙角了。” “额娘!”玄烨瞪了一眼,但委实没什么气势。 太子默默背过身去捂着嘴,他不敢笑出声生怕被自己阿玛听见。 这样闹一场旁人都不知道有这么欢乐的画面,结果到了下一次索额图跟皇帝请示要见太子时,却被“太子即将进学需要提早准备”为由给挡了回去。 太子这会儿是真觉得原来自己是可以拒绝的!这可太好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父子俩陪着太后回咸安宫用了晚膳才走,太后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周围一切又归于平静,忍不住感慨:“很好,又混了一天。” 宝音无语,虽然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样的话,但真的合适吗?这日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羡慕的来的。 在那之后就是太后自己的时间,她自己每日就寝的时间很规律,而且也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因此塔娜和宝音不用在跟前提醒,在伺候梳洗之后按照班次留下守夜或回去歇息。 太后一般在亥时左右歇息,这时候紫禁城大部分人早就睡了一两个时辰,现下还有半个多时辰才道亥时,太后点亮了桌前的两盏蜡烛,又支了一架同蜡烛大小差不多的小屏风防止蜡烛晃眼,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手札,封面上写的是“致 爱新觉罗胤礽”。 第22章 该是有好事发生 五日后玄烨回宫,在这之前两天就没召芷溪去乾清宫了,只前一日在承乾宫“留宿”过,但只佟贵妃和芷溪知道,来的只是一顶轿子而已。 玄烨这次悄悄回宫,翌日早上除了上早朝也几乎不宣大臣,顶多只让李总管去南书房传话安排差事。 一直再过了七日后才恢复了以往,这会儿太皇太后就特别召了玄烨去慈宁宫说话,深知前朝都对皇帝这样异常的举动有不少疑问,而太皇太后此举正表明了一些态度。 太皇太后见玄烨出门几天肤色又深了些许,温和笑道:“回来啦,此行可还顺利?” 玄烨点头:“皇祖母放心,只不过这件事还是需要慎重对待才好,所以朕打算再派几个人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起码也得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才能考虑挑些宫里的人来进行进一步的实验。 玄烨这一次也是接触了不少种了痘的百姓,即便他本人没有会再染上的风险,但也不能让其他人一样有,所以跟着去的曹寅和纳兰容若哪怕是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些人也给打发到庄子上住了六七日才许回来当差。 太皇太后又嘱咐了玄烨几句就不留他了。 虽然太皇太后已经功成身退十余年,但依旧是权威一般的存在,既然就这么太太平平过去了朝臣们也都闭嘴不再问了。 之后又过了三天敬事房才终于有活可干,皇帝先后召了德贵人、宜嫔、惠嫔、荣嫔,后面时不时还会召新进宫却从来没被传召过的,算得上是雨露均沾。 到了四月里,郭贵人即将临盆,宜嫔也着手安排郭贵人生产的事,再如何不喜欢自己这个姐姐也不能亏待了孩子,毕竟之后是要养在自己身边的,为了这个孩子亲力亲为,乳母嬷嬷还有接生婆都是自己过目,然后就给自己累晕了。 若兰见了差点没吓出个好歹来,立马就去请了太医,结果就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 玄烨和佟贵妃来看宜嫔的时候见她正躺着出神,上一次召宜嫔侍寝的时候其实就知道估摸着是有了,但那时候月份还小诊不出什么就打算再等一等,后来就给忘在脑后了。 “可是哪里有不舒服?”玄烨有些担心,宜嫔就是个处于细心与粗心之间来回蹦跶的,就因为之前的那一出他是真怕宜嫔跳进了粗心的坑,到时候坑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宜嫔摇摇头:“奴才没有不舒服,只是奴才这一有了身孕,那郭贵人那儿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之前都说好了郭贵人的孩子给宜嫔来养,但宜嫔这怀孕了肚子还没显出来就是最不安稳的时候。 佟贵妃倒是觉得这问题好解决:“这还不难,有乳母嬷嬷们在害怕孩子有个闪失吗?”然后又看向玄烨,玄烨也没有意见,他更担心的就是宜嫔会把亲生的给带歪了。 总之最后在佟贵妃也保证郭贵人生产的时候一定赶过来结束。 安抚好了宜嫔一路走回承乾宫,佟贵妃倒见玄烨眉间染上了愁绪,佟贵妃问:“皇上可是在担心宜嫔?” 玄烨虽然没说但佟贵妃因早明白之后的发展,便提议:“不如问问太后娘娘?” 玄烨这下眉头皱的更深了,最近太后的存在感是不是太强了点?六宫的事不该是佟贵妃自己管吗? 佟贵妃自然也想,但是她现在满心都是胤禛这个宝贝,几乎都是亲力亲为,实在是分身乏术。 安静了半晌只听玄烨道:“再说。” 不知道触了皇帝逆鳞的佟贵妃见气氛不对选择乖乖闭嘴,回了承乾宫见到胤禛之后不开心的事情随之就被抛下了。 晚膳时分,玄烨从承乾宫出来就顺便去了永和宫,没想到芷溪一个午睡直接睡到了现在,玄烨踏进寝殿门的时候神识才刚归位,于是请安也就免了,万一起猛了摔了怎么办。 芷溪现在也觉得身上犯懒,许是小日子快到了。本以为玄烨今天去了承乾宫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就睡得毫无顾忌,结果……人生真是处处惊喜。 “皇上怎么到奴才这儿来了?”芷溪揉了揉眼睛。 “自然是想你了就来了。”玄烨不过随口一句,听着芷溪这般撒娇似的声音直接痒到了心里,站在外面的李总管和秦楠互看了一眼,觉得晚膳该是不用上了,悄悄地带人都出去再关上门。 看着芷溪皱着眉头稍稍噘着嘴,明显的不信,但下一秒就被玄烨吻住了嘴唇由不得她有任何意见。 原来就起不来的人现下更起不来了,或许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数,玄烨看着胤禛一日一日的成长,觉得也该给他添个弟弟了。 五月初,在太子过完六岁生辰之后就正式开始进学了,而且在这之前皇帝就特为太子改建了明奉慈殿为毓庆宫,作为太子东宫,按理说太子这下该和兄弟们分开上学,但皇帝却还是决定让太子和大阿哥一同学习,这让本来担心不能和二弟弟一同学习的大阿哥松了口气,甚至学习更积极了。 玄烨后来听太傅说起大阿哥的事情后很高兴,一则是两个孩子关系越来越好,二则是明珠府原本要撺掇惠嫔让大阿哥上进日后争位的事没了由头。而且大阿哥已经十岁了,在阿哥所呆的时间比在惠嫔身边更久,有了自己的主见,大阿哥对于自己额娘的话也有了一定的取舍,他现在也明白汗阿玛说得话才是第一位的,自己未来当什么差也是汗阿玛决定的,自己得拎得清。 等太子进学的事都步入正轨了,郭贵人发动的消息也终于传开了,宜嫔怀着孕熬不得夜,只能佟贵妃和荣嫔来坐镇,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等孩子出世,佟贵妃就让翊坤宫的小太监去乾清宫跑一趟汇报一下就该干嘛干嘛了。 正巧等郭贵人这都收拾完了宜嫔也醒了,佟贵妃就让人把孩子抱给她看看。 “是个小公主。”说起来自康熙十三年三公主出生之后宫里也很久没有人再生公主了,佟贵妃看着也是喜欢的紧,但她再觉得可爱再喜欢也不会去抢别人的孩子。 西配殿内,刚生产完的郭贵人睡不过一会儿就醒了,除了贴身伺候的兰心其他人早就离开了。 听着外面越来越热闹,反而显得她这里更安静,仿佛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贵人您醒了。”兰心听到动静就在床边跪着:“才过了一刻钟,怎么不多睡会儿?” 郭贵人摇摇头,只问:“是阿哥还是公主?” “回禀贵人,您生的是个小公主。”兰心怕郭贵人觉得失望又补充道:“没关系的,先开花,后结果,下一回一定能生个小阿哥。” “下一回……”郭贵人自嘲道:“我还能有下一回吗?”她初次承恩的时候以为皇帝看上她的容貌能多眷顾几分,没想到一入宫就让她和她那个好妹妹住在一起,还低她一等,除了侍寝连宫门都出不了一步,上头那几个主子知道了也不顾不管,早知有今日,她宁愿选择守寡一辈子也不会入宫,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 宫里新添一女,最高兴的当属太皇太后了,不过孩子刚出生不好挪动,就在洗三礼的时候让苏麻喇走了一趟还赏了好些东西给宜嫔。 宜嫔这时候胎也稳了,这些日子宜嫔除了嗜睡一些都没有害喜的问题,宜嫔不免有些飘,见人就得叨叨几句肚子里的孩子贴心,也索性她嗜睡,也叨叨不了几句就哈欠连天被若兰赶去歇息了。 宜嫔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就这么错过了皇帝来看女儿的事情,宜嫔知道之后一脸哀怨的看着若兰:“你怎么不叫我起来!” 若兰只低着头:“皇上说了不能打扰您休息的,奴婢怎么有胆子违抗皇上呢。” 宜嫔再不开心也没办法,这时候已经进入六月了,关于太子进学还有一些仪式没有完成,其他的事情一律都得往后推。 六月初三的时候皇帝带着太子来慈宁宫和咸安宫的宫前给太皇太后还有太后行礼,太子正式入住毓庆宫,往后出来溜达的可能性也很小了,所以两位祖母可得仔细看看才好,也嘱咐了很多话、送了很多东西,太子再三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太祖母和皇祖母的教诲才跟着皇帝回去。 次日皇帝又带着太子去景山练习骑射,据说太子这一回连发五箭射中了一鹿四兔,皇帝对太子的表现非常满意,所有人都能看到皇帝的满面红光。 要说这时候最不淡定的就是惠嫔了,太子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的成就,再看看正在埋头干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的自己的傻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太子再看看你,人家刚进学就有这能耐,你那时候就知道跟先生过不去!” 大阿哥抬起脸满是疑惑:“那不然为什么他是太子呢?”这句话说出来差点没把惠嫔给噎死。 大阿哥放下筷子拉着惠嫔的手,反过来劝道:“额娘,这有什么好气的,太子才多大,您现在非要我跟他比的话,那外头不得说我是以大欺小吗?”惠嫔想想也确实有道理,现在太子身高跟胤禔比都差一个头呢,她可不舍得儿子被诟病,但心里总归有些不服气。 至于大阿哥自己,现在是稳当的很,他在今年生辰的时候收到了太后写给自己的手札,知道如今太子的本事大概就是面子工程,对外那是必要的,所以大阿哥表示理解,他和太子一起念书的时候也看过不少汗阿玛给的前朝的记事,也有些一看就很扯淡连小孩子都不会信的东西,但人家是皇帝、是太子,就有那个资格,毕竟只有突出才能当帝王嘛! 反正等长大了还有的比呢,他一点都不着急。 玄烨这因为太子的表现高兴了好几天,朝臣们正希望皇帝能多高兴几天的时候就成真了,因为后宫里德贵人怀孕两个月了。 李总管把消息递到玄烨面前的时候他正在太后宫里喝茶,面对太后一脸“你小子可以啊”的表情,玄烨当时差点连茶盏都端不稳了。 之后就是母子俩一起去慈宁宫报喜,也就不劳烦李总管卖力去跑了。 太皇太后这早就派了小宫女送赏赐去了,正好见太后和皇帝来,就顺口提议:“就我说啊,德贵人既然怀了这一胎,不如等她胎稳了,择一个日子封了嫔位,孩子生下来就能让她自己养在身边了。” 玄烨自然是愿意的,当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佟贵妃抚养着胤禛也算解决了她没有孩子的问题,这会儿再给芷溪晋个嫔位,待三藩彻底平定再大封六宫的时候就能升到妃位了。 算盘在心里打的啪啪响,玄烨离了慈宁宫的时候开心的差点就能跑起来了,这样的好日子起码能延续到康熙二十年前。 不过这一次的兴奋劲儿没持续多久,玄烨在去了永和宫之后才知道芷溪被折腾的够呛,和宜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至于只能在外面跟秦楠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眼看着皇帝心情直线下降,朝臣们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得小心一点,别丢了,就连这一阵子一直被拒绝看望太子的索额图都老实了不少,被嘲笑就被嘲笑,挑战帝王的耐心这不是活腻了吗? 芷溪这一胎实属是能磨人的,从刚起床就犯恶心的时候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太医还没有上门诊脉的时候就把刚吃的早膳给吐了个干净。 太医只说是正常现象,并不影响母体的健康,不过芷溪实在是难受的不行,太医就建议用些酸饮、果脯之类的缓解不适。 但话说回来又不能一整天嘴里吃个不停的,可怜的芷溪只能老老实实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而且还变得不爱搭理人,谁来看她,收到的回复都不会超过五个字,小腹已经隆起的宜嫔也不好意思在芷溪面前嘚瑟,反而还跟太医院寻了好些解决害喜的方子来,虽然芷溪现在很多味道闻不得更别说这些了,但心意是收到了,也嘱咐宜嫔好好养胎,别以为稳了就没事了。 哪知道宜嫔听了之后当场就哭了,怎么说也算是近来听到芷溪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一旁的若兰立马就急了:“主子,现在可哭不得呀!” 宜嫔摸了摸眼泪不服气道:“我现在就多愁善感怎么了!” 永和宫和翊坤宫就此成了后宫的两个宝,佟贵妃、惠嫔和荣嫔忙于奔波两宫,能达到如此和谐的场面就连前朝好些大人都觉得百年难遇啊。 再加上今年南边雨势没有前几年那么厉害,只有小部分地区有灾情出现,在当地官员及时治理之下得到了妥善的缓解,倒是治河工程一直未有新的进展,皇帝也知道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只对现场督察的靳辅等人慰问了一番。 玄烨从乾清宫出来,本是想去永和宫看看芷溪,但想想这几日一直在吃闭门羹,送过来的消息都让他无从下手心疼的不行,烦恼到最后还是决定去太后那走一趟。 二十六岁的叛逆皇帝现在是觉得没有嫡母是真不行了。 咸安宫的人在日常请安以外的时间见皇帝是从来不会通报的,今天亦如是,所以正陪着太后下五子棋的宜嫔见到皇帝的时候手里的棋子差点摆错了地方。 玄烨也是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宜嫔发誓她绝对没有争宠的心思,一时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太后笑道:“就是个闲不住的心思,知道太医说多走动对孩子好,那么大个翊坤宫都拘不住她了。”所以才决定下五子棋让她静一静心思,结果还是急得一头汗。 缓过来的宜嫔知道皇帝是有话要跟太后说就识趣的起身行礼要走,屁股刚离开垫子就又被按了下去,只能老老实实坐着了。 而玄烨本就是来散散心的,并没有带着话题来,就选择继续看太后和宜嫔下棋,然后本来就紧张的宜嫔这下更紧张了,下错了子也不敢悔棋,太后最后看不下去就道饿了要吃点心才让塔娜收了棋盘换了茶点上来,顺便让宜嫔整理一下仪容再回来,宜嫔才福了福身去了偏殿。 “别老盯着人看,纳兰珠都快被你吓死了。”太后小声提了一句。 玄烨一脸无辜:“观棋不语真君子,我又没乱说话。”而且他只看棋盘没看人。 太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叹这臭小子明明双商很高的怎么这个时候情商给喂了狗了。 不过这一下玄烨又想起了之前担忧的事情,便顺势提了出来:“儿子也是担心,宜嫔现在这样的性子……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生个阿哥,能养的好吗?” 要真说起来,宜嫔现在的性子确实是缺少磨炼,主要还是不够稳定,手段是可以的,但也会有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风险,太后也想到宜嫔就是个生阿哥的命,男孩子的成长在这个时代是至关重要的,于是看了玄烨一眼,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才拐着弯说:“你皇额娘我现在还年轻着,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日子,也是无聊的很。” 收到信号的玄烨接话之前还开玩笑道:“那后宫妃嫔的请安您都还不愿意收着……”结果就被立马打断:“这咸安宫又不是你皇额娘一个人的地盘,太妃太嫔们喜欢清净的还是多一些,除非是孩子。” “既然皇额娘有意,那儿子就跟宜嫔好好说说。” “也别忘了跟你皇祖母通个气。” 玄烨笑了笑,那必须不能忘了! 待宜嫔再回来,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回宫请离的时候玄烨也道和宜嫔一起走,就带着宜嫔一同回了翊坤宫。 第一次拥有此等待遇的宜嫔受宠若惊,但她也是个要面子的,出了咸安宫就不复之前的战战兢兢,大大方方随着皇帝的肩舆回宫。 而后宫就是流言的聚集中心,观望了好些日子,今日宜嫔这么跟皇帝一起回宫隔天就在疯传“宜嫔盛宠,德贵人惹恼了皇帝失宠”的消息。 不过这个时候宜嫔也没什么心思在意这些流言,而是在思考自己现在怀的这个孩子会在出生后交由太后抚养的事。 第23章 晋封德嫔 最近一阵子佟贵妃很苦恼,大抵是因为四阿哥和芷溪母子连心,芷溪身子不适,四阿哥也跟着闹腾,静姝看到自家主子黑眼圈都冒出来了着急的不行,只能劝着白日多休息,四阿哥她们会多看护着些。 佟贵妃本来想拒绝,但连着多日这么折腾也实在是受不住,只能也称病躺下了,然后惠嫔和荣嫔又扛起了全部的责任。 不过惠嫔和荣嫔这一次并没有把流言放在心上,刚传出来的第二天皇帝就下了旨将德贵人的待遇提到了嫔位,她们就知道皇帝是准备找个日子晋封德贵人为嫔了,不过到嫔位就得行册封礼,依德贵人现在的状态还是不适合册封,所以才先把待遇提升了。 荣嫔感慨皇帝的用心,虽然她才是陪伴皇帝最久的妃嫔,心里多少也有些羡慕。 永和宫这边,芷溪最近害喜好了一些终于能多喝几口粥了,绘雾服侍她用完粥斜靠在床沿上时问:“主子,咱们还继续拦着皇上吗?奴婢这些日也听了不少闲话……” 芷溪要真计较现在也没这心思,她只能管好自己:“过了三个月再说。” 三个月……绘雾看了秦楠和描云,这她们可真不敢想。而就在这之后不多久内务府就带了提为嫔位待遇的消息来了,还补充了不少东西,内务府总管高公公道:“皇上也吩咐了让人早些把永和宫正殿给收拾出来,我这儿就另挑了几个宫女太监来帮衬。” 秦楠福了福:“有劳高公公了。” 送走了内务府的人后描云和绘雾才松了口气,描云道:“看来皇上还是很在乎主子的。” 秦楠皱了下眉头:“现在咱们宫里人多了,说话可得注意一些。” 描云和绘雾点了头,绘雾去安排新来的宫女太监,描云和许德安将赏赐的东西清点再收进库房,秦楠则回到芷溪身边,才要汇报就听芷溪道:“我都听见了,你们安排就好,我没什么好操心的。” 到了八月里芷溪终于能出门走走了,不过因为前两月这么折腾还是瘦了很多,经过太医诊脉之后依照遵嘱食补。 这一天久病的佟贵妃也终于养好了身子带着四阿哥和带着三阿哥的荣嫔一同上门来了,一眼见到芷溪的尖下巴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看看你这瘦的,之后可得多补补才行。” 芷溪邀她们在桌边坐下,两位小阿哥也被乳母抱上榻玩儿,四阿哥在这之前都没怎么见过比他大的哥哥,对于三阿哥的热情有些爱答不理,乳母看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悄悄看了一眼几位主子,所幸她们并不介意。 佟贵妃道:“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可能折腾人了,经常半夜哭闹,非得抱着哄着才能睡,看看我这眼圈都青了。” 荣嫔看着佟贵妃这撒娇求安慰的样子直觉得忍俊不禁,又看到榻上三阿哥扑倒了四阿哥后结果被四阿哥一巴掌推到里头去,笑道:“我看呐,就是四阿哥和芷溪你母子连心,倒是可怜了佟妹妹。” 芷溪听了心里颇为感慨,但到底还是更小心些:“荣姐姐慎言,四阿哥是贵妃娘娘的孩子。” 佟贵妃和荣嫔原本都不在意,但又想到如今永和宫新来的宫女和太监的底细还不清楚,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荣嫔看着芷溪微微隆起的肚子感叹道:“等你这个孩子生下来说不定就能晋嫔位自己养在身边,到时候咱们也能平起平坐了。” 芷溪微微脸红:“荣姐姐这话说的有些早,要生下来还得明年呢。” 此时佟贵妃叹了口气:“要说明年啊,又是大选之年呢。” 这一句话虽然非常的扎人心,但在荣嫔和芷溪听来时间的流逝居然如此之快,在她们眼里宜嫔这一批还足够新呢,怎么就又要选秀了。 玄烨这最近也是除了召嫔妃入乾清宫以外就一直独自歇息,这一会儿忙完前朝的事,闭目养神之余还要听青琐禀报后宫正在处理的一些琐事,其中就有明年的大选。 钮祜禄家的庶二小姐温绮,也就是孝昭皇后的亲妹也到了参选的年龄,按理来说是肯定得留牌子的,不过更意外的就是这次赫舍里家也有一名参选的秀女,是仁孝皇后的庶妹,今年不过才十岁,根据秀女参选的年龄来说实在是小太多了。 玄烨听了只觉得头疼,先前在召见索额图的时候就听他说他大哥噶布喇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希望自己的幼女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说到动情之处还抹了把眼泪,看上去可怜极了。 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就是十岁进宫当嫔妃?你做这么个决定噶布喇知道吗?玄烨表示无语。他和仁孝皇后是年少夫妻,他们之间的感情再好那跟仁孝皇后的庶妹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有找替代品的癖好。 不过距离大选的时间还有一年多,现在只是整理所有参选秀女名单和几大家族适龄秀女的内定名单,玄烨选择暂时不去管。 最近的事情就是德贵人封嫔,玄烨也想借此机会开始一点点把一些节日庆典逐步提上来,最适宜的就是属于满人的颁金节,因此考虑今年的十月十三日先作为德贵人封嫔的日子,不过还是要让钦天监算一算是不是真的合适。 之后就是胤禛的周岁礼,这个他必须得出席一下,再到腊月估摸着宜嫔就该生产了,先前得了宜嫔的答复如果生的是个阿哥就抱到太后身边抚养。 这一年真的可以说是相当充实了。 翊坤宫里,宜嫔坐在绣墩上隔着小床的围栏看着正在熟睡的四公主,肉嘟嘟的脸颊凸显的十分可爱,要不是乳母说现在还不能随便乱摸她真想戳一戳,只能自言自语道:“额娘为了你啊,都把自己亲生的小弟弟交给你皇祖母养了,等你长大了可得有点良心,多孝顺孝顺我,知道吗?” 若兰低声笑道:“公主还这么小呢,哪知道什么。” 宜嫔却道:“你可别小看孩子,孩子可是最有灵性的,再说,这宫里有什么秘密可言,我不过早些说,等她长大了也会从别人嘴里听到。” 九月里,天气见凉,永和宫里的热炕早早就烧了起来,不过孕妇本身就燥热,芷溪也不太愿意老是待在屋里,这一阵子的进补不仅让她补回来了,还比从前更胖了些,这可不是好的征兆,她也不希望等自己生产的时候肚子太大。 此时布贵人带着三公主在院里踢毽子,而芷溪一会儿站一会儿坐的帮着三公主数踢了多少个,这时候听外头一声通报说皇上驾到,三公主漏接了一下毽子飞到不远处,许德安很快就跑过去将毽子捡起退到了后面很顺溜的一个滑跪,倒是膝盖不小心磕的重了些疼的龇牙咧嘴也没敢吭声,而旁边布贵人的宫女因为挨得近听到了膝盖磕地的声音被吓得心抽了一下。 这时候皇帝已经走到芷溪面前,芷溪和布贵人带着三公主一同行礼:“奴才(儿臣)给皇上(汗阿玛)请安。” 玄烨握了芷溪的手拉她起来:“怎么都在院子里?天冷了该多注意些才是。”握着的手倒是不冷,玄烨心里放松了些,也关照了一下旁边的布贵人和三公主:“起来。”然后在芷溪旁边坐下,招手让三公主到跟前问:“在玩什么呢?” 三公主笑道:“儿臣在踢毽子给德贵人看呢,现在已经能踢到六十多个了。” “我们三丫头这么厉害了!”玄烨摸了摸她的小脑瓜,芷溪则道:“奴才现在得好好养着轻易出不了门,所以只能劳烦姐姐们一趟一趟的来了。”芷溪面上满是歉意,倒惹得布贵人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你能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才是要紧的。”也不等芷溪再说什么就冲着玄烨福了福:“既然皇上来了,那奴才也不多打扰了,奴才带三公主先告退。” 三公主也有模有样的福了福,玄烨道:“去。” 布贵人这边走了,玄烨就带着芷溪回殿里,拉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透过铜镜看了看,芷溪不知道玄烨打算做什么,却听得他一句:“果然是养胖了不少,这才好。” “皇上说什么呢……”芷溪低下头去,她才不希望自己长胖呢,除了这个肚子附加的重量。 这时候李总管端来了一个长方的盒子,玄烨从里头拿了一枚簪子出来,簪子的一头镶嵌着打磨过的红珊瑚,甚是好看。 玄烨将簪子插入芷溪头上盘着的发髻间,衬得面色更白皙,玄烨道:“红珊瑚是皇祖母的心意,还是她在庄妃的时候得的,算是庆贺你即将封嫔的贺礼,朕就让人做了这簪子。” “奴才何德何能……” “既然皇祖母都说赏给你了,自然担得起,何况这还只是封嫔,等以后封妃了,还会有更好的。好好收着,等正式行册封礼的那天一定得戴上。” 芷溪听了心里觉得暖暖的,不由自主稍稍往后靠在玄烨身上:“奴才遵旨。” 到了九月中的时候永和宫德贵人乌雅氏晋封为德嫔的旨意就下来了,册封礼定在十月十三日,册封礼后移居永和宫正殿为主位。 又一日,宜嫔至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芷溪也在,两人互相见了礼,苏麻喇让小宫女又搬来凳子扶着宜嫔坐下,太皇太后才笑道:“你们俩倒是默契,今儿个一起来了,不都说了有了身子就别到处乱跑了。” 宜嫔笑道:“那说明奴才和德贵人心有灵犀,以后两个孩子也一定能相处的更好一些。” 芷溪笑了笑不说话,她们两个的孩子只差了两个月,想想就觉得有趣,不过自己这个孩子跟胤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哪怕年岁再近,还是跟亲哥哥关系好才是真的。 “太祖母!”大公主端着一碗茶来放在太皇太后面前的桌上:“看孙儿画得好不好看?” 端来的茶上一层厚厚的浮沫,浮沫上还有沾了清水作的画,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河上似乎还有泛着的小舟,虽然画功不是很熟练而且浮沫已经开始消散了但还能看出个大概的样子。 太皇太后笑道:“大丫头画的真不错!也给宜娘娘和德贵人看看。” 大公主应了一声,因为宜嫔和芷溪坐的近,大公主就将茶放在她们之间就能看清楚。 宜嫔看了新奇,倒是芷溪多少知道一些:“奴才曾在祖父收藏的书里见过,这似乎是唐宋时期盛行的点茶。” 大公主点头:“德贵人说的是,我也是在皇祖母的书房里瞧见过的,书上说宋代女子虽然出门的很少,但她们还有很多可以玩儿的呢!” 太皇太后听着点点头,她也是觉得有趣才特地让人去咸安宫把点茶的用具借来让大公主试试手,也听说她前一阵子跟着太后用心学了好几天就能有这样的成效,可以说是很有天赋了。 “奴才看着也觉得若是学点茶,可是比女红有意思多了,起码不会伤眼睛。”宜嫔笑道,她这一阵子想给即将出生的孩子绣个肚兜,只可惜现在白天越来越短,夜里点了蜡烛绣太费眼睛,就想另找点新乐子。 而对茶有些研究的芷溪闻着茶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这茶,似乎不是最近才有的,都没有什么香味了。” 大公主笑道:“那当然了,我还没出师呢,做了五遍才能画出这个模样,哪能糟蹋新茶呀,这都是汗阿玛那年头剩下的茶末,早不用了。” 苏麻喇也道:“这茶艺能做到有所成就也得是一朝一夕的积累才能有的本事,依奴婢看呀,要是宜嫔娘娘有心学,不如等生了小主子再考虑。” 虽然这么说,但她们都知道宜嫔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也不指望她真的能学出个样来。 到了十月十三日,德贵人乌雅氏芷溪正式册封为德嫔。册封典礼过后东西六宫的嫔妃们都上赶着要凑热闹,然而芷溪怀着孕走完流程后自觉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早早就歇下了,所幸佟贵妃到永和宫走了一趟挡了来贺喜的嫔妃。 “劳烦青琐姑娘走一趟了,我也正好要回去,就送你到门口。”佟贵妃看收拾的都差不多了也跟着往外走。 “贵妃娘娘这可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也是替万岁爷办事,都是应当的。”才跨出门槛青琐就先一步福了福:“贵妃娘娘慢走。” 佟贵妃点过头就转身往承乾宫走,而青琐则去了慈宁宫复命,等青琐再出来已经临近傍晚,路过宫道岔口时正好一阵风刮过,青琐身边的小宫女忍不住抖了抖:“青琐姑姑,我怎么觉得今天这附近阴森森的?” 这个小宫女今年才进宫,还是第一次跟着青琐出来办差,难免胆子小一些,青琐就让她跟自己走的近一些:“没事,咱们掌着灯笼呢,附近还有侍卫巡视,不会有危险的。” 小宫女这才放心些,可才走不过几步身后就传来急匆匆的跑步声,小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青琐的胳膊:“姑姑……” 下一秒,一个身影直接撞上了青琐她们,然后对方跪在地上抓着青琐的袖子哭道:“姑姑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第24章 飞上枝头的小麻雀 乾清宫里,处理完一天政务的玄烨起身在殿里来回走走舒展筋骨,今天他没有翻牌子的打算,他更在意的是青琐带回来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宫女——万琉哈氏纾妍。 芷溪内务府选秀时和这个纾妍的关系最为亲近,而在这之后她就被派去打理御花园,偶尔也会去花房帮忙,玄烨上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佟贵妃还是格格时在御花园打骂她,这会儿却是险些丢了性命,所幸被她遇到了青琐。 可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玄烨并不会因为她的一面之词就相信,毕竟这一层层加起来要说巧合未免牵强了些。 青琐吩咐管着后殿宫女的嬷嬷帮忙照顾一下纾妍后就到玄烨面前福了福:“万岁爷。” 玄烨走回来问:“说。” 青琐道:“纾妍姑娘说她今天去雨花阁找总管记需要更换的盆栽数目,才从那出来就在地上捡到个荷包也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就想回去交给内务府总管,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听到附近有说话声,但她并不是有意要去听的就准备当不知道走了,谁知道那边的人耳力倒是好,就大喝了一声‘谁在那里’,纾妍下意识就是跑,另有两个小太监在后头追,之后她就遇到了奴婢,事从权宜奴婢就先帮了她。” 玄烨又问:“那追她的人是谁?” 青琐摇了摇头:“看不出来,那边追她的小太监还是留了心眼了,奴婢只是远远看到他们发现了奴婢之后就走了,但就动作来看明显就是心虚。奴婢也让人去:“问雨花阁那边核实了,应该快回来了。” 玄烨轻笑了一下坐回椅子上看着她:“你如今做事是愈发纯熟了。” 青琐知道玄烨这句话出自真心,谦卑一笑:“皇上谬赞,奴婢既然掌着乾清宫,就该为皇上分忧。” 玄烨又想了想:“这事儿若是真的,只怕那些人会以为自己已经暴露,要么按兵不动,要么狗急跳墙一了百了,既然是在后宫,你先让人着重盯着永和宫和翊坤宫,至于那个纾妍,你就让她去……算了,你就安排她暂时在乾清宫待着,怎么安排你看着办。” 青琐应下,她知道今天是德嫔的好日子,不能有任何差池,而纾妍本是在御花园当差的宫女,平时也不引人注目,只要管好内务府人的嘴就行。 十月三十胤禛的周岁礼,佟贵妃难得“大出血”一回,把宫里能叫的妃嫔都叫来给她的宝贝儿子庆生,而且她还听说民间有“抓周”的习俗,也一并安排了好多抓周用的东西。 看着挺着八个月肚子的宜嫔怎么都要来凑这个热闹,原本堵在宫门口的人都自觉给她让道,这当口可不能敢造次。 胤禛如今被养成了个胖娃娃,宜嫔怎么看怎么喜欢,奈何现在不方便抱,只能拉拉他的小手,佟贵妃也觉得新奇:“这小子,大概知道自己是今天的主角,所以才这么给面子。” 宜嫔却撒娇道:“就不能是我讨喜吗?”而这时候芷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几下,她轻轻摸了摸肚子安抚:“瞧宜嫔妹妹说的,我这孩子可不依呢。” 宜嫔听了虎了一下脸,随即所有人都笑了。 外头通报皇上驾到,殿内殿外的小妃嫔们忙整理起仪容来,希望皇帝能注意到自己。 而皇帝径直走到佟贵妃面前,除了宜嫔和德嫔怀着身孕月份大了不用行礼,还有抱着胤禛只浅浅福了福的佟贵妃,其余人都下跪叩头请安。 玄烨今日高兴,这就让所有人免礼起身,然后伸手要抱儿子,哪知道胤禛却不给他这个面子,只贴着佟贵妃,这未免有些尴尬,好在佟贵妃道:“咱们儿子还没抓周呢,胤禛现在正学着事情得一样一样做才行,万岁爷一会儿再抱好不好?” 有了个台阶下,玄烨也就道了声好,然后让到了另一边芷溪站的位置,苏麻喇和塔娜才上前,代表慈宁宫太皇太后和咸安宫太后送上四阿哥的周岁礼,佟贵妃高高兴兴地让静姝和静妧收下,玄烨则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贺礼上的时候手指悄悄勾了勾芷溪的手心。 芷溪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稍稍缩了下手,但玄烨似是不想放过她一般又勾了回来,芷溪心里叹口气,怕动作太大引人注目就干脆由得他去。 接下来就是抓周,佟贵妃准备了《诗经》、算盘、金匙还有木质的小弓等摆了一排,然后让胤禛坐在中间,乳母嬷嬷会用拨浪鼓去逗他,让他去抓这些东西。 玄烨看了觉得有趣,也拿了自己随身带的一枚玉玺放在里面,虽然这些东西看着不怎么起眼,实际确实价值非凡的。 胤禛左看看右看看,倒也没有被拨浪鼓所影响,仿佛真的在思考要拿什么才好。 最后就直径去拿了玄烨的玉玺,然后趴在了《诗经》上。 虽然说抓周只是图个吉利,并不能真代表什么,但多数还是宁可信其有的,明明最亮眼的是那个金算盘,但是四阿哥就像奔着玉玺去一般,座下的嫔妃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不敢说太子,也退而求其次说四阿哥将来一定不简单。 佟贵妃却笑:“看来咱们胤禛是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好东西,奴才这些用的再多的钱,那哪能跟皇上比呀!” 这话惹得玄烨大笑:“胤禛能有你这样的额娘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阿玛。”胤禛被佟贵妃重新抱起之后双手捧着玉玺,想递出去但又怕掉了,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唤了一声。 玄烨摸了摸他的小脑瓜:“阿玛那有的是,这个就赏你了,让你额娘好好收着。” 也不知道胤禛听懂了没有,但这小家伙意外的懂眼色,看着自己阿玛没有拿的意思就老老实实捧着,佟贵妃福了福:“奴才替胤禛谢过皇上。” 抓周结束,佟贵妃还宴请了所有来参加抓周礼的嫔妃们,因为胤禛是芷溪的亲生儿子,所以安排了她和佟贵妃在皇帝两侧坐了,其余嫔位一桌、贵人一桌,剩下的常在、答应还有庶妃们依座次入席。 才开席不久就有下面伺候的小宫女向佟贵妃禀报:“娘娘,戴佳庶妃说身子不适,想先行回宫。” “身子不适?”佟贵妃探头想看看,但离得远也看不清楚,小宫女点头道:“是,奴婢看了,脸都白了,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佟贵妃想了想回道:“你跟荣嫔说一下,先让戴佳氏去偏殿歇着,再叫个太医来给她看看。”只盼着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她这整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话都是悄悄说的,等小宫女去找荣嫔的时候佟贵妃才转头跟玄烨禀报了这事。 玄烨没有多在意,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庶妃就让宴席停下来,佟贵妃到底不能真的表现的不重视就停下了筷子,跟皇帝和芷溪说这个菜有什么好的,另一个菜还能怎么搭配,等荣嫔带着太医过来也过了两三刻。 本来没有多少人重视,结果太医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微臣恭喜皇上,戴佳庶妃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也不知道玄烨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淡淡笑了一下才道:“好,有赏。” 佟贵妃接着道:“那可真是喜事啊,宜嫔和德嫔都怀着孕,如今戴佳氏也有了,明年宫里可得多热闹啊!”然后唤了静姝让她去慈宁宫和咸安宫报喜。 戴佳氏被送回自己宫去了,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要说起来戴佳氏和宜嫔是同一批进宫的,却一直默默无闻,没想到就这么一两次的侍寝就有了,当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当日夜里玄烨自然是留在承乾宫了,而胤禛也不甘示弱的要占床上的一席之地,玄烨就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笑骂道:“仗着自己过生辰就要上天了是不是?” 最后胤禛还是被玄烨丢给乳母抱走了。 翌日佟贵妃带着胤禛去慈宁宫请安,太后为了不多折腾这个宝贝孙子就也去了慈宁宫。 胤禛之前没有见过两位长辈,大眼睛悠悠转着来回看,还是先认得苏麻喇和塔娜,佟贵妃哄着胤禛:“胤禛看看,是皇祖母和太祖母!” 胤禛顺着叫了一声,太后看了实在欢喜就从佟贵妃手里抱过,胤禛知道了这是皇祖母生人勿近的态度就不在了,踏踏实实靠在祖母怀里。而太皇太后如今年纪大了也怕抱不动孩子就和小孙子贴了贴面。 太后道:“如今胤禛也过了周岁了,你也经常带他出门转转,和其他兄弟姐妹们亲近亲近,可别养的孩子的性子太过沉闷了。” 太皇太后亦笑道:“是啊,孩子们就是得聚在一起才能更好,我可听说前一阵大阿哥和太子在尚书房因为一篇文章的意思意见相左大吵了一架,现在倒瞧着比原先关系更好了。” “男孩子嘛,别说是吵一架,有时候就该打一架,这感情才能更好。”太后点头道:“虽说皇家的孩子金贵,但也不见得一点摔打都经不住,至于这个度怎么把控,玄烨是没有这个空去管,就得看你的了。” 佟贵妃福了福:“奴才省的。” 之后安安稳稳的就一晃到了腊月,初四那一日宜嫔生了个小阿哥,原本生下了孩子就得抱得去给太后,太后却给了恩旨办了洗三礼再挪过去,孩子出生后睁开的第一眼怎么也得留给亲额娘才行。 宜嫔心里欢喜,哪怕不能亲临洗三礼也满足了。 小阿哥很给亲额娘面子,第二天就睁了眼,还对着额娘笑了,宜嫔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愁,只敢对着若兰哭:“怎么办,我有些舍不得了……” 若兰赶紧拿了帕子给宜嫔擦眼泪,先劝着月子里哭会落下病根,又道:“太后娘娘和皇上也没说您日后不能去见小阿哥啊。” 洗三礼后的第二天小阿哥被送去了咸安宫,皇帝当下没有赐名,或许是因为后头德嫔就要生了,两个孩子差不多大,一起起名字省的礼部还得跑两回,如今便只称五阿哥。 太后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娃心就软的一塌糊涂了,她没有亲生的孩子,当年有孕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直到发生了那个意外,知道有孕的时候孩子已经没了,但她现在不会这个过去而再落泪,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孩子她一定会让他平安长大的。 看着太后不自觉红了的眼眶,多年陪伴的玄烨也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开起玩笑打了个岔:“皇额娘可别有了孙子忘了儿子才好。” 太后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 玄烨笑笑不说话。 一直到五阿哥被乳母抱走,殿里只留下他和太后,还有随侍的李总管和宝音的时候玄烨才道:“前日给皇祖母请安说起一事,今儿也来问问皇额娘的意思。” “说。”太后并没有放心上,太皇太后那过了门路到她这基本就只听过就完事儿了。 “儿子想等明年德嫔的孩子出生再给五阿哥和那孩子一同赐名,五阿哥叫胤祺,德嫔的孩子若也是个阿哥,便叫胤祚。” “胤祚……”太后念叨了一声:“是个好名字,《国语》道:‘皇天嘉之,祚以天下。’也难怪你要考虑这么多,哪怕只是意在一个福,朝臣们可不觉得只是一个福这么简单。” 玄烨点头:“皇额娘说的是。” “不过你也别怪皇额娘多嘴一句,若真计较,当年万黼阿哥的那个‘黼’不也有那个位置的意思?只可惜这孩子没福气,皇额娘也不希望芷溪的孩子承载的太早了,所以我想着,若她真生了个阿哥,不如等周岁的时候再赐名,大喜的日子办喜事岂不是更好?” 一说起万黼,玄烨也不免叹息,本来能好好长大的孩子却落得这样早殇的命运,将来的皇位一定是胤礽的这一点他从来没有犹豫过,因此给其他孩子起名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太后这一席话还是说动了他,便是希望将来芷溪的孩子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或是富贵闲王,能好好长大才有提这将来的可能。 乾清宫后殿,纾妍伺候徐嬷嬷穿好鞋扶着她起来走走,问:“嬷嬷觉得如何?走起来舒服吗?” 徐嬷嬷来回走了几步,笑道:“舒服!你这丫头有心了。” 纾妍道:“奴婢也是听青琐姑姑说的,这寒气从脚入,嬷嬷若是身子不爽快,奴婢们也不能安心过年啊。” 徐嬷嬷感叹:“说的是啊,马上就要道年节了,过年的时候谁都不敢病了,那时候可不能叫太医,何况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她与纾妍相处了这俩月,知道纾妍和那些一心想攀高枝才进乾清宫的宫女们不一样才对她亲和一些,知道这时候没有别人会进来才问她:“我记得你刚入宫的时候和德主子关系甚好,怎么她如今成了娘娘,倒不记得提携你呢?” 纾妍无奈笑了一下,这话当初她在内务府也少不了被其他宫女太监各种问,她只道:“嬷嬷,自小阿玛额娘就跟奴婢说了,该是你的躲都躲不掉,不该是你的就不能妄想,所以奴婢从来不想着成主子,只想安安稳稳的,到了年纪出宫嫁人。至于德主子,也只是在内务府选秀时同住一屋的情谊,自然没有必要处处为奴婢着想啊。” 徐嬷嬷又坐回了炕上:“你是个懂事的,要人人都能这样想该多好,可即便不成主子,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光做个洒扫的粗使宫女也太可惜了,虽然说我只是日常看着你们做事,但跟前头递句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 徐嬷嬷从后头到了青琐屋里,青琐才换了衣裳出来,方才在前头皇帝和大臣们议事,虽然她没必要去听懂什么,但难得见纳兰明珠触了霉头,一盏茶被挥落在她脚边,茶盏碎了茶水溅在她身上只能回来换,不然落了个御前失仪的名头倒霉的就是她了。 见了徐嬷嬷便拿了炉子上烧着的茶水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嬷嬷坐。” 徐嬷嬷讨好的点了头在青琐对面坐了,青琐喝了口茶问:“那边怎么样了?” 徐嬷嬷道:“纾妍姑娘是个安分的,和先前查出来的并无不同。” 青琐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就跟她说往后就在书房伺候。” 徐嬷嬷愣了:“这……会不会太抬举了?”她以为最多就做个帮忙跑腿的。 青琐摇了下头:“皇上的意思,岂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 徐嬷嬷略微想了一下,莫不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但纾妍的样貌也不算突出,顶多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不过既然是皇帝的意思,就轮不到她们发表意见,点头道:“我知道了,青琐你就放心。” 青琐点头,知道是徐嬷嬷想岔了,也不多做解释。 到了夜里,今天轮到梁九功值夜,青琐就准备早些歇息,刚从正殿出来就碰上纾妍,她福了福道:“青琐姑姑,奴婢有话要说。” “去我屋里。”青琐领着她去了后头,走进屋子纾妍就跪下了:“青琐姑姑,奴婢不想去书房,请姑姑收回成命!” 青琐倒觉得新奇,也不忙让纾妍起来问:“纾妍你说什么呢?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跟我说有什么用。” “可奴婢从未做过这些,只怕惹得皇上不高兴……况且……”纾妍握紧了拳头整个人都在抖。 “没做过也能学,我知道你不是不聪明的,不然为何能在那件事之后还能好好活下来?还是说……你怕走德嫔的老路被人说闲话?” 纾妍不敢说,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青琐笑着扶起纾妍在炕上坐下:“你放心,皇上心里有德嫔自然不会做这种事情,但为了什么我也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只管安心办差便是,就算真有流言蜚语也不会传到这儿来。” 纾妍抬起头看青琐,她发现青琐的眸中透露出的是安心,这不是玩笑,她是认真的,不由得心内一动,点头应了。 第25章 都把手伸进后宫了 康熙十九年正月初一那一天下了场大雪,颇有瑞雪兆丰年的意思,虽然皇帝已经封了印,但也时时刻刻防着有雪灾的消息。 不过今年当真是上天都想让大家过个好年,虽然雪看上去下得大,各地却并没有灾情发生。 过年的每一天皇帝都要率百官、亲王、郡王等前往太和殿祭礼,今年佟贵妃也正式在太皇太后和太后那接了凤印,成了如今后宫的第一人。 人人都觉得佟贵妃是要封后了,一时承乾宫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佟夫人来请安的时候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佟贵妃无奈:“额娘,低调,低调。” 佟夫人却不以为然,见到静姝手里抱着的胤禛忍不住就想逗一逗,而胤禛一如既往地不给刚见面的人面子。 佟贵人只能亲自抱了他过去,让他的小脸面对佟夫人:“胤禛,这是外祖母。” 胤禛看看佟贵妃,再看看佟夫人,似乎能看出来两个人有些相像,才叫一声:“外祖母……” “真乖!”佟夫人才从女儿手里抱到可爱的小外孙,心里也不免有些苦涩,这要是亲生的该多好。 佟夫人一直到亲手给胤禛喂了奶糕才让静姝抱走,等屋里只留她们母女俩的时候才感叹道:“这孩子真是乖极了,可终究抱来的哪有亲生的好啊。” 佟贵妃一点也不在意:“女儿倒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什么都不缺还有这么个可爱的孩子在身边。” “那皇上呢?”佟夫人觉得女儿变了,从前那个张口闭口都在念叨“皇上表哥”的女儿不见了。 “皇上是我表哥啊,既然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托付我照顾好这个‘家’,自然更不能让皇上失望了。”这一世,皇上依旧是她的表哥,但也只会是表哥。 佟夫人见女儿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好再劝什么,想起佟国维要她转告的话,就转移了话题:“也罢,你有自己的主意就是最好的,额娘也盼着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的,只不过……你阿玛让我告诉你,与乌雅氏相处切不可太过亲近,皇上既然让四阿哥养在你这儿,就是你的儿子,而乌雅氏即将临盆,要再生个阿哥势必会让她亲自带在身边,到时候哪还会记得四阿哥呢。” “额娘。”佟贵妃正色道:“咱们家世代听命于圣上,能得皇上看重已是天恩,若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只会是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看着佟夫人逐渐紧皱的眉头,佟贵妃才露出一点微笑:“我知道阿玛额娘是为了我好,为了佟佳氏一族的未来费尽心力,可女儿认为,佟佳氏皇后,有姑母一人足矣。再说了,无论是不是女儿亲生,皇上的孩子都拥有佟佳氏的血脉,实在是无需亲上加亲。”她也不会说什么近亲生娃更伤身或者孩子大概率活不下来的话,要不是自己经历过也不会相信。 佟夫人最后喜忧参半的离了宫,佟贵妃倒是心里舒畅了许多,又让静姝抱了胤禛过来,可小家伙进了门就挣扎着让静姝放下他,然后一步一步跌跌撞撞扑到佟贵妃腿上,然后邀功似的仰头对她笑:“额娘,胤禛,自己走!” 佟贵妃一把抱起胤禛亲了一口:“额娘的胤禛最乖了!” 但相比较而言,永和宫显得格外的冷清,因为芷溪将要临盆,过年一应的礼节、需要参加的宴会皇帝都下旨免了,也不让人去登门打扰。 芷溪的额娘塞和里氏奉旨被带到永和宫时差点都以为自己女儿失宠了,可带她来的是皇帝身边的二把手梁九功,这个念头一下子就被打消了。 永和宫里供应着最好的红罗炭,还有小宫女定时定点开窗通风,塞和里氏进了殿门便觉得像春日里一般温暖。 “奴才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新年吉祥。”塞和里氏按规矩请过安,靠在床边的芷溪却有些精神不济:“额娘快起来。” 塞和里氏见女儿眼下的乌青,想来也是即将临盆睡不好的缘故,心疼地拉着芷溪的手:“娘娘瘦了好些,太医怎么说?” 芷溪只道:“太医说无事,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害喜结束后按照食谱吃的,全给孩子吸收了去,自己之前养的那点肥肉也都没了,现在看着这个肚子的大小,真怕生的时候辛苦,每天想着要多走走,又每天跟睡不醒似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塞和里氏皱了下眉头,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她又不能说,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对芷溪还是有所照顾的,或者等回去一定得多上几炷香保佑女儿平安。 许久不见的母女俩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一直到芷溪觉得困倦了塞和里氏才离开,而她前脚刚离开永和宫没多远后头皇帝的轿子就过来了,刚刚好错开,也没人通报。 绘雾见塞和里氏若有所思的样子解释道:“皇上是不愿吵着主子歇息才这样的,夫人您安心便是。” 永和宫到底还是混了人进来,只不过那人做得滴水不漏,光秦楠、描云、绘雾还有许德安是看不过来的。 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所幸封印的这些日子玄烨还能天天赖在永和宫不走,虽然说不合规矩,但毕竟德嫔怀着孩子辛苦,皇帝有心多照顾一些也没人会说什么。再说现下有孩子的心都扑在孩子身上,没孩子的也基本被磨平了棱角,再者每天天不亮就要被拖起来去跪叩拜,大半天耗费在这事上也没人有精力去折腾。 一个月前玄烨知道双姐的弟弟嘎达混被提拔为内管领,便有心培养为自己人,不过嘎达混上来之后还未站稳脚跟,有些事还不能放心让他去做,梁九功此刻看皇帝紧皱着眉头心里直打鼓,直到芷溪醒了凝重的气氛才散去。 因此梁九功这一阵子除了当差就找个空地求神佛保佑德嫔娘娘这一次一定得平安,要不是没有条件都想设个香案了。 一直延续到过完年了芷溪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些。 如今伺候芷溪这一胎的姜太医正面对皇帝的“拷问”,明明还是大冬天里,身上的汗却已经将官服浸湿了一层又一层:“微臣已经查明,德嫔娘娘的安胎药里混入了少量的茉莉花根,茉莉花根有麻醉、止痛之效,因此娘娘才会时常困顿的反应,虽说茉莉花根适宜用药,但也含有一定的毒性,用量得十分谨慎,不然怕是会危机性命。” 玄烨握紧了拳头深吸了口气:“能保证德嫔能平安生产吗?” 姜太医犹豫了一下,谨慎开口道:“德嫔娘娘接触到此药时月份已经大了,且此番娘娘孕中后期缺乏运动,且胎儿吸取了母体大部分的营养个头比寻常的孩子还大一些,只怕真到生产时会有难产的征兆……但微臣一定为竭尽全力,保娘娘母子平安。” “朕知道了……”玄烨只觉得一阵无力感席卷而来,不由得想起仁孝皇后血崩离世的事情,又道:“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定保德嫔平安。” 姜太医微微一震,片刻才伏下叩头:“微臣领旨。” “别让德嫔知道了。” “是。” 而就在当天午后,皇帝急匆匆的去了咸安宫,没人知道他见太后是为了什么,直到傍晚才晃晃悠悠出来回乾清宫。 淑惠太妃听到前头皇帝走了才抱着五阿哥到太后那儿去,太后看五阿哥一天一个样越来越可爱,抱在怀里暖乎乎的,真真是安全感满满。淑惠太妃感叹道:“上一回皇上跑来阿姐这儿歇息还是康熙四年的事儿,一晃都十多年了。” “在阿玛额娘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哪怕是皇帝,我也希望他能一直有一个发泄自己情绪的地方,老是闷在心里是会憋坏的。” 淑惠太妃笑道:“太皇太后还说您最擅长的就是一碗水端平,就我看呐,您从来都是偏心皇上的。” 太后没好气的瞥了淑惠太妃一眼:“福全和常宁都在宫外,我眼门前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多操心他操心谁去。”随即又叹了口气:“但愿德嫔这一次能平安生下孩子。”历史上的六阿哥因病早夭,她有心能救一个是一个,想过种种可能,却不想还能有朝堂争斗斗到把手伸进后宫去的,佟贵妃有心压制佟佳氏飘飘然的外戚心,就怕被其他士族当成了软柿子。 历史难道真的不会被改变吗?但从某种角度来说,玄烨确实是变了,胤褆和胤礽的关系现在可以说是良性发展,胤礽的储君身份也没有那么尴尬。 若是胤祚能活下来,佟贵妃的重生能让她活得长久,或许胤禛也能因此往好的方向改变。 二月初四晚膳时分,双姐久违的奉旨进了乾清宫,虽然来之前采荷兴奋的不行,又是挑衣服又是上妆梳头,但只有双姐知道皇帝召她不会单单只是因为侍寝。 德嫔的安胎药被人动手脚的事她也探听过不少,自年后恢复朝政开始就有宫人陆陆续续私下里说这件事,而一开始德嫔出现身体不适的情况并没有人想太多还是因为德嫔做宫女时与她关系最好的纾妍被调去了乾清宫当值。 有心人便觉得纾妍会成为第二个德嫔,这话永和宫的奴才也没少听,但不会有人有那个胆子跟德嫔说,可芷溪本就是个不愿意添麻烦的,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放在脸上,但心里的不舒服终究是会反应在身体上的,何况她现在有孕更容易胡思乱想。 双姐这一阵子通过采荷已经和嘎达混有了联系,不过内务府这儿尚未探查出什么动静,而且双姐如今在后宫算不上是得宠的,不被使绊子已经很好了,玄烨想想也是觉得自己欠考虑了,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梁九功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跪下的时候差点直接摔趴下,话都有点说不利索:“皇、皇上,永和宫传来消息说德嫔娘娘要生了,太医和稳婆已经去了,说是有难产征兆!” 芷溪这一胎生的艰难,除了上次伺候生产的于嬷嬷,太后身边的塔娜也赶来,和匆匆忙忙跑来的佟贵妃差点撞上,但这时候也管不了太多。 玄烨和双姐赶来永和宫的时候屋外都站满了人,姜太医手下的吏目上前回禀说德嫔难产还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个头比较大导致的,再者之前用了茉莉花根的原因到底对胎儿有影响,若是能平安生下来多半也会是个体弱多病的。 所有人都在为德嫔这一次生产担忧的时候在玄烨后面的双姐就显得没那么引人注意,她不经意间看到产房旁有个宫女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服制倒不太像个粗使宫女。 双姐轻轻拍了采荷一下,用眼神往那瞥了一眼,采荷收到信号就去找了梁九功,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问:“梁公公,那边有个宫女探头探脑的是做什么?” 梁九功不知道采荷是什么意思,就朝她看的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下,这些小动作不免落在玄烨的眼里,他也分神往那边方向看了一眼,就正好撞上了那个宫女朝他们这看过来,吓了一跳马上缩了回去。 梁九功知道皇帝也注意到了,便问:“万岁爷,奴才……” “你带两个人过去。” 梁九功应声挥手召了两个侍卫一同过去探查,按照方向来看最近能躲的就是茶水房了,闻着味儿里头应该还熬着药。梁九功朝后举了下手示意不要打草惊蛇,推了门进去发现描云一个人正坐在炉子前打着扇子煎药。 描云听到动静回头看到梁九功,问:“梁公公怎么到这儿来了?” 梁九功左右张望了一下:“刚刚看到个人往这儿跑了,你见到没?” 描云又转头看到炉子上:“我这一直看着药呢,哪听到什么动静了。” “这样啊……”梁九功装作不经意的在屋里走了一圈,问:“怎么让你来煎药啊?这点事儿随便找个小宫女做不就行了。” 描云笑道:“前一阵我们娘娘身体不适,秦楠姑姑怕有人要害娘娘,煎药的事情就让我代劳了。” “那确实是得小心。”梁九功心里留意了一下,忽然看到她手指上有类似被烫伤的印记,好心问了一句:“描云姑娘你这手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被药罐子烫了一下……”描云似是被吓了一跳,手往袖子里藏了一下。 “这样啊,那你小心些,记得擦药,我先回去了。” 梁九功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很明显描云是很有嫌疑的,但他现在也拿不出证据,又想不通明明是慈宁宫里被选出来的宫女,怎么还能有吃里扒外的?但愿自己是搞错了。 双姐看梁九功又带着两个侍卫回来了,心想大概是没抓个现行不能没证据就拿人,于是考虑再三,去找了佟贵妃说明了缘由。 姜太医这时候让自己身边的吏目去看药煎好了没有,得尽快送过来,却被佟贵妃拦了一下,嘱咐了几句安排了静姝去后头看看。 芷溪难产牵动着玄烨的心,但更让他愤怒的是她近身伺候的人里有人有了异心,梁九功回禀说尚未查到证据,但十有八九就是了。 描云手上的伤口看似是烫伤,实则是有些类似于腐蚀的痕迹,可能只是沾了一点所以才没有那么严重,若是那毒下进了药里再被喝下,玄烨不敢再往下想。 到了第二天天都亮了,终于是听到了孩子微弱的啼哭声,六阿哥平安降生。 第一眼看见身上还有着一块块青斑的孩子时的佟贵妃差点又哭了一次,所幸姜太医道细心照顾还是能养的好的时候才放下心,不过经过这一遭芷溪元气大伤,姜太医也嘱咐近两年还是不适合再生养,佟贵妃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只活了两个月的孩子,转头就让静姝去敬事房吩咐停了德嫔两年的牌子,而且一定要说清楚不是德嫔失宠了,若是怠慢了她可不会客气。 芷溪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醒来时守着她的是伺候她生产的于嬷嬷,她一时有些纳闷:“于嬷嬷?” “德主子醒了。”于嬷嬷见芷溪要起身就慢慢扶她起来,在她背后又垫了软枕让她靠着舒服些,又端了温水来服侍她喝了几口才道:“奴婢奉太后娘娘之命来照顾德主子。” “这怎么好意思呢……”芷溪有些为难,于嬷嬷温和道:“德主子且放心,六阿哥生下来身子弱却也不是不能养好的,为保无虞太后娘娘才会让奴婢多留一些时日,只是也得辛苦德主子,六阿哥得劳烦您亲自喂养,不过倒说来这也是许多阿哥公主都没有的福气呢。” 自己喂吗?这些芷溪在被封为庶妃之后就不敢想了,毕竟按规矩来说嫔妃是不得自己喂养的,这属于“伤害躯体”的范围,所以在生了孩子之后就得喝回奶的药,还有专门的嬷嬷按摩伺候,也为的是尽快能恢复好去伺候皇帝。 但是玄烨是懂养生的,也知道女子生产的不易,所以并没有那么不体谅人。 于嬷嬷原是怕芷溪不愿意还想劝解几句,却不想撞上她亮晶晶的眼眸,问:“我自己喂养六阿哥,真的可以吗?” “太后娘娘嘱咐的,皇上也知晓,德主子放心便是。” 第26章 回家探亲 玄烨再来永和宫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这几天芷溪专心听于嬷嬷科普如何自己带好孩子,光开奶这一项场面就足够惨烈,所幸姜太医早就准备好了药膏,不然玄烨这回来估计又得吃闭门羹了。 屋子里暖烘烘的,因为玄烨要来提前收拾过,看着半躺在床上的人虽然依旧很瘦但气色很好,玄烨心里稍稍放心一些,拉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又召了于嬷嬷过来问了不少话,知道芷溪一切安好才问:“六阿哥现在可好?” 于嬷嬷道:“暖阁里设了屏风,除了喂奶之外六阿哥这三个月都得在那儿养着,得保证温度还得定时开窗透气,太后娘娘亲自挑了人过来,奴婢亲自调教的,姜太医每日都来请脉,六阿哥这几日好了不少。” 玄烨点头,虽然明白这下得三个月见不到这孩子,但为了他们还能有的将来,这又算得了什么。 问完这些于嬷嬷就自觉退下了,这会儿芷溪才敢问:“皇上,自奴才醒来就没见描云,奴才斗胆,可否问一句,她可是犯了什么错?” 玄烨却摇头:“这些等你出了月子再告诉你不迟。”他的眼里满是警告,这些问不得。芷溪也就真的不再问了,反正也没说一定不告诉她,她有那个知情权,但身边的人犯了错直接被逐出宫还是什么的,她也不会去求情。 是怕她知道真相之后心情起伏太大,月子里的病忽视不得,芷溪想想心里就安慰了不少,他一直在乎她呢。 玄烨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怎么的开始掉眼泪一下子慌了神,伸手去给她抹眼泪:“怎么了这是?” 其实芷溪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来的比情绪还猛,就借着这会儿的劲伏进玄烨怀里撒撒娇:“奴才就是……想你了……” 玄烨无奈,只能抱着哄哄,哄到她累了睡过去,手还拽着他的衣裳。 玄烨叹了口气,让梁九功跑一趟把折子送到永和宫来批。 芷溪这一觉睡到了傍晚,外头点了两盏灯,玄烨正坐在炕上看书,旁边桌上堆着两摞折子,应该是已经批完的。 听到里间的动静,玄烨就放下书坐回她眼前,芷溪意外道:“皇上您没走吗?” 玄烨笑她:“你舍得朕走吗?” 芷溪面上羞赧,正巧李总管敲门问了一声:“皇上、娘娘,奴才斗胆问一句,是否要传晚膳?” “传。”玄烨随口道,看着芷溪如今的样子,心里只想着得快些养胖才好。 趁着宫人们安排膳食的功夫,玄烨道:“好好养起来,朕可打算等你出了月子带你出宫走走散散心。” 芷溪愣了一下,从前年少轻狂,跟着皇帝偷偷摸摸出宫追寻着那一份刺激,而如今她生了两个儿子,心里有了牵挂,便有些犹豫。 “朕好不容易求得皇祖母允许的,还不给这个面子?”玄烨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实际一点平时的帝王之气都没有,芷溪见此也不愿意拂了他的面子便点头:“奴才遵旨。” 入了三月,天气渐暖,佟贵妃来探望六阿哥的时候暖阁里的地龙依旧燃着,不过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热的她一身汗,便借了芷溪的寝殿换了一身衣裳。 回来坐在芷溪身边的时候新沏的茶已经不那么烫了。佟贵妃让静姝拿了扇子扇风,问:“六阿哥这还得待多久才能带出来,不嫌热吗?” 芷溪也无奈:“虽一开始说得满三个月才行,但眼瞧着入夏了就能在屋子里转转了,现在就留着一扇窗子透气,不过等大些了还得喝药,按太医说的,起码得喝到三岁才行。” 佟贵妃这下也是想抱怨也没这心思了:“真是苦命的孩子,不过也好,等这孩子长大了若是做个富贵闲王还是可以的。” “才一个月的奶娃娃,娘娘就想这么远。”芷溪有些难以置信。 佟贵妃骄傲道:“那可不,我对胤禛的期望可更高呢,不过正如太后娘娘所言,在成为皇上的臣子之前,先做个快乐的儿子才是要紧的。”然后就说起了芷溪在坐月子期间发生的趣事,胤祉已到了开蒙的年纪,而且已经展露了一些话痨的天赋,全然不顾别人听不听得懂小嘴叭叭个不停,而胤禛现在说话还是不利索的阶段,不超过三个字的往外蹦。 然后小哥俩凑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局面:胤祉不停地说而胤禛插不上嘴着急的不行,最后气呼呼的找个角落自闭去了。 当然芷溪不知道的是,胤禛原本只是生气一会儿会儿,结果回过头看到佟贵妃明知他生气还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顿时觉得更气了。 胤禛心里想离家出走去永和宫,奈何自己的小身板连承乾宫的门槛都跨不出去,于是只能板着个脸,但身体很诚实的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佟贵妃说着说着就拿着帕子擦了擦并没有泪的眼角:“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能不能不长大呀?” 芷溪也只能无奈笑笑,孩子不长大是不可能的,她们永远年轻也是不可能的。 三月十七,梁九功跑来永和宫传话说万岁爷过两日下朝后就带德嫔娘娘微服出宫,什么都不用带,乾清宫都会提前安排好。 芷溪点头应下,梁九功又带了个宫女进来,那宫女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个头,梁九功道:“这是落羽,是青琐姑娘亲自教导选出来的,奉万岁爷的旨意来伺候娘娘。” 落羽再次行了大礼:“奴婢落羽叩见德嫔娘娘。”看上去才十六七岁的人已经尽显成熟的姿态,显得特别可靠。 芷溪没说什么,她想知道描云被打发走的真相,佟贵妃不肯告诉她,还说:“皇上也不让我说,他说有些事情借着别人的嘴说出来就变味儿了,虽然我在这当中也起了那么一点小小的作用,但皇上说了还是他亲口告诉你更好。” 之后落羽就被秦楠带着去熟悉永和宫里的事物,绘雾见芷溪闷闷的,开口劝道:“奴婢是觉得,万岁爷是希望娘娘能开开心心的出门好好玩一天。” 芷溪抬眼看绘雾,总觉得他们都像在瞒着她什么似的那么期盼着她出门,绘雾都被盯着有些心虚,芷溪眯了下眼睛:“老实说,万岁爷是不是跟你们说了什么要‘算计’我呢?” 绘雾愣了一下,尴尬笑道:“娘娘说笑了,哪有什么算计……”不过见自家主子一脸不愿意放过她的样子,看着左右无人,便小声透露了一点点:“不如您算算出门那一日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她想了想,明日是玄烨的生辰,但他现在还不打算过,后日……她向绘雾指了指自己,绘雾用力点了点头。 芷溪低下头红了脸,心道玄烨居然这么放在心上的吗?应该不会是她自作多情。 三月十九日,阳光正好,乾清宫安排的肩舆掐着点到了门口,芷溪这是出了月子之后第一回出门,大概是因为心里的期待所以比往常醒的还要早些。用早膳前喂了六阿哥,六阿哥如今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好些,身上的青斑也褪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哭声还小些,但会主动哭就是个很好的征兆。 说起来姜太医经过这一番也觉得自己增长了不少的见识,没想到亲生额娘的母乳对孩子更有益处,而且不仅六阿哥身体好的快,德嫔的身子也比怀孕期间好了很多。 姜太医觉得他得好好研究一下做一篇文章才是。 芷溪来到乾清宫时见到了立在书房门口的纾妍,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在,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受,可他们之间又并没有超过主仆之外的感情。 罢了罢了,先眼不见为净。 青琐出来迎芷溪去后殿换衣服,她亲自为芷溪换上外出穿的衣服,又替她梳了发,在这期间把纾妍进乾清宫的事说了一遍,又解释道:“这毕竟是奴婢碰上而后查出来的,自然得奴婢告诉娘娘才行。” 芷溪笑道:“这说的什么话,当我是那么爱吃醋的人吗?” “不论娘娘吃不吃这个醋,话都是要说清楚的。”青琐说这话的时候就想起了皇帝,她可真是越来越崇拜这个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了。 而今芷溪换的不是民间女孩的装束,而是官家少夫人一样的装扮让她在面对铜镜里模模糊糊的自己时有那么些恍惚,青琐似乎也为了应景特地夸了一句:“少夫人可真好看,就这样走出去,奴婢都觉得少爷见了肯定都走不动道了。” 芷溪睨了她一眼,但也控制不了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心里的欢喜。 从乾清宫后门出来不远有纳兰容若的接应,坐了一乘轿子到了宫门口才换的马车,玄烨早在里面等着了。 芷溪这才发现她和玄烨穿的这一身极为搭配,忍不住红了脸要坐到对面去,却被玄烨一把抓住手臂拉了过来坐在他身边:“躲什么呢?” 芷溪不好意思说,只反问:“皇上是要带奴才去哪儿呀?” 玄烨却是继续卖关子:“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上倒也没有很着急,走走停停买了些小孩子通常会喜欢的玩具,还有一些时下流行的糕点。芷溪也是没想到在买买买这一方面青琐也是相当有经验的,玄烨道:“一直在家待着难免会不知道外头发生过什么,所以我也经常让他们出来走走了解一些民生。而且青琐本家现在也搬到京城来了,捎些东西回去也容易。”宫外的吃食没有特令是不能带进宫的。 一逛逛到了午后,直至到一处宅子门前停下,车夫摆了脚凳请皇帝和德嫔下车,玄烨倒是没有那么讲究,先下了马车后回头伸手扶了芷溪一把。 宅子门前人来人往,而这一家显然是知道他们要来拜访,早早的就有管事过来接应。 在芷溪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宅子里的一对夫妻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出来行了常礼:“下官拜见少爷、少夫人。” “乌雅大人客气了。”玄烨牵过芷溪的手才让她回了神,对着乌雅威武和塞和里氏点了头,等一大家子进了宅子关上门,再走到正厅的时候重新下跪见礼:“奴才携全家参见皇上、德嫔娘娘。” “起来。”玄烨应声。 芷溪则已经红了眼眶:“阿玛……额娘……”再看向被塞和里氏牵着手的女童,她甜甜一笑先叫道:“大姐姐!” “芷沂都长这么大了……”她没想过还能有回家的这一天,都不自觉地哽咽了。 玄烨道:“难得回家一趟,和你额娘好好说说话。” “谢皇上。”行过礼后芷溪跟着塞和里氏去了后院,一切都还留着几年前的模样,不过才如春,后院里的花都含苞待放的看上去有那么些冷清但又充满了生的希望。 “白启没回来吗?”芷溪这才问出口:“还有芷澜也不回来吗?” 塞和里氏道:“白启在学堂念书呢,皇上派人递话到家里的时候嘱咐了不让惊动人,突然把他们叫回来未免太惹眼了,就没说。” 按理说包衣家的女儿到了年龄都要参加内务府选秀进宫做宫女,在康熙十五年的时候乌雅家的二小姐芷澜到了进宫的年纪,不过因为芷溪被封了庶妃就被彼时还是昭贵妃的孝昭皇后从名单里剔了出去,之后就没有再进宫参选的必要了,就在去年芷澜被乌雅夫妇做主嫁给了正黄旗满洲左副都御史西林觉罗氏之子。 不过塞和里氏没好意思跟芷溪坦白,家里这姐妹三人,芷溪和芷澜虽然都是她亲生,芷溪凡事都会思虑再三,再有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教导又生了两个阿哥如今更显稳重;而芷澜自小就是爱争一头的,内务府选秀的时候她因为是芷溪的妹妹就被好些新选的小宫女捧着,正得意的时候就被筛了出去,心里难免有怨,直至到了十七岁才终于是给嫁了出去。若是让她回来见到了皇帝,指不定会冒出什么想法,万一惹怒了圣上他们可没几条命可赔的,甚至会连累芷溪。 再看芷沂,虽然是姨娘所生,自小也是在塞和里氏身边长大的,却养的一副男孩子一般的性子,这个宅子压根关不住她,平时在外头也没少闯祸,当真是让塞和里氏头疼的很。 到了芷溪当年住的屋子,却是没想到过去了那么多年一点儿都没变,塞和里氏道:“原是想着你到了岁数回家,保持原样还能适应,哪知道……不过如今看着倒还好,我们家芷溪就是最让人放心的孩子。”比起上一回进宫见到的消瘦的孕妇,如今养得气色正好又胖了不少,可见宫里的人也都是用了心的。 但说到底,若没有皇帝的恩宠,哪有芷溪的今日。 “大姐姐!”方才从进了后院就跑不见的芷沂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根木头簪子,上面还刻着朵五瓣花,看着就毛糙的很,毫无技术可言。 芷沂把木头簪子递给芷溪:“大姐姐,好看吗?这是芷沂自己做的。” 芷溪结果簪子细细摸索着,眼睛里自然透出着温柔:“真好看,我们家芷沂的手可真巧。” 芷沂笑得开心,塞和里氏却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你就哄她。” “我前些日子还想着大姐姐能回家过生辰就好了,额娘您还不信,瞧瞧这不就灵验了!”芷沂一副非常骄傲的样子,塞和里氏失笑道:“那是皇上的恩典,又不是你许愿许来的,你怎么不谢皇上去?” 没想到芷沂就真的顺杆爬了:“那额娘你都这么说了,我到时候就谢谢姐夫去!” 听得一声“姐夫”,芷溪一下红了脸,塞和里氏也吓了一跳,捉了芷沂过来就作势要打她的屁股:“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当心出去就挨板子。” 但通常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就见府里的大嬷嬷从前头匆匆赶来:“福晋,不好了!钮祜禄府的福晋带着他们家的七少爷来了,说是三小姐抢了七少爷的东西,一定得给个说法!” “什么?!”塞和里氏觉得一阵晕厥,这下是真的逮着芷沂就是对着屁股一顿胖揍:“你是真觉得阿玛和额娘活太久了是不是!钮祜禄家是我们得罪的起的吗?” “额娘、额娘。”芷溪连忙拉住塞和里氏,芷沂借机挣脱躲到了芷溪身后:“明明是他自己打不过……” “别说了!”芷溪忍不住怒道:“额娘在气头上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芷沂这才瘪了瘪嘴不说话。芷溪这才转头劝道:“额娘,咱们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能凭一面之词认定是芷沂的不是呢?” “可……可钮祜禄家到底是世家,他们家祖上是大清的开国功臣,咱们区区包衣如何比得过呢……” “那也得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不是,额娘您别忘了皇上也还在呢,若不是芷沂的错,就算委屈了一时,之后皇上也会秉公处置的。” 塞和里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点了头。 第27章 将来定是个会疼人的 母女三人到了前院的时候,玄烨正和钮祜禄家的七少爷说话,毕竟皇帝不是谁都能见的,故而巴雅拉氏和七少爷阿灵阿并不知道乌雅威武跟她们娘俩介绍的这位三爷就是皇帝本人,所以问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 芷溪此刻发现脑海中应该迎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没有出现,甚至能在巴雅拉氏的脸上看到了那么一点尴尬。 阿灵阿余光注意到芷沂的时候一下子就没有了方才的镇定,还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而芷沂则是虎着脸、红着眼眶,全然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玄烨看着觉得新鲜,虽说自己南书房的大臣里也有惧内的,但男孩子里怕女孩子的确实极为罕见。 芷溪这妹妹得有多厉害啊! 阿灵阿与芷沂年纪相仿,但这个时候的女孩子长得就是比男孩子快一些,所以走得近了明显芷沂就高了将近半个头,阿灵阿规规矩矩的拱手行礼:“给二位福晋……请安,见过三小姐。”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芷溪,但估摸着大概是这位三爷的妻子,只能同样以福晋之称对待。 芷溪不在乎这些就随着塞和里氏应了,塞和里氏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巴雅拉氏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来时候的理直气壮,只怕开了口也是底气不足搞不好会丢了自己的面子,阿灵阿是个懂眼色的,而且作为亲母子,他也不会让母亲下不来台,便自己解释道:“原是我的不是,给三小姐添了麻烦,额娘也是心急才误会了的,还请福晋和三小姐原谅。”复又拱手,端端正正丝毫不会找借口,这样一个标志的男孩子将来一定会是个谦谦君子。 芷沂见阿灵阿如此诚恳面色也软了下来,但到底是个倔强不太肯低头的,明明是接受了道歉却还是道:“谁让你这么没用的,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什么都能讲理不成?要不是我帮你,你那荷包里的东珠这辈子都要不回来了!”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但东珠是什么东西?这贵重程度可想而知,玄烨不禁想起了孝昭皇后,还是她成为皇后不久的时候赏给她的东西里有那一颗东珠,仅此一颗。后来年节的时候她就把那颗东珠赐给了最小的弟弟,也就是阿灵阿。 说起来孝昭皇后和法喀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而且与巴雅拉氏这个继母的关系也算不上多好,但她却特别疼阿灵阿这个幺弟。 阿灵阿也特别珍惜这颗东珠,但未必人人都知道价值几何,尤其是对于这个年岁的贵族孩子们来说,珍珠这一类在他们眼里还没有区别。 被欺负的阿灵阿寡不敌众,甚至脑门上还磕了一块乌青,没想到最后被偷溜出来玩的芷沂给救了,推了抢阿灵阿东珠的那个孩子一跟头,等那孩子的父母来,知道自己家孩子欺负的是钮祜禄家的孩子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拎着自家孩子就走了。 塞和里氏和芷溪听了松了口气,芷溪偷偷看玄烨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给他递一盘瓜子才是对的,看热闹看得很开心嘛! 之后为了不让巴雅拉氏继续尴尬下去,塞和里氏就做主留他们母子俩喝杯茶吃点点心再走,而玄烨和芷溪则留到了用了晚膳才回宫。 到离别的时候芷沂也没忍住哭了,抱着芷溪不撒手问:“以后还能再见到大姐姐吗?” 芷溪当然是不能保证的,只能把目光投向玄烨,玄烨摸了摸芷沂的小脑袋道:“待你成年了,朕会考虑把你召进宫陪你姐姐的。” “姐夫真好!”这句话属实是说进了玄烨心坎儿里,面上笑得更开心了。塞和里氏见此也只能无奈笑了下,倒也没把皇帝的话放在心里,毕竟只是“考虑”,哪怕真答应了她也不敢当真。 回宫的路上,芷溪一直惦记着玄烨的话,此刻周围也没有别人她便问了:“皇上今日对三妹说的这话,莫不是不想让三妹进宫选秀?” 玄烨点头:“世家都有世家的无奈,他们送女儿进宫无非就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但你不需要,朕身边有你就足够了。朕也跟你阿玛说了,你三妹的幸福她可以自己做主,朕瞧着她也是个拘不住的性子,但只要用心教导,以后说不定还能帮你分担一二。” “那幸好皇上只是跟阿玛说了,要不然芷沂知道有皇上在背后撑腰,非得上天了不可。” 玄烨本来想的是给了乌雅家一个恩典,却不想阴差阳错碰见了今天这场短暂的闹剧,他心里对阿灵阿有了两三分的满意,只是还得有好几年才能到入朝堂的年纪。法喀虽然袭承一等公,但却不是个安分的,若是阿灵阿日后长成依旧像现在这样谦逊有礼能安安分分办差,他不介意这个爵位能换个人当。 再想到和芷沂之间这一来一回,期盼着将来真能有这缘分。 “皇上在想什么呢?”见着玄烨不继续接她的话,芷溪有那么点着急,毕竟今日也是自己的生辰,都贴心到这份上了,也不该一句祝福都没有。 “在想阿灵阿这性子,若是能一直这样克己复礼,将来定是个会疼人的。” 芷溪愣了愣,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芷沂和阿灵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也难怪见阿灵阿受欺负就冲上去帮他,想来这个佛爷性子的孩子以前也会有把芷沂气的直跳脚的时候。 而这时玄烨已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头就是一个白玉镯子,触手温润无半点杂质,也算是稀罕物件,他将镯子套在芷溪手腕上,尺寸竟是刚刚好。顺手与她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行了,咱也别说旁人了,这个二十岁生辰过得可还满意?” “可奴才二十岁生辰不是早就过了……”芷溪只当玄烨哄自己,玄烨却道:“可你们女孩子家不就喜欢算实际的吗?出生后过的那一年也不过是虚长的。” 芷溪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感慨道:“那奴才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让皇上如此为我着想呢……” 玄烨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凑过去轻轻吻在她的唇上,片刻之后才放开,轻轻在她耳边道:“朕愿此生有你便足矣。生辰快乐。” 芷溪又不自觉地红了眼眶险些落下泪来,可即便有皇帝这句话,她也知道他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的,但人要学会知足,要学会珍惜眼前。 回宫之后芷溪就已经累的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玄烨就留了她在乾清宫睡一晚。 有了佟贵妃先前的嘱咐,青琐和秦楠十分的有警惕性,看得旁边的梁九功只能无语,那要是皇帝想做什么还真能有人拦得住不成?胆子也太大了。 当然皇帝当是真没那个的想法,出门一天谁不累呢?洗漱之后便直接就寝了。 翌日一早,芷溪送了皇帝去上朝后就坐肩舆回了永和宫,刚进门就被跑出来的小不点撞了个满怀,小不点抬头软软地叫她:“德额娘。” “呀!这不是胤禛吗?”芷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蹲下身将香香软软的小宝贝抱了起来:“怎么想着来找德额娘了?”随即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佟贵妃,而胤禛就指着佟贵妃道:“给额娘,礼物。” 芷溪想起过年的时候荣嫔和她说起胤禛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拜年要红包的事情,看起来佟贵妃真的很会忽悠小孩子,乐此不疲。 芷溪皱着眉头无奈地看着胤禛:“那怎么办?德额娘只买了给胤禛的礼物。” 这下胤禛愣住了,显然他现在对收礼的理解还停留在“不是给我的,就是给他的”单线阶段,没有什么“借花献佛”的意识。 芷溪转而去看佟贵妃,佟贵妃面上并没有不满,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胤禛现在还只是个奶娃娃,但一直在面临着佟贵妃出的难题。 就在胤禛快急哭的时候佟贵妃才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胤禛可以分享给额娘,咱们可以一起玩对不对?” 胤禛瘪了瘪嘴,最后酝酿出了一句:“额娘,坏。” 这回轮到芷溪忍不住笑了。 当然好东西都是要分享的,那一天尚书房也得了皇帝的旨意放了胤禔和胤礽一个时辰的假,佟贵妃和芷溪带着胤禛到阿哥所的时候孩子们都在阿哥所等着他们的礼物了。 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都差不多大多都是针线布料香囊一类的,三个阿哥的礼物是皇帝挑的,给胤褆的是一把罕见纹样的小刀,给胤礽的是一本棋谱,给胤祉的是诗词集。 跟宫里的比起来不值得一提,但都是心意,又是从宫外来的,孩子们看着都新奇的很。 让佟贵妃意外的是太子如今虽然独居毓庆宫,但和兄弟姐妹们依旧有往来,不过又想起太子每个月也得去慈宁宫和咸安宫请安,估计从太后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果然仅仅只有男人是靠不住的。 送完了礼又陪着玩了一会儿,胤褆和胤礽都要回尚书房用午膳还要准备下午的骑射课,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特地等佟贵妃出来,芷溪看了很自觉地抱着胤禛走远了几步。 “太子和大阿哥有事?”佟贵妃半蹲着和他们说话显得更亲近一些。 胤禔到底还是有所顾忌,还是胤礽问:“佟娘娘,日后儿臣和大哥能找四弟一起玩儿吗?” 有了胤礽先开口,胤褆不知怎么的也有了几分底气,接着道:“汗阿玛说四弟还小不能自己出门,所以儿臣和太子弟弟就想过来找四弟一起。” 皇帝最乐意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佟贵妃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当然可以了,有你们两个大哥哥带着佟娘娘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哥俩的眼睛都亮了亮,而后就行礼一同回尚书房,望着他们的背影,佟贵妃一时叹息,他们要能一直是个孩子该多好。 如此一晃又是三日,午后芷溪午睡起来就听秦楠说李总管得皇帝吩咐接她去一趟乾清宫,已经等了小一刻了。芷溪愣了下,看了秦楠一眼,秦楠点头,约莫就是先前商量好的事。 芷溪也不敢耽误,让秦楠和绘雾一起伺候她梳妆换衣就坐着已经候在永和宫外的肩舆走了。 到乾清宫的时候皇帝还在和南书房的大臣议事,于是她就被安排去了东暖阁歇息,没想到觉禅氏也在那儿喝茶,觉禅氏见到德嫔过来便起身行礼,芷溪点头叫起后两人隔着一张矮桌坐下,另有奉茶的宫女端了茶过来就退下了。 双姐道:“皇上召娘娘来,是为了娘娘生产当日之事,奴才当时也插手了这件事,所以才会坐在这里。不知娘娘和六阿哥可大好了?” 芷溪客气地笑了一下:“劳妹妹关心,已经好多了。” 双姐也不继续追问,点了下头就静坐着默默出神。 芷溪许久不见她就借着喝茶时不时看一眼,她真的越来越漂亮了,不过也并没有因为出众的外表而多得几分恩宠,反而还沉寂了好一阵子。 由此也让芷溪觉得大约是玄烨一时的兴起才有觉禅氏的今天,真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听得外头大臣们散了李总管便来传她们过去,又在书房候着,约莫一盏茶皇帝换了常服过来,芷溪和双姐一同行礼请安:“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叫了起,这边又重新上了茶,简单问了几句这两天是否安好,饮食起居什么的,才进入正题。 说回芷溪生产那天,双姐注意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宫女后又听了一耳朵梁九功去探查后回来的汇报就觉得那个人就是描云,但她不在现场又没有直接证据,那她看着的那罐药说不定就是关键。 于是双姐就和佟贵妃商量了一下,佟贵妃随即派了静姝去拿药,佟贵妃则亲自和姜太医沟通重新煎一份,佟贵妃位高权重姜太医自然不敢有意见,而且是人命关天的事,佟贵妃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平时药也会多准备一两份以防万一姜太医就让随行的吏目马上去安排,双姐便让采荷跟着一起。 算着时间描云端了药过来,静姝假装非常着急的样子就朝她冲过去,结果两个人就撞上了,药连带着碗直接摔到地上。 静姝顺势摔倒避开了那碗药只衣服上沾了一些,而描云手上被泼到了药直接就烫红了,但她却叫的凄惨,似乎比烫伤还严重,姜太医一看就知道这和他开的方子不一样,玄烨就命人将描云押下去看管别让她自尽了。 芷溪听了只觉得难以置信,平时无论从外表和行事都很讨喜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但事实就是她确实做了,玄烨也没让惊动了旁人让自己的亲信审问,果然是描云家出了事被人拿住了当威胁,无论事成与否,描云这条命都注定留不下来。 而指使她的人最后查下来矛头指向了咸福宫,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宣嫔。 可她俩一直无冤无仇的,宣嫔是怎么会脑抽想着对付德嫔的? 双姐一叹:“德嫔娘娘得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青眼,作为同来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宣嫔如何能容得了一个‘外人’呢。”而且先前太后罚了宣嫔但也没真的要禁她的足不是? 不管怎么样,再往后就查不出来了,太医院这去过咸福宫请平安脉的太医肯定是逃不掉了,能让皇帝都没头绪,可见背后之人的厉害。 又沉默回去的双姐突然一个抬头吸引了玄烨和芷溪的注意,她又问:“那纾妍姑娘在雨花阁附近遇到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慈宁宫里,宣嫔正跪在太皇太后面前,三年的时间终究是将她的性子磨了大半,可这么一口黑锅扣下来怎么也得有所表示,到底是自己家族的人,太皇太后再怎么也得护着。 宣嫔一脸的委屈,眼眶还红着,显然是哭过了,都跪了小半个时辰太皇太后都不理她忍不住又喊冤:“姑祖母,我真的没让人去害德嫔啊!” “那你身边的金蝉是怎么跟德嫔身边的描云有来往的?”这时候太后进了门,宣嫔见了太后就不自觉地缩了一下。 “给皇额娘请安。”太后稍福了福,得太皇太后点头后才在旁边落座。 “还有这事儿。”太皇太后冷笑了一下。 “这事儿还是宜嫔偶尔和儿臣提起的,德嫔还怀着六阿哥的时候描云去内务府领了些布匹衣料,结果正巧遇上了金蝉,金蝉自持身份一定得自己先领,两个人都是一点就炸的性子就在内务府吵了起来。” 结果怎么样倒也不用说,描云怎么可能打得过蒙古来的金蝉呢。 有些事情宫里不传不代表没人知道,描云是没事,跟着她一起的小宫女替她当了脸上直接挨了金蝉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 后来还是缪吉出来息事宁人又找了描云出来赔罪这件事才算过去。 但这事如今看来就变得特别的刻意,仿佛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她们之间的矛盾似的,而且又是发生在内务府,用太后的话来说就是八卦集散中心,就算嘴管的再严也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只要想到这一层,自然就会怀疑到宣嫔头上,而且也很难想象这样的反转里还会有一层反转。 宣嫔是越听越慌几乎是跪不住了,结果太后朝她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行了,赶紧回去这阵子别出来溜达了,也管好你自己宫里的人,尤其是金蝉。以后咸福宫的事情就让缪吉去办,事不过三,再出事我和太皇太后都保不了你。” 宣嫔被宝音搀扶着走了,一瘸一拐的赶紧随时都可能又栽下去,太皇太后和太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太皇太后甚至道:“不中用啊。” 可太后却笑:“也难为有人还能想到她。” “也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谁,只怕不只是想害芷溪那孩子。”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看似只是担心德嫔实则还看着太后。 太后只做不觉:“这合该是玄烨去操心的事,到了这个岁数了,也总不能还指望祖母和额娘为他操劳。”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她近些日子已经开始有些精神不济,感慨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玄烨刚登基那几年太后心里一直没放下福临一直闷闷的,如今缓过来了又有了从前当皇后时的劲头,她只怕儿媳妇一时失了分寸手伸太长惹恼了玄烨。 第28章 孩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很快到了四月里,春暖花开正是出游的好时候,今日的校场里就格外的热闹,此时正在进行一场马球比赛,双方是胤褆和胤礽带着两个侍卫组成一队与安亲王岳乐之子岳端和索额图之子格尔芬等人组的一队。 原来满心期待能和太子比一场的胤禔心里有些复杂,但在开始比赛之后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因着皇帝吩咐比赛一切以公平公正为前提,岳端和格尔芬并不会因为对手是两位阿哥而放水。 而胤禔和胤礽一开始各自为阵打的并不顺利,更别说跟着的侍卫到底念及主子就算做补救措施也不会太过分导致一下子丢了好几分。 场外的纳兰明珠和索额图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互呛,纳兰明珠道:“太子爷到底还小,还是大阿哥有武将的风范啊。” 索额图嗤笑一声:“大阿哥性子急躁,敢抢了太子爷的风头,不怕皇上不高兴吗?” 纳兰明珠却笑:“皇上眼里现在儿子就是儿子,论尊卑可只在咱们这些奴才面前,大阿哥也是懂得圣心才会如此。” 索额图冷哼了一声,他最近好不容易重新在太子面前说上话了,可不想输给纳兰明珠。就在他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就见大阿哥和太子凑在一起说什么,大阿哥甚至还凑在太子耳边,更离谱的是太子居然还点头了好几次。 索额图一度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结果回头看纳兰明珠也是一脸的纳闷,显然这个画面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远处的玄烨看着这两个人的表情觉得当真是好笑,又看回赛场上的两个儿子,面上虽未多改变,但心里是相当满意,感慨儿子们是长大了,有团结心了。 胤禔和胤礽倒是没顾着场外的人,胤禔正因为一分没捞着而生气,胤礽便来劝道:“大哥,现在不是想着咱们俩之间争高低的时候,要真想比,先把这一场赢下来,咱们可不能给汗阿玛丢脸。” 胤禔深吸了一口气缓下来:“你说的对,是我鲁莽了。”但又见格尔芬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就气打不一处来,脑子里转了好几圈,对胤礽勾了勾手示意他凑近,然后附在他耳边道:“我想了个法子,不如就这样……” 接下来的比赛,前半场和之前几乎没什么差别,格尔芬就觉得前面两位阿哥突然商量起来就是给他打马虎眼不足为惧。 而到了后头开始胤禔和胤礽的队伍比分逐渐就追上来了,胤禔依旧是冲锋陷阵十分鲁莽的样子,让格尔芬这边的侍卫见缝插针,结果刚一棍子把球打过去,不想胤禔突然就放弃了接球躲开了,随之而上的就是胤礽带着他的侍卫直接找准了空档带着球冲了过去一举拿下这一分。 岳端轻笑了一声,看着俨然陷入怀疑的格尔芬提醒道:“太子和大阿哥这配合打的真不错。” “他们俩不是一直不对付的吗?”格尔芬气道。 “太子爷聪慧,大阿哥正迷着兵法,只要冷静下来他们就不好对付了。” 格尔芬不以为意:“在如何,也不过是毛头小子,我就不信他们能一直稳得住。” 宫里御花园,因为皇帝和年长的阿哥们不在,佟贵妃、惠嫔、荣嫔带着公主们和胤祉、胤禛就找了个地方划了个区域玩投壶。 大公主叹道:“真羡慕胤禔和太子能跟汗阿玛去校场,我也想去骑马。” 二公主也道:“就是,咱们满人姑娘就该经常练练骑马射箭,老是绣花画画也太没意思了。” 三公主没表态,但她心里也确实这么觉得。 佟贵妃安排着孩子们在一边坐着休息才道:“校场事关大清的关防练兵,可不是咱们能去的地方,而且今年事儿多,你们汗阿玛的意思是秋猎都得缓一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明年木兰围场就能修缮好,到时候皇上定了日子咱们就能一起去了。” 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胤祉和胤禛也跟着拍手,惠嫔笑道:“娘娘待孩子们是真真儿的好,难怪最近都嚷嚷着要往承乾宫去呢。” 荣嫔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大阿哥自搬离了长春宫之后与惠嫔都不如往日亲近了,如今还动不动往承乾宫跑,可不就扎了她的心嘛。 佟贵妃道:“也是他们有心想带弟弟妹妹们一起玩儿,只是四公主宜嫔当个宝贝一样的看着,五阿哥现在太后养着他们不方便经常去,六阿哥还在养身子出不了门,所以就来找胤禛玩儿了。” “胤祉是哥哥了!”胤祉甚至举了手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胤禛皱了眉头奶声奶气的抗议:“我也是哥哥。”六阿哥都出生了他早就不是最小的了。 “呀!一晃眼四弟都当哥哥了!”二公主故意表现的特别夸张惹的佟贵妃她们还有乳母嬷嬷们直笑。 胤禛看着二公主瞪圆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喜欢惹他生气似的。 皇帝带着两个儿子从校场回来已经是黄昏时分,今日的马球赛赛况也随之传回了宫里。 胤禔和胤礽到底年纪小缺乏了体格上的优势最后输了,但皇帝却更乐意见到他们在赛场上配合默契的样子,因此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我还偷偷去看了汗阿玛带人试验大炮呢,可厉害了!耳朵都要震聋了!”大阿哥绘声绘色的跟弟弟妹妹们讲今天的见闻,最后还是荣嫔看不下去了才提醒道:“行了!出门这一天一点都不饿吗?早些用了晚膳就休息,明日还得接着上课呢。” 荣嫔这一说胤禔一下子就奄了,且说前几日沉迷于兵法的胤禔上课时还忍不住看几眼,结果被先生没收了不算还告到了皇帝面前,不可避免的挨了一顿手板子,想起来手还有些隐隐作痛。 但就今日的比赛而言,胤禔还是觉得自己那本书就是没有白看的,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有拿回来的那一天。 承乾宫里,佟贵妃才带着胤禛用完膳就见静姝吩咐其他几个宫女去准备热水道是要伺候娘娘沐浴只留下她一人,看样子是有话要讲。 静姝服侍佟贵妃去后头卸了钗环又卸妆净面时才小声道:“今儿个主子陪着阿哥公主们,静妧探到延禧宫请了太医。” “太医?”她记得如今觉禅氏正是得宠的时候,毕竟现在芷溪没办法侍寝,皇帝也不可能为了她守身如玉,永和宫又出过那档子糟心事,要让觉禅氏为皇帝所用且不惹人怀疑这是最好的方式,不可能有人怠慢了她让人病了找太医还得偷偷摸摸的,除非…… 静姝也道:“奴婢是觉得,或许是觉禅氏有孕了也未可知。” 佟贵妃笑道:“她当真以为能瞒过得了我?正好今天宜嫔侍寝,明天看过彤史就知道了。” 静姝会意,又不免多想了一层:“可奴婢觉得,也说不准是觉禅氏这月份小,她有所顾虑才不敢大张旗鼓的。”只不过一会儿侍奉沐浴的小宫女都回来禀告,静姝扶着佟贵妃就去了后间,到这儿也不再多说了。 翌日,佟贵妃就召了觉禅氏来一起用午膳,在这之前她就看过了近两个月的彤史,又让静妧去问了太医,能确认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桌上有一道鱼汤是佟贵妃进来喜欢的,餐前喝一碗刚刚好,倒是双姐不知怎的闻着只觉得腥味极重,不愿在佟贵妃面前露了破绽只能用涂了薄荷油的帕子掩了掩鼻子。 佟贵妃故意问:“妹妹怎的不喝?” 双姐道:“娘娘的好意,奴才心领,只是奴才本就吃不惯鱼,故而……” “哦?”佟贵妃分明就是不信:“可年节赐宴的时候每个人桌上都有鱼,我记得你可是吃了的。” 双姐此时背上早已沁出了冷汗,但面上依旧冷静:“过年,自然是要讨个吉利的,所以即便奴才不爱吃也多少得吃一些。” “那你那时能忍得,怎的现在就忍不得了?是不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吗?”佟贵妃不过是话说的严重一些罢了,见双姐还要再糊弄便直接堵了回去:“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要不然被别人看出了什么,我也救不了你的。” 双姐这一下慌了,立刻跪下磕头道:“娘娘……奴才不是有益欺瞒,奴才实在是……” 此时佟贵妃已经让殿里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们两个还有静姝和采荷,她轻轻叹了口气走近前扶了双姐起来在绣墩上坐下。 “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娘娘,奴才斗胆,希望这个孩子能由娘娘来抚养。” “为何?” “奴才身份低微,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奴才希望他将来能平安长大,而在这宫里,奴才能依仗的也只有贵妃娘娘了。” 佟贵妃摇摇头:“你何必如此自轻自贱,不过你放心,将来这孩子不管在哪里,有我在就不会有人为难他,不过我也希望你能安分守己,该是你的绝不会少了,但也不能肖想一些不该有的。” 双姐又一次跪下嗑头,不过这回佟贵妃没有再扶她起来,但采荷是个会看眼色的,上前搀着双姐起来。 佟贵妃道:“好好回去歇着,这一阵子也不要随意出门了。” “奴才谢娘娘恩典。” 隔了一日佟贵妃带着胤禛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正巧皇帝也在便把这事儿说了,太皇太后没有生气,倒是笑话她:“当真是个傻孩子,觉禅氏此举只怕早就想着让你来当孩子的养母了。” 佟贵妃却骄傲道:“那太皇太后怎知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这点玄烨也表示赞成:“她要不愿意谁还能奈何的了,打小就是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太皇太后无奈:“也罢,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也就不操心了。只是……”话风一转,太皇太后正色道:“三藩之事即将落幕,皇帝也该好好犒劳参与战事的将士们,人力也好钱财也罢,这消耗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接下来该好好休养生息才是。” 玄烨点头:“孙儿也是如此想,就想将犒赏的宴席摆在瀛台,有些事还得贵妃从旁协助。”又看向佟贵妃:“只不过这还是你第一回独当一面做这样的事情,到时候你可以再挑一两个人帮你,也可向皇额娘请教一番。” 佟贵妃愣了愣,从来没想过这件事还能落到她头上,忙点头应下。 太皇太后见佟贵妃愈发成熟心里也是安慰,放松下来就忍不住也逗起玄烨来:“赏宴这事儿准备起来是得忙些时日,也不急这一两个月,只是,当初皇帝从我这儿口口声声说借走个百万两,准备什么时候还上来?” 玄烨听了就傻眼了,从三藩平定到朝廷休养生息,银子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赚的出来的,何况他还在期间谋划着训练水师,除了日常开销要用的银子根本就不能随时随地拿出百万两,拿个万两千两都得数着。真要把皇帝是个穷光蛋的事情说出去,谁信啊! 看着自家孙儿为难的样,太皇太后叹道:“唉!行了,我也不为难你了,反正皇祖母都这把年纪了,身边银子留的再多还能用几年呢,不还就不还了。” 玄烨这下就更着急了:“皇祖母!皇祖母别这么说,孙儿一定!一定尽快还上!” 一旁的佟贵妃这会儿只敢低着头,生怕自己笑出来被“迁怒”。 五月初三,太子胤礽的六岁生辰,也是仁孝皇后六周年的祭日,皇帝特命胤礽前往仁孝皇后的陵寝为素未谋面的母亲致祭,以尽孝道。 待胤礽回来时眼眶还红着,看上去十分惹人心疼,本是要到乾清宫复命的,却见一身着湖蓝色旗装的嫔妃正等在门前,自小记忆力非常好的胤礽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德嫔,径直走过去行礼:“见过德嫔娘娘。” 芷溪见是太子便屈膝福了福:“给太子殿下请安。” 乾清宫外的小太监见到太子也立马请安后去通报,芷溪解释道:“皇上正召见高士奇大人,大约消息还没递上去,暂且等会儿。” 胤礽点点头,他情绪尚未完全恢复不愿说太多就在另一边等着。 不一会儿梁九功捧着两本册子出来,先给胤礽请安再给芷溪请安,才道:“万岁爷还在与高大人议事,过后还有几位大人要来,请太子殿下先回毓庆宫。” 胤礽点头道:“有劳梁公公了。” 梁九功又转头将手上的册子给了秦楠:“劳烦德嫔娘娘走一趟了,万岁爷今儿个实在不方便召见娘娘,所以……” 芷溪淡淡一笑:“不妨事,我本来只是跑个腿而已,还请梁公公转告万岁爷注意休息。” 梁九功点头:“奴才省的。” 往乾清宫外走的时候芷溪见胤礽一直没有走就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问:“太子殿下可是有事儿?” 胤礽摇头:“只是很少见有娘娘亲自来跑腿的。” 芷溪笑道:“前些日子武英殿造办处才建成,添了好些宫里之前没有的书册,皇上有意让公主们也习字念书,不需要懂太多,但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可武英殿那儿也不是咱们后宫可以去的地方,所以皇上才让人取了这字帖来,我就帮忙送一趟。” “我明白了,多谢德嫔娘娘。”胤礽客气的行了礼,芷溪也回了半礼,待出了乾清门之后便分开了。 翌日,皇帝率百官前往巩华城祭奠仁孝皇后,胤礽则被叫去咸安宫宣讲公主们开课念书的事宜,不过毕竟本质上自己也才念了一年的书,所要讲的话也都是皇帝预先打好的底稿,他照着背出来就行。 公主读书倒没有阿哥们那么辛苦,每日辰时至南三所东所念书至午时,两个时辰前一个时辰念书,后一个时辰写大字;午膳后歇一个时辰,未时至申时一个时辰为选修课,可选骑马、音律、算学以及西学,至于学到什么程度全看公主自己的意愿。 胤礽看了这课表脸上掩不住的羡慕,跟着自己的嬷嬷还有小太监常在耳边说自己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何等的尊贵,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还不如做公主来的自在呢。 自然现在能念书的除了才一岁的四公主,其余三个公主都正好年纪合适,而皇帝之前的忙碌就在为了这件事,詹事府的高士奇就被临时拉出来为公主选授文化课的先生。 在一旁观礼的荣嫔、端嫔和布贵人,还有负责管理的佟贵妃和被她拉来做“壮丁”的芷溪,以及美其名曰为四公主将来也会进学先观摩学习的宜嫔看着三个小姑娘对着太后和胤礽磕头谢恩,心里居然萌生出了一些自豪感。 太后道公主学习满蒙汉语时课程会更偏向蒙语以及蒙古文化多一些,大清开国至今与蒙古各部落和亲的公主不计其数,为了将来不被蒙古王爷台吉压一头受欺负就得知己知彼,毕竟真的嫁过去了千里之外出了什么事皇帝再疼爱女儿也不可能立马就能管的到的,所以得自己先强大起来。 三位公主到现在这个年纪早就不能把她们当真的孩子看了,尤其是大公主,可能再过两三年就得开始给她选驸马了,与其只和她说不如都先打了预防针,听得三位公主都一脸严肃,而荣嫔、端嫔和布贵人都不由得红了眼眶,宜嫔也是难得的肃然起敬。 午后胤礽回到毓庆宫,就听得外头通报大阿哥求见,他忙召了进来。胤禔知道阿玛不在对胤礽就没有在外那么恭敬,略施一礼就道:“本来我还想等你回来一起在书房用午膳的,结果听你被皇祖母留着一起用了。” 胤礽笑道:“这还不简单,晚膳你就在这儿用。” 胤禔笑得没脸没皮:“有太子殿下这句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当然也不止于此,胤禔也很好奇公主上课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胤礽就一一告诉他,故意说得也让他羡慕一回好平复自己之前的羡慕之心。 果然胤禔瞬间就觉得自己今日写的几张被先生夸过的大字都不香了,感慨自己怎么就不是公主。 胤礽则道:“本来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后来听皇祖母说大清的公主少有留京,让她们念书也是为了将来去塞外和亲不那么容易受欺负,不像咱们还能留在汗阿玛和娘娘们的身边,长大了建府出宫也就在京城里。” 胤禔却摇头:“你不一样,你出不了宫。” 胤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何止,等我长大了连这宫都不能随便逛,要知道老祖宗的规矩三年一选秀,往后进宫的女子年纪只会离我越来越近。” 胤禔苦笑了一下,到他这个年纪宫里的嬷嬷还有太监都已经开始教导他男女有别了,自然明白胤礽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想着看来如今念书并不算是最苦的嘛! 第29章 后宫的平衡 待皇帝从巩华城回宫,给公主们授课的先生也已经安排了下来。开学那天玄烨亲临南三所东所,见到公主们拜了先生认真投入学习的模样,心里也是万分感慨,但这样的情绪并不能耽误他太久,又重新投入道朝政中去。 如今三藩已定,玄烨将重心放到了民生和收复台湾上,郑经自回台湾之后便深陷颓废之态,郑氏一族逐渐被冯锡范和刘国轩控制,玄烨的意思依旧是守好福建,毕竟大清水师依旧不成熟,而刘国轩的军队却是有丰富的经验,经历过三藩之后的玄烨也不会如当初那般冲动,只要将他们困在台湾不让他们有进入内陆的机会,他们也不可能在那儿僵持一辈子。 能劝降是最好的。 七月中皇帝在瀛台设宴以慰参与平定三藩的有功之臣,佟贵妃、荣嫔和芷溪也随皇帝一同到了瀛台,不过只将一应流程安排好,剩下的就是内务府的事情。 前头开席之后佟贵妃也带着荣嫔和芷溪三个人准备了一小桌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佟贵妃也难得有兴致,让人准备了好酒,劝荣嫔和芷溪陪她多喝几杯,荣嫔和芷溪自然是想劝又不敢劝太过。 结果等梁九功奉了皇帝的旨意传德嫔娘娘的时候就发现三位娘娘都喝趴下了。 最后还是玄烨芷溪的屋里,而绘雾正跪在廊下跟梁九功解释:“奴婢真的冤枉啊,这酒是贵妃娘娘从自己宫里带来的,哪知道这么烈,主子一杯就倒了。” 梁九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听到后面来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见皇帝朝这边来,他也忙跪下:“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径直进了殿内之后梁九功和绘雾才松了口气,皇帝不怪罪他们就行。 殿里芷溪正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出神,看似是醒了但脸颊红彤彤的其实还醉着。 玄烨喝酒就从来不贪杯,喝醉不止是对身体带来的伤害,更难说一个人的酒品如何,但能让人一杯倒这就真的没办法了。不过看着芷溪安安静静的,更添了几分可爱,忍不住就要逗逗她:“在想什么呢?” 芷溪抬头看着他,脸上似是写满了委屈,玄烨看着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心虚,想起自那一日给她过完生辰之后就没有再在永和宫留宿过,佟贵妃是为了芷溪的身体着想才撤了她的绿头牌,而他也确实是怕控制不住自己。 可此刻把娇娇软软的人抱在怀里留下更多的还是心疼,芷溪似是借着酒劲任性一回抓着玄烨的衣裳。 就这么互相依偎着什么话都不说,最后芷溪安然在玄烨怀里又睡了过去,只是依旧不肯松手,眼瞧着衣裳都被抓皱了,玄烨也不恼,亲了亲她的额头,拉过被子将她包裹住,耳边听得轻轻一句:“玄烨……”他忍不住轻笑,自己在梦里都被惦记,可见是真委屈了,又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我在呢……” 因为三位娘娘在瀛台出了“洋相”,回宫的日子又被推迟了一日,等把精神养好了再回宫已经是后一日午后了。 而这一天宫里戴佳氏发动生下了一个儿子,佟贵妃和荣嫔都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得去看顾一二,抱着孩子出来的嬷嬷面色却并不好看,报喜都支支吾吾的:“恭喜娘娘,戴佳庶妃生了个……阿哥……母子、母子平安……” 荣嫔皱眉道:“既是平安,为何这般说话?” “奴、奴婢也不好说……” 佟贵妃自然是知道戴佳氏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幸而现在天还热着,她便不耐烦和接生嬷嬷多废话,就撩开了裹着孩子的襁褓。 荣嫔看了就是一惊:“这……这……” 佟贵妃摇了摇头,还是问了边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太医:“戴佳氏怀着孩子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太医仔细想了想,但都出了这样的事了哪能真的说没发现什么,只能先和稀泥:“回禀贵妃娘娘,这事儿只怕没那么容易查出来,戴佳庶妃孕中并没有特别的不适,望娘娘容微臣再调庶妃的脉案细细查过。” “那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无论结果如何都给我一个答复。”佟贵妃说着摆了摆手让太医和嬷嬷带着孩子退下。 荣嫔叹了口气:“不知道皇上知道了该怎么想……” 佟贵妃却道:“都是皇上的儿子,那自然都是尊贵的皇子,虽然说这腿上的缺陷注定要过的比旁人辛苦一些,但福兮祸所伏,焉知将来是不是个有福的人呢?” 荣嫔这才明白过来,略福了福:“还是娘娘想的透彻,是奴才见识浅薄了。” 新生的七阿哥也就在戴佳氏身边待过了一天就被送去阿哥所,与此同时佟贵妃也下令内务府细心擢选伺候七阿哥的乳母嬷嬷,断不可因为他身上的缺陷就让人欺负了他。 这一夜玄烨就在承乾宫留宿,感慨道:“你倒是真喜欢孩子。” 佟贵妃却道:“正因为奴才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适合怀孩子,就想着多替皇上照顾阿哥公主们。” 玄烨垂眸叹息,眼瞧着后宫的孩子们多了起来,一个个都是活泼可爱的,无不是佟贵妃操持的功劳,有这样的一份心性,玄烨心里又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只是不能现在说。 很快入了八月,忙了大半年之后选秀的事情终于被提上了日程,太皇太后的意思最晚十月末新人得进宫,是以内务府又开始忙的脚不着地,消息很快就被送了出去。 今年比之往年更令人瞩目,不说其他人,钮祜禄家的三小姐和赫舍里家的小姐是必定入宫的人选,只是跟其他参选的秀女比起来明显还是小孩子,三大世家的贵女齐聚后宫,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根本不是佟佳氏的对手。 真要办起事来其实也很快,从秀女进京安顿,到后面两轮筛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但明显皇帝对于今年选秀的兴致并不高,除了两个内定的便随便指了几个人,剩下的都有太皇太后和太后看着选,给宗室里添了几个新人,再挑了几个看得过眼的留着等下一次选秀,如此就结束了。 之后就是定位份的事情了,如今宫里最低位分的统一为庶妃,往上就是贵人、嫔再是妃和贵妃,而皇帝准备着明年再大封六宫,所以新进宫的都只粗粗定下位分,册封礼暂不提。 钮祜禄氏温绮享妃位份例,先称为钮祜禄妃;赫舍里氏封贵人同享妃位份例,但名头上还是称赫舍里贵人,这倒是让很多人想不明白。 抱着五阿哥的宜嫔就问了太后,太后只笑道:“仁孝皇后是仁孝皇后,赫舍里贵人是赫舍里贵人,皇帝才没那么糊涂呢。” 宜嫔想想觉得也是,而且赫舍里贵人堪堪十岁,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把她当女人看的,哪怕是盖棉被纯聊天她都排不上号。再说还有太子这么一个尊贵的和赫舍里氏有血缘关系的阿哥在,没必要再捧一个嫔妃起来。 十月十五,赶在大雪来临之前新人陆续入宫。钮祜禄妃被安排在永寿宫,赫舍里贵人被安排在储秀宫,其余新封的庶妃在北五所挑了空地方住。 三日后新人皆前往承乾宫请安,佟贵妃在上首坐着,往下就是惠嫔、宜嫔、荣嫔、德嫔、端嫔和僖嫔。 新人以钮祜禄妃为首向各位主子请安,因钮祜禄妃未得正式册封,惠嫔等人无需向其行大礼,钮祜禄妃对此依旧表现镇定,眼里一分不满都没有。 倒是赫舍里贵人,穿着艳丽,也不像其他人那般垂眸,直直看着上首的佟贵妃。 宜嫔用帕子掩了嘴对前头的惠嫔道:“小赫舍里氏这身衣裳看着也是价值连城啊。” 惠嫔面色未变压低了声音回道:“哪怕是庶出,那也是仁孝皇后的妹妹,自然尊贵。”但惠嫔看着这位小赫舍里氏的模样心里存了几分心思,觉着这位该是个不安分的。 果然就如惠嫔所料,过了两日书房里胤禔和胤礽正听着来串门的胤祉小大人似的扯之乎者也当笑话听的时候外头就有嘈杂声时不时传进来,胤禔就打发了身边的小太监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小太监就跑回来回禀说外面赫舍里贵人来看望太子,顺便送些点心,然后门口侍卫不让进,正和赫舍里贵人身边的宫女掰扯。 早听说这赫舍里贵人和他们俩年纪差不了多少,胤礽现在都想抽当初的自己一巴掌,这什么乌鸦嘴! “那赫舍里贵人还说自己是仁孝皇后的妹妹,就是太子殿下的姨母,见太子殿下一面是理所当然的……”小太监越说越抬不起头来。 胤禔听了也傻眼了,转头看胤礽,胤礽自然是跟自己身边的小太监说:“你出去跟她说不见!” 小太监立马应声就要跑出去,又被胤礽叫住,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去乾清宫走一趟。” 小太监麻溜的跑了,胤礽叹了口气,胤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表示理解,而胤祉却问:“还得跟汗阿玛讲吗?” 胤禔回道:“这要不讲万一你太子哥哥回毓庆宫半道被堵了怎么办?” 胤祉懵懂的点了点头。 赫舍里贵人闹的大,自然在宫里传的就越快,梁九功从胤礽身边的小太监知道这个事儿再禀告到皇帝面前的时候另一头李总管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真真是前后脚的事情。 李总管看了自己徒弟疯狂眨眼的暗示,心想毕竟牵扯了太子,还是故意慢了一步让梁九功先说了自己再禀告。 玄烨听了冷笑了一声,对梁九功道:“真不知道内务府派出去的人是怎么教的,你去内务府说一声,再让他们挑个懂教规矩的去储秀宫,教不好就别让赫舍里氏出门。” 梁九功应声退下麻溜的就跑了,生怕再被叫回来似的,李总管看了直摇头,到底还年轻啊。 见皇帝的脸色依旧不好,李总管转而劝道:“依奴才看太子殿下如今是越发懂事了。” “再看看。”皇帝虽然没夸太子,面色到底是好些了,李总管这才松了口气。 宫里的人自然不会说太子什么,但小赫舍里氏做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彼时宜嫔正在芷溪这儿逗着六阿哥,六阿哥经过了几个月的调理早就被养成了胖娃娃,和胤禛完全不一样是个爱笑的孩子,而且在宜嫔看来五阿哥和六阿哥相差不过两个月,兄弟俩现在看着长相都更像一些。 宜嫔笑道:“只怕贵妃娘娘见了六阿哥都要说弟弟比哥哥更讨人喜欢呢。” 芷溪却不以为然:“都是亲兄弟,在贵妃娘娘眼里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话妹妹以后可别再说了。” “是啊,亲兄弟……”宜嫔又逗了会儿六阿哥才交给乳母抱走,这才说起尚书房的热闹:“到底是这赫舍里氏年纪小,这宫里谁不知道太子是轻易碰不得的,她倒好,还上赶着给自己找麻烦。” 芷溪叹了口气:“事关太子,皇上自有处置,也轮不到咱们操心不是?” “她顶好是知道教训,否则这好日子还没开始就到了头了,咸福宫那位不就是前车之鉴嘛!”如今别说是跟皇帝说话呢,连见面都没她的份,所幸还是因为姓博尔济吉特才不会被内务府克扣。 永寿宫里,温绮这才抄完两篇经文扭了扭手腕,原本侍候孝昭皇后的锦和如今跟着她做永寿宫的大宫女,自小跟着温绮的知春和箬竹都得叫她一声姑姑。 她将经文交给锦和,知春端了水来伺候她洗手,温绮道:“明日一早你送去奉先殿。” 锦和应声退下,知春在她面前不敢造次,只在看不见人之后才把赫舍里贵人的事跟温绮说了。 “到底是年纪小眼皮子浅,她姐姐是皇上的发妻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想跟太子攀亲戚,连索额图见了太子都得低声下气的讨好,她有什么资格在宫里大呼小叫的。”温绮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知春为她按摩着头上的穴位:“娘娘说的是。” 过了一会儿箬竹送了茶水点心进来,温绮喝了口茶,箬竹道:“娘娘,都入宫好些天了,咱们也该去咸安宫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温绮却摇头:“太后最不喜后宫妃嫔擅自打扰,咱们还是别自讨没趣的好。” 入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冷了,宫里也开始为过年的事忙碌了起来,佟贵妃召了惠嫔和荣嫔来帮忙,然后胤禛就被“丢”到永和宫去了。 已经两岁的胤禛已经比一般的孩子都要来的懂事,说去永和宫住几天二话不说就带着自己的玩具带着乳母嬷嬷就走了,除了进出门翻门槛还是有些难度得让乳母帮忙,一路上都是迈着小短腿自己走。 胤禛没想到才过了没几个月自己亲爱的六弟已经胖了这么多! 他隔着婴儿床戳了戳六阿哥的胳膊,肉肉的但又很紧实,六阿哥看见哥哥就笑着叫了一声伸胳膊伸腿对着他挥舞,胤禛就又伸出手指去戳戳他。 没想到就被六阿哥抓住了手指。 胤禛愣了一下,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心里并不排斥。 “六阿哥很喜欢哥哥呢。”芷溪看着两个儿子的互动心早就软了,更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多一些。 第30章 想与乌雅氏结亲 芷溪和玄烨都没想到六阿哥第一次开口叫的会是“哥哥”。 这件事还是发生在胤禛在永和宫住了三四天后被静姝接回去时,明显一脸想把六阿哥一起带走的委屈模样。 这表情静姝看了都觉得新鲜,心里感叹:果然是亲兄弟才会有这样的情绪吗? 不过因为太医之前嘱咐得等明年开春六阿哥才能出宫门走走因此这回只能拒绝了。 胤禛觉得很遗憾,但为了弟弟的健康着想他就先提前跟芷溪约好了明年六阿哥能出门的时候自己要和他第一个见面。 当天夜里玄烨来永和宫看望母子俩,为了能顺利抱儿子玄烨这一阵子没少去咸安宫那拿五阿哥练手,又险些被太后扫地出门,所幸一切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六阿哥被阿玛抱得很开心,紧接着就叫出了“哥”! 芷溪一开始还以为他叫的是“额”,毕竟胤禛刚开口的时候就叫的“额额”。 然后两个人开始逗他再叫一声,结果这回听清了他叫的是“哥哥”。 玄烨一脸莫名的看着芷溪,芷溪思索了一阵后回道:“大概是……胤禛教的……?” 毕竟距离过年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她经常抄经书但很少写大字,想着新年要给自己宫里的每个人赏福字就得好好练一练,于是陪六阿哥玩的任务就丢给胤禛了。 看着玄烨一副被儿子抢了先的吃醋样,芷溪到底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问:“您都不是头一回做阿玛了,怎么还跟孩子过不去呢?” 这能一样吗?玄烨这么想,但他不会说出口,转了话题道:“看他们兄弟俩关系这么好,朕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只是这样的温馨并没有维持多久,玄烨还是一心希望六阿哥能尽快叫自己一声阿玛,拿着各种玩具逗他,六阿哥兴奋的哇哇大叫。 芷溪看了一会儿便懒得理父子俩,让人准备热水去沐浴,没见过“世面”的落羽小心问:“娘娘这样撂下皇上真的好吗?” “有六阿哥在呢,没事的。”芷溪淡淡的一抹笑容让落羽放心下来。 等芷溪再回来的时候六阿哥已经躺在自己的小床里睡了,手里还抱着一只布偶小狗,她认出来这是胤禛送给六阿哥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已经开始犯愁以后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地位是不是保不住了。 帮儿子又掖了掖被子,如今晚上六阿哥的床就放在芷溪的床边,有这样一层顾虑也不怕两个人就寝的时候玄烨要做些什么。 这也是芷溪突然想到的,而且六阿哥在休养的这段日子里就养成了白天只有午觉睡,晚上正常睡觉的习惯,所以晚上很少会哭闹,因此试了两回之后就安心放在身边睡了。 玄烨这会儿又去暖阁里写了几张大字,挑了写的最好的拿过来给芷溪,转身去边上洗手。 芷溪看着大大的一个“祚”字立马就想到了:“是六阿哥的名字吗?” 玄烨点头:“原本是打算等他周岁的时候再说,但朕打算过年的时候讨个好的彩头,所以到时候五阿哥、六阿哥还有七阿哥的名字就一起定了。” 看来这事儿已经决定了一段时间了,但她如今好歹也有段文识字的能力,因此对于这个“祚”字看着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太放心的问:“这个字真的能用吗?” “到周岁再给孩子取名本来就是皇额娘的意思,自然也有这个字的分量摆在那里,可朕也只是希望胤祚是个有福之人,有些事情还是得考虑周全才行,但到了现在已经不足为惧了。”玄烨这样说,但其实还另有打算,他向来是万事想在前头,不过这回要实行也得等好几年,才不打算现在就给芷溪透底。 几日后又下了一场雪,玄烨又一次为了民间的灾情忙碌起来,但御花园里红梅开的正盛,在落羽几次的“怂恿”之下终于让芷溪出门走走。 “其实是落羽自己想看梅花。”绘雾揶揄道。 落羽也毫不客气地回道:“娘娘也不是好久没出来散心了。” 芷溪倒是不在意:“都是小事,无碍的。”况且一路上早就有专门的宫人将道路清理干净,谁也没那个胆子让娘娘们摔跤。 才到御花园,就见钮祜禄妃身边的锦和过来:“参见德嫔娘娘。” “免礼。”芷溪自然是见过锦和的,但也有好几年没见了,自孝昭皇后薨逝,她就被皇帝特许回了钮祜禄府,没想到又跟着小钮祜禄氏进宫了。 锦和道:“我们家主子邀娘娘一叙,特命奴婢来问候一声,不知是否方便?” 芷溪不知道钮祜禄妃特地来找自己要说什么,但她也不会不给面子的拒绝。 不远处的雨花阁,温绮正在里面烤火取暖,见芷溪进来她也起身,芷溪行了半礼,温绮略弯了下腰。 两人对坐,温绮先开口道:“原本只是在自己宫里待的闷了才出来走走,没想到远远的就瞧见了你,想来还真是缘分。”又不自觉增添了一抹哀伤:“也谢谢你。” 芷溪愣了一下,才发觉她说的是孝昭皇后,却是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只是搭了把手,一直在照顾皇后娘娘的是宜嫔。” 温绮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得意味深长,芷溪更觉得莫名其妙,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想到温绮却像是没收住一般笑出了声,看着端庄的人此刻活泼了起来,她笑道:“这下我就放心了。” “娘娘的意思是……?”芷溪非常不确定。 “入宫前我见过你家三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阿灵阿那小子平时胆子不见得有多大但跟读书读傻了一样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头疼,结果见到你妹妹愣是被怼的半句都说不出来,我还怕他会委屈呢。” “所以娘娘是怕我和三妹是一样的性子?”芷溪未曾想过自离开家之后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温绮现在看芷溪是越看越顺眼:“我是想着,再过三四年家里也得考虑阿灵阿的婚事,与其寻一个不知底细的,倒不如将你家三妹许配给我们家阿灵阿,岂不是两全其美?” 芷溪只觉得哭笑不得:“可娘娘家里到底是世家,乌雅氏不过小小包衣,三妹与阿灵阿再亲近又如何能配得上呢?再者,等三四年后三妹还得参加小选,若无意外也是要进宫做宫女的。而且,娘娘怎能保证阿灵阿和三妹会生出感情呢?” “我当然知道。”温绮一时羞红了脸:“阿灵阿在家,也只有我和他亲额娘会关照他一二,所以会多为他考虑一些。” 芷溪不会去问钮祜禄家到底什么情况也不关她的事,只能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腊月十九皇帝封印,宫里也终于有了年味,阿哥公主们到过年以前每天还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被压榨了这么久的孩子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乐坏了,胤禔都差点跳了起来。 但这并不能代表不用学习了,正儿八经的上课只有半天,另半天空下来的皇帝就会带他们学一些书本里没有的。 比如会引人上瘾的扔骰子游戏。 当然这不是真的把孩子们给带歪了,主要还是学其中的套路,要知道宫里的奴才们,尤其是太监,闲下来聚众赌博并不是少数,从前朝甚至更早宫里就有这样的事情,这是他们的消遣,也是一种另类的赚钱手段,当然在宫外更多,不过大清入关之后就明令禁止民间开设这样的场所,因此现在起码京城里是没有这样的事情。 但阿哥公主们金枝玉叶,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游戏”,要不进行正确的引导哪天被坑了都说不清。 胤禔悄悄对胤礽道:“我以前就遇到过额娘宫里几个小太监私下里玩呢,结果没想到跟额娘说了还打了他们的板子。”而越是这样遮掩他实则越好奇。 胤礽也点头:“汗阿玛以前说太监就是靠不住的,虽然毓庆宫管的也严,但我也看见过好几次他们偷偷摸摸的。” 一旁的大公主听到了也加入了讨论:“也不止是太监,皇祖母说一些经年的嬷嬷们也是,娘娘们打叶子牌都是消遣,嬷嬷们她们也是真的会赌!” 等到胤禛被送回来看到他还兴致勃勃地摇着手里的罐子的时候佟贵妃是真的无语了:“皇上还真是什么都教啊……” 虽然胤禛现在还只有丁点儿大,怎么看骰子的点数不是最重要的,摇骰子发出的声音才是最吸引他的,但宫里的孩子毕竟早熟,趁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多让他们接触未必不是坏事,可谁又能保证不会被带歪呢? 芷溪却笑:“皇上怎么可能由着旁人把自己儿子带歪了,更何况这是皇上亲自教,还用得着咱们操心?” 佟贵妃想想还是觉得有几分道理:“说的也是。”再看被胤禛摇骰子抖得哇哇直叫的胤祚,不过一会儿胤禛就累了,把罐子给了嬷嬷再拿别的玩具玩就知道他不过是想给自家还出不了门的弟弟看个新鲜罢了。 康熙二十年的大年初一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夜里女眷的宴席摆在了慈宁宫,芷溪也是过了大半年才又见到了双姐,她的身孕已经有了八个月,虽然有采荷的搀扶,但到底采荷年纪比双姐还小一两岁自然力气是不完全足以让双姐支撑,因此正当她们见了芷溪和佟贵妃要行礼时便被佟贵妃托了手臂起来:“雪天路滑的,就不用行礼了。” “多谢娘娘。”双姐客气回道。 进了殿内又拜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见还有一位身着福晋服制的妇人在太后身侧,芷溪不免多看了两眼,太皇太后道:“这是安王福晋。” 如今的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是已故一等公索尼的女儿,也是仁孝皇后的姑姑,对她自然是要比其他亲王福晋要更恭敬一些。 太后见芷溪身边挺着肚子的双姐,便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帮着采荷扶去位置上坐了:“月份大了就别那么拘束。” 安王福晋却笑:“还是太后娘娘仁慈,要是在奴才家里,这做妾室的若有了这样的恩典,只怕养大了她们的脾气,往后就不好管了。” 原本正要走的双姐听了一下子站住了,旁边的小宫女握了握她已经出汗的手对着她微微一笑,就听太后道:“话虽如此,但并不是人人都会在家里这般闹腾,一味的只让下面的人怕你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会让原本诚心伺候你的人也远离你,是好是歹更看不出来了。” 佟贵妃也道:“太后娘娘说的是,奴才也是吃了这样的苦头才醒悟过来,宽严并济才是长久之道,只有宫中和睦了,皇上也能更放心朝堂上的事。” 芷溪看这情形便也去照顾双姐,两人并坐在一块儿,双姐叹了口气:“奴才原本是想着如今身子重难免走得慢所以才赶早一些,没想到倒是给娘娘们添麻烦了。” 芷溪笑道:“哪儿的话,既然都是皇上的人自然都是一家人,太后娘娘自然也是多帮咱们的。” 双姐自知能有今日也是有佟贵妃的照应,这原是她这样卑贱之人不配拥有的,却没想到太后也可能帮她说话。 不一会儿佟贵妃就过来,不等芷溪站起就按着她在另一边坐下:“这安王福晋是安亲王的第三任福晋,自恃身份贵重眼高于顶,不就因为太子是仁孝皇后赫舍里氏所出么,双儿你往后离她远点就是。” 双姐不由得眼眶红了:“奴才何德何能,让贵妃娘娘如此费心。” 佟贵妃笑道:“那自然是我不愿意养个病恹恹的孩子在身边啊。” 芷溪听着佟贵妃打趣,已然明白了双姐这孩子的去处,孕妇多思是常有的事情,她们自然不会计较她的这点矫情,双姐听着佟贵妃话里的“嫌弃”被成功逗笑了,佟贵妃和芷溪有陪了她一会儿眼见着入席的人多了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待到宴席结束,前头也没有传皇帝翻牌子的消息就各自回宫了,结果等芷溪回了宫才知道皇帝已经在里头歇着了才赶忙重新换了衣裳洗了手进去。 落羽在芷溪身边小声道:“奴婢瞧着皇上的样子像醉了,便只听梁公公的没在前头伺候着只搭把手。” 芷溪点点头,进屋的时候才发现玄烨身边只留了梁九功在,而玄烨正懒散着,靠在榻上看书。 梁九功看到芷溪进来就弯了弯腰退了出去。 玄烨见芷溪过来就把手里的书搁下,待她请安行礼后就伸手拉了她在身边坐着。 芷溪嗔道:“皇上来怎么都不说一声,奴才也好让认早些准备着。” 玄烨则笑:“你的牌子都不挂着了让朕翻谁的去。” 这是怪佟贵妃了,但芷溪不敢接这话,毕竟佟贵妃这么做又不是讨厌她。至于皇帝要去哪,谁还能拦着不成。 第31章 承乾宫幼教所 二月里太子正式拜了大学士张英和李光地为师,告别了尚书房的大课堂在毓庆宫开起了小灶。 话是这么说,但尚书房里现在在上课的也只剩胤禔了,于是胤禔的先生就见到大阿哥天天摆着个苦瓜脸,连作业都写的比以往潦草了许多。 这一天胤礽才进了乾清宫要进行新一轮的考核就听汗阿玛在问先生胤禔功课的事情。玄烨也是拿这个长子没有办法,作为第一个能顺利成长的儿子的父亲当真是操碎了心,胤礽在一旁听了之后一时没忍住就笑了:“依儿臣所见,大哥这是寂寞了。” 翌日玄烨下了朝晃悠到尚书房的时候就看到惠嫔也在,惠嫔回头看到皇帝来也是吃了一惊,赶忙屈膝行礼,玄烨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惠嫔道:“奴才听闻大阿哥近日食欲不振有些担心,所以就来看看。” 玄烨点头:“那也别站在门口了,进去看看。” 惠嫔心里一阵激动,自从和儿子意见相左开始母子俩的关系一直处于尴尬的阶段,胤禔倒是因为小孩子忘性大还能和额娘好好说几句,但惠嫔是真的怕自己哪句话不对伤了儿子的心,而且胤禔已经搬去了阿哥所住离她更远了,所以显得更加小心。 然而今天书房里的情形和昨天已经有了不同,胤禔还多了两个“陪读”——胤祉和胤禛。 显然胤祉已经听懵了,而胤禛因为年纪还小把讲课当成了摇篮曲已经睡过去了,但这两个弟弟似乎给了胤禔相当的安全感,脸上没有之前那么苦了。 惠嫔看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玄烨更好奇这两个小的是怎么会愿意来陪着哥哥的。 太傅自然早早就注意到皇帝的到来,但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他,于是太傅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讲,到了下课的时候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 等这堂课结束胤禛的口水都流了一桌子了,于是胤禔就嫌弃的让随侍的小太监去把四阿哥叫起来顺便去收拾一下;胤祉这儿则是写了一桌子的墨,还有几张……鬼画符?胤禔问:“你这写的什么?” 胤祉眨了眨眼,一脸天真无邪的回答:“这是注音。” …… 恕他真没看出来。但他亲爱的皇祖母曾曰:别嫌弃你的弟弟妹妹们字丑,你那时候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于是忍下吐槽的心只道:“下次让人给你换支细一点的笔,都糊到一起去了。” 胤祉看着桌上剩下的几张,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也不满意地撅起嘴,跟尚书房收拾的小太监说:“拿去丢了。” 待胤禛这儿收拾完回来,胤禔看他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就让小太监抱着出去,毕竟是自己求着佟贵妃让弟弟陪他的,当然得好好送回去。 刚走出尚书房就见皇帝身边的梁九功正候着他:“奴才给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请安,奴才奉皇上的旨意请大阿哥去乾清宫说话。” 胤禔回道:“劳烦谙达跟汗阿玛说一声,我先送弟弟们回宫,一会儿就去。” 梁九功就要应声,就见佟贵妃身边的静妧来了,也弯了下腰:“静妧姑娘。” 静妧在胤禔面前福了福:“给大阿哥请安,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接三阿哥和四阿哥。” 胤禔愣了一下,不过想到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花好些时候,要直接去了乾清宫说不定还能有些午睡的时间便道:“那就麻烦静妧姑姑了。” 胤祉和胤禛被送回承乾宫之后胤禛也就醒了,一见到佟贵妃就解放了孩子的天性往她身边跑去,荣嫔急忙把这两个小祖宗挡开,胤祉还不忘喊着:“弟弟!” 佟贵妃笑着在炕上坐下才让荣嫔放了小哥儿俩过来,前几日双姐生了个阿哥,不过皇帝还没有赐名就先称八阿哥,洗三礼过后就由佟贵妃来抚养。 佟贵妃接走八阿哥之前还对双姐道:“往后你要是想儿子了也能随时来看看。”而双姐却摇头:“既然贵妃娘娘抚养了他,他便是您的儿子,奴才若时常去看他,才是害了他。” 佟贵妃原还想劝两句,但见她如此执着就暂不提了。 如今八阿哥养在自己膝下,又有胤禛这个哥哥带着,但愿不会像上辈子那般走歪路。 见着胤祉和胤禛围着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转,佟贵妃突然生出了逗逗他们的心思,将八阿哥交给乳母后问他们:“这么喜欢新来的小弟弟,那胤祺、胤祚和胤佑怎么办?” 两个孩子愣住了,不过他们已经在哥哥们的影响下学聪明了一些只慢了几拍就回道:“都一样!” 荣嫔听了都忍不住笑,想起来皇帝是最乐意看到这兄友弟恭的模样,抱起儿子亲了两口,胤祉闹得脸都红了。 两日后,奉先殿内皇帝携佟贵妃和太子胤礽以及宗室王爷、朝廷官员、命妇等一同祭祀仁孝皇后、孝昭皇后。 景陵已经初步建成,这还是历史上第一次皇帝在位时陵寝已经建成,此番也要将两位皇后的梓宫移入景陵地宫,因此一应祭祀制度也将改变,且在皇帝崩逝之前地宫石门不会关闭。 朝臣们也感受到皇帝此次动作的态度,两位皇后虽已故去,但赫舍里氏及钮祜禄氏不容小觑。 到了三月,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的梓宫安葬于景陵地宫。佟贵妃也带着后宫众人在奉先殿祭奠两位皇后。 这时候也只有赫舍里贵人在之后追上了钮祜禄妃小声嘀咕:“两位先皇后再怎么样也是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所出,怎么还轮得到她带头。” 钮祜禄妃懒得跟她计较,只道:“如今宫里贵妃娘娘是位份最高的,自然带得起这个头,难道你忘了她如今还执掌凤印吗?只怕过不久她就会是下一任皇后。” “她也配……”赫舍里贵人翻了个白眼。 “皇上的生母也出自佟佳氏,如何不配。”钮祜禄妃带着知春快步离开,不想再与她牵扯。 紫禁城的阴霾一直到五月中才慢慢散去,这一天承乾宫里热闹极了,胤祉和胤禛还有胤祺和胤祚正坐在地上聚成一团看胤礽送给胤禛的小怀表。 因着承乾宫里早就有了自鸣钟,所以胤禛对怀表的好奇仅仅在于钟还能做的那么小的程度。 但胤祉、胤祺和胤祚就觉得很新鲜,胤祉一下子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问这问那的胤禛听了直觉得头疼。 佟贵妃问胤礽:“这个怀表送给胤禛真的没关系吗?” 胤礽笑道:“汗阿玛前几日赏了我一个新的,我就想着佟娘娘您这儿带的弟弟多热闹,也想他们能多学一些,胤禛最大,留给他保管最合适。” 胤祉听了不服气道:“二哥,我比胤禛大呢!” 胤礽点了点胤祉的额头:“你又不住在承乾宫。” 胤祉也只能瘪了瘪嘴。 午后公主们散了学回来也都聚到了承乾宫,连四公主都被二公主给抱了来,不过对佟贵妃来说钟表已经不是稀罕物,但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看着孩子们都好奇,佟贵妃就不一个个的让他们在自己边上问了,让静姝拿了皇帝赏下来的自鸣钟的图纸,上面清晰标注了钟面的样子,一个刻度代表了什么,指针指到哪是几点钟。 孩子们都分散坐着听佟贵妃讲,佟贵妃又示例了好几个时间,最大的大公主、二公主还有胤祉和胤禛已经大致会看钟表加入了讨论,三公主也慢慢的跟上了。 倒是四公主问:“那这个钟是怎么动的呢?” 佟贵妃为难道:“这个佟娘娘还不是特别懂,也太复杂了,等你们长大了,可以问汗阿玛,或许他可以让宫里的洋大人给你们讲一讲。” 四公主点了点头,看样子像是记在心里,却又不知会不会转头就忘了。 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孩子们又嚷嚷着去看八阿哥,这就缠上了静妧。 看着静妧手忙脚乱的样子佟贵妃又很不厚道地笑了,静姝却在这时有些担忧地看着佟贵妃:“奴婢看四公主比三阿哥、四阿哥还伶俐一些呢。” “约莫四公主就是随了皇上呢?”佟贵妃不以为意:“虽然皇上疼爱公主,可不见得能让郭贵人还翻得了身,宜嫔可不是吃素的。”在这宫里一切就是向皇帝看齐的,哪怕四公主日后懂事了想捞郭贵人出来,只要皇帝不松口就是没门。 更何况宜嫔待四公主跟眼珠子似的,压根就没打算让四公主跟亲娘相认的意思。 相比承乾宫,永和宫就显得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自从胤祚能出门之后这个小家伙就天天嚷嚷着要去看四哥,今天听说太子要送礼物给四哥就连原本和他一起玩的胤佑都丢下了。 不过现在的胤佑就芷溪来说也不愿意他去见其他哥哥,孩子们都还没有建立正确的是非观,而且也无法保证那些天真的疑问会不会给胤佑的小心灵留下伤害。 芷溪看着陪胤佑玩的玄烨,有种胤佑也是自己儿子的错觉,只可惜戴佳庶妃没能来永和宫,不然看到这美好的画面得多开心。 傍晚时胤祚被送回来,可脑子里只留下了八阿哥多小的事情,问起太子送了什么给胤禛,嘴里更是只叫“咕咕咕”。 乳母笑道:“太子殿下送了四阿哥一只怀表,后来贵妃娘娘给阿哥公主们又看了自鸣钟,说这时间是怎么看的。” 要说这自鸣钟除了乾清宫也只有承乾宫和永和宫有,不过每一座钟都有些区别,整点报时的叫声也不一样,承乾宫的那座钟里是只布谷鸟,因此到了整点也是“布谷布谷”的叫声,而胤祚开口比胤禛晚一些,学的词也慢,因此只会咕咕叫。 芷溪先吩咐了留胤佑用完膳再送回阿哥所让乳母先抱着两个孩子下去休息一会儿后才对玄烨道:“太子殿下待四阿哥这样好,只怕旁人会多想。” 玄烨却摇头:“这孩子如今想着的只有兄弟,用不着对他管束太多,前朝有朕约束着,后宫有贵妃在,若现在让胤礽背负太大的压力,他将来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年少时的情谊最最珍贵。”芷溪感慨。 “昔日的坤宁宫如此,如今的承乾宫也盼望着能和那时一样。”玄烨说着陷入了回忆,芷溪也看得明白,这坤宁宫说的不是仁孝皇后,而是当年还是皇后的太后。 翌日乾清宫内大臣们散了之后李总管走进道:“万岁爷,宜嫔娘娘带着四公主来请安了。” 玄烨觉得挺新奇的,就吩咐让她们进来。 宜嫔抱着四公主走到玄烨面前请安,四公主甜甜地叫了声汗阿玛就被玄烨抱了走,问:“怎么今天想着过来了?” 宜嫔无奈道:“昨儿个去过贵妃娘娘那儿回来就嚷嚷着有问题要来问汗阿玛,自然是不好去打扰德嫔姐姐的,就特地今日才过来。原以为睡一觉就忘了,没想到这小丫头记性还挺好。” “哦?四丫头想问什么?” “汗阿玛,儿臣想知道佟娘娘那儿的钟是怎么动的。” 看四公主认真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想法,玄烨很是惊喜,吩咐梁九功去让人搬了自鸣钟过来。 宜嫔保持着面上的微笑,但心里已经激动起来,明显四公主比她想象的要聪明许多,而且这个聪明很得玄烨的喜欢,这样自己岂不是可以沾孩子的光了?也暗自庆幸对四公主百般呵护,真真是押对宝了! 两个小太监搬了自鸣钟来,乾清宫的钟比承乾宫和永和宫的都要大一圈,也能看得更清楚。 四公主趴在桌上仔细看,奈何四周都是封闭式的怎么都看不到里头,正烦恼着,就见梁九功又在另一侧铺开了座钟的图纸,这倒是画了内部结构还有指示说明,不过都是用洋文写的,四公主自然看不懂。 玄烨耐心翻译解释给女儿听,宜嫔在边上也凑过来长长见识,四公主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不过说了一刻钟的功夫玄烨见娘俩还是一头雾水便笑道:“听不懂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多看多学,自然就明白了,汗阿玛也是每日勤学苦读一直到今日,实际上能学的还有很多。” 四公主认真点头:“汗阿玛最厉害!” 玄烨被夸的开心,宜嫔也就开心,梁九功这就看出来宜嫔当真是个实心眼,脑子都用在了后宅,要跟皇帝说话除了会撒撒娇就没别的能说了。 四公主高高兴兴地跟着宜嫔回去了,玄烨倒是又陷入了两难:“四丫头是个聪明的,可跟着宜嫔……” 李总管笑道:“宜嫔娘娘待四公主是极好的,但依奴才愚见,娘娘也是要面子的,四公主聪慧,自是懂得如何保全娘娘的面子。” 玄烨点头觉得有理:“所以朕才放心让她带着公主,若是个阿哥,真怕生出个糊涂的。”又摇了摇头:“罢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但承乾宫自上一次佟贵妃给孩子们讲了自鸣钟之后几个正开蒙时的阿哥和公主们就求着自己的额娘来串门,毕竟承乾宫较之其他几个宫富丽堂皇,好多好东西都是他们没有见过的,当然主要还是因为胤禛手里的玩具吸引了他们,这让佟贵妃有些头疼。 “承乾宫如今像开了个新学堂似的。”太皇太后听太后这样说笑得合不拢嘴,才说不过几句就见胤禔和胤礽一起来请安,太皇太后道:“倒是难得见你们一起过来。” 胤礽先道:“今日课业难得少些就和大哥约好了一起过来给祖母们请安。” 胤禔却道:“明明是太子殿下听说我得了汗阿玛新赏的马匹想一起看来着。” 太皇太后睨了他一眼:“没大没小,怎可对太子这般无礼。” 胤礽笑道:“太祖母,汗阿玛已经说了大哥开府之前我和大哥还是先论兄弟再论君臣。” 太后亦劝:“皇额娘,如今皇帝都松口让孩子们过得开心些,也就这几年的功夫,当年福全和常宁改口不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咱们胤禔也是顶顶优秀的,是不是?” 胤禔心里到底还是对太皇太后有着敬畏之心,不过小孩子天性他一向很难收住,偶尔还是会因为冲动言语放肆一些,此刻见太皇太后微微严肃心里就有些打颤显得有些可怜。 太皇太后看小孙儿的可怜样到底还是心软了:“罢了,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可我还是要说,别纵过了头。” 胤禔和胤礽连忙上来对着太祖母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捏肩的直说不会,保证兄弟之间一定团结友爱,苏麻喇嬷嬷看了无奈劝道:“太皇太后可禁不住两位阿哥这样的伺候啊。” 但这样的景象在皇家实属罕见,太后见了便挪不开眼,只想好好记住这一刻回去便要画下来,若是能流传到后世还能被后人所看到就更好了。 第32章 命硬的传言 六月里天渐渐热了,皇帝带着太后、佟贵妃、宜嫔、德嫔以及觉禅庶妃前往瀛台避暑,这回倒是一个孩子都没带出来,清静的都让人觉得不习惯了。 宜嫔此刻正坐在躺椅上扇着扇子感慨:“每天都围着孩子转,这突然就能闲下来了还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德嫔娘娘可叫了您好几回打牌、下棋了,是主子您自己不愿意去的。”此刻也只有若兰这个宜嫔的陪嫁敢这么说话。 “我知道我自己脑子不好使更没有那个运气,陪她们玩这些可不是自取其辱么……”宜嫔气哼哼的把扇子塞给了若兰,若兰只有拿着扇子继续给宜嫔扇风。 沉默了片刻,宜嫔还是决定出去走走,这瀛台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但她刚来两天只想在住所窝着,还没有好好看过呢。 但到底是养尊处优久了的娘娘,逛不了多远就累了,若兰便带主子去近处的亭子里坐会儿。 亭子建于高处,下面直通河流,偶尔还有习习凉风吹来,别有一番情调。亭子内的石桌上摆放着新鲜的瓜果,随着吹来的风还能闻到些许果香,宜嫔待了会儿心情更觉得舒畅:“这儿地方不大,伺候的人倒是会想。” “在这儿伺候的人若不是主子们来是一辈子都去不了别的地方的,自然得更尽心。”说不定哪天被撞上了好运气还能被带回宫里成了主子身边的人,有更好的出路谁不想往上爬呢? 坐了不久就见芷溪和双姐结伴着往这边来,便招呼了她们过来:“真是稀奇,咱们三个还有聚在一起说话的时候。” 双姐只客气地笑了一下,生了八阿哥之后她反而更加光彩照人了,所幸平日不怎么出门,不然得有多少人会羡慕嫉妒。 而宜嫔不同,欣赏美人能愉悦心情,谁说这只能是男人的专属? 面对宜嫔直勾勾的眼神双姐觉得不太自在:“宜嫔娘娘为何这样看着奴才?” 宜嫔笑道:“自然是因为妹妹长得好看,就想多看几眼。” 双姐被这样直白的夸赞少见得红了脸,也道:“娘娘才是最好看的,奴才何以与娘娘比。” 芷溪替双姐解围:“觉禅妹妹脸皮薄,宜嫔你可别这么逗她了。” 宜嫔转而道:“那说到底也是咱们万岁爷有眼光啊,后宫哪有长得不好看的人呢?” 正在往太后住处走的玄烨就因为被念叨着打了个喷嚏,梁九功担忧地问了一声:“皇上没事?要不要传太医?” 玄烨摆了摆手:“无事,大惊小怪的。” 走到殿阁门口就见佟贵妃躺在躺椅上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反而正在品茶的太后精神要更好一些。 佟贵妃见到玄烨就要让静姝扶她起来,结果还是被玄烨按下:“你就别折腾了,好好歇着。”玄烨再给太后请了安才问:“忙了什么这么累?” 太后见佟贵妃怕是连说话都虚的很,便道:“这几年眼见着只管带孩子连门都没怎么出实在是懒得很,我就让贵妃过来好好锻炼锻炼。” 这会儿已有小宫女搬了椅子过来请皇帝坐下,玄烨就往佟贵妃身边挪了挪:“皇额娘的主意最多了,这回又想到什么了?” 太后身边的宝音道:“是跳皮筋,看似简单,实则很有一番讲究呢。” “不过是女儿家的玩意儿罢了。”太后笑道,不过见玄烨来了兴趣,就让几个小宫女又展示了一遍。 两个小宫女各站一头,一条长长的皮筋套在她们的小腿处,另有两个小宫女打着拍子来回跳,或勾着皮筋,或绕在腿上。 比起养尊处优久的佟贵妃,常年做粗活的小宫女跳皮筋根本就不是难事。 “我是想着,这游戏占的地方不大,又能活动活动筋骨,后宫里三病两灾的主子们也不少,焉知不是缺乏锻炼的缘故,每天这样跳个一两刻钟,对身体也好。”太后说完,这会儿佟贵妃也缓过劲儿来了,她无奈道:“一刻钟也很累啊……” 玄烨摇了摇头:“当真是得多锻炼,你姑母当年还能满宫里走都不带喘气的,你这样可不行。”随后就被太后嫌弃道:“有你这么说亲额娘的吗?” 玄烨的亲额娘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在顺治朝的时候一直是福晋,属于庶妃级,自然没有坐肩舆、轿子的待遇,去哪都只能凭两条腿走,一直到玄烨登基封了太后待遇才逐渐好起来。 见着玄烨嬉皮笑脸的样子,太后没好气的问:“说,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玄烨看了看大概是还得好一阵子才能回自己住处的佟贵妃便道:“蓬莱阁附近荷花开的正好,儿子想邀皇额娘一起去看看。” 太后看向佟贵妃:“那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晚些回去也无妨。”又给静姝递了个眼神,静姝屈膝遵旨后太后才看向玄烨:“走。” 宜嫔这儿又喝了一轮茶吃了几口点心便又在附近走走,两三刻的功夫宜嫔也觉得累了要回去,就在这时听到前头有人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宜嫔、芷溪和双姐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芷溪先动的恻隐之心:“过去看看。” 宜嫔原不想多管闲事,但又想想反正她们跟着的人多也不怕出事就点头了。 待走近了就见池子里有个小宫女正托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不一会儿又有宫女引来一个侍卫,侍卫扔下刀就跳进水里去救人,所幸托着孩子的宫女是个会水的,把孩子交给侍卫后也慢慢游过去,最后还是借了侍卫的力上岸。 “怎么回事?”若兰上前去问,那几个宫女还有侍卫见了宜嫔等人又慌忙跪好了请安,宜嫔挥了挥手:“行了,别拘着这些虚礼的,这孩子怎么样了?” 被救上来的孩子呛了几口水,方才救他的宫女拍着他的背让他把这几口水吐了出来,芷溪吩咐秦楠带他们去附近的屋子换衣裳,双姐也遣了采荷过去:“让人煮些姜茶过来,要冻着病了可不好当差了。” 她们三人也就跟着在附近的屋子歇一会儿,这时管着这一片的嬷嬷就跑来请罪,才知道那个落水的是新来瀛台伺候不久的小太监,家里穷实在揭不开锅才把卖进来的,而救他的两个看着年岁也不大的宫女也是正好路过。 宜嫔听着一阵唏嘘:“这么小的孩子,还真是舍得。” “宫女说好歹的都是八旗里出来的,但太监就不一样,好些都是前明过来的,这儿的规矩也不比紫禁城里那般严谨,门槛就没那么高。”采荷解释道。 宜嫔看着同是宫女出生的芷溪和双姐,深知这样的不易她是无法感同身受,只能闷闷喝了口茶。 须臾过后,重新换了衣裳梳过头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出来向三位主子叩头,芷溪笑道:“又不是我们救的你们,做什么嗑的那么实诚,还不快起来。” 两个人这才利索的起身,芷溪又对着小太监道:“往后走路可看这些,别再不小心栽到水里去了。” 小太监又跪下磕了个头:“奴才多谢娘娘教诲。”但知道主子们不愿自己再跪着就爬了起来。 芷溪又吩咐秦楠:“这宫女还有方才的侍卫都救人有功,你看着赏些什么。” 双姐这时候道:“这样一个小孩子又做不上什么粗活,瀛台也不是常年会有主子过来的,不如德嫔娘娘给他个恩典如何?” 宜嫔这会儿才笑:“你这样,怎么不想自己留着呢?” 双姐温言道:“我不过只是庶妃,伺候的人无非就只能有这么多,哪比得上两位娘娘呢。” 芷溪这下倒也不客气:“那既如此,人我就收下了,嬷嬷您看呢?” 掌事嬷嬷哪敢多言,只跪下道:“能得娘娘看重,便是他的福气。” 眼看着小太监又要跪下谢恩,芷溪忙向他招了手:“免礼,今儿这跪的也够多了,往后只要办事尽心就好。” 瀛台不过这点大,皇帝和太后散步说话的时间就有人把事传到他们眼前了,太后也叹道:“也是个可怜的,不过年纪小还能好好教,再过了几年去伺候阿哥还是没有问题的。” “皇额娘对孩子一贯仁慈。”玄烨无奈道。 “第一印象嘛,总归还是得好一些,至于这好坏是真是假,判断也不急在这一时;若是这第一眼就以恶意揣测,便是再好的人在你心里也变成了可疑之人。” “儿子倒也不至于以貌取人。” “你的后宫可也代表了你的审美,还敢说自己不是以貌取人?” 玄烨看着太后又开始不正经,觉得有些头疼,却还是反驳道:“皇额娘自己不也曾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发现美的事物于身心有益,儿子自然也是为了身心健康着想。” “哦——”太后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声。 玄烨:“……”他想当作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不行。 令玄烨意外的,当日夜里芷溪便说起了这件事,虽然从行宫里要个小太监不过是随口一句的事情,但在这之前险些出了人命却是不容忽视的,玄烨当即就吩咐了梁九功明日安排人在所有水池边安装护栏,又让落水的小太监进来。 这小太监听闻皇帝要见他也是一时腿软,没想到这一个意外居然带给他这样好的运气。但又想起了曾带过他的老太监说起在皇上身边的都是一等一的太监,绝不会能抢了他们的风头,也不可向皇上露出谄媚之态,规规矩矩的才是最好。 因此小太监在见到皇帝和德嫔的时候按规矩跪下叩头请安,一丝一毫都不出错。 玄烨微微点头:“看着是个规矩的。” 芷溪却道:“皇上可别看他长得小,实际已经有八岁的年纪了。” 玄烨没说什么,却也皱了眉头,他在亲政之初就开始对先帝处置宦官的政策基础上加以遏制他们的权力,但他们并不像宫女那般一层层的选拔,入宫的都是有明确来路的,从前明到现在各处太监数量加起来也有几千人,像这样靠买卖进来的也不少,类似瀛台这样很少有主子会住的地方底下的规矩乱着也不会有人多注意。 沉默了片刻,玄烨才道:“既然你看重那便带回宫去,只不过平日里你宫里的人围着胤祚已经够忙了,不然就让他跟着梁九功好好学,若是能有本事,将来去伺候阿哥也是他的造化。” 芷溪听了眨了眨眼,没想到皇帝还能考虑这些,随后又笑了起来:“奴才自然是听皇上的。” 小太监听了自己的去处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跟着梁九功走出去。 梁九功走到外面深吸了一口气,直感慨原来他就是跟在师父屁股后头转的,没想到今天就轮到他做师父了,不自觉地腰杆都挺直了。 他带着小太监往后头边走边问:“你叫什么名儿啊?” 小太监恭敬道:“奴才本家姓苏,爹娘取名叫廿三。” “廿三……”梁九功想了想,他如今跟着皇帝久了懂的东西也不少:“是因为廿三日出生的吗?” “公公说的正是。” 梁九功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放下了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要知道他的名字也是皇上赐给他的,他就算有这个心想给自己徒弟换个名字,奈何自己的文化水平有限,便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一直到了八月中旬才回宫,虽然天还热着,但早晚已经有了凉意,芷溪这才下了马车落羽就将披风搭在她肩上:“主子仔细着凉了。” 芷溪无奈道:“我哪就那么脆弱了。”然后将落羽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你看,是热的。” “那主子也不能大意。”落羽小小抱怨道。 秦楠看了也忍不住摇头,感觉这下自己的接班人倒是有谱了。 芷溪这一阵倒是真不怕生病,虽然说到瀛台避暑,但她们几个人不见皇帝的时候也没闲着,最开始是叫佟贵妃玩跳皮筋,后来她们也被带着一起,除此之外又有跳房子和丢沙包等,虽然太后说这是先帮孩子们做参考,但属实是让她们体会到了什么叫缺乏运动。 但经过了这一遭,她们一行人回宫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跟脱胎换骨了一般,甚至在坐马车时原来轻微的头晕都好了。 休整了一日之后惠嫔来承乾宫请安,见着佟贵妃的模样惠嫔笑道:“贵妃娘娘这去了瀛台回来看着气色更好了。” 佟贵妃装作可怜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两个月经历了什么……” 而惠嫔却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娘娘经历了什么奴才多少也知道一些,可是太后娘娘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看着惠嫔依旧一副把“贤良淑德”印在脸上的样子就气打不一处来:“你就不能好好配合我一下!” “看得出来娘娘这段时间和宜嫔相处的时间相当久了,连脾气都越来越像了。”惠嫔面上倒不见嫌弃,还道:“当年我们进宫不久,宫里也没有别的孩子,太后每次想出一些新奇的游戏就带着我们一块儿,也就是那时候养好了身子才有胤禔现在的强健体魄。” “行了,你今日这般早来就是为了跟我唠家常的不成。”见话题越扯越远,佟贵妃还是正经下来要说事。 惠嫔这才从青烟手里拿过册子要说她们都在宫里才能处理的宫务。 而此时宫里不知怎么的开始传佟贵妃要封皇贵妃的消息,更甚者还有说佟贵妃会抚养太子的事情。 芷溪当然是不信的:“贵妃娘娘已经抚养了胤禛和八阿哥,再怎么也不会抚养太子啊。” 秦楠则道:“宫中没有皇后,若是贵妃娘娘封了皇贵妃,自是位同副后,也能当半个皇后来看待了。” “那也到底不是皇后啊。”芷溪提醒道:“不过这也不该是我们操心的事,往后可别再说了。” 但这一次的流言像是没有要止住的架势,反而愈演愈烈,仿佛说皇贵妃的事只是个引子,现在却开始传若佟佳氏封了皇贵妃,又有幸抚养了太子,太子自小是个命硬的,出生时仁孝皇后薨逝,后被孝昭皇后抚养了不过几日就病重,才半年就又薨了。 “被他们说的我感觉已经离死不远了。”听佟贵妃这一说静姝吓的就要捂自家主子的嘴:“呸呸呸!主子您说什么呢!” “说了我又说了太子,但实际说的是谁……”佟贵妃到这就摇了头不再说了,后宫都传遍了,前朝不得更离谱,到底是哪位大人从中作梗还是已经是亡命之徒的吴世璠最后的挣扎,这都不是她们该管的事情。 第33章 算学热潮 约莫过了两三天的功夫流言终于有了扼制之势,而在后宫,为了告诫诸嫔妃太皇太后难得将所有人召到了慈宁宫。 一上午的时间几乎都耗费在慈宁宫中,待散去之后位份低的庶妃们早就脸色苍白,可她们没有资格坐轿辇回宫只能互相搀扶着慢慢走。 芷溪和端嫔见佟贵妃无精打采的样子,想着她或许是被流言困扰的缘故就想去安抚一下,结果佟贵妃却道:“我早膳才吃了几口就被叫过来,当真是饿极了……” 但又见后头太后也走出来,她们也不能再抱怨什么忙让出路来行礼,太后摆了摆手:“免礼免礼,都累着了,赶紧回去。” “太后娘娘看着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芷溪无奈道。 “太后娘娘一向作息和我们不太一样,早起当然是很为难的事。”端嫔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就因为嫔妃们都听训都是低着头的,不然指不定就能看到太后坐着打瞌睡的模样。 而另一边,荣嫔才回到宫里就见胤祉扑了上来抱住她的腿,手里还抓着一本书,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额娘。” 荣嫔将胤祉抱起在桌前坐下让胤祉坐在自己腿上,问:“胤祉拿着什么呀?是汗阿玛给的新书吗?” 胤祉很认真地点头:“比之前看的书还要有趣!” 荣嫔只当是什么有趣的图书,毕竟他还在开蒙阶段,未到正式入尚书房念书的时候她也不愿胤祉读太深奥的书,不过这个小家伙倒是有本事自己去向皇帝要书。 有个爱念书的儿子,皇帝自然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结果荣嫔看到《几何原本》的时候沉默了,嘴角忍不住抽了几下,问:“这是汗阿玛给你的?” 胤祉摇摇头:“汗阿玛让儿臣自己挑的,不过汗阿玛说原本不能给我,这是另抄的副本。” 见儿子乐在其中的模样,荣嫔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才四岁的娃啊,读的书她都已经跟不上了…… 乾清宫里,玄烨正带着胤礽和胤禛用午膳,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因为佟贵妃要去慈宁宫听训,且起床气都还没散,就把胤禛一把塞到他怀里让带走。 然后乾清宫里等着伺候皇帝去御门听政的几个小太监看见皇帝抱着四阿哥一起过来也都傻眼了。 所幸那会儿还有青琐可以帮忙带孩子。 等下了朝回来就听青琐说三阿哥也来了,正和四阿哥玩拼字游戏。于是玄烨就先撇下政务看看孩子们。毕竟胤祉主动来乾清宫无非就是想要借书。 然后胤祉就把《几何原本》给挑走了,这倒让玄烨起了一定要把算学有关的书整合起来的心思。 思绪拉回来,胤礽正端着茶杯让胤禛喝了漱口,然后再拿了帕子要给他擦嘴,不过胤禛这回倒是不愿意麻烦哥哥自己拿过帕子抹了几下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玄烨道:“胤礽你带胤禛出去转转消食,一会儿午睡就在一块儿,下午上课前过来一趟就行。” “儿臣遵旨。”胤礽带着胤禛给阿玛行礼,然后牵着手一同离开,不知怎么的,玄烨忽然就有一种“这才是家”的感觉,然后又让梁九功去景阳宫跟荣嫔说下午把胤祉抱了来。 到了午后,胤礽将胤禛带到乾清宫就去赶下午的课,正巧胤祉被带了过来,小哥俩就被安置在暖阁,胤祉是当真喜欢《几何原本》,还特地带着来要和弟弟一起看。 结果往常拥有“十万个为什么”称号的胤祉现在由胤禛来继承了,问得胤祉头上汗都出来了。 另一边正在和南书房的几位大人说话的玄烨听到两个儿子越来越大的说话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最后胤祉还急了:“我哪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写的!” 几位大人见皇帝并未因为传来的声音而生气反而很高兴的样子松了口气,张英大人笑道:“说来惭愧,臣的三个儿子在家念书时倒是拘谨的很,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妨碍了臣办公一般。” “就该趁着孩子还小充满好奇心的时候让他们畅所欲言,这样他们才能成长,也愿意多跟你亲近一些。” 此刻他们之间比起君臣所谈的国事,更多的是同为父亲才能说得上的骄傲与烦恼。 直到傍晚的时候胤礽回来了胤祉和胤禛还在,胤祉也同样很热心的向胤礽推荐了这本书,不过先被玄烨拦下了:“今儿太晚了,你哥哥上了一天的课也该歇一歇,明天再看。”然后答应了胤礽明天白天可以早半个时辰下课,这才让胤祉高兴起来,然后胤祉和胤禛就跟着嬷嬷一起回去了。 然后不过几天的功夫大部分阿哥公主都被算学所吸引,看不懂,但很好奇! 于是在八月末第一次去木兰围场的时候开展了第一场实践课。 之前几天都由皇帝带领满洲及蒙古各王公贵族等狩猎,还有射箭、布库等一系列的比拼,女眷则可自行在指定范围内进行骑马活动。 因皇帝那几日将大阿哥和太子带在身边,余下的公主们还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就跟着自己的额娘。 等胤禔和胤礽被放回来自由活动的时候就见一块事先准备好的沙地那儿围了一圈人,中间插了个木桩子,木桩子靠近顶部的 位置绑了一圈绳子,绳子另一端由一个小太监拉直,拉着绳子的手抵在胸前以保证位置不会变动。 而太后这另准备了一根细竹竿,她道:“既然大家都想把知识点弄明白,实践就是最好的法子。”然后用细竹竿点了中间的木桩又指了小太监:“中间木桩为点,小太监为另一个点,两点之间的连接就为线。”太后抬了下头示意小太监,他便将手里的线放松再拉直,太后道:“无论是拉直还是弯曲都是线,只要是两个点之间一笔连成就为线。” 这时候旁边的大公主举手:“那皇祖母,如果线折了个角那还是一条线吗?” 太后摸了摸大公主的头:“这就是另外一个知识点了,我们就先不深入探讨,但可以告诉你,这就不是一条线了,折角也是有一个点的,所以是两条线。” 接下来就是画圆,小太监根据收到的指示拉着线在沙地里走了一圈,所连接的脚印画成了圆,太后道:“大家看到了,小太监走的这一圈所显示的图形就是‘圆’,中间的木桩就是它的‘圆心’,从圆心出发到边所连接的任何一条线的长度都是相等的。”随后太后将细竹竿交给若兰,若兰前去测量了一个位置后先在细竹竿上用笔标注了一个痕迹,然后带着阿哥和公主们又随便找了几个点测量,结果都是一致的。 孩子们纷纷表示神奇,太后道:“而且只有这样才是标准的圆。” 二公主问:“那不标准的叫什么呀?” 胤禔笑道:“怕是只能叫个圈!”一时笑声感染了所有人,这儿的热闹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待到把圆的部分都讲完,太后再把《几何原本》里相关的几行字再念了一遍,这下不用逐字逐句的去理解就都懂了,而且对算学都产生了兴趣,阿哥公主们纷纷表示下次还要学! 宝音指挥几个小太监把现场收拾一下再给了几个赏银,在不打扰的范围内看了许久的玄烨走到太后身边笑道:“没想到皇额娘还有当先生的天赋。” 太后很淡定的伸出食指摇了摇:“我跟着太皇太后也读了不少书了,这些基础还是能理解的,再往后翻就觉得头发丝儿该保不住了。”转而就想等回宫得跟御膳房要点黑芝麻糊吃吃。 玄烨随手翻了翻方才太后所讲的《几何原本》的誊抄本,发现上面还有不少注释,虽然没有直接写明但也比徐光启写的要通俗易懂一些,不由得感叹:“学得越深越能发现算学的奇妙之处,若是能推广让更多的人学该多好。” “那帮老顽固能同意?”太后挑了下眉,想当年自己何尝不是一腔热血,可一些迂腐的思想就跟陈年顽垢一般难转变,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兜下来,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开始慢慢影响他们。 很显然玄烨也是这样想的:“总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的。” 九月中旬前回宫,显然算学的学习热情都还没有过,聪明如胤礽甚至还学会了一些举一反三的本事,倒是没让先生看出来,倒是胤禔又陷入了听不进课的困境。 没几天这状又告到了玄烨面前,玄烨心里直感叹像太后这样会用寓教于乐的方式上课的天下能有几个…… 仅过了两三天,玄烨在御门听政时就有朝臣反应阿哥们学算学实属没必要。 话说的很委婉,但玄烨明白他如今接受的像算学、天文学这样的知识很大一方面是洋人带来的,那些上了年纪的大臣们很看不惯,完全无视了学习这些知识所带来的好处。 而跟着玄烨被提拔上来的“年轻骨干们”则是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大家都知道打心底不愿接收新鲜事物的老顽固们就算磨破嘴皮子都说不动,就懒得理他们。 当然这些争论传到后宫也只有太皇太后能听得到,只不过她再如何开明也会想知道一些年轻人才会有的想法,于是就在太后来慈宁宫请安那一天让佟贵妃和荣嫔将胤祉和胤禛也带来,一旁几乎天天都来照顾自己的芷溪也让她一同坐下,巧的是太后也将胤祺也一同带来了。 一岁多的胤祺看着倒是比差两个月的胤祚大不少,太皇太后一开始心想胤祚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看着有些差距也是正常的,但仿佛比之前几个阿哥在同一年岁的时候体格还大一些,而且力气也大,岔开腿稳稳站着的胤祉都被他撞了个踉跄,胤祉还念叨着:“你看,是不是三角形就是最稳的!” “五弟那是还小,你明明也挪了一点。”胤禛反驳道。 “万事没有绝对,但胤祉要是笔直站着肯定早就一屁股摔地上了。”佟贵妃说完也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 太皇太后笑道:“我看着胤禛现在话说的顺溜多了,之前来总是闷闷的。” 佟贵妃回答:“这一阵子胤祉和胤禛一直在一起玩,一个个问题蹦出来,奴才听着都头疼,这哪是奴才会的呀!” “你从小就不爱念书,答不上来不奇怪。”太皇太后点了点她笑得更开心了,不过片刻又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就觉着,女人家多读些书才好,做阿玛的哪能时时顾得上孩子呢,他们一个个正是对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好奇的时候,总不见得去问身边的奴才们。” 苏麻喇也道:“要说从前奴婢教皇上那会儿遇到的事儿也不多,但现在宫里多了这么些洋大人,要再问奴婢,奴婢久居深宫也答不上来了。” 芷溪这会儿道:“阿哥们现在还小,但等长大了自然是要往外跑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学一点总归没坏处的。” 荣嫔附和道:“奴才也这般觉得,难道多学一些外头来的知识天还能塌了不成?再者皇上也说过,学无止境。” 反观边上只是笑笑不说话的太后,太皇太后当真是觉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一个个的早被她影响了去。 十月末的夜晚,本该安静下来的紫禁城被逐渐逼近的快马声惊醒,无人敢说话,只盼着不是什么坏消息。 而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各宫上下已传遍了吴世璠在昆明自尽的消息,普天同庆! 长达八年的三藩终于平了! 阖宫上下很快换上了喜庆的衣裳提早过起了年,皇帝带着宗室大臣们在太和殿设宴,女眷们则被邀请到了慈宁宫,再加上之前去奉先殿祭祖,一整天几乎就耗在这里了,芷溪回宫的时候胤祚都不知道在她怀里睡了几回,现下被放下来半睁着眼睛一副不知白昼黑夜的模样露出一丝微笑:“当真是累着了……”才说完,胤祚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又睡着了。 但这会儿也不能任由他就这么睡了,还得着人打水洗漱,折腾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将小人儿重新放回床上才去沐浴。 秦楠为芷溪按着肩膀上的穴位为她放松才问:“娘娘何苦亲自帮六阿哥洗漱呢,奶娘们不会不尽心的。” 芷溪摇头:“虽说今儿是好日子,但总是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胤祚还那么小,若是有些什么……” 秦楠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也难怪自家主子今天几乎都是自己抱着六阿哥的。虽然明面上说四阿哥是佟贵妃的儿子,但谁都知道四阿哥和六阿哥都是德嫔所生,他们自然是不敢得罪佟贵妃的,佟佳氏手里有实权,而德嫔只有皇帝的宠爱,没有哪个嫔妃可以一辈子靠得宠立足,皇帝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嫔妃抛下一切,这样的大日子里若有人动了什么心思很难察觉。 热气敷在面上,一阵阵困意袭来,困得芷溪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就在差点一头栽进水里的时候被一只手拽住了胳膊拉了上来,困意一下子被吓飞了。 神志还未恢复的芷溪还当是秦楠,却听得耳边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洗澡还能把自己洗睡过去,当真是长本事了。” “皇上!”回过神来的芷溪又立马坐回浴桶里护住胸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您您您……您怎么来了?” 玄烨看她这副慌乱的样子有些好笑:“这个时候朕过来能干什么?” 正殿门外,梁九功见秦楠从里面出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面……” “那你怎么没胆子跟进去啊?”秦楠一句话堵了回去,梁九功就只能叹口气,随后便释然了:“算了,今儿是好日子,做奴才的自然不能坏了皇上和娘娘的兴致不是?” 第34章 不会再有皇后 十一月初前朝放出了大封六宫的消息,佟贵妃要封为皇贵妃的消息也正式确定了,除此之外钮祜禄妃也封为贵妃,只有四妃的位置尚未确定。 一时间宫里又开始热闹起来,毕竟皇帝对于嫔妃的晋封制度管理的也是相当严格,不会跳级晋封,因此在嫔位的几位一时间备受瞩目。 谁都知道荣嫔和惠嫔是最早伺候皇帝的,且都生过儿子,封妃也无可厚非。而另两个名额,论家室,嫔位里最高的便是宜嫔,且宜嫔生了五阿哥、抚养了四公主又得太后的青眼,仔细想来也只有最后一个名额值得思考。 僖嫔笑道:“这还用得着猜吗?现在谁还能比得过永和宫那一位呢?” 赫舍里贵人却道:“那可未必,论亲疏,宣嫔娘娘才配得上这个位置,德嫔不过包衣奴才出身,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晋位。” 端嫔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别忘了荣嫔也是包衣旗出生,得太皇太后青眼,现在膝下还有一子一女,德嫔也生过儿子,哪就没有资格晋妃位了。” “行了,这四妃的位置分给谁不都是皇上早就定下的,你们在这儿争难道还能让皇上改了圣旨不成。”温绮不等赫舍里贵人反驳便出声打断了她,殿里的争论声一时间偃旗息鼓。 但很快在晋封的消息下来之前皇帝又颁布了一条圣旨,康熙初年选秀入宫且没有侍寝过的嫔妃都将被安排出宫返回本家自行婚配,这无异于是恩典,且出宫嫔妃的人选只会让当事人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给她们留了些脸面。只不过这些女子到现在出宫已经是老姑娘了,又没有侍寝过,只怕会让人觉得,连皇帝都不要的女人还有谁会要。 但圣旨既已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实际安排名单的佟贵妃也只能摇摇头,所幸她们还能在宫里过完这个年再出去。 除此之外还有后宫妃嫔等级制度的再一次完善,皇后以下设皇贵妃一位、贵妃两位、妃四位、嫔为各宫主位、贵人不定数,余下的皆统一称庶妃,福晋、格格等称呼将不存在与已行册封礼的嫔妃之中,这个旨意也将在大封六宫后由皇贵妃发懿旨。 从旁协理的还有惠嫔和荣嫔,过年自然是要设宴的,名单都交在她们手上,由于承乾宫这儿实在是腾不出来,故而在名单定下之后就直接呈送给了太后过目,太后用印之后再递到乾清宫去。 等佟贵妃这一日夜里终于忙完回到寝殿,胤禛和八阿哥已经在榻上睡着了,胤禛手里拿着八阿哥最近很喜欢的玩具,胳膊小心护着不至于让八阿哥翻身滚远了。 八阿哥的乳母道:“两位阿哥原是想等主子回来,奴婢知道贵妃娘娘实在忙碌,可……” 佟贵妃抬手止住了话头在两个孩子身边坐下轻轻握了握他们的小手:“也是我疏忽了,今儿他们就睡在这儿,也好久没和他们多待一会儿了。” “娘娘,八阿哥还太小,奴婢怕夜里醒了吵着您。”乳母再劝道。 佟贵妃摇头:“无妨,既然是我的儿子,我怎么能不自己更关心一些呢。” 而八阿哥仿佛骨子里就是个会体贴人的性子,一晚上睡得安稳没有丝毫吵闹,当天值夜的宫女太监都觉得八阿哥是难得的孝顺。 腊月初的几天,册封的旨意下来,封贵妃佟佳氏为皇贵妃、钮祜禄妃为贵妃、惠嫔纳喇氏为惠妃、宜嫔郭络罗氏为宜妃、德嫔乌雅氏为德妃、荣嫔马佳氏为荣妃,册封礼定在腊月二十,惠妃为四妃之首。 永和宫这儿宣旨的是青琐,虽然她依旧是乾清宫掌事,但皇帝早就下旨升她为四品女官,在宫里是独一份的,当然这一趟的差事全权是因为皇帝看重她们俩往日的姐妹情分。 青琐在向芷溪道贺之后芷溪也向她道一声恭喜,青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这一声当真是折煞奴婢了。” 芷溪道:“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年,咱们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还能都过得不错,当真是老天眷顾。”又转而想起了什么,问:“话说回来,再过两年你也到了该出宫的年纪,皇上如此嘉奖你,想必日后出嫁也会被许个好人家。” 可青琐却摇头:“其实早些时候皇上就有给奴婢指婚的打算,可是奴婢才不愿呢,当女官多好啊,谁能欺负的了我,可要是嫁人了,就得伺候丈夫伺候公婆,哪有现在这样自在呢。更何况奴婢在这宫里已经干了十几年,要出了宫活不活的成都难说。” 芷溪见她如此也就不再劝了,和青琐感情再好又如何呢,她是乾清宫的女官,而自己将是永和宫的德妃,是皇帝的女人,哪能管乾清宫的事情。 腊月二十,行册封礼,这一回与孝昭皇后封后时相比也是相当的隆重,从天不亮开始准备到结束又是大半天的时间。 佟佳氏作为大清的第一位正经册封的皇贵妃,其实早一年时内务府就受皇帝之命开始准备了,毕竟顺治朝的孝献皇后封皇贵妃几乎都是先帝的主观因素影响的多显得不那么正规,这一回无论是从吉服、发髻、首饰、妆容等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核,册封前三天开始每天都要走一遍流程,直至今日完全可以说是完美无缺了。 当然贵妃和四妃的册封礼也是一样的严谨。 待皇贵妃回到承乾宫终于能卸下吉服坐下的时候静姝也忍不住感慨:“得亏太后娘娘早一个月就让您天天早起锻炼,不然这一天下来哪吃得消呢。” 新派来的小宫女替静姝接了吉服下去收好,皇贵妃在梳妆台前坐下洗脸卸妆,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直觉有些恍惚,上辈子哪有现在这样好呢,要说累也是相当累的,不过面色没有那时候的病态。 但愿这辈子能让她多活几年…… 很快就到了康熙二十一年,新年的一大早玄烨就见来请安的胤礽红着脸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一开始还以为是病了,正想让李总管悄悄带太医来看看就见胤禔先一步跑进来请安:“汗阿玛新年吉祥!恭喜发财!”然后就双手捧着对着玄烨,然后转脸对胤礽得意的一笑。 被抢了先的胤礽这下倒也不顾着面子也摆出一样的姿势道:“汗阿玛新年吉祥,恭喜发财。”但比胤禔还是少了几分底气。 玄烨这才明白过来之前胤礽那模样不过是有些害羞,但还是先给了胤禔手上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刚刚让你进来了吗?没规矩!” 但如今胤禔已经懂了些人情世故,知道父亲不是真生气,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汗阿玛,儿臣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玄烨这边让梁九功取了红封来给了两个儿子,就听外面来报说阿哥公主们都来乾清宫拜年了。 大公主领着弟弟妹妹们进来都先向父亲请安,再与胤禔和胤礽见过礼后拜年:“儿臣祝汗阿玛新年大吉!恭喜发财!”大公主甚至还预先做了个手势,整齐的像预先排练过一般。 一人一个红封发下去,一摸就知道里面塞着的元宝,胤禔在之前就偷偷打开看过一眼,金灿灿的有些晃眼,不用想就知道是最新铸出来的,往年这新鲜出炉的第一波都是给额娘的,今年终于赶在前头自己先得了。 收了压岁钱后的孩子们围着皇帝又夸了好几句,然后前一秒夸完后一秒就往承乾宫去赶着收第二波。 面对一下子冷清下来的乾清宫玄烨也只能无奈:“一个个都跟掉钱眼儿里了似的。”回头又见梁九功和青琐正盯着李总管手里剩余没发下去的几个红封…… 也是,过年嘛,大家就得高高兴兴的。 永和宫里,胤祚正端坐在炕桌边上掰着指头磕磕巴巴地念着三公主和胤禛教他的那几个字,乳母也时不时提醒几声,惹得胤祚更困惑了。 等玄烨一路从慈宁宫、咸安宫再到承乾宫,过来已经过了午时,胤祚也已经对拜年的紧张麻木了,见到玄烨来了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大腿甜甜地喊了一声:“阿玛!” 一旁的芷溪嗔道:“胤祚,规矩呢?” 胤祚嘟了嘟嘴,还是乖乖松开手退了几步叩头请安,然后磕磕巴巴地拜年:“阿玛新年……新年大吉!恭、恭、恭喜……发、发财!”这话说完小脸已是通红,周围的宫女乳母们都不由得松了口气,连李总管都不由得捏了把汗,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不是会惹皇帝生气的事情,但这让他有些紧张还隐约有那么些期待。 玄烨高兴地抱起胤祚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又从李总管这里拿了一个红封给胤祚拿着,另一个给了芷溪:“新年大吉,万事顺遂。” 虽然芷溪很想现在就拆开红封看看有多少但多少还是要形象的,于是只能隔着捏了捏又根据手里的重量大概判断是多少,面上还依旧保持着原来的端庄,可这些小动作逃不过玄烨的眼睛,可他没想着拆穿。 坐了小半刻的时间玄烨还得去翊坤宫走一圈给四公主和宜妃发压岁钱,然后就要回乾清宫准备夜里的宴席。 玄烨前脚刚走,胤祚手里刚捂热的压岁钱就被芷溪拿走了。看着空荡荡的一双小手,胤祚瘪了瘪嘴,芷溪伸手刮了下他的鼻子:“这些额娘帮你存着,等你长大了娶福晋用。” 可胤祚现在哪有什么娶福晋的概念,只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拿走了,而拿走的是他的亲亲额娘,只能委屈巴巴地看着,直到端嫔和布贵人带着大公主和三公主过来就把这件事抛下欢欢喜喜的找两个姐姐玩去了。 夜里设宴,女眷的宴席依旧摆在慈宁宫,不过太皇太后如今精神不比从前,开了席之后略坐坐就去休息了,就在刚开席的时候八阿哥赐名为胤禩的旨意也下来了,众人纷纷向皇贵妃道喜,也有人偷偷打量觉禅氏,还时不时说她的闲话。 双姐却是完全不在乎,胤禩还未过周岁,小孩子状态好不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看着儿子被养的白白胖胖的就知道皇贵妃很用心地照顾了。 宴席过半的时候皇贵妃抱着胤禩来到双姐跟前,双姐立刻起身行礼:“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亲自将胤禩交给双姐抱着,双姐自然不能推辞,而胤禩在亲额娘的怀里更是不哭不闹,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漂亮额娘,不一会儿甜甜地笑了。 皇贵妃道:“说到底你是胤禩的亲额娘,哪怕平时有所顾忌,这大过年的,也该和孩子说说话。” 胤禩软软地一声“额娘”使得双姐心里一下子暖了起来,其实胤禩也才会开口不久,并没有什么亲额娘的概念,换旁的嫔妃抱他也会叫额娘。而皇贵妃这么做就是要安她的心,也是要试探她对亲生儿子的感情。 另一边胤祚和胤佑的第一次见面就显得特别的尴尬,胤祚对于这个没见过面的弟弟十分的好奇,而胤佑作为唯一一个在阿哥所居住的奶娃娃日常睁眼就见的是乳母嬷嬷还有宫女太监,另外就是偶尔来串门的大公主和三公主,几乎就是刚认识就走了,因此也算是陌生人。 没见过其他人的胤佑就特别的拘谨,胤祚和他说话就顶多嗯两声,要是伸手去碰他,他还会下意识的往回缩,现在几乎整个人缩在戴佳庶妃怀里,戴佳氏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却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说来也奇怪,胤佑这孩子除了平时伺候他的人谁都碰不得,没想到这大过年奴才去抱他竟然没有哭,先前奴才还担心了好一阵子呢。” 自胤佑被送去阿哥所之后除了年节戴佳氏都见不到孩子一面,被皇帝忘了是真的因为不被重视,被皇贵妃忘了倒是真赶上了她没精力过多去关心阿哥所的事情,所幸有先前发过狠没人敢欺负这对母子。 芷溪哄了胤祚几声别让自己儿子再吓着胤佑才道:“所以说才是亲母子啊,这是与生俱来的。”她温和的笑容让胤佑原本的紧张渐渐消散,戴佳氏心中也更坚定了要与德妃多来往。 这个新年是康熙朝至今为止最热闹的一个新年,而在元宵之后胤礽发现他的课业突然又翻了个倍…… 三藩平定后宫里好好热闹了一番,自然也得安排皇帝东巡谒陵的事情,而且今年正赶上太皇太后七十大寿,皇帝已经让内务府安排好于景山斋戒的事情。 这一次东巡胤礽也要跟着一起去,胤禔知道了之后好生羡慕,胤礽却道:“又不是出去玩,有什么可羡慕的。”手里继续翻看着与祭祀相关的书籍,胤禔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问:“这祭祀不都有礼官吗?去之前走几遍流程就是了,怎的还要看那么多书?” “三藩平定多大的事,一点差错都出不得,只怕这样的事以后还不少,总有需要我独当一面的时候,总不见得每次都跟你一样临时抱佛脚。” 这一说胤禔就想起了上一旬的考试,也是胤礽帮忙划的重点,他熬了整整三天背了下来才终于过关,胤礽到现在都记得在御前时听到父亲说的那一句:“还算能看。” 话说的有趣,但先生满脸的尴尬,彼时胤礽暗暗深吸了口气将笑忍了回去就对上了父亲的眼神,一时没藏住心虚乱了眼神低下头去,还好没被戳穿。 慈宁宫里,太后难得亲奉了茶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道:“倒是难得见你有这勤劳劲儿用在我身上。” 太后道:“皇额娘又笑话儿臣呢。” 太皇太后点了点她,感慨:“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总觉得你嫁进来还是前几日的事一般。” 太后垂眸掩了情绪,又笑道:“儿臣如今哪能和十几岁的姑娘比。” “是啊,到明年玄烨都要三十了。”果然提起了年纪谁心里都会有些别扭,太皇太后喝了口奶茶,一如当年的味道。 不远处的炭盆里燃着的银丝碳时而噼啪作响,静了些时候才听太皇太后说起:“玄烨和你说过吗?不再册立皇后的事情。” 太后似是真不关心这事:“立不立皇后这是玄烨的事,是否与儿臣说儿臣觉得没什么要紧的,皇额娘也知道的,儿臣只愿玄烨一切安好。” 太皇太后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头:“也罢,如今已然册立了皇贵妃,是否再进一步封后自然是不打紧。”手触茶盏时已然凉了一半,苏麻喇便着人重新换了一盏,太皇太后问:“芷溪这孩子这两日倒没见出来啊。” 苏麻喇道:“说来也巧,前几日六阿哥偶感风寒,昨儿是好了,倒是轮着德妃娘娘病了。不过太医已经去瞧过了,不是大症候,养个三四日就能好。” 太皇太后啧啧道:“依我看呐,是那时候下的大雪惹得母子俩都上了头,纵使胤祚把身子养好了,但底子还是不如寻常孩子,哪能在雪地里这么玩。” 苏麻喇笑道:“可不是,六阿哥这一病德妃娘娘急的不行,无时无刻不在边上看顾,因此六阿哥养好了身子娘娘倒是受不住了。” 正如苏麻喇所言,正躺在永和宫养病的芷溪也一样被玄烨揶揄:“瞧你这点出息,多大的人了还带儿子这么胡闹。” 芷溪将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扒拉开委屈道:“奴才已经知错了,皇上快回乾清宫去,要是传染给皇上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就快到皇祖母的寿辰了,不快点好起来才是真的罪过了。”玄烨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几日早点养好身子,别的都不许做,听到没有?” 此刻她的心被这短暂的幸福填满,露出了暖洋洋的笑容回应:“奴才遵旨。” 第35章 四公主的命数 芷溪终于在太皇太后七十大寿之前养好了病,说到底都是照顾胤祚累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两耳不闻窗外事立马就能恢复,不过碍于玄烨下了口谕一定得躺到二月头上才隔了那么久出门。 宜妃在慈宁宫看到芷溪的那一刻就围着她转了好几圈,最后发现了明显圆了一圈的脸,故作严肃地揪了一下她的脸:“你再不出来我都以为你长在床上了呢,现在看来还不至于长蘑菇。” 太皇太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喝茶,就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又是听太后说了什么才会学了这样的话。 芷溪无奈摇头:“只有那阴暗潮湿的地方才会长蘑菇,你这是在胡说什么。” 宜妃一脸“你不懂”的样子回道:“我当然知道,就是说你躺的还不算太久而已,只是这个说法真的蛮有意思的。” 之后坐下来说几句闲话,芷溪才知道她养病的这几天又有了什么新鲜事。原来皇帝这回出宫也不只是去景山斋戒再东巡谒陵,还要在盛京待一段时间探查一下民间的情况。 这一出门大概得两三个月才会回来,又据说大清边境的地方沙俄势力蠢蠢欲动,会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芷溪这才明白明明还没过完年后宫里的人就见不着玄烨了。 但是转眼看宜妃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疑惑道:“你好像很期待皇上出宫?” 宜妃愣了一下,这样一想也很奇怪居然会冒出期待感,可能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生活,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就是没经历过,有点新鲜。” 太皇太后笑道:“后宫里终究是女人的居所,虽然皇帝是你们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也不用时时刻刻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你们也得有自己的日子过。” 可这刚说完,外面梁九功就来了,见宜妃也在稍有些为难,宜妃有些不耐烦道:“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梁九功点头道:“禀娘娘,皇上让奴才来请德妃娘娘去乾清宫帮忙打点一下行装。” 宜妃忍不住揶揄道:“皇上果然是把姐姐放心里的。”出宫办公事没法把人带走就非得召的去瞧一眼,反正她是没听说过皇帝对别人也是这样的。 梁九功见宜妃面上有些不高兴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再怎么说这两位都是宠妃啊,就在此时太皇太后道:“既然是皇帝传召,你就快去。” 芷溪这才告退随梁九功出去了,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也难怪太后平时会叫玄烨“臭小子”,确实是会挑时候气人的。 芷溪这去一趟一直到第二日用了早膳才离开乾清宫,当真是疲累的很。 留守在永和宫的落羽替芷溪拆了钗环首饰重新梳了头,又绞了帕子敷面后才道:“昨日戴佳庶妃来请安,本是要等主子从慈宁宫回来说话坐了好一会子,后来听说主子被召去乾清宫了才走的。” 芷溪问:“她有事儿?” 落羽摇头:“没有特意说什么事儿,只是想跟主子说说话。”落羽眼睛提溜转了一圈:“只怕是看主子得宠想让主子在皇上跟前提携一番呢。” 芷溪摇头:“她已经生了儿子了,又有皇贵妃的关照,有无恩宠已经不是最要紧的,大抵还是因为想多见见儿子。” 落羽虽然性子活络,但到这时候也自觉不能再多说便专心伺候主子上了淡妆。 不过一会儿许德安匆匆忙忙跑进来:“主子不好了,翊坤宫传出消息来说四公主出痘了!” “什么?!” 感染天花这样的大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而这些年针对这样的事早就有了一整套完整的体系,关上宫门闭门十二日,因着四公主一直是宜妃在照顾所以和宜妃接触过的都要尤为注意。 永和宫里因为芷溪才见过宜妃,所幸回来还没抱过胤祚赶忙让人将他移到东暖阁去,宫里时常备有的艾草也立马熏了起来。 又不过两刻钟翊坤宫里就排查完毕,同样出痘的宫女太监都被挪了出去,宜妃在正殿里来回转悠,若兰看着都觉得有些眼晕:“主子您歇歇,太医马上就到了。” 宜妃这才在炕上坐下:“这节骨眼上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我自己是不怕,可我才见过太皇太后,万一……” 若兰立马打断道:“主子!” “呸呸呸!她老人家当年在先帝爷发病时都没事,这会儿肯定也不会有事的。”宜妃手抚了抚胸口念了句佛才冷静下来,细想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之前我这儿也没哪个奴才出过宫啊,没道理会染上的。” “或许是接触过其他出过宫的人呢?”若兰问。 这很难不让宜妃想到郭贵人,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来,问:“她那儿怎么样了?” 若兰知晓主子的担忧一直让人看着郭贵人的动静,很快回答:“这几日没见郭贵人出过门,只有她身边的兰心会拿一些换洗衣物,膳食也是在门口接的,没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宜妃心里越想越不对劲,但一直克制着自己要冲过去的念头,怕真的有什么,而这时外面又传来动静说是太医来了,宜妃就要起身过去看看,又被若兰拦了下来:“主子你可不能去啊!” “我就在门口看看!”宜妃拉开若兰要出门时又有宫女进来跪下禀报:“宜主子,咸安宫那儿传出消息说五阿哥发热了!” 这一下宜妃没撑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眼瞧着就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传出这样的事情前朝也人心惶惶,但皇帝和太子这一次出巡已经一路都安排好了不能就这样搁置。 玄烨第一时间还是先去看望太后和胤祺,咸安宫除了太后外还有先帝的嫔妃都住在那儿自然是没办法把胤祺挪出去的,况且现在看来只是发热并没有出痘的迹象,太医来看过之后先道再观察观察,毕竟这是有潜伏期可能的病。 太后道:“我看大约是睡觉不老实着了风,你还是去看看宜妃,她一定吓坏了。” 玄烨面上已是掩饰不住的担忧:“额娘可还安好?” 太后摇头:“额娘好着呢,当年在你阿玛跟前都没染上,说不定就是有这运气在身上呢。” 见着太后眼里的平静,玄烨这才点头:“那儿子先去翊坤宫了。” “去。”太后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从玄烨得过天花之后她就告诉过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得过天花的人只是不再会感染天花,不代表不会生病。 只不过劝告的话也不能说得太频繁,很容易引起逆反心理,有时候不如自己栽跟头来得实在。 之后得知了胤祺并没有出痘消息的宜妃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四公主的情况并没有好转,一天一夜过去了,依旧发着高热,喂了药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若兰安慰道:“太医说只要没有破痘化脓还是有康复的可能的。” 隔着一扇门,宜妃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到底是照顾了两年多的孩子,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由此心里也更厌烦郭贵人这个生母。宜妃抬手将脸上的眼泪抹去,也不顾是不是会擦花了妆容就往郭贵人的屋子那边走,恰巧见兰心端着面盆出来,她脸上还戴着面纱,这让宜妃脚下一顿,而兰心见到宜妃的那一刻也慌神退后了几步,搁下面盆跪下磕头:“给宜妃娘娘请安!” “她也染上了是不是……”宜妃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了:“是她害得四丫头如此的是不是!” 兰心吓得头都不敢抬,只能维持着磕头的姿势道:“娘娘恕罪……奴婢……奴婢没有见过四公主啊!”她确实是没有见过,也怕郭贵人会犯糊涂,只不过仅凭她一个人要完全防得住是很难的。 可这时候解释宜妃哪里听得进去,所幸宜妃也怕沾着晦气,只冷声道:“行了,她既然对亲生女儿都下得去手,我又何必救她,好自为之。” 待宜妃离开,兰心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连面盆都不顾着拿就进屋里去,躺在床上的郭贵人已然昏昏沉沉,身上脸上因天花发的痘已见溃烂,不仔细看都觉得吓人。 其实早在四公主染上天花前郭贵人就已经染上了,只不过因着马上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就没敢往上报,听说四公主出痘的消息兰心就吓着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家主子身上,强压着心里的恐惧问:“主子,不会是……” 郭贵人笑得有些阴森:“我的女儿……怎么能不陪着我呢……” 她是疯了……兰心跌坐了下去。 皇帝和太子依旧按照定好的章程出宫,因着还在避痘期间便没有过大的排场,显得有几分冷清,但皇帝并不在意这些。 次日便是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寿的寿辰,这一早宜妃才起就听到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若兰也不顾着礼节跑进来对着宜妃就是磕了三个响头:“老天保佑!主子大喜!四公主退烧了!” 宜妃一时恍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若兰有些哽咽:“主子,四公主退烧了!” “真的?”宜妃险些落下泪来:“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不顾着穿上衣裳就往外跑,若兰忙拿着大氅追了过去:“主子您小心着凉啊!” 消息很快就递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听了之后松了口气:“四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苏麻喇点头:“谁说不是呢,四公主出痘到现在才过了三日就好转,今儿又是主子您的生辰,也是沾了主子您的光。” 太皇太后无奈:“这就别往我脸上贴金了,当年我什么名声,作了多少孽,没有连累孩子们已经是万幸了。” “主子……”苏麻喇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下去,只能道:“今儿可是您的生辰,还是得高高兴兴的才好。” 四公主的好转成了太皇太后寿辰后的第二大喜事,即便还得等个三四日才能判断是否能开宫门,但也不让人觉得惶恐不安了。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的是,郭贵人在那天殁了,宜妃没有张扬,见过郭贵人长相的也不多,所以处理这个事儿的人只当是个宫女,满心觉得晦气赶紧用白布将人裹了挪出去。 郭贵人的屋子里如今只留下了兰心,即便她没有感染上也得关一段时间才能被带到宜妃面前。 经历了这一次之后四公主的一下子变得沉静了许多,不似个三岁孩子,方才一碗药下去苦的直皱眉头但也没哭,宜妃看了心疼的不行,又遵太医的嘱咐亲自给四公主抹了药。 若兰道:“太医说出的痘结痂的时候是最痒的时候,得注意不能让四公主挠了,不然挠破了留疤是一辈子的事情。” 宜妃手一抖,她也是听说过皇帝小时候出痘的事,虽然皇帝脸上的那些痕迹不影响他的容貌,可连皇帝都忍不了,宜妃心里更怕了:“那要是四丫头实在受不住怎么办……” 若兰小心看着宜妃的神色道:“那就只能用绳子绑住手臂摁着忍过去……” “这……”宜妃有些犹豫,她知道女孩子家皮肤最是娇嫩,更何况宫里的公主,此时四公主缓缓道:“额娘……您听若兰姑姑的,儿臣……不想脸上有印子……不想不好看……” 宜妃放下药膏握住四公主的手严肃道:“咱们四丫头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谁敢说不好看额娘就打他们!” 四公主成功被宜妃逗乐了,宜妃这才缓了脸色。 转眼到了三月,紫禁城内已满是春色,各宫都摆上了时兴花卉,虽然四公主已经康复,但三月里百花齐放之下难免空气中都沾染着花粉,为保无虞太医还是建议再养一个月,皇贵妃也嘱咐内务府不必让花房给翊坤宫送花。 宜妃独自去慈宁宫请安,太皇太后见她瘦了一大圈实在是心疼,忙让小宫女搬来椅子赐座。 对面坐着的钮祜禄贵妃道:“宜妃姐姐憔悴了不少,四公主已然大安,可别再把自己折腾病了才是。” 宜妃苦笑:“贵妃娘娘说的是,只是许久没出门了,再不来请安,便是真失了礼数。” 太皇太后温言道:“这都是小事。” 宜妃从慈宁宫出来又去了咸安宫,恰巧太后才起,便让塔娜带着她先去瞧瞧胤祺。 胤祺这病过一回倒是结实了不少,宜妃想起自己额娘曾说小孩子就是病一场长一回的,现下是真的放下心来。 坐在床上的胤祺从见到亲额娘的时候就开始嚷嚷,挥舞着双手,到宜妃走到近前时就一把抱住她的腰:“额娘!” 宜妃将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不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吃力了,也不知道是太后养的还是本身就如此,宜妃明确感受到儿子的体重是实心的没错了。 待见到太后时太后也嗔怪她请安来的太过积极,孩子已经康复就该好好把精气神补回来。就算这是差不多的唠叨,宜妃听了也不禁红了眼眶,离开家有那么多年,现在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又有了一个家。 寒暄过后宜妃才说起了自己的疑虑:“四丫头这一病奴才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太像是个孩子,还问了我一些……听不太懂的话。” 太后发现了宜妃的犹豫,心下觉得恐怕是一些大逆不道之言才会换了这样的说法,她曾经在某本历史参考书籍里看过有关四公主的只言片语,写出来的经历仿佛是看了本穿越小说。 没想到真的遇到了只过了三天天花就好转的事情。 难道四公主现在真的是穿越的? 但是之前从玄烨那儿了解到的四公主本身就是个思维活跃的…… 太后思索了一瞬,抬手屏退了殿里所有人,等殿门重新关上确保没有人会偷听了去才问:“四丫头问了你什么?” 宜妃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四丫头问奴才……太子是不是真的会被废。还问过……大阿哥是不是真的会对太子用邪祟之术。” 第36章 青春期的好奇心 宜妃问出口之后就很自觉地跪下了,不论之前太后有多看重她,谁又能知道会不会突然翻脸呢,更何况正常情况下这种问题也不是一个三岁孩子能问得出来的。 太后好一阵子没说话,宜妃战战兢兢的模样证明了她并没有撒谎,她又细细问了宜妃四公主说这些话时候的状态,是在什么情况下问的,宜妃仔细想清楚了之后才回答。 见太后又陷入沉默,宜妃心里的恐惧也逐渐消散了,这看来应当是不会怪罪她了。 待太后回过神才发现宜妃一直跪着,便下来亲手扶了她起来,几乎没怎么跪过的宜妃早就腿麻了,只能顺着太后的搀扶坐回绣墩上。 太后道:“过些时候你再带着四丫头来一趟,在这之前你也要管好自己宫里的人,公主童言无忌,但总有些人会动心思。” “奴才明白,太后娘娘放心便是。”宜妃面上慎重的表情倒让太后笑了出来:“翊坤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你的能力我是看得到的,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宜妃很难得的脸红了,太后又道:“回去,先好好休息一阵子,我估摸着四丫头也不是对谁都能这么言语放肆的。” 宜妃点头称是,太后还另让宝音安排了肩舆送她回去以免让人看出不妥惹出什么误会来。 永和宫内,胤祚正和胤禛分享他的新宠——一盆种了花种的盆栽。 因为四公主之前出痘的关系胤祚的生辰也一并耽误了,所以直到现在才收到了他的补偿生辰礼。 “听说这是江南那儿进贡的花种。”芷溪解释道。 “那是什么花种呢?”胤禛问。 芷溪摇头:“皇上没说,道是送给胤祚的生辰礼所以需要保持神秘感。”看过皇帝的来信时芷溪就沉默了,她觉得怎么像是被敷衍了呢? 相反的胤祚就特别高兴,就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花,就不知道正确的种植方法,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种的出来就是惊喜,种不出来也没关系。 不过让芷溪很高兴的是托了这盆花的福,纾妍也被临时调了过来,如今她依旧在青琐手底下当差又安分守己,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书房的所有事务。只不过现在因为皇帝不在宫里也就没有天天上值的必要,就被青琐安排过来,除了养花还有教授一些种植的技巧,待皇帝回宫前三天回乾清宫就行。 胤祚现在只要想起来就会看看盆栽里的种子有没有发芽,拿到种子种的那会儿就为了防止他老想着刨土芷溪就先装了一盆让他刨了个够,所以现在胤祚已经对刨土没什么兴趣了。 胤禛问纾妍:“种子发芽之后在土里是什么样的呀?我看花房他们给花换盆的时候也都是连土一起挖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跟小孩子讨论问题光靠说是无法让他们马上就能理解的,于是纾妍向芷溪要了纸笔当场给两位阿哥,画植物并不需要多么精细的画功,纾妍几笔就画出了种子发芽、根茎破土而出到最后花长成的简笔画。 “最后就长成这样的花吗?”胤祚问。 纾妍摇头:“奴婢只是画了大概的样子,没见过种子就不知道是哪种花呀。” 胤禛又问:“不一样的花种子也不一样吗?” “当然了!品种不同播种的时节不同,养花的方式就不同,护理的方式也就不同,这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胤祚这下对养花更感兴趣了,而胤禛似乎想到了什么思绪飘远陷入了沉默。 在不远处看着两个儿子的芷溪注意到大儿子的变化,但当下她没想着去打扰,孩子总有自己的想法,她可以回答他们的疑问,却不会左右他们的思想。 到底胤祚还小,听了没多久就犯困了,乳母抱了他去休息,纾妍便将炕桌收拾了后退出殿外。 芷溪去更衣了一趟回来看到胤禛单手支着脑袋似是苦恼的样子,问:“胤禛不困吗?” 胤禛摇摇头,待芷溪在他边上坐下,胤禛才道:“额娘,儿臣和胤祚并不像啊……” 芷溪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胤禛还未去尚书房念书就已经想那么多了。皇贵妃从未瞒过胤禛芷溪是他生母的事实,但也没过多解释为什么他会在承乾宫长大,所以现在在胤禛的认知里亲额娘是为了照顾体弱的弟弟才没时间顾着自己。 哥哥谦让弟弟天经地义。 可纾妍的那番话却让他脑袋里突如其来的发散思维感到困惑,一样的花种在一样的土壤中生长,它们都一个样,为什么亲兄弟就不一样呢? 芷溪摸摸胤禛的头笑道:“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相同的,你就是你自己,胤祚就是胤祚。在民间,哪怕是双胞胎,长得再像都不会是完全一样的。” 胤禛抬头看着芷溪,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还是很认真的点头,明年他就要和大哥三哥一起念书,长大了总会明白的。 当日夜里胤禛陪着胤祚用了晚膳才要跟来接他的静姝回承乾宫,胤祚有些舍不得哥哥,牵着他的手问:“四哥明天还来吗?” 胤禛摸摸胤祚的小脑袋:“明天不行,今天陪你玩了一天我都没顾上练字,等明天我要补回来的。” 胤祚蹦了蹦:“那我明天去找四哥好了!” “这你得问德额娘同不同意,不能自作主张。” 胤祚听着瘪了瘪嘴,他知道额娘肯定不同意,毕竟自己已经缠着四哥够久了,胤禛开蒙的时候就每天一张大字的要求自己,现在已经升级到了每天五张,这样算来…… 他摊开自己的手,再看看自己的脚……好像数不过来了。 “那四哥我送你到门口好不好?”胤祚做出了对自己而言最后的退步。 胤禛点头:“好。” 秦楠看着芷溪神情复杂的样子试探着问:“主子心情不好?” 芷溪摇摇头:“孩子懂事是好事不是吗?” 秦楠便明白过来六阿哥这么小的年纪就不会无理取闹的撒娇痴缠,也不由得有些心疼:“六阿哥毕竟是吃着苦药长大的,难免会更知道分寸一些。” 可眼见着胤祚这个小不点拉着胤禛过不去光靠一只手过不去门槛还非不要乳母抱的样子两个人还是忍不住笑了。 从今年开始每月十五都是阿哥公主一起上课的日子,而且是从辰时开始,统一安排在尚书房,这对阿哥们尤其是胤禔而言不是一般的友好! 一年能有几个晚起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现在又能多几天可不得好好珍惜。 结果每到这个日子胤禔一觉自然醒发现距离叫他起床的时间还有两刻钟。 该不该继续睡,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只不过他这只要一翻腾,守在外面值夜的小太监就问:“主子,您醒了?现在要起吗?” 胤禔挣扎了一番,还是起床了。 因为到尚书房时间还早,胤禔先在院子里打了套拳,然后找了个位置看书,胤祉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哥捧着一本《礼记》在看,当下就觉得他是不是没睡醒,使劲甩了甩头才发现真的不是做梦,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走进去刚要问:“大哥你……” 胤禔“啪”的一下合上书,掩饰着不怎么自然的笑容:“来的太早随便看看打发一下时间。” 胤祉这就不好再问下去了,坐在胤禔旁边的位子取了自己的书看起来。 胤禔偷偷看了一眼胤祉看的书,今天倒是难得只拿了本字帖,平时学四书五经的时候读了不过十遍就能背下来,更何况在开蒙的时候胤祉就看了不少书,在先生看来这样的学习能力,进度大约半年就能追上胤禔了。 这让胤禔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比不过太子就算了,要再被胤祉超过那他这个大哥的面子往哪儿搁? 于是他这个月开始就下决心好好学习,每天看书到深夜的那种程度才行,先生也因为他的这份上进心决定在皇帝面前帮他说几句好话。 哪想到这样的坚持终究没超过三天…… 胤禔的自信心有些受到打击,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在胤祉反应过来之前收回了视线,换了个坐姿继续翻起了那本《礼记》。 不知不觉之中看入了迷,没发现大公主什么时候就站在他的身后,就听得她戏谑道:“大阿哥这是想娶福晋了?” 吓得胤禔差点把手里的书扔出去。 “我说你怎么能有这个耐心看这么枯燥的书,原来内有乾坤啊。”大公主就差把话搬到台面上说了,手上一直在笔画的胤祉也停了手看过来,又被胤禔怼了回去:“看你的书去!” 胤祉无力反驳只能把脑袋缩回去,他现在更怀疑那本《礼记》只是书皮是《礼记》了。 相对男孩儿而言女孩儿都是要更早熟一些,大公主的这番话落在二公主和三公主耳朵里也多少明白了怎么回事,有些人事额娘还有嬷嬷们都渐渐跟她们提起,并不是什么羞人的事情,只不过有些人就喜欢小题大做罢了。 到了该讲学的时间阿哥公主们都不再继续闹下去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每回来讲学的先生都不一样脾气也各不相同自然就带给他们许多新鲜感,而且讲的也不是书本上会有的知识,有时候还会让他们自己带着问题来当作这一回的课题。 今日倒是不见哪个大臣过来,反而是见到了荣妃,正好坐在中间的胤祉和后排的二公主都惊讶道:“额娘?!”然后都慌忙起身行礼。 荣妃摆了摆手让孩子们都坐下,在荣妃面前二公主居长自然其他几个阿哥公主都不会抢在她前头说话,二公主问:“额娘怎么过来了?” 还是胤祉脑子转的更快一些,看着额娘不似往日那般穿着淡雅,反而是一身鸢尾蓝的旗装显得更有几分庄重,就立马猜到了:“难道说……额娘是今日的先生吗?” 荣妃点头笑道:“胤祉真聪明。不过今日既然我是你们的先生,自然不能用以往的称呼来教我,得叫我‘先生’才是。” 三公主举手道:“先生我们今天学什么呀?” 荣妃取了桌上的笔沾了早已磨好的墨,在事先铺好的纸上写了几个字,略微吹了吹就拿起来展示给所有人看,上书:成为大人。 胤祉一时无语,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三公主问:“可是我们不是还只是小孩子吗?” 荣妃摇头,边说边将纸固定在旁边支着的木板上:“这不是小孩子就不用知道的事,你们总有一天会成为大人,在这之前也要有成为大人所要有的准备。” 胤禔却不以为然:“长大了有些东西不是自然而然就懂了吗?” 而大公主则仗着荣妃脾气好这点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的吗?那你前面看得那么认真的是什么啊?” 胤禔瞪了一眼回去,只不过心里心虚不好反驳。 承乾宫里,惠妃才帮皇贵妃整理完皇帝从外面捎回来要赏赐给各宫的新鲜玩意儿。 皇贵妃念及惠妃辛苦就赏了她茶水点心,惠妃也就不客气坐下来休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贵妃说话:“太后娘娘怎的选了荣妃去给阿哥公主们讲课了?” 皇贵妃翻着新到的话本子回道:“荣妃毕竟是从司寝宫女升上来的,自然今日这课她讲最合适。” 惠妃却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可这事自然会有专门的嬷嬷教他们,怎么能这么轻巧的就摆到台面上来说?” 皇贵妃知道惠妃在意的是什么,但平心而论在上位者的眼里没有什么公私之分,只论合不合适。 荣妃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那时候也是教会皇帝通人事的司寝宫女,还能比这更合适的吗?起码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眼里是没有的。 皇贵妃搁下手里的话本子道:“大阿哥、大公主和二公主年纪也不算小了,我想你也在考虑给大阿哥选人的事了,只不过有些事不现在教,万一闹出了什么丢的可是皇上的脸。” 换句话说就是大阿哥要哪天起了好奇心,自己跟惠妃或者皇帝说要个格格那是没什么的,要是自作主张伸手跟哪个宫女不清不楚的被发现了就是皇室丑闻了。 这堂课的目的便是防患于未然。 到了午时前课才结束,这堂课除了荣妃和孩子们没有其他人在现场,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被打发了出去,因此没有人知道荣妃讲了什么,只不过他们出来一个个脸上都不太自然,尤其是大公主、二公主还有胤禔满脸通红。 然而他们现在学的还只是理论知识,距离实践有多远还说不准。 过了几日,太皇太后召了荣妃、端嫔和布贵人带着三个公主到慈宁宫用午膳,今日膳桌上摆的都是皇帝让人送回来的新鲜河鱼,还听说这是皇帝亲自下河去抓来的,端嫔有些为难:“这都是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奴才怎能和您一同享用呢?” 太皇太后倒不这么认为:“既然都是要吃的,那谁吃的有什么区别呢?我一个老婆子肯定是吃不完的,你们还有孩子们合该多补补才是。” 端嫔不好再说什么,却见大公主这会儿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怎么了这是?肚子不舒服?” 大公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说是疼也不算很疼,还带着些酸劲儿,纠结了半天只憋出了说要去更衣。 端嫔不放心便跟着大公主去了。 布贵人看着也有些不安,而荣妃心里隐约有几分猜测,对同样担忧的太皇太后道:“奴才看着不像是坏事。” 过了小半刻端嫔才带着大公主出来,大公主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还有些脸红,而端嫔面上却有喜色,荣妃问:“到底怎么了?” 端嫔笑道:“咱们大公主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这话一说谁还能不明白,太皇太后也终于放下心来,忙让苏麻喇去准备些红枣茶来:“那更得多补补才是了!” 二公主和三公主才听过荣妃讲课,这会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都跑到大公主身边抱住她贺喜一番,二公主道:“我的那一份鱼就给大姐姐吃!” 三公主附和道:“我的也给大姐姐!” 布贵人笑道:“你真的想好了?要说到做到的哦。” 三公主看着桌上的鱼,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陷入了纠结,犹豫了一会儿道:“儿臣……儿臣可以让一半……”话中都少了几分底气。 大公主笑道:“行了,姐姐也吃不了那么多,快回去坐好。” 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听话坐了回去,太皇太后见孩子们都懂事了许多心里更是欣慰:“我原来还担心孩子们一起听那些并不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荣妃道:“原来奴才也是担心的,但太后娘娘说这些事情孩子们本来就该知晓,这并不是藏着掖着就能解决的问题,孩子们都有好奇心,若是没有人解答甚至避讳,他们只能自己探索,若是因此惹出祸事就更不好了。” 太皇太后听着觉得很有理,原来她还是听太后的劝说勉强同意的,现在觉得得好好打算一下才是。 第37章 是谁要害宜妃? 六月中圣驾回銮,玄烨和胤礽回宫后休整了一日就先到慈宁宫请安。 胤礽出门一趟回来又长高了些许,还更壮实了,太皇太后道:“这出门一趟长了不少见识?” 胤礽道:“孙儿和汗阿玛还一道在农田里看农民们如何打理庄稼,当真是辛苦,孙儿觉得平时在书房里多背几篇文章都不如他们了。” 太皇太后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是付出的不同的罢了。” 胤礽作揖:“孙儿谨遵太祖母教诲。” 从太皇太后那儿出来,胤礽径自回毓庆宫,玄烨则往永和宫走去。 永和宫里,钮祜禄贵妃难得上门做客,正和芷溪说起家里捎进宫的茉莉纯露。而胤祚之前精心养的茉莉也开了花,不过因为盲着养的并没有那么好,芷溪跟儿子许诺有了新的种子重新养一盆更好的便把这一盆拿来摘了花瓣收起来作为他用。 芷溪这才闻到茉莉香就听外头报说皇帝来了。 玄烨自是没想到贵妃也在这里,顺便问了一句:“你们在忙什么呢?” 贵妃抢在前头道:“奴才正和德妃说制香的事儿,天热了,自然是不适宜熏香的,所以奴才带了家里送进来的茉莉纯露,抹在身上可比熏香好闻多了,也不会因为抹的太多呛人。” 玄烨失笑:“你们现在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贵妃正高兴,却见皇帝并不如她想象的被她的话所吸引,芷溪也不好去提醒她皇帝实则不喜欢女儿家的这些玩意儿,让人觉得她在显摆什么似的。 贵妃见此不好再多说,而且又是在永和宫,皇帝来这儿自然是来见德妃的,找了个借口便离开。 芷溪见贵妃拐弯走了关起门来才嗔道:“皇上这样拂了贵妃娘娘的面子,日后奴才再与她见面只怕不能好好说话了。” 玄烨适才已经脱了外衣和靴子喝躺在榻上乘凉,闭上眼满不在乎道:“朕现在谁都不想应付,只想在你这儿好好歇歇,累得很。” 芷溪见此她只能去内间拿了毯子给玄烨盖着,而这一来一回玄烨早就睡着了,她得确保他不能因为些许贪凉而真的着凉,方才的事情就这么被抛到了脑后。 玄烨这一觉歇到了午后,连午膳都直接睡过去了,不过刚起床的人通常都没什么胃口,喝了杯茶用了几块点心就回乾清宫去了。 绘雾来把桌上都收拾干净,芷溪刚坐下就看胤祚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完全错过了和阿玛见面的机会,她便把儿子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再让落羽打了水来给他洗脸醒神。 除了这一天皇帝在永和宫歇了个午觉之外之后整整三天都没召人,不过后宫里都比往常都要老实许多。 听说这回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攻台了,乾清宫里皇帝除了加班加点的把堆了一桌子的奏折批了大半还陆续见了南书房的大臣之外,这次皇帝还重新提拔了施琅,虽然还没有定下官职,但从不少人见到他进出乾清宫的情况来看,多半是个大官了。 青琐去了趟茶房吩咐了不用再上参茶回来之后遇到了匆匆出来新人魏珠,是李总管刚收的小徒弟,据说以后还是要跟着梁九功的。 青琐问:“怎么这几日都没见梁九功啊?” 魏珠道:“听师父说梁公公被万岁爷另派了差事,大概过几日才会回来当差。” 青琐其实只要知道人没跑去偷懒就成,哪知道魏珠就爱抖机灵,在青琐边上轻声道:“听说郭贵人已经没了。” 这事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私底下也查过,不过后来没放到台面上说,是顾忌宜妃,也或许牵扯到了朝政,梁九功这几日不在估摸着就是去查这件事了,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翊坤宫姐妹的恩怨从来不会影响到外面任何人,兰心是郭贵人的贴身宫女,从不生歪心思,宜妃审过之后便放了她,但为保无虞这辈子是出不了翊坤宫了。 不过就因为兰心的心正所以郭贵人这一次似乎是避过了她下的手,而和郭贵人接触过的宫女太监也都因为出痘没有活下来,只能找另一头。 青琐略想了想,这回皇帝出巡去盛京路上依旧是住郭络罗氏三官保的府邸,这几年宫里的恩宠也只有德妃和宜妃不相上下,德妃如今还有四阿哥养在皇贵妃那儿算是攀上了佟佳氏,而宜妃的五阿哥养在太后那儿,只不过如今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日渐没落,有的也只是皇帝的一番孝心罢了,因此有人觉得比起对付德妃,将宜妃拉下来更为容易。 谁会动这心思呢? 走到书房后头这又不见纾妍,在分门别类整理奏折的小太监看到青琐忙过来打了个千儿,青琐没好气地问:“纾妍人又去哪儿了?” 小太监见青琐脾气不好,战战兢兢道:“青琐姑姑,纾妍姐姐去前头取书了,万岁爷说往后几日要看的。” “这一个个都挺忙啊,就我还闲着。”青琐叹了口气。 小太监奉承道:“姑姑说笑了,这乾清宫上下除了李总管谁还能越得过您去。” 青琐睨了他一眼敛了心思:“行了,忙你的去。” 翌日,前朝恢复了御门听政,芷溪和宜妃则带着四公主和胤祚去太后那儿请安,太后亦唤了胤祺过来陪姐姐弟弟玩儿,之后又留了几个孩子在咸安宫歇息。 午膳时分,御膳房依例准备菜肴,却就数米饭最为特别,与往常用的白米饭不同,今日的米饭透着淡淡的粉色,闻起来也更香一些。 侍膳宫人道:“这是皇上从丰泽园亲自试验种的新米,特让各位娘娘小主子尝尝鲜。” 太后笑道:“瞧着是新鲜,咱们可得好好尝尝。” 侍膳宫人又道:“皇上说这是新得的品种,若有什么用的不妥当的地方劳烦各位主子提出来。” 宜妃倒是觉得新奇:“这样说来,咱们这回吃得上还是独一份的咯?” 侍膳宫人福了福:“宜主子说的是,旁的宫还没有呢。” 芷溪问:“皇上可用过了?” 侍膳宫人回答:“皇上早前已经用过了,只是也更想听听各位主子的意见。” 太后点点头:“行了,用膳,问这问那的还有什么趣儿。” 用了膳,又细细说过方才的饭食,芷溪负责将意见都归拢写下来,胤祺和胤祚才不过两岁,除了好吃还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词,倒是四公主小小年纪说话已有了几分条理,依旧有几分稚气但已经和寻常三岁的孩子不太相同,当初宜妃所说的事情太后还记在心里,这样看来倒是真的了。 没过多久几个孩子都困了,芷溪便带着胤祚离开,而太后还是留了四公主歇午觉,道是和胤祺姐弟俩多亲近亲近,宜妃自然看得懂眼色便跟着芷溪先回宫了。 “这天是越发热了。”宜妃拿着团扇为自己遮挡些刺眼的阳光。 “不过今年是别想着能去避暑了。”芷溪无奈。 “要是能有个避暑的地方能带孩子们一起去就好了。”宜妃现在尤其心疼孩子们。 “以皇上的能力,说不定将来真的能有呢?” 又过了两日的午后,宜妃被召去乾清宫拌驾,若兰则被留在殿外,如芷溪生胤祚那回一样,这次也是要给宜妃一个交待,只不过宜妃走至乾清门时便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宜妃收起了以往的娇俏,正经向皇帝叩头行礼:“奴才给皇上请安。” 玄烨尚在批奏折,略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宜妃依言坐下,玄烨这便开门见山道:“朕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翊坤宫里倒是热闹。” 宜妃微微欠身:“皇上恕罪,奴才也是为了不耽误您的行程才没有及时上报姐姐病逝的消息。” 玄烨似乎像听笑话一般反问:“这会儿你倒是叫得出这声‘姐姐’了?” 宜妃不敢反驳只能沉默,玄烨搁下了手里的笔:“此事事关朝政朕就不和你多说了,只是朕当真是没想到你会纵容郭贵人此事发生让郭贵人因天花而死。” 听到这话的宜妃是没办法再坐得住老老实实跪下,就听到玄烨凉凉地一句:“朕都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继续让你抚养四公主。” 宜妃俯身几乎是要贴着地面了:“皇上恕罪!奴才真的知错了!奴才不该拿公主的性命开玩笑,奴才对公主的心是真的啊!” 玄烨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也不说话,殿里只有自鸣钟的滴答滴答声,这对宜妃来说当真是煎熬,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也没指望真的能瞒过去,结果没想到一切都超出了她的预期,郭贵人和她串通的人居然都能这么狠,若是四公主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这辈子只怕也是到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宜妃的腿早就麻得没了知觉,只听皇帝道:“罢了,念及你这几年对四公主的养育之恩,这次就饶过你一回,回去之后抄经书三月,就当是惩罚。若是再有下一回……” “奴才谢皇上,绝不会有下一次!”宜妃磕了个头,皇帝便让李总管叫了若兰进殿扶着宜妃起来,才道:“去东暖阁歇着。” 宜妃又谢过才一瘸一拐地往东暖阁走,她明白皇帝不想把这件事泄露出去。所幸她跪的不久不至于伤得太重,躺一会儿就能好。 这事儿在后宫里就算揭过去了,郭贵人的死也没有公开,知道她进宫的人早就不在乎她了,更不用说不认识的,翊坤宫的日常开销一律也是从宜妃那儿汇总出的,少了个人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 在那之后宜妃稍稍关注了一下去乾清宫拌驾的人,妃位以上的都轮了一遍,这倒是真看不出究竟是谁有问题,前朝的事情她也管不着,又过了三天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七月里施琅在经过李光地等大臣的力荐下正式复任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衔。 当年被鳌拜等人的势力所压制的施琅终于又得到了重用,皇帝下令给他一年的时间准备,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能看到台湾被纳入大清版图。 虽然朝堂之上对施琅不服气的依旧不少,但他们也只能背后耍嘴皮子,要说海上作战还真没人能比他更有经验。 施琅从乾清宫出来后又被纳兰明珠拦下在南书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没想到又遇上了梁九功,施琅点了下头客气道:“梁公公,皇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梁九功弯了下腰带施琅往外走了几步才道:“皇上让奴才跟施大人说一声,劳烦大人这个月十五辰时去尚书房给阿哥公主们讲课。” 施琅愣了愣:“还请公公指点,微臣还从未给人讲过课,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 梁九功笑道:“自然是施大人擅长什么就讲什么,若是能得到阿哥公主们的一致好评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施琅点头称是,梁九功传完话就走了,施琅满怀心事地离宫,心里盘算着:给阿哥公主们讲课?这倒是新鲜,还从未听说过男孩女孩一起上课的,但若是女孩儿们也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这也不失为一种时代的进步啊。 于是施琅决定挑灯夜读好好准备一番。 胤礽回来之后一直忙着将落下的课业补上,几乎把自己关在了毓庆宫,他这些日子的压力尤其大,虽然出巡盛京这段日子一直跟着父亲,但耳边时不时听一些官员在拿他与父亲作比较。 汗阿玛八岁登基,自己如今也到了八岁。 胤礽想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拿自己跟汗阿玛比,是因为自己是太子的原因吗? 一边写功课一边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桌子底下窜出了个小脑袋:“二哥,你写的功课很难吗?” “四弟?”胤礽搁下了笔:“你怎么在这里?” 胤禛眨眨眼:“就是好久没见二哥了,让额娘带我来的。”然后走到胤礽身边踮起脚看他写的功课,问:“二哥这写的什么呀?怎么还要画画的?” 胤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是你二哥我的课外作业,从丰泽园送来的新米你们应该都吃过了?” 胤禛想了想:“是那个……胭脂米?” “胭脂米?” 胤禛一本正经地回道:“是额娘说的,粉粉的像胭脂。” 胤礽这便拿起笔在边上裁掉的废纸上写下了“胭脂米”,还真是从未想过的角度,可以跟汗阿玛提一提。 “二哥你上面画的是什么呀?” “这个是水稻,上面长的就是我们平时吃的大米,不过得经过筛选,再将里面的米剥出来才行。” “那水稻是怎么种出来的?” 胤礽耐心和胤禛解释自己的所见所闻,还将之前画的图给胤禛看,虽说胤禛平时一副除了弟弟不愿搭理别人的样,但现在完全被哥哥帅到了,眼里闪着光,非常认真地附和着胤礽的每一句话,惹得胤礽都不禁有些脸红。 在门外听着的玄烨和皇贵妃相视一笑,皇贵妃松了口气:“胤禛平时都没个孩子样奴才都有些担心呢,今儿倒是真能松口气了。” “你要照顾胤禛还有胤禩两个孩子,还有好些事要处理,胤禛是不想给你惹麻烦。这样说起来他确实是个做哥哥的榜样。”玄烨感慨:“若是你是在忙不过来,朕可以为胤禩另寻养母。” 皇贵妃摇摇头:“奴才不觉得辛苦,这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得也挺好的,胤禩的生母地位不高,若是搬来搬去的,只怕这孩子面上不说,心里会有想法。” 玄烨却不以为然:“一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 皇贵妃摇摇头:“一岁的孩子只是不会表达,但他什么都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底的。” 玄烨见皇贵妃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倒是有些羡慕孩子们,不过还好,哪怕过去自己的童年经历是挺惨,也还是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这样爱护自己的长辈,还有心爱的人和孩子们陪伴在身边,也算是苦尽甘来。 第38章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七月十五,施琅应皇帝的旨意到阿哥所来讲课,原本他是有意教授阿哥公主们游水的本领,但一是宫里没那么大的水池,二是有着男女一同上这课在旁人眼里实在不合规矩就只能放弃了。 走进授课堂内看到屋子里的布置施琅就被震撼到了,公主阿哥们根据身高前后坐了两排:二公主、三阿哥和三公主坐第一排,大公主、太子和大阿哥坐第二排。而他讲课的位置后面还架起了大木板,还另有夹子四个角固定了宣纸,这样在宣纸上写字也能让阿哥公主们很直观的看到。 施琅一进来就被阿哥公主们行注目礼,胤礽带头道:“起立!”所有人一同行礼:“学生给施先生请安!” 施琅受宠若惊,忙搁下手里的书册回了半礼:“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各位阿哥、公主请安。” 胤禔道:“施先生客气了,今日我们都是您的学生,自然没有上下之分。” 胤祉则道:“施先生,听说汗阿玛要您带兵收复台湾是真的吗?能不能跟我们讲讲那里是什么样的?” 面对孩子们期待的眼神,施琅逐渐放松下来,拿出了自己一直收着的地图固定在大木板上,然后开始讲课。 南书房内,索额图顶着一张臭脸灌了几口茶:“皇上怎么就让施琅去给阿哥公主们讲课了,他能讲什么啊?” 纳兰明珠心知索额图是怕施琅讲课影响了太子,只当是笑话看:“这阿哥公主们都还小,无非就讲些浅显的东西罢了,又不是要正经学出什么名堂来。” 索额图冷笑一声:“怎么?你如今倒是不为大阿哥多考虑几分了?” 纳兰明珠不以为然:“大阿哥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儿子,咱们从前和娘娘是亲人是亲戚又如何,如今不还是外人。手要是伸太长,皇上就该不高兴了。” 索额图对此嗤之以鼻,他一向自诩太子的叔姥爷不将旁人放在眼里,打着为太子好的旗号干了不少缺德事,纳兰明珠知道皇帝如今不说不过是索额图还有用处,而施琅如今被重新委以重任,又让他给阿哥公主们讲课,前途不可限量。 午时下课,施琅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时光飞逝,也万万没想到阿哥公主们的提问质量会如此之高,有时候还真有些怕答不上来,有时候小孩子提问的角度才是真的刁钻,天马行空什么都能想到。 就在施琅离开授课堂的时候就发现外面还蹲了两个人,看模样也像是阿哥公主,他只能犹豫着作揖:“不知二位是……” “四弟?四妹?你们俩怎么蹲在外头?”大公主探了头出来。 被抓了包的胤禛突然冒出了羞耻感禁不住红了脸,还是四公主脆生生地问施琅:“您就是施琅将军?” 施琅作揖:“是,微臣施琅见过四阿哥、四公主。” “我听四哥说施将军您要带兵去收复台湾,汗阿玛还特地让您来讲课,所以就让四哥带我来听一听。”四公主眼里没有姑娘家惯有的羞怯,模样十分讨喜,施琅不自觉地蹲下像对待寻常孩子一般看着四公主,胤礽这时候道:“施先生勿怪,四阿哥和四公主还未到进学的年纪,因此没有安排一同听课。”当然他没有揭穿胤禛已经不是第一次蹲在外面蹭课听了,只不过因为没有到进学的年纪,若是让他进授课堂,这课没上完是不允许走的。 没想到这一回四公主也跟着一起蹭课,更没想到还被抓了个现行。 胤禛此时开口:“施先生,我今天没走就是有问题想问施先生。” 施琅点头:“四阿哥但说无妨。” 胤禛问:“我想知道,郑氏其实不是真正的坏人对不对?” 胤禔皱着眉头呵道:“胤禛你胡说什么呢!” 施琅眼里闪过一丝惊讶,这时候的孩子眼里的世界都是非黑即白,能有这样的疑问已是实属难得,他觉得这孩子日后一定大有成就,可他只是一介臣子,这其中的答案轮不到他说得明白:“四阿哥恕罪,这个问题微臣无法给出确切的答复,但微臣可以说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大清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已。” 胤禛并没有因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生气,认真向施琅行礼:“多谢施先生教诲。” 施琅离宫之后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乾清宫,玄烨听说胤禛问了那样的问题露出了笑容,梁九功一时挂下了冷汗,这问题在他们看来实属大逆不道。 玄烨忽而一问:“梁九功,你说胤禛这话是谁教的?” 梁九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奴、奴才不知……这四阿哥都还没先生呢还有谁能教……”反正他觉得不可能是皇贵妃。 玄烨也知道不可能有人会教他,施琅来讲课的确是第一次提前让所有孩子都知道,只不过他会讲什么却是今天才知道的。 玄烨心里比起生气更多的是自豪感,这提问的水平,当真是他的好儿子! “梁九功,去传旨,晚膳摆在永和宫。” “嗻。”梁九功顶着一脑袋的问号往永和宫的方向走,皇帝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参透的。 夜里玄烨在永和宫用了晚膳后拉着芷溪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从过来的时候就没见胤祚,玄烨问:“胤祚呢?” 芷溪道:“皇贵妃娘娘接去承乾宫了,说胤禛要给胤祚讲故事明天才能回来。” “讲故事啊……”玄烨喃喃自语,忽而一笑牵过芷溪的手:“朕想着要不要让胤禛提早开始进学。” 芷溪有些疑惑:“皇上为何不跟皇贵妃娘娘说呢?胤禛现在是她的儿子。” “可到底是你生的,这聪明劲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教出来的。”玄烨感慨。 芷溪抓住了重点得意道:“皇上想夸奴才聪明就直说嘛!”随即就被玄烨一指头戳了脑门:“说这句话的模样倒是傻透了。” 芷溪未被牵着的手捂上额头轻揉了两下,缓缓道:“奴才愚见,还是希望胤禛能依照规矩明年再进学,毕竟……能玩耍的日子也就这几年……”越说越没有底气,仿佛不思进取一般,又忙找补:“但若是他自己要学,也请皇上不要拦着。” 玄烨一口答应下来:“朕便依你,不让胤禛留下遗憾。” 承乾宫里,胤禛带着胤祚洗漱完躺在一张床上,胤祚对胤禛讲的故事意犹未尽,仍旧在问:“四哥,大海到底有多大呀?比皇宫还大吗?” 胤禛不厌其烦地回答:“比皇宫大多了,听说看不到头呢。” 胤祚又问:“那会不会再跑的远一点就能看到了?” 躺了这一会儿胤禛有一些犯困了,但还是努力的在回答胤祚的问题:“说不定,施将军说他们要去台湾就要坐船,也许船能把他们带到更远的地方。” 胤祚再问:“四哥,如果能跑得更远……会看到什么样的地方呢?” “也许……能看到南怀仁大人的故乡……?” “那那边的人……是不是……长得……” 皇贵妃这边才把胤禩哄睡了,守在胤禛和胤祚屋外的静妧过来福了福:“主子,四阿哥和六阿哥都睡着了。” 皇贵妃点头:“这哥俩都兴奋了那么久是要困的,你们也早些歇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胤禛还真梦到自己坐船在大海上,不知道船要航行去哪里,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到远处又一座山渐渐显露出来,还没有看到完整的模样天色突然变得昏暗,平静的海面已然是波涛汹涌,胤禛站不稳跌坐在地上,瓢泼大雨降临,海水掀到了甲板上,眼看着船要被海水淹没,胤禛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已经是一身冷汗。 再看边上的胤祚虽然没有醒但也在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不会也做噩梦了? 正想着要不要把胤祚叫起来,胤禛摸到了屁股底下被褥的潮湿…… 比做噩梦吓醒更尴尬的是尿床了……而且还是兄弟俩都尿床了! 知道这件事的皇贵妃笑得很大声,把胤禛气的拉着胤祚离家出走了。 永和宫这儿,芷溪才送皇帝去上朝后正准备用早膳就听外面通报说四阿哥带着六阿哥回来了。 看着胤禛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明真相的芷溪只以为是没睡好,没想到胤祚紧接着就把自己和胤禛都尿床的事情说了,还说自己在梦里看到了大海,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尿床了,以前都是梦到想要小解才会尿床的。 看着胤祚如此认真的样子胤禛也不好意思去责怪他,只在旁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芷溪摸摸胤祚的小脑袋:“有些事情现在没办法明白没关系,知道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对不对?”看着胤祚点头,她又将胤禛拉到身边:“胤禛是你的哥哥,平时照顾了你那么多,你是不是也该给哥哥留点面子呀?” 才三岁的小人儿尚不知面子为何物,不过在他心里只要额娘说的就是对的,只要四哥说的那也是对的,于是走到胤禛边上拉了拉他的袖子:“四哥,我错了。” 胤禛则给了胤祚一个拥抱:“没关系的胤祚。” 用过早膳后胤禛就被秦楠送回了承乾宫,皇贵妃也很认真的道了歉,不过胤禛知道如果下次他还会出糗的话额娘依旧会这样。 虽然很生气,但想到额娘很少能笑得这么开怀就随她去。 胤禛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毓庆宫内,索额图在散了朝后就来请安,胤礽看索额图这着急的样子就觉得有几分好笑:“叔姥爷怎么今日来得这般匆忙?” 索额图抹了抹头上的汗又跪下:“是奴才失仪了,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胤礽继续翻着手上的书:“叔姥爷快起,再怎么说我也是小辈,哪能让长辈动不动就跪的。日后叔姥爷来我这儿就不用跪了。” 索额图听胤礽这般说面上更是高兴:“奴才多谢太子殿下体恤。”他抬头就见胤礽手里拿着本前朝来的有关航海的藏书,有些不可置信:“太子殿下您这是……” 胤礽道:“昨日听了施琅将军的课,我还真好奇大清之外的天地是怎样的,就向汗阿玛要来了这本书,虽然已经过去百余年,我想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知道是从皇帝那儿来的书,索额图一肚子的话只能又憋回去了大半,但还是苦口婆心道:“太子殿下,这天下终究是归于大清的,这外头哪比得上咱们呢,您看看这些个蛮夷之人进宫哪个不是俯首称臣的,您要是想知道直接把他们召进来给您讲讲不就完了。” 胤礽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而面上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不是我能自己决定的事,得问过汗阿玛才行。” 索额图知道自己话多了,赶忙点头圆回来:“太子殿下说的是,是奴才多嘴了。”心里还是暗暗松口气,看来太子对他还是信任的。 又过了几日,皇帝召了南怀仁来与施琅商讨了作战所需要用的船坚炮利,还展示了新打造的木质模型,还能从中间分开看到里面,做工可谓相当精细。施琅不禁感慨有这样的模型更方便了! 聊了约莫一个时辰,南怀仁道:“臣听闻前几日宫中的皇子和公主听了施将军讲的课都对出海有了相当大的兴趣,臣手下也有几个传教士对于出海有着丰富的经验,不知皇上是否准许他们也给皇子和公主们讲些出海时遇到的趣事。” 玄烨倒是面露兴致:“既如此,那不如过几日就让他们来,先给朕讲讲。” 在边上的梁九功听着差点就要忍不住笑了,虽然宫里有几位专门授课的洋大人,可他们教的什么都是皇帝事先定好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和阿哥公主们说上话呢。 于是几位传教士被召进宫来先给皇帝讲课,高士奇还被临时叫了来当笔帖式,把他们讲的内容都记下来再做整理,删删改改编了本书出来,结果李总管来替皇帝传话说下回的课就交给高大人了。 高士奇一时无语,不过给阿哥公主们讲课如今当真是个香饽饽一般的差事,高士奇走出乾清门后甩甩袖子背在身后,潇洒离宫。 第39章 情窦初开 为着八月十五的中秋宴,这个月的集体课提前到了十日,高士奇事先把讲的课都编成了话本子的形式,不知道的还当宫里请了个说书人呢。 到了最后话锋一转,谁也没想到高士奇还接了个别的任务:“说起来马上就是中秋佳节,皇上已经下了旨,希望阿哥公主们能够自己动手做一些手工,像月饼、花灯,有能力的也可以题诗一首。当然做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几个阿哥和公主面面相觑,这可为难他们了,这时二公主举手问:“高先生,我们能不能让额娘帮忙呀?” 高士奇笑道:“当然可以了!中秋可是一个寓意团圆的节日,大家都聚在一起做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他早就注意到太子一瞬间的落寞才这般提议,毕竟兄弟姐妹也是一家人啊。 紫禁城里的中秋节,自然除了必要的祭祀之外还要宴请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关键是还要为胤祉和胤禛还有三公主挑选伴读,惠妃也暗中打算着看看哪家的孩子顺眼,说不定能成为将来的大福晋。 御膳房听说小主子们要为过中秋做月饼也早早开始忙碌起来,除了皇贵妃这边事先吩咐好要分发给大臣们的月饼,还要打扫一间出来准备好制作月饼的配料和模具,事实上除此之外他们还得另外准备制作好的饼皮,这样哪怕是翻车了也绝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公主们也对花灯有着相当大的兴趣,大公主道:“小时候汗阿玛送我的莲花花灯现在还收在我的库房里呢,今年我一定要做个更好的!” 二公主则提议:“不如今年我们做河灯!听说民间还有放河灯的习俗,写下字条放在河灯里,在顺着河流放出去,多好看!” 三公主光想想眼睛都已经闪闪发亮了,她看向胤礽:“太子哥哥,我写字不好看,可以帮我写吗?我再给哥哥一盏灯!” 胤礽点头:“当然可以了。” 胤禔撇了撇嘴:“我也是你哥哥啊,怎么不想着让我帮你写。” 大公主无情吐槽:“你写的字能看吗?” 胤禔瞬间就炸毛了:“怎么就不能看了!你以为你写的就好看了?” 这时候胤禛已经悄悄挪到胤礽身边:“二哥也能帮我写吗?我写的也不太好看。” 胤礽摸了摸胤禛的小脑袋:“行,要写什么先跟我说就可以。” 到了夜里,忙碌了一天的皇贵妃正躺在卧榻上由着小宫女帮她捶腿按摩,胤禛趴在旁边的茶几上问:“额娘,后日我们要跟德额娘一起去膳房做月饼,额娘会一起去吗?” 皇贵妃一脸可怜兮兮地伸出手揉揉胤禛的小脸蛋为难道:“额娘这些天都有好多事要忙没办法陪你去,胤禛可以带着胤禩一起去找德妃娘娘吗?” 胤禛对皇贵妃能不能一起参加他们的活动原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每个要紧的节日皇贵妃都是那么忙碌,胤禛问这一句纯粹是为了跟皇贵妃打个招呼再表示一下自己很关心她。 胤禛点头:“儿臣一定会照顾好八弟的!” 皇贵妃感动于儿子真懂事,完全没想过自己已经被儿子反过来哄了。 之所以会让芷溪带着孩子们去御膳房主要还是念及她祖父额森是前御膳房总管的关系,现在专做面点的常公公就曾得过额森的恩惠,见到芷溪的时候笑得无比亲切:“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给诸位阿哥、公主请安。” 芷溪仅保持最得体的笑容:“常公公免礼。” 常公公带着他们先介绍了各食材以及工具的使用方法,为了减少差错还在放食材的碗盆前面放了个提示用的牌子。 早在府里做姑娘的时候芷溪就做过面点,家里还有额森专门写的一本食谱,当初为了能顺利进宫一些需要用到刀具剪子的饭菜点心都不让她碰的,但如月饼这样的点心她还是做过的。 哪怕过了那么些年,常公公在这讲解的功夫芷溪就已经能上手操作起来,就像是刻在了记忆深处。 三公主看到这熟练的操作不自觉地就忘记了自己的形象长大了嘴,二公主也完全忘了自己已然一手的面粉扯了扯胤祉的衣服:“德妃娘娘也太厉害了。” 而胤祉很嫌弃的往旁边躲了:“姐姐你把手擦擦!” 到底是小孩子,胤祉越是这么说二公主就越是要用一手的面粉去摸他的脸,惹的胤祉不得不跑开,没想到这一跑撞到了三公主,三公主往前一扑双手及时撑住但还是扬起了面粉都沾到了脸和头发上。 看着二公主和胤祉姐弟俩一个追一个躲,大公主也来了兴致要捉弄胤禔,结果没想到被胤禔预判了反被撒了一脸的面粉。大公主也不顾形象直接用袖子抹了脸要反扑回去又变成了第二对“你追我赶”。 胤禛怕被殃及池鱼护着胤祚往边上躲,四公主早就钻到了桌子底下,胤禩也早就被乳母抱远了。 胤礽看这场面一时都不知道该先管哪一边。 常公公看这混乱的场面抽了抽嘴角,眼前德妃娘娘都没发话阻止呢他这个奴才自然更不敢出声了。 芷溪是知道这个时候追的躲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哪能听得进别人说什么,就只能自顾自的把自己的面团收拾好,等他们玩累了再教育。 没想到这时候外面通报的一声:“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傻眼了。 玄烨一进来就看到烟雾腾腾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李总管在后头都忍不住挥了挥拂尘。 眼见着阿哥公主们几乎都是满脸满身的面粉,玄烨只觉得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不成体统! 芷溪见势不对先走到前面跪下请罪:“请皇上降罪,是奴才没有管好阿哥和公主。” 胤礽也走到前头跪下:“汗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担好兄长的责任,还请汗阿玛责罚!” 胤禔见胤礽抢在自己前头,纵使心里不服气也觉得早点认错还能少吃点苦头:“汗阿玛,是儿臣错了,儿臣作为兄长不该带头胡闹,还请汗阿玛责罚。” 这会儿后头的也都跪下了,玄烨看缩在角落里没有被撒到面粉的胤禛和胤祚还有被乳母抱着不哭不闹的胤禩松了口气,伸手将芷溪扶起来,颇为嫌弃地说她:“你要是能管得住还要皇贵妃做什么。” 芷溪知道玄烨是说她毕竟是阿哥公主们的庶母,能管得住自己生的就已经是最好的了,可心里不免为皇贵妃同情了那么一下下,人好好在承乾宫忙碌,猝不及防被扣了一口锅。 再看跪了一地的孩子们,无奈叹口气:“胤祚和胤禩太小就算了,其余的,过完节自己去自己额娘那儿领十板子,现在都去把衣服换了。” 十板子说的是打手心,毕竟这个年纪要打屁股上指不定就被打出个好歹来。不过节后算账,那还好。 被扑了一脸面粉的小主子们都被带下去洗脸更衣,可怜了常公公这事没他的责任还得挨一顿打,所幸梁九功悄悄跟他说他这顿板子会酌情放水,常公公拿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脑袋还在就行。 桌上的一团糟另有几个小太监来收拾,只有芷溪方才做的面团盖了层纱布在边上放着。 玄烨记得他方才进来时这碗就放在她旁边,也没好奇揭开纱布看就问:“你做的?” 芷溪点点头:“小时候在家里做过。” 玄烨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胤祚拉住袍子拽了拽,玄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怎么了?” 胤祚一脸委屈,也不敢大声嚷嚷:“汗阿玛,四哥护着我,没掺和。” 芷溪面对儿子的耿直,下意识地想辩解,可玄烨已经将他抱了起来,又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胤祚一下子就高兴起来,还问:“汗阿玛说话算话?” 玄烨笑道:“汗阿玛是天子,一言九鼎。”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换好衣服的胤礽早在后面看着,甚是羡慕,这才像真正的一家人,可自己再得汗阿玛的喜欢,终究觉得心里隔了一层似的。 “二哥。”胤禛这一声把胤礽从思绪里拉了回来,他回头问:“四弟有事儿?” 胤禛点头:“二哥您看到四妹了吗?” 胤礽愣了一下:“四妹?” 芷溪听到他们的说话声才发现少了个人,正要差人去寻,胤祚就指了指桌子:“四姐在下面。” 胤礽掀了才罩上去的桌布,这个桌子其实是带两个门的矮柜,方才收拾的小太监并没有留意,其中一个小门是虚掩着的,打开门发现果然四公主藏在里头,只是因为睡着了才没有因为外面的动静而出来。 玄烨放下胤祚把四公主从柜子里抱出来,胤礽和胤禛互看了一眼,明白这下换桌布的小太监也会因为失察少不了挨一顿板子了。 “四姐姐一定是因为不想被撒着面粉才藏进去的,怎么还睡着了呢?”胤祚不明白。 可这样的事年纪稍长一些的就会明白,胤礽跟太后住的那段日子里也有爱玩捉迷藏的经历,不过皇祖母告诉他去哪藏都可以但是不能钻柜子里,门一关上万一遇到不知道他在玩捉迷藏的把柜子门锁了就会被闷死在里面;就算没有人把柜子关严实了也会因为缺氧而昏迷,到时候人就会变笨。 虽然他不知道缺氧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四公主这么一会儿时间就睡过去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缺氧而不是困了。 经过这一回的教训没有人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着常公公学做月饼。 当然,被皇帝盯着看压力更大。 胤祉用眼神问二公主这个亲姐姐:汗阿玛什么时候能走啊?这么盯着好吓人啊…… 二公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汗阿玛真的盯着咱们看么? 他们几个刚捅了娄子的能有德妃娘娘好看?二公主还是有这点自觉的。 等把面皮做完了也差不多到用午膳的时间,于是干脆吃完了再回去歇息,主要还是因为孩子们的精力有限,中间分面团的工序就让御膳房的人来完成,到时候孩子们直接包月饼就行。 午后皇帝就回乾清宫继续批折子,但魏珠还继续留着看孩子们做月饼,但明显压力就小了很多。 芷溪知道魏珠留在这儿的原因,包好的月饼被常公公带下去烘烤,魏珠想跟着去结果被常公公拦下了:“魏公公您是万岁爷跟前的人,膳房油烟味大您还是别进去了,万一身上沾了味儿可怎么好。” 魏珠想说万岁爷跟前还轮不到自己凑过去呢,但想到被师父李总管闻到似乎也不太好,就这么犹豫一下的功夫自己就走不进去了只能伸长着脖子看。 秦楠看他这模样有些好笑,把他拉到一边道:“没事儿的,咱们娘娘做的月饼都是单独放的,少不了万岁爷的这一口。” 被看穿了心思的魏珠挠了挠头:“多谢秦姐姐提点。” 等把做月饼的任务完成顺带着晚膳都用了,各宫的宫女太监都领着自家的小主子回宫,胤禔则自己回阿哥所,胤礽回毓庆宫。 到了中秋那一日,紫禁城热闹非常,但早起终究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天边才刚亮就得梳妆准备祭祀,嫔位以上的都要穿吉服,夏日的余热还未散去,三四层一套都让人觉得热的快冒烟了。 熬完了祭祀回来还得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如今精神短也不想太折磨小辈们,说了几句话就让回去歇息了,太后更是直接表示没有什么要嘱咐的,直接放了妃嫔们回宫。 回宫之后就是等晚上的宴席,所以都抓紧时间睡一觉免得没精神。 因着还要给三公主选伴读,今日进宫的各家贵女尤其多。 今年风头最盛的依旧是安亲王福晋,据说他们家又得了个女孩儿,长得漂亮极了,安亲王福晋二话不说就把这外孙女接到自己身边抚养,要不是因为出生才没多久指不定就要抱进宫里来显摆。 裕亲王福晋把安亲王福晋的模样在太后面前学了个十成十,太后完全是被她浮夸的演技逗笑,不过有句话说不要在别人背后说坏话是有道理的,裕亲王福晋这边说完就听外面报安亲王福晋来了,方才的笑声早就传出去了,安亲王福晋不可能听不到,碍着太后的面子她是不能说什么,只能在请安后瞪了裕亲王福晋一眼。 太后浅浅一笑:“添丁自然是好事,我待会儿吩咐人去库房里挑些好的你带回去,也算是我的心意。” 安亲王福晋起身略福了福:“奴才多谢太后娘娘。” 恭亲王福晋这时候道:“安王福晋这样喜爱刚出生的外孙女,奴才想起当年端敏公主也是如此,听我们家王爷说太后早年教导端敏公主可是劳心劳神才将公主的性子纠正过来,如今在科尔沁也是很受子民的爱戴呢。” 另一位福晋道:“谁家不喜欢懂事的孩子呢?虽然说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就是骄傲些又何妨,但若是太过骄纵容不得人就不好了。” 这时候听外面通报皇贵妃驾到,除太后外众人起身行礼,见皇贵妃端庄持重的模样都无法想象和曾经那个闺阁之中不被人所看好的佟姑娘是一个人。 皇贵妃请了安又与各位夫人、福晋寒暄了好一阵子才向太后禀告:“太后娘娘,奴才来是要带孩子们去御花园放河灯。” 太后点头:“有你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在开席之前回来就行。” 皇贵妃这边告退,其他人的话题也随之转移了,安亲王福晋明显脸色差了很多,太后无奈叹口气,扶着宝音站起来招呼安亲王福晋道:“坐久了闷得慌,你随我出去走走。” 皇贵妃这边带着小阿哥和公主们去御花园,而胤禔和胤礽则是从保和殿开了席之后过来。 虽然这一次放花灯也给来参加宴席的小姐们准备了十几盏,但阿哥和公主们放花灯有特定的区域不出意外是碰不上面的。 因为胤礽需要被多留一会儿所以胤禔先带着随侍的小太监先去御花园找皇贵妃,刚进了御花园没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仿佛有人在说话,胤禔正想循声而去,小太监在后面提醒:“大阿哥,皇贵妃娘娘正等着呢。” 胤禔摆摆手:“没事,耽误不了多久。”小太监的主子毕竟还是胤禔,只能跟着过去。 走近了才见一个女孩儿蹲在小河边,嘴里还在念叨着:“你可千万别飘走啊……红叶马上就来了……” 看这模样可能是掉了什么东西在河里被勾住了,只是人个子小不敢去捞怕掉河里。 胤禔想完就想着做个顺水人情快点解决了能快点去皇贵妃那儿,走近往河里一看就发现一枚闪着微弱光的簪子,正好掉在一片荷叶上,他好心问一句:“这是你的东西?” 可女孩儿早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就吓得闪到一边去了,按规矩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突然窜出来这么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子可不得吓着,听他问掉河里的东西,她只愣愣地点头。 胤禔觉得她这傻愣愣的模样挺好笑的,稍稍弯腰伸手就把簪子捞了上来,粗粗一看就是个镶了珊瑚珠子的蝴蝶簪子,他没有多想就站在隔了一个人距离的地方把簪子递给她:“还给你,别再弄丢了。” 女孩儿低着头涨红着脸接过,手还有些发抖,略福了福:“多谢。” 胤禔点点头转身跟小太监说:“走。” 等胤禔已经走远了红叶才匆匆带着个身量高些的太监过来,看到女孩儿手里的簪子问:“姑娘您把簪子捞起来了?” 女孩儿摇头,瞒过了胤禔刚刚过来的事:“不是,刚刚路过个小太监,我让他帮我捞起来的。” 红叶哦了一声,随后有些尴尬地对身后的太监笑了一下:“对不住,让您白跑一趟。” 太监道:“无妨,小姐的东西找回来就好,奴才带您去宴席上。” 女孩儿点头:“也好,再不回去额娘就该着急了,那便劳烦公公了。”她和红叶跟着太监一路往慈宁宫走,手时不时地摩挲着方才拿回来的簪子。 宫里哪能有这个年纪的男眷乱走呢,仔细回想起来,帮她捞簪子的这个人长得还挺好看的,说不定过几年会更好看。 女孩儿微微摇头,瞎想什么呢……自己姿色不过尔尔,还能肖想嫁个模样好的人么。 而且那个年纪……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大阿哥。 更不可能了。 胤禔赶到皇贵妃那儿的时候正好和胤礽前后脚,胤礽本想问胤禔怎么路上花的时间比预想的还多,还没问出口就被二公主和三公主缠着帮忙写字条。 皇贵妃笑道:“许愿是自己的事,怎么还好意思让兄长看呢。” 二公主和三公主才不在乎,许的愿无非就是那几个,谁看都一样。 芷溪和宜妃过不久也来凑趣,四公主拉着宜妃去远一点的地方放河灯,免得和别人挤在一起就不好看了。 被皇贵妃叫来的几个太监帮忙放河灯,芷溪在放下自己的河灯后在岸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许愿:“愿天下太平,太皇太后长命百岁。” “没有朕的份?” 不知道什么时候玄烨就站在芷溪边上,芷溪倒是一点都没吓到,还打趣道:“皇上从宴席上溜出来的?” “还想听听你许的什么愿来着。”结果压根就没他的事。 “天下太平就是最好的愿望了。”要知道知足。 玄烨心里觉得不痛快,于是决定还是自己许愿。 芷溪看他一副要许个更好愿望的模样,也不去打扰他,只觉得堂堂大清皇帝怎么突然那么幼稚。 片刻等玄烨许好了愿,芷溪再顺势问他:“皇上许的什么愿?” 然而玄烨的愿望很朴实:“朕想再要个闺女。”这话说给谁听一目了然,芷溪微微红了脸小声别扭了一句:“不正经。” “胤祚都两岁了。”玄烨强调。 芷溪不想再多辩解就闭了嘴,心里默默吐槽也不知道谁忙得跟陀螺似的,去年是因为皇贵妃还管着,今年每回来几乎都是说没两句话就睡着了。 这让哪个生去! 第40章 夏令时和休息日的诞生 中秋结束之后就迎来一年一度的围猎,早在六月底就定下了时间,八月二十三日启程。 然而因为三公主在中秋的时候贪嘴多吃了几口月饼导致积食,围猎就没法去了,连带着布贵人也得留在宫里。 不过布贵人早已不在乎这些恩典,只有三公主拉着大公主撒娇说想要只兔子,大公主揉揉她的小脸:“太医都说你这阵子都不能沾荤腥,别想着吃兔肉了。”大公主尤记得上一回三公主跟胤禔撒娇要兔子,胤禔一心以为她要养特意徒手抓了一只回来,结果没想到这小妮子其实是要吃兔肉。 胤禔心里三公主这个软萌的形象崩塌了个彻底,反倒舍不得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兔子了,最后还是把跟着自己的侍卫猎回来的野兔子给了三公主,而抓回来的兔子自己养了起来,现在还放在阿哥所里。 此次受邀来到木兰围场的蒙古王公还有几个带着他们的儿子一起,说是要和大阿哥还有太子比一比。 胤礽随皇帝出巡盛京途中射死了一只猛虎的事情没怎么在宫里传开,但是在北边几乎是人尽皆知,而且有越传越离谱的架势,这回更是有人将胤禔和胤礽比较了起来,还颇有挑拨的意味在里面。 胤禔听了自然不高兴,在武力这方面目前来说还真没人比得过他,不过他现在更相信用实力才能证明一切,所以就等着和他们比试的时候用自己的能力让他们闭嘴。 另一边胤祉刚从皇帝那儿拿到属于自己的小弓,稀罕的不行要跟小伙伴们分享,于是距离他最近的胤禛就遭了殃,胤禛这也才想起来三哥是个话痨来着…… 几个小的孩子这儿已经撒开了玩,一些比赛得过两日才能过去观摩,胤祉在得到小弓之后的第二天就被皇帝布置了功课每天得拉一百下,然后二公主、胤祺和胤祚就在旁边帮他数拉到第几下了,专心在手上就无法继续话痨的胤祉憋红了脸,不明真相的胤佑糯糯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楚:“三哥脸红,羞羞。” 胤祉这下真的是羞了,小脸爆红。 但手没停下。 到了傍晚的时候四妃带着孩子们去看夕阳,因为临近草原所以让长期压抑在四方天的众人为这样美的景色震撼。 大公主道:“原来这就是夕阳啊,在宫里的时候偶尔只能看到天边被照得红彤彤的。” 胤祉问:“可是现在才刚过酉时,怎的太阳下山的如此之快?” 胤禛不以为然:“现在都入秋了,书本里说入夜的时间是会早的。” 可胤祉还问:“可是……为什么呢?” 这问题胤禛答不上来,只觉得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就不能好好赏景么…… 荣妃摸了摸胤祉的小脑袋:“天文学的知识你汗阿玛也在学,不如下回你自己去问他。” 胤祉顿时就闭嘴了,毕竟汗阿玛都在学习的东西自己是更不可能听得懂了,起码这几年是肯定听不懂的。 回到营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惠妃吩咐青烟准备晚点,青烟才出去没一会儿胤禔就掀了帘子进来。惠妃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只敢自言自语:“哪个又惹到他了。” 胤禔不知道自己额娘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小了略微有些嫌弃,往边上随便找了个位置一坐:“那个博尔济吉特氏的班第,从来不肯正面迎战,话说一半,就属他跑的最快,实属可恶!明天的狩猎我得好好杀杀他的锐气!” 惠妃这一听就知道自己儿子是被人家溜着走,可自上一回为着翊坤宫姐妹的事又被皇帝暗中告诫了一番,她现在是更不敢在儿子面前建议什么了,这心直口快的性子转眼就把她卖了那她还能有命活下去么。如此她只能粗粗说一句:“你当心些别被人当靶子使了。” 胤禔听着终于心里好受一些:“儿子知道。” 青烟这会儿端来了晚点,围场不比宫里膳食好,所幸他们都不是挑嘴的人,今日还有皇帝特地赏下来的鹿肉,惠妃把肉都分给了儿子,然后问了一句:“万岁爷那儿有人去了?” 青烟点头,看着惠妃的脸色小心道:“万岁爷传了觉禅庶妃。” 惠妃手里一顿,但很快掩了情绪:“知道了。” 御帐里双姐在皇帝跟前换了新的烛台,因为皇帝还有政务没有完成她只要坐在边上伺候笔墨就行,偶尔还能到帐子外看看夜色,到了戌时三刻的时候双姐将皇帝跟前的茶换下去道:“皇上,已经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了,仔细伤眼睛。” 玄烨听了批完手里的这一本就搁下了,看双姐在一边清洗毛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方才好像都没有看你做过针线。” 双姐手里动作不停,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奴才自入秋就只在白天做针线了,秋日里天黑的早,在烛火底下做针线眼睛会疼的。” 玄烨点点头,在奴才们收拾的间隙也够他发散了一会儿思维,从天黑的早想到了这些日子上朝的时候辰时初天才亮,来上朝的大臣自然都得赶着夜色出门,还有发生过某位大人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途径的路上冒出来一个坑拌了他一跤摔得额头上青了一块儿,怕御前失仪特地告了假。 双姐只看到皇帝突然笑了,然后叫了梁九功给自己下了赏赐。但双姐不明白,她说了什么为皇帝分忧了? 翌日的围猎比赛皇帝是不参与其中的,只在开席之前依照惯例说几句场面话鼓舞士气后就正式开始了。 胤礽自然首当其冲先出发,之后才是胤禔,再是亲王贵族的公子哥们等,完全是年轻人的专场。 坐在席位上的大公主拿着皇帝出发前送给孩子们共用的千里镜看着远处,二公主问:“姐姐你在看什么呢?大哥和太子早走了有一会儿了。” 大公主专注于自己寻找的目标,嘴里却道:“没什么,随便看看。” 其实大公主是听昨天去替她悄悄观摩的小宫女说起博尔济吉特班第“溜”了胤禔的事,她毕竟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就想看看今天谁会去招惹胤禔。 弟弟只有我能欺负,别人想都别想! 不过千里镜的可视距离到底还是有限的,太远了就真看不清,最多只能看见是个人,但是谁就看不出了。 胤禔今日是铆足了气势要争个名次出来,小目标定数量,大目标自然是希望能猎到熊、豹或者虎。 胤礽知道胤禔这两天心里不好受就不跟着他比了,其实这事上他从来没想跟谁争过,但这个世道由不得他想不想争,总有人会去想方设法巴结他,哪怕现在汗阿玛并不要求他事事第一但这种大场面最注重的还是面子。 胤礽觉得挺累的,身后的侍卫跟他说哪儿的猎物会多一些,他拉着缰绳引着马只散步似的往那边走。 皇贵妃因为小日子正好来了身子不适就没在现场,芷溪一人带着胤禛和胤祚兄弟俩在皇帝右侧,旁边宜妃带着胤祺;左侧是惠妃,旁边是荣妃带着胤祉,两个公主跟着太后坐,还带着小小只的胤佑。 “皇祖母,怎么今天都没有看到哪里有熊啊?”现在举着千里镜的二公主问。 太后丝毫不觉得意外:“要是想让老大老二拔头筹呢,这些大型猛兽就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除非你阿玛搞团体赛。” 二公主觉得不太对:“可是太子上回不是还射死了一只大老虎吗?” 大公主这会儿脑子已经转过弯来知道这种事多少有些掺水的成分在里面。 二公主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了就把千里镜给了胤祉,胤祉看完再给胤祚和胤禛,胤禛先让弟弟玩还帮他扶着千里镜免得失手摔了,端嫔见了悄悄在芷溪耳边笑道:“要说还是亲兄弟最好呢。” 芷溪无奈回笑了一下,孩子们之间的关系其实都挺好的。 没一会儿胤禛疑惑道:“大哥在追的那个是谁啊?” 胤祚好奇地叫道:“四哥!四哥!给我看看!”胤禛就把千里镜给了胤祚顺便扶着,不过胤祚不知道哥哥刚才看的是哪个方向只能左边看看右边看看。 玄烨也让梁九功去取了他的千里镜看看,另一边宜妃凑趣道:“谁啊?” 胤禛想了想:“看起来是哪个部落的台吉。” 就这会儿功夫玄烨已经通过千里镜找到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笑骂道:“这臭小子不太行啊。” 惠妃听着只觉得无语:这时候怎么不想着大清的面子了。 不过胤禔鲁莽的性子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胆子大些的如班第就敢盯着胤禔耍他玩。 到底才十一岁的毛头小子,心性都毛躁的很。 结果这一回胤禔和胤礽的成绩都不怎么好看,不过值得肯定的是这俩孩子的准头都不错,打回来的猎物几乎都是被一箭射死的。 梁九功心里有些慌,就怕皇帝因为这事心情不好,心情一不好他们就得跟着倒霉。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皇帝面上肯定不会表现出来,还觉得胤禔和胤礽输了也是必然的事情,跟十五六岁以游牧为生的比起来他们这些在京城养尊处优慢慢成长而且最年长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比起来真不够看的。 在后头的大公主听到之后直接气炸了,说要找那个班第算账,端嫔见她这模样及时泼了盆冷水:“你有多大能耐找人家算账?而且你忘了现在咱们可见不了人家的面。” 大公主一下子泄了气,宜妃这时候坏心眼的补了一句:“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找他麻烦。” “什么什么?”大公主一下又兴奋起来。 宜妃道:“跟你汗阿玛去请旨让他做你的额附,那不就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哪知道大公主一下就红了脸:“宜妃娘娘您说什么呢!”然后就看到宜妃笑得没心没肺的,果然是在逗她,大公主就忽然理解了以前四弟被皇贵妃欺负之后为什么那么生气。 端嫔这会儿倒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这孩子什么时候跟大阿哥关系那么好了?” 太后解释道:“这是正常的姐弟相处方式。”内心感慨异父异母的姐弟能相处成亲姐弟的模式这关系说明已经是相当好了。 今年的围猎只待了半个月就回程了,回宫之后休整了三日,御门听政还没有恢复,南书房已经照常开始向皇帝汇报工作了。 对于皇帝提出的早朝时间的调整问题南书房的大臣们也是相当的有感悟,确实在天亮之前的那段时间比真正的夜里还要暗一些,而且城里一般这时候都没有点灯,很容易出事故。 张英道:“微臣来宫里的路上也曾听人说起有赶早市的小摊贩因为看不清路而摔倒的事情,故而最近除了居住在京城内几家之外出摊的人都调整了时间。” 皇帝最是关心民生,能入朝为官的也不一定都是有钱人家,舍不得骑马、坐马车甚至提一盏灯笼在手上的也大有人在,而且入秋了早晚越发冷了。 要是能延后早朝的时间也无异于是造福大众了! 又过了几日就听到前朝传来的皇帝圣旨:自明日起恢复每日御门听政,往后春夏以辰初,秋冬以辰正。 也就是说现在开始秋冬季上朝晚半个时辰,这样就正好赶上天刚亮的时候,不用摸黑出门了。 前朝大臣们因为这个新政策而欢呼,而阿哥所里上课的阿哥以及他们的陪读默默流泪,因为他们还是得每天寅时起床。 羡慕哭了好吗! 也不仅如此,明年就要进学的胤禛现在也是每日寅时就得被叫起来,为的就是入学之后能够尽快适应,小小的人儿在皇贵妃面前坐好等着用早膳的时候都哈欠连天的,可把皇贵妃心疼坏了。 于是皇贵妃在早膳后就去太后面前卖惨,甚至还延伸了思路:“您说胤禛这孩子打小身子不好是不是被这么摧残的……” 太后将专注于绘画分了点精力回答她:“那现在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谁叫玄烨自己是个六边形战士,在他的认知里自己的孩子就没有达不到他这个标准的,除非是努力的不到位,他肯定觉得我小时候起每天能寅时起我儿子怎么可能不行。” 皇贵妃沉默了,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六边形战士,但是无法反驳。 太后见皇贵妃面露失望,还是有些不忍的,毕竟她们现在的目标一致,谁都不希望等到雍正朝的时候还是只有十三年,于是又宽慰道:“当然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改变的,要改变这个观念还得是让他自己踹到那块‘铁板’,你看胤禔现在还有人强迫他一定把书读好么?” 胤禔现在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上战场的料子,连教他文化课的先生都觉得他只要别在月考考个不及格就行了。 可怎么能让孩子们多休息?皇贵妃脑子里首先冒出的想法就是让孩子们用上课睡觉来反抗。 但立马就否决了,这主意可太馊了,得付出挨板子的代价,她怎么可能做得出牺牲孩子而达到目的的事情。 看着皇贵妃认真思考不经意间出现的表情变化,太后也只能让她自己想清楚,她也曾想过不让孩子们过得太苦,但这些苦也是顺应了时代的,百姓们都还没过上好日子那凭什么他们就能现在躺平了,而且他们是异族统治者,比汉人统治者要更难得民心,若是想要统一华夏所有人一条心面对大清以外的势力能做到一致对外就更难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她没有寻常穿越小说女主所拥有的强大金手指,只能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改变。 穿越至今已经过了三十年,能有些许转变其实早已超出了原本的预期。 九月十五的大课主题早早就在尚书房准备着了,皇贵妃亲授,靠着自己的钞能力给每个孩子配上了“蟹八件”。 皇贵妃道:“秋天就是吃螃蟹的好时候,吃螃蟹这件事当然得自己动手才最有成就感了,不过要注意了,螃蟹是寒凉之物,好吃但不能多吃。” 每个人望着桌上摆着蒸熟的通红的螃蟹,飘出来的香味已经足够让他们馋的流口水了。 一人五只,那得多大的手笔!不愧是皇贵妃娘娘! 在拆蟹之前皇贵妃先讲解了蟹的构造,再教他们如何用蟹八件来拆蟹。 在这期间她能看得出来胤礽明显早就学过,手势很熟练,显然是因为想参加集体活动才不说实话的,于是皇贵妃就将胤禛到胤佑四个阿哥安排在胤礽的两侧,这样看胤禔操作也可以,就显得没有那么不公平了。 胤禛看着胤礽的手法眼睛又变成了星星眼,胤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将手里的工具递给胤禛:“要试试吗?” 胤禛点点头,就着胤礽的手用钩子将蟹钳里的肉挑出来,而胤祚在另一边睁大眼睛仔细看。 拆完了五只蟹后终于在最后一只勉勉强强能拼出一只蟹的原形来,皇贵妃命人将桌子都收拾干净,最后每人留下一小碟的蟹肉和蟹黄再有一小碟放了姜丝的醋,然后道:“今儿大家就尝尝鲜,之后再有清蒸蟹赏下来要给自己额娘拆一只,我可是要在晨昏定省上听到你们额娘的点评的!”再看向胤礽:“保成你要来哦!” 方才正要因为自己没有亲生额娘而失落的胤礽一下子来了精神,用力点头:“嗯!” 吃完蟹后又有宫人端来用菊花和橙皮汁液调和的温水,都仔仔细细洗过手之后三公主闻了闻手上的味道:“真的没有难闻的味道了!” 之后用过了午膳皇贵妃就宣布今天的课结束了,所有人都愣住了:居然这就上完了?还有这种好事? 二公主问:“午后真的不用继续上课吗?” 皇贵妃点头:“当然是真的!今天给你们放半天假!” 然后皇贵妃就被孩子们包围了,她一下子成为了孩子们心目中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番外二 摆烂体验日 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因为还在木兰围场所以需要过节的太皇太后并不在,不过她老人家在之前就留了口信给太后:玩得开心,注意休息。 玄烨怎么看都觉得这不符合皇祖母的画风,不过太后就拿老祖宗这句话压着他了,不管怎么样都必须好好休息一天,而且是什么都不管的一天。 不仅如此还把芷溪叫到跟前要她当“监督员”。 玄烨看芷溪:能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芷溪一脸委屈:你们神仙打架哪个我都得罪不起。 最后还是太后一眼瞪过去:“不许欺负人家听到没?”玄烨只能闭嘴闷闷的“嗯”了一声。 待送走了两人太后才对着宝音抱怨道:“要这臭小子休息一天可真不容易。”宝音则笑道:“皇上能理解您的苦心的。” 恰巧隔天就要准备返程,宫人们都忙着收拾行李,其余的人都能放松休息,午后蒙古各部落陆续离开木兰围场,皇贵妃依太后的旨意着手安排带除芷溪之外的其他嫔妃和孩子们在周边散散心,所有户外游戏都安排上。 晚些时候各处都歇下了,玄烨就紧着把要紧的事情都处理好才安排洗漱,不过面上一直淡淡的,芷溪就主动上前伺候,又道:“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是为了皇上的身子,您都好久没有好好歇息了。” “大事当前朕怎么能自己贪图享乐。”玄烨摇摇头。 “那也不至于一天都空不出来。”芷溪有了太后这张“免死金牌”罩着就敢直言了:“太后娘娘都说了,既然要好好休息,首先就得睡足四个时辰。” 玄烨很自信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常年的习惯哪是那么容易就改的,何况还有梁九功他们,有什么事稍微有点动静就能让他醒过来。 可御前的人早就练成了做任何事不出声的本领,再加上太后吩咐了一定让皇帝好好休息一天的嘱咐,所以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们也不会往皇帝跟前凑。 至于重要的等级,有李总管二十多年经验,交给他判断最合适。 另外还有心理暗示的前提,从各方面做足了明日可以睡懒觉的暗示,就算不用刻意去记起码脑子是记住了,但能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当然没有人会打包票,这种事情都是因人而异的。 总之,尽力就好。 白日被太后“留堂”临时补了场小课的芷溪听了一整个大震惊,也觉得她们的睡觉时间一直都是那么久习惯了,加长睡眠时间原来要这么麻烦。 伺候完玄烨的洗漱芷溪才留下空沐浴,因为秦楠今晚守夜,绘雾明日早上接班,所以落羽现在伺候在一旁,她年纪尚小又是青琐手底下出来的人所以芷溪多把她当妹妹多一些,没有旁人在的时候也会说些只属于她们之间的悄悄话,落羽笑道:“奴婢原来还以为能偷个懒呢,没想到还得伺候主子沐浴。” 芷溪回过头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小姑娘家家的说得什么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嫁出去。” 落羽缩了缩脖子俏皮一笑,又绞了热毛巾敷在芷溪的脖颈上:“说真的,奴婢如今看主子和皇上相处,让奴婢想起了奴婢的阿姐和姐夫,虽然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但一直很信任对方,我听青琐姑姑说有一句话叫恩爱两不疑。” “恩爱两不疑……”芷溪轻轻念了遍,随即摇摇头:“小傻瓜,在这宫里哪有什么恩爱两不疑。”她只是把该做的事都做好罢了。 待到御帐内熄灯,守夜的人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梁九功甚至把廿三叫来陪着防止他打瞌睡,小廿三在他的培养下现在可以守一夜都不带困的,不过青琐告诫他毕竟孩子还小这种熬人的差事还是少做比较好,梁九功哼了一声:“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就偏心!” 青琐笑道:“人家小廿三可比你长得俊俏多了,谁看了都会偏心。”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把廿三说得小脸通红。 廿三安安静静陪着梁九功在御帐外头守着,因已入秋,且围场要比城里还冷些,他们早早就换上了厚衣裳,此刻一点都不觉得冷。 廿三空闲下来就默默感谢上苍让他遇到了贵人,让他把握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翌日一早李总管来接班的时候就看到梁九功已经睡得流口水而廿三还醒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为了不吵到皇帝和德妃他只能把廿三叫到一边:“里头没动静?” 廿三非常老实的点头压低了声音:“李爷爷,没呢。” 李总管没控制住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太后还真能有本事让万岁爷“睡过头”,不过一瞬又欣慰地点点头:“是该多歇休息会儿。”看着依旧在打瞌睡的梁九功,便吩咐廿三:“等你师父醒了你再来找我换班,省的他大惊小怪吵着里头可怎么好。” 廿三点头,不再多说只弯了腰送走李总管。 等玄烨醒的时候天早就大亮了,没想到还真能睡那么久,再低头看怀里的人,没想到她也正看着他,他笑道:“醒了怎么都不说话呢?” 芷溪眨了眨眼:“怕您还没缓过神吓着您。” 玄烨摸了摸她的脸又亲了亲额头才叫人进来梳洗,这才知道这一觉睡到了辰时,足足五个时辰! 芷溪坐在镜前实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被笑话睡了那么久了还没睡够,她没说其实是睡太多了才会这样,本来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才卯时一刻,可见玄烨没有醒的意思她也不好瞎动弹又不可能一直傻睁着眼就接着睡,结果等再醒就觉得脑子跟上了糨糊似的。 等梳妆完了才让传膳,等膳的功夫就走到外面晒晒太阳,再做些拉伸运动舒展筋骨,周围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木兰围场建成到现在,他们已经见惯了这些得宠的娘娘们不端庄的一面,这可比外头那些娇滴滴的夫人小姐顺眼多了。 光长得好看身材苗条有什么用,还得是精气神最重要! 结束了晨练早膳也早摆好了,芷溪这才发现一个问题,难得休息一天能干什么呢?在木兰围场无非就是骑马射箭布库。 当然这些小事玄烨早就想好了,要玩就得痛痛快快的玩儿,用完了早膳安排好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就绪,李总管和秦楠在之前就换好了衣服再伺候两位主子更完衣就出发了。 “三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马车才走出了一里地芷溪就很自然的入戏了。 玄烨道:“去热河镇,之前就让人打探了那边,似乎还挺热闹的,咱们去看看。” 芷溪之前听喀喇沁部落的一位福晋说这一带都是他们还有好几个部落的游牧地,热河镇是这两年才慢慢发展起来的,有好些人在这里摆摊和其他城里来的商人做物什交换,近些日子还出现了驿站、客栈、饭馆之类的,不过没有专门的人管这一片。 “不过他们还在摸索阶段,很多事情都是商量着来,所以还没有出现什么打架斗殴。”在车辕上坐着的李总管也在向秦楠解释。 “但长此以往总有会出事的一天,必须得有官府介入才行。”秦楠皱眉,不过略想了想才觉出了不对劲:“那我们这回出来……” 李总管点头,他们家万岁爷就惯会假私济公的,哪能真的放下政务不管,更何况热河能发展起来也是好事啊。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终于到了热河镇,果然是热闹非凡,而这个时候芷溪肚子里的早膳早就消化了,比起逛街更想吃饭。 显然玄烨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聪明如李总管也在主子开口之前就锁定了一家饭馆:“三爷、夫人,不如先用膳?” 玄烨点头,牵过芷溪的手跟着梁九功进了饭馆。 饭馆面积不大但也有两层,来往的多是商人,门口坐着的账房先生是满人,而店小二有满人也有蒙古人,四人挑了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坐下,芷溪见李总管和秦楠这时候完全没有那么拘泥与主子和奴才的身份就觉得他们事先一定通过玄烨知道了什么只瞒着她一个人。 总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万岁爷就是对的。 店里的餐食都极为简单,毕竟只是服务于来往的客人,通常都不会逗留太久,无非是炙羊肉、羊肉汤等,相应的还会送些烤饼,还会供应一些马奶酒、奶茶。 要说这样的地方最是方便听到新鲜的事儿,不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说:“西街口那个新来的你去看过没有?” 另一个人点头:“你说那个卖什么……荞麦的是?我当然看过!哎呀,那玩意儿一看就不好吃,他还说的神乎其神的,说对身体好,真打量咱们是傻子不成。”说完就豪爽地笑了起来。 玄烨这儿听着倒是来了些兴趣,不过转头看秦楠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回想什么的样子,问:“秦楠你想什么呢?” 秦楠回过神低了低头:“奴婢似乎听姐妹提起过,她家里是陕北一带的,好像有一种面食就跟荞麦有关。” 玄烨想了想,最后拍板决定:“先吃饭,吃完了去西街口那儿看看。” 有好奇心的驱使,这顿饭都吃得格外的快,芷溪都觉得自己都吃不到五分饱就得停下了,见玄烨一碗汤喝到底,只能恨恨地咬一口手里的烤饼,却没想到自己这样的表情就落到玄烨眼里,他忍不住一笑,忍住了想要伸手戳一戳她脸颊的冲动宽慰道:“没事,你吃你的,在外面没那么多拘束。” 见真没有着急走的意思芷溪也就慢慢吃了,不过还是会有些压力,围坐一桌子只有自己还在吃,多不好意思。 李总管这时候对秦楠小声道:“你也别不好意思,待会儿出去还有的路好走呢,不吃饱哪走得动路。” 秦楠也就从善如流的陪芷溪接着吃,芷溪这才松了口气。玄烨在一旁没看他们,饭馆里来往的人尽收眼底,耳朵也听了不少闲话,当真是歇着却没闲着。 热河镇一路上都有摊贩,大多都是京城甚至江南一带过来的,也有蒙古部落过来给过路人提供皮草的,草原上没什么能用银钱的地方,所以还有用皮草、马匹或者羊奶等置换物品的,只要双方同意这笔生意就算谈成。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街口,那里只有一个小摊几乎没有人在那停留,玄烨一行人就在这个小摊前停下,摊主一看就是个蒙古人,他操着一口蹩脚的满语道:“这位爷您看看,我这都是好东西啊!” 玄烨客气地笑了下,用蒙语问他:“你这卖的是粮食?” 摊主用力地点头,知道眼前人懂蒙语就干脆换回蒙语回答:“是!您一看就是识货的,而且我们家自己人都吃过,我额吉前些年一直有头晕、胸口疼的问题,我们家请不起郎中这病一拖就两三年,去年秋天我和我妻子发现的这个荞麦,遇到了一位过路的商人,那人跟我说这个是好东西,我一开始也不信他,后来他就借住在我家,告诉我们该怎么吃还做给我们看和我们一起吃,结果您猜怎么着?两三个月的时间我额吉的病就是因为吃的这个好了很多!” 这话听起来跟神话故事一般,芷溪暗想也难怪没有人会信他,不过看这人的神色是个相当真诚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憨。 玄烨并没有因此恼了他,拣了颗荞麦看,又问:“你是在哪儿发现的这个荞麦?” 摊主回道:“在巴彦塔拉那儿,不过那儿经常闹灾荒,所以不相信我的人多我也能理解。但是热河镇来往商人多,既然这东西有用处,要能推广出去,说不定能帮助得到更多的人呢。”很明显这眼前几个人就能帮他推广出去。 芷溪则觉得很奇怪:“既然那么好,为什么帮助你的那个商人没有自己去推广呢?” 摊主想了想,这才回忆起来:“这么说来,那个商人虽然看起来很像汉人,但是说话的语调怪怪的,不过也不影响他是个真的好人。” 李总管默默肺腑:也就因为碰上你了。 芷溪又问:“那你们平时是怎么吃的?” 摊主翻了翻自己的包裹,拿出了一个袋子还有一张纸条,把纸条递给玄烨后将袋子卷边摊开:“像这样磨成粉,和面粉和成面可以做面食,以凉拌的方式吃最佳!” 玄烨看了眼袋子里磨成粉的荞麦,再看手里刚拿到的纸条,已经尽力保存但还是有些破损,字也有些模糊,不过还是能看清,似是汉文但也不完全是汉文。摊主又解释道:“这是那个商人给我的,但我看不懂,当时荞麦的吃法还是他手把手教给我的。” 玄烨仔细看过,思考了半晌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摊主不知怎么有种不一样的预感,将右手放在左胸前鞠躬郑重回道:“小人乌日格。” 乌日格意在使命,不得不说还挺合适,玄烨道:“今日我就将你这儿的荞麦都买下,明日巳时还在此处,我会让我随行的郎中随你去替你额吉看病,你可愿意?” 乌日格听了大为震惊,他自认手里的荞麦还不至于得到如此贵重的置换,要不是此处热闹就要直接跪下了,再次行礼道:“贵人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尽。” 玄烨还道:“你发现荞麦的那个地方还得劳烦你多看这些,我也会派随从去那里探查,若是真能受用,我还会来找你的。” 乌日格道:“自当为贵人效力。” 但玄烨觉得这等需要长久时间的事也不真能因为他一句话就能让乌日格为他所用,毕竟人家又不知道他是皇帝。 不由得想起了太后说得签契约,于是李总管就不知道从哪里“变”了纸笔出来,还现场磨墨,让芷溪看了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只能说不愧是皇帝身边的人啊。 满文和蒙文一式两份,另按了手印,乌日格签了名,而玄烨则用了自己的私印,这样也避免一下暴露自己的麻烦。 离开西街之后又逛了好些时候,芷溪问李总管:“管事您出门身上都带那么多东西吗?” 李总管叹道:“可不是,自然都得带上才能在三爷要用的时候就能随时拿出来用嘛!” 玄烨不动声色的晃了晃牵着的手,芷溪便转过头来问:“不知道三爷以前出门的时候除了做生意还会做些什么?” “那做的事儿可多了。”玄烨想了想:“下过地、种过菜、拉过车、劝过架,替不识字的人写过家书,还上过公堂差点被冤枉了。” “啊?”芷溪不太敢相信还能有这样的事,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忍不住露出些委屈:“您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啊。” “以貌取人是大忌。”玄烨点了点她:“不过经历了那一次也算切实体会到若是被冤枉,心里该有多难受。” 芷溪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走的离他更近了些,一直走到来时的地方要上马车时才松开了手。 回到木兰围场的时候几近日落,另一边的天已经黑了大半,太后知道他们回来也没说一定得去请安,芷溪就被玄烨打发回去休息自己去太后的帐子里。 太后眼瞅着一袋子荞麦就知道玄烨肯定没纯逛街,似是遗憾道:“我就真不能指望你能好好休息一天。”但自己的儿子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太后也没真的想计较什么。 不过荞麦……好像在大清几乎没有什么记载,起码是超出了她学过的历史知识范围。 于是听玄烨唠这么几句,又听他说等回宫了让御膳房去研究,她就安心等着吃就行了。 第41章 为自己而活 到了十月,永寿宫里早早燃起了炕火,温绮在中秋之后没几天就着风病了一场因此木兰围场都没去,锦和那时候见她病的沉重脸都白了一层,大约是想起了孝昭皇后心有余悸。 如今病好了养了一段时日,但温绮感觉身上的热气都被带走了不少,要是不烧炕这手就热不起来。 起床之后没多久就有太医来请脉,只道补药还得继续吃着便退下了。 这事报给皇贵妃,皇贵妃也只让她好好休息没事别出去瞎溜达。 然后锦和就真不让温绮出去了,她只能百般无聊的看书或者与自己对弈。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外面通报“皇上驾到”,温绮这才回了神去门口迎接。 玄烨见到温绮的时候见她清减了不少也是一愣,这才过了不到两年,乍一看温绮和孝昭皇后也许是因为亲姐妹的关系几乎没什么区别,玄烨伸手扶起她,所幸这双手还是热乎的,不过屋里烧着炕又没怎么开窗还是有些闷,便叫锦和他们去开几扇窗透气:“老在屋里这么闷着可不行,身子好了在院子里转转也行,出门要是怕累着传轿辇就是了。” 温绮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有皇帝这句话锦和她们也不敢再拘着她了。 玄烨见她面露笑容也松了口气,他可不愿意温绮也跟她姐姐似的心情郁结,又想起了什么,问:“最近这些日子赫舍里氏经常来看你?” 温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奴才在病中时闷得很,也难为赫舍里贵人愿意来探望,奴才怎能拦着不让见呢。”又凑近挨着玄烨低语了几句。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有人见贵妃亲自送皇帝出来,皇帝也不知道交待了什么,贵妃浅浅一福,目送皇帝走了之后才回里头。 这事儿传到承乾宫的时候却是无人在意,皇贵妃、宜妃、德妃和戴佳氏都对着摆着双陆棋的桌面紧张的很,胤祺顶着巨大的压力替宜妃掷出骰子,结果就出来个“三”。 “衙门一日游。”皇贵妃紧张的手心都攥疼了,她差点以为宜妃能凭借儿子的手翻身! 宜妃也郁闷:“傻儿子你随额娘什么不好偏偏随运气……” 胤祺只能低着头玩自己手指头,这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胤佑对着自己棋子所在的位置往后数了数,然后对戴佳氏比了个“五”道:“额娘,五就升官啦。” 胤佑难得有了兴致,戴佳氏自然不会驳了儿子的面子,哪怕心里知道不可能想是几就是几,就掷了骰子出去。 结果就停在了“五。” “……” “!!!” 皇贵妃皱眉盯着芷溪:“只是巧合。” 芷溪回看了皇贵妃再看宜妃,肯定的点头:“娘娘说的是。” 所幸一次的巧合不会让宜妃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等到下一圈的时候皇贵妃突然起了心思问胤佑:“这一次掷几合适呀?” 胤佑没有多想,伸手指着格子一个个数过去,最后在“六”停下,回头回答:“六!” 戴佳氏这回被皇贵妃盯牢了手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然后把骰子掷出去,就看到骰子翻滚了几下之后又来回摇摆了两三下之后停在了六。 胤祺这时候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挣扎着回头:“额、额娘……” 宜妃笑得有点不太自然:“没事,事不过三。” 等到第三次胤佑说什么数掷出来什么数的时候感觉整个承乾宫都安静了…… 皇贵妃摇了摇头,心里又冒出了新的想法,等轮到她掷骰子的时候问胤佑掷出几合适,不出意外的又是说几就是几。 然后不死心的宜妃也让胤佑帮她掷,最后宜妃觉得这孩子要是去打牌恐怕出老千的都干不过他。 皇贵妃震惊了,她上辈子居然错过了这么个宝贝,这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但说到底上辈子的太后也没有这辈子的这么靠谱,而且没有这样的游戏也发觉不了胤佑还有这样的天资,再说有这样的运气好像也干不了什么…… 皇贵妃想到最后冷静了下来,可这有什么关系呢?又不耽误胤佑是个宝贝的事实啊。小时候在佟府的时候佟国维就在自家的铺子门口的柜台上摆了个金蟾说是招财神兽,那这样说的话胤佑现在不就能成宫里的小福星了? 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皇帝得紧着去哄输的惨兮兮的宜妃,而胤禔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去他的好弟弟那儿串门了,毕竟事关下一次的考试,既然弟弟有这么好的运气,那蹭一蹭应该没关系。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小福星之称的胤佑见到胤禔特地来找他用晚膳也就老老实实陪着了,只有乳母和嬷嬷在一旁很紧张,她们没遇到过这种事啊! 在乳母和嬷嬷眼里终究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毕竟大阿哥性子急躁是阿哥所里都知道的,就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这位爷。 当然胤禔也没完全寄希望于胤佑的好运,他还是回去翻了翻书,也因为看书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永寿宫里,赫舍里贵人又在晚膳后来访,这会儿温绮正在院子里转悠消食,她便上前依规矩行了跪拜礼,面上略显喜色:“请贵妃娘娘安,看来娘娘是大好了。” 温绮略抬手让小赫舍里氏起来:“本不是什么大症候,皇上也说了,老坐在屋里是要闷坏人的。” 小赫舍里氏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娘娘风华正茂是该出门走走气色才能更好,太后娘娘不也喜欢咱们多活动活动。” 这会儿有些起风,温绮也不再勉强就回屋子里,小赫舍里氏紧随其后。直到坐下又有箬竹奉茶上来,温绮用茶盖拂了拂茶叶才喝了口,小赫舍里氏只是略沾了下嘴唇便放下了。 温绮道:“亲侄女都被关在咸福宫出不了门,太后惯是会偏袒佟佳氏的。” 小赫舍里氏嗤笑一声:“太后当年与孝康章皇后情同姐妹,对佟佳氏一族另眼相看是难免的,可皇上何曾给佟佳氏实权,就算是佟国纲,如今打仗都不想着派他出去,不过是个花瓶摆着好看罢了;而皇贵妃,纵有六宫之权,可几乎都是惠妃和荣妃在做事,她不过是个没爪的纸老虎。” 温绮抬眼看她,这小赫舍里氏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哪怕被皇帝下令罚学过规矩,不说话的时候看着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一张嘴依旧是暴露无遗,温绮的脸色并不好:“你对我说这些又有何用,我又没有协理六宫的权利。” 小赫舍里氏不以为然:“贵妃娘娘的家族钮祜禄氏可是开国功臣额亦都之后,那佟佳氏如何排得上,若是皇贵妃失德,这六宫之权自然就是娘娘您的。” 温绮没有说话,小赫舍里氏见她神色未变便继续道:“皇贵妃与德妃互相利用,最在意的无外乎是四阿哥和六阿哥,据说她们之间还有皇上作证立契约,若是不留神出了事……” 温绮手抵着头似是头疼的模样,深呼吸了一口气,片刻才道:“我有些乏了,今日就不留妹妹了。” 小赫舍里氏知道贵妃没那么快就能下定决心,对这事儿并不着急,起身行礼道:“奴才当然还是希望贵妃娘娘能好好考虑一下,先行告退。” 等小赫舍里氏走了锦和才道:“娘娘,您不会真要同赫舍里贵人……” 温绮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你先让我静一静。” 锦和不敢多说什么,但她知道赫舍里贵人能和自家主子说上话绝非巧合。 中秋在御花园放河灯她们也偷偷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绮那一盏灯始终点不亮,锦和怕温绮多想认为不吉利就主动去换一盏,结果就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黑影窜了过去,锦和心里浮现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就匆匆赶回去,而这时候就看到赫舍里贵人出来挽上了主子。 锦和多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锦和。”温绮这时候叫她,见她伸出手,锦和上前用自己的双手将她的握住。 温绮问她:“虽然我是钮祜禄家的女儿,进宫是为了延续姐姐在宫里的地位,可是我想为我自己活一次。锦和,姐姐一定会理解我的对不对?” “主子,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太苦了,她一定更希望您能得偿所愿,无论您要做什么,奴婢都会站在您的身后。” 十月十三颁金节,这是众妃嫔第一次至坤宁宫叩拜参加祭礼,据说以后每一年都会如此,因此今年每个步骤都要做的格外仔细。 皇帝还在前朝宣布要重修《太祖实录》,纂修《三朝圣训》和《平定三逆方略》。 但无论是谁这么大半天的跪叩起循环都会吃不消。承乾宫里月头上新来了两个内务府派来专伺候胤禛的小太监,明年他就要和胤祉一起搬去阿哥所,得提前熟悉一下,其中一个小太监就是廿三,另一个小太监因为正好是元月初三出生的,便就得名元三。 按理说除了总管太监外跟了新主子就得跟着主子的吩咐改名,但皇贵妃没让改,说等明年胤禛进了学脑子里有了学识让他自己改去。 这会儿皇贵妃更衣在榻上半躺着,由着专门按摩的嬷嬷按腿,半合着眼睛问:“四阿哥那儿怎么样了?”胤禩还小还轮不到他去跪所以皇贵妃一点都不担心。 静妧道:“廿三和元三刚来,自然不会不尽心。”虽然人是李总管选的经过内务府再派过来,但廿三还有芷溪的人情在里头,为了报答,廿三只怕会比元三更尽心。 东暖阁里,胤禛正躺着由着廿三给他按腿,廿三和元三来了的第三天原来伺候他的三个乳母都被打发了,嬷嬷也遣走了一个,据说明年静妧就专门去伺候胤禩了,当然也是要看廿三和元三靠谱的前提下。 现在这两个小太监就对他相当殷勤,毕竟不被主子需要的奴才回去也没有好日子过。 相比较而言廿三确实很讨胤禛喜欢,不过胤禛在皇贵妃身边耳濡目染,对奴才的喜恶不会表现的特别明显。 倒是可怜了廿三和元三,小主子在他们面前除了面无表情也就会皱眉头,也不说他们做的好还是不好,他们原来在乾清宫打杂的时候好歹还知道皇帝高兴的时候,这位小主子的心情更难猜,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才行。 廿三在梁九功手底下练成的整晚不打瞌睡技能因为实在是身心疲惫从此就变成了学会站着浅眠,毕竟真睡沉了万一主子突然叫他叫不醒必定就凉了。 翌日胤禛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因为这个月的大课是学走颁金节祭祀的所有流程所以提前了,符合年龄的进没进学的都得去,因此十五日在皇贵妃的安排下变成了休息,而且昨日这一天过去很多人都累瘫了,于是皇贵妃又下令今日也休息一天。 连着两天休息!此刻只有身体素质最好的胤禔乐的差点没在阿哥所上蹿下跳,皇贵妃是天庭派来拯救他们脱离天天学习苦海的神仙! 于是胤禔带着跟着自己的小太监脚下生风往练武场跑。 然后在练武场看到了在勤奋拉弓的胤祉,胤禔最近偷偷看过一本从外面来的话本子,一时想起就拿捏起了强调对胤祉道:“没想到还有同道中人啊!” 胤祉愣了一下,先放下弓向胤禔行了礼才道:“大哥,弟弟听皇贵妃娘娘说还可以歇两天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我觉得每天再多拉一百下弓都不是问题。” 胤禔笑着点点他:“说得好!你且在此练着,为兄去跑两圈。” 看着胤禔往马厩走,胤祉皱了下眉头疑惑:大哥这是抽的什么风? 连着两日的休息皇帝居然没有插手管,这让皇贵妃觉得还挺新奇的。 胤禛用完了早膳就听外面通报说六阿哥来了,还未见人就听胤祚喊着四哥就跑进来,他们现在约好了两日他去永和宫,两日胤祚来承乾宫,再两日各自休息做自己的事。恰巧颁金节后的休息日两天胤禛去过永和宫,今日胤祚就来了。 胤祚跑到门前就停下来,先向皇贵妃请安,才上来拉着胤禛的手:“四哥,前两日学的字我都记下来了,今天陪我练字好吗?” 面对好学的弟弟,胤禛自然没有不满足的,点点头才对皇贵妃道:“额娘,我带弟弟去写大字。”得到同意之后兄弟俩才走。 皇贵妃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就带着静姝去永和宫串门。 第42章 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皇贵妃这才走到永和宫门口就见钮祜禄贵妃正巧过来,不自觉地拿起了架子:“哟!看来贵妃是大安了。” 贵妃微福了福:“劳皇贵妃娘娘记挂,是奴才的不是。”又往永和宫这边看了眼,犹豫着开口:“娘娘这是要去永和宫?” 皇贵妃不以为然:“我与德妃姐妹多年,就爱往她这儿跑,贵妃以为不妥吗?” “自然不会,娘娘能与德妃互为姐妹,奴才当真羡慕呢。”贵妃说得真诚,却让皇贵妃更加怀疑,打量着她不知道贵妃最近和小赫舍里氏走得近吗?皇贵妃笑道:“贵妃这话倒是有趣,最近储秀宫那位不是经常去你宫里串门的嘛,难不成你们还称不上姐妹?” 贵妃不欲与皇贵妃争辩,正好芷溪从里头出来,这一场皇贵妃心里单方面的嘴仗才终于结束。 芷溪也是听到外面皇贵妃和贵妃的声音才匆忙收拾了出来的,原本用完早膳送胤祚出门的时候只换了个衣裳头还没梳,后来梳了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声音,落羽出去看了眼回来说皇贵妃和贵妃在永和宫门外杠起来了,绘雾立马手势利索起来把头梳好再挑了两根簪子插一下,原本就搁在桌子上的耳坠一戴就出去“迎接”二位娘娘。 皇贵妃到底顾忌芷溪的面子觉得在永和宫外面吵嘴不好看也不等芷溪行礼表示一下就挽上芷溪的胳膊熟门熟路的进去了。 锦和扶着温绮早已是满脸的尴尬,问:“主子,咱们还进去吗?” “当然,这又不是承乾宫,我要想进去德妃还能拦着我不成。”温绮也跟着进门了。 一个皇贵妃一个贵妃,芷溪就觉得明明是在永和宫也不像自己家似的,坐在下首视情况随机应变。 就听皇贵妃道:“你今儿这身我刚进来还想哪儿见过,方才静姝提醒我说胤祚也穿了身差不多的,这可真是母子俩,要一块儿出去那得多好看呐!” 芷溪脸微红,低了头道:“不过自个儿宫里穿着玩儿罢了,我脸皮儿薄,哪好意思穿出去,岂不是太招摇了。” 皇贵妃笑道:“这有什么,等过年的时候穿着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看看,她老人家一定喜欢。” 芷溪礼貌笑了一下,也不好让贵妃干坐着听她们唠,便主动问:“不知贵妃娘娘到来所为何事?” 温绮本是觉得这话两个人说说还好,现在看皇贵妃也在,方才被忽略的时候她又重新想了一遍,既然皇贵妃和德妃是一起的,那也没什么好避讳的,喝了两口茶才道:“我和那小赫舍里氏不是一路人。” 什么意思?芷溪和皇贵妃都沉默了。 温绮看这两个人看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想着大概是自己话没说到点子上她俩没听懂又解释了一遍:“那小赫舍里氏与我亲近是想要借我的手对你们不利,我来就是给你们提个醒,小心看着四阿哥和六阿哥。”说到最后温绮压低了声音,也不得不提高了皇贵妃和德妃的警惕心,不论是不是真的,敢对孩子下手她们就绝不会放过他。 皇贵妃冷笑:“瞧你这说的,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信不信随你。”这种事情对温绮来说能让她们起疑心就行了,毕竟小赫舍里氏虽然蠢,但她背后还有索额图,所以她才没有直接拒绝小赫舍里氏,至于其他的,她已经向皇帝承情。 皇贵妃却道:“那不行,你这话都说出口了,到时候影响了我们的判断着了你的道冤枉了人怎么办?” 怎么还有这么无理取闹的人!温绮被气笑了,怒火上头也不复往日大家闺秀的模样拍了桌子就发誓:“钮祜禄温绮在此发誓,若有害人之心,除非有人作梗,不然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 皇贵妃抽了抽嘴角,别说,还挺严谨,要不说那一句她还真想跟敬事房打声招呼把她绿头牌给撤了。 芷溪倒是没有她们那么乐观,说到这个份上了最危险的还是她的两个儿子,作为母亲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她的孩子。 贵妃注意到芷溪恨恨地看着她时没来由的心虚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睛,强撑住了气势:“我说的是认真的!不过若是长时间吊着小赫舍里氏只怕不妥。”脑子里的一团乱又让她泄了气。 “索额图这个老狐狸。”皇贵妃骂了一声:“赫舍里氏一族对皇上还有用,只怕不会那么快就被拉下来,而小赫舍里氏说到底也实质的把柄收拾不了她那条小命。”她想到上辈子胤祚的死,虽然看着是因急病而亡,实际上也和赫舍里氏脱不了关系,这个名字就是扎在他们世家大族心里的一根刺,即便皇帝早就说六阿哥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但谁知道这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胤祚死后芷溪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工于心计,因为那时候她不知道是谁下手害死的胤祚就怀疑所有人,也恨皇帝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儿子,就连胤禛也因为抚养在她膝下连带着被怀疑,直到后来十四的出生才难得见到她露出真心的笑容。 这辈子一定不能重蹈覆辙,哪怕贵妃现在已经改变了心性主动投诚,可这信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有的。 这时就听贵妃在自言自语的感慨:“要是能有个孩子就好了,我就说为了给孩子积德不能做亏心事。” 皇贵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哪能说来就来,你当你神仙有法术呢。” “诶对了!七阿哥不就有说什么就成什么的能力吗?待会儿我去阿哥所看看他,让他给我说几句吉祥话不就行了!” “胤佑他只是个孩子,能不能放过他。”还能这么用的吗? “二位娘娘在这儿说了那么久,是想连午膳都在奴才这儿用吗?”胡思乱想了大半晌的芷溪终是觉得心累,更想立马就把胤祚接回来。 贵妃转头往屋外看了眼才道:“都这个点儿了,那我先回去了,若有什么要紧事我会差人过来跟你们说一声。” 待贵妃走后皇贵妃才伸手拍了拍芷溪的肩膀:“我知道一个孩子对母亲而言多重要,不管贵妃说的是不是真的咱们都好好防着,可也别太草木皆兵让那有心人看出端倪来。” 芷溪苦笑着点点头:“娘娘思虑周全,是我一时把自己困住了,我知道娘娘待孩子们都是极好的。” “咱们都相处了那么多年了,明年胤禛都要上书房了,有事儿尽管跟我开口,就是你要来承乾宫住我都能立马给你收拾好!” 皇贵妃盛情相邀,芷溪还是有些受不住连连摆手:“那倒也不用……”见她面色好了些皇贵妃也放心打趣她:“也是啊,要住我那儿皇上找你都不方便。” 站在后面的静姝和绘雾这会儿真想有个地缝能让她们钻进去,这话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等把皇贵妃也送走之后周围都安静了下来,绘雾看自家主子的样子依旧不能放松,懂眼色的也都老老实实站定了把自己当木头桩子杵着,按照以往的习惯六阿哥得到晚膳前才会回来,这几个时辰对他们而言现在相当难熬。 就在这时芷溪开口道:“绘雾。” 绘雾近前跪下,她知道主子要说的是正经事:“奴婢在。” “往后六阿哥的一应起居我都交给你了,你的任务是保证他的所有东西来路必须都清楚,你可以选择你信任的人来帮你分担、替你处理一些事,你愿意吗?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你。” 绘雾知道这是很艰巨的任务,但她觉得若这些事都做不好如何担得起主子的信任,郑重地磕了个头回道:“奴婢愿意,奴婢一定豁出命来照顾好六阿哥!” 芷溪并没有唤她起身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可我不能让胤祚有一点闪失,既然你应下了,那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往后胤祚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负娘娘的用心。”绘雾暗自下了决心,虽然她现在还是个只会伺候人的宫女,但是为了以后照顾好六阿哥一定更得多学些本事才行。 胤祚踩着点回来用晚膳,他知道今天额娘有烦恼不高兴了就主动扑上去抱住额娘的腿撒娇:“额娘,今天我跟着四哥又学会了好多字!” 芷溪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脸蛋:“胤祚最聪明了。”胤祚绽开了笑容直往芷溪怀里钻。 母子俩一同吃饭洗漱,伺候的宫人都知道六阿哥今晚要和主子睡在一起,在铺好的床上又多铺了一层尿垫。 约莫着皇帝是不会来永和宫芷溪便打算早些休息,结果就这么巧梁九功来了,芷溪下意识便问:“皇上要过来?”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笑的略尴尬:“奴才是来传万岁爷的口谕,明日早上下朝后来永和宫用早膳。” 芷溪点点头:“辛苦你跑一趟了。” 落羽很自觉地塞了一点银子给梁九功,大晚上的这么跑一趟着实辛苦。 梁九功传过话就马不停蹄地回乾清宫去了,按他们现在的规矩来说再过两三年李总管就要转幕后去当太监们的教习总管了,梁九功作为已经确认的下一任乾清宫太监总管用不着为着这些小事传话。 可对梁九功来说这是小事吗?永和宫的事能是小事吗?德妃可是万岁爷放在心里的人!再加上那么一点点现在不能挂在嘴上说的曾经的友谊,那梁九功必然得亲力亲为。 翌日早上胤祚穿戴好就让绘雾抱着他去外面晒太阳,没站一会儿就听外面通报皇帝驾到,绘雾还没反应过来小人儿就撒开腿往外跑,奈何他停下的时机赶不上皇帝的长腿,还没停下就被一把抱了起来,胤祚兴奋地叫了声:“阿玛!” “这么早就出来,不怕着凉了让额娘担心?”玄烨单手抱着胤祚另一只手握住胤祚的小手,还好还是暖乎乎的。 胤祚认真道:“四哥说,多晒太阳,长高高!” 有胤祚这个开心果在,无论玄烨今天早朝有多糟心此刻都雨过天晴了。 用完早膳,胤祚本要去承乾宫找胤禛,却又被玄烨抱过来放在腿上坐好:“今日不去了,跟阿玛去见太祖母好不好?” 胤祚面上有些犹豫,他也好久没见太祖母了,可是又和四哥说好了,四哥也跟他说做人要守信用。 玄烨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阿玛已经让人去跟你四哥打招呼了,知道你们都是遵守信用的好孩子,胤祚信不信阿玛?” 胤祚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 芷溪见他们父子俩的兴致如此高便不想打扰,哪知道玄烨下一刻就转头叫上她:“一起去,皇祖母也想见见你。” 她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想见她,但皇帝的话如何能反驳,只能唤人来更衣。 落羽和绘雾对了下眼神,似是不经意地又给芷溪和胤祚换上了“亲子装”,再披上披风。 玄烨再他们出来时眼前一亮,拉过芷溪问:“这是今年新做的秋装?之前都没见你穿过,更没想到和胤祚是一套。” 芷溪听得脸红,但也能觉出玄烨话里的几分醋意来,仿佛在说你们母子俩相亲相爱就独留我不一样似的。她轻轻将玄烨衣袍的袖口往上推了推,方才双手交握时触碰到的红绳便显在眼前,这还是今年新换的,由她亲手系的同心结。再推起自己的袖子,同样系有同心结的绳结无不展现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奴才和皇上也有啊。”芷溪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显得有几分娇羞:“若是要一样的衣裳,只管让针线房再做就是。” “额娘,我也要!”很会抓重点的胤祚表示,阿玛能有一样的衣裳那自己也能有一样的红绳! “行了,剩下的等去慈宁宫请过安回来再说。”玄烨不由分说地一手抱起胤祚一手牵着芷溪就往外走。 芷溪想挣脱但是在是没那个劲儿,只能嘟囔:“皇上,这不合规矩。” 玄烨这时候才不会管什么规矩,不耐烦道:“是朕要拉着你走的,谁敢说闲话。” 第43章 这不就尴尬了嘛 阳光正好,一路走到慈宁宫都不觉得累。 太皇太后见了芷溪和胤祚的亲子装也是左看右看看不够,眼睛都亮了,连声说好,又跟苏麻喇念道:“你看看,偏偏就是这么好的时候我那儿媳妇儿没过来,要能画下来多好。” 玄烨笑道:“这还不容易,待会儿咱们就去向皇额娘请安。” 太皇太后点点他:“看看你这样,也难怪你皇额娘‘不待见’你。” 说过几句玩笑话,胤祚被苏麻喇带去偏殿玩,玄烨便和太皇太后说起阿哥公主们最近的进学进度,毕竟之前皇贵妃也提议让孩子们学习之余还能有些休息时间以免累过头不益于成长。 学习之事不容懈怠,玄烨本是觉得趁着年纪小记忆力最好的时候能让孩子们学得更快更多,将来也能早些入朝学本事。 可他自己忘了不是人人都像他那么爱学习,而且更重要的是坐在皇位上接受教育带来的危机感和现在的阿哥们是不一样的。 大清入关还不到五十年,玄烨自己要是不努力就很容易被别人踹下皇位,但阿哥们现在没有也不需要这样的危机感,所以就出现了上课时偶尔的走神、打瞌睡、愁眉苦脸的现象。 玄烨也很苦恼怎么能提高孩子们念书的积极性,要说打板子就只能让人产生畏惧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正巧遇上了颁金节,皇贵妃又来提议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玄烨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没想到这休息安排下去了孩子们却很自觉地开始自己给自己布置功课,胤禔平时那勉勉强强才能入眼的字都写得好看了许多。 这就说明休息日是有用的存在! 玄烨就和太皇太后说起以后尚书房每七日休息一日的打算,太皇太后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这是好事,想当初你没日没夜的念书,虽然是形势所迫,可我和你皇额娘为了你的身子也没少操心。” 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当如是。 芷溪心里不免感慨玄烨的辛苦,也高兴胤禛明年进学,此事能成就真的是赶上好时候了。 第二件是明年西巡五台山的事,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又梦到了先帝,在梦里他在宫外过得很自在,和额娘说他终于得到了自由。 太皇太后那天醒来后便和来请安玄烨说想出宫礼佛,玄烨自然不会不答应祖母的要求,随即派了纳兰明珠寻找合适的地方,昨日早朝后纳兰明珠就提起了五台山,五台山上有青庙和黄庙,青庙便是佛教拜佛的地方,而黄庙属于喇嘛教,而且寺庙众多,去那儿礼佛是最合适的。 不过到底是没去过的地方,玄烨不可能就这么让太皇太后去,所以明年头上自己先去一趟探探路。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芷溪才道:“既然要出门,不如带芷溪一起去,也好散散心。” “太皇太后……”芷溪下意识想拒绝,再怎么说玄烨这出宫也是公干,怎么能带她一起。 太皇太后却不以为然,甚至已经帮她想好了借口:“你就当先代我向佛祖问安。” 有这句话在芷溪就不能再说什么扫兴了。 从慈宁宫出来再回永和宫,绘雾手里又多了一匣子点心,是苏麻喇给胤祚的,芷溪看过之后就让绘雾收起来,还告诫胤祚每天只能吃两块,不然吃多了积食会闹肚子,到时候就要喝苦药了。 知道喝苦药多难受的胤祚很乖巧的点头,又默默记下下次要分享给他最亲爱的四哥。 来回一趟玄烨就顺势连午膳都在永和宫用了,芷溪本来以为这顿饭吃完了玄烨就要走,结果还拉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政务不处理了?芷溪想。 玄烨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钮祜禄氏发生的事,朕都知道,只是朕没想到她这么急着就要跟你剖白。” “那依皇上而言,奴才该信她吗?”芷溪疑惑道。 “信与不信,朕还是希望你能自己判断,过去了那么多年,朕也信了不是什么事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强。” “奴才一定会好好护着胤祚,也相信皇贵妃娘娘会护好四阿哥的。” 玄烨将芷溪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脊:“咱们也都要好好的,别太给自己压力,孩子虽然小,但他们也什么都知道,更不希望看到咱们愁眉苦脸的不是?” 芷溪伸手回抱住他,她不奇怪玄烨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会来哄她高兴,不希望她一个人陷入这个死胡同。 他肯为她花这个心思,她就一定不能辜负他的好。 十月三十是胤禛的生辰,皇帝也在这天向孩子们宣布推行尚书房念书七日休息一日的决定。 孩子们哪有不高兴的,只要能有的休息就是赚到,可刚没高兴一会儿他们还是得接受现实,皇帝道:“别高兴过头忘了形,阿玛可是要看你们的表现的,若是因为有休息日而懈怠,我可会随时取消休息。” 只有来之不易或者容易失去才会好好珍惜,当然他们现在也知道能有这样的休息日也是全靠他们更有效率的学习才获得的“福利”。 胤祉掰了手指头算:“七日休一日,这样每个月就能有四日的休息;一年十二月,能有四十八日!” 三公主听得脑袋早就晕乎乎的了,只会一脸崇拜的看着胤祉:“胤祉好厉害啊!” 胤祉笑着挠挠头,又奇怪着问:“姐姐没学过九九乘法表吗?” 三公主摇头:“我们的进度和你们的不一样啊,要学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多。”她们现在的主课也就是满蒙汉语还有礼仪,这个月才添了算学基础课,加减都还没学明白,更别说背乘法表了。 胤礽笑道:“三弟是很厉害,会背乘法表还是基础,最重要的是学以致用,三弟是有算学天赋的。” “那二哥什么最厉害呀?”胤禛眨眨眼问。 “我啊……”胤礽认真想了想,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因为他是太子,汗阿玛就希望他的学识武艺都能达到最好,可恰恰就是这样就显得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正处于迷茫的时候大公主道:“太子弟弟自然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 “别瞎吹,就现在这小身板骑马射箭还不至于比得过我。”胤禔很不服气。所幸惠妃不在这里,要不然肯定能把她吓坏了。玄烨想着摇摇头,虽然不高兴于胤礽还达不到他心里的期望,但胤禔的这份赤诚他希望能一直看到。 孩子们还小,还能慢慢来。 十一月,黑龙江传来奏报,沙俄屡次在黑龙江下游地区抢掠,惹得边境不得安宁。从黑龙江回京的郎坦上奏建议修建战船以备不时之需,而萨布素则直接上疏在战船修建好后就出兵击退沙俄。 眼瞅着沙俄趁着大清没空治理边境时的疯狂举动,现在一一上报,被抢掠的牲畜、毛皮、钱财,甚至还建起了城堡,朝臣们觉得这不直接开打都说不过去,也纷纷上奏攻打沙俄。 但经历过三藩之后的皇帝已经不像曾经那么冲动,在考虑了地理位置、气候等多方面因素后便让萨布素和郎坦先以捕鹿为由探查地形,想必他们在看到清军也不敢贸然出战。 “若是他们真的出战也先撤退,朕另有谋划。” 郎坦知晓不能打没做好准备的仗,且黑龙江一带如今已是天寒地冻,不利于他们作战,待回驻地,除了探查之外还得继续练兵,争取能够一次击退沙俄。 在这件事之后不久便入了腊月,皇帝明年要西巡五台山的消息也传开了。 后宫里一时又躁动起来,毕竟这次没说出巡不能带嫔妃,所以很多人都想自己能不能争取到这个名额,不为别的,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向活跃在第一线的皇贵妃这会儿倒是没那么着急,她可是等着去南巡的,上辈子时不时就三病两灾的南巡路上都没好好看风景,西巡对她的诱惑力就没那么大。 而胆子大如宜妃就是个行动派,仗着有宠就直接跑到乾清宫去,天天撒娇终于是把皇帝给说服了。 皇贵妃看着边打牌边炫耀边指挥若兰给她揉揉腰的宜妃好心提醒:“你可悠着点,别还没出门就有了好消息。” 宜妃却没有想那么深,毕竟这一年都没有冒出过孩子来,应该也不会那么巧。 皇贵妃又深深看了一眼帮钮祜禄贵妃看牌的胤佑,心想:这运气应该不会用在游戏以外…… 她也不记得胤禟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了。 很快到了康熙二十二年正月,女眷们正聚在慈宁宫玩着已经流行到宫外去的双陆棋时太后就发现向来越菜越爱玩的宜妃今天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糕点上,而且已经干掉了第三盘的时候问了一句:“你吃了那么多不撑吗?” 毫无知觉的宜妃摇摇头:“奴才不觉得,这几天总觉得吃不饱似的。” 在场无不是拥有着丰富生育经验的宗室福晋和高官的夫人,就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一般都停下来看着宜妃。 太后也犹豫着看太皇太后,毕竟这大过年的就因为心里怀疑了那么一下就能请太医过来,除非是太皇太后或者皇帝开口。 苏麻喇也小声猜测:“宜主子这怕不是有了……”她也记得这阵子宜妃的恩宠如日中天,听说就是为了能去西巡。 要是真有了,苏麻喇也很难不怀疑皇帝这是故意的,就为了不让宜妃去。 后宫请太医是要过乾清宫去旁边的值房,自然这件事也得向乾清宫禀报,因是太皇太后传召,太医就先赶着去看完诊再回来禀报。 “慈宁宫怎么传了太医?”青琐皱眉,别是太皇太后有什么不好。 梁九功安慰她:“我让魏珠一起跟着去了,这小子腿脚快,有消息很快就能递回来。” 太医很快赶到了慈宁宫,因为他擅长妇科之症也没第一时间往太皇太后身上想心里没那么大压力。 小太监引他到偏殿,先见到苏麻喇他赶紧弯了腰:“微臣见过苏麻喇嬷嬷。” 苏麻喇嬷嬷客气一笑:“许太医客气了。”随即引他见了宜妃,许太医再向宜妃请安。 宜妃抬手让许太医起身,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她怕这时候真有孕了西巡就去不了了。 但众所周知,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许太医此时的一声“恭喜”差点让宜妃当场哭出来:“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苏麻喇看宜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赶紧找补:“瞧把宜主子高兴的,话都说不出了。”然后让小宫女拿了五两银子给许太医道沾沾喜气,再赶紧把人送出去,还好许太医还知道得马上给皇帝报喜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时候慈宁宫里也散了,宜妃有孕的事要传到这些人肯定要来道喜,眼下宜妃情绪不稳,只怕这些话在宜妃耳朵里跟扎刀子差不多,太皇太后就把人打发走了,她们几个自己人先知道就行。 贵妃抱着胤佑,这段时间她都把胤佑当护身符一样带在身边,要不是知道原因都以为她要把这孩子直接拐走抚养了。她看着宜妃的肚子嘴里嘟囔着:“怎么就不是我怀上呢。” 胤佑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伤心过后宜妃才缓过神来,难怪最近永和宫没了存在感,打量着皇帝就是不想让她去,好和德妃过“二人世界”。 不明宜妃心里那些小小哀怨的芷溪安慰她道:“没关系的,这次去不了还有下次呢,皇上是为太皇太后尽孝先去探探路,待不了多久的,哪能是真的游山玩水呢。” 宜妃哼了一声:“就算我福气好,毕竟宫里那么久都没人怀上孩子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万一出发之前发现你也有了呢?” 皇贵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但转头看见胤佑的时候才顿觉不妙就去捂上他的耳朵,但这话都说完了一切都晚了。 在场所有人无不皇贵妃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吸引过去,皇贵妃尴尬了一秒松开了胤佑,不确定地问:“这回不会也能被说中……” 就在出发的前一日早晨,紫禁城里竟还飘起了小雪,不过看趋势应该下不了多久。 秦楠看自家主子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早膳也没动几口,问:“娘娘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芷溪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总想着能难得光明正大出门一趟多不容易,可有时候总是事与愿违。” “娘娘……”秦楠很是心疼她。 “我想你们也都知道了是不是?”芷溪嗔道:“我有多久没换洗了?” 秦楠低下头福了福:“请娘娘恕罪,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看着秦楠难得的慌乱,芷溪无奈摇头,她们和她一样,也期盼着能出门好好散散心,可这两年因为皇贵妃的特别照顾,月信一直很准,这一下两个月没动静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明腊月里就留了一次,哪知道就这么巧。”听着芷溪的小声抱怨,来换茶盏的绘雾都忍不住红了脸。 等秦楠请了太医过来,没想到还带回了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娘娘,奴婢方才听说,贵妃娘娘也有好消息了。” 虽然说接连传来喜讯,但从源头上讲,这会儿皇帝还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咸安宫里正带着胤祺玩的淑惠太妃就听到自家姐姐在正殿跟宝音感慨:“要么没有,这会儿前后冒出来三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宝音笑道:“这话要被万岁爷听去,只怕得三四个月不敢来请安了。” 第44章 这次一定是闺女 贵妃、宜妃和德妃接连传来喜讯,都不由得感叹今年宫里又要热闹了。当然芷溪随驾去五台山这下也去不成了,皇帝只能把胤礽给顺走了。 胤礽听了传出来的说法很是无语:“我明明本来就是要去的,怎么就成顺带的了?” 皇帝才出宫没多久,小福星胤佑又有了“送子娃娃”的新称呼,贵妃这下终于能直起腰板了:“我就说小胤佑可靠。” “一带三,确实厉害。”宜妃拍了下手:“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一个话本子说有两姐妹同时有孕,生下来的孩子正好一男一女,她们当即决定给孩子定了亲,想想都觉得很美好。” 芷溪也看过这话本子,看宜妃着一脸向往的样子提醒道:“人家那是两家人,两姐妹又是多年好友,跟咱们可不一样。” 贵妃点头:“咱们的孩子只能是兄弟姐妹。” 被打破了幻想的宜妃转头逗起了和胤佑一起玩的胤祚:“胤祚,你觉得你额娘会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呀?” 胤祚愣愣地盯着芷溪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唤了一声:“妹妹。” 贵妃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从前在家听说小孩子最是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说不定生下来真的是公主呢。” “要再生个阿哥就天理不容了……”宜妃感叹。 芷溪想到了中秋时玄烨的期盼,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我也想生个闺女。” 贵妃摸了摸尚且平坦的小腹,她现在不在乎自己会生阿哥还是公主,反正她现在以给腹中孩子积福为由拒绝了来自赫舍里氏的邀请就觉得自己是最棒的。 三月中旬圣驾回銮,同时又带回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皇帝与太子自五台山回銮的途中遇到了山中猛虎的偷袭,最后被皇帝一箭贯穿头部。 太皇太后见到胤礽还有些精神恍惚就知道一定是吓坏了,虽说胤礽现在已经有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意识,但皇祖母告诉过他,在祖母面前可以永远做个孩子,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难过的时候可以哭出来,祖母是永远都不会笑话你的。 守在正殿外的苏麻喇听着里面压抑已久的哭声都忍不住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玄烨刚进永和宫就被芷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忍不住调笑道:“要不朕脱了给你看?” 芷溪一下子就不想理他转身就走,玄烨伸手拉回她将她圈在怀里,嗔道:“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还敢给朕脸色瞧。也不看着点,不怕摔了?” 芷溪摸了摸还没有明显显怀的肚子,往玄烨身上靠了靠:“奴才这一阵子能吃能睡的一点都不难受,觉得这个孩子就是贴心的小棉袄,或许皇上真能如愿呢。” 玄烨见她面色红润才真的相信这话,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不是哪个孕妇真的在怀孕初期一点难受都没有的情况,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什么不舒服?” 芷溪这才道:“嗯……就是坐轿子的时候会头晕,以前都没有这样的。所以奴才现在出门只能走着去。” 而在来永和宫的路上玄烨便已得知坐轿子那会儿是去向太皇太后请安,然后晕了一天;第二回是宜妃约着去御花园散步,结果走没多久就得缓一缓,折腾到半路,最后只能打道回府变成宜妃来串门了。 再后来芷溪出门只能靠走,最远也不会离开东六宫,西六宫的两位孕妇,宜妃纯粹的变得能吃不妨碍她出门,贵妃则被害喜影响的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而且太医也说她底子也没有完全养好,最好在胎像稳固之前不要出门。 玄烨让宫人将午膳摆在永和宫,趁着饭前她还是想听听皇帝射猛虎的故事,但在玄烨看来这原不过是小事,只不过当时这只虎出现的时候是冲着胤礽去的,而且身形健硕,若不是一箭贯穿头颅只怕胤礽就危险了。 猛虎出现的地方附近就是红崖村,因为圣驾会途径这里的关系村民早几日就临时迁走,圣驾离开两日后村民们才回来,仔细询问才知道这地方早就出现过恶虎伤人的事,还有一老妇人说她的儿子就曾经命丧于此,可这老虎太凶悍连村里的青壮年都打不过他们只能能躲则躲,最近一年都没有村民再上山也不知道有没有再出过人命。 现在红崖村的村民们都知道皇帝一箭射杀了老虎的事,纷纷感念皇上天恩,他们不必再活得战战兢兢,每天都朝着紫禁城的方向叩拜,甚至还打算建个庙堂立个碑。 再回忆了一遍,玄烨松了口气:“这样说来你这孩子来的倒是及时,还好你没去,不然若是发生在你身上……朕都不敢想。”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宜妃,她一圈又一圈地抚着肚子,不知道已经第几遍跟若兰说:“还好这次我没去成,光听这事我就觉得吓人。这孩子当真是我的心肝宝贝,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养,谁都不能把他带走。” 若兰无奈:上头主子也没想带走小主子啊。 永和宫里,午膳很快摆上桌,如今因为宫里有三个有孕的妃嫔,基本上都是按照孕妇的规格来做饭食,而玄烨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忌口,基本上都是有什么吃什么。 难得有闲心想看看今日午膳摆了些什么,就见到一碗红彤彤的干辣椒铺在面上的菜正摆在靠近芷溪的位置。 这能吃?玄烨忍不住怀疑。 不一会儿就见胤祚闻着香味儿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张折叠好的宣纸,乖乖请了安才把宣纸展开给玄烨看:“汗阿玛看!四哥教我写的。” 一个大大的“吉”字,笔画不多写法也不复杂,虽然每一笔都还有些抖,但却能见到笔锋,玄烨点头道:“写得很好,进步很大。” 胤祚很是珍惜这张大字,毕竟胤禛三月初进学后就和胤祉一起搬去阿哥所了,每日下学回来傍晚时分回阿哥所歇息,能见的次数少得可怜。 芷溪原也打算将这张字让人裱起来放胤祚屋子里就顺势跟胤祚说了,果然儿子高兴地眼里闪着光,把手里的字交给绘雾拿着,乳母抱起胤祚放在芷溪旁边的特制椅子上,据说这还是内务府今年新让人做的宝宝椅,像胤祚这么大的孩子坐在椅子上胳膊放下正好能放在扶手上,扶手之间有木条连接,运用了类似卯榫的工艺,但边上按了个活扣,可以拆卸,等胤祚再长大些就能靠这个方便上下椅子;前面两条椅子腿之间还连接了一块厚木板作为脚踏,这样胤祚坐在椅子上双腿也不会悬空,就没那么容易从椅子上摔下来。 玄烨伸手拍了拍椅子,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东西。” “听内务府说是皇贵妃娘娘让做的,八阿哥也正是活泼好动不能静心吃饭的时候,坐在这椅子里头再如何也不怕摔着,娘娘还说以后宫里有奶娃娃的都让配一个,阿哥所里也已经让人摆上了。”她与皇贵妃完完全全站在一条线上,且皇贵妃除了孩子的事外有心避宠,因此为皇贵妃说几句话也不担心能把玄烨说走了。 安安静静用膳,或许因为芷溪的这碗辣菜实在的香的很,尚拿不稳勺子的胤祚在边上吃一半漏一半还被馋的止不住流口水,奈何他年纪太小还吃不得辛辣的食物。 玄烨看着芷溪一个人面不改色的把辣菜都吃完了,不由得担心起她身体能不能受得住:“平时也不见你吃辣,一下子吃那么多受得了吗?” 芷溪摇摇头:“就是突然想吃而已,而且奴才也没觉得多辣,但上次听落羽说送菜的膳房小太监当时都被熏哭了。”一说起这话就仿佛画面在眼前似的,芷溪没忍住笑了起来:“太医说有的人怀孕的时候口味是会变的,少吃点没关系。” 所以看起来满满的一碗菜大部分都是干辣椒,底下埋着的肉却是没几块,顶多就是解馋罢了。 午膳之后散步消食再去歇息,玄烨看着芷溪睡了才走,要不是因为有太医院的脉案在,他完全看不出芷溪跟没怀孕的人有什么区别。 他确信这孩子是真的懂体贴,但又转头想起梁九功说在他西巡的这段日子永和宫里也抓了两三个嘴上没把门被收买了把消息卖出去的,只知道对方是个小太监,但一直低着头没看清脸。 梁九功觉得事都过去那么些天了,说不定那个小太监已经没了。他有些不安道:“永和宫里如今都紧着德妃娘娘和六阿哥,看着是好好的,可若有些什么……”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来,头几乎贴在地上:“是奴才僭越了,还请万岁爷恕罪。” 玄烨没说话梁九功就不敢动,一层层的冷汗早就将他的衣裳浸透了,而他说的这些玄烨何尝没想到,芷溪定是会牢牢护着胤祚的,但腹中的这个孩子,要再被有心之人盯上只怕无暇顾及,他也不可能只往永和宫跑,那无疑是给芷溪树靶子。 梁九功维持这个姿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被李总管踹了一脚抬头才发现皇帝已经走了,明显是把他给忘了。李总管用手里的拂尘柄敲敲他的帽檐:“再有没几年你师父我就要退休了,怎么还是糊涂蛋一个?还不快滚!” 梁九功忙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久了脚早就麻了差点摔一跤,难受的只能低着头龇牙咧嘴的往后头去。 翌日午时,玄烨带着胤礽去咸安宫蹭了顿饭,太后见胤礽能说能笑的就打发他去跟胤祺玩,宝音和李总管顺势一同退下,就留他们母子俩说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又有什么事儿?”太后随意坐着,玄烨对她这个跳脱的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还是就赫舍里贵人搭上钮祜禄贵妃的事作为铺垫开始捡要紧的话讲了一遍才说到重点:“儿子希望芷溪生的这个孩子能由皇额娘抚养。” 太后这会儿已经不复之前的笑脸,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行,就这么办,至于怎么跟芷溪那孩子说是你自己的事情,胤祺也四岁了,再多个弟弟或者妹妹也好。” 玄烨点头:“谢皇额娘。” 太后又问:“那个小赫舍里氏你考虑好怎么办了吗?她入宫快三年了,明年就要十四了,总冷着怕是也不太好。” 玄烨见太后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正经,便笑道:“皇额娘不是一直说十四岁还太小了吗?” 太后挑了下眉,差点没忍住要上手:“都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脑子里不要只有这种想法行不行。”真真是男人的劣根性从古至今都不会变。 玄烨这时又恢复了正经:“不过儿子是打算明年给赫舍里氏晋位,以安赫舍里一族的心。” “佟佳氏有皇贵妃,钮祜禄氏有贵妃,而赫舍里氏只是个贵人,他们心里不平衡也是应该的,只不过要晋位也不能那么容易。” “皇额娘的意思是……” “我要让所有人看着她,看她够不够达到晋位的资格。”这是打算公之于众了,把决定权交给所有人而不仅仅是在皇帝面前表现好就够了。玄烨点头,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另一件事,便是文华殿要重新修缮,以后会作为太子出阁读书的地方,将来也如前朝一样留作处理政事所用。 说是这么说,但谁又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的会那么容易把手里的权利交给太子呢? 玄烨在下朝之后就收到了来自咸安宫的折子,太后的字一贯是中规中矩、时好时坏,哪怕是习了那么久的字帖也改不了,因此即便折子封面上什么都没写,一翻开就知道了。 他打算给小赫舍里氏晋封为妃,但也只是让她有的妃位的名头,要真坐上妃位只怕还不定怎么兴风作浪。 只不过这个名头,他也不想让小赫舍里氏那么容易就拿到。 折子上清晰的写着评判标准、评判分数还有监督人,分数达到多少才算合格等,由四妃初审、皇贵妃复审,最后皇帝、太后和太皇太后终审,但每一层级的审核标准又是不一样,而且明确表示太皇太后有一票否决权,可以说是相当苛刻。 玄烨看着也觉得只怕小赫舍里氏会被认为是存心在折腾她,但要说容易也很容易,只要安安分分的,这就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拥有评分权的除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宫女太监也可以一同参与,不过都是匿名制,而且也是随时随机抽选,要说能让赫舍里一族的人安插在宫里每个威胁一遍也不现实,基本上可以说是公平公正的。 在做了部分修改之后玄烨让梁九功拿下去再让笔帖式重新排版抄录一份。 又过了几日,赫舍里贵人被皇帝翻了牌子的事才传了出来,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有的人看热闹,有的人则心颤。 所幸敬事房漏了消息出来说小赫舍里氏并未侍寝。 这一日恰好四月初一,承乾宫正殿里坐满了人,除了实在出不了门的贵妃都到了,算是最大规模的一次请安,而皇贵妃召了所有人来的目的就是要众人“看好”小赫舍里氏。 第45章 一点都不能少 皇贵妃先道:“皇上这回有意要封赫舍里贵人为妃,但这件事要明年才能有结果。” 底下已经有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这赫舍里氏封不封妃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就这么值得炫耀吗?” “我猜指不定是要做戏给赫舍里一族看呢。” …… 皇贵妃由着她们讨论了一阵才继续道:“皇上的意思是,这回赫舍里氏能不能封妃得看我们的意思。” 静姝得了指示将意见表展示给每个人看,长长的一卷纸展开都快跟静姝人差不多高了,上面写的字也大了很多,方便大部分人能看清。 皇贵妃继续道:“这份评价表,到年底的时候会让大家来填,我希望大家能做到公平公正,不论过去她做了多少错事,只看这一年她的表现。都听明白了吗?” 除了芷溪和宜妃外所有人起身各按标准行礼:“奴才遵旨!” 小赫舍里氏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刚听到皇帝说要封她为妃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终于到了出头之日,终于能在宫里横着走了! 结果这个能否封妃的决定权却被交给了后宫的所有人,皇帝只是最后根据所有人的意见决定要不要下这个旨。 这不是欺负她吗?可这旨意又是皇帝下的,她要怎么跟索额图的人说? 行至御花园,小赫舍里氏决定拐过去散散心,往万春亭走了没几步路就被几个侍卫拦下,小赫舍里氏身后的宫女疾言厉色道:“大胆!贵人也是你们能拦的吗?” 侍卫只客气道:“太子殿下在里面,恕臣不能放贵人过去,还望贵人恕罪。” 小赫舍里氏才要发脾气,但又想到万一被告了状封妃的事肯定就告吹了,只能握紧拳头冷静下来:“既然太子殿下在这儿,那我就不打扰了。” 胤礽听到外面又安静下来,等出去看情况的小太监回来了才问:“怎么了?” 小太监打了个千儿才道:“太子爷,是赫舍里贵人,现在已经走了。”要说他也觉得奇怪,平时那赫舍里贵人最看不起他们这些下人,今天居然轻轻放过了,他本来还想提一嘴打个趣,但想想后宫妃嫔关太子什么事,别没解闷反把自己搭进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站着。 胤礽叹了口气,其实他今天也是来散心的,这几日学的文章有些难,背的眼花缭乱的,想起皇祖母说的越着急越是不容易有成效,就出来逛逛,走到御花园看看花草一时想作画,又画了小半个时辰,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就让小太监去跑腿看看什么情况。 又花了小一刻的时间胤礽才将这幅画画完,交给随侍的小太监后喝了杯水才回去。 胤礽直接去了乾清宫,无论如何他今天是向先生告了假出来散心的,也该自己去说清楚。 走至门前,梁九功就迎了出来:“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殿内时不时有琴音流出,胤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听到梁九功的声音才回过神来,问:“我来向汗阿玛请安,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梁九功道:“太子殿下这是哪儿的话,奴才这就去通报,还请殿下稍等片刻。” 胤礽只听见里面的琴声停了,不过多久梁九功又出来请他进去。 他一开始以为是哪位娘娘在拌驾,可见到了父亲才发现是胤禛。 胤禛自入尚书房就被先生说规矩是学得最好的,见到兄长无半分犹豫的按规矩行礼,而一般在这个年纪的孩子有时候还需要旁人提一句。 请过安的胤禛几步过来拉着兄长的手要给他看琴谱,而这些胤礽从未学过,听胤禛说这是汗阿玛方才弹的曲子更是惊讶。 汗阿玛什么都会,真厉害! 胤礽这会儿已经完全把要解释的事扔到了脑后,玄烨早就听说胤礽告假去御花园的事,只是如今他已不如往日那般苛刻,只要不是为了逃学出去玩,胤礽这般为了纾解去散散心他也不会多管。 这会儿胤禛带着胤礽说琴谱上刚学的几个音节,玄烨便叫了两个儿子过来亲自再教了一遍。 李总管看着座钟,估摸着差不多时间了才去提醒:“万岁爷,该用膳了。” 玄烨摆了摆手,李总管便下去吩咐人去传膳,再备水伺候净手。 胤禛跟着小太监去后头解手,这时胤礽忽然问:“汗阿玛,您弹的琴真好听,四弟说他是听皇贵妃娘娘弹琴才想学的,可皇贵妃娘娘不懂怎么教才来找您,不知道汗阿玛的琴艺是师从何人?” 玄烨愣了一瞬,眼里滑过一丝波澜,走到桌边坐下才揽过儿子缓缓道:“是你已故的皇祖母教的。” 胤礽有些意外,忽然觉得这是提起了父亲的伤心事,当真不该什么都好奇,想跪下请罪却又不愿离开父亲的怀抱。 玄烨安慰他:“不过你皇祖母也只教了阿玛这一首曲子,所以若是你真心想学,阿玛就另为你再找师傅可好?” 胤礽却摇头:“儿臣只是想多和汗阿玛说说话。” 玄烨笑道:“好。” 胤禛也从后头赶来,显然也听到了:“儿臣也要!” ——“父子亲情最难得,一定要好好珍惜。” 四月十五日,授课堂的木板上早早贴着“自习”二字,都见过皇帝亲笔写福字的阿哥公主们都知道此乃皇帝御笔亲书,一时高兴起来。 不过胤礽和胤禛今日晚一步还是一起来的都引得其他人好奇,胤禔见他们俩的样子忍不住笑:“你们俩这是搞什么名堂?” 胤禛略皱眉,他有些不喜欢大哥这样随心所欲对太子不敬的样子,但见胤礽完全不在意便压下了那一点不快。 胤礽招呼着大家把桌子都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桌子,然后将手中的卷轴放在桌子上铺开,上面画着的是一副地图,这幅地图所画的正是前几日朝堂上所说到的台湾。 胤礽道:“原本今日还要请施将军给我们讲课的,只不过施将军请了旨已经离京了,所以我和四弟让他提前给我们讲了一些,今天就由我们自己上这堂课。” 三公主拍着手道:“快讲快讲!上次我还没听过瘾呢!” 倒是胤禔先打趣道:“我倒是正好有问题想问,也不知道你们答不答的上来。” 胤礽笑道:“大哥尽管问,哪怕我现在答不上来,等施将军大胜归来我也好去向汗阿玛禀明,再请施将军给我们讲讲。” 胤禔如今也十一岁了,也学了不少兵法,在这一方面他的问题可以说比较专业:“我想知道为什么施将军这个时候出发,按理说台湾地属南方,这时候去到那儿天都热了,哪有精力打仗啊?” 巧的是这个问题胤禛也问过,施琅归降大清之前是郑氏手底下的将军,这一方面要说他不是行家肯定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他的优秀。那时候施琅指着地图讲解,现在胤礽作为兄长自然讲的比他这个刚进学不久的弟弟讲的清楚,胤禛眼里闪着光听着胤礽指着地图复述:“台湾是座小岛,无论是夏季还是冬季海面都会起强风,更可能有大风大雨。不同的是,冬天吹的风虽然强劲,但是有规律;而夏天吹的风虽然不如冬风凌冽,却没有规律,海面上还时常会出现台风,施将军便是要利用这个天气去向郑氏进攻。” “既然夏天的风不规律,那郑氏岂不是也能利用这一点来打咱们?”大公主问。 胤礽仔细想了想:“可台风这事儿很难说,正因为没有规律所以只能凭运气。不过施将军说这回他们不从距离台湾最近的厦门出发而是从漳州附近的铜山岛出发,正好借风航行。” “而且郑氏一定会觉得咱们的兵不会从那么远的地方坐船过来,一定会忽视南边的防守。”胤禔点点头,对施琅又多了几分敬仰。 胤礽想到施琅在畅谈自己的作战计划时更是感慨:“这几年郑氏也不如以往,郑克塽继位之后年纪还太小没什么驭下的能力,还有海外的洋人对这块土地虎视眈眈,当年郑成功将他们打了出去,如今他们也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 “所以施将军才想趁现在就将台湾收回来是不是?”胤禛问。 施琅点头:“是啊,台湾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要守护好我们的家,不能让洋人抢走一丝一毫。” 胤禛伸出手搭在施琅的手上认真道:“施将军如此说,那胤禛希望施将军此次出征,一定要把咱们的家守好!” 施琅朗声大笑,对两位阿哥作了一揖:“臣一定不负众望,天佑大清,得胜归来!”他真真是佩服如此年幼的孩童已有这样的见识,自己当真是遇到了一位好君主,也对这一战更有信心。 一晃又是五月,皇帝又带着太子去仁孝皇后跟前说体己话了,后宫里一时也安静下来,安胎的安胎,绣花的绣花,有兴致的还能聚在一起下个棋打个牌什么的。 因为赫舍里贵人老实下来,承乾宫、永寿宫、永和宫的三位主子也都放松了些。 皇帝在离宫前又在贵妃和宜妃那儿看了一圈才来的永和宫,无外乎就是想直接在芷溪这儿歇着,也把打算即将出生的孩子交给太后抚养的事也说了。 芷溪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乐意,但想到这两年外头仗还不见得能那么容易打完,还需要建设发展,只怕皇帝三头六臂都干不完再要他多双眼睛看后宫这就纯粹是不知道体谅,于是就点了头。 反正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手伸到咸安宫去。 另一件事便是因为胤佑逆天的运气而成名的戴佳氏,如今在太后的干预下只能妃位以上的能去阿哥所看看孩子们,一帮子人不能去阿哥所找胤佑蹭蹭运气便退而求其次的缠上了戴佳氏,戴佳氏一向是恨不得在后宫当个透明人算了,这天天有人找她唠大半天任谁都受不了,于是就求到了皇贵妃面前。 皇贵妃知道了这件事也是哭笑不得,但反正一个庶妃搬哪里去都占不了多大的地方就让内务府安排将她挪去了咸福宫,反正贵妃也喜欢胤佑,虽然最初的目的并不单纯,但只要不伤害孩子皇贵妃就没有意见。 这会儿双姐正给胤禩量体裁衣,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过不了多久就得换新衣裳,而胤禩如今被养的有几分小胖子的趋势,天热了极容易出汗,于是皇贵妃就将新得的几批好的料子都用在了给胤禩新做的衣服上,还叫了双姐来让她亲自给儿子做几件,自己却在一边打下手。 双姐有些为难:“奴才怎好劳动娘娘做这些。” 皇贵妃却不在乎:“反正我也没这双巧手,闲着也是闲着,要干坐着看你做活计我才真觉得别扭。再者……”皇贵妃叹了口气:“无论过去如何,就算是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是孩子们的母亲,他们往后都是要叫一句‘娘娘’的。” “娘娘的话奴才明白,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娘娘一般有这样的心胸。” 皇贵妃将手里绕的线团交给静姝,往后靠在迎枕上,才缓缓道:“别人如何我不管,我只希望你能自己立起来,再不济还有我在后头给你撑腰。胤禩是我的养子,你是她的亲额娘,我不会让你们受欺负,可若你自己立不起来,往后胤禩长大了懂事了,面上不说只怕心里也会觉得自己比旁人矮一截。我希望这孩子将来能做顶天立地的男儿,做皇上最为信任的臣子,而不是低声下气需要讨好别人的奴才。” 双姐显然已经听愣了,也不知是不是被皇贵妃的话所震慑,拿着绣花针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眼眶也红了。 采荷见势不妙赶紧从双姐手里将针线和布料都拿走,免得她一时失手扎到自己,而这一下也让双姐缓过神来。 而她也没有再如之前那般因为一句两句而跪下去,板正了身子坐着,只微微前倾点头:“奴才……听训。” 皇贵妃这才满意,她要为胤禛的将来铺路,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走上歧途,记得太后曾说要将每个人摆在合适的位置上,要让每个人的优势最大化的发挥。 这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皇贵妃也曾想过放弃,不过想到皇帝如今的处事也和上辈子多少有些出入,也是太后用了二十多年才有的成果,她顿时又支棱起来了。 她可是世家大小姐的出生,她不可以不行! 第46章 尘封的过往 七月中下旬,施琅传了捷报回来,郑克塽投降了,台湾终于能纳入大清版图了! 只不过朝堂上依旧有大臣称台湾不过一个小岛,并非与大陆连接,治理起来非常麻烦,不如就不管了。 而皇帝此刻并不想跟这些没有远见的大臣掰扯,意见收下就没有了后续,只等施琅班师回朝,有些话还是经验最丰富的人开口才有说服力。 午膳之后玄烨去了翊坤宫,最近四公主迷上了四书五经,这让智商本不富裕的宜妃雪上加霜,也是在那会儿知道宜妃的晕点在字上,除了话本子。 玄烨开始担心这孩子生下来怕是个不务正业的。 八月入秋,施琅班师回朝,皇帝特地让内务府在乾清宫摆了宴席迎接他们,自然也要讨论接下来该由谁去治理。 彼时皇贵妃也在承乾宫小摆了一桌,荣妃、芷溪还有端嫔都被她叫了过来,荣妃道:“听说前头施琅将军一个人应付那么多大人,万岁爷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芷溪喝了两口八宝茶才道:“难道施琅将军不就是在替万岁爷开口吗?” 荣妃和端嫔自然不理解,芷溪见皇贵妃并不打算讲下去才继续道:“这事儿自然是谁亲身经历过谁说出来才更能有底气,更有说服力。” 皇贵妃这时候才开口:“要不怎么说德妃最得万岁爷的心呢。” 荣妃低下眼掩过情绪,想到后宫不得干政,这样的话点到为止便可,就不继续说下去转而又说起了几个孩子来。 按目前内务府的安排太皇太后这回要亲自去五台山礼佛,自然也是要小住一些日子,皇帝也得陪的去住三天,宫里自然是不能没有主子,而且还有三位娘娘都快生了,于是太后就留了下来。 皇贵妃听着内务府的人上报要带的所有东西以及路上需要花多少银两可能还要捎带些什么之类的,旁边还有惠妃帮忙打算盘,一通算下来又是大半天过去。 她用袖子掩着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到胤禩正扒着门框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立马就把账册一扔。 还是胤禩可爱啊。 内务府的人走了,惠妃却没走,她看着胤禩有些出神,还有几分感慨:“奴才倒是一直没怎么见过八阿哥几次,看着这模样和双儿有四五分像。” 皇贵妃似是不经意问:“惠妃和双儿很熟?” 惠妃微微点头:“还是姑娘的时候奴才在纳兰家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候纳兰家和双儿家是对门,所以熟悉些,那时候纳兰家的大公子和双儿还一同学过些诗词歌赋,还以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失言了,惠妃赶紧福身请罪:“娘娘,是奴才失言!” 皇贵妃也不清楚惠妃说这些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双姐在成了皇帝的女人后住进延禧宫几乎闭门不出,也未听说过两个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倘若被有心人听得去说几句闲话,只怕双姐就此会被皇帝厌弃。 “这话以后就不要对别人讲了,太皇太后就要出宫礼佛,我不希望宫里有任何闲言碎语。”皇贵妃冷冷说完,就见惠妃身子一颤,战战兢兢道:“是。”再站起来脸上已经不复之前的温顺模样。 而就在这时候静姝从外头快步走进来给两位主子请了安才道:“娘娘,翊坤宫传来消息,宜妃娘娘要生了。” 翊坤宫内外都热闹的很,但有太医和若兰在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且宜妃有了之前的生产经验这一次倒是完全不慌,就是依旧想着要吃点什么。 等皇贵妃来的时候若兰已经在产房外面候着直接禀报:“接生嬷嬷看了,说可能过一刻才能生,方才娘娘还用了一碗面,精神好着呢。” 皇贵妃听过便放心,小声打趣道:“她这一胎当真是从头吃到尾,要不是爱出去溜达我都怕她把孩子养太大生起来困难呢。” 宜妃这回怀了孕就变成了能出去逛就绝不躺着的性子,十足的满族姑奶奶的劲儿,还好翊坤宫的宫人已经习惯了宜妃的脾气,不然看她这么大着肚子还能在宫里来回跑早就吓死了。 半个多时辰过去,产房内就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接生嬷嬷很快抱着孩子出来报喜:“恭喜娘娘,宜妃娘娘生了个小阿哥!” 皇贵妃看了一眼孩子便让她们抱下去好生伺候着,紧接着皇帝就来了,还是再让看一眼才抱走。皇贵妃看玄烨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问:“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玄烨纠结道:“朕看胤祺出生的时候长得也没那么……”丑。 皇贵妃一下就明白过来了,毕竟和皇帝不一样,她是习惯了孩子出生的时候长得不符合她审美的模样。 “万岁爷,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但是奴才以前就听家里祖母说过,出生的时候长得越丑,长大了就越好看,咱们得往将来看。” 说得有道理。 玄烨看皇贵妃无比真诚的眼神顿时就信了。 就说嘛,爹娘都长得不赖,孩子怎么可能长残了呢。 关于台湾最后的去留问题最终皇帝采纳了以施琅为首的官员们的意见,先交给福建省的官员治理,不管怎么说该收拾的收拾起来,施琅在交了差之后还得回去带兵驻扎一段时间,免得又被不怀好意的洋人盯上。 再者台湾附近还有不少无人问津的小岛,皇帝的意思是在不越界的范围内能收的也都收回来,自己管着总比荒废了强。 施琅在离京之前留下了一两本自己写的手札,现在也被收进了尚书房的授课堂内,在这之前胤礽就向皇帝提议让内务府打了个书柜出来专门放这些书籍。 “太子哥哥,听说毓庆宫也有很多好书,弟弟希望太子哥哥不要藏着掖着。”胤祉摆足了架势认真道。 胤礽忍不住被他这模样逗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自然。” 到了九月,太皇太后就出发去五台山了,因为芷溪几近临盆所以送太皇太后和皇帝出宫的时候就没来,当然皇帝也在出发前三天陪了芷溪一晚上。 玄烨想这孩子会在自己回来的时候再出生还是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已经生了。 虽然他很希望能在自己回来之后再生,不过终究没能让他实现这个愿望。 而且还是在太皇太后抵达五台山的时候生的。 芷溪应了所有人的愿生了个小公主,谁看了都喜欢,哪怕刚出生的时候长得不怎么好看,但就是无比的顺眼。 洗三当日太后亲临,很明显能感受到来凑热闹的所有人的笑容都真诚的不能再真诚。 另外皇贵妃也借此机会给孩子们放了一天的假,除了马上就要满月的九阿哥和还没出月子的宜妃还有将要临盆的贵妃都到齐了。 三天的时间小公主红红的皮肤已经变白了许多,不哭不闹的夺得了所有人的怜爱,她们似是要把所有好听的话都要说尽了才肯罢休一般。 真真是团宠啊。太后肺腑。 过了快半个月了圣驾才进宫,同时还有一则传言也跟着回了宫,据说太皇太后在抵达五台山之后出现了佛光,这可是大大的祥瑞之兆! 结果这话还没传多久,就有人算了日子下来,是九月二十二,正好那一天德妃生下了小公主。 这是个被佛祖选中的孩子! 太后听宝音说得起劲当真觉得无语:“他们也不怕把孩子的福气给说没了。” 宝音却道:“那可是有佛祖保佑的,能一样嘛!” “可这佛光是出现在五台山,庇佑的是太皇太后才对,咱们小公主只是凑巧而已。”她当然更信科学,可拿这解释到底没用。 隔天皇帝就去永和宫探望芷溪和小公主,虽然已经说孩子交给太后抚养,但太后并不着急抱走孩子,只说过了满月再搬。 玄烨见到小公主的时候孩子还在呼呼大睡,芷溪笑道:“这孩子吃了睡睡了吃的当真好养活。” 玄烨笑道:“哪个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吃了睡睡了吃,你啊,真应了那句一孕傻三年。”转头就看到芷溪一脸不满地看着他,玄烨也不恼,走到她身边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瞪着朕了。”芷溪随即低下头,就见一张纸条递到她面前。 芷溪接过纸条打开看,上面写着三个字:“和——吉——里。”一脸茫然的看着玄烨。 “闺女的名字。” 和吉里在满语里有美人的意思,玄烨还道因为胤禛之前教胤祚写了“吉”这个字,便想将这个字放进女儿的名字里,也有一家人都将她放在心上的意思。 “皇上这样宠咱们闺女,其他几位公主怕是要吃醋。”话虽这样说,可面上笑意不减。 “可闺女还得劳烦皇额娘照顾,朕就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朕也一定不会让她远嫁。” 十月中旬太皇太后自五台山回宫,皇帝与太后带后宫众人至神武门迎驾,随后再一路送至慈宁宫才散去。 太皇太后最在意的还是几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贵妃在几日前也平安生下小阿哥,不过太医嘱咐贵妃还是需要好好安养,只怕得到过年才能出门。 太皇太后休整了三日后玄烨才来请安,问及宫中安好,玄烨一一作答,之后太皇太后才让苏麻喇拿了一本已经泛黄的手札来交给玄烨:“这是我在寺里住的地方找到的,那个地方有个书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和别的书册不一样,像是放了好些年头没有被打扫过。我问了寺里的住持和几位师傅,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一本出来。还是翻过之后,才觉得……当真是那个梦指引我去的。” 玄烨听着只觉迷糊,便翻开手札看,只开头的几个字就让他震惊:“这是……汗阿玛的字。” “看过之后我才知道当年我忽略了他这么多,也误会了很多,可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提及过去,当年的泪早已流尽,剩下的只有感慨。 玄烨粗略了翻了几页,才在最后发现有几张空白的纸显得有些厚,轻轻撵了一下才发现不知道被什么粘在一起,揭开里面还有字,最上方写着“吾妻长吟”。 先帝深爱孝献皇后入骨是世人所知,就连外头说书人都会称孝献皇后是先帝心里所认定的妻子。 可玄烨知道,“长吟”是太后的名字,她一直用的私印上就刻着这个名字,不过太皇太后似乎不知道,她只会叫太后“琪琪格”。 怀着心底那一丝看热闹的心一目十行看完,知道先帝当年是有多么的幼稚又荒唐。先帝在娶到太后之前一度以为全世界都只会指责他,后来等太后入了宫,也只有太后会对他笑脸相迎,不管做什么都能被她夸出花来,就连他说喜欢董鄂氏都附和,还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男孩子能喜欢漂亮女孩子那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喜欢漂亮女孩子呢。 可真的等把董鄂氏接进宫,先帝发现好像自己并没有那么喜欢她,可能是因为见过太后那般的赤诚,这样的木头美人显得没那么吸引人了,不过好在有太后和孝康皇后和董鄂氏亲近,渐渐木头美人也有了魂,只不过她对先帝的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迎合的感觉,让先帝觉得总是哪里缺了点什么。 再后来四阿哥出生,没过多久就病逝了,一系列的打击又像潮水一般冲垮了先帝,董鄂氏也在那之后陷入了消沉最后香消玉殒。可哪怕先帝又坠入了深渊,太后还一直拉着他,即便他对她恶语相向,她也从来没想过离开他,可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的一个失手将她推落下了台阶,谁都没想到彼时的太后已经怀孕三月,就连太后自己都不知道,但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不仅如此,只怕以后再也不会有怀孕的机会了。 那段时间先帝把自己关起来想了很久,想到了之前的种种,才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她,可他当时看她眼里对自己只有家人的爱,却没有男女之情,他便宠着董鄂妃,就想看她生气吃醋的模样,若是她能闹上来,他就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因为他爱她。 可是没有。他没有等到那个时候,还伤害了她。 再后来,先帝不得不被逼着再次面对朝堂,而太后居于坤宁宫休养,一直不得相见。 再后来,得了天花,他怕她会对他牵挂一生,就没能说句那句话。 太皇太后见玄烨深深皱起眉头,能猜到也一定留了话给他。 “皇祖母,汗阿玛当年,早就选了我……不是因为我从天花病中活了下来……” “什么?”太皇太后曾亲眼见先帝因为汤若望说玄烨得过天花就是皇帝的最佳人选,所以犹豫再三才勉强点的头,如今又说不是…… 玄烨抬头看着太皇太后,早已红了眼眶:“是因为皇额娘。因为皇额娘喜欢我,才同意立我为储君。” 第47章 只敢埋藏在心底 玄烨回到乾清宫已经是午后的事了,听梁九功说南书房的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玄烨才放下心里的疑问处理政务。 直到夜里放下手头的事情,玄烨又拿出手札看了起来,看久了便觉察出不对劲来,看着是写往年的事情,这些和玄烨自己所看到听到的经历大差不差,笔迹也确实是先帝的笔迹,可怎么都觉不出他有时间写那么多,尤其是得了天花以后,这病来势汹汹,是何感受玄烨再清楚不过。 无力握笔时常昏迷的人如何能写那么多字? 而且这本手札出现的方式如此诡异,先帝可从来没去过五台山的寺庙。 有问题就该解决,玄烨便打算抽空去太后那儿问清楚。 这一下又过去大半个月,一场又一场的雪下来造就了紫禁城别样的美景,引得好些人出门赏雪。 “要说赏雪啊,哪比得上太和殿前的雪景。”太后忆起往事,便将记忆里的画面展现在画纸上,随后邀芷溪共赏。 “娘娘能去太和殿赏雪,可见先帝对娘娘的情意。” 听着芷溪的夸赞,太后反打趣道:“今儿个是怎么了?嘴上跟抹了蜜似的,是怕我欺负你闺女?” 芷溪红着脸低下头:“奴才哪敢这样想,奴才只是觉得,世人都道先帝满心只有孝献皇后,可在奴才心里,先帝待娘娘您才是最好的。” 太后愣了一瞬,又重新在桌子上铺了纸,换了支粗毛笔,宝音在一旁早重新磨了墨。芷溪就见太后行云流水般的写了个行书的“福”字,下笔丝毫不见犹豫,足见是有功底在的。 “他就是个傻子,只要能入了他的眼,不论你待他好不好,他都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太后看着这个字,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就是太缺爱了,所以我才想在他彻底坠入深渊之前拉他一把。我那时候并不爱他,谁会无缘无故爱上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呢。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我来自科尔沁,可有姑母的前车之鉴,我怕我入了这宫门就会被厌弃。那时候宫里没有内务府,只有十三衙门,整个后宫几乎被那起子太监把持着,我若不想个出头的办法,迟早会死在这里。” 芷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听,然后就见太后指着外面说:“让你家万岁爷进来,大冷天的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芷溪懵懵地起身去外面迎,她明明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还是皇额娘厉害,儿子自愧不如。”玄烨讪笑了一下请过安在下首坐了,芷溪则往后挪了个位置。 “真不知道谁教你这么个坏毛病,还听上墙角了。”当然太后知道肯定就是正好碰上了就顺便听了一耳朵,反正都是老黄历了也没什么听不得的,就调侃了那么一下,然后对芷溪道:“你先找你家闺女玩会儿去。” 知道母子俩有话要说,芷溪就懂事的去照顾小公主去了。 玄烨也直接不废话,让李总管把手札交给太后。太后只看了封面便觉得不太对劲,问:“哪儿来的?” “皇祖母带回来的,说是在五台山一座寺庙的客房的书柜里发现的。”玄烨边回答边观察太后的反应,似乎是比他们之前发现了更多的不寻常。但是看她研究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说,只能证明里面写的基本都是真的。至于顺治自己的想法无法证实但也足以让太后惊讶了一会儿,但这种故意气心上人的行为在她看来十几二十岁的人做出来也在所难免。 男人总是比女人幼稚点儿。 太后翻着手札,余光早就注意到玄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嫌弃道:“有什么问题就问,磨磨唧唧的可不像你。” 玄烨还是纠结了一番才问:“儿子就想知道,您当真没喜欢过汗阿玛吗?” 太后笑道:“用‘喜欢’这个词,说明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玄烨:“……” “不过你打量着你皇额娘以前掉的眼泪都是假的不成?” 玄烨尴尬一笑,太后睨了他一眼:“虽然说刚开始是为了保命,但也是我主动招惹的他,谁让我是皇后呢。既然上天让我走了这条路,我从一开始就不能拘泥于儿女私情,还要肩负起责任。可我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他。”摇摇头一阵叹息,抬头却见玄烨似是默默松了口气,转言道:“可我那时候也怕,怕我喜欢上他,最后成了一厢情愿,所以我宁愿自己不那么喜欢他,还像以前那般对他,把那仅有的美好留在自己的回忆里,即便他将来转头对别的女子说喜欢说爱,也伤害不了我。” 玄烨这会儿皱了眉头,他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越来越熟悉,好像自己遇到过似的。 太后见他这副模样也不说话,只等他自己想明白。 毕竟后宫里的一些聪明人大同小异,有时候说的太过明白反而会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而这时候传来孩子的笑声,就见芷溪带着女儿出来,玄烨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和吉里见到父亲过来就要往他身上扑,玄烨赶紧把她抱进怀里。 太后笑道:“和吉里是想阿玛了。” 芷溪有些无奈:“娘娘说的是,和吉里方才就闹着要过来,只是奴才怕打扰了皇上和娘娘说话哄了好一会儿……”见两人并无异色才放心了些。 和吉里这会儿已经安静下来睡着了,就玄烨而言两个月大的孩子这点分量不算什么,他又看向芷溪,而她的注意力这会儿还在女儿身上。 被盯久了的芷溪抬头对上玄烨的目光,疑惑道:“皇上,是奴才脸上有什么吗?” 玄烨略尴尬的咳了一声:“没有。” 过了小一刻,和吉里才被乳母抱走,太后道不耽误玄烨正事就让小两口一块儿走。 宝音见殿里没有其他人才敢道:“主子,当年这个‘福’字还是先帝手把手教会您的,听您方才那么说……”她觉得实在是扎心的很。 “那能有什么什么办法,就说太宗皇帝独爱宸妃,再有现在的纳兰容若也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到头来谁不是有妻有妾。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男人再情深又如何,像明孝宗那般真正做到一夫一妻的,在旁人看来就是离经叛道。”哪个女子不期盼丈夫能一心一意只爱自己,可在这个时代显然不现实,在后宫里追求双洁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能活到七十七岁干嘛要作死。 太后想完又开始研究起手札来,摸过封面和每一页纸,这分明就是故意做旧的,上面的字虽然是福临亲笔,可并不是用寻常的笔墨,分明就是三百年后才有的技术。 难道福临病逝后穿去了现代?然后写了这玩意儿又从那儿穿回来了?这科技得发展到什么地步。 十一月里某日钦天监上报吉日,大半月都会是好天气,趁着这个机会皇帝带着太子出巡去了南京明孝陵祭拜,以告收复台湾之事。 南边的冬天也是雨水多过下雪,幸而一路上都是好天气,待一行人回京,一场雪也才下完没多久。 玄烨忙完前朝的事就去了永和宫,永和宫正殿旁还堆着三个雪人,就玄烨走进来的这个角度看好像雪人们在欢迎他似的。 因为没有事先通报,等玄烨进来脱下大氅的时候芷溪才迎出来,还闻到屋子里有烤栗子的香气,便问:“怎么想起来吃烤栗子了?” 芷溪挽上了他的手臂往里走:“前些日子皇贵妃娘娘分给各宫的,说是佟大人让人捎进来的。” “佟国维啊……”玄烨嘀咕了一句:“他平时常给皇贵妃带什么吗?” 芷溪愣了一下,还是梁九功上来几步回答:“皇上,佟大人不常给皇贵妃娘娘送东西,这些年算下来也统共就五次,都是皇贵妃娘娘自个儿收着的。” 玄烨摆了摆手,梁九功弯了腰退下,就见原来坐在炕上的胤祚刚爬下来,然后规规矩矩叩头请安,随即又被玄烨抱回炕上:“天那么冷不下来也没事。” 胤祚摇头:“四哥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现在不养成规矩将来一定会被先生骂,到时候汗阿玛和额娘就不喜欢儿臣了。” “瞎说。”玄烨嗔道:“规矩咱们可以慢慢养成,可你是阿玛和额娘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喜欢。” 听胤祚这么说芷溪也忍不住皱了眉头,胤禛很守规矩,会教胤祚规矩很正常,可她信自己的孩子,断不会说出学不好规矩就不讨阿玛额娘喜欢的话来。 抬头正好与玄烨对视,他们已经达到了共识。 所幸胤祚还是最相信阿玛额娘的话,点点头又高兴起来,问:“汗阿玛您看到外头堆的雪人了吗?是儿臣和额娘还有四哥一起堆的!” 玄烨摸了摸胤祚的小脑袋:“看到了,下次若有机会,阿玛也和你们一起堆雪人。” “好!”胤祚笑得无比灿烂。 之后一家三口吃了些烤栗子,乳母才把胤祚抱下去歇息,芷溪也将绘雾召了来,因为皇帝也在,所以此刻跪着的绘雾心里无比忐忑。 芷溪打发了除了秦楠之外的其他人之后开门见山道:“你平日可注意过那些乳母嬷嬷和六阿哥说过些什么?” 绘雾往日在她跟前伺候的时候还是比较谨慎的,但她如今做了胤祚身边的大宫女,因为贵妃之前的劝告,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六阿哥的安全上,难免会对其他方面有所疏忽。 “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并未注意有何不妥。”绘雾止不住地发抖。 “你平日就是这么伺候六阿哥的?”玄烨的话里听不出喜怒,但能让人感受到相当的压迫感:“他身边伺候的都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你还有脸留在六阿哥身边?” “皇上……”芷溪忍不住开口。 “你家娘娘仁慈,朕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一回便饶了你,若有下一次……” 绘雾一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疏忽了!奴婢一定尽心伺候六阿哥!” “你待会儿就自己去领十板子,至于其他人,朕给你这个权利自己去处理,若是下一次六阿哥还如今日这般,就不只是挨打的问题了。” “奴婢谢皇上恩典!” 待屋子里的人都退下,两个人挤了一边坐,玄烨才问:“这么做,你可怪朕?” 然而芷溪笑道:“怎会?这事由皇上处置才合适,若只让奴才来做,奴才可要为难如何才能做到恩威并施。” “你倒是真会想。”玄烨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可芷溪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因此事解决而心情变好,斟酌着问:“皇上可是有心事?” 这会儿玄烨再看芷溪的这双眼睛,又是与方才不同,变得小心了起来,生怕惹自己不愉快似的。他不愿她太过紧张,故作轻松道:“现在就咱们俩说说体己话,不必遵什么规矩,朕就是想知道,你们是怎么看朕的。” 这话说起来范围就广了,芷溪也不知道是真的说实话还是想听什么赞美的话,犹豫着问:“皇上的意思是……” “皇额娘前些日子跟朕说了她与先帝从前的事,也让朕觉得女子与丈夫之间相处时的不易,所以朕也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可……朕与你和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这是要听真话的意思,可这也足够让芷溪为难了,但看着玄烨是真心请教,完全当了门课在学的架势,这才放松了些回答:“可是,太后与先帝在世人眼里哪怕只是名分那也是夫妻,而奴才和各位姐姐妹妹们再如何忝居高位,那也是妾室,如何能相提并论呢。” 玄烨这会儿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哽在嗓子里,要就这么说出来隔墙有耳怎么办,便凑在她耳边道:“但在朕心里早就属意你为妻了。” 芷溪听了登时就红了脸,低声道:“皇上,这话可说不得。” 玄烨有些心疼她的小心谨慎,将人揽在怀里:“也就说给你听听。” 芷溪便顺势道:“不论这话真不真,奴才今天听过也已经知足了。” 就这样的一句话,玄烨就想起了太后的那些“肺腑之言”,心又沉了下去:“所以你不信朕是不是?” “信,奴才信皇上说的。”芷溪认真道:“可奴才在皇上心里,只会占这样一点点,您是天下万民的皇上,不是奴才一个人的夫君。这一点,对于后宫的姐妹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大家不会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您身上,这只会让您徒增烦恼,也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话本子里不也有讲深闺怨妇嘛,奴才可不想做这样的人。心里念着彼此,也要有自己的日子。皇上您说是吗?” “是,能做自己才是最难得的。” 第48章 孩子就要趁小的玩 腊月时节,因为今年宫里一下添了三个奶娃娃,他们就都被皇贵妃任命为新年的“吉祥物”。 经过这四个月,九阿哥明显比刚出生的时候长开了好些,逐渐能看出来是个美人,相比之下显得五公主和十阿哥就没那么好看。 “这么看九阿哥的长相以后会很吸引小姑娘。”温绮这时候心里冒出来了某种想法,并且打算怂恿一下宜妃:“我听我额娘说小孩子三岁之前都不记事,这孩子既然长得这么好看,不好好打扮多可惜。” 宜妃深觉有理,她当年就没有好好把握住机会给四公主打扮,而且出过痘之后变得像个小大人似的一点都不好忽悠。 她突然觉得要是把九阿哥打扮成公主的样子,不知情的人怕也看不出来。 温绮看已经成功被她忽悠到的宜妃心里有些小得意,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想到等过年的时候大家看到两个阿哥变成了两个公主,那表情一定很精彩。 练武场上,胤禔和胤礽各带一队正进行打雪仗比赛,因着胤禔的武力优势,所以胤礽这边的要多一个人,而胤佑腿脚不便就作为裁判,还用上了太后新赏下来的竹哨,经过赛前试吹,最后还是把哨子交给了胤禛身边的廿三来完成,胤佑只要根据时间举手就行。 因为在玄烨的授意下练武场的雪清理的不多,所以最厚也就没过胤礽膝盖的高度,随着哨声吹响,胤禔和大公主各砸出去一个雪球,胤禛和胤祺直接被砸中脸打翻。 就见胤祺举手控诉:“大皇姐你不讲武德……” 胤禛则自己爬起来甩了甩头,脑袋上的雪都落了下来,胤禔大笑道:“四弟你不行啊!”然后下一秒雪球就砸到他脸上,吃了一嘴的雪。 胤礽已经拿起下一个雪球:“大哥你这可不厚道,怎么能偷袭呢。” 胤禔呸了几声,抹了脸上的雪气到:“到底谁偷袭啊!” 胤礽摇摇头:“我刚刚是帮四弟讨回公道,自然是属于礼尚往来罢了。” 胤禔捡起一个雪球,已然胜负欲上头,指着胤礽道:“好你个胤礽!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更厉害!” “自然奉陪到底!” 双方很快就打得热火朝天,胤佑看了一会儿便眼花缭乱,两边帮忙做雪球的太监宫女都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仿佛要搓出火星子一般。 过了半个时辰,每个人身上头发上都是雪,胤佑宣布中场暂停,太监和宫女们赶紧帮小主子们拍落身上的雪再用氅衣裹上再安排更衣和姜汤以防风寒。 胤禛看胤祚红扑扑的脸蛋,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和额头,胤祚咧嘴一笑:“四哥我没事的。” 而这时外面就见四公主慌慌张张跑进来,一看到胤禛就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四哥救命啊!”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二公主问。 大家都对一向淡定的四公主如此慌张的模样感到好奇,胤礽也过来问:“怎么了?” 四公主紧拽着胤禛的袖子,犹豫了片刻才道:“额娘……额娘她居然给九弟穿我以前穿过的旧衣裳!额娘不会是被恶灵上身了?” 正在喝姜汤的胤祉直接一口汤喷了对面胤祺一脸,伺候胤祺的嬷嬷赶紧拿了帕子去给胤祺擦,胤祺挣扎着抓住帕子:“嬷嬷我自己来……” 话虽如此,但毕竟还只是四公主的一面之词,且还是她不经意间发现之后偷偷摸摸跑出来的,胤礽安慰了几句就让跟着来的乳母嬷嬷送四公主回翊坤宫。 胤禔倒是难得出来打圆场:“行了,兴许是四妹看岔误会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胤礽心想得了,你肯定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不过到底还都是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玩了半天回来休息过后就把这件事都告诉自己的额娘了。 当然除了胤禛,毕竟胤禔已经侧面表态了这件事只是个玩笑没必要说,而胤礽没表态就是默认了这种说法,胤禛现在的行事原则就是朝太子二哥看齐,守口如瓶那是必须的。 然而四妃及钟粹宫两位却并没有多大反应,可能因为宜妃那跳脱的性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芷溪听了之后也只是摸摸胤祚的小脑袋:“没事儿,宜妃娘娘大概是想快过年了找个乐子。”又问:“你四哥教你背的书可有好好背吗?等过年了见到你汗阿玛可别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来。” 胤祚被这一打岔就把四公主说的事儿抛到脑后了,当即就把诗背了一遍,还略有些嘚瑟道:“早上四哥才让我背过呢,每日晨起和睡前都背过,不会忘的!” 隔日就是小年,一大早就得起来祭灶神,随后会有御膳房给各宫送灶糖,灶糖是用麦芽糖做的,嚼着吃一下就粘牙了,几个年长些的孩子就会以此忽悠弟弟妹妹们,惹了不少笑话。 今日都聚在承乾宫,御膳房就多送了些灶糖过来,正不巧处在换牙期的三公主吃的时候下意识地嚼了几下就被粘掉了一颗门牙。看着手上沾了血的门牙惹得三公主哇哇大哭,布贵人赶紧把女儿抱在怀里哄,要是粘掉别的牙那还好说,这门牙掉了说话就容易漏风,而且还不美观,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三公主伤心也没人会去嘲笑她。 送离了三公主,贵妃和宜妃这会儿抱着儿子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四公主的影响,几个孩子怎么看都觉得这俩弟弟有些别扭,尤其是穿的一身玫红色…… 四公主说的是真的……所有人都同时冒出了这个想法。 皇贵妃一脸“担忧”地问:“你俩这是受刺激了还是……受刺激了……”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词了。 宜妃却道:“娘娘,我也是近日才懂得一个道理。” “什么?” “孩子就是得趁小的时候玩才好,就像现在的小九和小十,等他们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可不好玩了。”毕竟都是在孩子面前,宜妃只能压低了声音跟皇贵妃说。 皇贵妃无语,那也就亲生儿子才能这么造,她只能做别人儿子的养母,要这么来一下,就算不是虐待也会给自己名声造成影响,人言可畏啊。 转头又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在自家人面前这么闹闹也就罢了,过年见得命妇多,你们可别玩太大给皇上丢脸。” 贵妃和宜妃忙道是,其实她们出门前就想过了,这样的事自个儿乐呵就行了,要是被别人看到了闹到前朝去可怎么好,那些子迂腐的文官可不懂她们的乐趣。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玄烨才来,还让人准备了好些橘子、年糕和各色点心,还搬来了专用炭炉。 玄烨道:“朕今日前朝事忙,临时才抽空来看看,知道你们都在这儿就安排了一些吃食。就快要过年了,大家都要尽兴才好。” 皇贵妃带一众嫔妃福身谢恩,玄烨这才注意到穿着鲜艳的九阿哥和十阿哥,乍一看还真有那么些公主的意思,看得有些眼睛疼稍稍转移了视线。 待皇帝离开,荣妃跟着芷溪坐下道:“明明前些日子都封印了,皇上还这么忙。” 芷溪顺手拿了个橘子在放了铁丝网的炉子上烤,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皇上为了边境百姓的安宁已经好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怕是这几年都得这么过。” 前一阵子黑龙江又递了折子上奏说沙俄势力在撺掇一些蒙古部落对大清用兵,可这一回却吃了瘪,因为热河镇的交易市场在皇帝下令让吏部委派了当地政绩比较出色的官员去管理了之后运转的还算不错,有一部分部落已经不必担忧冬季粮食的问题自然也不会去打扰百姓的日常生活。 剩下的,有脑子的不会被轻易挑拨,没脑子的也不足为惧,但皇帝言明不可轻敌,因此依旧是三日一封奏折毫不松懈。 第49章 苏培盛 大年三十,外头还处于深夜的时候,廿三掐着点来换元三去休息,他在外头用刚好能让小主子听到的声音唤道:“四阿哥,到时辰该起了。” 大约等了十息便听四阿哥道:“进来。” 廿三才带着另一个小太监并两个伺候的宫女开门进去,小太监负责点灯,两个宫女伺候四阿哥更衣洗漱。 更衣完就在自己院子里晨练,跟着师父之前教的打了套拳,这会儿功夫就将今儿要抽的文章背了两三遍,回来小歇一会儿就用早膳,今儿个御膳房送了一笼龙眼包子和一碗猪油黑芝麻汤圆,一甜一咸倒是让胤禛觉得一点都不觉得腻,不过他在任何时候都能分出心思来背书,本来就冷着的一张脸现在更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立在一旁的宫女都自动变成木桩子不敢动弹,只有廿三看得出来主子这会儿是又在背书了。 也是今年皇帝才下的恩旨,阿哥公主们往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三可以连着休息三天,所以在大年三十这个关键节点的时候抽背课文和检查书写的概率也一样变大了。 而且皇帝不是每个人都抽,抽几篇也是随意,像胤禔这样文科学习比较差的就很容易栽跟头,只不过皇帝现在已经对他额外优待放点水,能及格就行,武学反而会格外严格。 胤禛一贯以太子为榜样,是而正式在校场拜师前他都要把每回先生所教授的课文都通读背诵下来,争取都拿到最优,反正他现在的进度还没赶上其他哥哥们,也不怕被人说出风头。 用完早膳后廿三就伺候四阿哥穿戴好大氅和帽子,又拿了手炉让四阿哥抱在手里,再手持灯笼走在右前方一点为主子照着路。 胤禛偷偷打量廿三,他来他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多,但做事有条理,在他面前的表现一向是最好的,只不过急功近利的也有些明显;相比之下元三有些憨,有时候还有些死脑筋,但忠心可鉴。说到底大家都是孩子,日后怎么样还有待商榷,不过终究是从小到大的情分最难能可贵,就决定这两个他都提上来。 乾清宫里,内务府大臣嘎达混正向皇帝汇报西苑太液池的情况,年节里不会大兴土木,但皇帝想着天冷了也不能老是窝在屋子里能多出来活动活动是最好的,于是就让内务府去看看太液池的冰结的如何。 嘎达混自然是懂得皇帝这是想玩冰嬉了,自然安全是首要的,于是就安排手底下人先去溜溜,当然也是绑着绳才敢溜出去,这天气要掉池子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直到嘎达混告退已经日上三竿了,才见芷溪从后头晃晃悠悠过来,玄烨笑道:“明儿就过年了还这么懒。” 芷溪嘴角抽了一下,心想着自己为何这会儿才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走到近前才注意到玄烨在看一幅宫殿的堪舆图,芷溪问:“皇上这是准备重修哪个宫?” 说起这个玄烨皱起了眉头很是烦恼的样子:“朕打算重修宁寿宫,日后让皇额娘搬到那儿去住,再怎么说让太后和太妃们挤一个宫也不太像话。” 芷溪想着,太后现在抚养着两个孩子,等以后他们长大了需要的地方更多,除了小主子还有伺候的奴才也会越来越多,咸安宫显然是住不下的。 只不过看图纸上的布局,总让人觉得不仅仅是让太后住那么简单,因为宁寿宫的范围都快赶上乾清宫了。 玄烨正指着正殿的一间屋子道:“朕要把公主的授课点挪到宁寿宫,这样也方便公主们也用不着走那么多路,在皇额娘那儿休息也方便。” 公主们都是住在自己额娘的宫里,而且巧的就是大部分公主都是在东六宫,因此授课点搬到宁寿宫是最合适的。 当然这个想法在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就有了,只不过后来忙着处理战事就只能偶尔在空着的时候描两笔,一拖又快三年了,但现下国库还到能说充盈的时候,修缮宫殿也不能大张旗鼓,要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而且给太后住的宫殿自然不能敷衍了事,全面考虑之后玄烨更不着急了。 将宁寿宫的堪舆图收好之后又展开了另一张,是景阳宫的堪舆图,景阳宫本是荣妃的住处,然而这一份堪舆图里景阳宫的内部构造却和荣妃现在住的不太一样,芷溪问:“皇上还打算修缮景阳宫?” 玄烨点头:“是要大修,朕打算之后让荣妃挪到延禧宫去住,景阳宫就改成贮藏图书的地方。” 将藏书放在后宫里,芷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但片刻就想明白这也算选了个好地方,武英殿造办处现下修复的藏书也不少,但取用终究不方便,所以得考虑往后面搬。 但要再修个宫殿出来实属没必要,就决定在东西六宫里找一个宫来改建,又找钦天监来算了算,初步定在了东六宫,玄烨就想着,承乾宫和永和宫都不能动,钟粹宫人已经很多了挪起来不方便,就剩景阳宫和延禧宫,就名字而言当然还是选景阳宫更合适了。 不过这一切还在计划当中,也没有那么着急,主要还是把里面的陈设和布局改一改,跟修缮宁寿宫比起来根本花不了多少经历。 总之先把需要改动的地方都敲定下来,再等合适的时候动工就行了。 等把堪舆图都看完,也差不多道了用午膳的时候。梁九功就在安排午膳,李总管则先一步来向皇帝和德妃请示,再道:“太子殿下说去尚书房和其他阿哥一同用膳。” 玄烨只点了头,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礽早就往那儿走了,不然还得让哥哥弟弟们等,胤礽不喜欢这个规矩也没办法,只能自己提前出门。 芷溪斟酌着问:“太子殿下不是都有固定的饮食规矩吗?” 玄烨却笑:“快过年了,就让他们兄弟多些时间相处。” 此时阿哥所里,胤礽正好踩着点赶上用膳时间,年节之前大家都是坐一桌吃饭的,不过现在已经有了新的餐盒并两个碗,餐盒里分四个格子,每个人吃的都是一样,四菜一汤一份饭。 御膳房都会在装好饭菜后盖上盖子再贴封条,由专人送到尚书房,每一份规定的量都是一样的,若是不够可以再取一盒,饭和汤都是大锅里现盛,想吃几碗都可以,不过需要自己动手。 虽然在奴才们看起来似乎有点丢份,毕竟阿哥们都是金贵的主子,这样安排实属排场不够,但却是保证了很好的安全性,毕竟这样一来分到那一份都是随机的,要是有人要害某位阿哥得手的概率就被平均掉了,要是从汤和饭里动手脚,只可能全部遭殃。 于是这个餐盒的出现很快就得到了一致的认可。 胤礽一来就看到苦着一张脸坐在角落里的胤禛就问:“四弟这是怎么了?” 胤禔笑道:“玩‘往这边看’的游戏输了而已。” 胤礽不理解,他们兄弟之间多久没见就又多了个游戏。胤祉这时候解释道:“太子哥哥,其实就是猜拳游戏,不过还多加了一步。猜拳赢的人指着对方迅速比方向,输的人要根据指的方向向相反方向转头,要是转了同一边就算输。” 哦,是个考验反应能力的游戏。胤礽点点头。 胤禔接着说:“我看四弟平时回答先生的提问时反应都挺快的,没想到玩这游戏居然那么菜。” 胤礽皱了下眉:“四弟还小呢,反应能力哪能跟你比。” 胤禔目光略挑衅的回道:“那太子殿下不如跟我比一场?”然而肚子的鸣响打断了这一场刚要开始的比赛,胤礽笑道:“先用膳。”转头叫上胤禛:“四弟,快过来用膳了。” 兄弟几人这才围坐一桌吃饭,胤礽在吃之前最后问了一句:“那游戏输了有什么惩罚?” 胤祉回答:“输几回就抄几回今天布置的课文。” “所以……” “四弟要抄二十遍。” 胤礽无奈摇摇头,不过依照胤禛的个性,愿赌服输肯定会抄完的,而且这傻弟弟也不知道偷个懒,估计别人今天都在吃喝玩乐中守岁,他要抄完了课文才肯歇息。 待到一天的课结束,就都各自回宫,廿三见主子心情不好还是努力劝道:“四阿哥您这样回承乾宫皇贵妃娘娘肯定要担心的。” 胤禛被这样一打岔突然回神,见廿三往回缩了缩觉得有些好笑:“你说得对,不用害怕。” 廿三知道主子的脾气,快弯到直角的腰又抬了起来。 “二十遍的课文啊……”胤禛叹了口气,廿三心里揣测大概四阿哥也不想一下抄那么多遍,问:“四阿哥何不分几天抄呢?到底先生没有布置那么多功课。” 胤禛有些心动,因为他在课堂上表现一贯很好,先生也很喜欢他,所以通常只要他短的文章抄五遍,长的文章抄三遍就行。 廿三再接再厉道:“更何况这就要过年了,皇贵妃娘娘也肯定希望四阿哥您不要太辛苦,而且娘娘也说过熬夜看书写字伤眼睛。” 胤禛到底还是得多考虑皇贵妃的心情,这时候听廿三的建议觉得可行,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突然问道:“廿三你多大了?” 廿三老实回答:“回四阿哥,翻过年奴才就十二了。”他知道自己比同龄人瘦小一些,主子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胤禛思考了片刻才道:“廿三,从明儿起你就叫苏培盛,我希望你能成为我身边最得力的太监。” 廿三知道这赐名意味着什么,乐得就差蹦起来了,忙弯腰谢恩:“奴才谢主子恩典!谢主子赐名!” 第50章 一不留神就认错了人 康熙二十三年又迎来了一个格外热闹的新年,各家世家大族的福晋和夫人们听说太后又抚养了一个小公主纷纷来道贺,而胤禩在这一年也被太后带在身边。 三岁的小孩子本是最活泼的时候,胤禩又是个嘴甜的,两三句话就把一福晋夸的满面红光,往年出现的各种斗嘴现场都没有了。 现在变成了以未来八福晋有福了为中心的话题。 太后无奈:“胤禩还是个三岁的孩子你们说这个也太早了点……” 这之中依旧只有安亲王福晋嗤之以鼻:“不过是个卑贱之人生的儿子,有什么好羡慕的。”话虽然说的不大声,但离得近的几乎都听到了。 有人偷偷打量坐在皇贵妃身边的觉禅氏,这美貌是没的说,但承宠的日子却并不多,在京城是很多勋贵人家后院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今日看到她这副沉稳的模样,又被太后和皇贵妃带着走,想来是特意给她抬身份来的,心里不免多考虑了几分。 一福晋道:“安王福晋可不能这么说,八阿哥现在可是叫皇贵妃额娘的。” 又一福晋道:“是啊,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儿子,那也是尊贵的阿哥。” 还有人道:“要奴才说啊,八阿哥的亲娘身份低微又如何,这生儿子的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说完便有很多人附和,显然这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安亲王福晋听了很不服气,怎么每回都是所有人对着她干,就连府里也是,纵使安亲王对自己很是宠爱,但终究比不过那吴侧福晋,还有她那女儿所生的孩子,安亲王甚至还想自己带在身边养着,她不甘心。 待到宴席散了,东六宫的几人带着自家孩子结伴一起走,只听荣妃突然提了一句:“说起来,我今儿在乾清宫看到个从来没见过的宫女。” 皇贵妃一脑袋问号:“没见过不是很正常,每年的小选还是有的,估计是新进来的。” 荣妃摇头:“这不是关键,我只是进门的时候突然瞥到一眼,从背后看乍一眼很像以前的德妃。” 芷溪一愣:“像以前的我?” 皇贵妃则皱眉,这种事情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但只要有就不会是什么好事,转头问静姝:“皇上今日翻牌子了吗?” 静姝摇头:“奴婢听说皇上在宴席上高兴多喝了几杯,这会儿已经回乾清宫歇下了。” 皇贵妃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芷溪走到她身边劝道:“娘娘放宽心,该来的总会来,咱们还能拦得住吗?” 皇贵妃见她这副淡然的样子没好气地问:“你心里就一点都不难受?” 芷溪一时无言,片刻还是勉强露出笑容:“难道还能闹到跟前去?” 皇贵妃只能挽着她的手臂走,恨恨道:“要是没个正当的理由我就闹到太后跟前去!”芷溪听了坏心情都散了,本来就是互相逗趣,哪能真闹起来。 乾清宫里,李总管今年已经彻底卸下了守夜的活,往后都是梁九功和魏珠轮值;青琐则是一个时辰巡一次,白天休半天,期间由纾妍当值。 而这会儿梁九功伺候完皇帝沐浴更衣就去歇着了,纾妍还没从前头宴席上回来,魏珠就在殿里守着,青琐在外头站着。 不多时就见惠妃来了,青琐忙迎上去:“奴婢请惠妃娘娘安。” 惠妃稍稍点头回礼才道:“我听说皇上席上喝多了,就来送些醒酒汤,不知可否方便?” 青琐笑道:“多谢惠妃娘娘,皇上已经歇下了,可能不太方便。” 惠妃见青琐阻拦也不生气,转而道:“其实我是有些要紧事,不知青琐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青琐见惠妃是当真有所顾虑,又怕吵着皇帝休息,便随惠妃往外走了几步。惠妃说了今年该要给大阿哥选几个司寝宫女和嬷嬷的事,又烦恼了几句跟着大阿哥的伴读纳兰揆叙有些仗着大阿哥的势作威作福的意思。 青琐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这些琐事跟皇帝说不说都没关系,要像从前惠妃还得宠的时候皇帝肯定会愿意跟她这样唠唠家常哄几句,现在已然已经淡了,要把话递到皇帝面前指不定还会被骂几句,没人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只是大阿哥今年都十三了,选司寝宫女这个事儿还是要紧的,长子嘛,自然是要重视的。青琐好说歹说好一会儿终于把惠妃送走了,回头打算站一会儿就回去歇着,却见魏珠端着茶过来,问:“你不是在里面吗?” 魏珠懵道:“里头的茶都见底了我要跟你说的,就看你忙着跟惠妃娘娘说话我就自己去了。” 青琐火道:“你哪来的胆子里面没人守着就敢走啊,出了事儿怎么办?” 魏珠不服气道:“就这一会儿能有什么事儿……” 青琐越回想心里越慌:“不对,惠妃娘娘刚刚站在那儿,你进出她肯定能看到的……完了完了……” 魏珠却觉得莫名其妙,还能让谁钻这个空子,当乾清宫的侍卫是瞎的吗? 可到底还是女人的直觉准,两人夜里没胆子再闯进去,听也没听出什么动静来,结果等白天还真发现个偷摸爬上了龙床不着寸缕的宫女。 所幸皇帝留着他俩“将功赎罪”,他俩自然是恨死这个宫女了,而且还并非是来历不明,就是乾清宫的宫女。 有了记档就得封了位份,皇帝下了朝就把皇贵妃召到乾清宫来,就看到皇贵妃一张别人欠了她百万的脸。 玄烨无奈,这事儿还真不好摆到明面上来说,终究是对不起她们了,没提昨晚的事,反而先问了其他:“赫舍里氏的那个意见表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交上来?” 皇贵妃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回皇上,过完年就办妥。” 玄烨点点头,抬手示意皇贵妃近前,皇贵妃走了几步站在玄烨边上,就见他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这才恍然大悟,再看玄烨再点头,皇贵妃就明白过来,不得不说还当真算是表兄妹与生俱来的默契。 皇贵妃忍不住揶揄:“没想到万岁爷处理这些小事还需要出卖色相。” 玄烨瞪了她一眼:“放肆。” 皇贵妃这才放心,诚心行了福礼:“请万岁爷放心,宫里多了个姐妹,奴才自然是会安排妥当的。只是……”她的笑容越发灿烂:“万岁爷打算什么时候去哄哄德妃姐姐?” “行了,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玄烨明显下了逐客令,后头李总管就来禀报南书房大臣觐见的事,皇贵妃也懒得再说什么就走了。 等皇贵妃回到承乾宫,昨日承幸的宫女已经换了身打扮跪在正殿,一早就被皇贵妃叫来的宜妃、荣妃和德妃已经在固定的位置坐了,等皇贵妃再在上首坐下,宜妃等人请过安之后,俨然一副三司会审的模样。 皇贵妃没说话自然其他人也不会说什么,还是先按照流程三跪九叩,最后才道:“奴才章佳馨宁叩见皇贵妃娘娘、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荣妃娘娘!” 章佳氏……皇贵妃顿时就想起来怎么这个人让她觉得有些熟悉感,原来是十三阿哥的额娘。 也不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回是章佳氏出现的早了。 荣妃见了章佳馨宁更能确认昨天看到的就是她,同时芷溪也觉得很意外,她还是当初在瀛台救下廿三的那个宫女。 唯独没有老熟人反应的只有宜妃,作为主子自然没必要一定得记得哪个奴才长什么样。只不过她在之前听说了章佳氏有那么一点像芷溪现在又被皇帝宠幸成了嫔妃,两个因素加在一起让她觉得有些膈应。 哪知道就听皇贵妃道:“皇上的意思,就封章佳氏为庶妃,至于住哪儿,我看不如就安排在翊坤宫,相信宜妃一定能好好教导章佳氏规矩。” 宜妃为难道:“娘娘说笑了,奴才的脾气娘娘怎能不清楚,交给奴才那不是给自个儿添堵吗?” 皇贵妃却道:“但我想,妹妹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的。” 谦让这种事点到为止就可以了,宜妃一听皇贵妃都把皇帝搬出来了,那还能有拒绝的道理?这就应了下来:“既然是皇上的旨意,那奴才一定办妥,会好好照顾章佳妹妹的。” 第51章 老虎不发威 正月十五刚过,皇贵妃就忙着让各宫给赫舍里贵人进行升位平定,但实际上结果如何早就定下来了。 因为章佳氏的出现又给皇帝敲了次警钟,赫舍里氏最近是安分了,但是纳兰明珠开始飘了,看看这不就开始联手惠妃开始搞事了嘛! 那给小赫舍里氏诏封个妃位就显得非常的合理。 待汇总表在三位主子面前过一遍,终于在正月二十九那一日赫舍里贵人收到了圣旨,封为平妃。 小赫舍里氏终于觉得自己能翻身了,不自觉地就开心的冒泡,梁九功好心提了一句:“娘娘,皇上是诏封您为妃。” 小赫舍里氏不明所以:“有什么区别吗?” 她身后的宫女无语:“娘娘,就是有一个妃位的名头,没有册封礼,也没有实权。” …… “算了,能被叫娘娘也是好的,有总比没有强。”经过了连番打击的小赫舍里氏终于暂时屈服于现实。 又过了一日,芷溪才被翻牌子召到乾清宫,到门前只和梁九功点头打了声招呼,梁九功倒是什么都没说,进去了才知道玄烨还在批折子,她只能先去暖阁坐会儿,恰巧炕桌上还摆着棋子,就随便下着玩玩。 自己与自己下棋本是一个自我博弈的过程,然而对于芷溪这样的半吊子来说只是纯粹的消遣,手里一把棋子,白子黑子皆在一只手上,几乎不用考虑就摆下棋子,不一会儿棋盘中间就摆了十几颗。 就要摆下一个棋子的时候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把前面的几颗棋子拿走然后搁在桌上,紧接着就听到玄烨的声音:“这里白棋就被吃了,没注意看?” 芷溪仗着暖阁里没有其他人在也不回头:“奴才不过打发时间罢了,偏皇上那么认真。” 玄烨也不恼,就顺着她方才下的棋子接着下,边下棋边教,一如既往。 小半时辰后玄烨才唤人进来伺候洗漱,等两人都躺下外面放下帐子后芷溪才道:“还以为有了新人皇上会多留几日呢。”话里的醋味都漫出来了,玄烨听着心情甚好还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傻话,怎么能跟你比。” 不过那一日若不是听到外面惠妃的动静只怕当即就会要了章佳氏的命,再有便是魏珠这一阵子就别想再到前头来伺候了。 只需要一点银子就能开这么个豁口,不结结实实打一顿以后还不得让那帮子老油条随时随地塞人进来。 这就牵扯到了原则性问题,没有人会喜欢硬塞进来的。 玄烨心里略发散了一会儿回过神才提起一事:“对了,朕今年已经安排下去要南巡了。” “南巡?”一听说要出远门芷溪这就来了精神:“可是有奴才的份?” 玄烨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要不带你跟你说什么?”随后又提醒:“这事儿还没正式宣布,可别跟别人说。” 芷溪笑嘻嘻地回道:“皇上能放心跟奴才说,自然是知道奴才不会说出去的。” 到了二月十五,春光正好。这个月的大课又放到了校场,这一回的主题是学滑旱冰,原本玄烨是打算今年带孩子们体验一下溜冰的快乐,奈何实在是开春的早只能作罢。但却在之后看到胤祺玩的用绳子牵引的木车和太后的话里找到了灵感。 只要鞋底装上了轮子,那不也能滑吗?只要这个鞋子能做出来,练得好一样能玩,比溜冰鞋看上去还安全些。 说干就干,内务府就真能做得出来,而且不止让太监宫女试,自己都玩上了,这可把李总管和梁九功吓个半死。 但玩了片刻玄烨就觉得这旱冰鞋也就出门的时候能玩,宫里到处都是门槛,要玩上劲儿了这点距离根本就不够滑的。所幸现在长成的只有胤禔和大公主,只要会玩就行了。 胤禔不过几个来回就能滑顺溜了,但要他教弟弟妹妹们就有些困难,哪怕四个轮子四个角那也是踩上就会溜出去的,心里一旦有了怕的念头就很容易放不开。 胤礽就扶着小太监先让自己站稳了再一点点往前溜,不想后头胤祉一脚没踩稳就要往他这边扑过来,另一边护着两位阿哥的小太监相继一个闪身过来,能扶住最好,扶不住也得趴下当肉垫,还好及时扶住了。 胤礽也是一个阴差阳错挣开了扶他的小太监的手溜了出去,没摔自己稳住了。 “可以啊太子殿下!”胤禔鼓掌了几下。 胤礽扯了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刚刚属于是爆发了潜力,现在回过神来他心里还是没那么足的底气,只能慢慢往回溜,问被左右搀扶着的胤祉:“没事三弟?” 胤祉摇摇头:“弟弟没事儿。”要真摔了胤祉也不会怎么样,他都听说一开始试玩的小太监都有摔的嗑掉了几颗牙,往后都不能在人前伺候了,但再怎么说也是帮皇帝忙的大功臣,赏银肯定是不少。 相比较而言,胤禛就是走的稳健路线,每一步都要做到不踏错,重心一定要稳,不知不觉就会有点撅屁股,导致从胤禔的视角看就显得非常滑稽,想去踹他一脚的那种。 结果想法成了真,就见有人从胤禛后面小推了一把,胤禛一个不稳就往地上扑,还好苏培盛趴下的及时当了肉垫。 那个干坏事的就是大公主,而胤禔则觉得心里有些别扭,他俩居然有了出奇一致的想法。 胤礽让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扶胤禛,自己才慢慢溜过去,这回倒是比前面顺利多了。 胤禛皱眉看着大公主,忍不住生气道:“大皇姐这样有意思吗?” 大公主见胤禛是真生气了也不好再笑,伸手要揉揉他的脸还被躲开了,大公主才真正收起玩笑的心思道:“是姐姐错了,以后不会这样了好不好?” 胤禛也不是不懂事的,见大公主诚心道歉便收了性子:“要说话算话。” “一定一定。” 另一边的胤禔翻了个白眼:“切,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胤礽皱着眉头道:“你忘了皇祖母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吗?而且我觉得胤禛已经被欺负的够多了。” 一板一眼做事非常认真的孩子总会引起一些想逗逗他看他出糗模样的人。 当然胤禛本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类型,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才会忍让一些。 但是个人就有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时候。 胤禛这一次小规模的爆发倒是给了每个人一个深刻的认知。 除了进入叛逆期的胤禔。 这件事传进乾清宫之后所有孩子都被皇帝叫的去进行二次教育,论谁都想不到皇帝手里有一本厚厚的“黑历史集锦”,里面发生过的事情可以说是相当精彩。 不过念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他们脸白了一层又红了一层,没被点到名的还能偷偷笑一会儿,却不想下一个就是自己。 胤禔看胤禛笑得很开心就一脸的不服:“凭什么四弟就没有这种事情!” 玄烨把本子让桌上一扔:“还好意思说!你们笑话他的时候怎么不替他想想?” 所有人都不禁缩了缩脖子,只有胤禔还硬撑着,玄烨叹了口气道:“都是兄弟姐妹,我不求你们都相处的很好,但你们都入了尚书房念书就该知道什么叫尊重。尊重对待的不只是你们的长辈和先生,其他人也一样,只有你会尊重他们,他们才会信服于你。” “儿臣明白了……” 看着孩子们多少都有些被吓着了玄烨也不太好再苛责,摆了摆手让他们都回去。 胤礽走在后头搭着胤禛的肩膀道:“你大哥就是会使性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胤禛却道:“二哥,我早就不生气了。额娘也好,还有大皇姐他们也好,都是自己家人所以才能这样无所顾忌,但是皇祖母不是说过,做人要有原则,要有自己的底线。” “说得对。”胤礽笑道。 “可是……”胤禛又困惑:“大哥好像最近越来越急躁了,额娘说这叫叛逆期,到这个时候都会这样不讲道理。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二哥也不知道。”胤礽无所谓地摇摇头:“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或许过一阵子大哥就想明白了呢?” 夜里,胤禛第一次失眠了,坐在脚踏上守夜的苏培盛问:“主子您有心事?” 胤禛翻身趴在床边,隔着帐子跟苏培盛说:“你说大阿哥会不会记仇啊?” “这……奴才可不好说。”他哪能背后说其他主子的坏话:“不过奴才听师傅说过一句话,与人交往是要投其所好,这样才能让对方接受你。” 胤禛思考过后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苏培盛还以为自己会得到什么奖励,没想到胤禛解开了困惑之后翻身就睡了。 翌日一早胤禛就兴冲冲地找胤禔晨练去了,然而胤禔这才刚起来还带着些起床气,见到胤禛说话难免有些冲:“你有病啊那么早来!” 胤禛愣了一秒,想起额娘有时候被打扰到睡觉也会这么骂底下的奴才就压下了转头就走的冲动,老老实实回道:“大哥我不急的,您慢慢来。” 胤禔斜了一眼回屋里洗漱,等再出来已经清醒了些,话里还是有些嫌弃:“那么早过来,有事儿?” 胤禛笑道:“弟弟学艺不精,想向大哥讨教一番。” 一说到这个胤禔就不困了:“好小子,在师傅那儿都没学什么本领就敢跟我讨教了,到时候可别哭啊!” “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会轻易落泪!”胤禛虽然这么说了,但结局可想而知,如此小身板最后就是被虐的份,所幸两个人这样闹一场倒是说开了,胤禔也显然忘了自己之前的不服气。 看着两个小主子重归于好的模样,胤禔身边的小太监对苏培盛道:“这样的场面若是让万岁爷见到了得有多高兴。” 苏培盛点头:“正所谓男人不打不相识嘛,只要主子能高兴,咱们做奴才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第52章 准备南巡 入了五月天气就相当热了,皇帝外出祭奠回来后要出发南巡的事情也正式公布。一听说会带几位妃嫔一起去后宫里就沸腾了。 紧接着确认出巡名单的任务就交给了皇贵妃,皇贵妃以表孝道先去了慈宁宫请太皇太后一起去,太皇太后笑道:“既是南巡,一路上肯定要奔波很长时间,我一把老骨头了哪还能折腾的起,就算了。” 皇贵妃为难道:“话虽如此,可奴才想皇上也一定很想让您一起去,若您不去,只怕奴才也不好交代。” 太皇太后见她委屈的模样有些好笑,还能不明白她的难处吗?随笑道:“无妨,到时候我自己跟他说就行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道:“对了,那个那拉庶妃,前些日子不是听说她有身孕了,可让她挪出来住了?” 西所住的庶妃都是两三人一屋,热闹是热闹,但住的都是不受宠的,大家都不受宠倒是没什么,而要是里头出来个侥幸怀上的,倒是容易被排挤,因此对于当年胤佑出生所出现的残疾现象一直抱有怀疑,只奈何没什么证据。 皇贵妃考虑到了这一点也是早早就安排好了:“奴才当日就回禀了皇上,皇上说就封了贵人挪去长春宫住。” 太皇太后点点头:“也好,就冲着都是那拉氏的人,惠妃也能多一份心照顾些。” 从慈宁宫出来皇贵妃长舒了口气,这下就用不着她费嘴皮子了,名单自然是会把熟悉的姐妹都带上,她可不会再像上辈子那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承乾宫里也正忙活着,为了南巡肯定要准备很多东西,虽然说需要准备的银两都有户部和内务府管理,但皇贵妃道后宫也有不可分割的责任,于是后妃出行的账都搬到承乾宫来了。 惠妃要照应着那拉庶妃的胎,盘账的事就交给了贵妃、荣妃和芷溪来。 等皇贵妃回来就看到贵妃手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旁边的小宫女都看呆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皇贵妃是真的震惊了,震惊的不止是这打算盘的速度,还有这个认真的表情。 贵妃依旧看着账本,边打算盘边回皇贵妃的话:“在府里的时候不能出门就帮额娘管账,时间久了自然就练出来了。” 皇贵妃顿时觉得自己又有了得力干将,要说起来贵妃真正开始亲近她们还是因为去年贵妃的弟弟彦珠娶了她妹妹为妻的关系,真正是捆绑成了一家人。 而且还是皇帝下旨赐婚,当真是老谋深算。 但是贵妃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她更看好阿灵阿和芷溪的妹妹乌雅芷沂的青梅竹马情,虽然只能靠看家书来缓解自己想要这个弟媳的心,可眼下自己家已经和佟佳氏攀了亲,那和乌雅氏还有指望吗? 她很想问问皇帝,但她不敢。 一想这事就郁闷,贵妃还是专心投入算账工作中。 另一边芷溪算了几页,出入有大有小,她做过宫女知道这当中多少都会被捞一些油水,但有的却可以用离谱二字来形容,于是问道:“这才不过快半年,牛羊肉所要支出的银两就快赶上去年七八个月了?” 贵妃这时候停下了打算盘的手,和皇贵妃一同看了账册,皇贵妃道:“揽这活儿之前我特意让我额娘去打听了市面上的价格,牛羊肉大约都在六七十文左右一斤,而庆丰司那儿都大约按照三百文左右一斤来算。”说着静姝已经将誊抄的价格拿来交给主子们看。 贵妃又拿了自己算好的账册记录从头到尾顺了一遍,冷笑道:“他们倒是会算账,今天这儿捞一点,明天那儿多捞一点,总数算下来差的倒是不大,可大家心里都有一本账,互相都有好处。” “还不止呢,除了寻常支出所要用的,还有各位主子的赏银,要知道咱们万岁爷要论功行赏也是相当大方的,如今国库进项越来越多,更能放的开手彰显自己的仁德。”能听到荣妃能说得这样一句也是很让人惊讶。 荣妃见她们惊呆了的样子忍不住笑:“做什么这样看着我,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说不得的。” 这样看来荣妃掌后宫事这么多年心里也早就有怨气了。 皇贵妃见此也招呼着大家都敞开了聊:“荣妃姐姐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可哪会真的有人说太多,任谁都会怕背后说小话被正主听了去的,笑笑也就过了。 盘完了一天的账,明日就要算出行的预算了,皇贵妃便让大家回宫早些歇息。 胤祚在永和宫门口等到额娘回来就跑过去抱住她的腿:“额娘辛苦啦!” 芷溪摸摸胤祚的小脑瓜,就见胤祚笑嘻嘻地又说:“阿玛来了!” 进了屋里,因为正好到了晚膳的时候所以已经在摆膳了,最近玄烨来她这儿都喜欢上了看话本子,两三页一篇,短短的小故事,就算忘了看到哪也没关系,可玄烨一向记性很好,不夹书签也能知道看到哪儿。 玄烨见芷溪进门,知晓她几日帮皇贵妃清算账册已然疲累,也不等她行礼问安就拉着她坐下按按手臂松松筋骨,胤祚也有模有样地跑来给她捶捶腿。 此时殿里的人早被梁九功打发了出去,芷溪虽是不好意思也没上手阻止:“奴才哪能劳动皇上做这些。” “初涉后宫事难免辛苦,更何况是南巡这么大的事。”玄烨说完就召了绘雾进来将胤祚抱到桌前去,再唤人更衣洗了手才用膳。 待到真的能好好说话已是夜深,后宫里的账目本是该问皇贵妃的,玄烨这会儿倒是问了芷溪,她自然不会把话说全了,把自己在算账时遇到的问题说了遍,又感慨:“您说,要这样下去,那些人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不是?” 玄烨叹了口气:“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并不是现在才有的,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朕也是想若真要彻查解决,只怕有些人的心思要动到百姓头上了。” 这一说牵扯到了百姓,芷溪也不敢轻易再说什么了。 南巡路经山东德州、济南、泰安州、桃源、蒙阴、郯城等地再入江苏过苏州、无锡、南京等地后再回京,来回得用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而皇帝此次出行主要目的还是考察河务、漕运及了解民间百姓的情况。但还有官员提出建议皇帝在行至泰安州时封禅泰山,但皇帝对这件事并没有兴趣,登泰山倒是可以。 后妃出行名单在六月之前定下,以太后为首,皇贵妃、贵妃、宜妃、德妃、荣妃、觉禅庶妃和戴佳庶妃。孩子们则是三岁以上的全带上,因此也只有去年出生的三个奶娃娃得留在宫里。 也因着南巡在九月,九阿哥、十阿哥还有五公主便都在八月时过了周岁礼,皇帝也给九阿哥赐名胤禟、十阿哥赐名胤?,而五公主因在太后膝下抚养被赐名和吉里以示恩宠,一时间永和宫又显风光。 但不巧的是,在南巡出发之前宜妃又被诊出了身孕。 前来探望的贵妃也感慨:“怎么感觉你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生孩子上了。” 宜妃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呢?宫里也不缺人啊,为什么皇上偏偏选我?” 贵妃想了想:“这些日子我和荣妃还有德妃都在帮皇贵妃打理南巡的事,皇上能记得的也只有你了。” 宜妃这时候觉得得宠并不是好事…… 第53章 出发南巡 出巡当天,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前头是皇帝和太子的御驾,后头后妃太后一人一乘,其余都是按品级两人一乘,人数正好是八人所以没有多出来的。 阿哥公主们则是入了尚书房的四人一乘,其余则跟在自己额娘身边,算下来安排的马车并不多。 内务府起初是不同意如此,毕竟南巡这么大的事排场肯定是要有的,但皇贵妃道:“皇上和太后都说了要崇尚节俭,且这一回南巡出去又不只是玩的,皇上更关注民生,怎可如此铺张浪费!” 而且当时贵妃、德妃和荣妃皆在场,内务府的人也压不过这四座“大山”,只好在马车上下功夫,每辆马车里坐十个人都不是问题。 对孩子们而言南巡意在长见识,胤禔、胤祉和胤禛都是各自骑马,马车空着则用来给他们休整用,而公主们则都坐在车里。 胤祉看着望不到头的队伍忍不住感叹:“太子哥哥都不和我们走一起,他该多无聊。” “礼制如此,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胤禔耸了耸肩:“不过都是头一回出门,这一路就看不完了,哪会无聊呢。” “大哥说得是!”胤祉应道。 前头太子的御驾里,胤礽也没真闲着,正拿着一份地图看,上面标注着南巡会路过的地方。 要说京城里许多地方他也曾跟皇帝微服出巡时见识过因此对外面也没有特别的好奇。 直到出城之后身边的小太监才道:“太子殿下,这上头的字小看太久了伤眼睛,先歇一会儿。” 胤礽让小太监把地图收下去,略往后靠了靠,问:“《书经》我上回背到哪儿了?” 小太监想了一下道:“《周书》的《大诰》。”随侍的小太监也是识字的,很快就找了书出来念给胤礽听。 到了午时停下来休整,这时候就更体现出了盒饭的重要性,不过由于做好的米饭不方便携带,就做了焦焦脆脆的锅巴,还有烤馒头片,做零食也是不错的选择。 午膳吃完都在马车周围散散步放风,一刻钟后接着上路。 一路上除了用膳外只有夜里驻扎才会停下,其余的时间都在赶路,体弱一些的一开始会有些晕车,两三日的功夫也一点点适应过来。 走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进入山东地界,又匆匆走过霸州、任丘、河间、献县、阜城、平原、禹城后,终于在十月初八到了济南府,当地的官员士庶都到城西迎接圣驾,这时候其余人都知道终于能落脚休息几日了。 随行宫人自然先一步将住处都打扫出来,等主子们到了直接进去住就行,皇贵妃和贵妃与芷溪和荣妃下了马车碰面时面上笑容都有些挂不住,贵妃道:“坐了那么久的车,这一下来我还觉得人有些晃呢。” “谁说不是呢,在宫里那么多年还是头一趟出那么远的门,也还好有太医准备的药丸和香包,不然我也撑不住。”荣妃抚着胸口感慨。 芷溪看了看已经趴在绘雾肩头睡着的胤祚后才道:“咱们还是先进去歇会儿,孩子们也吃不消。” 皇贵妃也早让乳母抱着胤禩进去休息了便点了点头:“正好咱们也住的近,一起进去。” 皇帝在前头歇不过一会儿就随当地官员巡视去了,后妃们就在行宫里歇息。在车上颠簸了那么久,芷溪当真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秦楠叫了会推拿的嬷嬷伺候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芷溪哑着嗓子要喊人,就见玄烨过来在床边坐下,后头秦楠紧跟着把茶水端过来。 喝了几口水润了嗓子秦楠就收了茶盏退下,芷溪才问:“皇上都忙完了?” 玄烨点头:“不过明日午后又要走了,就想来问你要不要跟着一起走,不然就再歇两日跟着大家一起走。” 芷溪一下抓住玄烨的胳膊:“奴才自然是要跟皇上一起走的,既然跟着出来就得跟着走走看看长长见识。”又一下想到了什么,问:“若其他姐妹也想跟着一起去呢?” 玄烨知道她们姐妹情深,难得出来玩一趟也随她们尽兴,眼睛一转忽然起了坏心思:“那便跟着一起走,不过得给朕一些好处。” 芷溪不解,歪头看他:“皇上想要什么好处?”却在下一刻被玄烨按倒在床上,他轻笑道:“你说呢?”灼热的气息喷在耳边,芷溪一下就红了脸,忍不住推了推:“皇上……那个……奴才饿了……能不能先用膳……” 玄烨这会儿忍不了头靠在她肩上闷声笑了一会儿才起来:“行了,逗你的,想什么呢。”然后唤了人进来点上灯摆膳。 知道自己被耍了的芷溪又羞又恼,用膳的时候都没怎么搭理玄烨,惹得侍膳太监在边上都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出错。 玄烨自知理亏,哄了好半天才把人给哄好,当然也就顺利留在这儿歇息了。 翌日,后院里皇帝前脚刚走,不出几步路的时间皇贵妃和贵妃就来找芷溪了,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皇上答应了?” 芷溪轻抿了口茶:“皇上说让咱们自便,午时三刻启程。” 贵妃同样喝了口茶,点点头:“甚好。”用了茶和点心之后贵妃和皇贵妃就赶紧回去收拾东西。 等到用完午膳后院子里逛一圈,午时三刻出发! 芷溪看着坐在对面已经恢复元气的荣妃,笑道:“之前荣妃姐姐没来,我们还以为你不去呢。” 荣妃摆了摆手:“我都有二十多年没有出宫了,有这机会怎么可能还把自己拘在屋子里。” 芷溪又道:“皇上说咱们这会儿是要往泰安州去,到了那儿休息一晚,第二日就要去登泰山。” 这时候胤祚问:“额娘,泰山很高吗?”芷溪在南巡之前也看了些书,但要说能记得多少还真不一定,倒是荣妃先说:“从前我在太皇太后那儿听起过,说历代君王也有好几位登泰山封禅的,还有记载登山的路线什么的,应该是很高的山。” 胤祚满眼都是向往,紧接着就接受来自亲额娘的打击:“可惜现在胤祚没法自己登山。” 胤祚瘪了瘪嘴,但也知道自己还太小,只怕台阶都走不了几阶。 荣妃看他这小委屈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儿的,皇上既然有心带你们出门,也会在一路上安排轿子,哪怕登到半山腰也一样能看到不错的风景。” 胤祚听了很快又高兴起来。 抵达泰安州的行宫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回只有觉禅庶妃和戴佳庶妃没有跟来,她们已经打了招呼后头会跟着剩余的人慢慢跟上,胤佑就跟着坐太后的马车。 “听双儿说戴佳氏看着得休整两日才能缓过来,也不知道她后面还能不能跟得上。”皇贵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贵妃道:“有随行太医在,不会有事的,这会儿都出来一个多月了,就算回宫也继续走差不多。” 荣妃点头:“说的是啊,不过依我看也就是连续奔波太久才有些受不住,往后到了南边皇上要巡视河工,咱们跟着走走停停还能自己去逛逛,肯定不会再这般难受了。” “额娘!”胤祉和胤禛这时候跑回来倒让她们有些意外,荣妃问:“你们不是在前头跟着你们汗阿玛吗,怎么回来了?” 胤禛道:“汗阿玛说明日要登山,还有好多事情,就没办法继续带着我们了,所以让我们回来明天和娘娘们一块儿走。” 胤祉补充道:“大哥和太子哥哥去皇祖母那儿歇了。” 贵妃笑道:“这下太后娘娘那儿可热闹了。” 芷溪不以为然:“太子和大阿哥都到了懂事的年纪,自然不会打扰太后娘娘休息的。” 皇贵妃劝道:“行了,都早些歇着去,明天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一想到要登山就都不愿在原地停留,各自带着自家孩子休息去了。 第54章 登泰山 翌日天还未亮便都起床洗漱了,用完早膳后都各自换上轻便的衣服和靴子,出门就见太后带着胤禔、胤礽和胤祺,都向太后和胤礽见过礼后皇贵妃才问:“今日太子不和皇上一起出发吗?” 太后道:“登上泰山顶于皇帝而言有大清统一华夏的重大意义,胤礽这岁数能爬大半程就不错了,所以到时候你们一起走。” 胤祚好奇地问:“皇祖母,泰山很难爬吗?” 太后笑道:“你汗阿玛说前头的路一路都有岗哨,若是爬不动了可以直接传轿子,但越往上越是陡峭,尤其是十八盘,到那儿就连轿子也上不去,只能徒步走。” 到这儿,所有人光想想都觉得自己能爬一半就不错了,唯有胤禔眸中闪烁着,想着自己能登上山顶的样子。 芷溪这会儿问:“那太后娘娘您也去吗?” 太后摆摆手:“我都这岁数了,在登山这事儿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再说你们这爬一回,第二天起不起得来还另说呢。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正好你们都出门了也没人来打扰我画画。”他们这会儿才注意到后面已经摆好的绘画工具。 这时候胤佑和胤禩拉着太后的衣摆噘着嘴道:“皇祖母,还有我们呢。”太后见两个孩子的模样乐得不行,将他们揽在身边:“对对对,还有胤佑和胤禩陪着皇祖母呢。” 太后最后再让孩子们都走到近前道:“这一次登山,不求你们能爬多高,还是以安全为先,你们汗阿玛说了,只要不偷懒,不论走到哪儿都有奖励。” 孩子们齐声应道:“孙儿遵旨!” 抵达泰山底下已是辰时,天才刚亮,粗算起来这大半天都要耗在登山上,这个时候过来一点都不过分。 皇帝也三令五申强调登山不可急功近利,小心为上,实在爬不上去也不用勉强,一路都有护卫可以帮忙护送下山,然而这一趟来的都是年轻官员,明显就是冲着都能爬上山顶来的。 在出发之前,皇贵妃带着几个侍卫给所有人发了特制的“拐杖”,见当地官员面色疑惑,解释道:“这个是辅助登山的用具,为了保证各位大人的安全,也是太后娘娘的心意。” 不论如何,就算他们心里对皇贵妃这样的举动有点意见,但听到是太后的意思便还是给了面子谢恩。 玄烨这会儿悄悄问皇贵妃:“真是皇额娘的意思?” 皇贵妃将刻有龙纹的拐杖给玄烨,回道:“那是自然,太后娘娘想登山到底是伤膝盖的,又怕越到后面会走不稳,所以出宫前就让人做了一批出来。原本她是想将这功劳让给奴才,可给官员们用奴才还是觉得太后娘娘的名头更合适些。” 玄烨点头,有时候一些便捷事物的推行也免不了先用强硬的手段才能让他们先接受再发现其中的好处。 后面几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就先玩了起来,二公主道:“感觉用两支拐杖走就像猫儿狗儿一样用四肢走路呢。” 胤礽走了个来回道:“挺有意思的。”又问胤禔:“你觉得呢?” 胤禔弱弱地说了一句:“其实我觉得不用也可以。”但他不会辜负太后的一番心意。 大公主道:“皇祖母都说了用这个是保护膝盖的。” 胤禔瞪了一眼回去:“我又没说不用!” 登山从岱宗坊出发走过红门,这里的一路并不难走,往上便是一级一级的台阶,越往上坡度越大,走至平台也是有些许坡度,所幸拄着拐杖分散了不少力量,长长的队伍也没落下几个人。 胤祚走过万仙门就让传了轿子,不然就真的跟不上了,胤祺和三公主也只比他多走了一刻钟。 慢慢走过一个时辰,贵妃也道吃不消了,皇贵妃喘了两口气道:“能走到这儿也不容易了,要传轿子吗?还是回去?” 荣妃搀着贵妃,也是喘了好几口气才道:“传轿子,不是说好了到中天门吗。” 皇贵妃招了招手叫了护卫过来,平了气才道:“那我们接着走了,你们在这儿等着。” 贵妃这会儿是力气都有些使不上了,只好荣妃点头。 皇贵妃继续赶上正在默默往上走的芷溪,问:“还吃得消吗?” 芷溪只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看样子是不想把体力浪费在说话上了,皇贵妃也慢慢的跟在她后面。 行至中天门时刚过午时,皇贵妃已经把登泰山这一项从自己的人生目标里划去,她真的做到了!哪怕已经累得说不出话都难掩激动的心情。 差不多的时间贵妃和荣妃等坐着轿子上来的也到了,恢复了一半体力的她们下了轿子就赶着去皇贵妃身边扶着,看向远处,真真有种从笼子里飞出来的感觉,贵妃感慨:“能看到这样的景色,这辈子值了。” 几个孩子也恢复的很快,围着她们蹦着,二公主喊到:“额娘!这儿看过去太美了!”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皇贵妃才注意到拉着胤祺的胤祚,看了一圈问:“胤祚你额娘呢?” 胤祚回道:“额娘跟着前面继续走了。” 好家伙,这体力也太好了。皇贵妃不禁感慨。 芷溪一路只默默数着步子往上爬,毕竟爬山这回事一松懈下来就会迈不动步子,她有点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于是不看前面更不看后面,只顾着眼前一点点往上爬。 甚至现在都不知道爬到哪里了。 没想到紧赶慢赶的遇到了胤禛,胤禛看到亲额娘走上来也是吃了一惊,但也没说话,就跟着芷溪的步子走。 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十八盘,到这儿轿子都上不去了,实在是爬不动的只能停留在原地或者下山,但大多还是愿意稍微停一停再继续往上走,这个时候的队伍已经零零散散。 胤禛和胤祉也在这儿汇合,他们俩也到了极限,胤祉看着芷溪能爬到这儿也是瞪大了眼睛,喘了好几口气才道:“德妃娘娘……真厉害啊……” 上了十八盘,自开山至龙门为“慢十八”,再至升仙坊为“不紧不慢又十八”,又至南天门为“紧十八”。 若之前的路仅在平地时有坡度,而到了十八盘的台阶也有相当的坡度,也随之越来越陡峭。 玄烨这边也已走到十八盘,每一步都踩得很谨慎,但不得不说用了太后给的拐杖前面一路都比预期走的顺畅许多,且他常年习武,这会儿才刚感觉到累。 要说爬山一贯是不能看后面,一则是会增加恐惧,再者不是平地回头会很危险。玄烨一路不回头,也不顾后面人有没有跟上径直往上走,这会儿步子越放越慢,总想着是不是能听到期待的声音出现。 芷溪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什么,只顾着自己歇一会儿走几步再歇一会儿,心里觉着都走到这儿了就往上走几步,从“慢十八”挪到“不紧不慢又十八”,这会儿是真没有退路的心态往上走,台阶的坡度让她心里觉得若是停下来就会一头栽下去。 这一路让她感觉有一年那么久,腿上已经跟灌了铅似的,但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能停!不能停! 直到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才第一次抬头看,她突然觉得这真是她生命中的光。 玄烨就在快到“紧十八”的时候停下来了,随行的曹寅问他是不是累了,但玄烨没有回答,就在原地等着,先等到胤禔和胤礽都在“慢十八”时到了极限的消息,又等到在中天门的娘娘们都下山的消息,他总觉得芷溪会上来,一种没来由的自信。 等了小半个时辰,曹寅都劝他现在太阳开始下山再不上去恐怕要天黑的时候。 真的把她等来了! 走到这儿再见面已经没什么礼节可言了,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就看着皇帝搀着德妃一步步往上走。 一路无言。 到了南天门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在这儿还能看到夕阳西下的壮丽景色。 跟着上来的官员们也都欣赏着这一美景,全然不顾皇帝还揽着德妃,谁都明白一介女子能登上泰山顶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要是这会儿皇帝一松手只怕能直接坐地上,那才真的是御前失仪了。 看了会儿夕阳,芷溪就被事先安排在此的几位仆妇搀扶着去休息,趁着日落结束前皇帝一行人又走了几处,待玄烨回来就看到芷溪已经换了衣裳等他用晚膳。 玄烨坐下来吃了几口就听芷溪说道:“今儿一天都在爬山,还以为半途会饿的,结果一点都没工夫想这些。没想到现在也不是很饿。” “一会儿早些歇息,明天早上朕带你下山。”说着又满是惊喜道:“朕也没想到,你自己就这样走上来了。” 芷溪略有些尴尬:“奴才原来只是想看看自己能走到哪儿,心里总想着还能走两步,还能走两步,可等走到了十八盘的时候那真是没有退路了……奴才也没想到,皇上等着奴才上来……”说到这儿声音越来越小,脸颊也泛着红。 “朕那会儿也就想着等一等,或许能等到你上来。”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芷溪小声问:“这算不算心有灵犀?”然后自己捂着嘴笑了起来。 玄烨亦笑:“算,怎么不算。” 第55章 行舟至江南 歇息了一夜,但到天微亮芷溪就被喊了起来,一应穿戴整齐,出来正赶上日出,可芷溪还迷糊着,乍一见这光景还不知能记得多少。 看完日出后便下山,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芷溪想到上来时台阶的陡峭就一步都跨不出去,最后还是几个侍卫护着背着走了一段再坐的轿子下山。 然而这一路上都无暇想着会不会丢人的芷溪真正到了踩实地面的时候才真正觉得窘迫,还好今日皇贵妃等人都来不了,来接她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待秦楠搀扶着她,玄烨嘱咐:“今儿就回去好好休息,朕还有很多事要忙,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送走了皇帝,芷溪还想着回行宫要先向太后请安,刚进门就见太后先迎出来:“我们后宫第一健将回来啦!有话去你屋里说。” 不由分说地把人请进屋里后又让人伺候更衣躺下,芷溪懵着问:“皇贵妃娘娘她们……” “没事儿,她们正‘上刑’呢……” “上刑?!” 这时候适时的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吓得芷溪一身冷汗,再看太后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解释道:“这出宫都一个月没怎么好好练过了,一下子就遇上登山这么耗体力的运动,下来可不得肌肉酸疼,我找了个得力的嬷嬷给你们按一按,现在疼一疼,等到明天启程就能下床了。” 刚放松下来的芷溪还不觉得,太后顺势一巴掌拍在她腿上,这涌上来的酸疼劲儿一下让芷溪疼地蜷缩起来。 当真是“上刑”啊…… 到夜里,玄烨回到行宫先到太后的住处请安,胤佑和胤禩也正好要准备就寝,见着阿玛便缠上来撒娇,玄烨由着他们闹了一会儿才让嬷嬷抱走。 太后将今日作的一幅画给玄烨看,从低处远观泰山,又是不一样的风景,太后道:“胤佑胤禩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最省心不过,我也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就能将这幅画画好。” 玄烨看过将画小心翼翼收起来交给梁九功,问:“皇贵妃她们可还好?” 太后回道:“都歇着呢,耽误不了明天的行程。” 玄烨想想便不由自主地笑了:“没吵着皇额娘。” 太后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嗔道:“我这儿离得远清净,哪能吵得到。那你呢?跑了一天,也该叫人帮你松松筋骨。” “不妨事。”玄烨摇头。 从太后住处出来,玄烨径直往芷溪屋子里去,因知道皇帝要来所以门前还留了灯,里头倒是显得更暗了些,秦楠小声道:“主子原是要等皇上来的,可实在是累得很,就先歇下了。” 玄烨为了不吵着芷溪休息就在外间洗漱,眼下已经到了快入冬的时候,屋子里烧了地龙倒也不怕冷,玄烨不忍惊动睡着的人就直接睡在靠外的位置。伸手要帮芷溪掖一掖被子,被碰到的人却是下意识地一哆嗦,不过一会儿又顺着他的胳膊翻身挪到他怀里,似是寻着了安心之处才真正睡踏实了。 玄烨听着怀里的人呼吸放轻了,想到该是被按摩的嬷嬷磋磨惨了才会如此不安,现下才真正把提着的心放肚子里了,便搂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早上芷溪醒的时候玄烨已经离开了,这也是她出来那么多天头一回赖床,昨天帮她按摩的嬷嬷简直能要了她半条命去,但这一通按下来再睡一觉起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因着这些日子吃的都简单,用膳都统一安排在了饭厅,待芷溪换了常服过去先看到的双姐和戴佳氏,她们也是前一晚到的,今日就要再启程就两个人睡一间,除了向太后请安之外也没惊动其他人。 这会儿她们见面,双姐和戴佳氏都先向她请了安再坐下,在外面不比宫里规矩大,围坐一圈也没什么主次之分,双姐这会儿就道:“昨儿我和戴姐姐过来就听说娘娘登上泰山顶的事,听说都传遍了!” 戴佳氏这一阵也被带着放开了些,附和道:“是啊,要这样说的话娘娘算是历朝历代后妃里登上泰山顶的第一人。” 芷溪被夸的脸都红了,一想到下山时的落魄模样她一点嘚瑟的心都没了,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事儿才好:“你们这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都是懂眼色的,这事儿便点到为止,双姐问:“皇贵妃娘娘她们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人就到了,休息了一整天终于恢复了元气,请安行礼的过场走完早膳也都摆上了桌,皇贵妃拉着芷溪的手道:“昨天被嬷嬷那一通按下来,我真的差点以为要见不到你们了……” 贵妃无语:“瞧娘娘说的,咱们不都一样吗。” 荣妃则道:“可这一回下来也有好处的不是?我倒觉得身上的腰酸背痛都好了。” 芷溪回握住皇贵妃的手道:“荣妃姐姐说的是,太后娘娘也说了,咱们还年轻,是该多活动活动。” 午后用了午膳后活动了片刻继续赶路,途径新泰、蒙阴、沂州等地,十七日抵达了郯城县,皇帝带着大阿哥和太子与总漕邵甘和总河靳辅等人巡察河工,太后与嫔妃们则在当地行宫歇息。 此时桌面上摆着一副地图,皇贵妃指着一个地方道:“咱们现在就在这儿,等皇上这几天忙完就要从这儿的码头走水路去南边。” “走水路?”戴佳氏眨眨眼:“那会不会很晕?” 皇贵妃琢磨了一下:“据说船造的够大够稳就不会晕,但应该跟坐车一样因人而异。不过也没关系,要真觉得晕就向太医要治晕车的药丸子就行,作用也是一样的。” 戴佳氏听了便放心了。 待郯城的事结束已经是两天以后,之后一行人坐了马车到码头登船,行舟南下,一路也是走走停停,皇帝十分关心周边受过灾情之苦的百姓,遇见不明白的都要上前问一问当地百姓。 当地民众对皇帝的亲民行为十分有好感,有经验不会说的也让会说的帮忙解释一二,这一路下来称赞声不绝。 三日后船已抵达扬州城外,皇贵妃邀了芷溪上夹板走一走,两岸边的树早不见绿叶,满满的秋之萧瑟之感,但依旧少不了江南水乡的风情。 皇贵妃道:“到了苏州就能上岸了,听说江南水乡最是养人,这儿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水灵灵的,吴侬暖语,说句话能酥到人心里去。” 芷溪见皇贵妃笑得促狭,假装不懂问:“娘娘这是想说什么?” 皇贵妃道:“来江南不比之前住在别人家的园子里,都是那些官员特意腾出来的府邸,皇上要住在那儿少不得会有一些官员进献美人儿,你说……依皇上的性子可能忍得住?” “可依规矩来说,汉民女子不是不能进宫的吗?那皇上有意也不能收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皇上有这个心,这些规矩算什么。” 芷溪摇摇头:“我想有太后娘娘在,绝不会让那些人存了心思往皇上那儿塞人。” 皇贵妃听着这话冒着浓浓的醋意差点忍不住笑:“那可说不准,太后娘娘可是很开明的。” 第56章 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前头的船上,玄烨正赏着太后这一路作的每一张画,都是裁了一半的纸大小,画的内容却一点都不少,玄烨感慨:“皇额娘要是做画家,必定声名远扬。” 太后靠在躺椅上捧着手炉闭目养神:“我才不稀罕这些,当年我给你汗阿玛还有孝献皇后画的都放在他们棺材里一起带走了。” 玄烨毫不留情地拆穿:“那挂在咸安宫书房里的那幅画是怎么回事?” 太后不为所动:“你阿玛好歹也是个帅小伙子,不画多浪费,不然我还能画谁?” 玄烨差点一个“我”字说出口,但马上想到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于是忍住了。头脑发热的劲儿过去了才想明白这不就是不想忘记嘛,都是借口! 守在门外的宝音和梁九功只能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风景上,不然肯定会憋出内伤来的。 梁九功憋笑一阵过去之后默默想着,怎么每次皇上到太后这儿来脑子就不好使了呢?跟大臣们说话的时候倒是话术一套又一套的。不仅如此连气势似乎都矮了一截。 只听太后又道:“不过嘛,我现在只想着江南水乡的园林……还有如画的美人。” 玄烨是越听越不对劲,转头面对的笑容更是让他警铃大作,其中的含义自是不必说,只能弱弱回一句:“皇额娘想看,儿子自当奉陪。” 太后这才收起了揶揄他的心思:“不是我想管着你,可到底祖宗礼法在,还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盯着,要有什么可是咱娘俩一起挨批。再者嘛……后宫里大家到底都是在旗出身的,要放个民女进去,她们的容忍度能有多少?可别觉得看着大度就是真能容人。” 只有选秀进来的才是正统。 十月二十六日,抵达苏州府。 走了数日的水路,重新回到陆地上时总让部分人觉得地面还在晃动。这几日会住在当地的官邸,当地的官员另有开设宴席邀请皇帝、太后以及嫔妃们一同参与。 白日休息,晚上开宴,女眷自然都安排在后院,由州府以及县令夫人等亲自接待。 相比皇贵妃和贵妃等人而言,头一回拥有座上宾待遇的双姐和戴佳氏显得有些拘谨。皇贵妃正与县令夫人说话,戴佳氏便悄悄问距离她最近的芷溪:“德妃娘娘,我看这席上多是官家夫人,没有见过那些闺阁小姐。” 而芷溪只是笑笑不说话,一直到宴席散了她们回后宅的时候芷溪才跟戴佳氏解释:“方才那些伺候茶水的就是那些官员家的闺阁小姐们。” 戴佳氏自然是吃惊的,她是不信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能够做丫鬟的活计。 芷溪继续道:“别说是咱们这儿,皇上那儿更多呢,他们无非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能让皇上看上一两个要去伺候。” 戴佳氏这才点头,若是有这样的想法她也能理解。 “不过太后娘娘早在宴席开始前就递了话,不许他们生出歪心思来,说是太皇太后勒令不能将汉民女子带进宫。” “原来如此。”戴佳氏点头:“多谢德妃娘娘解惑。” 有了太后的旨意,那些江南的官员也就不敢生出什么攀龙附凤的心思,对于芷溪而言也是松了口气。 前头散了之后玄烨就晃着来找芷溪,没让通报就进去了,见她散着头发披着外衣正坐在灯下打绳结,就从背后抱住她握住她的手:“这么晚了还不早些歇着去,干什么呢?” 芷溪被突然这么一下吓了一跳,但这劲儿很快就过去了,玄烨只感觉到她僵了一下就松下来。芷溪道:“后院女子聊的无非就是这些,不过是见到了个新式的打法想试试。”放下手里的细绳侧过身看他:“皇上今日可是贪杯了?”她都闻到酒味了! 玄烨皱了下眉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就要叫人进来打水洗漱,又听耳边人调侃道:“江南女子温婉柔美,想必皇上一定很尽兴。” 原来搁这儿等着呢,玄烨看她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便将她打横抱起往后头走,芷溪惊叫了一声抱住他的脖子:“皇上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沐浴更衣了,还能做什么?”玄烨理所当然道。 可这架势哪只是洗个澡那么简单,而且这儿的住所并不算宽敞,整个院子就有三四间房,但凡动静大一点所有人都能知道,芷溪这会儿才真的后悔起来,可要挣脱也是不能的,只能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殊不知这模样在玄烨眼里比之今日见到的那些汉民女子更美,原本想直接把人扔浴桶里的坏心思也收了起来。 都说江南水乡最是养人,这么看来确实如此。 原本这多贪的几杯酒不足以让玄烨有几分醉意,但沐浴间的热气以及水汽增添的朦胧感这会儿让他情难自抑:“芷溪,在我眼里,你才是真正的美人……” 这回是真正到了深更半夜才结束了这场闹剧,芷溪依旧羞红着脸伺候玄烨穿了寝衣,问:“真的不用上药吗?” 因着怕被别的屋听见动静她方才一直强忍着不出声,结果手上就下了力道抓了玄烨的肩膀,等看到那几道红印子当真是又羞又怕。 玄烨满不在乎:“就你这点力气能伤着什么?”不过还是穿好了衣服才让人进来收拾,免得被奴才看到了大惊小怪。而芷溪这会儿已经缩进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一副不愿面对的模样,玄烨只有无奈一笑。 翌日,皇贵妃等人受邀游狮子林,早听说狮子林是苏州当地有名的园林,那必须得去看看。 如今的狮子林还并未归谁所有,本是元朝至正二年时由天如禅师惟则的弟子为奉其师所造,原名“狮子林寺”,后易名“普提正宗寺”、“圣恩寺”,不过因为园内的假山状似狮子,又因天如禅师的弟子为纪念佛徒衣钵、师承关系,佛经中取狮子座之意,才称为狮子林。 只不过后来天如禅师谢世,弟子们也散去,只留下狮子林,倒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贵妃来来回回跟看不够似的,走了许久都不觉得累,甚至都有些不愿意走了,直感慨:“这样好的园林,要是京城也能有就好了。” 哪知道前面就跟皇帝、太子及一众官员碰上了面,两厢互相问安,有几位随行的小姐乍一见皇帝的面表现的不动声色,却也悄悄红了脸。 而在外皇帝眼里也只看着自家人:“真巧,你们都在。” 皇贵妃道:“难得有时间出来走走,可不得好好赏景,等回去还能和宫里的姐妹好好说道说道。” 皇帝笑道:“朕刚才可听见了,贵妃都想把园林的景带回京了。” 贵妃赧然:“皇上只当笑话听便是,怎的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皇贵妃却道:“贵妃怎能如此想,这做人呐有时候就得敢想,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皇帝点头:“这话说的不错,如今国力渐强,正如各位爱卿所言大清也当开创盛世,就是希望诸位能够敢想、敢说,才能去一步步的去尝试、去实现。” 皇贵妃附和:“既如此,那皇上当好好赏贵妃妹妹才是。” 贵妃这下傻眼了,好事儿就这么砸自己头上了? 第57章 论从小教育的重要性 看贵妃傻愣愣的模样,在场的几位女眷都忍不住笑了,等贵妃反应过来倒也没有恼,反正皇帝和皇贵妃都夸她了,这也就足够了。 往后的几日皇帝都歇在贵妃那里,没想到最高兴的就是胤祚了:“今天终于能跟额娘一起睡了!” 芷溪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嗔道:“小没良心的这么不待见你阿玛呀。” 胤祚却笑着腻在芷溪怀里:“胤祚要永远和额娘在一起。” “好,额娘也永远和胤祚在一起。”看着儿子在自己怀里很快睡去,芷溪也不欲与他说什么将来要娶福晋的道理,长大后的事还是要等孩子真正懂事了才能说。 离开苏州后继续坐船前往江宁府,这是这次南巡的最后一站。 而说到江宁府,不得不提起明朝开国定都便在此,那时候叫集庆,后来被明朝改叫应天府,后来明成祖迁都北京,应天府便又多了个留都的称号,又称南京,一样设有六部,明朝因此就有两个朝廷共治,称“双京制”。 再后来大清入关,明朝皇帝被逼退回了南京建立了南明小朝廷,最后南明覆灭,应天府也被改叫如今的江宁府。 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之后的陵寝就在江宁府,也是皇帝到这儿要去的地方。 十一月初一抵达江宁府,以将军瓦代为首的八旗官兵在城外教场戎服列队出迎,两江总督王新命率绿旗官兵戎服列队出迎,更有安徽布政使、按察使以下所属府州县官俱朝服跪迎。 声势浩大可想而知,连在后头的胤禔他们都看得到前面有多壮观。 胤祉感叹:“这么多人啊……” 坐在马车里的三位公主都忍不住掀了帘子探头看,大公主疑惑道:“奇怪,我听说汗阿玛不是要求南巡一切从简吗?” 胤禛道:“汗阿玛一定不高兴。” 胤禔啧啧道:“汗阿玛说从简,那些当官的可不见得,依我看啊,他们肯定是只把汗阿玛的话当谦虚的说,实际就是想看大排场。” “我懂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阿谀奉承。”胤祉点点头,觉得自己说的很对。 “劳民伤财,有这功夫怎么不想着多给老百姓吃点饭呢。”胤禛对此嗤之以鼻。 而正如胤禛所表现的态度,当天出城迎接的官员都挨了皇帝的批,这一路体察民情至此,城里城外百姓的生活如何皇帝能不知道吗?城内的士绅官僚过的日子和普通百姓以及城外村里的百姓过的日子呈现了很明显的阶级分化。皇帝每到一处便会抽空带人微服私访,真富假富、真穷假穷都能分辨一二。 皇帝想看到的太平盛世不只是表面而已。 到了江宁府的府邸,胤禔、胤祉和胤禛才收拾完各自的床铺就听到外面通报胤礽来了,三人面面相觑,胤禛问:“二哥你怎么来了?” 胤礽道:“当然是我也在这儿睡啊,汗阿玛说明日去明孝陵祭拜,咱们一块儿出发。” 胤祉问:“那大姐姐她们也去吗?” 胤礽点头:“大姐、二姐和三妹都会去,明儿祭拜完后汗阿玛就给咱们讲课。” 胤禔笑道:“上个月就没大课,我还以为出门这两个月没有呢。” 胤礽又道:“何止呢,后日还要去江宁教场,还有大炮可以看!” 一说到这个胤禔的眼睛都亮了,甚至听到胤礽说皇帝还会考射箭布库都觉得不是事儿了。 胤祉悄悄在胤禛耳边说了一句:“大哥可真好哄。” 翌日前往明孝陵之前马车路过明故宫就顺道进去看看,如今的紫禁城是根据明故宫的基础所建,只是比之要小一些,而今已然残破不堪。 跟在队伍后面的阿哥公主们亦是探头探脑,不敢大声说话只窃窃私语,胤祉道:“这儿和乾清宫好像啊。” 胤礽回道:“这儿原本也叫乾清宫。” 等走近了才看清宫殿上的匾额模模糊糊的写着“乾清宫”三个字,和如今的紫禁城不同的是这只写了汉字。 当初能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由得生出些敬佩来,无论明朝后来的皇帝如何,明太祖朱元璋都是个了不起的人,很难让人想象他只是一介布衣出生。 离开明故宫后就往明孝陵去,原本官员们对于皇帝带阿哥公主们一同前往祭奠表示很不理解,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时候的孩子这时候都很难静下心,但此刻太子和大阿哥都带着弟弟妹妹们老老实实跟着他们,礼数周全,这下再有什么心思也不太好放在面上说了。 祭拜完明太祖,又听当地的官员说了不少有关明太祖的事迹,除去一些特别扯淡类似于神话故事的说法外。 这些事迹大多都是在江宁府广为流传的,讲述的官员也只敢一板一眼很严肃的把这事说出来,生怕自己不留神露出一点点吹捧的模样被皇帝和阿哥公主们看到,这可真是要命的差事。 等这位官员得到了皇帝的肯定被放回去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官服已然被汗浸湿,对同僚感慨:“做官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一种差点命就到头的感觉。” 同僚却道:“我看你就是太紧张了,皇上如此明事理,怎会因为让你说明太祖的事迹就要了你的命呢?”皇帝来祭拜明太祖不就是拉拢汉人的表现嘛,那也很明显不会因为几句话几个事就要人脑袋,除非你上赶着作死喊什么反清复明。 官员摇了摇头,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甩了下袖子就走了。 可同僚觉得这官员才是个傻的,要不怎么祖上三代好不容易他混出个名头来还只能待在这地方十几年都不带动的。 真正的帝王怎么可能因为了解前朝皇帝的事迹就动怒的,那哪是听故事,那叫吸取经验,知道前朝的开国皇帝为什么能坐上皇位,怎么开创盛世,又怎么会衰败再被取代。 格局要打开! 回到府邸后,玄烨带着孩子们去了书堂,这里原本也是当地官员与几位交好的世家的子女一同读书的地方。 有关明朝的历史,除了太子的学习中会略有涉及,其余皇子公主都是学不到的,毕竟那是冲着治国的方向去的,大家都能学岂不是有长了有些人的野心的可能。 但现下不同,毕竟纵观华夏千百年,历朝历代都经历盛世之后出现的盛极而衰的现象,明朝到明成祖时期的发展都有了相当大的突破,甚至出现了热武器,可后来还是出现了昏庸之辈导致明朝最后的覆灭被如今的大清所取代。 玄烨不信这个邪,也不希望自己真能做到让大清步入盛世后再被后人给糟蹋了。 就算是顺应时代也不能先被自己人给祸祸了。 所以就得给孩子们好好上一课,这也是最初决定在尚书房开设大课的目的。 第58章 治国之道第一课 因为时间紧,大课也被缩减到了一个时辰,要把明朝从鼎盛时期讲到衰败这是不可能的,只能讲个重点:永乐盛世、郑和下西洋、壬寅宫变、万历怠政、阉党专权。 当然以孩子们目前的程度而言讲太深入也是超纲,只能大致讲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存在了什么问题,导致的结果如何。 胤礽还分出心来想汗阿玛到底哪来的时间做这些总结,听到后面不动声色地转头与胤禔对上了眼,很默契的点头:这明显是皇祖母的手笔! 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汗阿玛也是会捡现成的! “胤禔,朕方才讲了什么你再复述一遍。”看着表情一变再变无比精彩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胤禔,玄烨终是没忍住。 胤禔一阵尴尬,开了小差当真没听见。 玄烨摇摇头,转头点了胤礽:“胤礽你来说。”虽然胤礽不动声色,但开小差这种事装的再好也会有破绽,他也不会因为胤礽是太子就轻轻揭过,这是对胤禔的不公平。 胤禔一听果然乐了,但一看到皇帝的表情还是立马收了起来,这会儿幸灾乐祸只怕不会再被放过。 胤礽愣了一下,看了眼胤禔,随即磕磕巴巴地回答:“汗阿玛……儿臣……儿臣也没有听见……” 前面三公主趴桌上小声问前面的胤祉:“太子哥哥不是做了笔记吗?” 胤祉嘘了一声嘴里含糊道:“别说话,汗阿玛看着呢。” 胤禔和胤礽下跪请罪,自然下面的几个小的也不能就这么坐着,一样站起再跪下。 玄烨摆摆手:“行了,都起来。你们两个等会儿把今天讲的内容都抄五遍,明日早上交上来。” “儿臣谢汗阿玛!” 讲完书本上的内容就是自由讨论时间,胤礽先道:“儿臣以为‘得民心者得天下’。明成祖以百姓为先,加强对官员的治理,对疏于百姓及知灾情不报的官员予以严惩。如此才能真正做到将百姓事放在心,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使得百姓更满意,就更利于国之发展。” 胤禔接着道:“儿臣以为,宫中宫女太监无数,历朝历代已然盘根错节。虽为底下奴才,但与常人无异,驭下,当宽严并济,对可用之人加以信任但不可过于信任,权利抉择应当由自己掌握才是。” 大公主这时抢白道:“儿臣以为对待奴才不该过于信任,对待外戚也该如此。宫里额娘生儿育女,功劳自是她的,可与其家族又有何关系?若要奖赏,抬高身份便罢,切不可手握实权。” 胤祉反驳:“可如此一来,那些原本就是世家大族的该怎么办?” 大公主不以为然:“找个机会把他们的官职撤了便是。” 胤祉无语:“要能这么容易汗阿玛平三藩能用八年那么久吗?” 玄烨听着几个孩子争论挺乐呵,要不怎么说童言无忌呢。但这确实是个没有答案的困难问题,不用说明朝了,再往前看哪儿都有这样的事,压了宦官外戚就冒出来了,压了外戚宦官就压不住了,很难在一个平衡点维持很久,而且也不能逼太紧,不然谁知道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由着他们争论了一会儿玄烨才让停下,抬了下头点了胤禛:“胤禛你有什么想法。” 胤禛站起来道:“儿臣以为,开创了盛世就不该因盛世而懈怠,正如儿臣的额娘在外人看来因家底丰厚花钱必跟流水似的,可额娘依旧会精打细算,也劝儿臣要学会省着些用,不必要的银子不花,都要使在刀刃上才是,毕竟再多的银钱也会有用完的一天。” 玄烨点头:“没错,银子是最不经花的东西。”想起来平三藩、收复台湾,现在可能还要跟沙俄打一仗,再有这次南巡,可以说是国库里的银子刚堆起来就得花出去,更不必说节庆里的大小宴会还有宫室修缮、各种赏银等等。 一想起来就觉得户部尚书的面色在六部里是从来不见喜色的。 胤祉这时候举手道:“汗阿玛,儿臣前几日听人议论说此次祭拜明太祖是为了笼络汉人以安人心,可咱们这么做真的能安抚他们吗?会不会有人觉得咱们是怕他们了?” 胤禔哼了一声:“这天下都叫咱们打下来了何来一个怕字。” 玄烨点了点胤禔:“打仗谁都能打,这天下打的下来又如何,难的就是治天下。”说话的功夫孩子们都已经回座位上坐好认真听讲。 玄烨继续道:“去祭奠明太祖,是大清对汉人表示的一种态度。纵使现在在华夏大地做主是我们爱新觉罗家,可世世代代长居于此的依旧是汉人,咱们不能让他们觉得满人翻身成了主子就容不得他们。前人犯下的错就得认,但更要紧的是将来,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如何在自己的家住得安心。” 这话题说起来还是很沉重,但对孩子们而言眼里已经闪闪发光了,等长大了以后他们能做什么已经迅速开始畅想起来,不管能不能实现,想一想还是可以的。 夜里,胤禔用了晚膳后还在院子里拉弓练习,六月的时候他就换了新的弓,皇帝已经说以他的天资再过两三年上战场都不是问题,胤禔听了很高兴,但练功的架势越来越谨慎。 胤礽将罚抄的内容都抄完出来就见胤禛趴在窗口看外面,他走到他旁边顺着视线就看到胤禔认真的模样,问:“怎么了?” 胤禛叹了口气:“大哥可真厉害啊。” 胤礽安慰道:“等你到了这个年纪也会那么厉害的。” 胤禛摇摇头:“我比不上大哥,他是要做大将军的,自然会比咱们更卖力,而且汗阿玛都说大哥是有这个天分的。” 胤礽想到太后曾说兴趣就是最好的师父,他也曾在练武场看到胤禔和自己的侍卫对抗,已经不分上下,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又问:“那四弟你呢?将来想做什么?” 胤禛还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天听汗阿玛那么说,感觉脑子里都是乱乱的,感觉有很多想做的事,又说不上能做什么。”又看向胤礽:“那二哥呢?我觉得二哥虽然毫无疑问将来会做皇帝,可一定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胤礽却道:“我还真没想那么远,也许身为太子现在学的太多,都没时间能想什么将来的事,能把书念好,能答得上汗阿玛的问题就是我现在能做的事。” 胤禛想想也是,念好书做好功课才是他们眼前需要面对的问题,于是沉下心来,叫了苏培盛帮他准备笔墨去写字。就听背后胤礽喊道:“大哥你要练到什么时候,罚抄的五遍你可还没抄呢!” 胤禔气到:“啰嗦!又不是不抄!” 胤禛回头,胤礽一点都不见生气,反而笑得很大声,都引得胤祉探头出来看。胤禛有些不明白,明明二哥都是太子了,却一点太子的样儿都没有,大哥也待二哥毫不客气,该有的礼节是一点都不做。不过所幸他们只有私下里是这个模样,在外面倒还算得上讲规矩。 这就是额娘所说的“小小年纪就有两幅面孔”了? 第59章 胤祚驭下 十一月初四,圣驾启程返京,南巡终于要结束了。昨日皇帝又带着阿哥们去了江宁大教场,回来之后一个个都兴奋的就差上天了。 “汗阿玛射箭的样子真是太帅了!左右开弓,十射九中!” 胤佑打了个哈欠,旁边胤禩都倚在他身上睡着了,胤佑帮忙拉了下盖在他身上的毯子才道:“大哥你这都说了有八遍了,我都听累了,八弟也都听睡了。” 可胤禔的热情依旧不减,更没注意太后早就避出去了。 且说这一回就连一贯没太多情绪起伏的胤禛都露出了附和孩子该有的笑容,皇贵妃和芷溪都不厌其烦地听他说第三遍大教场里当时的场面有多壮观,胤祚也很配合地发出一声声赞叹,毕竟那地方也只有进了尚书房的阿哥们才能被皇帝带去观摩,胤祺、胤祚、胤佑和胤禩都没到那个年纪。 返京依旧是走水路北上,到达曲阜后再停留一两天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就回宫。 十一月十三日抵达郯城县休息一日后再出发,十七日傍晚到了曲阜。后宫众人得知往后回京就坐马车时一时居然还有些舍不得,荣妃感慨:“我觉得坐船还没有那么累呢。” 皇贵妃笑道:“那也没办法,京城可不通水路。” 翌日,所有人至孔庙,皇帝带众官员至大成殿行三跪九叩礼,随后前往孔林至孔子墓前祭奠。 嫔妃们则带着阿哥公主们在杏林听先生讲经。 等回到驻地时芷溪见胤祚闷闷的,问:“可是累着了?要不先睡会儿,等晚膳来了再叫你起来。” 胤祚摇摇头:“额娘,胤祚有点舍不得回宫了。”忽然觉得这出来两个月也太快了,好像还没有玩尽兴就要回家了。 芷溪也只能安慰他:“等长大娶了福晋想去哪儿都行。”见儿子依旧一脸委屈,想了想故意虎着脸道:“也不知道之前哪个说的要和额娘一辈子在一起。” 胤祚马上抱紧了芷溪:“胤祚还是要额娘,还是额娘最好。” 芷溪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心想小孩子就是那么简单,不过她现在自己也很矛盾,有出来那么久不想回宫而更向往自由的感觉,但同时又想念还在宫里的女儿。 两个月不见,不知道闺女现在是什么样了。 抵达京城已是寒冬时节,所幸马车都有厚厚的帘子,底下还有供暖自然冷不着人,偶尔掀起帘子看外面还能看到层层白雪。 “这样的天,要是无家可归的人得多可怜。”芷溪不知怎的感慨了这一句,倒是把荣妃给吓着了:“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芷溪愣了一下,想想也是,这世上需要帮助的人多了去了,她难道得一个个帮过去吗?何况她们要发善心也得皇帝同意才行,这当中得经过多少人的手才能实行,没有什么称得上是容易的事。 回到宫里,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终于有了回到家的实感。回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好好睡一觉,秦楠她们伺候芷溪洗漱完之后落羽道:“娘娘这儿我守着就行,姐姐们快去休息!” 秦楠笑道:“行,那这儿就交给你了。” 这一睡又是大半日过去了,在永和宫院子里负责照顾花草的小宫女流苏看着新到的插在白瓷瓶里的红梅深深吸了两口,对身旁的流萤道:“我原来还想着这一到冬天就没我什么事了,就这么巧赶上娘娘他们回宫了,然后皇上又让人送了这花来,不然我还真有点心不安呢。” 流萤摇头:“你也别老想着被分到照顾花草就是一辈子都干这些,我可是听说绘雾姑姑要挑能干的去伺候六阿哥呢。” 说起这个流苏就为难:“我当然也想出头啊,可惜我当真是没什么特别会的。” 流萤反驳道:“你傻不傻?伺候小主子那看重的自然是忠心了!会什么当然不比忠心更要紧。” 流苏撇了撇嘴,这她能不知道吗?可有给她表现的时候吗?嘴上说谁不会啊。 当然流苏也想不到她的机会能来的那么快。 胤祚其实早就到了开蒙的年纪,虽然以前胤禛会带着他习字,但充其量也只是认得一些字和一些发音,并没有看过什么书。而绘雾在胤祚身边也只是负责照顾他的起居,真要让她一个人扛下全部也不现实,所以需要多添些人手在胤祚身边。 南巡回来后绘雾也要着手选个靠谱的人,但不知道小主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先提了要求说不止要小太监,还得选个宫女来,小大人似的说若是只有太监就怕把他的心养大了对自己不利。 绘雾想想也确实没毛病,该选谁好呢?放眼望去,她也只能求助秦楠了,毕竟她也不是很了解永和宫里所有的奴才。 事关六阿哥,秦楠也很谨慎,她也好好筛一下人选才是,绘雾得到了答复之后就要回去找胤祚,就看到自家小主子正一级一级跳下台阶再往上跳着玩,旁边还有个宫女拿着他的小氅衣。 她立马跑过去夺过宫女手里的氅衣给小主子披上,倒差点让胤祚摔了。胤祚没好气地看着她:“干嘛呀!” 难得见胤祚发脾气,绘雾只得从善如流地跪下劝道:“六阿哥,天寒您可不能冻着了。” 胤祚无语:“是冷是热我自己不知道吗?我还能让额娘担心不成。”他知道绘雾是好心,但眼睛跟长在他身上一样看着他心里终归是不舒服的。胤祚有心想让绘雾多跪一会儿知道他的厉害就没让她起来,反而跟方才帮他拿氅衣的宫女搭话:“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方才因为路过被胤祚抓了“壮丁”的流苏看着发生的事也是一阵心慌,强装镇定地跪下磕头:“回六阿哥,奴婢流苏,今年十三了。” 胤祚又问:“原来你是做什么的?” 流苏回答:“奴婢是侍弄花草的。” 胤祚挠了挠头想不通,这天寒地冻的哪来那么多花草好侍弄的,不就是个闲差吗? 他当然不知道现在永和宫里当着闲差的人还不少,可能有的人就为了看几个物件站一天。 胤祚围着她走了一圈,似是满意地点点头道:“流苏你以后就跟着我。” 绘雾和流苏瞪大了眼睛,绘雾又想劝道:“六阿哥,这……” 胤祚抬手止住了绘雾的话头:“绘雾姑姑,额娘又没说不能我自己选,而且。”又看向流苏:“能不能留下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流苏这会儿已经想了一遍,既然已经把机会给到她面前了就不能错过,郑重回应道:“奴婢谢六阿哥恩典!” 这件事在永和宫很快就传开了,秦楠也没想到才走开没多久就来这么一出,却见自家主子笑得还挺开心,便沉下心来笑道:“奴婢真没想到六阿哥小小年纪却那么有主意。” 芷溪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她:“南巡这一路上他也没少叨扰他四哥,想必那几个大的哥哥也都在跟前,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有些事情多看看就能学会。” 一提起这个秦楠也只能笑笑不说话,毕竟六阿哥经常去找四阿哥可不就是因为皇帝空的时候一直占着她主子的时间吗? 而流萤听到流苏这就被六阿哥收的去当近前宫女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就立马寻了空找了她这好姐妹,左看看右看看也不像有多机灵的样子,流苏被她看的脸都红了:“都说了是凑巧而已!” 流萤啧啧感叹:“刚进宫的时候就因为咱俩一直同吃同住嬷嬷才给我们改了个像姐妹一样的名,还一起进了永和宫,没想到啊,这活一岔开就成了两个方向。” 流苏笑道:“能共事就是缘分,虽然我现在伺候小主子,但也都是在永和宫嘛!其实也差不多。” 流萤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把她的包袱扔给她:“行了,伺候小主子就得换个屋住了,赶紧去。你这回可算是得罪了绘雾姑姑了,可别耽误了时候让姑姑抓你的把柄。” 流苏又道了谢麻溜的离开了。 第60章 疏远 温绮回永寿宫躺了一天之后就赶着去探望宜妃,正好也遇上了皇贵妃身边的静姝就一起进了翊坤宫。 没想到正殿门前又遇到了章佳馨宁,她恭恭敬敬向她们行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温绮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也不会说什么,只点点头把她留在外面进去了。 正殿里烧了地龙又点了炭火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温绮的额上很快沁了层汗,她解下氅衣锦和就顺手接过。 宜妃这会儿在榻上躺着,腿上还搭着条毛毯,面色不太好,嘴唇上也少了些血色,温绮看着不由得皱了眉头,在若兰搬来的绣墩上坐下,跟在后头的静姝也请了安才在另一边站着。 温绮问:“才两个月不见,姐姐怎么面色这么差?是孩子有什么不好吗?” 宜妃缓缓道:“不过是害喜严重了些,太医看过了说没什么的。” 温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太放心:“真没什么?” 宜妃见她这模样也没心思非争个长短,只哼了一声:“怎么?出去玩了一趟现在来我面前炫耀了?”顺带看了静姝一眼。 温绮嗔道:“瞧你说的,咱们姐妹几个还能不想着你?”随即让锦和把东西都拿上来,一个个让宜妃过目,都是在南巡路上的空闲时间去买的,离得远就派人去,离得近就自己去买,总归都是给这出不了门的姐妹的心意。 出门的时候她就想过了,哪怕以后再有第二次、第三次南巡也得买些什么,街边的铺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换了,更何况那么远的地方。也可能下一次出远门走的又是不一样的道,怎么都是稀罕的,不能因为下一次还能有机会出门就什么都不带些回来。 宜妃看着那些钗环、宝石还有衣料神情依旧是淡淡的,转头只是让若兰收好,又气息奄奄一般地瘫了回去,这让温绮越看越不对劲:“你真没事儿?要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讲啊,孩子可以再生,你人可不能有事。” 宜妃不耐烦:“我真没事儿。”闭了闭眼压下脾气道:“眼下我乏了,恕不能多招待贵妃娘娘,也劳烦静姝姑娘跟皇贵妃娘娘说一声,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莫名其妙的就被这么请出来,这就很不对劲。温绮一行人刚走出翊坤宫,若兰就被静姝拦下:“宜妃娘娘这是出什么事了?方才章佳庶妃是从娘娘那儿出来的,你可知道些什么?” 若兰想了想却是摇头:“我也不清楚,章佳庶妃日就来请安一次,每次都坐了小半时辰才走,奴婢也不可能时时在主子跟前,有时候章佳庶妃身边的宫女还拉着奴婢说话,她没做错什么奴婢也不好甩脸子不是。” 静姝气打不一处来:“你是宜妃娘娘的陪嫁丫头,这翊坤宫里上下可都指望着你,你这么不长进万一你主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得起吗?” 若兰一句话堵在嗓子里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可这会儿怎么都张不开嘴只能跪下道:“静姝姑姑,是奴婢错了,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静姝到底只能摇摇头,她也是苏麻喇身边出来的宫女,若兰方才的模样她看得出来在犹豫什么,见她如此倔强便也不勉强了,她得快些回承乾宫禀报皇贵妃才是。 若兰见着人走远了才起身,拍了拍身上可能沾上的尘土才回到宜妃身边。 而宜妃此时正拿着根发簪看着上面的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燕子,见若兰回来了才放下:“都走了?” 若兰点头:“是……可是主子,为什么?” 宜妃指了指炭盆让若兰搬远一些,这才觉得能透过口气来,手轻抚着微显的肚子道:“这西六宫除了贵妃都不是好相与的。现在四丫头也大了,胤禟才一岁,这章佳氏只要有一分像德妃我就不能不防,不只是为了姐妹,我也得为孩子多打算一些。皇贵妃再喜欢孩子也总有疏忽的时候,我得靠自己才行。” “可主子您就真忍心用这个孩子做赌注吗?”若兰担心道。 “要是他能活下来就是他的福气,若是活不了,也就是我对不起他。” 承乾宫里,因为胤禛搬去了阿哥所,如今只剩下胤禩一个,来串门的胤祚显然已经很自觉地进入了哥哥的角色,带着胤禩在暖阁玩拼版,但是显然他这个哥哥的耐心也不是很足,他要这么拼,胤禩非要那么拼,结果弟弟还没哭他倒是先急眼了。 芷溪笑话儿子不如弟弟,胤祚瘪了瘪嘴去角落里坐着翻起了一本《三字经》,这还是胤禛留在这儿的启蒙书,没办法找哥哥倾诉就只有捧着哥哥用过的东西。 皇贵妃说话都不由得温柔了几分:“这哥俩感情当真好。”又转过头来问:“对了,你可去看过五公主了?” 芷溪点头:“昨儿个午后就去了,可这小没良心的两个月不见都不认得我了,还和太后逗了好一阵子才肯让我抱。” “依我看呀,她就是知道你们丢下她去南巡了才闹别扭呢,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去南巡那两个月都是淑惠太妃将和吉里和贵妃的十阿哥胤?带在身边。 说话间静姝从外面回来,见她一脸凝重,皇贵妃就让静妧带着胤祚和胤禩去偏殿玩,等听到他们走远了才问:“怎么了这是?可是宜妃有什么不好?” 静姝将翊坤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又猜测道:“奴婢觉得,许是长春宫和储秀宫又有什么动静出来,宜妃娘娘才会如此。” 皇贵妃沉吟片刻才道:“虽说那章佳氏是攀上了惠妃才出的头,可她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惠妃所用还不好说,但平妃那儿想必是会把章佳氏算作惠妃的帮手,就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出手。” 芷溪也不自觉地皱眉:“宜妃现在膝下一子一女,还怀着一个,若只指望倚靠贵妃,确实无暇分身。”而且贵妃还有自己的儿子呢。 在未知敌我的情况下宜妃的谨慎也是没错的,芷溪想,若是她,也得先顾着孩子才行。 皇贵妃又道:“我看宜妃这一回得下得了狠心才能让她觉得现在的日子好过些。” 果然不过片刻,宫里就传开了翊坤宫里将皇贵妃和贵妃送的东西丢出去的消息。 这下可是真把贵妃气坏了,还是锦和好说歹说才没让她现在冲去翊坤宫找宜妃理论,全是依了一句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 可这还没完,到了夜里翊坤宫又传了太医说见了红,太医急匆匆赶去翊坤宫,诊断下来说宜妃这一胎本就孱弱一些,又加上心绪不稳才会如此。 再加上白天的这一出,这回贵妃得和宜妃彻底撕破脸了。 不过论谁都不敢大半夜的闹到皇帝跟前去,皇贵妃就先发了话让贵妃在永寿宫里别出门,算是变相禁了足。 但到隔天早上皇贵妃又下旨别让贵妃靠近翊坤宫就行,这才让人回过味来皇贵妃只是不想耽误自己的美梦罢了。 可静姝看皇贵妃这头疼的样子心里也经不住难过,就听皇贵妃问:“静姝,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就不该把章佳氏交给宜妃,不然也不会闹成今天这样。” 静姝宽慰道:“娘娘可千万别这样想,这章佳庶妃本也是皇上先留下的不是?哪能怪罪娘娘的安排呢。” 皇贵妃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点她:“好啊,你都敢背后编排皇上了。” 静姝笑道:“为博娘娘一乐罢了,左右皇上这会儿也在御门听政,可不会来承乾宫。” 皇贵妃嗔道:“到底是背后闲话,一次也就罢了,要真哪天管不住嘴被人听了去,我可救不了你。” 第61章 新年再聚 难得后宫有那么“热闹”的时候,到底还是闹到皇帝眼前去了,于是不得不分出时间去看了宜妃又要去哄贵妃。 玄烨再去咸安宫请安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太后笑话:“胤祺,你以后可不能像你汗阿玛那样知道吗?” 胤祺只是个工具人,他当然不知道,现在也轮不到他懂。 玄烨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抱在怀里的女儿是贴心的,腻在怀里一会儿蹭蹭一会儿贴贴。 太后放了胤祺出去玩才道:“真没想到南巡回来才多久就闹了这么大件事,看来这日子是过得太好了。”但话又一转:“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能生的都抱团了,有些人可不得急了。” 玄烨哂笑:“劳皇额娘烦心,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回道:“前朝的事要紧,这也不怪你。昨日我听福全家的说纳兰家出了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的,纳兰明珠是要急了。”再看玄烨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知道这当中一定有他的手笔。 终于要开始收拾人了? 而玄烨此时想的是:皇额娘怎么看起来那么兴奋?又想着只要太后不要对宜妃有意见就行。她看着对谁偏心,其实本质上都差不多,只要不作妖就行,要真说不喜欢谁,那就是他和太皇太后都不喜欢,也就不影响什么。 腊月二十五,这一年又要过去了,永和宫的墙上又贴上了新的福字,跟着赏下来的还有新制的玻璃窗,来安装的工匠因为早在乾清宫和慈宁宫装过所以手势十分熟练,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装好了。 正殿的暖阁如今看着也比从前更亮堂了。 落羽十分稀罕地看着玻璃窗:“明年也一定会是个好年!” 秦楠也道:“谁说不是呢,皇上今儿个也下了旨,年初七将妃位以上的主子们的家人召进宫来与主子们相聚。” 芷溪一想到阿玛额娘还有芷沂就更有了期盼:“说起来我家小妹到明年就要十六了,有了皇上的恩典不用进宫,但也得挑个夫家了。”这一算来自上回出宫相见竟又过了那么多年,自己入宫的时候芷沂还是个小不点,如今都是大姑娘了,芷溪越想越深,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主子……”落羽不明白主子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芷溪回过神来对她笑笑:“没事儿,我这是高兴。” 落羽见主子不是安慰她才真的放下心来。 乌雅府里,得知过年能进宫的消息,所有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芷沂已经翻出了一整箱新衣服在小丫鬟面前试了又试:“你说是这件好看还是刚才那件好看?” “格格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小丫鬟夸赞道,她已经看了一上午了,整个人都快麻了。 可芷沂尤不满意的样子,又从箱子里翻了件桃红色的往身上比了比:“还是这件好看。” 就听门口一声嗤笑:“三妹打扮的这么好看是要见谁去啊?” 芷沂转头看到二姐芷澜轻哼了一声:“当然是要去看大姐姐啊!”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哦!我记得那天二姐姐应当还没从二姐夫直隶那儿的本家回来,真是可惜呢。” 芷澜攥紧了手里了帕子就差将它撕碎了,面上冷笑道:“说得好听,打扮的跟个花蝴蝶似的进宫,谁知道是不是想勾引谁呢。” 芷沂不屑一笑:“我看二姐你没事少跟那索绰罗氏嚼舌根子,她家三爷就爱沾花惹草,偏她就觉得是别人打扮好看了勾引她男人。哦,那女子打扮的好看点就为了勾引男人啊?眼皮子也太浅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头上这簪子都是钮祜禄家那小子送的。” 一说起这个芷沂就有的嘚瑟:“怎么?羡慕啊?哎呀,我看二姐你这衣料都是二姐夫亲自挑的,他都对你这么上心,要哪天知道你从前一心想攀高枝,压根看不起他们家,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 芷澜这下才白了脸,要知道她的夫君西林觉罗氏家是御史官出身,最看重的就是名声,西林觉罗氏又是个有点死脑筋的,虽不干涉家里女眷的社交,但决不允许妻子对其他男人生出什么心思来,择妻的时候都会看女方是不是除了家人不会接触别的外男,什么表舅表哥堂哥什么的都不能有。芷澜能嫁过去也是因为她在小选之前直接被筛出去,跟参加过选秀的比是最能让人放心的。 唯一的好处就是西林觉罗氏是个不会纳妾的,他们家只有老大需要继承家业,为了子嗣考虑才没那么多限制。而且他们家的孩子但凡是男孩儿都由父亲亲自教导,更甚者还能有福气交由族长带在身边。 因此芷澜嫁过去这些年给西林觉罗氏添的两个儿子都没在她跟前待过一天,这也让芷沂松了口气,起码自己这两小外甥不会被养歪了跟她这二姐一个臭脾气。 气走了芷澜,芷沂身边的小丫鬟才敢开口:“格格,您这簪子明明都戴了三年了,西林觉罗福晋还拿这簪子说事。” 芷沂无奈:“她一直过得不如意,又不能说大姐姐,只能拿我出气了。” “就奴婢看啊,格格您和德妃娘娘才像亲生的姐妹呢。”小丫鬟打趣道。 “哪儿像了,要是我,可能在后宫里都待不下去,我可是‘没规矩’惯了的。” “是是是,也就钮祜禄家的七公子能由着您胡闹。” 芷沂听得忍不住红了脸作势打了小丫鬟一下:“说什么呢!显得你了!” 听得屋子里的吵闹声,塞和里氏无奈地摇摇头转头回了正厅,乌雅威武正品着茶歇息,见塞和里氏回来便问:“芷沂那丫头选个衣裳都要那么久,还没决定好吗?” 塞和里氏笑道:“芷沂这年纪正是爱打扮的时候,况且娘娘赏了那么多料子下来,自然是要好好打扮再入宫给娘娘看呐!” 威武哼了一声:“我看未必,只怕她是打算打扮好了先给钮祜禄家那小子看。真是便宜他了!” 塞和里氏睨了他一眼:“这醋味儿大的哟,谁不知道你最疼闺女了,上回白启回来都跟我说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了。”不过她心里也觉得对儿子严格一点是好事,毕竟他们家这一支也就白启这一根独苗了。 至于芷澜,现在是真正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偶尔回娘家也是不能过夜的,自然皇帝下恩旨召见也没她的份。 康熙二十四年正月初七一早,芷溪就忙着让宫里人收拾迎接家人。 巳时正时就听外面通报乌雅福晋带着三小姐来了。 芷沂今日一身桃红色衬得整个人都透亮了几分,一看就甚是喜庆。塞和里氏带着小女儿向芷溪请过安,方才规规矩矩的姑娘这一会儿才放开了不少,直接往姐姐怀里扑:“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芷溪张开怀抱接着差点跌坐回炕上,笑道:“我也想你啊,上一回见面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如今都要有姐姐那么高了。” 芷沂却轻哼了一声:“大姐姐那是鞋底子厚,不穿鞋那肯定是一样高的。” 塞和里氏嗔道:“芷沂!不许对娘娘无理。” 芷沂却依旧腻歪在芷溪怀里,芷溪也不恼:“看出来阿玛和额娘待芷沂是真的好,都‘宠坏’了。” 第62章 皇帝亲自做媒人 芷沂这才从芷溪怀里坐起来:“哪有,我在家可是最省心不过的了。” 塞和里氏这会儿也不再开玩笑:“是啊,这几年妾身也教导了芷沂不少府里的内务,早是能独当一面了。” “有额娘教导,女儿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说到这儿芷溪也不由得问起:“芷沂今年也要十六了,家里可有给芷沂说门亲事?” 塞和里氏正要说起就听外面唱道:“皇上驾到!”只能先向皇帝请安将这话搁置了。 玄烨一进来先拉着芷溪的手扶她起来,再在主位坐下让塞和里氏和芷沂起身。 要说起来现在殿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芷沂这一身红,皇帝一来,永和宫的奴才们不免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皇帝和塞和里氏搭几句话,塞和里氏自然是谨慎再谨慎,哪怕皇帝夸芷溪有多好她面上也不会露出一分骄傲来。 而芷溪不免觉得殿里有些拘谨,多少明白大约是在警惕皇帝对芷沂有什么心思,毕竟十六岁,最好的年纪,哪怕因为是庶妹与她仅有几分相似那相貌也是不差的。 等再回过神来皇帝已经转头问她方才在聊什么,芷溪也就顺势把家里有没有为妹妹议亲的事说了。 玄烨点点头:“你妹妹这个年纪是该议亲了,不过这倒让朕想起几年前与你出宫时遇到的那个小子。” 芷溪一时愣住,还是秦楠提起才想起来:“您是说钮祜禄家的七公子?” 芷沂也是大大方方地取下发间插着的簪子道:“皇上真是好记性,臣女戴着的这根簪子还是阿灵阿送的呢。” 秦楠与主子对上眼神才将簪子取来也让皇帝过目,玄烨只看了看便还了回去:“看着倒是有些年头了,他倒没想着送新的?” 塞和里氏解释道:“回皇上的话,两个孩子年纪小的时候送些东西倒也罢了,如今却是男女有别,也有几年没有见过面了,不过芷沂这孩子倒是和钮祜禄府上年幼的格格还有些交情。” “这都是小事。”玄烨笑笑,再看芷沂:“你额娘说得可不算,朕想听听你的意思。”说白了就是想凑这个热闹。 眼看着芷沂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支支吾吾道:“皇上就别打趣臣女了……” 芷溪看玄烨这看好戏的模样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心里也松了口气,看来他对芷沂当真没那意思。 玄烨坐了小一刻钟就走了,又留了话说午后再过来,永和宫里母女仨送了他出门又回来说话,塞和里氏问芷溪:“皇上方才问的……是什么意思?” 芷溪自觉不能随意揣测圣意,只能摇头把能说的说出来:“不过倒是能肯定皇上对芷沂无意。” 塞和里氏也能理解,放心的点头:“那就好,你们姐妹三人都能有自己的归宿就再好不过了。” 这会儿胤祚从承乾宫串门回来,原本要扑向额娘,结果被芷沂拦个正着,然后被一把抱了起来。 这一下太突然胤祚急的哇哇乱叫,塞和里氏头疼道:“芷沂,那是六阿哥!”再小也是主子! 芷沂才不管呢,她又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抱个孩子完全不在话下,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胤祚不是怕,就逗逗他:“胤祚,知道我是谁吗?” 胤祚反应过来了才看清抱着他的人,虽然他人小,但还是有些眼光的,看得出来这个姐姐长得有几分像额娘,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于是嗯了半天也没嗯出个所以然,只能叫一句:“漂亮姐姐。” “没看出来啊,人小小的,还挺会说话!”芷沂更是惊喜,这才正经告诉她:“我是你姨母。” “姨母?”胤祚脑袋里还没有这个概念,随即抬头看向自己额娘。 芷溪走过来点点头,也指着芷沂道:“胤祚,这是你姨母。” 胤祚这才叫了声姨母,芷沂知道胤祚以前身体不好,哪怕现在已经养好了也不会随便带他出去玩,就跟芷溪说:“我能带胤祚去里头玩会儿吗?不出门。” 芷溪点头:“里面还有好多玩具呢,可别玩忘了时间。” 芷沂这才欢欢喜喜带胤祚去玩,后头跟着伺候的奴才们也紧随其后。 塞和里氏无奈:“还帮她说亲呢,这跟个孩子似的我都有点说不出口了。” “在长辈面前永远都是孩子,我也是。”芷溪这才亲昵地抱住塞和里氏。 塞和里氏轻轻抚着她的肩膀:“额娘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就行,虽然说皇上、太后还有太皇太后都看重你,但到底伴君如伴虎,你一定得记着,他先是皇上,然后才是你的男人。” “额娘我都知道,太皇太后也说过,比起依靠男人,更重要的是自己。我不会把自己丢了的。” 塞和里氏最心疼这个大女儿了,若是嫁去寻常人家,她还能很霸气的说要是你男人对你不好你只管回家,或者我和你阿玛替你撑腰。可她现在是皇帝的妃子,是尊贵的德妃娘娘,这话无论如何都没法说了。 待了一个时辰,终究是到了离别的时候,看着芷溪一脸的不舍,芷沂劝道:“没关系的,等我嫁了人说不定还能递帖子进来等姐姐召我进宫呢!” 随即脑门上挨了塞和里氏一巴掌:“美的你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除非你夫家祖坟冒青烟当大官了,不然哪来的资格随便递帖子。”她自然是知道自家闺女心里还惦记这阿灵阿那小子,只是到底两家门第还是有些距离,小时候当玩伴还好说,这要说亲,他们夫妻俩还拉不下这个脸。 送走了塞和里氏和芷沂,也快到午膳的时候,永和宫里这会儿已经冷清了下来。好在没有多给芷溪胡思乱想的时间,胤祚这会儿就跑来了,方才他陪姨母玩了两刻钟就睡了,为的就是有精神用午膳。 一碗鸡蛋羹非得跟额娘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芷溪心里都被来自儿子的爱给填满了,伤心什么的早就抛在脑后了。 秦楠和落羽相视一笑,还是六阿哥有办法。她们都忍不住发散思维想以后六阿哥娶了福晋得多体贴。 午后芷溪和胤祚都歇了午觉醒来玄烨才来,但胤祚这会儿要看书只给玄烨请了安就回后头去了。 上了茶水点心,随便吃几口聊几句,不知不觉又说到了芷沂身上,芷溪这会儿才敢说:“奴才看芷沂这丫头心里还是记着阿灵阿的。” 玄烨也道:“阿灵阿虽然年纪还小,但相较比他大几个月的尹德来说做事更沉稳,你妹妹的眼光是不错。” 芷溪笑得谦虚:“只可惜奴才家到底低一头,阿玛和额娘自然是不会允许芷沂嫁到钮祜禄家去,这嫁娶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关乎着两家,奴才也怕妹妹将来会被婆家的人欺负。” 玄烨摇头,端起茶喝了一口:“朕看你妹妹今日的表现,可不见得会是个老老实实被人欺负的,几年前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 “小时候没见过世面自然什么都干得出来,奴才小时候也……”芷溪说了一半捂上了嘴,差点就漏了馅,可这就激起了玄烨的兴趣:“你小时候怎么?不会也是个混世魔王。” “那倒不至于……”芷溪有些心虚。 玄烨笑过也就不再提了,再把话题转回来:“你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到底是得为你妹妹的将来打算。”芷溪边听边点着头,哪知玄烨问:“那若是朕赐婚呢?” “什么?”芷溪一时没反应过来。 “朕说,要是他们俩情投意合,朕可以做主给他们赐婚。” 芷溪眨了眨眼,眼睛转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却玩笑道:“真没想到皇上居然有兴致做起媒人来了,那奴才妹妹的幸福可都交到皇上手上了。” “美得你。”玄烨笑她。 等玄烨再走芷溪也冷静下来了,能让皇帝乐意促成这桩婚事,多半也是因为阿灵阿要受重用了,有些事处在深宫之中也能听得到。除了纳兰家的丑闻,还有钮祜禄家的法喀最近办的事越来越不能让皇帝满意,怕是这个一等公的爵位他要做到头了,而能让皇帝夸阿灵阿,也说明这观察了也不是一日两日。 阿灵阿若是得了一等公的爵位,要娶个门第相匹配的女子只会壮大钮祜禄的势,不能养大他的心思。 要是阿灵阿和芷沂当真情投意合,也是好事。 第63章 怎样才算命好 过完年后皇帝又一头扎进了繁忙的政务中,一到天冷的时候沙俄就开始在边境作,皇帝已经下定决心要收拾了它。 这一忙就没空管后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偶尔也会翻章佳氏的牌子,一般这时候青琐都会选择眼不见为净,纾妍就得顶上来当差。 当然青琐也不会看纾妍脾气好就随便换班,顶了她的班她也会把休息的时间还回去。 纾妍今年肉眼可见的精神十足,明年她到了年纪就能出宫回家了,这么多年没见到家人,这一有了盼头自然是做什么都有劲儿。 章佳氏见此便在纾妍为她解开发髻梳头的时候搭话:“说起来纾妍姑娘明年也要出宫了,不知道姑娘家里可有为你打算过呢?” 纾妍笑笑:“奴婢也不知道,左不过就听家里人的安排嫁人呗。” 章佳氏感慨:“真是难得呢,能在皇上跟前当差却还是想回家。” 纾妍却毫不在乎:“奴婢没有青琐姑姑那么有威严,只想平平安安的,能出宫也是福气。” 章佳氏又问:“我记得德妃娘娘原来也是乾清宫的宫女,纾妍姑娘就没想过再往上爬吗?” 纾妍仔细想过,最后还是摇头:“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福气的,能有今天奴婢已经很知足了。” “这样啊……那若是皇上想让你留下来呢?……”章佳氏说到这儿,也不等纾妍仔细想过,就听到外面皇帝进来起身去迎,纾妍在行礼过后就出去了。 翌日一早,青琐起身后不久就有小宫女来向她禀告章佳氏和纾妍说话的事,小宫女道:“我看那章佳庶妃一定没安好心,纾妍姐姐可是乾清宫的二把手呢。” 青琐面上却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我看她这算盘是打错了,纾妍自进宫就想着到了二十五岁就出宫,从前如此,到现在也是如此,也是难得她在这位置还能如此坚持。” 小宫女却有些嘀咕:“可再如何,纾妍姐姐从前在书房三天两头在皇上跟前晃悠,她没有这个心思,要是皇上动了什么念头呢?” 青琐手里动作停了一瞬,随即道:“要是皇上动了心思那是皇上的事。”她不是没想过万一皇帝要留纾妍怎么办,就单看纾妍的性子,已经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发生了什么让纾妍不能出宫的事,只怕是要惹出不小的动静。 章佳氏回到翊坤宫便去宜妃那儿请安,规规矩矩挑不出一丝错来,宜妃淡淡瞥了她一眼:“妹妹伺候皇上辛苦,怎么还来我这儿。”她这些日子精神才好些章佳氏来得更勤了,心里直烦得很。 章佳氏道:“奴才不辛苦,给娘娘请安是奴才分内之事。” 宜妃嗤笑道:“好一个分内之事,只是你都在这儿这么久了,我可没见你办成过什么事儿。”这会儿就听后头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宜妃不耐烦道:“成天就知道哭,一点用都没有!” 自宜妃有孕到圣驾南巡归来之后一直都是贵妃和德妃最得宠,之后就是觉禅氏和如今的章佳氏。旁的暂且不说,五公主、胤禟和胤?都是同一年出生,只差了没几个月,五公主被太后抚养这宠爱就没的说,胤?如今是沾了贵妃的光也常在皇帝面前晃悠。 可胤禟呢?要不是皇帝还念着宜妃怀孕辛苦基本上眼里就没这儿子了。 两岁的小人儿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但现在好看不能当饭吃! 于是章佳氏就靠惠妃的提点要帮宜妃先把贵妃给“拽”下来,不过贵妃自从上次被宜妃那一通操作气到之后警惕性就很高,因此章佳氏再有主意也不能贸然出手。 直到过完年,如今快入了二月,惠妃的人给章佳氏递了消息说贵妃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换洗,言下之意就是该搞事情了。 章佳氏就盯上了纾妍,依照她的想法,要是能办成,不止能恶心了贵妃,还能让德妃再膈应一回,她俩可是同年入宫的姐妹。 但谁能知道这万琉哈纾妍那么不好忽悠,真真的一根筋。 待章佳氏说完话离开,胤禟就被乳母抱了来。 宜妃不能抱着他,就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着哭的抽抽噎噎的孩子,宜妃怎会不心软,小宫女早打了热水过来,又绞了帕子,宜妃试了试温度才轻轻给儿子擦脸:“怎么了这是?谁又欺负你啦?” “四姐姐……又不见了……”胤禟水汪汪的大眼睛红了一圈,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宜妃心里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句:可惜了,不是个闺女。擦干净了脸又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小脸蛋才道:“你四姐姐去念书了,用完午膳就回来。” 有了亲额娘的安慰,胤禟很快安静了下来。宜妃为了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不得已让四公主肩负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她虽然只是演的不喜欢这孩子,胤禟可不会当她是演的,万一被孩子留下了个她厌恶他的印象就不好了。 陪了胤禟一早上,午后四公主回来胤禟就被抱走了,嘴里一直叫着“姐姐姐姐”,就当没额娘似的。 宜妃不由得叹口气:“真怕这孩子长大跟我生疏了……” 若兰只能安慰道:“有四公主在呢,不会的。” 温绮这两日晨起总觉得晕乎乎的,她只当是月事临近了,毕竟她身子也不算特别好,生胤?的时候还有些伤了元气,有时候月事推迟甚至有一个月不来都有可能。 锦和看她这略带红晕的脸心里总放不下,借着伺候洗漱的时候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娘娘,您这是发热了,得请太医来看看。” 温绮没什么精神不欲与她争辩就摆了摆手让她去。 结果太医告诉她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 温绮傻眼了,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不过太医告诉她上回出远门回来后身子还没有完全养好,而且上次还因为宜妃的事动气对身子也不利,所以头三个月得悠着些。 温绮一脸委屈:“又不能出门了。”锦和只能好声好气的哄哄她,她倒是真希望这位小祖宗能安分一些,她还不太明白从前瞧着还挺稳重的人自从和皇贵妃她们打了交道之后怎么越来越跳脱了。 乾清宫得知贵妃有孕的消息时纾妍正好要回去歇息,便主动揽了活,道跑个腿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让李总管去歇息自己领着人去永寿宫。 李总管站在门口看着纾妍远去的背影感慨:“乾清宫能有纾妍这样的姑娘当真是有福气。” 梁九功附和道:“可不是,只可惜纾妍一心盼着出宫那一日,若能像青琐那般留下来,将来指不定也能做女官呢。” 李总管倒不觉得可惜:“人各有志,像纾妍这样的姑娘就算出宫嫁了人,也一定能有福气做个当家主母,我可听青琐说她打算等将来纾妍嫁人了她还要给人家送些东西添妆呢。” 梁九功惊讶:“那可真不得了,有了乾清宫撑腰的底气,日后谁都不能欺负了纾妍去。” 第64章 回不去了 纾妍去了永寿宫,除了贺贵妃有了身孕,也和她说了不少话来宽慰她不能出门的心情。贵妃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起来,锦和心里很是感激她,待纾妍说完话出来锦和亲自送了她到门口。 纾妍在永寿宫门前就福身道:“姑姑送到这儿就行了。” 走在回乾清宫的路上,她和身边的小宫女低声说几句笑话,却在转角处冷不丁被一个赶路的小宫女撞了上来,所幸两人都没摔倒,倒是纾妍身上挂着的香囊断了绳落在地上。 小宫女立马捡起了香囊拍了拍垂着头递给纾妍:“纾妍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纾妍接过了香囊问:“你这着急忙慌的是要去哪儿啊?” 小宫女回道:“奴婢是替宜妃娘娘去咸安宫给五阿哥送书。” 纾妍这才注意到这小宫女怀里还护着本书,便没有多想:“那你快去。” 小宫女又福了福才快步离开。 纾妍回到乾清宫向李总管汇报了之后就去歇息了,直到入了夜再和青琐交班。 青琐在殿外和青琐交代完事后刚要走就闻到纾妍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问:“你身上是抹了什么吗?” “我吗?”纾妍问。看到青琐点头,她抬起胳膊嗅了嗅:“没有,我用的香膏也没有很明显的味道。” 正巧这时刮来一阵风,将这不确定的香气吹散了,青琐也并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就不再多计较嘱咐了几句就走了。 纾妍进了乾清宫,今夜皇帝因为等两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就没有召嫔妃侍寝,不过多久就有人赶来送进宫里,随即宫内真正安静了下来。 困顿的梁九功正站在风口吹风让自己清醒一点,纾妍从茶房端了茶过来看他这睡眼惺忪的样子劝道:“梁公公不如去歇一会儿,下半夜再来,我白日歇息的晚精神足着呢。” 梁九功打了个哈欠道:“行,我先去眯一会儿。”刚往外走几步又回来小声道:“别告诉我师父。” 纾妍点点头,梁九功又道:“快进去,要是茶凉了你还得重新泡一回。” 纾妍进殿去书房之前手摸了摸茶盏,确认温度适宜才放心走至桌边将茶盏放下。眼瞧着皇帝头疼的模样,她适时问了一句:“皇上可是哪里不舒服?要请太医吗?” 皇帝摇摇头:“不必。”刚送来的加急奏报事关黑龙江,这眼下是最让他头疼的问题。他将目光放到桌上的那杯茶,正要端起来喝的时候,眼前模糊了一瞬,为了不被看出端倪又把茶盏搁下,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这段日子熬夜太多了? 而这时候纾妍也不知道是因为殿里燃了香让她觉得有些闷,又感觉背上有些微微冒汗,心跳也有些快,见皇帝低着头的功夫偷偷扯了下领子,告诫自己主子都不觉得热自己怎么能说热呢?何况现在虽然已经入春了,可夜里还是挺凉的,要去开窗透了冷气进来冻着皇上怎么办? 然而越是想纾妍越觉得身上躁得慌。 这时候就见皇帝站起来,仿佛是要起来醒醒神,可纾妍哪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印在皇帝眼里,透过烛光双颊微红,眼里还透着水光,微微喘着气。 尽管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可皇帝到底还处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真要忍能忍到哪里去。 纾妍未发现皇帝的异常,只觉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似乎随时能跳出心口似的,正打算要向皇帝请罪出去透口气,结果一下眼前一黑往前栽去,不偏不倚正好扑进皇帝怀里。身体的本能很快就盖过了理智,想开口说什么都说不出来,更想多依靠一会儿。 玄烨此番遭暗算不假,可他本可以选择推开纾妍叫人进来清醒清醒,却在抱住纾妍的那一瞬沉默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都是纾妍在乾清宫心无旁骛地做好自己的差事,完全不会想到自己老在皇帝面前晃悠会引发什么的模样。 玄烨也无数次以为自己并没有动那样的心思,还暗暗觉得当年能和芷溪交好这差事当的好是理所当然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才直面自己早就见色起意了,便抱起纾妍往寝殿走去。 子时正时梁九功歇完回来要替纾妍,见乾清宫已经熄了灯便放轻了脚步,却没在门口看到纾妍,但他又不能出声叫人,只能走远了几步小声问其中一个守夜的侍卫:“你有看到纾妍姑娘吗?” 那侍卫见是梁九功便也小声回道:“我没有见到纾妍姑娘出来,倒是快子时的时候听到里头有些……动静。” 梁九功眨了眨眼:“什么动静?” “就是……”那侍卫左右看看,很明显就是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说的意思,梁九功心里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等那侍卫又凑近他耳语几句,登时脑子里响起“轰”的一声,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是这种人。” 那侍卫道:“事实与否谁能知道,咱们也都只是听到些声音,后头发生了什么虽然听不着但不用猜都能想得出来。只不过纾妍姑娘在乾清宫与咱们都共事那么久了,自然不希望她名声败坏,我劝您赶紧跟青琐姑姑通个气想办法才是。” “对对对,你说的是。”梁九功立马踩着步子要往回走,但一想又不行,万一主子有吩咐自己不在可不也是掉脑袋的事,又纠结着纾妍一心盼着出宫,这要出事了可就出不了宫了,担心她不会一下寻短见了可怎么好。 他不安地来回踱步,转眼就见一个在廊下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小太监,一时气恼一脚把他踹醒,小太监闷闷地但也知道要守规矩不能出声只能跪着磕头,梁九功这时候也没心思治他的罪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低声骂道:“愣着干什么!快把青琐姑娘叫来,别惊动了人!” 小太监从话里听出了严重性忙不地就往后头赶。 青琐大半夜的被叫起来脾气自然不好,打发了小太监回去后快速穿戴好,刚出门没几步路就在拐角看见个人坐在那儿吓了她一跳,心里正骂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儿坐着是要把自己折磨病了吗的时候看清了人。 坐着哆哆嗦嗦衣衫不整的正是纾妍,青琐不及想她发生了什么要先拖她起来,也不敢惊动了人好生劝道:“纾妍,跟我回屋,别在这儿待着,冻出病可怎么好。” 纾妍什么话也说不出,就被青琐扶着一步一步踉跄着跟她回屋。 进屋点了盏灯,青琐才看清纾妍衣服上有被撕扯过的痕迹,脖子上还有些红痕,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但纾妍此刻眼里无神,还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她自愿的,而这公道也不可能替她讨回来,青琐只能好声好气试探着:“纾妍……你在外面冻了太久,我打水来给你洗漱,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我很快回来好不好?” 也不知道纾妍有没有听见她说话,只木然地点点头。 青琐不敢耽误太久,只接了盆热水替她擦身,又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确认没发热才稍稍放心。 人人都道得皇帝宠幸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然而纾妍此时的模样青琐看着只觉得心疼,强忍着把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待给纾妍换上她的衣服又让她喝了碗热水才让她躺下歇息。 看着她的睡颜,并不是真的自己想睡而是实在太疲惫,青琐守在床边冷静下来不由得握紧了双拳。 她知皇帝对纾妍有意也是正常的,但这明显还有人在里面动的手脚,又转而想到纾妍今晚本来该和梁九功搭班的,暗骂了一句:“梁九功这个废物……怕是又擅离职守了。”李总管曾也提点过她梁九功这小子惯会钻空子自己去歇息,纾妍被提拔上来之后更是如此,但一开始多数是纾妍自己好心,想着没人会动到他们头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好巧不巧偏偏今天就出事了。 等方才那个叫她起床的小太监又来叩门才想起来前头那个估计该急死了,青琐轻嗤了一声回道:“你跟梁九功那厮说,东西在我这儿,你让他好好当差,等天亮了我再收拾他。” 小太监点了头回去,青琐关上门又回到床边坐下,看纾妍睡得并不安稳,她伸手轻轻在她肩膀的位置拍着安抚,心里有些酸涩,想着:这下是真的回不了家了…… 第65章 日子还得过下去 青琐就这么在床边守到天亮,前头不能耽误皇帝上朝梁九功这会儿自然也回不来,青琐也不知道纾妍会睡多久不敢轻易离开,倒是没想到李总管这会儿过来了。 李总管打发了其他小宫女去前面收拾,又将昨日纾妍落在乾清宫的东西带了回来,到底是经年的大总管说话有一定的权威性,愣是没透出去半点风声。 李总管见纾妍的样子只能摇摇头,又问青琐一些琐事才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问:“你昨夜后来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青琐半夜里睡不着自然也不会闲着,便翻着纾妍换下来的衣服看,最后只在衣服上闻到了些香味,这让她想起来昨日交班时闻到的那个味道,但那时候闻起来并不真切就没太在意。 “现在想来,或许是这个香有问题。不过我闻了并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的。” 李总管这会儿从袖子里拿了个香囊出来递给她:“你闻闻,是这个味儿吗?” 青琐接过香囊闻了闻,这味道是比衣服上的要浓得多,她一下就分辨出来:“对!就是这个味道!” 李总管又道:“看这香囊的样式似乎是纾妍常佩戴的那个,不过看她现在这样子还真不像自己会去投送怀抱的那个。” 青琐仔细看了看后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她平时戴的那个。平时戴的那个是她自己绣的,而且绳结上有很明显磨损的痕迹,这个香囊是新的,收口的绳结的打法也不对。” 李总管颇觉意外:“你那么清楚?” 青琐苦笑道:“说来,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香囊的时候觉得挺好看的就跟她请教了一下,那时候仔细看过,我还特意学了这个绳结的打法。”她拿了自己平时佩戴的香囊给李总管看,对比之下果然不一样。 青琐道:“香囊有什么问题只能让太医来看看,但纾妍她……” 李总管不确定地说了一句:“不如问问苏麻喇嬷嬷?”这事要闹大了还不定怎样呢,得让太皇太后知道才行。 等太皇太后知道了才能逐级把消息传下去,当然原本是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只要几位主子那消息报上去,皇帝要是没有特别嘱咐,皇贵妃就定个最低的位份,最后再报到敬事房和内务府就可以了。 可纾妍不是别人,要是其他宫女得了这个便宜就跟一阵风似的无人在意,她可是众人眼里乾清宫的二把手,地位仅在青琐之下。 青琐留了李总管照看纾妍就快步赶去了慈宁宫,这时候后宫里大部分人都还没醒神,就算见过她也不一定记得住,但纾妍还是在加快速度的基础上让自己沉下心来免得被看出了什么。 苏麻喇一向起的早,太皇太后如今精神越来越不如从前,她就有时间先在院子里走几圈当锻炼身体。见着青琐慌忙跑来还以为皇帝有什么不好:“这一大早着急忙慌的怎么了?” 青琐深吸了两口气平静下来才把昨夜的事说了,她这着急的模样让苏麻喇都觉得新奇,要她来说皇帝宠幸个宫女就让这个宫女颓废成这个样子那还在宫里干什么。大部分没有直接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在宫外有个集中的住处,报个病往那一丢让她自生自灭便是。 但苏麻喇看着青琐的眼睛,就觉得若论那心态对待会寒了他们的心,这样的事情哪怕能瞒到早上,只要有人来收拾就什么都知道了,还能捂到现在不透风声,苏麻喇也想见见这个纾妍,到底存了什么本事能让乾清宫那么多人为她遮掩。 自然苏麻喇是不可能亲自去乾清宫跑一趟,她的存在可比青琐扎眼多了,苏麻喇先道让青琐回去,能让纾妍自己来慈宁宫是最好的,自己还得向太皇太后禀报,便嘱咐了她一些话。 青琐也不多耽误就先回乾清宫了,到了自己的住处,纾妍已经醒了,眼里还是一副魂没回来的样子,而李总管正坐在桌前喝水,看到青琐才感叹:“你可算回来了,我这说的嘴都要干了。” 青琐道了声歉在李总管边上坐下,又悄悄看了纾妍一眼,才小声要问:“纾妍她……” 李总管摆了摆手:“我看纾妍姑娘也不是个会随意寻死觅活的性子,毕竟她家人对她而言还是很重要的。”被皇帝宠幸意味着要成为嫔妃,谁都知道嫔妃自戕是大罪,而且又在这节骨眼上,要是她自己想不开肯定会祸及家人。李总管又叹了口气:“可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哪怕她哭一哭呢,要是能哭这魂儿也就回来了。” 青琐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纾妍身边,纵使心里难受但还是硬了硬心肠:“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以为你现在这幅样子一切就能改变什么吗?我告诉你,进了紫禁城,一切就都不由你自己说了算,你以为你满了二十五岁就一定能出宫吗?这宫里有多少人想出宫还出不去呢!再说了,你从进了乾清宫就一直在皇上面前晃悠,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也许你就是等着有一天能爬上去呢?只不过碍于皇上顾忌你与德妃娘娘曾经的情谊,这么多年都不愿意碰你,你就不得不想法子,支开了梁九功又自己爬上了龙床,当真是好心机啊。” “青琐姑姑……我没有……”纾妍浑身颤抖,攥紧着双拳,一声又一声地否认:“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可青琐浑然不觉似的继续说:“你如今这副样子谁能知道是不是装给人看的?得了乾清宫所有奴才的心,让大家都知道你不是自愿的,这一切自然就怪不到你头上,还都会觉得你可怜……” 纾妍伸手拽住青琐的袖子,抬头看着她已是泪流满面,依然在拼命摇头:“我真的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真的……” 青琐由着她拽着,依旧冷着脸:“此事我已经禀报了慈宁宫,你若是真无辜,就把眼泪擦干了去太皇太后面前说个清楚,不然……你该知道,这宫里想要一个人死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难道还能指望皇上记得你一辈子吗?” 纾妍慌忙点头,松开手就下床,青琐道:“后头有热水,去洗把脸收拾一下,别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坐在桌前的李总管已经傻眼了,都忘了自己还端着茶杯,见青琐松了口气才佩服道:“厉害啊,真不愧是青琐姑娘。” 青琐脱了力一般摆摆手:“这哪是我厉害,都是苏麻喇嬷嬷教的。纾妍她是被人算计了,可她还得活下去,日子总得过下去,这宫里由不得人浑浑噩噩一辈子,也不能就这么做了别人的靶子。” 李总管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贵妃和宜妃有孕,纾妍又是德妃娘娘曾经的姐妹,这下手的人还真会挑人和时候。且这事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得咱们先主动才行。” 至于皇帝会如何对待这件事,自有他的老祖母会传召,用不着他们担心。 第66章 真诚是必杀技 纾妍跟着青琐到慈宁宫的时候皇贵妃也来了,两人先叩见了上首的两位主子,纾妍抬头见皇贵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抖,太皇太后面上一松,对着皇贵妃笑道:“你看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孩子还是怕你。” 皇贵妃面上一囧,随即对纾妍道:“怕什么,太皇太后在呢,我自当是公正对待。” 纾妍低着眼,睫毛微微颤抖,她这当真是条件反射,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疏散了些心情再让纾妍把昨个儿发生的事大致说一遍就不至于太紧张,再有青琐先前说的对照和补充,这事儿大致也清楚了。 皇贵妃这时候问:“纾妍,在乾清宫伺候都这么多年了,我想你也不会是个傻的,事已至此,要再出宫是不可能了,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我想知道你待如何?” “奴婢……”纾妍这会儿一开口就哽咽了,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奴婢斗胆,请皇贵妃娘娘允准,奴婢只愿在宫里做宫女,哪怕是去辛者库。” 太皇太后轻笑了一声,缓缓道:“看着还是有几分气性在的,看你如此坚持,苏麻喇。” 苏麻喇站前福了福:“主子。”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担什么差事你看着办,别让她在人前就行。” 纾妍听太皇太后这般说,原来毅然决然的模样变得傻愣愣的,皇贵妃摇摇头,还是青琐拍了一下她提醒道:“纾妍,还不快谢恩!” 纾妍这才又嗑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太皇太后恩典!” 青琐这下也是真正松了口气,在慈宁宫好啊,在慈宁宫起码不会被外面的任何动静所困扰,有些人手伸的再长也没这个胆子往这儿伸。 纾妍跟着苏麻喇走,青琐也正磕头要告辞太皇太后又道:“回去之后跟皇帝说,让他抽空过来一趟。” 纾妍应声告退,从太皇太后这一声“皇帝”而非“玄烨”心里就默默给皇帝点了根蜡。 见人都走了皇贵妃才问:“太皇太后,您真的信纾妍吗?” 太皇太后淡淡一笑:“都是历经三朝的人了,这些眼光还是有的。”虽然精神算不上好,但这话一出来就让人觉得有气势,皇贵妃想想也是,在太皇太后眼里她们这些都是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事。 就在这时,太医院的沈院判来了,就在青琐把纾妍从乾清宫带来慈宁宫的路上苏麻喇就将一切都安排下去了。 除了青琐带过来的“证物”,为保无虞,李总管还让他信得过的一个小太监捎了些昨夜乾清宫里燃的香回来,沈院判在查验过后又去给纾妍诊脉,这一圈走下来也有将近半个时辰。 梁九功这会儿也来慈宁宫,还带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宫女,梁九功先禀报了皇帝还有政务要处理暂时来不了,再把小宫女叫了上来,小宫女规规矩矩叩头请安后道:“奴婢是前日跟着纾妍姑姑一同去永寿宫的,回来的时候在半道上碰到一个宫女撞了纾妍姑姑,还不小心撞掉了纾妍姑姑戴在身上的香囊,也是她捡起来还给纾妍姑姑的。” 但凡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都知道这会儿该是被掉包了。 小宫女继续说:“纾妍姑姑还问她是做什么那么着急,那个宫女说她是奉宜妃娘娘之命去咸安宫给五阿哥送书才那么着急。” 皇贵妃问:“那你还记得那个宫女长什么样吗?” 小宫女想了想又摇摇头,应当是对方长得太普通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地方,所以只能记住事记不住人。而且她当时走在纾妍身边,比纾妍还矮了一头,也不一定能看得到那个人是谁。 但说到宜妃,皇贵妃心里记了一笔,翊坤宫可还有个章佳氏呢。 听完梁九功这边沈院判的结果也出来了,果然是香的问题,只不过单闻其中的一种是没什么问题的,混在一起却成了一种迷情香,而且纾妍所佩戴的香囊里的香最开始是没有味道的,但经过两三个时辰就会慢慢透出来,但味道并不明显,乾清宫里的香就正好能把这味道给盖住。 梁九功又道:“而且这些日子一到夜里时常刮风,这点子香气一下就能给吹散了。” 皇贵妃问:“那闻过这香可会伤身?” 沈院判回答:“单这一回于身体并无影响,这劲儿过了基本也在体内散了,若非医术到一定的境界一般医者也诊不出来。” 皇贵妃这才点头,料想也没人敢做那种伤皇帝龙体的事,那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皇贵妃从慈宁宫出来满怀心事,就转头去了咸安宫,太后在之前就送走了一波慈宁宫的人,这会儿皇贵妃过来看她的面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太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她的创作大业,这让皇贵妃看着有些莫名:“太后娘娘没听说昨日发生的事?” “太皇太后都派人来我这儿问过了,我能不知道吗?”太后只奇怪地看她一眼。 皇贵妃叹了口气:“眼下纾妍是跟了苏麻喇嬷嬷了,背后做这事的人也算落了空,只是皇上那儿……” “他可一点都不无辜。”太后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这事明明就可以不发生的不是吗?你真当他自制力这么差?” 皇贵妃低下头不再继续“找补”,这些话太后能说得她可说不得。 “但这事儿我是不会管的,原因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原因的皇贵妃又想不明白:“但到这儿不是都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了吗,为什么就不能再阻止这件事呢?” 太后笑道:“我可没这本事能记住所有的事,更何况,能在史书上被详细记载的能有几个人呢。”历史上的定妃万琉哈氏最出名的也只是她的长寿而已,其余的也就寥寥几笔。 事情没有如惠妃所料的发生,惠妃身边的青烟暗暗松了口气,她也想不通主子怎么就跟贵妃过不去了,明明十阿哥才丁点儿大,大阿哥可是都快到了娶亲的年纪。 还有纳兰家也是,自己都在外面没脸了还想攀上大阿哥,也不想想人家能看得上你么。 青烟好心劝道:“娘娘,要不您还是收手,大阿哥的前程合该他自己去挣,您这样做被皇上发现了只会被厌弃。” “靠他自己?就他这性子能做成什么。”惠妃冷笑一声:“他还看不起我,可那又如何。等再过两年,他要娶福晋不还得我做主。”说到这儿才想起来问:“对了,给他房里安排的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青烟道:“那边禀报回来说大阿哥都收了,只是平时并不怎么往她们屋里去。” 惠妃皱了下眉,随后又松了下来,想着没看得上哪个也不错,往后娶福晋才是正经。 玄烨空下来去慈宁宫的时候已是傍晚,太皇太后因为睡得早所以晚膳也用的早,玄烨就正好赶上了这顿晚膳,太皇太后没多说什么苏麻喇就另安排了碗筷让他跟着一起用了。 这顿饭吃的他心里犯怵,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太皇太后依旧是优哉游哉,还说了好些孩子们休息日来她跟前说话的事,愣是不提昨日的事。 跟着玄烨来的已经换成了李总管,梁九功挨了三十板子养伤就得好一阵。 太皇太后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只怕他心里尴尬更大于愧疚,悄悄和苏麻喇对视了一眼,苏麻喇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绕了个大圈子太皇太后才说到最近后宫有些人不安分的事上,但话里话外也依旧没有说玄烨的不是,皇帝宠幸个宫女有毛病吗?一点毛病都没有。 可现在越是说宜妃的不是又说贵妃的不是,就越像在给玄烨心里扎刀子,苏麻喇还怕太皇太后说累了来搭几句,一唱一和的,终是玄烨忍不住跪在祖母面前:“皇祖母,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没管住自己。” “瞧这孩子……”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是皇帝你有什么可跪的,快起来。” “玄烨是您的孙儿,自然是能跪的。”玄烨说的义正言辞,可抬头见太皇太后的脸色到底还是老老实实起来坐回位置上。 “这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看着还跟没长大似的。”太皇太后心叹自己这孙子在朝政上和对在意的女人简直就跟两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又道:“那个万琉哈氏纾妍,我让苏麻喇教着她的规矩,这么多年也是各有疏忽,她是个对男女之事没什么心眼的孩子,从前也没个人提点,这才让人钻了空子闹出事来,所幸她不是个没脑子的才不至于闹得太难看。这次的事都要吸取教训,你祖母我年纪大了,还能承受几回啊。” 玄烨面色略显尴尬,忙称是。太皇太后也不欲再计较:“行了,这事儿就到这儿,后面的事皇贵妃会处理。”又吩咐了苏麻喇:“去后头叫德妃过来,难不成还真打算在我这儿过夜?” 玄烨听到这话是一愣,等芷溪回到前头看见玄烨也是一愣,没想到还真就有那么巧的事,在太皇太后面前忙敛下神色,道了声安就一同出了门。 苏麻喇待听不见外面的声了才不放心问一句:“这……不会有事儿?” 太皇太后伸了手让她扶自己回后头休息,边走边说:“日子过得怎么样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气性,咱们想那么多干什么。” 苏麻喇见此也不再多言,到了这个岁数最多也就提点两句,哪能真的插手做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67章 永和宫夜话 从慈宁宫出来,芷溪一直走在玄烨身后小半步,看不清他的脸色却也能感觉到周身别扭的气场,跟着的宫女太监步子都比以往放轻了许多。 不过这段路走来芷溪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会跟不上步子的负担,就知道玄烨这别扭的也就是他自己,跟她没关系。 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大着胆子伸手与他十指交握,感觉到大手僵硬了一瞬又轻轻回握,芷溪问:“奴才能邀皇上去永和宫坐坐吗?” 玄烨意外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这么不动声色地往永和宫方向走。 李总管和秦楠在后头已经挤眉弄眼了好一阵,要说德妃守规矩,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勾着皇帝走;要说德妃不守规矩,他们想象中两个人互给脸色看的的场面也是一点都没有。 玄烨这一坐便是赖着不走的架势,反正往常该如何还是如何,永和宫的人自然是先看芷溪的脸色行事,只要主子不慌他们也没什么可慌的。 待到皇帝去沐浴,秦楠才来给芷溪拆了盘发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通头。芷溪将手里的书搁在梳妆台上问:“胤祚已经睡了?” 秦楠回答:“是,今夜是流苏守夜。” “看来这丫头是通过考验了?”芷溪挑了下眉。 “真要说起来她还真没什么特别会的东西,最初让她去照顾花草也不过是找不出别的活计罢了。”秦楠笑道。 “能力总有一日能培养,但忠心难得,她能有这份心就行。” 待两人躺下放下了床帐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此时就像将现实隔绝在外一般,玄烨搂着芷溪才道:“我原以为你会怪我的。” 没想到芷溪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当然是怪的,怎么可能不怪。”对上一脸的震惊,芷溪随笑道:“可奴才今日跟纾妍说了一下午的话,有什么不开心的也都散了。而且,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成了定局,难道生气就能回到过去重新来一遍不成?” 见芷溪当真不生气,玄烨心里那提心吊胆的劲儿才松了松,忍不住又想起今日处理政务的空档他的好弟弟常宁拿自己收了侧福晋房里丫鬟的事当笑话说,常宁还道:“女人呐就是心眼儿小,这年头谁家当家的收个丫头不都很正常嘛!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看她那生气的样,要真百依百顺的,处久了也觉得没趣。” 对啊,多正常的事。玄烨面色不改,心里愣是跨不过这道坎儿。 这一想又是一阵懊恼,什么话都不说埋头往芷溪颈窝里蹭了蹭,抱得更紧了些。 在芷溪看来这真真是委屈极了的模样,原本环着腰的手挪上去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觉得好笑,也就是他是皇帝自己是妾室才能这样轻拿轻放,愧疚又如何,委屈又如何,过个几天也就忘了,难道还能当个把柄攥在手里不成。 芷溪算了算,今年她也二十六了,眼瞅着就奔三十去也不过几年,得更多为三个孩子打算才是。 皇贵妃正经办起事来可谓是雷厉风行,纾妍还继续做着宫女虽然是她自请的,可不知情的人哪会这样想,饶是慈宁宫管得严也总有管不住嘴的人,说话的人当笑话说,听的人当笑话听,不管的话只会越传越歪。 皇贵妃在流言刚冒个尖的时候就发落了几个宫女太监,有时候只有够狠才能遏制一些不良现象,果然后宫里的人都老实了下来。而对朝堂上的大臣们来说当笑话讲都不够资格,谁会管皇帝的风流事,是觉得打沙俄太轻松了吗?还有闲情逸致嚼舌根子。 慈宁宫里,纾妍被太皇太后薅过来跟另两个小宫女打牌,太皇太后眼神不如从前,苏麻喇帮她看牌,外面也吩咐了不见客。这会儿淑惠太妃倒是不请自来,除了太后外先帝的其他嫔妃们的能走动的无非就这一亩三分地,自然就不会有人拦着。 淑惠太妃向太皇太后请过安后特地看了纾妍一眼,心下欢喜,又道:“太皇太后若不嫌弃,也让奴才玩一局。” 太皇太后摆摆手,一边的小宫女就让出了位置重新洗牌,纾妍正坐在淑惠太妃边上,难免有些紧张,苏麻喇看出她的拘谨,安慰她道:“淑惠太妃与太后娘娘是亲姐妹,性子再好不过了。” “是是是,纾妍你别紧张,打个牌而已,我从前经常输给姐姐,都习惯了。”淑惠太妃笑着,纾妍手上也放松了些许。 淑惠太妃又招呼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带了她们闲暇时做的蜜饯来摆在桌上,每个人都吃两口,嘴里甜滋滋的才开始打牌。 贵妃这儿在锦和的打理下也没漏进半点风声,且贵妃又是怀孕又有胤?时常闹腾,她是真没心思听那闲言碎语。 这会儿又听着茶盏碎了一地的声音,贵妃扶额有气无力地看着儿子:“祖宗啊,你能不能消停点,额娘求求你了。” 锦和瞧着也是无奈,十阿哥刚开始造作的时候她还会骂一骂乳母怎么不看好孩子,但在亲身经历之后也是服了。前一秒看着还挺乖巧的,下一秒就能闯出祸来,放在面前盛好的一碟饭菜刚转头就给你来个倒扣,手都来不及接。 贵妃想不通自己怎么能生出这么个玩意儿来,自己小时候好像没在家闯过祸。 胤?闯祸的灵活度征服了永寿宫上下所有人,但是他闯完祸后笑得一脸憨厚的模样,看着又不像是一个人。 贵妃看着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儿子,无力躺了回去,想哭。但肚子里的孩子由不得她情绪起伏太大,所以连哭都真的只是想一想。 “十弟。”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就看到一个奶团子从外面进来,白白嫩嫩的看着就很好亲。 胤禩看到躺在榻上的贵妃,规规矩矩地先叩头请安:“儿臣给贵额娘请安。” 胤禩这一下跟胤?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贵妃怎么看怎么喜欢:“胤禩怎么来了?快起来!” 胤禩从地上爬起来道:“儿臣是来找十弟去额娘那儿玩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贵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去去,知春你跟着一起去。” 知春福了福身先去找十阿哥和乳母,胤禩看贵妃如此草率不由得眨了眨眼,心道怎么和其他额娘不太一样呢? 贵额娘很嫌弃十弟? 第68章 熊孩子胤? 胤?一看到胤禩就“八哥八哥”叫着跑过去,小短腿跑起来看着让人心惊胆战,有种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绊倒的感觉。 胤禩上前牵着胤?走几步路,之后就由乳母抱着回承乾宫,因为永寿宫距离承乾宫有些远,所以胤禩也只走了半程。 今日正好尚书房休沐,胤禛也回到承乾宫,胤祚也闻风赶来,一时承乾宫又成了最热闹的存在。 皇贵妃让胤禩带胤?过来也是因为最近永寿宫每天都有报上来碎裂的茶盏餐具,原来以为是贵妃最近过得不爽快,但想想太医都让她静养了哪来的力气作妖,去问了一趟才知道都是胤?这皮孩子干的。 那怎么那么多人都防不住胤?这么造呢?这孩子是精的很,但凡有两个人看着他就收敛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贵妃精神不济,胤?又闹腾,为了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就干脆接过来多多照顾。 反正她这能拿得出手的孩子还是有的,正好今天胤禛又休息。 胤禩带着胤?一来,一下就热闹了。 胤?作为最小的弟弟,在胤禛这个大哥哥面前还是有所收敛的,也许是因为胤禛身上自带的不好惹的气场。 玩之前自然先要把功课完成,胤禩已经四岁了,跟着胤祚也在学满蒙汉语的基础课,胤禛会带着他们背书,所以完全不用皇贵妃操心。 但这样就显得胤?很闲,哪怕胤禛现在让他好好待着,甚至可以跟哥哥们一起念也是坐得住一炷香坐不住一刻钟,一会儿就开始扭屁股。 胤禛听着胤祚和胤禩的念书声余光还能看到个一直在扭来扭去的小人忍不住挑了挑眉,心里反复念着:十弟才两岁,不懂事很正常。十弟才两岁,不懂事很正常…… 看着“罪魁祸首”正不安分的胤禩也是忍的一头汗,抬头看一眼就发现胤禛额头也在冒汗,就知道四哥是在运气忍耐,就伸手摁住旁边躁动的胤?。 就在这时,胤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老四!”屋子里的几个都齐齐回头看胤祉进来。 “你这儿可真热闹。”胤祉二话不说就要把胤禛拉走:“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念什么书啊!走走走,跟哥哥去练武场跑两圈。” 胤禛无语:“三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书呆子。” 胤祉点头敷衍着:“知道知道,太子殿下也要去,咱们快走。” 一听到胤礽也去,本来还很抗拒的胤禛就放下书丢下弟弟们乖乖跟他走了。 胤祚和胤禩面面相觑,忽然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也丢下书追了上去,反倒现在“老实”坐着的胤?被遗忘了。 等跑了半道才想起来,胤禩忙让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回承乾宫一趟,小太监心道他们这一走肯定会有人把十阿哥看好的,但主子说的话就得绝对服从,他只能认命跑回去。 到了练武场,胤禔正和胤礽比射箭,架着的两个靶子仅从分数来看已经很相近了,但是距离还是不同,因为胤禔射出的每一箭都有力,靶子自然会放的远一些。 只是看赛场旁边的记分牌,写的分数判定的是准头。 因还在比赛中,胤祉他们要按规矩先向胤礽行礼的时候还没弯腰就被胤礽直接抬手阻止:“免礼免礼。” 而胤禔正要将这一箭射出去的时候突然后面窜出个小人儿来抱住了他的腿,然后胤禔就一个手抖射偏了。 后面胤祉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胤禔低头看抱着自己腿还嬉皮笑脸的胤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弯腰一扯领子就把这小子提溜起来,旁边胤礽提醒道:“九弟还小呢,你可不能动粗啊。” 胤禔没理胤礽就往后把胤禟丢给胤祉,胤祉哪承受的了这一下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胤禔指着胤禟道:“再有下次爷就要打你屁股了!” 胤禔的警告胤禟其实并没有特别明白,但大哥凶狠的样子倒是震慑到了他,吓得往胤祉身上缩了缩。 胤禛这才想起来,问胤禩:“刚刚是不是没把十弟带出来?” 胤禩点点头:“出来太急没顾上,不过在承乾宫应该丢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热热闹闹的到快午膳时才散去,今日的比赛依旧是胤禔拔得头筹,胤礽比着方才的成绩又摆了姿势瞄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发现自己哪儿有失误,听旁边小太监的劝才要收手回去时就听胤禔道:“放箭的时候你左手会往右偏一点儿。” 胤礽把弓递给小太监后回头看胤禔,然后认真思考起来,再胤禔看来就是一直盯着他,一下子就不自在了起来。 而这会儿胤礽不打算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微微弯了下腰:“多谢大哥指教。” 胤禔摆了摆手:“没事儿,那什么,我先走了。”生怕会被胤礽再追过来似的跑了。 胤礽身边的小太监道:“大阿哥虽然说话不怎么客气,其实还是副热心肠呢。” 胤礽笑道:“可不是,他平日和大皇姐总是拌嘴,但关系比咱们都好。”皇祖母说的那叫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嘴顶着。 回承乾宫的路上,苏培盛头一次觉得四阿哥这走路的速度简直快飞起来了,要不是宫里不允许奔跑只怕这会儿人都瞧不见了。 四阿哥那么着急到底是为什么? 顶着一脑袋的问号终于在进了承乾宫之后胤禛终于摆脱了束缚一般就往偏殿跑。 “四阿哥您慢些。”苏培盛在后面追,想喊但又不能很大声,估计胤禛已经听不到他在劝了。 等到苏培盛跑到偏殿的时候已经看到胤禛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桌上放着的作业本黑了大半,桌子、砚台和毛笔都是干净的,明显有人收拾过,但这作业本实在是没办法救…… 胤禛抓起作业本就往正殿去,此时皇贵妃正抱着胤?认字,小家伙被抱在怀里的时候别提有多老实了,哪有半点闯了大祸的样子。 然而胤禛一进来周围的气氛就变了,站在固定位置的宫女们看到胤禛气冲冲的样子和苏培盛恨不得钻进地里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胤禛先向皇贵妃请了安才瞪着胤?,皇贵妃这才将胤?交给知春抱着,问:“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胤禛生气啦?” 胤禛将手里的作业本递给皇贵妃,指着胤?生气道:“十弟打翻了砚台弄脏了我的作业本!” 这事儿自然皇贵妃早知道,只不过她还存了些教育孩子的心思故意问:“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胤?做的呢?” 本以为会直接帮他讨回公道的胤禛愣了一下,随即道:“当时就我和胤祚、胤禩还有十弟在偏殿,我们都出去了就他没去,不是他还能是谁。” 皇贵妃又问:“那可不一定,奴才们看到桌子上凌乱肯定是会帮忙收拾的,万一是哪个不小心犯了错现在也肯定是无迹可寻。” 胤禛反驳道:“他们是奴才,犯了错动辄就是一顿板子,还可能命都没了,哪有这个胆子。” “怎么就没有呢?”皇贵妃这一说殿里的宫女太监都齐齐跪了下来,明知道皇贵妃只是教育四阿哥但最危险的还是他们。 胤禛这下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低下头一副快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皇贵妃看着心疼,让静姝将他抱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再牢牢抱在怀里:“好了,额娘方才只是与你讲道理,也知道这事是胤?做的不对,可弟弟现在还太小了,要跟他说对错他还不一定分得清,但咱们要先做好弟弟妹妹们的榜样对不对?” 胤禛轻轻“嗯”了一声,发出来了的声音都哽咽了:“可是我的功课……”作业本上不止是前一天布置的功课,还有近一个月的都在上面,这一下弄脏等于前功尽弃,对于胤禛这样认真的孩子来说犹如天塌下来一般,而且每一篇上面都有先生的批语,偶尔也会有皇帝的朱批,这些对胤禛来说都非常值得珍惜。 皇贵妃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昨日布置的功课你再写一遍,之前的就算了,额娘去跟你汗阿玛说一声,这是你无法阻止的事情,他不会怪你的。” 胤禛闷闷地点点头,靠在皇贵妃怀里慢慢治愈自己。 至于胤?闯下的祸,眼下贵妃是没有这个精力教训孩子,只能交给玄烨这个做父亲的来。 难得被皇贵妃邀请一回玄烨也觉得新鲜,处理完手头的事就去了承乾宫,胤禛忙着补作业没在跟前,皇贵妃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玄烨说了一遍,没有看管好胤?的宫女太监等都先被拖出去挨了一顿板子。 皇贵妃道:“奴才到底不是十阿哥的亲额娘,打是打不得的,所以只能来请示皇上这该怎么教才好。” 真这样说其实玄烨也很头疼,到胤禩为止没有哪个孩子是不听话的,再皮也不至于闹出兄弟之间不快的事出来。 玄烨叹了口气:“既如此,就让胤?跟着朕回乾清宫,也省的再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至于胤禛的功课,就按你说的,把前一日布置的写完便是,朕也会和他的先生说一声。” 有了这句话,皇贵妃也放心下来,毕竟她已经习惯了胤禛和胤禩两个乖孩子,来串门的胤祚也像胤禛的小尾巴似的用不着她操心,但摊上胤?这么个皮的,她是真怕自己压不住脾气。 第69章 皇贵妃的担忧 一晃已经是三月中旬,长春宫里新封的通贵人在上个月生下了六公主,即便她的存在感并不强,但小公主的满月宴也有不少人参加,就摆在慈宁宫里。 原本众人猜测通贵人住在长春宫,那惠妃就能顺势抚养了六公主,这样公主与亲额娘也能时常见面,结果皇帝却下了旨,小公主过了洗三就被抱去了阿哥所,惠妃听说的时候脸都白了一层。 通贵人要是生的是个阿哥,那给谁抚养或者被抱去阿哥所都没有人会多说几句,偏偏连公主都不给惠妃抚养,这就引起不少人猜测。 皇帝对惠妃不满? 流言总是来的很快又去的很快,但这回皇贵妃和荣妃都没去管,主要还是皇贵妃不管,荣妃是向她看齐的。 皇贵妃这一阵老做梦,梦到上辈子胤祚死了的事,虽然跟她并没有关系,但这样可爱的孩子最后被害没命,这件事就一直梗在她心里。 但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记忆早就模糊了,但这样频繁的做梦就让她很紧张,不明真相只知道她做了噩梦的静姝只能安慰她:“娘娘不要多想,噩梦都是反的。” 静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皇贵妃也不让叫太医,也不想让两个孩子知道,但这显然不现实。 胤禛在这一轮休沐的时候就发现皇贵妃精神不太好就想向先生请假照顾她,最后还是被皇贵妃劝住了:“额娘没事儿,就是最近太忙了精神不太好,你好好念书才是正经,额娘会好好歇息的。” 胤禛也无法,只能多叮嘱胤禩,要是有什么要紧的情况随时叫小太监去阿哥所或者尚书房告诉他。 最孝顺不过的胤禩神情严肃地点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放心,弟弟一定会看好额娘的!” 永和宫里,芷溪正把着胤祚的手教他写字,这孩子明年也要入尚书房了。当年胤祺、胤祚、胤佑三个孩子出生的时间虽说差不了几个月,但胤祺出生在康熙十八年末,按道理是算在今年就入尚书房,只是太后觉得这三个孩子当初就放在一起看,不如还是一起念书的好,事而胤祺也在太后身边多留一年,等明年开春了三个孩子一起念书正好。 胤祚如今写的字也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有亲额娘教又有他的好四哥教,有时候皇帝还来凑热闹教他写几笔,现在脱手写出来的字虽然不怎么好看但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正如现在写的这个“家”。 胤祚看着和额娘共同协作的成果,问:“额娘,这幅字可以送给佟额娘吗?” 芷溪知道最近皇贵妃精神不好,几个孩子都很关心她,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却又好奇:“怎么想起来送这个字给佟额娘呀?” 胤祚回答:“佟额娘是四哥的额娘,额娘是四哥的亲额娘,我是四哥的亲弟弟,所以我们都是一家人!” 芷溪无奈,这一口一个四哥的,感觉在胤祚自己的认知里怕是只有胤禛才是真正的半点离不开的亲人。 她领着胤祚去承乾宫将写的这张大字赠与皇贵妃,哪知道就见皇贵妃一反常态居然哭了起来,还抱着胤祚不撒手,一旁的胤禩看了都瞪大眼睛张着嘴一时忘了合上,连静姝都不敢想象自家主子还能有这么失态的时候,连忙对殿里伺候的人敲打了一番,主子这个样子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万一被人误会了一心盯着德妃的孩子可怎么好。 话虽如此,但胤禛那儿还是有人去跑了一趟,苏培盛听说了之后思量了一番才跟胤禛回禀,又多说了一句:“静姝姑姑说这事儿不能传出去。” 胤禛点点头,静姝和静妧的劝解他一向是听的,又和胤祚有关系,他只能忍着到了下午散学了之后再回承乾宫。 胤禛见到皇贵妃的时候这事儿早就过去了,只是芷溪和胤祚依旧在承乾宫没走,胤祚一见到哥哥就拉着他的袖子:“四哥,我和额娘一起写了幅字给佟额娘,佟额娘可高兴了!” 所以是高兴哭了?胤禛有些不理解,直到看到那幅字的时候才微微有些触动,不过他一个男孩子倒不至于哭成个泪人。 当夜,胤祚留在承乾宫和胤禛胤禩一同就寝,他们都很久没有躺在一块儿睡了,一想到胤禛上学要早起,戌时刚过就排排躺好,听到外面没有嬷嬷和小太监的声音了才趴着躲在被子底下说悄悄话。 胤禩问:“我还没有做过噩梦,真的很可怕吗?” 胤禛倏然间想到他曾经做的噩梦,而且那天还出了糗,脸一下子就烫了,所幸处在黑暗之中没人看到他已经脸红了。 胤祚摇头:“我已经不记得了,额娘也说很少有人能记得做了什么梦。” 胤禩挠了挠头:“额娘睡不好,脾气也不好了,连静姝姑姑都被骂过。” “这样说起来,也好久没见汗阿玛了,听三姐姐说汗阿玛最近也很生气,是不是也没睡好呀?”胤祚眨了眨眼。 说起这个还是胤禛最有发言权:“汗阿玛那是被十弟气的。”胤?上个月被皇帝接去乾清宫教导,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时间盯着的,胤?就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表面一套背里一套,把皇帝气得够呛。 但胤?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被皇帝骂的时候哭成了全世界最委屈的孩子,等哭完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以至于几个大臣最近于皇帝谈论政事的时候都见他脸色黑的都快赶上锅底了,再加上后头时不时传来的动静,以张英为首的南书房大臣们忽然有点怀念当初三阿哥和四阿哥在乾清宫开蒙读书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将近四月时,太皇太后和太后见到玄烨的模样都觉得他瘦了一圈,听他抱怨自己儿子怎么能那么皮的时候太皇太后和太后不约而同地笑了。 太皇太后点点他道:“现在知道女人带孩子有多不容易了,要真说起来你小时候也不比胤?强多少。” 玄烨一愣,自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怕是都发生在记事之前了,要说起来长辈眼里看到关于孩子的趣事其实在孩子眼里都是妥妥的黑历史。 太后笑道:“可不是,虽然儿臣知道的不全,但做皇后那会儿可听到不少人说玄烨把孝康皇后气的拿竹板子追的满院子跑的事。” 太皇太后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我还记得有一回你们俩下棋的时候,玄烨知道下不过你,就趁你走开了一会儿的功夫把棋盘‘不小心’碰翻了。” 诸如此类的事情提起来就能说一箩筐,听得玄烨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明明自己是来排解心情的结果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后面的李总管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当自己是个木头桩子,这可是皇帝幼年的糗事,多年身经百战自然不会在面上露出半分,他可也不想在这一点小事上将来被皇帝灭口。 这时候有个宫女从后门匆匆过来在苏麻喇边上耳语了几句,苏麻喇登时变了脸色,忙摆了摆手对这宫女小声道:“还不快去。” 注意到了她们的动静,太皇太后问:“苏麻喇,这是怎么了?” 第70章 定贵人 苏麻喇走到三位主子跟前福了福:“主子,这……”她又看了玄烨一眼,才下决心道:“奴婢方才听说,纾妍姑娘,好像是有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俱是一愣,而玄烨脸上就有些不自在,但现在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真的说明什么,因此苏麻喇才赶快让禀报的宫女去请太医。 太后这时对太皇太后说:“皇额娘,儿臣和苏麻喇姑姑去看看纾妍。” 太皇太后点头,太后亦点头弯了弯腰就和苏麻喇往后头去了。她见玄烨有些出神,才提醒道:“若是真的,宫里能多个孩子有什么不好。” 玄烨道了声是,心里在盘算着别的。 后殿里,纾妍才从头晕中缓了过来,上个月慈宁宫里的几个宫女都怕她胡思乱想给她找了好多事做,事而月事来没来都没空想,方才帮人看着炉子上太皇太后的药膳闻着味儿一阵恶心紧接着就晕眩差点一头栽过去,还好被及时扶住了才没出事。 这会儿晕的感觉才过去,胃里还有些往上翻但也没有那么严重了,恹恹地看着太后在她身边坐下,挣扎着要起来又被苏麻喇按了回去:“不舒服就别折腾了,太后娘娘也不拘这些。” 太后关切道:“现在可好些了?还晕吗?” 纾妍微微摇头:“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奴婢好多了。” 这时和纾妍同住一屋的宫女端了盘蜜饯过来,在太后面前福了福,先自己嘴里塞一颗,再拿一颗喂给纾妍,含糊道:“吃点压一压,能舒服些。” 苏麻喇道:“许是受不住那药膳的味儿才会晕,也是这几日才换的新方子。” 纾妍嚼着蜜饯,酸溜溜又带着一丝甜,真把不舒服的劲儿压过去了,面色看着也好些。她轻抚过自己的小腹,心中有些胆怯,问:“太后娘娘,奴婢真的……真的怀上孩子了吗?” “那也得看过太医才知道,你先好好歇着。”太后安抚着她聊了好些,问在慈宁宫平时做什么,和其他姐妹们有什么有趣的事儿等等,在她心里皇帝依旧还是个心结,自然是不能提他正在外面等着。 约莫一刻钟太医就赶到慈宁宫,也是因为有贵妃和宜妃两位孕妇在乾清宫值房里才会有专管妇产科的太医轮流值班。 太后一看来的是姜太医心里也放心些,他可是曾保住德妃与胤祚母子安危的。 姜太医细细诊脉,望闻问切了一番才起身退后了些,太后问:“姜太医,纾妍是真有了?” 姜太医肯定道:“回太后娘娘,已经一个多月了。至于产生晕眩,一是因为体质改变对某些气味产生了排斥反应,二是劳累过度产生的贫血,倒不是很严重,只要好好休息就能恢复。依微臣之见,纾妍姑娘本身的体质就很好,用不着过度保护,保持心情愉悦即可。” 太后与苏麻喇听了都松了口气:“那就好,劳烦姜太医了。” 姜太医还得向太皇太后和皇帝禀报便退下了。 纾妍此刻心情很复杂,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可又让她产生了一丝怜惜。 孩子又有什么错呢?她再怨也不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苏麻喇见纾妍怔怔的模样就怕她想岔了,劝道:“纾妍,你现在有了身孕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就算不为了孩子也得为你自己考虑,若是养不好那得多伤身。” 纾妍这才从思绪中缓过来,微微一笑:“嬷嬷您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太后说道:“只是这样一来,你的位份是得定下了,再怎么说这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是皇家的孩子,你可明白?” 纾妍点头:“奴婢明白。”一个名分而已,反正只要不见皇帝,她什么都能应下。 太后和苏麻喇回到正殿时皇帝已经走了,眼瞧着快到午膳的时间太后也就顺势留下来蹭饭,太皇太后问:“那孩子还好?” 太后点头:“纾妍是个有福气的,太医说无事,药也不用吃。” 太皇太后这才露出些笑容:“我也是才知道这孩子是个多灾多难的,从前说到福祸相依,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在她身上仿佛跟个极端似的。” 太后心道可不是,被刚进宫的佟佳氏打了巴掌,结果没多久佟佳氏就被重生穿越了还赔了不是;撞见了某个大秘密差点被杀结果遇到了青琐后来进了乾清宫,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做到了二把手的位置;眼看着就要到年纪出宫了,结果现在怀了孩子成了皇帝嫔妃,还有那么多人护着她。 那么多戏剧性的场面出现在她身上,太后都觉得她也算得上是虐文女主了。 太后将思绪拉回来时太皇太后已经说起了定位份的事:“方才我跟玄烨商议了,纾妍现在肯定是不能再和其他宫女住一起,这两日我让人把西偏殿收拾出来让她搬过去,再调两个人去她身边伺候。” “皇额娘的意思是,纾妍还留在慈宁宫?”太后问。 “去哪儿都容易被人惦记,不如就留在这儿。至于位份,玄烨说给个贵人。” “这算是……弥补心里的不安,还是看在皇额娘的面子上?” 太皇太后看自家儿媳这笑得促狭的模样无奈笑道:“你啊……我就说玄烨是被你带坏的。” 太后肺腑,她这哪是带坏,排除儿女情长之外,希望大清能更好罢了。就像端敏公主也不再跋扈只想着自己掌权挥霍,她只愿玄烨将来不要上了年纪糊涂。 纾妍有了身孕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有知道她与永和宫关系的都在等着看德妃的笑话,还有人已经开始说纾妍这下得定了位份,说不定还得搬到永和宫去。 平妃身边的宫女就在说:“之前德妃娘娘就没有计较万琉哈氏爬上龙床的事,如此姐妹情深,不就得住在一起嘛。” 平妃安分了一年静下来看明白了一些事,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就高兴,反而说:“我看未必有那么简单,这消息传出来倒也没见万琉哈氏要从慈宁宫搬走的意思,要么就是皇上没那么重视,要么就是太皇太后要留着她。” 她听过不少传闻,纾妍既然能让乾清宫的人都信她是个好的,那能让慈宁宫高看她一眼也不奇怪。 过了五日后慈宁宫的西偏殿重新整修了一下焕然一新,还添置了不少东西,太后带了胤祺和五公主,芷溪带了胤祚来,皇贵妃倒是哪个孩子都没带,三个孩子玩在一起最后还在西偏殿的床上滚了一圈,他们也不知道是听了哪个嬷嬷说的闲话,说是有小孩子待过的屋子有助于孕妇保胎。 反正也是吉利话皇贵妃也没去计较是哪个嬷嬷说的,眼瞧着纾妍终于又能像从前那般笑得开心什么都值得。 午后就有册封的旨意下来,纾妍被封为定贵人,因身孕未满两月一切从简,甚至连跪都不用跪,半福礼接旨就行。 皇贵妃在旁看李总管宣旨,册封仪式没有说半句话,这就是给纾妍撑场子。纾妍心里有些过不去,皇贵妃笑道:“现在都是以你肚子里的孩子为先,你要是想跪就等生完了再说。” 第71章 大功臣流苏 四月里,皇帝下旨设立景山官学,所有内务府三旗的闲散子弟有条件的都要去参加考试,考过按资质得以录用,经过学习之后再考试,按成绩以分配官职,当然主要是为了填补宫内笔帖式、库使、库守等空缺,要是有出色的还能参加科考另谋官职。 这等于是给包衣旗的福利了! 说起来大清入关之初到现在,原来满汉之间因为语言不通交流困难的事屡见不鲜,现在倒是逐渐有满语汉语都会说的,或者不会说也能互相听懂对方在说什么的。在宫里伺候的自然是更需要满语汉语都会说的人才,但民间鲜有学堂可供那些有潜力的人系统化的学习,自然能有机会入宫谋取一个职位的就更少。 语言不通这样的事靠世袭是解决不了的,现在国库也不算充盈,皇帝身边可不需要吃白饭的,有这钱还不如去培养人才呢。 当然现在设立景山官学还只是告知大臣们有这个事,很多制度也还要完善,所以要正式招募学生最快都得等到明年。 这事传到后宫之后也引起了不少反响,毕竟宫女们都是包衣旗的,家里有兄弟的这下都有能念书的机会了。 落羽就有个弟弟,秦楠也不止一次听到她说自家这个弟弟成天闲着没事干,爹娘也不愿意把这钱花在他身上,这下好了,等景山官学建成就应该送去念书好好磨磨性子。 芷溪听了无语:“这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皇上可是说了得先过了考试才有机会念书呢。” 落羽不以为然:“奴婢是觉得哪怕打击他一回也是好的,省的每回见他的时候都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正巧玄烨这时候来也没让人通报,听到屋子里的笑声加快了步子,进门就问:“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也说给朕听听。” 请过了安芷溪又把方才落羽说的事说了一遍,玄烨听了也忍不住笑:“是该这样,朕设立景山官学选拔的是人才,若让不学无术之辈进来浑水摸鱼那也没必要花这个银子了。” 芷溪道:“奴才想起了奴才的弟弟白启,虽然也读了好几年书了,只是并没有什么能考取功名的把握。” 玄烨想起年节里妃嫔家人入宫的事,那会儿还特意召见过乌雅威武,倒是和其他做父亲的不太一样,不希望儿子一定得子承父业,有自己的能力和想法当然还是要自己去挣出路。 只是芷溪尚不知白启已经陷入迷茫时,不知道将来该是从文还是从武,而皇帝的这个旨意恰巧解决了他的困境。 玄烨道:“若你弟弟的才学足以通过考试,将来也算有了出路,到那时无论是就此为止还是继续往上升都不会太差。” 结束了这个话题,玄烨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些念书的声音,问:“胤祚出去了?” 芷溪点头:“昨日御花园不是新扎了秋千,今日公主们就带着几个小的都去玩了。” 玄烨并没有多想,孩子嘛就是得多出去玩,精力消耗的多了也就不会多给长辈添麻烦了。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就见胤祚慌忙跑进来,顾不上请安就抱住芷溪的腿:“额娘、额娘……”整个人就这么黏着她。 这模样明显就不正常,芷溪也不想着说规矩就抱起胤祚护在自己怀里,问:“怎么了这是?” 玄烨顿时心觉不妙,怒道:“伺候六阿哥的人呢?怎么还不进来!” 绘雾这才进来,到两位主子面前也不顾身上的凌乱直接跪下磕头:“奴婢给万岁爷请安,给娘娘请安!” 玄烨和芷溪看到她抬起身后衣服上大片的水迹还有略显凌乱的头发一时倒不知道该不该怪罪,还是胤祚先抬起头道:“是流苏护住的胤祚。” 又通过绘雾说的才明白,原来在孩子们去御花园玩了会儿秋千之后就腻了,随后就想起来玩捉迷藏,对这个时候的孩子而言御花园的假山怪石还有亭子都足够掩护,提议的是胤祺所以也是他来抓,四公主带着最小的胤禟和胤?也就在附近意思了一下。 而且为了孩子们能玩的尽兴,护着各位小主子的奴才们也只退到安全范围内的最远处,能藏起来就最好,要是有什么意外还能来得及赶过去。 像绘雾这样十七八岁的体格显然已经藏不住了,所以还是流苏跟着胤祚,而且她也很会藏,两个人就在千秋亭附近。 唯一的弊端就是流苏对御花园的位置并不是很熟,胤祚一般自己出门最远就只到承乾宫,再远就是芷溪带着了,那时候跟着的都是绘雾。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五阿哥找过来了。” 胤祚和流苏一紧张就急着要躲开,听着后头来的脚步声就往反方向跑,而流苏一时忙着带胤祚躲开不知不觉就跑到了澄瑞亭,另一边就赶上了胤佑躲到这儿来,想着这样目标就太大又要换一处躲,也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小太监直直往胤祚这边撞过来,而旁边就是千鲤池。流苏紧着先护着胤祚结果重心不稳自己摔进了池子,而那个太监还要对胤祚下手的时候胤佑那边已经听到动静赶过来。 胤佑身边的小太监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胤祚和被推进池子里的流苏。 再后来绘雾赶到帮着小太监把流苏救上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到,那个要害人的太监已经不见了。 绘雾道:“流苏说那个太监身量比她要高些,力气也不小,也是她在落水之前往回推了六阿哥一把才没带着六阿哥一起掉下去。” 芷溪听着似是也看到了那惊险的一幕,抱着胤祚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问:“那流苏现在怎么样了?” 绘雾回答:“流苏只是呛了几口水,奴婢已经让人送她回去歇着了。” 芷溪转头看了眼玄烨的脸色,摆了摆手让绘雾先退下:“你先去换身衣服,再去看看流苏,让人熬一些姜汤给她喝。” 绘雾应声退下,胤祚这才唤了一声:“额娘,胤祚没事。” 芷溪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对秦楠道:“你去看看小厨房有没有六阿哥平时用的点心,送些过来。” 秦楠才应下,胤祚道:“额娘,儿臣跟姑姑去,我想自己选。” “好。”芷溪将胤祚放下,胤祚伸手让秦楠牵着,只等两人走出去后芷溪才慢慢攥紧了手:“这一回主意是打到奴才的孩子身上了。” 玄烨这气过了冷静下来便相通了其中的关窍,但又没有向芷溪提起,只道:“这些日子你就好好陪着胤祚,无事别让他自己出门了。” 芷溪弯了下腰:“奴才明白。” 流苏这边喝了姜汤之后就被流萤勒令躺在床上裹紧了被子,已经一头汗的她简直想哭:“流萤,我怕我没得风寒都得被捂出一身痱子。” 流萤伸手戳戳她的脑门:“好心当成驴肝肺啊你,要真病了还怎么当差?阿哥身边的活争的人可是很多的,要这时候被人补了可没处哭去!” 流苏知道流萤这是心疼她,傻呵呵的一笑:“才不会呢,我身体可好了。” 听到开门声,流萤见绘雾又进来赶忙先福身:“绘雾姑姑。” 绘雾打量了流苏片刻才道:“娘娘口谕,流苏姑娘护六阿哥有功,赏三个月的月例。另外,这三日你就好好休息,之后还要去娘娘跟前回话的。” 流苏休养着就不方便下床,只能流萤代为行礼。 绘雾最后看了她们两人一眼才离开,看到门关上了两人才长长舒了口气,流苏不禁问:“为什么我们要那么紧张?” 流萤也愣了一下:“不知道……” 紧张的都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赏银了,直到许德安把赏的三个月的例银给流苏的时候她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绘雾之后跟芷溪说起来也是哭笑不得:“流苏可当真是个实心肠。”又想起了和她交好的流萤:“娘娘不如也将那流萤也提拔上来,六阿哥身边能多一个人也是好的。” 芷溪却摇了摇头:“不必,再看看。”又张望了一下外头:“胤祚呢?” 秦楠道:“四阿哥来了,本来是要向您请安的,结果被六阿哥缠着去看功课,就说待会儿再来。” “这哥儿俩。”芷溪无奈一笑,真觉得胤禛就是个爱操心的孩子,两个额娘一个弟弟哪个都放心不下。 番外三 阿哥公主们的观察皇帝日记(上) 康熙二十四年三月伊始,皇帝颁布了新令,往后三日御门听政、三日乾清宫议政、一日休沐,其余不变。若是有急事还是照旧。 乾清宫议政主要还是集中在真的有要事汇报的大臣们身上,对于其他往日御门听政点个卯的大臣来说就在自己的值房办公就可以,有要紧事再递牌子等皇帝传召。 三月作为新令的第一个月是适应期,大臣们还可以当面向皇帝提或者递折子来提意见。 大臣们纷纷表示受宠若惊,这样的工作时间也能让很多人有充分的休息时间,更提高了工作效率。 而在尚书房的授课堂,今日是临时调整了大课的时间,连明年才要开始念书的胤祺、胤祚和胤佑也被叫了来。 见到主讲是太后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胤礽问:“皇祖母,这个月这么早上大课是有什么任务吗?” 太后笑道:“胤礽你那么聪明皇祖母倒不好开口了。” 胤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几位先生可从来不会这般夸他,旁边的胤禔也只撇了撇嘴不说什么。 太后将两张大字夹在木板上,孩子们看着字念道:“皇——帝——?”不出意外地都是一脑袋问号。 太后看着他们一个个疑惑地模样真真是可爱极了,欣赏了一会儿才问:“皇祖母要问你们,在你们现在自己知道的,和别人告诉你们的印象里,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大丫头开始按照年纪顺序来说。” 大公主想了想:“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胤禔紧接着:“最有权势的人!” 二公主:“最有钱的人!” 胤礽:“最辛苦的人。”他这一句不由得引来四周的侧目,但毕竟胤礽是从小跟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有这样的看法一点都不奇怪。 太后点了点头看向三公主:“三丫头呢?” 三公主有些为难,她没想出一个词就被说了去,空空的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道:“会被很多女子仰慕的人!” 就听耳边噗嗤一笑,紧接着又有不少难以掩饰的笑声传来,三公主有些困惑地看向太后:“难道孙儿说的不对吗?” 太后睨了他们一眼,这才都安静下来,太后问他们:“那你们觉得是不是?” “是……”除了还未入尚书房的胤祺他们三个如今都有了些羞耻心,说话都没什么底气似的,太后笑道:“其实你们也都知道三丫头说的的是对的,只是她敢说出来罢了。但这不是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喜欢一个人不是从见色起意开始的呢。”这话她可不会让皇帝听见,不然她这好大儿非飘了不可。 这话一说几个孩子的脸更红了,明明没见过什么足以让他们觉得好看的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生理反应? 胤禔这时候忙转移话题:“老三,该你了!” 胤祉不出意外地掉了书袋,这也算是一种新奇的角度;胤禛也是比较务实,皇帝就是应该心系天下百姓。 而在四公主、胤祺、胤祚和胤佑四个孩子眼里的皇帝更多的还是父亲的形象,也许因为他们还小又讨喜所以没见过凶巴巴的皇帝。 说到这时他们大概能预想到这一回的任务是什么了,果然就听太后道:“那么皇祖母这一次就给大家这个机会去亲眼看看皇帝平时会做什么。给大家一个半月的时间,在不耽误课业的前提下去观察,当然我会跟你们汗阿玛说好调整每个人的学习时间。下个月的十五日,请大家共同交一份关于皇帝的日常报告。” 孩子们:“共同?” 太后点头:“对,就是要你们合作完成,可以以任何形式,做文章也好,画画也好,都可以。只是,也不可以为了完成功课打扰汗阿玛处理朝政知道吗?” 孩子们纷纷答应,任务就此正式开始! 下课后他们就开始分配任务,在这之前跟着胤礽的小太监就呈上一份乾清宫特批的皇帝一日没有临时安排版本的作息表,一看到寅时正起身那当皇帝的爽感一下子就歇了一半。 “咱们寅时初起床难道也得赶得去?”胤禔脑袋上有些冒汗。 “应该是从御门听政开始,万一汗阿玛是从哪个娘娘的宫里出来呢,那不得跟咱们差不多时间起床?”胤祉挠了挠头,他是想不起搬进阿哥所之前一大早发生过什么,在他印象里皇帝就没在景阳宫过夜过。 胆子小如胤佑问:“可有了这个算不算把汗阿玛要做的事都透出去了?” 胤礽摇头:“汗阿玛平时的事都挺多的,这只是写了个大概,要打探消息的人看了也不觉得稀奇。” 午时前新的课表排下来,都是大的带小的,由宝音和青琐看顾他们跟着皇帝的行程走,只要不闹腾皇帝就答应让这一串“小尾巴”跟着自己。 翌日一早,胤禔作为第一队队长,打着哈欠带着弟弟妹妹们往乾清宫方向走,此时距离御门听政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也足够他们走到了。 御门听政在乾清门,他们不能到前头去,但在乾清宫里其实也能听到皇帝讲什么,守在乾清宫的青琐知道他们为了多睡一会儿饿着肚子来的就让人摆了早膳。 胤禔听着皇帝与大臣们商议朝政,声音中气十足,感觉乾清宫内都回荡着皇帝的声音,不由得感叹:“汗阿玛原来嗓门这么大吗?我都感觉以前骂我的声音都不够大了。” 青琐笑道:“空旷的地方声音是能传的远的,而且这样的场合发声靠嗓子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的,得从丹田发音,皇上常年习武,自然声音也比别人要洪亮。”说着还指着位置给他们看。 三公主问:“丹田发音?” 青琐点头:“不过也是要经常练的,据前明的典籍记载,那时候宫里还设有教坊司,教坊司的伶人们善曲的唱前都要练习基本功,就是靠丹田发音才能唱出动人的曲调且不废嗓,这些啊都是相通的。” 胤祺眼睛闪着光:“青琐姑姑懂得好多呀。” “奴婢谢五阿哥夸奖。”青琐福了福身。 皇帝御门听政结束后回来有片刻的休息时间,胤禔等人见到皇帝先起身行礼。 看孩子们一副认真听课的架势,玄烨意外的有那么些不好意思,叫起身之后道:“用不着那么紧张,该做什么做什么。” 玄烨换了常服之后就在东暖阁拿本书看算是消遣,说是消遣,但胤祺悄摸摸凑过去看发现居然看的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一时眼睛都快变成蚊香圈了,问:“汗阿玛你在看什么书呀?” 玄烨回答:“跟天文学有关的书,不过这是拉丁文原版的,若是想看啊,朕就让人把译本找出来给你们看。”话虽如此,但也只不过是逗逗孩子们而已,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这些知识只怕看不了多久就能让他们昏昏欲睡。 果然就见他们拿起自己的书装模作样翻看起来,浑身透露着拒绝。 不过多久李总管就呈上膳牌道大臣们在南书房等候觐见,才总算消除了尴尬的气氛。 皇帝是不可能每个大臣都见一遍的,所以他们要事先递牌子,皇帝会根据自己的需要见某个大臣或者某件事相关的几个大臣一起,李总管所呈的膳牌就类似于皇帝要见哪个嫔妃翻的绿头牌。 被“翻牌子”的几位大臣很快就到乾清宫,向皇帝行叩拜礼后才看到一旁的阿哥公主们,都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皇帝笑道:“无妨,你们说你们的便是。” 被几道视线盯着总归让人觉得不太自在,几位大臣虽然面色不改但背上早已被汗浸湿,这压迫感可比皇帝要强多了。 但在场的其实也只有胤禔能听一二,其他的如胤祺是还没到念书的年纪,而三公主是不必懂这些。 这一下就谈论到了午时,午膳摆上桌之前便站着松松筋骨,玄烨看着胤禔愣愣的模样,笑道:“如何?这皇帝可不好做。” 胤禔点头:“儿臣在想,汗阿玛当初是如何能在十四岁就亲政的。” 玄烨道:“形势所迫罢了,不过你们现在在朕的眼里还嫩的很呢,没有必要非得跟朕一样要有多优秀,适合自己才是最好的。” 胤禔眨了眨眼,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果然读了四书五经那也只是学会许多道理,和切身经历还是不一样,现实就是最不讲道理的。 午膳以后都被玄烨赶得去午睡,三公主却难得大着胆子摆出一副汗阿玛不跟着一起午睡不罢休的模样,玄烨一向很难对着女儿凶只能跟着去,背后李总管和青琐看着直笑,谁在背后给公主撑腰一目了然。 午睡了两刻后皇帝去批折子,还有一两个大臣来觐见,李总管和青琐也忙进忙出,半个时辰才歇一回。 胤禔也被叫的去看过几本不怎么重要的请安折子,反正左右也是闲着,让他自己琢磨,日后当差也是要自己写折子的。 到了申时,玄烨听到座下一阵阵的哈欠声,险些自己都被传染了,便问一句:“吃不消就都出去玩会儿,用不着这么勉强自己。” 但越是这么说孩子们就越跟自己较上劲似的纷纷表示自己不累,玄烨也不勉强自己继续劝。 胤祺问:“汗阿玛每天都要批那么多折子吗?” 玄烨边批奏折边道:“大清国土面积那么大,每个地方都有官员,朕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都跑一遍,只能靠这些折子知道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三公主这时嘟囔了一句:“那岂不是永远都批不完了。” 玄烨一笑,不可置否。 酉时一刻玄烨才放下笔动了动手腕,李总管上来问:“万岁爷今日是在乾清宫用膳还是去哪位娘娘宫里?” 玄烨想了想:“去永和宫,时候还早,就走着去。” 这会儿胤禔他们就不能再跟着了,出了乾清宫胤禔回阿哥所,青琐送胤祺去咸安宫,三公主牵着玄烨的手晃呀晃的往东六宫方向走,到岔路的时候李总管另派了两个御前宫女送三公主回钟粹宫。 因着事先有小太监来通报,永和宫正殿也只有芷溪一个人在,胤祚也被劝着自己去用饭了,故而玄烨一进来就“原形毕露”,躺在榻上不愿动弹。 芷溪笑他:“被孩子们盯着一天不好受?” 玄烨深叹一口气:“旁人就算了,朕就怕给孩子们留什么不好的印象。”这做什么都得三思后行可把他憋坏了,而且还要一个半月,玄烨想想更头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不愧是太后娘娘。”芷溪跪坐在玄烨身后给他按摩太阳穴。 这句话落耳朵里玄烨就从榻上起来把芷溪捞进怀里挠痒痒:“胆子真是大了,都敢笑话朕了。” 芷溪被抓着动不了只能扭着身子求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奴才错了,奴才错了,皇上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 闹了好一阵才停下来,穿着的衣裳都皱了,芷溪头上的发髻都松散了些,只能叫宫女进来整理,哪怕没人敢笑话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晚膳后玄烨陪着胤祚写了几张大字,父子俩一起沐浴,直到胤祚被哄睡了玄烨才回到寝殿来,芷溪这会儿已经躺下闭目养神了。 玄烨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朕难得去哄一趟儿子,你倒好,不等朕先睡了。” 芷溪不服气道:“谁说的,你们父子俩沐浴完溅了一地的水都流到外面来了,奴才和秦楠她们都收拾了好一阵呢,累得很。” “那要朕如何?给你揉揉?”玄烨说着刚伸手芷溪就躲着往里头滚,可玄烨哪会那么容易放过她,随即就放下床帐脱了鞋上床“教训”人去了。 到了早上胤礽来找胤禔要昨日的记录时胤禔就很自信的把他的报告递给胤礽:“昨日我带着胤祺和三妹可是坚持了大半天呢,肯定没问题!” 胤礽看着胤禔的记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轻咳了一声才道:“大哥这写的确实详细,这字也是气宇轩昂的!”后面这个字是什么啊?这第六行写的又是什么…… 胤禔没注意到胤礽像是为了看清有的字写的是什么而瞪大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胤礽看着走远的胤禔只能无奈摇头,所幸他足够了解皇帝日常会做些什么,大不了自己重新总结一下,不然靠着这一份……但凡自己学识差一点肯定就完了。 第72章 佳氏的用意 皇贵妃在听说了胤祚的遭遇后不免出了一身冷汗:“还好胤祚没事。” 静姝没有将皇贵妃的异常放在心上,还感慨:“可不是,要是六阿哥真落水了还指不定如何呢,六阿哥自出生就体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可禁不住这么糟蹋。” 皇贵妃这才冷静下来点头:“如此一来,要再想害胤祚就不容易了。”到底是经历过两辈子的人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你说,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是不是故意的?” 静姝眼底转了转:“娘娘的意思是……” “要是真要对胤祚下手,就他和流苏两个人,流苏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直接迷晕应该不难,非得搞得这么大动静去把他们撞进千鲤池。” 静姝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后继续汇报:“奴婢打听到,捉迷藏是五阿哥提议的,在这之前五阿哥才去翊坤宫见过宜妃娘娘。” “宜妃行事向来缺点谱,这么做也很难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可要是章佳氏撺掇她去做的,章佳氏能为惠妃所用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宜妃做蠢事,这里面要是有章佳氏的事,那她是什么意思?” 且说皇贵妃这里费尽心思的猜测,永和宫这儿倒是没什么动静,但这样反而让对胤祚下手的人更忌惮。 流苏歇了三日后就回胤祚身边当差了,在这之前还得去芷溪跟前回话,说的与绘雾当初回禀时一般无二,芷溪也就不再多问,又细心询问了流苏几句恢复的情况之后就让她退下了。 秦楠这时问:“娘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芷溪摇摇头:“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翊坤宫正殿,宜妃听若兰讲完之后心才落回肚子里:“没事就好。” 若兰道:“也得亏那照顾六阿哥的宫女把六阿哥推出去了,不然真弄巧成拙了就不好交代了。” 宜妃摇头:“跟着六阿哥的也只是个小丫头罢了,要这时候还紧抱着才是不自量力,推出去才能争取时间。” 若兰叹了口气:“这样看来还真被章佳庶妃说中了。” 事发五日前,惠妃来探望宜妃,西六宫里如今宜妃与贵妃闹掰之后两人便不再往来,平妃也不乐意与宜妃亲近,惠妃协理六宫的权利并没有被完全收回去就借此来了翊坤宫。 下个月宜妃就该生产了,但她这一阵子的气色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都不让宜妃随意动弹,但无论怎么查都没有查出问题,若兰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德妃生六阿哥时也是如此,但宜妃已经下决心用这个孩子做赌注她只能默不作声。 虽说当年胤祚这个名字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最后被皇帝压了下去,但私底下忌惮着的官员还不少,无论是明珠党还是索额图党都对这个孩子虎视眈眈。 明珠党因为纳兰容若的事受了重创,要知道污了名声让纳兰明珠在索额图面前就矮了一截,他就又想借着索额图在宫中势力的名义对后宫下手,然后就把目标定在了胤祚身上。 同时惠妃也与明珠里应外合,除了德妃,宜妃怀的这一胎若是个阿哥那宜妃就有三个儿子,对他们一样是不利的,五阿哥养在太后身边虽已经没有了威胁,但将来作为兄长辅佐九阿哥,再有个小的就更不好对付,就起了一箭双雕的心思。 惠妃看望宜妃时章佳氏也在一旁,惠妃道:“你想想,胤祺一直在太后娘娘身边,这眼下明年就要入尚书房,可与兄弟姐妹们都不熟玩不到一起万一糟了排挤可如何是好?” 宜妃却满不在乎一般:“等入了尚书房,搬去阿哥所,总会熟悉的。” 惠妃长叹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终归是不一样的,太子都经常去阿哥所,他就是想跟兄弟们好,却很少去看胤祺不是吗?讨太后她老人家欢心谁还能注意到你儿子。”又看章佳氏坐在一边显得孤零零的样子,便把她一同拉了进来:“章佳妹妹你说呢?” 章佳氏这才反应过来,摆出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奴才听说,二公主和三公主都想在御花园扎个秋千玩,不忍心打扰皇上还去求过太子殿下呢,这两天就有内务府的人去装了,这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宜妃本不欲掺和孩子们的事,却意外地见坐在惠妃后面的章佳氏皱着眉头缓慢地点了一下,似乎是在传达什么信息。宜妃皱了皱眉,到底没一口应下,只道:“姐姐让我再考虑考虑……”又摆出了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惠妃怕逼急了不好,只能先走了。 送走了惠妃,宜妃见章佳氏磨磨蹭蹭的样子便问:“妹妹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章佳氏确认此刻没有人靠近正殿才在宜妃身边跪下小声道:“娘娘可想救六阿哥?” “你说什么?”宜妃皱眉,眼神也冷了下来。 章佳氏抬起头直视着宜妃道:“娘娘若是想救六阿哥,就按照惠妃娘娘说的做,再把这件事闹大,他们就不敢暗中对付六阿哥了。”最后再磕头伏在地上:“请娘娘相信奴才这一回。” 回忆结束。 宜妃换了个姿势侧躺着才透过气,闭眼感慨:“真希望这事儿能快点过去,这孩子生完我也不想再生了。” 若兰为宜妃捏了捏腿松松筋骨:“娘娘是太辛苦了,怀着皇子还劳心劳神的,等生完是该好好补补。” 宜妃又问:“贵妃娘娘那儿怎么样了?你之前不还说胤?那孩子皮的很,万岁爷都插手管教孩子了。” 若兰回道:“听说贵妃娘娘这一胎也不太好,怀的不是时候,折腾的贵妃娘娘到现在还是吃了又吐,一点都补不进去,太医虽然开了安胎药,但好像也喝不了几口。” “这都六个月了……”宜妃心里算了算:“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再怎么样也不该那时候惹她生气。” “娘娘,奴婢还记得您说过,这都是为了大局,不然您也不会让奴婢在皇贵妃娘娘面前忍下不说的。” 宜妃摆了摆手:“行了,别说了,眼瞅着快临盆了可别再把我眼泪召出来,脆弱的很呢。” 若兰闷闷地嗯了一声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长春宫里惠妃前一日被气得砸碎了一套茶具,今日就称病闭门谢客了。 青烟在惠妃面前也捞不着好,这会儿在跟前伺候的是纤云。 纤云倒是一门心思的顺着惠妃的话说,倒是帮惠妃排解了不少怨气,这一下就压过了青烟一头。 但青烟看得出来纤云就是个会来事的,把惠妃逗高兴了转头来劝解她:“娘娘就是找个人发泄发泄,姐姐您总在她面前讲道理哪能听得进去。”心里还留了半句:也难怪青琐就能在乾清宫做女官而你这么多年也只能看情分做这长春宫的掌事宫女。 第73章 相同的药 五月初的一个早晨东六宫开始忙碌起来,因为荣妃要迁去钟粹宫,所以现在住在钟粹宫正殿的端嫔就得搬到东配殿去,后殿也得一并收拾出来,这样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就能稳定住在后面不用跟自己额娘挤一个窝了。 大公主无语:“真不知道汗阿玛是怎么想的,非得用景阳宫当藏书阁么。” 端嫔伸手打了一下女儿的屁股:“胆子真是大了,连你汗阿玛都敢说。” “额娘我错了。”大公主认错认得飞快,但脸上却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端嫔也只有摇摇头,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你都十五岁是大姑娘了,只怕再过个两三年就得出嫁,咱们大清的公主都是要嫁去蒙古部落的,你也该收收性子,这可关乎着大清的颜面。” “可是额娘……就不能不嫁吗?我不想离开额娘那么远……”大公主低头失落道。 端嫔将大公主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额娘也不愿意啊,若是有的选,想必你汗阿玛也不愿意你远嫁和亲。” “大姐姐!”三公主从西偏殿跑来:“大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去上课了。” 端嫔和大公主忙掩下情绪,端嫔推了推女儿:“赶紧去,可别迟了被先生罚。” 大公主和三公主向端嫔福了福身后结伴着走了,端嫔看着两个孩子远去的身影不禁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尤记得自己收养大公主的时候这孩子还只是个小不点,如今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想到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心里就很不服气。 不是她亲生的又如何,这可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 就在这时,布贵人带着宫女匆匆赶来:“姐姐,我刚刚听说翊坤宫传了太医,宜妃娘娘可能是要生了。” 端嫔叹了口气:“生便生,就是再生个阿哥,咱们这儿都是公主有什么可担忧的。” 见端嫔如此,布贵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翊坤宫内,宜妃一早醒来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身下一阵抽疼,她就知道不好,拼着力气叫了若兰进来。 若兰听到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快步走进正殿看到宜妃的模样就急忙让底下的小宫女去叫太医,产婆也很快被叫了来。 不过多久太医来把了脉,产婆看过之后却只道是要准备生了,但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了,得等产道打开才行,而开指就得经过一次次的阵痛。 宜妃这已经是第三次生产,这些都不用说她都知道,但这一回比前两次更难捱。若兰将宜妃扶起来走几步路以助于生产,只不过宜妃走不了几步就得坐下,明明难受到不行却一声不吭,若兰急的眼泪都止不住了。 宜妃伸手紧握住她的,喘着粗气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姑奶奶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有的人想要我的命,我还偏不如他的愿!” 若兰用手狠狠抹了眼泪,她不能哭,她不能给主子丢脸,主子会好好的,会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的,她哭什么,多晦气。 这时外面一个小宫女快步进来福了福道:“娘娘,太后娘娘吩咐了姜太医来看顾您生产,现在姜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宜妃此刻已经换了衣服,自然是不能直接见姜太医的,若兰便道:“你随我扶娘娘去床上,拉了帘子让姜太医进来请脉。” 眼见若兰变得镇定,宜妃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安排妥当之后姜太医进屋隔着帘子给宜妃把脉,片刻后姜太医问:“娘娘可有按时服用安胎药?” 若兰回答:“是,每一回都是我和翠兰两个人看着煎的药,没有人插过手。” 姜太医也没说什么,只问:“可否将药渣给微臣看看?” 若兰点头,叫了翠兰带姜太医身边的吏目去取药渣。而宜妃问:“姜太医……可是觉得……那药不妥?” 姜太医没明着回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娘娘能平安生产,其他的微臣没有细看也不能妄下定论,还望娘娘见谅。” 又一阵阵痛袭来,宜妃紧抓着若兰的袖子差点把人拽倒,在帘子外的姜太医听着声音就觉得不对,问了产婆宜妃现在的情况,产婆不好随意下定论只能进去再查看一番,出来后回道:“娘娘现在才开了三指,还不是生产的时候。” 按理来说阵痛是会越来越强烈,但又因人而异,起初的疼一般不会让孕妇疼到忍的艰难的地步,何况是宜妃这样已经是第三次生产的,上个月时太后便给他行了方便让他查看了宜妃生五阿哥和九阿哥时的脉案,再一次诊脉他已然觉出不同来。 此刻翠兰和吏目带着药渣回来,姜太医退到正殿去查看,结果如何尚不知,若兰悄悄松了口气:“还是多亏了太后娘娘,姜太医来起码也多了五成的成算了。” 宜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要不怎么能是太后娘娘呢……” 等宜妃生下十一阿哥的时候已经大半天过去了,可以说整个后宫都为了宜妃这一胎心神不宁。 翊坤宫里惠妃赶来主持大局,章佳氏也在一旁,十一阿哥出生时一点没有要哭的迹象急坏了所有人,还是产婆磕头请罪对着孩子的屁股打了几巴掌终于是哭了,只是哭声依旧很微弱。 惠妃看了孩子,只因为宜妃的人一直守在旁边,她也只能道声可怜的便离开去承乾宫复命。 姜太医看过十一阿哥又让吏目看着煎了药喂给宜妃喝了一碗之后才走,临走前还留了话说会照顾十一阿哥到满月。 若兰想到他还同时兼顾着定贵人的胎两头奔波,便福了福又塞了一个荷包:“真是辛苦姜太医了,咱们娘娘这一劫真是……”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姜太医见她如此也不好推辞只能将荷包收下:“若兰姑娘放心,娘娘只要好好调理身子一切都会好的,只是……”他压低了声音嘱咐:“到底还是伤了根本,只怕将来要想再有也难了……不过微臣还是会如实禀报给太后和皇上,望娘娘勿怪。” 若兰听了倒是松了口气,吸了吸鼻子点头:“应该的,多谢姜太医。” 姜太医离开翊坤宫后径直往乾清宫去,皇帝听说宜妃生产的时候才下朝,本来要见的大臣也都没见,后来只批了几本请安折子,但因为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朱批的字都是飘的,批完面前的一摞后就干脆随手拿了本书看。 翻了十多页,一个字都没记住。 姜太医知道皇帝有多急就加紧了脚步赶到乾清宫,梁九功老远看到姜太医踏进乾清门的时候就去通报了,等姜太医走到乾清宫门外只略等了等就被请了进去。 照例磕头拜见过后就听皇帝问:“宜妃怎么样了?” 姜太医道:“回皇上,微臣仔细查看过,宜妃娘娘所中的药,与当年德妃娘娘生六阿哥时是一样的。” 第74章 等着秋后算账 玄烨皱眉:“竟是一样的?” 姜太医继续道:“是,只不过这一回下手的人谨慎了很多,但从药方和药渣看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妥,只是当中有两味药材长得极为相似,不懂医术的是很难看出来,是以翊坤宫的奴才再如何提防也防不住有人提前动了手脚,而且每一次的量都控制的恰到好处,宜妃娘娘也是因为底子好才能平安产下皇子,只不过中了此药,且毒素已被出生的孩子带走……微臣斗胆,孩子至多活不过三个月,但微臣会尽力救治,能活多久只能看十一阿哥有多大的造化……” “那宜妃……” “宜妃娘娘此番生产到底还是伤了身子,只怕是不能再有孕了,微臣只能保证娘娘身体康复。”姜太医头低得更低了些。 玄烨面上此刻已恢复平静,但谁看了不觉得是暗潮汹涌,玄烨道:“朕要她好好的。” 姜太医答:“微臣遵旨。” “还有贵妃那儿,等宜妃好些了你也过去看看。”想起贵妃这一回怀孕也总是叫太医,难免心里会多想一些,姜太医不敢耽误忙领命。 待姜太医退下,这两天休养好回来的梁九功觉得他是不是该说自己伤还没好还得再养养。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生怕自己晚一刻回答小命就不保。 “你让人去查一查这药怎么还能进宫里来,内务府和太医院都是吃白饭的不成?该罚的罚,该杀的杀,朕不希望还能看到下一次。” “是,奴才这就去办。”梁九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顺便为那几个倒霉的点了根蜡。 后宫里发生的事一向传得很快,在计较宜妃的安危之间大多数人只看得到她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是何等的福气! 可秦楠只看到她家主子今日整个人都不太好,还得胤祚哄着才多吃了几口,晚上胤祚就让流苏把他的被子和枕头搬到正殿来,额娘心情不好,他就要和额娘一起睡,这样额娘就不会因为想太多做噩梦了。 流苏心里瞬间就荡漾了,这是什么人间小可爱!她好羡慕,要是她能有这样的弟弟该多好! 落羽看流苏这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这闪闪发光的眼神任谁都看得出是什么心思,难怪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爱的人就是容易聚到一起。 没有心事的孩子睡的就特别快,胤祚躺下甚至都没等到芷溪过来就睡着了,似乎还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咂巴着嘴流下了口水。 芷溪拿了帕子轻轻在胤祚下巴上擦着,一想到宜妃也中了和她当时一样的药不免有些心悸,但她知道明年胤祚就要去尚书房也就意味着要搬去阿哥所,男孩子就是得早些独立,他终有一日会长大,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太过护着胤祚而耽误了孩子的成长,更不希望胤祚过度依赖自己。 将近亥时,梁九功得了外面回来的小太监的消息回来,玄烨这才放下手里的折子,紧张了一天,这会儿就连着看了两个时辰的折子整个人都有些僵硬,正想着要去永和宫歇歇,毕竟宜妃的事传开想必芷溪心里也不会好受,结果梁九功回禀:“永和宫的人说六阿哥陪德妃娘娘已经歇下了。” 还真是他好儿子。 若非出生时经历那一遭,估计玄烨这会儿就跑去永和宫把胤祚丢出去了。 宜妃睡了一天一夜才醒,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孩子的声音:“下面这个是四?” 另一个大一点的孩子说:“这是第二列,是四十。” 又听到很小的“啪”一声:“哦,那这样是九十?” “胤禟好聪明啊!” 胤禟嘿嘿笑道:“若兰姑姑教的。” 若兰有些不好意思:“那也是九阿哥厉害啊。” 宜妃勉强动了动,外面的声音就停了下来,一大两小拉开床帐进来,若兰跪到跟前:“主子您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宜妃微咳了两声,问:“什么时辰了?” 若兰已然红了眼眶:“快酉时了。主子您要喝水吗?奴婢去给您倒。”见宜妃点点头,若兰扶了她起身,往她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再叫翠兰并两个小宫女进来拉开床帐又备了水和帕子。 宜妃见到胤祺有些意外,这孩子又壮实了许多,明明才六岁但看着像快八岁似的,他拉着宜妃的手,刚张开嘴就落下泪:“额娘……” 宜妃也忍不住眼眶一热:“你怎么来了?” 胤祺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泪道:“是皇祖母让儿臣来的……额娘病了……儿臣不能不管。” 宜妃就着若兰的手喝了两口水,再从翠兰那儿接过温热的帕子给胤祺擦了脸,胤禟见额娘的注意力都在哥哥身上就往前挤了挤也要额娘给他擦脸,宜妃也只能叫翠兰再换了新的给他擦一遍。 因为宜妃生产那日怕孩子闹起来更慌乱所以胤禟昨天被送去了咸安宫跟胤祺睡一块儿,所以胤禟也不知道额娘昨天经历了什么。 这时候宜妃才觉出不对来:“四丫头呢?还有……” 若兰知道宜妃昨日都没听到孩子出生时的哭声就晕了过去,便道:“乳母正给十一阿哥喂奶,四公主在边上守着,奴婢们都去劝过了,但四公主还是不放心,说要等十一阿哥满月了才好。” “这孩子……”宜妃心里暖融融的,自己的用心到底是没白费,孩子们一个个都是好的,不过……十一阿哥?没想到第三个又是个儿子,宜妃都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运气是用在生孩子上了。 心里打了个岔,回过头还是更担心孩子的情况:“十一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若兰回道:“姜太医说十一阿哥中毒已深,必须按时服药,阿哥喝不下直哭都哭得跟小猫儿似的,奴婢看得心疼,但姜太医说这药若是喝不下去,阿哥定活不过三个月,所以……”她都不好意思说这喂药的场面多么令人心惊,乳母都不敢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也只有四公主能硬的下心。 只才一日,他们都觉得四公主已经能撑起这个家了。 宜妃双手攥紧了拳头,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听着孩子受苦也不能去看看他,这都是她自作主张的报应。 胤祺看宜妃这模样心里更是不好受,爬上床一把抱住她:“额娘……” 胤禟看着就很不服气,也对若兰嚷嚷着要上去,若兰还是得了宜妃的允许才将他抱上床,胤禟就不甘示弱的占了另一边。 一左一右两个儿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宜妃抱着两个儿子心里才好受些。 若兰道:“皇上晌午的时候也来看过您和十一阿哥,梁公公也让奴婢转告娘娘,请娘娘安心,事情查下去总有眉目,只是战事未平,有些事还得忍一阵子。” “也好……”宜妃叹道:“且等着秋后算账。” 第75章 纳兰氏的报应? 虽说入了五月天气越发暖了,但随之而来的阴雨天倒是让很多人觉得不爽快,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似的,每日都是阴沉沉的,但是雨就下那么几滴。 芷溪自前几日去翊坤宫看了一回宜妃母子之后也懒懒地不想出门,随便动一动就一身汗,里衣都粘在身上还得时常换,连皇帝来了都不许他亲近。皇帝便说要不早点让人把冰发下来,但这时节还真称不上是到用冰的时候,只能让底下人打扇子的时候卖力一点。 “要是能痛痛快快下场雨就好了……”落羽恹恹地叹了口气,流萤从外面进来关了门才解了领子边的一颗扣子,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拿了桌上的茶盏喝了口水,又取了扇子边扇边道:“我方才去了趟内务府,听好多人都在议论一件事。” 落羽对这些一向很感兴趣,马上将窗关了只留了条缝,凑过来 问:“什么事儿?” 流萤怕声音传到外头去,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明珠夫人和纳兰大人养的那个外室闹的挺厉害的,纳兰大人都跟明珠夫人翻脸了,这几日据说纳兰大人因为借酒消愁都病了好几日不见起色。” 落羽瞪大了眼睛:“纳兰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居然和明珠夫人翻脸……不过我之前就听说那个外室是江南的绝色美人,男人果然都是会更偏心美人呀。” “那这样说起来,延禧宫的觉禅庶妃也是绝色,一点都不输江南的美人,倒是不见皇上时常召见。”流萤想了想:“这样说来,我之前听内务府的一个嬷嬷说,男人都是看脸的,但若过个七八年还愿意跟你处那就看的不是容貌而是情分了。”说完了忍不住叹气,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且说距离她能出宫还有十多年,等十多年后是什么心态谁又能说得清呢。 被打了岔之后就已经忘了纳兰氏的事,但宫里这时候几乎已经传遍了,就连平时冷清的延禧宫也不例外。 采荷知道双姐从前和纳兰容若的关系,不免小心看了眼她的神色,但双姐连惊讶都谈不上,事不关己的模样。 采荷不免怀疑当初惠妃那一脸可惜的模样是不是故意整自家主子的,作为嫔妃怎么能想着外男呢!而且纳兰容若在皇上面前也很得脸,要是被传什么不好听的…… 双姐看采荷面上表情一会儿一变的,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想什么呢,一会儿可惜一会儿惊讶的。” 采荷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身上已经一层冷汗了,没头没脑压低了声音感叹了一句:“主子,惠妃娘娘不会是想害你。” 双姐一听到惠妃原本的那些笑意也没了,但也不至于怪采荷:“她这一门心思只想着自己,哪怕生了儿子也那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要是大阿哥我也不愿往她跟前凑,句句话都像是为了你好,其实想的都是自己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我看呐,只怕用不了年,她的靠山就要倒了。” 外面响起了闷闷的雷声,让人觉得一场大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 半夜里的惊雷吵醒了很多人,玄烨一向睡得浅也不例外,更感觉到身边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微动了下声就听外面梁九功小声问:“万岁爷?” 玄烨小声问:“下雨了?” 梁九功回道:“是,外面雨下得大,怕吵着主子已经关了几扇窗。” 又一阵电闪雷鸣,玄烨才看到芷溪满头的汗,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就吩咐梁九功:“叫人打点水来,再去看看六阿哥那儿。” 梁九功应声退下,耳边只听得哗哗的雨声。 玄烨伸手握着抓着胳膊的手松了松,又是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又是伸进领子后摸了摸,只是出了一身的汗让玄烨松了口气,看样子像是做了噩梦。 守夜的落羽打了水来,一会儿又去取了一套自家主子的寝衣来,之后除了绞帕子递帕子最后接了主子原来身上那身被汗浸湿的寝衣外就没她的事。 天爷!万岁爷亲自给主子擦身!她这是在做梦? 最后落羽在倒水的时候被水烫了下指尖才发现这不是梦,是现实! 除了梁九功和落羽之外没有人知道永和宫这晚发生了什么,梁九功去六阿哥屋子外听守夜的小太监说小主子睡得可香了就转头回去禀报。玄烨听完就让他出去了,心道一声小兔崽子就抱着怀里的人边拍着背安抚边睡了。 雨下了一夜,持久的闷热终于散了,到了早上天也放晴了。 芷溪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一想起昨夜一开始做的梦还是不由得一颤,秦楠还以为是外面投进来的风冷的,先拿了外面的衣裳给她披上,又听主子问了一句:“胤祚呢?” “六阿哥这会儿刚洗漱完在院子里打拳呢。”秦楠前几日就发现主子每天起来都得问一遍六阿哥,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但做奴才的哪里能说主子的不是。 芷溪点点头,这时候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现在盖的被子不是原来的那条,睡的位置也不对,转头才看到原来自己盖的被子被推到里面去了,便问了秦楠,秦楠回道:“奴婢跟梁公公他们进来伺候的时候……娘娘和皇上是睡一块儿的。”她低了眼下去没敢看,芷溪则是面上微微发热,但到底也是伺候了那么多年了,睡一个被窝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也难怪后来就不乱做梦能睡踏实了。 双手捂着脸轻轻拍一拍,就起床穿衣洗漱了。 因着皇帝还说下朝后要来永和宫用早膳就没那么着急,但算算今日并不是御门听政的日子,怎么突然就改了? 许德安看主子困惑才悄悄提了一句:“天快亮的时候御前有人来,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倒是没有临时改御门听政,就是时间提早了些。” 芷溪哦了一声,也没再问。 等皇帝下了朝回来,见李总管一副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永和宫的所有人呼吸声都放轻了一大半。 芷溪趁着给玄烨换衣服的时间悄悄打量他的神色,不见得有多好但也没到吓人的程度,也可能是不想吓着她。 侍膳的奴才侍候了一轮之后就退下了,主子们说体己话他们自然不好在跟前待着。 玄烨这才问她:“朕听秦楠她们说你这阵子都没怎么睡好,怎么都不叫太医来看看?” 芷溪摇头:“就是天闷热睡不好乱做梦罢了,奴才不愿为了这些小事劳烦太医,再说贵妃娘娘和宜妃的事已经让很多人忧心了,奴才不想再多添乱。” 玄烨嫌弃道:“说什么傻话,宫里太医又不是只有那几个,用不着你顾虑那么多。” 他心情不好说话不自觉地就有些冲,芷溪没想着计较,毕竟做噩梦的是她,她也不想告诉玄烨她这半个月老是梦到胤祚没了。 一顿饭用完玄烨心情也好些,又教胤祚念了两首诗才走。 过了半个时辰后许德安才把打听到的消息跟芷溪说了:“奴才打听到纳兰大人昨夜病逝了。” “什么?”听到这消息的人不免惊呼,但又马上捂上了嘴。 “纳兰大人为皇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就这么没了,也难怪皇上心情不好。”芷溪叹了口气。 许德安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朝堂上不少大人都觉得惋惜。” 其他人是如此,可长春宫内惠妃听到这消息倒是吓了一跳,前几日有人来报说安插在赫舍里氏所管的药铺里的那个人突然有一日不见了,过了半日后又回来,平安无事。 虽然纳兰明珠说不必对他下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般坐得住,培养这批人的那个纳兰氏族人就忍不住雇了人去灭口,结果就被曹寅手下的人逮个正着。 又过了几日,那个纳兰氏族人一家莫名死在一场大火里。 到了今日,传出了纳兰容若病逝的消息。 惠妃这一想心里更不安,她从不信鬼神之说,但现实不得不让她多想,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第76章 再不好也终究是额娘 入了六月,痛痛快快的下过雨后再怎么凉爽几日,太阳一出来又热了,而且这几日天好,更是越来越热。 胤禔才起床出来打了套拳就得换身衣服擦个身再去尚书房,早膳有时候都险些来不及用,身边的小太监就揣上几块糕点,免得胤禔饿了还能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吃两口。 胤禛很早就到阿哥所开始做早课了,背的书都是胤禔之前背过的,虽然现在真让胤禔背可能也忘的差不多了,但毕竟雁过留痕,胤禛背到一段卡壳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张嘴接了下去。 听到声音的胤禛和他的一个伴读随即停下来向胤禔请安:“见过大哥。” 伴读则跪下磕了头:“给大阿哥请安。” 胤禔未听见伴读自称“奴才”而微微皱了下眉头,随即摆摆手绕过他们:“那么客气做什么。” 胤禛与伴读互相看了一眼才回座位继续一个念书一个写字。 胤禔这会儿用书挡着脸往胤禛这边看,胤禛的伴读都快跟他差不多高了,对胤禛能不能压得住这奴才深表怀疑。不一会儿就听胤禛夸道:“你这样写还真清楚。” 伴读笑了笑:“这是家父教的办法,词义填在旁边,就一目了然了。”又写了几笔。 胤禛皱着眉点点头:“先生都没这么教过我,果然还是偏心自家人的。” 伴读立马解释道:“先生自然还是先跟着皇上的要求来授课的,四阿哥还是先练好字再说。” 胤禛点点他:“好你个张廷玉,信不信下次我拿你的字去给汗阿玛批,看你有没有超过五个圈!” 张廷玉只道不敢,但面上的笑却不减,明摆着两个人开玩笑呢。 一会儿胤祉踩着点来,看到胤禔在不免有些意外,请过安后道:“大哥你今天来的够早的。” 胤禔哼了一声:“这不是天热了,早点出来还能凉快些。” 像胤禛就是每日天才亮就出来了,到尚书房就一点汗都没出。不过这才刚入夏,再过段时间就由不得他们还能赶早乘凉了。 早晨的课讲的百义孝为先的话题,胤禔的面色就不太好,回答的也很敷衍,所幸先生没多计较。 下了课之后坐在旁边的胤祉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低气压被放大了好些,自然也是听说了最近惠妃抱病的事,按理说胤禔作为儿子该多关心一下额娘,但胤禔只在消息传出来当天回去了一趟之后就没再去,甚至除了骑射课以外连门都不出了。 这么爱往外跑的人把自己拘了起来着实不正常。 但胤祉也不想触这个霉头,索性拉着胤禛出去了。 如今明珠府布上了一层阴云,但现实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很多人再惋惜纳兰容若的逝去,倒是让他们觉得人心惶惶的,总觉得纳兰氏要倒台了。 这个讯号一旦发出来,众人第一反应就是看向索额图,他一向和纳兰明珠不对付,这些日子投靠赫舍里氏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但又听说门房的人最多就接了帖子也没见召见过谁,更像是躲着不出门。 索额图心里也是不痛快,他也听平妃的人说过后宫最近也乱得很,惠妃也是抱病不出门也不见人,不过大阿哥倒是没见被皇帝训过话什么的,而且他也听说曹寅的人最近查了他们家一间开了十几年的药铺,像是在找什么人。 这让他心里很不安,也不知道到时候倒霉的是纳兰明珠还是自己,为了保命还是先夹着尾巴做人比较好。 巳时末下课,胤禔出了尚书房就看到在门外等的浑身不自在的青烟,他知道青烟的为人自然再生气也不会撒在她头上,问:“青烟姑姑有事?” 青烟朝他福了福:“惠妃娘娘请大阿哥去长春宫用午膳。” 胤禔翻了个白眼:“病了不好好养着又折腾什么。”话虽如此,但还是老老实实往长春宫走,边走还边问:“除了吃饭还有别的事吗?” 青烟只道:“奴婢不敢妄言。” 胤禔也不再多说,不过问一句罢了,他也清楚自己额娘什么德性,长春宫的大宫女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事,自然一点差错都没有,但私底下活动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反正他觉得只要他不关心汗阿玛就不会对他有意见,何乐而不为呢。 他现在一心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开府出宫了。 到了长春宫再用午膳,惠妃倒是什么都没说,面色如常一点都不像还在病中的样子。 吃完饭又午睡了一会儿,胤禔是真不明白额娘这么做是要干嘛,眼瞅着再过两刻就要上课了,刚要走就被惠妃拦着道:“今儿下午的课用不着去,等会儿来的人你见一面。” “凭什么?”胤禔不理解,有事就不能先跟他打个招呼,非得这么突然。 “是你汗阿玛的意思,有意见你去跟他说。”惠妃毫不客气的回道,她如今是想明白了,凭什么非得看自己儿子的脸色呢,就算皇帝挑了未来大福晋的人选,可到底还得让她掌掌眼。 胤禔却是因为听得“汗阿玛”三个字才老老实实坐回去。 科尔坤的福晋带着自己的女儿封诏从神武门进来通过查验后往西六宫方向走,她昨日听丈夫说起时心里就没底,按理说皇子成婚只需要皇帝一道赐婚旨意下来就算成了,没想到还有双方先见面一说。 旁的就算了,可自己这女儿相貌不算出挑,说话也没有一张巧嘴,当初在明珠夫人安排之下见过惠妃,惠妃对她还算客气,但见过她女儿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眼下她只能闭眼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反正有伊尔根觉罗氏这个大姓在,就算女儿不能嫁给大阿哥又如何,京城里想娶她女儿的世家贵族也不是没有。 到了长春宫,跪下叩拜后惠妃道赐座,从始至终伊尔根觉罗氏就没有抬眼看过任何一个角落,方才余光也只看到了惠妃和大阿哥的衣摆和鞋面而已,额头上已然沁出一层汗来,坐在科尔坤福晋的下首一动不动,生怕被人说不规矩。 而坐在上头的胤禔随手捞了杯茶喝,他当然第一眼就认出了伊尔根觉罗氏,当初那个努力在小河边捞簪子的小姑娘,虽然她只是口头上“劝”簪子别被水流带走,但也足够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想起这个胤禔就有点忍不住想笑,就急忙喝茶掩饰。 但这哪里躲得过惠妃的眼睛,从方才那母女俩进来的时候就注意起了自己儿子的反应,心想着他俩认识?什么时候的事情? 作为母亲惠妃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儿子会跑去见人家,可看伊尔根觉罗氏这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勾引人的。 可皇帝说让他们见一面就等同于是拍板赐婚就差直接宣旨了,这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难道发生了什么皇帝也知道?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科尔坤福晋看惠妃出神的样一时更觉得煎熬,她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惠妃娘娘您快给个表示行不行? “额娘?”胤禔适时叫了一声,他也快看不下去了。 惠妃这才回神勉强扯了嘴角笑一下:“咱们在这儿说话倒是让两个孩子陪着咱们也放不开,你们出去走走,别太拘束。” 胤禔听着还真巴不得出去呢,赶紧就跑了,这一下让科尔坤福晋更紧张了,大阿哥还真看不上她闺女? 伊尔根觉罗氏心里也是慌的,福了福身忍耐着走出殿外边加快了步子,哪知道胤禔就在院子里,除了他身边的小太监周围人都被打发走了。 她愣了一下,就见胤禔对她招了招手,她才带着丫鬟慢慢挪过去,这丫鬟便是上次进宫带着的红叶。 都说未婚男女之间哪能这么草率的见面,满人之间原来也没计较那么多,但现在已经有不少满人也逐渐染了汉人的脾气搞起男女大防来,现在他们俩这站一处,哪怕只是在长春宫里,傻子都知道什么事已经能定下来了。 胤禔听伊尔根觉罗氏叹了口气,他也道出心中的疑惑:“你是不是也觉得听额娘说话挺烦的?” “我……还好……”她有时候是觉得自己额娘话挺多的,世家的姑娘就该矜持就该端庄,还嫌弃她长得一般身形也不好只能从其他地方补回来。可奶嬷嬷说等她出嫁了以后这样的话就再也听不到了,婆婆虽然也称额娘,但哪里能跟亲额娘比,亲额娘嫌弃你可转头还是捧着你,但婆婆嫌弃你那就是真嫌弃。她想想也对,便是额娘现在再说教她也能笑眯眯的,结果又被额娘说小傻子。 胤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俩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深深叹了口气,伊尔根觉罗氏怕冷场才问:“大阿哥不高兴?” 胤禔此刻只想找个人倾诉,什么话都跟她说:“我现在就是想,额娘对我的好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总觉得她对我好就是因为我是有用处的,而不是因为我是她儿子。而且我总觉得她在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汗阿玛也很久没来过长春宫了,汗阿玛一向对娘娘们……不能说每个都特别好,但就算没什么情分也会客客气气的,这么久没见额娘,我就觉得一定是她做错事了,可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小时候她还跟我说做人要知错就改,她自己都没做到。” 伊尔根觉罗氏听得心里发怵,这事是她能听的?但她嘴又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把头低到了胸口,知道听胤禔说了一句:“可她再不好,也终究是我额娘,我知道我没得选。你……”似乎是看她这模样有些好笑,一下子郁闷的心情都散了:“抱歉,跟你说了那么多,我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有些事哪怕是亲兄弟我也不可能跟他们讲,所以……” “能帮到大阿哥就好,不碍事的。”伊尔根觉罗氏抬起头无奈笑了一下:“我也不会记住的,现在已经忘了。” 科尔坤福晋正出来找女儿就听到大阿哥的笑声,见他是被自己女儿逗笑的时候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是她闺女?还有能耐逗笑大阿哥?但见到女儿整张脸都红透了的模样怕是说了哪句傻话戳中了人家笑点而已,不过已经过了这么一两刻的时间就能说上话氛围还挺好的模样,科尔坤福晋的心也落回肚子里了。 要是女儿真成了大福晋日子应当能过得好些。 第77章 女儿奴 科尔坤福晋带着女儿离宫,这事儿很快就禀报到了乾清宫,玄烨正带着和吉里写字说话。和吉里才两岁就很有自己的主意,说着天热了想出门避暑,旁边李总管听着都知道大热天闹着要去避暑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 大概最近太后天天嚷着热才被小丫头学了去。 玄烨笑道:“行,过几日就带你们去瀛台避暑。”和吉里举手欢呼,惹得乾清宫里的奴才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候梁九功从外面回来,玄烨问:“伊尔根觉罗氏出宫了?” 梁九功打了个千儿回话:“是,奴才瞧着大阿哥还挺高兴的。” 玄烨无奈笑道:“这小子,一点都不稳重。”那一年的元宵,胤禔和伊尔根觉罗氏在小河边发生的事也都落在他眼里,他便留意了这个小姑娘,也才真正注意到科尔坤这个户部尚书。 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也是傻人有傻福,在户部做事谁不是脱一层皮的程度,他办事的能力倒还不错。 经过这几年,玄烨还是很看好这一家,伊尔根觉罗氏依旧是中规中矩的长相,待人也是中规中矩,平平淡淡才是真,这话用来形容他们家一点都没错,也可能是科尔坤在户部已经被摧残的够厉害了,其他的就随缘了。 再经过今日的见面,李总管和梁九功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大福晋的人选是板上钉钉了。 和吉里眨了眨眼,问:“阿玛,是谁来过了?” 玄烨也不瞒着女儿:“是你未来的大嫂嫂。” “大嫂嫂?”和吉里略想了想就学会了举一反三:“那四哥什么时候娶四嫂嫂?” 玄烨笑道:“等你四哥长到跟你大哥差不多高的时候再说。” 殊不知和吉里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她下决心下回见到四哥的时候得催他快快长高才行。 阿哥所里,胤禛刚进门就打了个大喷嚏,苏培盛忙道:“奴才已经让人备好热水了,四阿哥快去洗洗,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知道了。”胤禛随口敷衍了一句,今天这骑射课结束他都觉得整个人要热蒸发了,怎么可能是着凉打喷嚏,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他! 进了浴间洗澡的时候胤禛问苏培盛:“大哥今日下午没来上课,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苏培盛回答:“奴才是听说大阿哥去长春宫见的什么人,好像是预备着要给大阿哥娶福晋了。” 娶福晋啊,好像跟他还没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挺好奇未来大嫂长什么样的,长得好不好看,和大哥配不配。 夜里,玄烨抱着和吉里去永和宫,太后的本意就是让孩子在亲额娘身边多住几天,白日里玄烨到咸安宫请安就被女儿一句句想跟阿玛一起玩哄的晕头转向,接去乾清宫后小丫头倒是听话的很,有大臣在的时候老老实实坐在玄烨怀里玩指头玩玄烨腰上挂着的荷包穗子,偶尔抬头看会儿大臣们的模样。 大臣们被五公主看着心都被萌化了,好几次差点嘴瓢,心里不由得想皇帝居然用孩子考验他们的定力,太难了! 和吉里坐在永和宫的榻上眼睛里满满的好奇,她还是第一次在额娘的宫里呢!欣赏完了面前的所有东西,胤祚也来给汗阿玛请了安,玄烨先提出了一人带一个去洗漱,芷溪自然是没意见的,可和吉里马上蹬着小短腿大声道:“我要和阿玛一起!” 胤祚义正严词地拒绝:“不行!和吉里是女孩子,只能跟额娘洗。” 和吉里没反驳,就用大眼睛瞪着胤祚,但胤祚不像胤禛对妹妹偏宠一些,完全不吃这一套。 看着两个小家伙斗完法,玄烨带着胤祚先去洗澡,和吉里收了生闷气的模样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边上的芷溪,但芷溪没看见她这模样,只手里拿着本书看,和吉里被书转移了注意力扒着额娘的胳膊问:“额娘在看什么呀?” 等父子俩洗完出来和吉里已经困得迷迷瞪瞪的,只有伸伸手的力气,玄烨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都困成这样了,早点洗完就去睡。” 无力反抗的和吉里被芷溪抱得去洗澡,洗完出来还强睁着眼要阿玛抱,玄烨也只能抱着女儿在屋里转圈,轻轻拍着哄睡,等睡熟了再让乳母抱走。 这时便听芷溪在耳边酸溜溜说一句:“之前奴才就听额娘说闺女都是阿玛上辈子的小情人,可奴才家里咱们三姐妹都没那么粘阿玛的,如今看到和吉里这模样还觉得当真是有道理。” 玄烨笑着躺下把她搂在怀里:“今儿怎么回事,连闺女的醋都吃?” 床帐一拉上,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只他们两个人时芷溪才会胆子大一些:“可不是,闺女都能在旁边陪一日,奴才哪有这样的福气。” 玄烨便在她耳边轻笑:“那不如朕现在就好好补偿你,嗯?”他看着她发亮的一双眼睛,两个人心照不宣,天热了本就是会让人出汗的,还怕这一会儿么。 翌日,胤禔难得起了个大早,去尚书房的路上步子都有些飘,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好。 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了胤礽,胤禔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一旬一次来尚书房上课的日子。 昨日的事自然瞒不了多久,胤礽这就揶揄道:“大哥心情不错啊,看来明年就能把嫂嫂定下来了。” 胤禔也不客气地怼回去:“我看未必,明年选秀汗阿玛也说不准会给你房里添两个格格。” 胤礽一下红了脸,今年他身边已经有了通房,虽然说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发展,却也被皇帝调侃过,闹得他好些日子去乾清宫请安都别别扭扭的。一想到这儿胤礽甩了甩头,瞪了一眼回去:“那说不准也给你添两个呢,娶福晋是大事,就算赐婚下来少说也得有一年才能娶进门,汗阿玛和惠妃娘娘肯定不会让你干等着大嫂进门。” 胤禔撇了撇嘴:“真麻烦……我又不是没事做。” 胤礽笑道:“谁说不是呢,可说到底还是天家的规矩,除了嫡福晋,还有两个侧福晋,庶福晋和格格都无定数。” 胤禔听了只觉得头疼,摆摆手:“这事还是以后再说。”赶紧拿了本书看起来。 说话的功夫胤祉和胤禛结伴过来了,向两位哥哥请了安,果然又说起了未来大福晋的事,胤禛倒是没怎么开口,但是耳朵完全没闲着,只不过胤祉的一连串“轰炸”最后都被胤禔敷衍了过去,想听的一句都没听着。 玄烨下了朝去了慈宁宫,明年的选秀是要安排下来,主要还是选大福晋,胤禔和胤礽都要添两个格格。 太皇太后听了点点头:“是该安排下来了,我也听你皇额娘说伊尔根觉罗氏是个好孩子。嫡福晋嘛,长得好不好看不是最重要的,又是长嫂,在太子妃定下之前就是他们这一辈女眷里最尊贵的人,担子重着呢。” “是,所以儿子已经安排人去科尔坤的府里,一年多的时间应当足够了。” “可也别把人看得太严了,我可听说胤禔对伊尔根觉罗氏也有几分情意在的,要是教成了个跟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木头人就不美了。” 玄烨心里不免有些泛酸:“皇祖母现在心里都是重孙子了,都不疼孙儿了。” 太皇太后对着苏麻喇叹了口气:“你看看,这小子都忘了当年仁孝皇后还是他自己选的,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玄烨哂笑了一下,开始怀疑自己在这家里的地位,然后想起了围着自己转的闺女。 果然还是闺女好啊。 第78章 需要一个完整的“童年” 过了五日,皇帝下旨要去瀛台避暑,这一回就没有问有没有谁要跟着去的,直接把名单都列好了,后宫以太后为首,皇贵妃、贵妃、宜妃、德妃、端嫔、定贵人、觉蝉庶妃和章佳庶妃。 除了刚满月的十一阿哥外所有阿哥和公主们也跟着去玩五日再回来念书,权当是放个小长假。 后宫里几乎都遍布着孩子们的欢呼声,宜妃庆幸自己这儿只有胤禟一个这么咋呼的,不然翊坤宫的房顶都能被“掀”了。 说来也是沉寂了那么几天后好事也随之而来,十一阿哥平安过了满月,姜太医说已经开始有好转,而且现在也不像天冷还得担心孩子会不会受凉,只要坚持吃药就能活得长久一些。 虽说没保证能活到多少岁,但宜妃也知足了,觉得这孩子担着自己的罪孽,可还有那么多人盼着他活得久些,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坐月子的时候最忌讳哭,这会儿也哭不出来了。 另一件事就是贵妃终于结束了吃什么吐什么的煎熬日子,但到底是瘦了一大圈,姜太医把过脉也如其他太医所说的要好好调理,但贵妃喝不下苦药,姜太医只能开了些吞服的药丸子,再加上食补,最重要的还是心情愉悦,余下的只有皇帝和太后心里清楚。 不过好在也是能出门走走了,哪怕走不了多远贵妃也很开心,去瀛台也是坐车没有什么大问题。 至于胤?,太后说就让她先照顾着,省的又一不小心做了什么糟心事给贵妃添堵。 贵妃听了感激涕零,决定这一胎生完一定要好好孝顺太后,也让锦和回禀不用顾着她的心情,要是胤?做错事了该揍就揍。 太后听了嘴角抽了抽,问宝音:“现在这后宫刮的是什么风,怎么一个个都被宜妃带跑偏了?” 宝音捂嘴笑了几声回道:“可不是,有一个活泼的人在大家都会被影响是正常的。”恐怕贵妃都想不到,她现在见了宜妃那嫌弃样跟宜妃嫌弃惠妃和平妃的表情是一样的。 可临出发前一天,胤禛和胤禩却突然闹肚子疼得厉害,皇贵妃急的不行,可两个孩子一个在阿哥所一个在承乾宫,一下叫了两个太医后宫都被惊动了。 太医又是把脉又是询问这两日的饮食又查看了排泄物,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依微臣看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有腹痛的症状,而且看两位阿哥的脉象,怕是得了蛔虫病。” “蛔虫病?”皇贵妃虽是世家小姐出身,但她也是清楚一般得这种病都是因为饮食不洁沾染上了虫卵才会得这个病,看起来不是很要命,但不及时治疗还是会要命的。 于是皇贵妃先让其中一个太医去开药,又问另一个太医:“这不可能啊,胤禛是最爱干净的,怎么会沾染上虫卵呢?”言下之意就是问他是不是诊错了。 但太医摇摇头:“微臣从医三十余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皇贵妃挥了下手让太医退下,原本认为有人要害两个孩子而提起来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这种小把戏若要是害他们也太登不上台面了,便吩咐静姝去问伺候胤禛和胤禩的奴才接触过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 静姝才退下外面进来人禀报:“娘娘,永和宫的许德安来了。” 出了这么个事亲额娘来问一句也是正常的,皇贵妃吩咐道:“你去回他,没那么严重,吃几服药养个十来天就好了。” 伺候胤禛和胤禩的奴才们都少不了挨一顿板子,胤祉怕没人伺候胤禛就打发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过去,反正他们俩住的近也顺便去“慰问”一下:“老四啊老四,没想到有朝一日你还能有机会得这个病。” 刚吃过药的胤禛整个人还虚着懒得跟胤祉计较,只问:“三哥来有事吗?” “三哥当然是来关心你,看你身边伺候的都挨了板子怕是得养几天,我就让我的人来先帮衬着,有事你打发他去办就行。”胤祉说着,旁边的小太监就跪下给胤禛磕了个头。 “多谢三哥了。”胤禛不欲多说话就闭眼休息,胤祉也不再打扰留下人就走了。 胤禛虽闭着眼但没睡着,心里已经想到怎么会得的这个病,也怪自己不注意,至于“罪魁祸首”,他还是等没那么难受了再说。 如此一来,胤禛和胤禩就去不了瀛台了,皇贵妃不放心也道留在宫里,原本芷溪也想要下,被皇贵妃打发走说:“胤禛现在是叫我额娘,你就少操这份心。好好玩去,不然你就是不信任我。” 一到了瀛台,和吉里就被送到芷溪身边,再有胤祚,两个孩子咋咋呼呼的就把芷溪的注意力带走了。 又过了三四日,宫里的太医和皇贵妃身边的静姝到涵元殿向皇帝禀报四阿哥和八阿哥的情况。 太医回禀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得再吃两日的药。 静姝来是回禀两位阿哥染病的原因。发病前一日只有半日的课,所以午时胤禛就回了承乾宫,午休起来胤禛按以往带着胤禩读书,正好胤禟和胤?也都串门来承乾宫玩,承乾宫的人也不会拦着。 胤禩被胤禛带着也与兄长一般看书也很认真,得把眼前这一章看完了才会把书放下。 那会儿也正是用点心的时候,他们俩面前的小桌子就摆着一盘点心两杯茶。 胤禟和胤?在外面玩了半晌觉得没意思了就去找两个哥哥,可两个哥哥正专心看书也不搭理他们,胤禟看着他们桌子上的糕点,因为宜妃教导过他想吃哥哥的点心得哥哥同意才能吃,于是他就没自己吃,拿了点心喂给哥哥吃。 这俩哥哥就没多想,也怕胤禟闹起来就着他的手就把糕点吃了,压根没注意胤禟没洗手! 后面打水来给胤禟和胤?洗手的宫女也没看到这一幕。 玄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都怀疑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他得了几个好儿子太舒服了后面一个个才都那么欠收拾。 这事皇贵妃肯定要有个交代,就过了一两刻的时间宜妃便知道了,胤祺见额娘看着胤禟眼里直冒火,胤祺忙上去抱着胤禟就往后退,还劝着:“额娘,九弟还小呢,有话好好说!” 四公主却道:“胤祺你这就不对了,九弟就因为还小才听不懂什么道理,让额娘打一顿才是为他好。” 胤禟当然也不会让胤祺抱着,这跟被按着等揍有什么区别,三两下挣脱了就跑,宜妃这会儿也不顾什么体面了,撸着袖子就要准备给胤禟一个完整的“童年”:“胤禟你有胆子就别跑,今天老娘不揍你就不姓郭络罗!” 宜妃这儿鸡飞狗跳的动静让瀛台又多了几分热闹,隔壁就住着贵妃,正巧芷溪带着纾妍过来看她,就当笑话听听。 贵妃对芷溪感慨:“从前在京城见过芷沂妹妹的爽快性子倒不觉得怎么,今儿听这动静,果然从盛京来的姑娘更不一样。” 芷溪好奇道:“贵妃娘娘不生宜妃的气了?” 贵妃轻哼了一声:“把我骗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生气,不过我听说十一阿哥每天都得喝那么多苦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道:“姜太医不说我心里也有数,都是我自己身子不好罢了,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怎么动过,要不是偶尔感觉到他在翻身,我都以为……”又摇摇头:“不说这丧气话了,太医都说我这除了身子不好还有郁结于心的缘故才会这样。”又看着纾妍如今这四个月已经显怀的肚子,又打量了她的面色,问:“我瞧着你倒是和从前一样,就没有什么不舒服吗?” 纾妍知道贵妃只是好奇,并没有什么坏心思,摇摇头:“没有,太医说都是因人而异的。不过奴才家里人身体都挺好的,前些日子太皇太后帮奴才接了信进来,奴才才知道祖母都八十多岁了,现在还出门遛弯呢,精神好的很。” 这样一说贵妃和芷溪的眼里都是羡慕,在现在这环境,长寿可是非常稀有的,没想到面前就摆着这么一个,纾妍在她们眼里顿时成了香饽饽。 翌日一早,若兰带着宜妃的口信回了趟宫,表示等避暑回来就领着倒霉孩子来给胤禛和胤禩赔不是,皇贵妃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客气了几句,但也必须得让胤禟认识到错误,得好好教育。 宜妃自然没有意见,态度非常诚恳,而且她打孩子的动静也确实不小,再闹可能就要闹到外面去了,岂不是更丢人,于是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第79章 佳氏的辩白 在瀛台的日子让人觉得悠闲又漫长,但对只有五日假期的阿哥和公主们来说可以用时光飞逝来形容,他们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四天就没了。 公主们今天都约着去跟觉禅庶妃学女红,芷溪就带着胤祚在河边散步,随侍的也只有秦楠和流苏两人。 走了大约一刻钟,胤祚看到桥上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章佳氏和她身边的宫女,另一个是一个侍卫。 大大方方的在这儿说话也不会让人怀疑什么,可这时候胤祚拉了下芷溪的袖子:“是那个人。” “哪个?”芷溪疑惑。 “推流苏落水的那个。”胤祚的回答让三个人一下惊得说不出话来,但看那个人比章佳氏还高些,确实和流苏当时的描述有些像。 “奴婢要不要去禀告皇上?”秦楠问。 芷溪斟酌着,胤祚却道:“他没有推我。” 芷溪蹲下来看着胤祚:“胤祚,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能骗额娘。” 胤祚很肯定地点头:“那时候流苏是把我推了出去,可那个人也拉了我一把,后来也只是装作要推我的样子,还跟我说不能告诉别人。” “所以六阿哥那时候什么都没说?”流苏觉得自己的忠心被辜负了那般扎心,原来她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胤祚纠结了一下:“可是我后来跟汗阿玛说了,悄悄说的。”芷溪这才松了口气,可这样一来,章佳氏真是自己人? 这会儿章佳氏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带着那个侍卫过来请安:“奴才见过德妃娘娘,见过六阿哥。” 再见章佳氏,和之前相比又长开了些,但依稀可见从前那个小宫女的模样。 搬了椅子坐在河边赏景,又是在树荫下,微风轻轻吹来带走了不少燥热感。 胤祚在芷溪怀里坐了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流苏拿了披风给胤祚盖着,章佳氏看着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坐下来和娘娘说话。” “既然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妹妹不说些什么吗?”芷溪的语气不咸不淡,章佳氏依旧平静,却道出了惊人之语:“奴才是自愿为惠妃娘娘所用的。” “为何?” “那时候奴才还在瀛台做活,纳兰氏之中也有掌管瀛台守卫的人,诸尔刚阿与奴才在此处相识,也是跟纳兰氏掌管守卫的其中一员,碰巧听说了惠妃要在这儿选个伶俐的回去伺候。既是要选人,为何要这般怕人发现似的,奴才就寻了个机会用攒着的银子买通了受命挑人的嬷嬷要了个名额,还斗胆学了娘娘的步态让奴才看着像娘娘一些,这才被选中的。”章佳氏说的容易,但一切她都是在用自己的前程、用自己的命在赌才有的后来。 芷溪皱了眉头:“那你如何知道他们要对我不利?” 章佳氏回答:“瀛台的供给也是从内务府来的,自然是会和内务府打交道,如今除了避暑之外瀛台鲜少会有人来这里,宫女太监们无所事事就传宫里的消息当乐子听,娘娘既然也做过宫女,就能明白一些宫闱秘辛奴才们是最清楚不过的。”解释完后才继续道:“被选中后,奴才在进宫之前让诸尔刚阿找个机会犯些不痛不痒的小错,他就被打发去做了看守御花园的侍卫。” “奴才见了惠妃娘娘跟了她的大宫女青烟几日,不过多久就走了魏珠的路子被调去了乾清宫。惠妃娘娘说,就凭我从背后看着像德妃娘娘这一点,等得了皇上的宠幸就能让宫里刮好一阵风,她就等着看您的笑话解闷。” “可皇上哪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奴才也寻思着只有皇上能帮奴才。奴才就还是赌,赌皇上能饶奴才一命。”在被皇帝掐着脖颈的时候她已然生出了绝望,可她不知道救她一命的,除了惠妃支开青琐时的用意,还有她那双不会骗人的眼睛。 房中的事不必多说,她最初只是想帮当初宽恕她和廿三的娘娘们,被皇贵妃安排去翊坤宫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可她到底明面上还是惠妃的人,不得已只能一边犯错一边想办法弥补,但纾妍和宜妃的事显然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在翊坤宫里伺候奴才的人都是惠妃安插进来的,有些事哪怕奴才不做他们也会见机行事,他们只听惠妃的,奴才也只能去挑唆宜妃娘娘。至于六阿哥,奴才是真心不想他出事,所以便拜托了诸尔刚阿,奴才不能赌伺候六阿哥的人的忠心,所以……” 芷溪此时开口:“这些胤祚都和我讲了,皇上也知道。” “那就好……”章佳氏松了口气。 芷溪看了眼站在章佳氏身后的宫女,既然这会儿不怕被人听了去,那这人就不是惠妃身边的了。 而能让章佳氏脱离惠妃控制的,也只有玄烨。 他是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是她用她的忠心换来了自己的平安。 芷溪不愿再想下去。 章佳氏这时起身跪在芷溪面前磕了个头:“奴才犯下这么多错事,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娘娘可以原谅,奴才只求自己心安,也会向娘娘证明奴才的决心。” “行了,你起来。”芷溪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章佳氏便顺势起身,芷溪道:“你说了这么多,真也好,假也罢,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计不计较都没什么关系。你既要证明自己,那我就看着,若是你敢背后捅刀子,用不着我说也会有人要你的命,明白吗?” 章佳氏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生怕芷溪会离她远远的似的。 诸尔刚阿如今在瀛台做侍卫也是宜妃开口让皇帝安排的,不然有蓄意谋害皇子的罪名在身如何能活到现在,章佳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后,诸尔刚阿就退下了。 “你们可真悠闲啊,还在这儿坐着赏景。”宜妃扶着若兰的手过来:“老远就看见你们了,怎么看都觉得缺点什么,还是若兰提醒,说你们俩一人一根鱼竿在这儿钓鱼正合适。” 芷溪这会儿就一点不给她面子:“若兰是老实人,我可不信,这就是你自己想的。而且这儿养的都是观赏用的鲤鱼,哪能钓鱼玩儿啊。” 宜妃叹气:“我不过就说着玩儿,你还计较上了。我看呐,以后等惠妃的协理六宫之权被撸下来,你铁定跑不掉,那么会过日子!馨宁妹妹,你说是不是?” 章佳氏附和道:“宜妃娘娘说的是。” 芷溪左看看右看看,她俩这一唱一和的,说不是蓄谋已久都很难让人相信。 第80章 又怀孕了?! 从炎炎夏日住到刮起了秋风,贵妃此时身孕已经快九个月,再在瀛台住下去显然不合适,皇帝便吩咐下去回宫。 她们都没想到这回出来避暑就真的是纯玩了,皇帝就召见了一回觉禅氏一回章佳氏,又去探望了贵妃一回,就没有出过涵元殿的门。 也只有芷溪知道皇帝是借着来瀛台避暑又偷偷溜出去微服私访了,再者纾妍与她住的近,能让她安安心心出去放个风,皇帝也不会特意来打扰。 这么一想他还挺体贴。 回到宫里芷溪就瘫了,明明坐车这点路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就是觉得浑身疲惫。不过她也没想太多,觉得可能之前几个月都过得太紧张了,眼下都好转了,又有章佳氏解释清楚了之前的事一下就放松了的关系。 落羽听说主子这会儿就睡了,担心地问一句:“娘娘没事?” 秦楠摇摇头:“最近娘娘过得太紧张了,时常睡不好,眼下能好好睡一觉何乐而不为呢。” 落羽觉得有道理:“也是,那我去御膳房要些红豆糯米圆子来,到时候给娘娘用一碗,热乎乎甜滋滋的,心情一定能好!”不自觉拔高了声音,秦楠立马将她拉得离正殿远一些,嗔道:“当心吵着娘娘,知道这是你的心意,快去。” 胤禛听说圣驾已经回宫,他就想着要去永和宫给额娘请个安让她放心,刚要出门又想到额娘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就退了回来:“算了,明天再去。” 而在苏培盛眼里胤禛就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突然一下要出去,结果走到门口又回来自言自语了这一句。 四阿哥你究竟想干什么?苏培盛怕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直到胤祉从外面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汗阿玛回来了,背书是逃不掉了。” 苏培盛明白了,万岁爷回来了就是德妃娘娘回来了,四阿哥想给德妃娘娘请安又怕德妃娘娘没空所以才决定明天再去。 胤禛奇怪地看胤祉一眼:“你不是背的挺利索的?” 胤祉摆摆手:“背得快是一回事,但我还是不想被汗阿玛点到名。”如果可以,他更想默写一遍,被抽到的时候不看着汗阿玛,显得他心虚;看着汗阿玛,下意识就会紧张。 背书真是太难了,还不如让他自由发挥呢。 芷溪这一觉睡得连午膳都错过了,可她依旧觉得自己没睡醒,睁开眼睛都很困难,但又不能饿着自己,于是简单用了几口点心就又窝回床上睡了。 秦楠和落羽面面相觑,再能睡也不会这样? 秦楠忽然就想到自家主子上个月月事就来了两日,当时她们也没放在心上,就觉得心事太多才会这样,然后整个夏日都没敢吃一口冰,现在看起来…… “落羽你在这儿照顾娘娘,我去请太医来看看。”听秦楠这一说落羽就懂了:“姐姐放心,交给我。” 永和宫的动向一向很受人瞩目,在瀛台的时候皇帝没去看过德妃,现在德妃这儿又请了太医,就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开始传德妃失宠郁结成疾了。 见过大场面的都不会相信这种离谱传言,但皇贵妃还是很尽责的跳出来把刚冒尖的流言给掐了:“造谣我的姐妹,是不是嫌自己命长啊。” 芷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酉时正,完全是饿醒的,就看到玄烨坐在床边正看着她,问:“终于舍得醒了?” 芷溪反问:“什么时辰了?” 玄烨回她:“酉时了。” 芷溪愣在原地:“这……这么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喃喃道:“也难怪饿了。” 玄烨忍不住笑了一声,忙吩咐人传晚膳,自己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夹袄给她穿上,但扣扣子还是得芷溪自己来。 穿好了衣裳,因为膳食摆在外间,玄烨牵着她的手要往外走,却被芷溪拉住不让走,玄烨问:“不是说饿吗?又怎么了?” “嗯……”芷溪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拉了拉玄烨的袖子,身为阅女无数的皇帝,玄烨心领神会,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再问:“这回满意了?”芷溪这才挽着玄烨的手臂出去。 玄烨很纳闷,怎么会变得这么黏人? 芷溪再饿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但今日进的比往常还多些,饭都多吃了半碗,玄烨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等她吃饱了放下筷子才发现几个人都看着她,略有些不自在:“怎……怎么了?” 玄烨好奇道:“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吗?” 芷溪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回答:“没有啊。不过奴才倒是觉得这顿饭吃完精神都回来了,就怕一会儿到时间睡不着。” 玄烨却笑:“皇贵妃、皇额娘和皇祖母都不兴什么请安规矩,想何时睡就何时睡,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会管,担心什么?” 芷溪低头呢喃:“怕皇上来了奴才还睡着被笑话……” “谁会笑话你,又多想。”玄烨点点她的额头:“这一阵你就在自己宫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心情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说的芷溪也觉出了几分不对来,他几时这么关心人了?第一反应却是他做了什么心虚事。 玄烨看着她的脸色觉得实在是好笑,嗔道:“你自己的身子自己不清楚?都多久没来月事了?” “上个月不是……这个月……真的?”芷溪语无伦次地说着,再看面前几个人的表情早就说明了什么,手不自觉地就摸了摸肚子。 落羽这才道:“娘娘,午后太医来看过,说您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后来万岁爷就来了,又问了好些事,可娘娘您睡得沉,叫也叫不醒。” 玄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芷溪这一回怀孕,整个人都变得傻乎乎的。 即宜妃生育三个阿哥之后,德妃又怀孕的消息一下就抢走了宜妃的风头,但又有人说上一个这么能生的还是荣妃,这一下四妃除了惠妃还沉寂着都有话说了。 特地来请安的胤禛除了向亲额娘汇报自己已经痊愈了,更关心亲额娘身体好不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永和宫的宫人们都没想过四阿哥原来能有话那么多的时候,虽然听久了未免会觉得有些唠叨,但看自家主子满脸幸福的样子都放心下来。 皇贵妃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胤禛在说话,喋喋不休的模样她都不想就这么进去,偷听了好一会儿进去就惹得胤禛一脸囧样。 说了几句话就放胤禛去找胤祚玩了,皇贵妃对芷溪说:“你这孩子怀的也是时候,现在怀上了来年四月左右生,也不会太热,坐月子都不会很难受。” 芷溪点头称是,整个人都透出一股软乎乎的劲儿,让皇贵妃想起她这一胎会是个闺女来着,瞧这模样还真像个小姑娘。 第81章 皇帝招架不住了 玄烨这一日下朝后就直奔慈宁宫,无他,觉得去咸安宫一定会被太后嘲笑。虽然太皇太后知道也一定会笑,但相比较下来,太后那态度简直称得上“放肆”。 但跟太皇太后说起芷溪的变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黏人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睡觉要睡一个被窝,睡前要有晚安吻,早起要早安吻,出门之前还得亲一口,要漏了一环她也不会闹,就会可怜巴巴的看着你。 这谁受得了! 要不是脑子里还存着理智都不想走了,现在比较担心的还是要是他今晚不去永和宫会发生什么,还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太皇太后琢磨了一会儿道:“听你这一说,我都觉得芷溪这怀的像个闺女。从前听说女人怀孩子各有各的样,也不乏一时变了性情的人,一般来说都是脾气会变得易怒爱哭,像芷溪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但话说回来,这个模样换个人太皇太后都会觉得这是在邀宠,企图勾引皇帝不务正业,但凡太皇太后再年轻个十几岁估计就要下令拖出去办了。 她很肯定芷溪不是这样的人,有宠有钱儿女双全,现在又有身孕了,犯不着做这样的蠢事,肯定是受怀孕的影响。 永和宫门前的一波热闹过去,荣妃才慢悠悠走过来。不同于其他人被秦楠和落羽打发走,一见到荣妃落羽就进门禀报,秦楠迎着荣妃进门。 那些小妃嫔都是来阿谀奉承的,只有荣妃是真的关心,好歹都是生过好几个孩子的,哪个能比她更有经验。 如今耳边再有人说她不如德妃,生过那么多孩子又如何,最后只有二公主和三阿哥站住了,德妃生的三个孩子都好好的,那才是真有福气,荣妃一点都不在乎。 年轻的时候想不通,为夭折的孩子掉了那么多眼泪,那时候太后说她和皇帝都还是孩子呢,生下来的孩子站不住也很正常,到了十七八岁的时候再生就稳当多了。 后来冷眼旁观了那么久,二公主和胤祉都好好的,因此面对芷溪的三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她一点嫉妒心都没有。 荣妃一进来就被胤祚扑了个满怀,甜甜的一声“荣娘娘”让她心都要化了,更感慨这孩子是懂讨人欢心的。 芷溪此刻正歪在炕上,天还未完全冷下来就已经烧上炕了,就知是怕她冷着。芷溪看到她就只是笑笑也不挪动一下,荣妃也不觉得她是恃宠生骄就在对面坐下,炕桌上摆着盘未下完的五子棋,旁边还有一盒珠子和一盘丝线,心里盘算了几分才问:“妹妹方才是在和六阿哥下棋?” 芷溪回道:“随便玩玩罢了。”声音懒懒的,又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在,也难怪身边两个得脸的大宫女在门外把其他人都打发回去,这模样要被那些人看见不知道又要编排出什么话来。 荣妃又抬头看了她的面色:“我看你的样子还好,听说昨日你睡了一天,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每个来看望她的人都得问一遍,只不过这一回的变化实在是让她自己都觉得神奇,所以也乐的和每个人都说一遍:“没有,就是有些犯懒,做什么都没有耐心。”还觉得原来眼里长得好看的人更好看了,想多亲近亲近,当然这句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 在荣妃眼里,这看着犯懒的人眼睛却是亮晶晶的,被看得久了还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从前叫姐姐叫妹妹都是后宫里约定俗成的客气,但荣妃在永和宫呆了半个时辰后回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似的。 乾清宫内,梁九功第五百零一次接受来自皇帝的目光洗礼,心里汗颜:真的是,放心不了就去永和宫看看呗,盯着我干什么!这台阶是这么好给的吗?他可不想直面来自大臣们的灵魂拷问。而且自从南巡时皇帝给阿哥公主们讲过明朝阉党专权的事后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他还年轻,还想活久一点。 最终还是李总管给了这个台阶:“皇上,时辰不早了,皇上是要在乾清宫用膳还是去哪位娘娘宫里?” 皇帝煞有其事地犹豫了一下,然后道:“摆驾永和宫。”梁九功立马就跑了个没影,仿佛他比皇帝还急。 等玄烨进了永和宫正殿时就被芷溪抱了个满怀,玄烨紧紧抱住她,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闪失,但她早就换了平底的鞋子,又不出门,只要不是她自己没事找事对孩子就不会有影响。 至于上个月来了两天“月事”,太医说这属于受孕时的轻微反应,在民间也有这样的例子,只要后面没有出现过出血量增加的情况就不会有问题。 看着芷溪亮闪闪的双眸,玄烨压下心中的意动低头只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委屈的样子松了口气。 用了晚膳后站在多宝阁前商量了一会儿新赏下来的摆件该怎么摆合适后又下了两盘五子棋,接着就是沐浴睡觉了。 依旧是睡一个被窝,且芷溪这会儿几乎是秒睡,难受的就是玄烨了,娇娇软软的人在怀里,看得见、摸得着但吃不了,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要知道现在的芷溪平时穿戴整齐时那身衣裳是不怎么显身材的,但只要抱过就能感觉到什么叫前凸后翘,完全就是生了三个孩子之后又好好维持身材后的结果。 玄烨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现在正承受着越是不能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的思想叛逆压力中。 最后只能靠想朝政上的事来分散自己注意力,直到快三更天才将将睡着。 据说这一日朝堂上大臣们都承受着来自皇帝的低气压,李总管问梁九功:“皇上到底怎么了?”梁九功用一脸尴尬来回应,难道让他说这是憋的狠了的关系么。 而永和宫里秦楠看着自家主子起床用完早膳后又回去睡回笼觉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想不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对着皇帝是挺黏人的,但现在看着又不那么黏人了。 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最后想到反正是皇帝自己要来的,也是他自己找罪受的,所以跟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有皇帝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82章 还能活多久 到了九月中下旬,这天一天比一天冷,坐在屋子里都能听到外面的北风呼呼的刮着。温绮将要临盆,这些日子她也不出门了,顶多只能坐在暖炕上时而看着外面发呆。 这些日子她觉得好像每天睡不够觉似的,明明已经睡到自然醒了却还觉得累,即将临盆的肚子看着却只有七八个月大,让她心里很不安,也很少听见孩子的动静。 从瀛台回来后胤?又在她身边呆了十天左右又去咸安宫住了,她实在是没精力照顾儿子,也听不得他外面叽叽喳喳的嬉闹声,只觉得刺耳的很。 对于外面宜妃的十一阿哥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还有德妃又有孕的事她无心再听。 锦和看着主子日渐苍白的脸色一样惴惴不安,算算日子九月都快过去了,怎么主子还没有要生的迹象? 锦和这一晚守夜时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她梦到了孝昭皇后,梦到了孝昭皇后去世前的苍白面容,还一遍又一遍的问她妹妹如何了,吓得她惊醒一身冷汗,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立马从脚踏上起来唤了几声。 床帐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锦和顾不上会不会被主子骂就掀了床帐进去,贵妃这时候已经出了一头的汗,像是睡着了似的,锦和怎么喊都没有反应,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探她的鼻息,只跑出去叫了知春和箬竹过来照应,又叫了跑得快的小太监叫太医,自己则跑去承乾宫求皇贵妃。 永寿宫的动静几乎把后宫所有人都闹了起来,一时间灯火通明。 永和宫里,刚眯了一盏茶的落羽人还迷糊着,先去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有没有被吵醒,确认依旧睡得像只小猪似的放下心才出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从外面探了情况回来的许德安道:“刚刚看到个侍卫送了个宫女进承乾宫,好像是永寿宫的锦和姑姑。” 落羽一下就清醒了:“锦和姑姑?贵妃娘娘出事了?” 许德安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这都宵禁了,冒这么大风险出来还真说不准,都说贵妃娘娘这一胎的怀象不好,皇上、太后和太皇太后都让人照应着。” 落羽有些担心地抚了抚心口:“但愿贵妃娘娘平安无事。” 姜太医带着吏目从赶到永寿宫给贵妃把脉,施针急救,边问春和和箬竹情况边开药方再让吏目去煎药几乎是一气呵成,等喘口气的时候身上几乎湿透了。 这时候太后和皇贵妃都来了,因为里面已经在安排生产的事都有接生婆和几个宫女在,姜太医只能在外面等吏目送药过来,见到两位娘娘立马跪下请安:“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贵妃娘娘。” “贵妃如何了?”太后抬手让姜太医起身后问。 姜太医回答:“永寿宫的人报的及时,微臣已经施针让娘娘醒过来了,只是现在还得抓紧催产,微臣已经让人下去煎药了,不然拖太久依旧是会威胁到贵妃娘娘的性命。” “怎么会这样……”皇贵妃忧虑道:“前两个月不是已经好转了吗?” “娘娘,恕微臣直言,贵妃娘娘这一胎本就怀的不是时候,胎儿在母体内需要精心养护,只是贵妃娘娘一直存着心事且因身体原因喝不下药,即便身体上有好转,对孩子的伤害已经不是用药就能完全治得好的。”姜太医说着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皇贵妃皱着眉问静姝:“看顾贵妃这一胎的李太医呢?” 缩在后面的李太医抖抖索索上前跪下:“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气道:“贵妃的病症是不好治不假,你为何不早些报到承乾宫?” “微臣……微臣……”他自认没有姜太医这般好的医术,只是求个稳,之前姜太医来帮贵妃诊过一次脉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跟他说的尽全力,就更认定这孩子是活不了多久,便想稳着贵妃的身子不会出什么突发状况就行,哪知道自己这抱有侥幸的举动却真的遇上了贵妃突然陷入昏迷的事。 太后低声劝了一句:“行了,现在没有比温绮更重要的事,等她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皇贵妃这才压下了心里的怒火:“既然太后娘娘为你求情,我便暂时不发落你,若贵妃有任何闪失,你的命也到头了。” 李太医忙俯首称是,经过这一遭,自己的官估计是保不住了,但能保住命就是好的。 方才在训斥李太医时吏目就将熬好的药端了进去,太后也吩咐了他们来回送药的这段时间就不必再在她们面前先跪了。 翊坤宫内,贵妃要生了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宜妃忙起床穿戴整齐要赶过去,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宜妃问:“你说我现在过去会不会讨人嫌……” 若兰宽慰道:“怎么会呢,娘娘您别多心,只是永寿宫现在乱得很,贵妃娘娘生产凶险,有太后和皇贵妃娘娘坐镇,还有姜太医也在,一定会平安的!” “我……”这时暖阁里有十一阿哥隐隐的哭声传来,宜妃一时心里被儿子填满,也顾不上再想要不要去看贵妃。 住在后殿的章佳氏听到前面的动静叹了口气,继续动笔抄写佛经。 身边的宫女为她换了一支蜡烛,劝道:“主子,这都快子时了,仔细伤了眼睛。” 章佳氏写字的动作依旧不停下:“无碍。” 宫女见主子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是觉得抄经祈福这种事并不靠谱,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反而会有好的结果,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乾清宫门外,梁九功也是头一回觉得夜晚那么长,眼瞅着快到上朝的时候永寿宫的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他也忙跑了下去,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 梁九功忙问:“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小太监喘了几口粗气,硬是憋不出话来,急得梁九功在这季节还能出一头汗:“你倒是快说啊!” 小太监这才一口气回上来跪下道:“贵妃娘娘生了个小公主,额……”梁九功心里咯噔了一下:“……娘娘和小公主好不好啊?” 小太监低下头去:“梁公公恕罪,姜太医说他会亲自来回禀。” 梁九功顿时眼前一黑,但他坚决不会接这个锅,踹了这小太监一脚让他自己去皇帝面前禀报。 姜太医先在太后和皇贵妃面前禀报后也是紧张的抬不起头来,这次倒是真的没有人下黑手,只怕还得牵扯到钮祜禄家。 太后和皇贵妃眉头都紧皱着,方才小公主出生时看着就一副不太好的样子,紧接着贵妃就出现了血崩之势,把众人都给吓坏了,所幸姜太医及时指导抢救又灌了一碗药下去才终于好转,但贵妃的面色依旧白得吓人。 春和和箬竹的眼眶都红的厉害,锦和更是满脸的泪水狼狈不堪,宝音先打发她们去洗脸更衣,夜里看不清楚就算了,白日里被主子看到这幅模样就是失仪。 其实太后和皇贵妃早就不计较了,锦和的模样就让她们明白一定是想起了当年孝昭皇后最后的时光,这对亲姐妹如今看来当真是命运多舛。太后琢磨着姜太医的话,问:“若是有可能找到问题的源头,你可有法子救贵妃?” 姜太医道:“这……微臣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仅凭现在一点点试也无不可,就是不能保证贵妃娘娘能不能撑那么久。” 太后道:“那就尽快召钮祜禄府的两位福晋进宫。”皇贵妃立刻起身福身与宝音一同离开。太后望着依旧跪着的姜太医,让身边的宫女搬了绣墩来,再让姜太医起身坐着,问:“你实话告诉我,贵妃和小公主还能活多久。” 第83章 一夜之间长大 姜太医半晌未说话,太后也不着急他能立时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待面前的茶水都不再冒热气时姜太医道:“以微臣的医术,至多保贵妃两至三年的性命,若是能明白病因,再延续个年或许还是有可能的,至于公主……只怕微臣亲尽全力也难活到周岁。” 太后深叹一口气:“我知道你从来不说假话,但这话就别让贵妃知道了。” 姜太医颔首:“微臣遵旨。” “十阿哥,您怎么在这儿?”听到外面小太监的声音,太后与姜太医也明白只怕是瞒不了这孩子了,太后只看了姜太医一眼他便领会,另拜过后就退出殿外。 太后道:“让十阿哥进来。”又吩咐了身边的宫女:“你让膳房准备些吃的来,这孩子怕也没吃饭呢。” 胤?被乳母抱了进来,乳母走近后就跪下请罪:“奴婢有罪,没有看好十阿哥。” 太后这会儿也不予计较:“母子本就是一体,他牵挂他额娘本就正常,这回就算了。” 胤?让乳母将自己放下,才走到太后跟前小心拉着她的衣袍道:“祖母,是我自己要来的。” 太后将胤?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你额娘累了还在睡呢,等会儿再去看她好不好?” 胤?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爱闹腾,乖巧地点点头,这会儿他们眼前没有别人,胤?也只敢含糊问一句:“额娘……会死吗……?”他什么都听到了,这是小小的人儿第一回直面生死未知,贵妃自怀这一胎便没有清净的时候,胤?从永寿宫被打发去过承乾宫,被皇帝领去过乾清宫,还随太后住过咸安宫,多多少少都听宫女太监们说的悄悄话。 太后温言道:“皇祖母也不知道,但皇祖母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快乐重要。” “快乐?”胤?不解。 “对。”太后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把自身的力量传达给他:“皇祖母在你大哥这么大的时候在草原上就遇到过一些患了病的人,有的人因为患病而变得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拖累了家族,可他的病其实并不严重,可就因为他每天都在抱怨长生天对他的不公,不久就离开了人世;而另一个患了重病的人,他选择了直面死亡,既然长生天要在短时间收了他的命去,他便忘却自己将要面临的病痛过好每一天,直到病痛缠身,可他因为选择用最后的时间和家人过好每一天,每日都早起看朝阳,将一切的美好都记在心里,结果奇迹般的比原来大夫说的还多活了两年。” 胤?听得懵懵懂懂,还有些听困了,倒也不像之前那般想哭。 等早膳摆好的时候胤?又睡了过去,小孩子就是容易困倦,太后也没有非要让他起来用膳的意思,便叫了乳母带他再去睡一会儿,刚摆好的早膳就自个儿用了,紧张了一晚上,这会儿倒是饿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亏待自己。 这会儿宝音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堆消息,太后边吃边听,翊坤宫里十一阿哥闹了大半宿,章佳氏抄了大半夜的佛经天刚亮又去了奉先殿等等。 “德妃娘娘倒是没被吵醒,我听落羽说娘娘睡得可好了。”宝音说到这儿都忍不住笑了,太后也才露出一丝笑容:“能吃能睡就好,倒是这会撒娇黏人……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宝音接着道:“所幸德妃娘娘也不是不讲理的,皇上不去也没闹。” “别的也罢,在这孩子生下来之前我是不会让和吉里去永和宫了,回头这母女俩要闹起来玄烨只怕要疯了。”话是这么说,但太后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少。 不到巳时,巴雅拉氏和贵妃的生母舒舒觉罗氏就被召到了承乾宫。因是太后下的旨,两人坐在正殿是大气都不敢出。 在这之前皇贵妃浅浅补了个觉,但要把精神养回来光这点时间还是不够,因此皇贵妃出来的时候面上还有些疲惫。 前后脚的功夫姜太医就来了,两位福晋也听说贵妃生了个病恹恹的小公主,贵妃的情况也不好,巴雅拉氏皱紧了眉头,而舒舒觉罗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眼圈都红了。 姜太医行了礼,在皇贵妃的授意下又将当时的情况讲了一遍,直言问:“不知侧福晋家里可有女眷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舒舒觉罗氏明显抖了一下,又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的模样,皇贵妃见此严肃道:“侧福晋您可要仔细掂量,事关贵妃的性命,希望你能如实告诉姜太医,也好对症下药。” 两人也没想到宫里对贵妃竟如此上心,舒舒觉罗氏也不好再隐瞒,道是家族中确实有女子是有隐疾在身的,几乎都是传女不传男,在她之前她的母亲、姑姑还有姨母等,不管有没有生过孩子都活不过三十岁。 也不是没请过大夫看过,但这样的病都传了那么多代人了,源头早就无从查起,有条件的吃几服药多活动活动以增加寿数,但效果甚微,舒舒觉罗氏属于是中了头奖才能活到现在这个岁数。 这让她都觉得自己是幸运儿,得钮祜禄氏庇佑能就此改变她后代的命运。 没想到孝昭皇后二十岁就没了,如今的贵妃也才二十五啊! 这说的巴雅拉氏也是一愣一愣的,她一开始也以为孝昭皇后是积劳成疾才病逝的,没想到这只是掩盖了真正的病因。 姜太医倒是不信舒舒觉罗氏真的一点病症都没有,只当例行问一句:“侧福晋平时可有头晕目眩之类的症状?” 舒舒觉罗氏想了想道:“被法喀那小子气着的时候是会容易头晕,有时候手脚还会出冷汗。” 姜太医点头:“那便是了,侧福晋只是轻微症状,所以不看大夫也无碍。” “那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当初生十阿哥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元气,本是该养个年的,但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那时诊脉的太医才会说怀的不是时候。” 都是一系列的“巧合”交织在一起引发的悲剧,舒舒觉罗氏几欲落泪,发出的声音都颤抖了:“那姜太医……贵妃娘娘还有救吗?……” 姜太医叹了口气道:“为今之计,微臣只能尽力在各个方面贵妃娘娘补气血,至于效果如何,只能看天意了……” 温绮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快亮了,她仿佛做了好久的梦,梦见了姐姐,梦见了还在钮祜禄府的日子,那时候是多么的快乐,无忧无虑。 虽说现在在宫里还有这么多的姐妹,可到底和从前是不能比了。 锦和看到她醒的时候差点又落泪,说她快睡了两天,又说要好好感谢姜太医,一时语无伦次,温绮见她这模样面前扯出一丝笑容,问:“是阿哥还是公主?” 锦和犹豫着开口:“是……小公主……” 温绮反而安慰她:“用不着想什么该不该告诉我的,这孩子在我肚子里那么久,好不好我自己也清楚。” “娘娘……”锦和哽咽了一下:“一切都会好的。” “额娘!”胤?从床帐外探头进来,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温绮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胤?让锦和去准备早膳,自己则在温绮面前说:“额娘,我去看过小妹妹了,妹妹不好看。” “不好看?”她还没见过女儿长什么样呢。 胤?煞有其事地点头:“没有额娘好看。” 温绮这会儿的笑容是真的忍不住,没有哪个女子会拒绝被夸好看的,何况还是自己儿子,她忍不住伸手捧着儿子的脸颊揉了揉:“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又纠正道:“其实你出生的时候也长得不大好看,但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了,现在也是白白嫩嫩的。” 胤?被夸得咧嘴笑起来,露出了几颗小米牙,有些憨憨的,看着额娘心情好起来,似乎面色真的不如之前那般白的吓人,歪头蹭蹭额娘微凉的手掌心:“额娘,要快点好起来。” 温绮心里流过一丝暖意,原来只会吵吵嚷嚷的孩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第84章 算学小天才 皇帝再到永寿宫时已经是三日后了,虽然一直以来都有男人不能探望坐月子时女人的规矩,但在很早之前就不忌讳这些了。 都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了,探望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贵妃不知道的是她还在昏迷时皇帝就已经来瞧过她和小公主,就是没人跟她提起罢了。 胤?的变化也是可观的,虽然他人小小个端不了碗,要坐到额娘旁边还得靠乳母抱,但是他会说几句话哄额娘高兴,会在额娘喝药之后递一颗蜜饯给额娘吃,其他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开始自己用勺子吃饭、喝汤,自己跟着乳母学一些简单的字。 至于小公主,胤?只在她刚出生的时候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再去了,他打心底的不喜欢小公主,觉得因为怀了她额娘才会变成这样。 然而胤?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太能听得懂道理,对于他于妹妹的排斥,玄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摸摸他的头安慰。 带着沉重的心再去翊坤宫走一趟,宜妃如今一心扑在在身边的两个儿子身上,早不像以前那般会主动出来迎圣驾,而且自从确定章佳氏是一心向着她们之后迎驾这事几乎都推给她做了,也是想让她多露露脸。 年纪轻轻的还是得有宠才行,靠着宜妃的面子到章佳氏跟前有些东西还是会打折扣的,内务府的奴才们精打细算着呢。 章佳氏一开始也有些抗拒,皇帝自己来找她那是无话可说,但宜妃主动把她推出去,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难道不就成了分宠? 宜妃这会儿看她的眼神就像看自家妹子那般,好心劝道:“姐姐这是为了你以后的日子着想,而且要是能早些怀上孩子就更好了,有了孩子以后能做的事就更多了,你得为自己多考虑考虑。” 最后章佳氏也点了头,只在翊坤宫里她还能听着宜妃的主动些,但皇帝要是表示去看宜妃她也能立马闪人。 所以在听皇帝说要去宜妃那儿看看两个儿子的时候章佳氏只领到门口便告退了。 却不想就在无形中成了一个在皇帝心里特别的存在。 宜妃这时候正闭目养神,耳边都是清脆有节奏的“啪啪啪”的声音,听得她几乎昏昏欲睡,所以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也懒得动弹。 若兰见此在跪下请安前就搭了毛毯在自家主子身上,再默默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 玄烨见了只摆摆手,让她不用叫醒宜妃,兀自往那声音的源头去,就见暖阁那边胤禟正打着算盘,看架势是在练打算盘的手势。这不禁让他想起胤禟当初周岁礼时抓周就抓了个小金算盘。 其他的孩子这会儿都开始逐步学起认字了,而胤禟却练起了算盘,还有那么几分意思在,可见是有天赋的。 玄烨心里有些复杂,毕竟先帝曾定下规矩,满人是不能从商的,而他的儿子有这般天赋,焉知将来不会在这方面成才。 这会儿胤禟回头看到父亲,他自己下不了椅子就只能先叫乳母抱下来再磕头请安,这模样与方才打算盘时的架势完全不同,这才能真正叫是个孩子。 玄烨笑道:“看你这么认真,阿玛倒不忍心叫你了。” 胤禟得意一笑,又怕吵着宜妃压低了声音:“汗阿玛,我可以算从一加到十了!” 玄烨便将他又抱回椅子上:“这么厉害,不如算给阿玛看看。” 胤禟点头,将算盘竖起来让下面的珠子归位,再放平算盘,手指滑过上层的珠子就都复位到最初的状态,然后掩饰紧张的搓了搓手,一边拨动最后一列珠子一边嘴里念着:“加一、加二、加三……” 最后精准拨下最后两列上面的两颗,回过头对着玄烨伸出双手:“汗阿玛,答案是五十五。” 玄烨摸摸他的小脑瓜:“算的不错。”梁九功这会儿另搬了椅子过来,玄烨在胤禟边上坐下后问:“怎么会想到学打算盘的?” 胤禟回答:“皇祖母说我数数快,可以试试。嗯……还有,我喜欢这个声音。” 玄烨有些不忍心辜负这孩子的天分了,转眼又注意到桌子上还放了本《九章算术》,倒是没想过才认了几个字的胤禟能看这本书,胤禟却道:“三哥送五哥,五哥给我的。”当然他也不会看整本书,胤祺就带他一起背过九九乘法表。 听胤禟说已经背到第三段,便考了几道题,没想到都能流利地回答出来。 正在假寐的宜妃听若兰说得早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原本还忧愁儿子学这个能有什么用,太后还送了现在用的新算盘给他,也只有打算盘的声音能让她接受。 “这嘴角都要翘上天了。”听到这个声音,宜妃猛的睁开眼,就见皇帝一脸揶揄的表情看着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才起来:“万、万岁爷……”又听旁边“噗嗤”一声,便是胤禟在捂嘴偷笑,她就忍不住俯身一巴掌招呼到他屁股上:“胆子肥了,还敢笑你额娘了!” 胤禟一边躲一边笑:“额娘,我错了,我错了!” 翌日一早,胤禟将书本和小算盘揣上就让乳母抱着他去咸安宫,被汗阿玛夸的心情终于要压不住了,他要马上分享给皇祖母听! 不想还意外见到了胤禩,胤禟刚被放下来就跑过去:“八哥!” 胤禩将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小声点,皇祖母才起呢,额娘说刚醒的人不能听太大的声音,很容易吓病的。” 胤禟立马捂上自己的嘴,含糊道:“八哥我错了。” 不一会儿胤祺带着和吉里一起过来,胤祺在他们面前摆足了哥哥的架势,问他们有没有好好温习功课,还抽了几个字问怎么写,这个满语词用汉语如何表达,用蒙语又如何表达。 胤禟和和吉里因为才开始启蒙,所以胤祺不会问他,但遇到不会的胤禟还是会转头悄悄问胤禩。 等太后出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排排坐了,胤禟还捏了纸团往前面胤禩那儿扔,奈何力气还小碰都碰不到,触及太后的眼神他立马低下头当什么都没发生。 太后略皱了下眉头,倒不是因为胤禟的顽皮,而是在想难道这真的是个分水岭?胤禟是上个月开始启蒙的,每五日来上一回课,胤祺和胤禩都在,但胤禟就是更亲胤禩。 要说为何胤祚和胤佑今日不一起来上课,主要还是术有专攻,这半个月都是以算学为主文学为辅,两个孩子对算学完全不感冒就没有强求他们来,毕竟等入尚书房后算学也还是属于选修课,启蒙时学不学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先背了九九乘法表前两段再打过一轮算盘,太后就发现胤禟今天特别有劲,笑着问他:“胤禟今日怎么那么高兴啊?” 胤禟嘚瑟着晃着两条小腿:“汗阿玛昨日夸我了!夸我算得快!” 和吉里哼了一声:“你本来就会这个,不算!” 胤禟才不管呢,反正他就是很高兴。 太后道:“汗阿玛夸了你,你就得更用心学,不可因为骄傲而退步,知道吗?” 胤禟这才收敛了几分。 太后又道:“你们现在都还小,不过能玩的也就这几年,胤祺就马上要入尚书房了。皇祖母就想告诉你们,正因为你们还小,还有很多未知的新鲜事能让你们探索,哪怕走错了路也不要紧,只要能及时认错,走回正确的路,没有人会真正从心里责怪你们。所以以后正式上学了也不用怕,面对你们汗阿玛更不用怕,你们都是皇帝的子女,在真正独当一面之前没有君臣之说,有疑问就大声说出来,有擅长的也大胆展示出来,你们就是我们最大的骄傲。” 胤禩这时举手问:“皇祖母,我们要是遇上不会的题目真的能随时去问汗阿玛吗?” “倒也不能说随时,你们也知道他是很忙的,所以有问题要请教的时候应该先怎么做?”这个问题就抛给了四个孩子。 胤祺没有立马举手,他想让弟弟妹妹都思考一番。 和吉里举手道:“先和梁公公说,等阿玛同意了再去问。” “和吉里真聪明!”太后夸道:“所以你们什么都不用担心,就该趁着年纪小的时候多表现,作为紫禁城内的小主子,用不着看身边人的脸色。” 胤禩的眼中闪闪发亮,似乎是找到了心中的依靠。 第85章 这个孩子给苏麻喇抚养 十一月里的第一场大雪后皇贵妃邀请了姐妹们到承乾宫一聚,谁都没想到纾妍会来,看着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皇贵妃都汗颜:“早知道你要出门我就摆到慈宁宫去了,这样也能让太皇太后高兴高兴。” 纾妍忍不住笑:“娘娘不必担心,奴才好着呢。” 端嫔还是担心:“还是小心些好,不是说下个月就要生了吗。” 这会儿皇贵妃就有发言权了:“这话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嬷嬷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太医都说没问题,这就是真的稳。” 一圈人都感慨了声羡慕,回头又看芷溪,这看着也是个没事的,就是整个人透出了一股懒劲儿,脸都肉眼可见的圆了一圈,宜妃笑道:“从这张脸上我看到了两个字。” “什么?” “幸福。”宜妃笑的没心没肺,戴佳氏附和道:“娘娘们都宠着德妃娘娘,可不就是顶顶幸福了。”谁不知道这段时间探望过芷溪的都跟多了个亲妹妹似的,连纾妍都有些晕乎乎的,明明自己还比她小一岁呢。 又听得荣妃道:“倒是没见你肚子大多少,像是肉都长你自己身上去了。” 芷溪摸了摸肚子后又揉了揉脸:“哪有,就是天冷穿得多了而已,落羽说是因为肉长脸上了所以看起来更胖一点。”想起这两个月胤祚一下长了两三寸,都少了些肉乎乎的手感,胤祚还问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肉跑额娘脸上去了,简直不能更扎心。 孩子大了,到了该被揍一顿的年纪了。 慈宁宫里,玄烨带了还未入尚书房的几个孩子过来,他们正在雪地里撒欢,太皇太后和玄烨就坐在装有玻璃窗的屋子里,时而看看他们。 太皇太后叹道:“真是有好久没见到胤?这孩子了,能看到他愿意出来玩得有多不容易。” 玄烨回道:“也是贵妃最近身子好些了,这孩子才愿意出来。孙儿也是才体会到什么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宁愿他像原来那般吵吵嚷嚷的,不用那么快就长大。”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滑过一抹哀伤,就见外面胤?跑在前面,胤禟追着他,后面还有胤祚在喊:“胤禟快追,别让胤?跑了!” 胤?一会儿就被胤禟抓住,还被哥哥挠痒痒,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直到胤禟放过他又转身要挠回去,但胤禟要更灵活,左闪右闪,胤?拿他没办法只能跑去找胤禩告状:“八哥你管管九哥!” 胤禩无语:“这你应该找五哥啊……”他俩才是同母的亲兄弟。 然而胤祺正照顾着胤佑和裹成雪团儿似的六公主堆雪人,对这边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胤祺刚给和胤佑堆好的雪人安上眼睛时就感觉到自己的大氅被拽了几下,转头没有看到人,低头才发现胤?正蹲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五哥,九哥刚刚欺负我……” 胤祚看了都打心底的佩服了胤?一下:好一个贼喊捉贼。他可是亲眼目睹了他们打雪仗最开始胤?一个雪球正好扔在胤禟脸上的。 从另一个视角一样亲眼目睹了的太皇太后和玄烨神色也柔和了不少,玄烨道:“兄弟姐妹们都在,胤?也终究是个孩子。” “我倒是觉得像你皇额娘说过的,孩子其实什么都懂,他们就是在努力的让胤?快乐起来,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此情此景,太皇太后也想起了昔日在嫁给太宗皇帝前也有这样的快活日子,如今只能让孩子们替她实现当初的快乐。 苏麻喇这会儿端了热茶和点心来,又招呼着门前的宫女太监看时辰差不多该让阿哥公主们都去换身衣服歇一歇。 太皇太后道:“苏麻喇从我十几岁起就陪着我,如今也将有六十年了,她比我小几岁身子骨也比我硬朗,只怕还能比我多活好些年。” 玄烨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下意识皱了眉头道:“皇祖母怎么突然说这些,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太皇太后笑道:“怎么?你想让我也陪到你老了不成?” 玄烨开玩笑道:“儿孙们自然都是这样想的,孙儿还希望能看到五世同堂呢。” 太皇太后揶揄道:“你这想法可真了不起,也不问我同不同意。” “皇祖母……” 太皇太后闭上眼:“在我这儿撒娇可没用了我跟你说,而且你的儿女都在,你就不怕被他们偷听了去有损你的皇帝威严?” 玄烨咳了一声掩饰了过去又正襟危坐。 太皇太后笑了两声后正经说道:“我方才跟你说的也是以防万一,苏麻喇跟了我这么多年,在我心里她早就成了我的老姐妹,我不想她为了我将来哪一天走了变得消沉,所以我想,等纾妍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让她来抚养。” 玄烨提起来的心这会儿才放下去:“孙儿自然没有什么不依的。” 午时纾妍回来陪太皇太后用了午膳,但凡两位老人家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他都会动一动表示一下,纾妍戳了戳方才肚子鼓起来的地方笑:“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倒没有那么积极,只怕这等你出生眼里就没有我这个额娘了。”之后便看到肚子微微动了一下。 苏麻喇笑:“瞧瞧,孩子还是在乎额娘的。” 太皇太后考虑了半晌,还是将和皇帝的决定告诉她:“纾妍啊,我一直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同意。”相处了这将近一年的时光,太皇太后已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孙女一般,纾妍面上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太皇太后您说便是。” “依你现在的身份等这孩子生下来按规矩是要送去阿哥所的,但我想,你既在这儿住着,不如就让苏麻喇来抚养这个孩子如何?” 这样一说,在纾妍看来就等同于养在身边,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奴才自是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但奴才担心孩子夜里会哭闹,怕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嬷嬷会被孩子影响睡不好,那奴才的罪过就大了。” 太皇太后心里有些安慰:“知道你是个好的,但万事也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要是愿意,这照顾孩子的人手你也能自己做主去选。” 纾妍忍不住红了眼眶,但到底不敢掉眼泪,她也不是个多矫情的非得推诿几次的人,便点头应下了:“奴才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瞧着时间差不多,太皇太后让宫女扶着纾妍去休息,苏麻喇目送纾妍走出去才问:“主子您这是……” 太皇太后却笑:“当年我想让你出嫁,你非说不要,耽误了你这么些年,我是希望你能真正做个含饴弄孙的祖母,纾妍的孩子就是最好的人选不是吗?” 苏麻喇当然明白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究竟是如何想的,忍着心里的情绪点头:“主子您放心,纾妍的孩子奴婢定当亲孙儿照顾。” 第86章 迎新年寻宝大作战(上) 过了两日又到了上大课的日子,没想到大家等了快半个时辰都没见有人来上课,胤禔有些不耐烦:“怎么回事?今天到底上不上课啊?” 胤祉笑道:“大哥你变了,要以前遇到能不上课早撒欢了。” 胤禔随手扔了个纸团过去:“没大没小,有这么说大哥的吗?” 不多久,就见胤禩气喘吁吁跑过来,胤礽忙过去问:“胤禩你怎么来了?” 这时所有人都围过来,等胤禩缓过神来,看哥哥姐姐们都围着自己一时有些说不出话,磕磕巴巴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个小太监抢了我戴的荷包,我看他往这儿跑的。” 光天化日之下敢抢阿哥的东西,不要命了?! 这话所有人都不信,四公主皱眉道:“胤禩,不可以撒谎哦,紫禁城里怎么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 哪知道刚说完胤禩就低下头,抽噎着就大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那是额娘给我做的……”没经历过哄孩子的哥哥姐姐们都吓得瞪大了眼睛,有的手足无措,有的抱着他哄,有的还做鬼脸哄人。 只有胤禛先想到他说是额娘做的,皇贵妃的针线活不怎么样,那就是他的亲额娘觉蝉庶妃送的,难怪会这样伤心。他试着问还在哭的胤禩:“胤禩,你看到那个小太监往这跑,然后去了哪个方向?” 胤禩这会儿才收敛了,但还是因为大哭有些打嗝,胤禛也不着急,等他缓过来了,才见他指了一个方向:“好像……是往这边跑了……” 胤礽思考了一会儿指挥道:“要不这样,我们分两头去找,大姐、二姐还有两位妹妹在这儿照顾胤禩,也顺便看着会不会有可疑的人过来。” 商量完之后便分头行动,公主们带着胤禩进屋子里擦脸换了衣服,一会儿又有宫女端了热水过来给他喝。 大公主盯着外面,二公主安慰他道:“没事儿,一定给你把荷包找回来。” 胤禩一边喝水一边点头,垂眸掩盖着心里的一丝心虚。 因尚书房就在乾清宫东南侧,出门的阿哥们都怕已经吵到皇帝与大臣议事,脚步都放的很轻,出门左拐不远处就到了东六宫,不一会儿有几个针线房的宫女从承乾宫的方向出来,看到几位阿哥忙屈膝行礼,胤礽也不耽误她们就抬手示意她们起身。 等几个宫女从他们身边走过时不知道谁的篮子里掉了张纸条出来,正好落在胤祉脚边。 胤祉捡起纸条先看了一眼,方方正正的纸条上是用炭笔画的,这就明显不会是宫女自己的东西,胤礽走过来凑在他旁边看:“你在看什么?” 胤祉道:“这是从刚刚那个宫女篮子里掉出来的。” “这个形状是……好像是个凉亭。” “这个下面不是柱子,是两扇门。这两个圈圈应该是门把手。”胤禛这时也凑过来,胤禔也过来了:“那边再往前要到前朝了,不会随便有人过去的。” 胤礽和胤祉就抬了下头表示知道了,胤禛问:“这是不是说明要我们去御花园啊?” 胤礽思考了一下才点头:“有可能,我们叫上人一起去看看。” 四个人带着各自的小太监和伴读一起去御花园找,最终在万春亭的白玉石栏板上找到挂着的荷包,背面绣着胤禩的“禩”字。 回到尚书房,胤礽将荷包还给胤禩:“你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胤禩接过荷包向哥哥们道谢才打开看,从里头又拿出一张纸来:“里面没烧东西,还多了张纸。” 拿着这张纸和先前的那一张对比,大小差不多,只不过这次里面写了句诗: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胤礽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高骈(pián)的《对雪》。” “雪……”胤禔看向外面:“可现在宫里有雪的地方也很多啊。”宫里为了不影响主子们赏雪的性质,一般只会把要走的路扫干净,其余的雪都不会动。 “那一定就是一个都是雪的很特别的地方。”三公主道。 “都是雪……”所有人都埋头认真思考起来,可这地方实在是太难想了,而且他们能去的地方统共就这么点,不知不觉就到了用膳的时候,胤祉道:“不如一会儿咱们回去都问问额娘?兴许她们知道呢。” 胤礽道:“那你们去问额娘,我去问皇祖母。” 商量好之后午膳都摆了上来,当然也有胤禩的份,用膳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刻都停不下来。 胤礽到了咸安宫时正好赶上御膳房新做的点心,太后笑他:“你倒是会挑时间来,尝尝新做的点心。” 胤礽拿了一块尝,花生和果干的香气围绕着口腔,外面一层薄薄的粉末又带着微微的奶香和甜,胤礽就没忍住又吃了一块,边吃边问:“皇祖母,这是什么呀?” 太后道:“这是雪花酥,你看外面薄薄的这一层是奶粉,是不是很像被雪包裹一般?” “奶粉……”胤礽思索着将嘴里吃的咽下后才问:“牛奶羊奶都能做成这样吗?” “皇祖母也是偶尔从一本书里看到的,据说是元太祖在西征花剌子模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位将军创造出来的,我也只是让御膳房试试,没想到还真能做出来。”说话间盘子上已经空了一个角出来,太后笑道:“到底还是筛了些糖粉的,可别吃太多,回去记得好好刷牙,不然牙疼可是很要命的。” 胤礽乖巧地点头:“知道了皇祖母。”这才提起他们解不开的谜题:“对了皇祖母,您知道宫里哪有特别的雪景?” “那皇祖母就要问你,怎么才算特别的雪景?” 胤礽低头思考了半晌,不是很确定的问:“嗯……没见过的?气势磅礴的那种?”忍不住挠了挠头,他这阵子都要把书学完了,但还不能完全做到活学活用。 太后想了想,说的时候还保留了些神秘感的样子:“说起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哪里哪里?”胤礽激动地都要跪坐在椅子上了。 “待会儿皇祖母跟你们汗阿玛说一声,这得他同意了你们才能去。” 到午睡的时间胤礽就被暂时留在咸安宫歇息,可他激动的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听到开门声才乖乖躺好闭上眼。 太后岂能不知他在装睡,走进来就坐在胤礽边上,笑他:“行了,这装睡的模样跟你阿玛当年是一模一样,骗骗小姑娘就算了,在我面前还是老实些。” 胤礽听到这儿直接红了脸,到了这个年纪一些青春期的羞耻感是越来越明显,太后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再给他将被子盖严实一些,出过痘的孩子都多多少少有点觉得自己百病不侵的脾气。 太后从塔娜手里接过木质的挖耳勺,然后轻轻给胤礽刮着耳廓,说话的声音也随之小了些:“现在不好好睡一觉,下午就该没精神了。” 胤礽只觉得耳朵痒痒的,逐渐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方才激动的心渐渐安稳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塔娜在一旁小声道:“主子这法子当真是百试百灵,可比讲故事有用多了。” “那也未必,好动的或者怕痒的只会越来越精神。” 塔娜又道:“眼下看来,八阿哥是没露馅。” 太后道:“这孩子心思细腻,两个额娘他都在乎,尤其是对生母。要真说起来我还存了利用他的心思呢。” “主子们为了小主子们能过个好年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那就得看他们能不能参透每一道谜题了,新年礼物可不是一直那么好拿的。” 不一会儿宝音从外面悄悄进来,一个福身一个微笑足以表达。 第87章 迎新年寻宝大作战(中) 胤礽最后还是被身边的小太监叫起来的,他早就养成的生物钟没想到在这会儿被打败,暗暗感叹皇祖母的哄睡方式实在是独特,他根本招架不住。 回到尚书房,无疑都没问出什么,于是都寄希望于去问太后的胤礽,胤礽道:“皇祖母没有直接告诉我,不过她说这事已经经过了汗阿玛同意,那这就是平时轻易去不得的地方。” 这样一说他们就想到了前头的三个殿,那可是非节庆时大臣们都去不得的地方,胤禔首先想到:“那应该就是太和殿了。” 胤祉紧跟着道:“既然皇祖母说汗阿玛已经同意我们去了,那不如现在就过去!” 打定了主意就开始行动,就光太和殿的面积,他们都觉得能在傍晚之前找到线索就算不错了,况且今日要是找不着下一回就得等三日后休息才能继续,到时候还得再向皇帝申请一回,多麻烦的事。 胤禔光是想就恨恨道:“只怕汗阿玛会让我上个折子才能同意,更麻烦。” 胤礽笑道:“那不是挺好的,算是历练。” “好什么?我都没写过,要是写的不好还得重写,这来来回回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线索。”胤禔浑身透露着拒绝,紧接着又被胤禛无情扎心:“可是当大将军也是要会写折子的。” “闭嘴!” 赶到太和殿,果然没有侍卫拦着他们,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太和殿的雪当真是一点都没扫过,看着就让人不忍心去破坏如此美的雪景。 见公主们看着这场面都快陷进去的样子胤禔提醒道:“别盯着看对眼睛不好。” 胤礽也道:“咱们还是快些找线索。”又转头看胤禩,考虑再三还是让他先回去:“这雪的厚度对八弟而言还是太勉强了,嬷嬷先带他回去。” 胤禩也没想一直留着,已经过了眼瘾很满足了:“弟弟先告退了。” 从太和殿出来没走多远就看到候在半路上的暖轿,还有站在轿子旁边的梁九功,梁九功先给他请安:“奴才给八阿哥请安。”胤禩也礼貌地弯了下腰:“梁公公。” 这时候拨开帘子从轿子里出来的人让胤禩面上从惊讶变为惊喜:“额娘!”随即扑了上去抱住她:“额娘你怎么来了?” 双姐由着儿子抱着,面上略带歉意地看了梁九功一眼,皇贵妃膝下这两个孩子都是如此,不在皇贵妃面前时都可以叫生母“额娘”,只不过胤禛一向恪守礼节,最亲密也只叫德额娘。 双姐给儿子正了正头上的帽子,双手捧着他的小脸蛋道:“是你汗阿玛让我来的,皇贵妃娘娘还有要事。” 胤禩嗯了一声,然后道:“那额娘我们一起回去!” “好。” 阿哥公主们还有他们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在雪地里找了半个时辰,因着大多年纪小也没敢让他们多待,这会儿奴才们还在努力找,小主子们都待在太和殿内看他们寻。 二公主道:“是不是还有什么提示啊?就这样找能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时就听胤禛喊:“你们过来看!这儿有东西!” 因为太和殿还未完全修复,所以有几间堆了不少杂物,胤禛从杂物堆里找到了一个小盒子,苏培盛用袖子擦了擦将其打开,这回里面是一张红色的纸,上书四句诗: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水光山色晴逼人,中有轩窗更清绝。珍重玉堂今夜梦,静闻宫漏隔宫花。 背过诗的几个一看就发现明显都不是一首诗里的,从原诗的题目猜到作者的朝代和名字,似乎都没什么关联。 胤祉琢磨着:“总觉得这个连在一起写也是有深意的。” 四公主道:“我觉得出题的人既然是想让我们都参与进来,一定不会把题目出的很难才对。” 胤禛干脆找了块小木条到雪地里把这几句诗写下来,大公主跟在他后面看,手指也跟着笔画。 等到胤禛后来把所有句子单独写一列时大公主喊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大公主得意道:“都过来看!” 聚到胤禛写的最后一版诗前,大公主用小木条把其中三个字圈了起来,他们都跟着念:“乾——清——宫——乾清宫?!” 胤礽一拍手:“哦——!我懂了。雪景指的是太和殿,所以线索就是藏在太和殿里的这个盒子,解开这个谜题就能指引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三公主也明白过来:“所以根本就不是指雪景,而是能看到这个雪景的地方。”想想也是,长辈们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在这里刨雪找线索。 商量完之后胤禔和胤礽带头给帮忙的太监和宫女赏银,毕竟这么辛苦找线索人都要冻僵了,不赏些什么只怕会引起怨言,而且也快过年了,更得多积德。 待他们到乾清宫时已经过了申时,李总管见到他们就让小徒弟去通报,自己走上前给小主子们请安再让他们稍等片刻。 乾清宫里时不时传出笑声,一听就是几个小阿哥在。 不一会儿小太监出来请各位小主子进去。 乾清宫的暖阁里已经铺了不少红纸,每年过年皇帝都要赐有头脸的文武百官以及宗室贵族福字,能得到一张御笔亲书可谓是无上的荣耀,自然后宫里能被皇帝记住的嫔妃也有。 胤祺和胤祚此时正在帮皇帝清点福字,而皇帝正把着胤佑的手带他写,看得出来今日的任务是完成了。 胤禔和胤礽在前头带着兄弟姐妹们给皇帝请安,胤祺、胤祚和胤佑也都下来给哥哥姐姐们请安。 皇帝笑道:“你们既然都来了,不防也试试写一张,到时候给你们额娘带回去,也看看你们进步了没有。” 他们就各领了一张纸回到尚书房,各自的宫女太监在边上伺候笔墨。 这会儿他们早已看穿了,大公主问:“是不是写过福字就能有线索了?” 胤礽回答:“在汗阿玛那儿肯定不简单,就这么一张纸,下笔肯定得慎重,要是随便写的肯定没线索。”然后就见旁边的胤禛拿了自己的纸先写了一遍找感觉。 四弟也会找游戏漏洞了,胤礽无声笑了一下。 认认真真写了福字,交给皇帝时一个个面上都紧张的很,生怕挨批。皇帝没有每看一幅就点评,都看过之后点头:“看得出来你们平时都有好好练字,不过认真说的话还不到能拿得出手的时候,还需静下心来勤加苦练。” “儿臣谨遵汗阿玛教诲!” 不一会儿胤祺、胤祚和胤佑出来,一人手上一个红包,分别交给了胤礽、胤祉和三公主,这让三公主一时不敢接,皇帝笑道:“这是给你们的奖励,三丫头虽然字比大丫头和二丫头差些,但进步很大,值得表扬。” 三公主这才敢接过来,又跪下磕了个头:“儿臣谢汗阿玛!” 时间太晚他们不能再耽搁,就只能各自领回自己写的福字回自己额娘身边去交差,至于解谜就只能留到下一回歇息了。 胤禛在去承乾宫前去了永和宫,就带着胤祚一起,芷溪这会儿正绣着一方帕子,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听到外面报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起回来也没理,落羽便将周围的蜡烛点上也不劝她到歇息的时候。 等胤禛和胤祚进来刚好收尾结束,两个儿子磕了头起来芷溪就展示给他们看,结果不用说就是一通夸。 胤禛先把弟弟哄了出去,就听额娘问他:“有事儿?” 胤禛点头,然后问:“太和殿的线索是德额娘写的。” 芷溪心里感慨自己儿子的敏锐,反问:“呀!怎么看出来的?”她甚至还用很笼统的馆阁体来写。 胤禛解释道:“儿臣知道您现在对汗阿玛依赖的很,‘乾清宫’三个字都是飘的。”所以他其实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解释,说出来不就是妥妥的拉仇恨嘛! 芷溪很庆幸自己这会儿没有喝水,不然得一口喷出来不可,被儿子这么一本正经的揭穿,也遭不住红了脸,只敢拿帕子给自己挡一挡,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儿子给打发出去。 太丢脸了! 第88章 迎新年寻宝大作战(下) 一直忙到了腊月的大课,胤礽对桌子上摆着的五枚不同颜色的箭羽陷入了沉思。 他和胤祉以及三公主的红包里都装着几张硬纸小画,或是一个书架、或是一盆花、或是一个云纹图案,都代表着一个宫殿的某一处,他们已经先后在阿哥所、毓庆宫、慈宁宫、咸安宫和承乾宫找到了装了这些箭羽的锦囊,可就是没有在任何一个锦囊里看到下一条线索。 还有剩下两个他们还没猜出来是在哪里。 四公主问:“要不要去问一问汗阿玛?” 胤禔无语:“这题目就是汗阿玛给我们的,哪有问出题官的道理。” 胤祉摆摆手:“不能问答案要个提示总可以,我相信汗阿玛一定没那么小气。” 胤禔没有再说,只别扭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要去你们去。” 大公主笑道:“我们去就我们去,你就在这儿慢慢琢磨。” 胤禔这回可不上她的当,当即就坐下琢磨起来。 之前找到的箭羽分别是蓝色、有红边的蓝色、红色、有白边的红色、白色和有红边的白色,这对应的就是八旗,所以很容易想到缺的两个箭羽就是代表正黄旗和镶黄旗的黄色和带红边的黄色。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规律呢? 胤禔又对比了找到箭羽的地方和颜色,蓝色是在承乾宫发现的,其余的如太皇太后和太后没有明确在哪一旗,而他们提这个还为时尚早。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胤禔又去了趟承乾宫问皇贵妃,知道内幕的皇贵妃也懒得再演一遍,直接回答他:“我们家在入镶黄旗之前是正蓝旗的。” 胤禔高兴道:“那这样的话我的想法确实是对的。” 皇贵妃又说:“知道你们这一段时间很辛苦,但是你们还是要学会多思考,不要对自己设限,要记得在这宫里只要能得到皇上的首肯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胤禔顿时醍醐灌顶,想着兄弟姐妹们都去过乾清宫了自己应该不用再跑一趟,向皇贵妃道了谢后就快步离开。 皇贵妃感慨:“胤禔这孩子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就是没什么人会夸他。” 静妧不以为然:“惠妃娘娘那是谦虚,论地位谁能比过您去,怎会在您面前炫耀自己的孩子呢。” 皇贵妃摇头:“孩子就是得夸,跟身份地位无关。你看胤禔现在住在阿哥所可比在长春宫时好多了,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静姝和静妧互看一眼,觉得确实是,她们也有两三回跟着主子去看大课堂的情况,独立生活的大阿哥虽然嘴上还是有些得理不饶人,但比起从前更有自己的想法,在弟弟妹妹们面前也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胤禔赶到坤宁门时胤礽他们也正好过来,大公主道:“我们刚刚还在想你去哪里了,看来当真是解出来了。” 胤禔得意道:“那当然!我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胤礽作揖:“愿闻其详。” 胤禔便把他方才的思路和求证都讲了一遍,其他人也相继点头认可,三公主惊讶道:“原来是这样解出来的!学到了学到了。” 四公主皱眉道:“所以到底是哪来的流言说大哥是不学无术的莽夫呢?” 胤祉猜测:“都说文官和武官一向是互相看不上的,大哥是习武特长,就说不准是了。” 胤禔嫌弃道:“老三你自个儿平时就文绉绉的,这不是给你自己挖坑吗?” 胤祉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弟弟的算术也是排前几的水平。” 胤禔瞬间就不想理他了。 胤礽无奈:“行了,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胤禛这会儿已经把坤宁门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但是到底身高还不够,能看到有局限性,转头对胤禔说:“大哥你来看看上面会不会挂着什么。” 胤禔抬头左看看右看看,什么都没发现,想着也没哪个人会有胆子在坤宁门挂什么招摇,这时胤礽说:“不如进去看看,汗阿玛说只要我们动静不闹太大进去也无妨。” 一想到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都曾居于此,他们进了坤宁宫后还是先祭拜了再在四周找线索,正殿还设有香案,墙上还挂着两位皇后的画像,胤礽不自觉地在这儿多停留了一会儿。 胤禛见二哥如此不免有些担心,站在他身边问:“二哥,你是在想皇额娘吗?” 胤礽伸手搭在胤禛肩上:“都是我的额娘,怎么可能不想呢,不过汗阿玛和皇祖母都与我说过,她们虽然都走的早,但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因此消沉,我该活得更精彩,才算不辜负她们对我的生养之恩。” 胤禛则说:“我刚刚给皇额娘磕头的时候就在心里跟她们说,二哥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胤礽另一只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怎么都不想一想你自己呢?” 胤禛抬手捉住胤礽的手笑道:“在皇额娘面前弟弟怎么可能想自己呢。” 胤礽无奈叹了口气,心里道一声四弟还小这事就先揭过去了。 而胤禛这会儿没注意胤礽那一瞬的低落,问:“二哥,你看画像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同样被吸引来的还有胤祉和二公主,果然发现画像底下有块突起,胤祉不禁汗颜:“这……能拿吗?” 胆子大如胤禔和大公主都不太确定,所以一致把这项任务交给胤礽了,反正两位皇后肯定不会跟太子过不去的。 胤礽回头看他们都退到自己身后,就只能自己上了。 小心翼翼揭开画像一角,发现后头还真有个楠木盒子,拿出来后又一起对着磕了个头才打开,里面就是两枚剩下的箭羽,一个黄色的一个黄色红边的,正对应两位皇后的家族。 旁边还有一卷纸,上面直接了当写着带着找到的箭羽去箭亭。 在往箭亭赶的时候胤祉问:“不会是觉得我们实在太慢了才这样写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算是心照不宣。 这里又是一项新的测验,就是骑射,但是还是简化版,意思就是在原地骑马射箭,远处的几个靶子都是空靶心的那种,要正中靶心穿过去才算得分。一共八支箭,箭羽的颜色就是根据八旗来的涂色,而且要求是连续三支得分才算通过。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把箭交给了胤禔。 胤禔心里也没底,他能保证十射九中,但不能保证那九中能有几支连续射中靶心。 但想想马上就是过年了,皇帝在前朝都封印了,为了迎接一个好年,他决定豁出去了! 不上场的那几个就在后面为他加油呐喊,从来没有这么默契过,夸的胤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行了行了别喊了,我手都要抖了。”后面一下就没声了,他回头看他们,都是捂着自己的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气了一般。 胤禔抽了抽嘴角回过头看靶子不看他们,闭了闭眼沉下心才开弓瞄准,然后第一箭就歪了…… 大公主喊道:“没事没事!就当练手!”还有七箭呢。 胤禔深吸了一口气再瞄准,尽量不让压力影响自己,心里默念着皇帝教他的技巧,第二下就从靶心穿了过去。 不过这会儿也没有叫好声,都紧闭着嘴,全靠攥紧着拳头挥着手臂无声叫好。 中间又失误了两次,再成功了两次,胤禔心里的压力已经到了顶峰,剩下只有三支箭了,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能正中靶心后面两次也凑不够,就算输了。 所幸没有规定中场休息有多久,为了缓解他的压力有几个就围上来给他按按肩膀按按手臂,三公主甚至还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太冷了手会僵硬的,大哥快暖暖!” 胤禔看着他们献殷勤的样真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有一种从前都没有过的暖意。 最后这一箭射出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在箭成功穿过靶心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声,声音几乎都能把整个前朝都给穿透。 所有人都抱成了一团,胤祺到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胤禟更是在外围记得乱跳,要不是大哥都被哥哥姐姐们包围了他能直接蹦大哥身上去。 直到听到皇帝的声音才一个个吓得捂上了嘴,才回想起在宫里乱喊乱叫是要挨板子的。皇帝见此指着他们笑骂道:“这一个个胆子还是太小,不成器。” 和吉里知道皇帝没因为他们的“放肆”而生气,大着胆子跑回来抓着他的手摇了摇:“汗阿玛,大哥成功了!是不是可以给我们发奖励了呀?” 皇帝装模作样思考了一番,对上一个个期待的眼神还是卖了个关子:“不过既然是新年礼物,自然还是得新年才有。” 一听说还得等到新年纷纷泄了气,和吉里又道:“那我能不能要个大——红包?时间,就是金钱。”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把和吉里抱起来,又指过每一个孩子:“行!到时候每个人都有。” “汗阿玛万岁!”胤禟带头喊道,气氛再次活跃了起来,到底都还是孩子,听到能有多多的压岁钱比谁都高兴。 当然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收获了另一样更宝贵的“财富”。 而就在这时魏珠快步过来,几乎要花了他半条命去似的,到皇帝面前请了安喘了两口气道:“万岁爷,慈宁宫传来消息,定贵人要生了。” 第89章 除夕夜 纾妍的生产来的突然,也结束的很快,从送入产房开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听到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声。 产婆抱了孩子到正殿看到一屋子的阿哥和公主时吓了一跳,见皇帝和皇贵妃过来赶忙近前跪下道:“恭喜皇上,恭喜皇贵妃娘娘,定贵人产下小阿哥,母子平安!” 正是临近新年,皇帝和皇贵妃都下了赏赐,产婆高兴地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将孩子抱走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瞧,孩子们也像小尾巴似的紧跟着过去。 皇贵妃感慨:“定贵人这体质还真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皇帝看着产房那一处的床帐,似要看透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闷闷地嗯了一声便转头往太皇太后那儿去。 太皇太后抱着新生的小孙儿怎么看都看不够,但她如今没有从前那般大的力气,小阿哥实墩墩的抱了一会儿就有些吃力,苏麻喇忙接过手去。 围着她的孩子们不敢拉她的袖子只能原地蹦跶几下,都好奇刚出生的弟弟长什么样,太后笑着让宫女搬了个绣墩来请苏麻喇坐下再让他们看,时不时就听他们在说“弟弟好小哦”、“弟弟怎么浑身红通通的是不是病了”、“弟弟怎么长得这么丑啊”。 直到小阿哥哭了乳母才将他抱走。 太后笑着点点他们:“可别嫌弃,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也都长这样。” 除了已经入尚书房的孩子,几个小的都一脸的不可置信,尤其是胤禟,平时围着他的都夸他最好看。 太皇太后笑道:“放心,这只是一时的,过几日再来看就又是另一个样了。” 四公主道:“汗阿玛和额娘都那么好看,怎么可能生的出丑孩子呢。” 这么一想,还真是!一下子都放心了。 纾妍这儿,芷溪正坐在旁边与她说话,她刚来的时候连苏麻喇都吓了一跳,孕妇怎能沾上这样的事,可不是晦气嘛! 芷溪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觉得好姐妹生孩子怎么能只坐着等消息呢?这时候她倒像个正常孕妇会急躁,苏麻喇无法,只能安排她在正殿坐着,小阿哥出生了之后收拾过了才让她进去。 纾妍因为生得快没怎么吃苦头,这会儿喝过药还有精神跟她说话,对于她的到来也是十分不赞同:“娘娘怀着孩子怎能来看我呢,要是孩子有个什么不好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芷溪不以为然:“怎么会,真要我在自己宫里坐着我还坐不住呢,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心情好,孩子也会好。怎么就跟你生孩子扯上关系了。” 说了这一堆话,纾妍也不好反驳了,这会儿困劲儿也上来,又说了两句自己困了恕不能招待的话,不一会儿闭上眼就睡了。 芷溪从慈宁宫回来换了衣服重新梳头,看了会儿书挨到午膳,吃完走了两圈就躺着睡觉去了。 这时候秦楠他们也能歇会儿。 许德安用钳子拨了拨火盆,里头事先搁了好几个栗子,现在挑出来一个个都散发出诱人的甜香,落羽狠狠地嗅了一口,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新提拔上来的小太监赵顺时不时戳一戳栗子看有没有凉一些,一会儿就挑出来几个温热的放在许德安、秦楠和落羽跟前,然后各自剥起了栗子。 落羽道:“没几日就要过年了,昨日咸安宫赏下来好多剪纸窗花,我看都是描了花样的,不过我听静姝姑姑说承乾宫倒没有那么多。” 秦楠解释道:“太后娘娘是体恤咱们照顾娘娘辛苦,才把一些花样画好了直接剪就行了。” 赵顺却道:“也得亏有太后娘娘照顾着咱们,我听说现在翊坤宫的章佳庶妃很是得宠呢。” 落羽也点头:“我也听说了,宜妃娘娘现在一心照顾着两位阿哥,就把章佳庶妃提上来,内务府对翊坤宫很是献殷勤呢。” 许德安伸手敲了一下赵顺的脑袋:“主子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皇上又不是不来咱们这儿了。” 赵顺有些不服气:“可咱们去内务府领东西的时候不还是得看他们的脸色排个先后。” 秦楠面上的笑意收了些:“他们再如何嚣张也不关咱们的事,内务府背后依仗着谁你还不清楚吗?看你机灵就提点你这一回,这还没到主子跟前伺候呢,稳重着些。” 落羽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他们是巴不得几个主子撕起来。” 许德安冷笑:“咱们娘娘这都要生第四回了,不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扎眼的很,怕是有人又要坐不住了。” 秦楠思索道:“眼下十二阿哥出生,人人都盯着慈宁宫,先前就听说十二阿哥会让苏麻喇嬷嬷抚养,只怕定贵人有心避宠也会被人视作眼中钉。” “皇上当年也由苏麻喇嬷嬷亲自教导开蒙,确实会有人这样想。” 后宫里只怕又要动荡了。 腊月三十除夕夜,宫里设宴守岁,人人都好奇住在慈宁宫的定贵人是何等人物,奈何她现下正坐月子就没办法出席任何宴会,新年是肯定见不着了,太皇太后也道孩子还未满月不宜见人也没带十二阿哥。 宴席到了半程芷溪就困的不行,上首太后见此就让宝音吩咐下去让她早些回宫歇息,又看了梁九功一眼示意给皇帝传了话。 殿里闷热,一出来冷风扑到脸上倒是让芷溪清醒了些,不远处还能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绕过走廊,却看到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孩子坐在台阶上,旁边也没个伺候的人。 芷溪和秦楠对视了一眼,她小心走过去,挺着肚子不方便蹲下她只能弯腰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结果还没看清这个孩子的样子芷溪只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秦楠也未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赶紧扶住也吓坏了,忙叫人过来。 一阵兵荒马乱,待姜太医来时秦楠还心有余悸。 姜太医道:“应该只是在闷热的室内待太久了才会如此,殿内炭火少燃一些,多开窗通风就行。” 芷溪这会儿坐在床上已经醒了一会儿,但还是有些头晕,她心里还惦记着之前遇到的那个孩子,问:“方才遇到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怕是要吓坏了。” 秦楠道:“奴婢打听过了,听说娘娘刚晕那会儿觉禅庶妃和戴佳庶妃也出来透气,就顺便把孩子带走了,据说是安亲王府的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在那儿,听戴佳庶妃说也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之前就冻着了一个劲儿在发抖。” “安王府……”芷溪喃喃道:“八成是那个不得安王福晋喜欢的孩子。”安亲王再喜欢这个外孙女在这个场合也不可能带在身边,安王福晋这两年倒是面上老实了,可实际怎么样还难说。 秦楠又道:“皇上在席上抽不出空过来,但也让梁九功过来问候了一声。”想起来又是一阵后怕:“这要过年了,这时候本就不能请太医,怕不吉利,幸好是皇上提起叫了太医,不然……也还好娘娘您没事。” 芷溪将手放在肚子上,一会儿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碰着自己的手,这会儿是真忍不住落下泪,秦楠以为是自己说了什么不合适的,忙递了帕子又要跪下请罪,却被芷溪伸手拦住,破涕为笑:“是这孩子在安慰我呢,方才他动了一下,我才一时没忍住。” 秦楠听了也是苦笑不得,对这还未出生的小主子更有了新的期盼,也在之后吩咐了落羽和许德安对永和宫重新排查,避免在过年的时候出什么岔子。 第90章 难忘的新年 承乾宫,皇贵妃做梦也没想到未来的八福晋还能留在宫里过年,还就在自己身边。 方才听说德妃晕倒的消息急得她差点跳起来,所幸姜太医来禀报说没事。不多久就见到双姐和戴佳氏带着个孩子过来,已经净了面重新梳过头,但眼眶依旧红红的。 因她坐在太后的下首,就顺势让她们带孩子见了太后。 不成想坐在不远处的安亲王福晋坐不住了,差点在席上就站起来,这些小动作就正好落在她们眼里。 太后和皇贵妃当即默契就当不知道,还安排了这孩子坐在自己身边。底下坐的命妇们看到上首多了个小娃娃,有人问是不是六公主,就有人说:“这怎么可能,六公主还未满周岁,这孩子看着有两三岁了。” “那到底是谁家的孩子?”她们仗着自己离得远就开始议论起来。 在另一边的安亲王福晋气得都要将手里的帕子撕碎,只想着等回去了再算账。 却不想太后知道这是她家的孩子后对这孩子格外喜爱,更扬言让这孩子今天就住在宫里,而皇帝也不会管一个两岁的小姑娘被留住宫里的事。 这样一来,安亲王福晋顶多只能客气一番,小姑娘被顺利留在了宫里,然后太后就把她交给皇贵妃了。 小郭络罗氏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就见一大一小两个阿哥正在她面前,小的那个问大的那个:“她为何总是不说话呢?” 大的那个道:“应该是到了新地方还没适应。”然后搬了两个凳子,三个人就围坐成一个圈,大的那个道:“你不用怕,这儿都是好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们说。” 小的那个点头:“对!就安心歇着,我们今天一起守岁,一起过年!” 一会儿皇贵妃过来让人带两个阿哥去沐浴时小郭络罗氏已经知道大的那个是四阿哥胤禛,小的那个是八阿哥胤禩。 皇贵妃问她:“饿不饿?御膳房方才送了鸡汤来,要不要泡饭吃一点?”小郭络罗氏不懂得拒绝,就微微点头。 汤和饭端上来后皇贵妃先吃了两口,确认不烫嘴了才一勺一勺亲自喂给她,沐浴完回来的两个阿哥闻到味儿顿时就饿了,就坐在对面吃,除此之外还有煎包、奶糕什么的。 胤禩才在嘴里塞了两口饭就看到小郭络罗氏又小声啜泣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胤禛,而胤禛只是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皇贵妃顿时也不忙着吃饭了,将小郭络罗氏抱在自己怀里哄,旁边的宫女太监们看着也是一阵唏嘘,心里想着要不知情的看了还以为这是娘娘的亲闺女呢。 失去了双亲的小郭络罗氏虽然有外祖父的宠爱,但因为外祖母那运用的炉火纯青的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实际上过的尤为艰难,因此跟着伺候她的侍女待她也十分轻慢,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也没人来管。 可宫里的娘娘们给了她不一样的感觉,虽然是真的被德妃娘娘突然晕倒而吓到,但后来遇到的觉禅庶妃、戴佳庶妃,还有后来的太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与她说话时都非常的温柔。 还有四阿哥和八阿哥,在承乾宫伺候的奴才们…… 小郭络罗氏想她的额娘了,很想很想…… 放肆在皇贵妃怀里哭了一回后小郭络罗氏就睡着了,手还紧抓着皇贵妃的袖子。 或许是感受到了小郭络罗氏的情绪,胤禛和胤禩也不说话,把饭吃完后各自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各自占了皇贵妃的一侧依偎着,到了子时的时候听到了自鸣钟传来的声响,胤禛和胤禩一同压低了声音对皇贵妃说:“额娘,新年快乐!” 皇贵妃也一样压低了声音回答:“新年快乐!” 然后又对尚在梦中的小郭络罗氏道:“新年快乐。”说完就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大年初一,又是天不亮就得起来的日子,小郭络罗氏睡了个安稳觉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由着宫女为她洗漱更衣,然后去正殿和胤禛、胤禩一同给皇贵妃磕头道一声新年大吉。 皇贵妃给了胤禛和胤禩一人一个红包,然后给小郭络罗氏戴了个小小的长命锁,四人用了早膳后皇贵妃就要和胤禛一同出门,胤禩和小郭络罗氏因着年纪还小就被留了下来。 在承乾宫里这会儿比较枯燥,胤禩便带着她去了阿哥所,两个人被裹的像个小雪球似的,胤佑见了他们直笑:“又来了两个!” 胤禩不解道:“除了我们还有谁呀?” 胤祚这会儿已经脱了厚重的衣裳和帽子,跳出来:“还有我呀!” 过不多久胤祺、胤禟还有和吉里都来了,见多了个小姑娘都围上去问她是谁,从哪里来,要不要一起玩一起吃点心。 见如此大阵仗小郭络罗氏不知所措起来,不自觉就藏到了胤禩背后,还是和吉里出来主持公道:“你们都吓着人家了!”胤禟切了一声:“明明刚开始是你拉着人家问的。”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胤祚道:“汗阿玛和额娘他们还有半个时辰才回来,我们先玩会儿游戏!” 胤佑很快找了双陆棋出来让伺候的人在桌上摆好,因为小郭络罗氏是客人,他们就把主要的角色给她,边玩边跟她讲路线,怎么买房子、怎么才能遇上大财主、怎么才能避免被抓之类的。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而小郭络罗氏觉得意犹未尽,和吉里道:“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我们再一起玩儿。” 胤禩带着她回承乾宫,见她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就知道不舍得走,便想了个办法:“你要是喜欢,我让额娘跟内务府说,让他们再做一套给你送去。” 然而小郭络罗氏摇头:“在府里,没有人跟我玩。” 胤禩挠了挠头,这游戏还真是没有小伙伴就玩不起来啊。 等各宫请安结束,孩子们也相邀结伴去拜年要红包,小郭络罗氏则跟着皇贵妃去慈宁宫,太皇太后和太后正被簇拥在中间,今年受邀进宫的孩子也比往年多了好些,大多已经在外面的空地上玩开了。 小郭络罗氏被皇贵妃重新打扮的像个福娃娃似的,又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前学着作揖拜年,一看就很喜庆。 太后也一样没有给小郭络罗氏压岁钱,但给了她一个亲手做的护身符,安亲王福晋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太后娘娘,这怎么好意思呢。” 太后却笑:“小孩子嘛,现在给她银子她自个儿也花不了,不如给些实在的。我瞧着呐,与这孩子有些缘分,希望她将来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知足了。” 太皇太后也点头:“是啊,这么漂亮的孩子,看着却好像没有寻常三岁的孩子那样壮实,合该多补补。” 这一说裕亲王福晋就提起自己如今唯一记在自己名下的儿子保泰,圆乎乎的让人看着就想捏两把,太皇太后却嗔道:“吃了太多对身体也不好,你可得少惯着他些。” 裕亲王福晋用帕子捂着嘴笑,周围也笑倒了一片,安亲王福晋看着这势头也明白了,宫里的娘娘们也对这孩子上了心,她只能再收敛一些,且让这小蹄子好好过完年再收拾她。 第91章 为太子选侧福晋 才过了年初五,很多事就已经开始安排上了,前朝又要忙着去收拾不好好过年出来找事的沙俄。后宫里十一阿哥得赐名胤禌,十二阿哥得赐名胤裪,欢欢喜喜过完年后就要安排选秀的事了。 再有就是过完年文华殿就要进入修缮的最后阶段,预计下个月就要完工,也意味着皇帝要准备给太子做最后的考核,通过就要准备出阁读书,步入人生的新一个阶段。 最让胤礽惊讶的是,这回选秀除了会给他添两个格格之外还要选侧福晋。 正面对着皇贵妃的胤礽有些不知所措:“这……会不会太早了点?”我才十三岁好不好! 皇贵妃笑道:“也不早了,而且现在只是选出来,又没说马上就得娶。你是太子,自然万事都得慎重,选侧福晋虽然比不得太子妃,但也不像之前那两个教导你人事的宫女有十六七岁那么大,要那么快就进门,人家阿玛额娘能舍得?” 胤礽红着脸点头:“儿臣知道了,多谢皇贵妃娘娘提点。” 皇贵妃再道:“而且这一回真正的重点是你大哥娶福晋啊。”胤礽抬头,见皇贵妃对他一眨眼,这才想起来。 对哦! 过了几个月他们都忘了,那还是大阿哥娶福晋重要,这要选秀出来,一个流程安排下来起码等娶进门也得有一年,那太子侧福晋要进门也不会那么快了,胤礽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 今年参选的秀女们都在京里过年,皇贵妃也早听说京城里能住的地方早就被塞的满满当当,太皇太后今年是不会参与看选,皇帝也没这个空,于是事情就落在太后和皇贵妃身上,荣妃从旁协助,在永和宫养胎的德妃也得听荣妃专属一番作为学习。 并不是说这担子以后就一定落到她头上,荣妃说:“反正你以后也得操持你儿子的婚事,先听着好歹有个底。” 芷溪这就没意见了。 皇贵妃这儿忙完了手头的事才腾出手来问除夕那晚宴席上的问题,也派人去各宫的奴才那里问一圈,坐在芷溪左右两侧的宜妃和僖嫔都觉得当时旁边炭火有些旺,倒不至于说闷什么的,还觉得透出一丝丝冷风来。 又据一挨了板子还趴着养伤的宫女说开席前一个时辰才发现那个地方最近的门漏了个缺,前几天都没有的,要过年了很多地方都停工歇息要换要补是来不及了,也不能冷着主子,只能那里炭火点的多一些。 这么个糊涂事办下来相关一干人又挨了顿板子打的奄奄一息才完事。 至于这门怎么缺了一块又没有了下文,各宫的奴才们就被教导了一顿说用炭火都有数,要点多了把主子闷出个好歹来全家都得赔里头。 二月时文华殿修缮完工,太子即将出阁读书的事也渐渐在宫外传开,住在京里的各家秀女也蠢蠢欲动,原都是想进宫伺候皇帝的也逐渐有人分心打起太子和大阿哥的主意来。 舒尔图库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的长女今年十二岁,按理说这年纪距离参加选秀还差一截,他还是走了好久的门路才搭上了索额图,去年才终于入了他的眼,当然最后出面的还是他的管家。 知道他家长女李佳氏长得还算清秀,年纪是小了些但也不是大问题,随口就让人添了进去,反正给个机会还是行的,成不成就只能看自己的造化了。 皇贵妃这会儿正听内务府的人禀报,初选的名单都已经出来了,入选的人也都安排进宫里住下,这时候就是专门的嬷嬷看选,口齿不清的、不善言辞的、身上有伤的、睡觉不老实的等等都会被一点点筛出去,这段时间就用不着她们老是盯着。 坐在旁边的芷溪就边听着边看皇贵妃给她的名单,据说排在最后的都是长得好看,仪态举止都是拔尖的。 等内务府的人走了之后转头开始听静姝带回来的一手消息。 就比如说某家小姐和另一家小姐互相看不顺眼,不幸被安排在一间院子里,谁都不想因为吵嘴而被筛出去,然后每天早上只要一见面就瞪眼,要么一个进屋要么两个都回屋待着,偏偏她俩就这么默契,只要一个出门,另一个也必出门。 最要紧的还是:“奴婢听神武门那儿专管看选秀女的太监说,有好些个看着年纪就比规定参选年纪还小的秀女,还非得说自家姑娘到年纪了,要小一岁还好说,有的看着也就十岁上下,这不打量着当人是傻子吗?” “那后来呢?”芷溪问。 “有的被打发回去了,有的塞了不少银子的就给过了。说起来也都是各有依靠,哪能就这么甘心回去啊,这再一等就是三年呢。” 芷溪还是不太理解:“要这样说的话,最后看选的时候不是还会被撂牌子,按旨意下次再来或者自行嫁娶不是吗?” 秦楠解释道:“有那个机会早一步总比晚一步的好,无论是伺候皇上还是阿哥们,自然是越早的情分越珍贵,他们看得更长远些。”何况太子也才十三岁,这目标是谁不明摆着。 到皇贵妃她们看选这一日已经三月开春了,沉寂很久的后宫一下子又活泛起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御花园那儿的消息。 因不同于往常给皇帝挑人,重点都放在太子和大阿哥身上,太后和皇贵妃也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大阿哥福晋早定了伊尔根觉罗氏,但也有几月未见,也得按例仔细观察一番。 站在一排秀女中的伊尔根觉罗氏有些泯然众人的意思,但经过细心教导之后和其他人比起来气质完全不同。 太后和皇贵妃互看一眼达成共识后将她定了下来,伊尔根觉罗氏之后先行返家,再由礼部议婚事章程。 往后再看已经陷入了疲惫,所幸安排的人不多,剩下的还有明后天可以接着看。 下午休息后阿哥们都集中在箭亭,今日主要是谙达来指导新入学的胤祺、胤祚和胤佑三人,胤禔则在后面站着看他们的姿势动作,作为最年长的哥哥以及优越的射箭技术现在拥有了一定的发言权来指导弟弟们,可他今日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仅如此,连胤礽也跟他一个脸色。 胤禛忍不住悄悄问胤祉:“大哥和二哥今日到底怎么了?” 胤祉瞥了他一眼,一脸“这你都不知道”的表情回答:“今天是看选的日子,大哥肯定在担心未来大嫂能不能被选上呗。” 胤禛哦了一声,又问:“那二哥呢?” “听说这次还要给太子挑侧福晋……在紧张。”他忍不住往旁边看了一眼,生怕被抓住似的。 胤禛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听过就算过了。胤祉见他这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胤禛这样的人分享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第92章 受封赐婚 到了晚上胤禔回了阿哥所之后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说:“主子爷您放心,奴才都打听清楚了,科尔坤尚书家的那位小姐选上了,不出意外赐婚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胤禔不耐烦地挥挥手:“就你话多,下去。”又顺手丢了他赏银。 小太监知道自家主子其实高兴着呢,接过赏银欢欢喜喜地跑了。 而胤礽那边他下令不让人去打听,反正早晚都得定下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出阁读书的事。日子还没定下来,但他已经开始紧张了,日后他就要走到人前,面对更多的人了,虽说凡事都有第一次,表现不好可以理解,可他还是担心有个万一丢了汗阿玛的脸怎么办。 到了半夜时开始下雨,下了整整两天的绵绵细雨,看选也随之延后,之后就听钦天监说估计这段时间会一直不间断的下雨,什么时候能下完也没个准头,于是又歇了一天之后再继续看选。 也就在这一天后宫里传出来消息说章佳庶妃有身孕三个月了,倒也不像那些小庶妃传的那样有心机,章佳氏是被宜妃发现胖出来一些觉出的不对,请太医来诊过脉才知道胖是因为有身孕了。 皇贵妃见到宜妃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她不乐意了,哪知宜妃说:“这才用了早膳没多久,馨宁就给吐了个干净,现在是吃什么吐什么,之前没发现有身孕的时候是一点症状都没有,早知道就不戳破这件事了。” 承乾宫的人听了都哭笑不得,每个怀孕的人的特性都不会相同,这哪是宜妃能控制的了的,皇贵妃只能安慰她让她多担待着些。 宜妃叹道:“奴才这儿也就罢了,倒是听说贵妃娘娘的小公主身子反反复复就没个好的时候,听说姜太医前几日去诊脉,似乎也无济于事,只怕……” 皇贵妃这儿自然也是听过姜太医的禀报:“她也是命苦,就到这地步了她的亲哥哥还不知收敛,所幸皇上终于是要有动作了。” 这个她们姐妹之间都知道,皇帝如今对阿灵阿寄予厚望,甚至还打算把德妃的妹妹嫁给他,也算是成全了贵妃的一桩心愿了,也希望贵妃能因为这个消息而开心一些。 皇贵妃这儿忙完时御花园那儿已经结束了,荣妃用完午膳后才来向她禀报,和芷溪几乎是前后脚,一见她就吓得忙先扶住了:“怎么不在自己宫里歇着?” 芷溪笑着往荣妃身上靠了靠,但也没敢整个人倚上去:“出来消消食。”反正到承乾宫不远。 在门口等着荣妃的静姝看到德妃来便上前迎了迎,这段时间她来的特别勤快,宫里都若有若无地传出些德妃吃醋看不惯后宫要有新人进来的话。更不知道是哪个还把话传到前朝去了,皇贵妃就有几回听到佟国维递话进来问这个事。 旁人看不清她们难道还不知道?芷溪这一胎怀的整个人都像个孩子似的,吃醋肯定会有那么一点,但不多。 重点是,她就是来凑热闹的。 芷溪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事,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自己怀的就是个闺女,便产生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心态,但也因为月份大了,串门从最远的宜妃那儿到现在也就去隔壁承乾宫了。 荣妃说到看选的事,重点讲了被选中的太子侧福晋的人选——轻车都尉舒尔图库之女李佳氏。 皇贵妃挑了下眉,这人她熟,上辈子也听说过。 荣妃说是没想到太后会选这个姑娘,年纪上实际上并不符合入宫参选的年纪,但只比太子小一岁,这个就能成为不计较的范畴。 “不过就她阿玛的官职上来说不上不下的也合适,毕竟也不能选身份太高,还得留出来给未来太子妃。”荣妃分析的头头是道,也不会有人反驳。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后来荣妃又说选了两个人封格格赐给大阿哥的事芷溪就没兴趣听了,到后来说太后又留了个赐给哪个宗室的时候已经在旁边闭目养神打起瞌睡来。 皇贵妃给了静姝一个眼神,把芷溪叫起来让落羽和静姝两人扶她去后头歇息。 荣妃等看不见人了才小声问:“看这样,外面的传言奴才倒也不能确定了。” 皇贵妃合上手里的账册放在边上:“外面的人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反正也就这两个月了,眼下还是太子出阁读书最要紧,咱们这点事儿顶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哪够看的呀。” 荣妃见皇贵妃都不在乎,她也放下心来,想到六阿哥如今也搬去阿哥所住了,没个孩子在跟前芷溪是要寂寞了,也不能盼着皇帝会天天来,这个孩子生下来就刚刚好,趁着还有些孩子气的时候她们就多惯着些。 四月初时塞和里氏带着芷沂奉旨进宫看望即将生产的芷溪,但在之前需要向皇贵妃请安。 一家人团聚时芷沂悄悄说想去探望贵妃娘娘,芷溪却摇了摇头:“皇上的旨意还没下来,你以什么身份去?也不怕被别人知道了看你的笑话。不过你的这份心意我会转达给贵妃娘娘的,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芷沂憨憨一笑:“还是姐姐最好了,额娘就会说我不要给你添麻烦。” 旁边塞和里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额娘还说不得你了?” 芷沂委屈道:“谁胳膊肘往外拐了,我那是有底气。” 芷溪点头:“是啊,小时候就你跟个皮猴子似的跟在阿玛后头学着舞刀弄枪的,虽说不至于去上战场杀敌,收拾一下自个儿的夫君还是可以的。” 芷沂这下是真羞红了脸,塞和里氏掩嘴笑得倒仰。 说笑完,塞和里氏正经和芷溪说了最近宫外发生的要紧事,也是带来了钮祜禄家的一手消息,自前年法喀发妻病逝,他又娶了仁孝皇后的另一个妹妹后各种状况层出不穷,不难说是赫舍里氏在背后搞的小动作。 皇帝要撤了法喀的一等公爵位除了因为他不干人事,更主要的是他是孝昭皇后和贵妃的亲哥哥,皇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一家独大。 果然不过多久法喀就被皇帝以欺压百姓为由撸了爵位,改封阿灵阿为一等公,并授散秩大臣一职,且另下了赐婚的旨意,将护军参领威武的庶女乌雅氏许给了阿灵阿为福晋。 而在这之后两日就听说德妃发动了,许多人都悄悄观望着,在听说德妃生了个小公主之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第93章 永远活在心里的格佛贺 永寿宫里,温绮听到芷溪产下一女的消息心里由衷的高兴,对在小床上的小人儿轻轻道:“格佛贺,你有妹妹了知道吗?” 可格佛贺并没有给她回应,苍白的小脸,小嘴微微张着,若不是还能看到胸口有些起伏,只怕让人以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温绮看着孩子难得安稳睡着的模样,不自觉地又哽咽了,慌忙用手将刚冒出来的眼泪擦去。 “额娘……”胤?探出脑袋来看她,温绮便招了招手:“过来。” 在德妃的小公主出生后就一天比一天热,胤?都有些怀疑这个小妹妹是把太阳带来了人间,不过也因为天热他很乐意跟额娘粘在一起,额娘的手凉凉的,刚好缓解了他身上的热气。 温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他:“胤?,你说格佛贺能过周岁生辰吗?” 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努力的想让额娘振作起来,但总是会因为妹妹反反复复的病折腾的死气沉沉,他现在比之前更讨厌妹妹,但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对妹妹的讨厌让额娘伤心。 温绮看自己儿子这样也不指望什么,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总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希望能比预想中的好一点,所以她对女儿能活到现在也很开心了,偶尔看到女儿睁着眼睛看她,她笑得比谁都开心,看得锦和、知春和箬竹都忍不住躲角落里抹眼泪。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格佛贺又活了一个月,而永和宫小公主满月礼的消息也随之传来,小公主得赐名内尔吉,意在聪明伶透之人,而且同五公主一样名字里含“吉”。 温绮听了倒是难得的好心情:“这真真是姐妹俩。” 知春顺势提起:“奴婢听说五公主还没出生那会儿四阿哥教六阿哥学会写这个字呢。” 温绮的神色更是温柔:“皇上当真有心了。” 胤?皱眉问:“额娘,汗阿玛那么喜欢德妃娘娘,你不会生气吗?”他的乳母就老是私下里抱怨贵妃不会邀宠,也抱怨德妃老是霸占着皇上,怀着孕还不安分。 可他去问胤禩,胤禩却说:“德妃娘娘哪就霸占着汗阿玛了,额娘偶尔也跟汗阿玛说说话呢,汗阿玛都知道十一弟身子好多了,还知道荣妃娘娘因为前几日下雨膝盖疼,更何况翊坤宫的章佳庶妃都怀宝宝了,这不就说明汗阿玛并没有专宠谁啊。” 这就让他有些迷糊。 温绮笑道:“额娘当然不会生气,有些道理你现在是无法明白的,等长大了学的东西多了,额娘再告诉你自然就明白了,不是额娘不愿意说。” 胤?拉着温绮的手晃了晃:“那等胤?长大了,额娘一定要告诉我。” 温绮翻过手牵着他:“好。” 闰四月二十四日举行了太子出阁读书典礼,对于已经预演了大半个月的胤礽来说有了种麻木的感觉。 底下的大臣们犹如木头桩子一般面无表情,但也是各怀心思,这时候胤礽就特别感谢胤禔,预演了那么多遍他都把各种类似于“质疑”、“嘲讽”的表情都表现的淋漓尽致,他好几次险些没忍住笑场。 现在面对着底下其实看不太清的“萝卜白菜”们已经完全不怕了。 从保和殿回来脱下沉重的吉服,没有帽檐的遮挡才看出来已经热的脸都红了。玄烨看他这幅模样故意嫌弃道:“就这么紧张?” 重新换了里衣正穿外袍的胤礽委屈道:“阿玛,儿臣是热的。”换回常服后他都觉得自己方才是从大山下被解救出来,现在能一蹦三尺高。 在得到皇帝的允许后胤礽转头就去了尚书房,今日的成功离不开兄弟们的共同努力,这份喜悦值得分享。 同样在尚书房念书的阿哥们今日也被特许放了半天假,虽然也早就听闻了那时候的场面有多么的壮观,但一见胤礽进门还是纷纷围上去问他感觉如何。 胤礽自然是感谢了一圈,没有诸位兄弟的帮助就没有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如此冷静的我。 兄弟们自然也是谦虚回礼:“太子殿下谦虚了,为太子殿下效力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自己都笑了,连胤禛也忍不住,一边说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大臣们的做派。 不过安生了几日,永寿宫夜半请太医的事又一次惊动了整个后宫,在很多人观望之后了解到,这一回永寿宫的小公主或许真撑不了几日了。 不止是贵妃和伺候的宫人,连姜太医眼底下也满是乌青,人也瘦了一圈,夜里阴气重这句话还真不算是空穴来风,小公主的身体状况是每况愈下,半夜里这条小小的生命几乎要被夺取,又一次次的坚强挺过来。 贵妃已经哭到不想再哭了,她甚至都有些迷茫,让格佛贺这样活着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最初格佛贺还会因为生病带来的痛苦而哭闹,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更不知道格佛贺现在是不是依旧痛苦着。 锦和看到贵妃对着小公主出神,不知道怎么心里腾升出一种恐惧感,只能壮着胆安慰道:“娘娘……小公主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贵妃喃喃道,她无数次从黑暗中惊醒,再见姜太医拼了命地救治格佛贺,脑子里逐渐有不同的声音在围绕着她。 ——姜太医救格佛贺是为了保命不得不尽心。 ——格佛贺大概好了也得吃一辈子的药。 ——格佛贺现在活着就是在承受痛苦。 ——若是真想为她好,就该让她早登极乐。 “我到底该怎么办……” 知春和箬竹面面相觑,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贵妃,她们跟着贵妃从府里到了宫里,那么多年也从未想过会有今天,她们也觉得自己平时太过于依赖锦和了,这会儿锦和有事出去她们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待锦和回来,就看到自家主子跟入定了似的坐着,身边还有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看起来应该是刚换不久。 锦和在贵妃面前福了福:“娘娘,太后娘娘有旨,请您去一趟咸安宫。” 贵妃这才回神。 锦和就看着失魂落魄的贵妃进了咸安宫,一个时辰后出来终于有了些人样,虽然还是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但锦和此刻已经把太后当作菩萨一般。 温绮回到永寿宫时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看到胤?在屋子里等她回来,她上前就把儿子抱在怀里,暖乎乎的小身躯也让她的心暖了起来,原以为已经落尽的泪又涌了上来。 “额娘不哭……”胤?听着额娘微微的抽泣声,小手拍拍她的背,他听知春说额娘被召去咸安宫的时候就担心,担心额娘会说出什么话来惹皇祖母生气,也担心皇祖母叫额娘去是为了对额娘说教一番。 但他现在感觉额娘头上的乌云好像散了,额娘这一哭不是在哭妹妹,而是像姜太医说的把心里的那团黑气给散出来。 胤?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额娘肩膀上道:“胤?会永远陪着额娘的……” 翌日,温绮难得睡得好觉早早起来,洗漱完就去看格佛贺。 因着姜太医守了一夜,这会儿他正在暂居的角房歇息,只有乳母和一个宫女看着,见贵妃进来她们忙跪下,半点声音都没有,生怕吵着小公主。 温绮抬手示意她们起来:“我在这儿陪公主一会儿,你们先下去。” 乳母和宫女退至殿外并带上了门。 温绮凑近看格佛贺,她今天似乎格外精神,眼睛里能透出光来,还对着温绮伸出了手。温绮伸出一指给她握着,一会儿又握住她的小手,格佛贺对她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女儿有多久没对她笑过了,也或许曾经就没有笑过。 掩下心里的酸楚,她要把这一刻好好记在心里。 “格佛贺,额娘知道你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想长长久久的陪着额娘,但额娘希望你能为自己做一次选择,无论如何,你都是额娘的骄傲,额娘会永远记着你的。” 此时翊坤宫里,章佳氏才服了安胎药歇下,她这一阵害喜吐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个安稳觉都难有,还特别没有安全感似的需要人陪着。 宜妃这会儿就坐在她床头也难得做起了针线活,她本就不擅长这些,随便绣一方帕子都勉强,无非打发时间罢了。 可这会儿突然没收住力手指头就被针扎了一下,手指上渗出血来她一时愣住没想着止血,若兰见了吓得立马那了自己的帕子包住宜妃的手指止血,再叫人拿金疮药来。发现宜妃怔怔的模样心里也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小心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宜妃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翠兰拿了金疮药慌忙跑进来跪在宜妃面前,怕吵着章佳氏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永寿宫传来消息,贵妃娘娘的小公主……殁了……” 格佛贺,正应着她的名字,化为蝴蝶飞离了紫禁城,不再为病痛折磨,真正自由了。 第94章 在瀛台的疗养生活 永寿宫的小公主殁了后再次陷入了一团乱,贵妃病了,听说还因此急怒攻心吐了血把十阿哥吓病了。 所幸这会儿章佳氏害喜的症状终于有了好转,宜妃也腾出手来和惠妃一起料理永寿宫的琐事,这会儿也不计较什么恩怨,在永和宫小公主满月宴后,皇帝在前朝忙得将近一个月没入后宫,据说这回要把沙俄彻底打出去,打到他们爹娘都认不出的那种。 因永寿宫小公主未满周岁,所以只能低调发丧草草了事,自然也不能算序齿入玉牒,顺位下来永和宫的小公主就称七公主。 五月中旬后感觉已经正式步入了夏天,前朝后宫都人心浮动,为了能静下心来处理事务,皇帝便下旨去瀛台避暑,太后、宜妃、德妃、定贵人、章佳庶妃、觉禅庶妃随驾,贵妃这儿就让姜太医看着,如果条件允许也一起过去。 待一切准备好已是五月下旬,贵妃的病也有了起色,有了姜太医的首肯就随驾一起去瀛台养病,姜太医和他身边刚升了职的原来的吏目,现在该叫孙太医一同前往照应一二。 在瀛台安顿下来后芷沂也被传召来了,虽说她是待嫁之身本该在成婚前都不能出门,但瀛台没那么大规矩,再则有太后的旨意,见的又只有嫔妃和孩子,最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贵妃,众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芷沂来瀛台的时候太后没着急召见她,让她先去给贵妃请安,再去见德妃,她便从善如流的跟着领路的太监去了贵妃的住处。 这还是温绮第一次正式见弟媳,芷沂满面红光的样子也让她安心了不少,她伸手拉住她的,笑道:“我还记得在府里的时候见你那会儿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没想到这就快成一家人了。” 芷沂感觉到她微凉的手,虽然在瀛台也只是比外头凉快一些,但见贵妃这会儿不仅不出汗还搭着条略厚的毯子,知晓她的不容易,压下心里的情绪笑道:“那娘娘得快些好起来,臣女还等着给娘娘送喜糖呢!”又转头看胤?:“也给十阿哥包个最大的。” 胤?摆出很认真的模样摇摇头:“最大的给额娘。” 芷沂伸手摸摸胤?的小脑瓜:“那就这么说定了。” 胤?难得露出了笑容,他还没见过小舅舅就先见了未来小舅妈,但这个小舅妈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容易亲近,周身散发着天然的亲和力。 从贵妃那儿出来,领路的太监带她去了德妃那儿。 芷溪和纾妍正带着各自的儿女一起玩儿,说是一起玩儿,大的才五个月,小的也才两个月,胤裪一会儿伸出手指戳戳妹妹,内尔吉也会伸手去抓哥哥的手指。 芷沂来先向她们请过安,注意力就全被榻上的两个奶团子吸引走了注意力,纾妍笑道:“你妹妹很喜欢孩子呢。” 芷溪则道:“额娘说她在家就是个孩子王,街坊邻里的孩子都爱和她玩儿。我都担心她嫁去钮祜禄家能不能镇得住那一大家子人。”说起来就不免让人想起皇帝前脚撸了法喀的爵位,转头就把这些都赏给了阿灵阿,这不就纯纯的招人恨嘛! 但钮祜禄家祖上毕竟是开国功臣,要当这么个大家族的当家人没有威严是不行的,要让底下的人信服就是很难的事,皇帝能把头衔赏给你也不代表真的信你能干得好,有时候就是为了让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所以阿灵阿还有的历练。 这样看来等芷沂嫁过去还得面对这个大家族的妯娌们,且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明明都是自己家的幺儿,年纪轻轻快乐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芷沂话里却是一点儿都不在乎:“那有什么,既然能让皇上下旨赐婚,就说明皇上也是相信我的,我就不怕自己闯不出来。” 纾妍见了捂着嘴笑得可欢了:“瞧娘娘的妹妹如此,奴才倒是觉得那些憋着坏水要欺负人的最后会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芷溪嗔怪地看了她们一眼,最后还是把女儿抱在怀里,被抱着的香香软软的小人儿知道这是额娘就笑得更开心了。 芷溪也这么觉得,要说贴心那还是“小棉袄”啊。 陪着用了午膳后又歇了个午觉,姐妹三人就一同去向太后请安,四人刚好凑一盘行军棋,芷沂玩了一会儿就喜欢上了,还问太后以后有机会能不能还来玩。 太后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笑道:“你要是不介意,我就让内务府再做一套出来算给你添妆了。” 芷沂也一点儿没客气:“那臣女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看太后的笑容更盛,芷溪和纾妍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得更欢,怕是芷沂的嫁妆里要多出一堆玩具来了。 直到傍晚时分芷沂才离开瀛台,要不是不能过夜她还真想留下来,可再如何她姓乌雅氏,往后更是钮祜禄家的媳妇,不能给两位娘娘添麻烦。 芷溪又陪内尔吉玩了一会儿后让乳母抱她下去喂奶,秦楠问:“主子是现在用膳还是……”这回定贵人没和她住一个院子,秦楠得多想一层,就怕皇帝突然过来。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回道:“摆膳。”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自己,又是耗体力又是耗脑力,她早就饿了。 果然一直到了亥时皇帝才来,眼底的乌青瞒不了他熬过夜的事实,而且一定也没好好吃饭。芷溪背着宫女太监偷偷瞪了他一眼,玄烨被看得心虚,说到底也都是担心他的身体。 “皇上饿不饿?要不然再陪奴才用一些?” 玄烨只轻轻嗯了一声,梁九功就闪身出去了,明眼人看着都觉得他终于盼到了皇帝吃饭似的,惹得玄烨看了想赐他一顿板子。 芷溪看他被揭了老底的模样终究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屁股上就被挨了一巴掌,玄烨悄声道:“小没良心的。” 芷溪却得意道:“皇上还是按时用膳按时就寝的好,不然太后娘娘又该唠叨您了。” 玄烨就想起来瀛台前就被太后说了一顿:“再苦也不能苦自己知不知道?天天熬夜天天不吃饭,对得起过年的时候孩子们跟你说的希望你长命百岁吗?再不知道对自己好点我看能活到七十岁都悬了!” 芷溪看着此刻老老实实吃饭的玄烨都觉得稀奇,仿佛眼前这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还不足弱冠之龄。 她突然觉得太后才是更值得敬佩的人,世人大多说称颂的都是太皇太后与皇帝的祖孙情,却很少提及太后与皇帝之间并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母子情。 第95章 他们只会因你的善意得寸进尺 玄烨见芷溪看着他出神,伸手戳了下她的额头:“这么盯着朕看是在想什么?” 芷溪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喃喃道:“奴才是觉得,很难想象太后娘娘生气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玄烨挑眉:“这么好奇?” 芷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玄烨想了想:“皇额娘只会因为朕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而生气。”懋勤殿里至今还贴着他十二岁时亲手书的“废寝忘食乃大忌”,就是太后让他写的,就为了让他长记性。 不知不觉就讲起了当年的事,彼时的玄烨不过十七八岁,正是做什么都有劲头的时候,且没了鳌拜这座“大山”,就想把那些年所有的设想都在一两年里完成,又是忙政务又是忙学习,想做一个让世人敬佩的帝王就不能被大臣们比下去,从白天到黑夜几乎没个停歇。 可再如何年轻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因着经常两三日不睡觉,夜半看书时吐血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太皇太后坐在他枕边,太后正坐在他身侧抹眼泪,仁孝皇后则带着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子在外头跪着。 那会儿天还不算热,她们跪了一个时辰就让回去了,除了仁孝皇后都被关在宫里反省。后来还是在仁孝皇后口中得知太后被吓坏了发了狠罚了她们,说她们不知规劝,乾清宫的奴才们也全都挨了板子,尤其是李总管,半条命都给打没了。 当然他自己身体养好了之后也没逃过这顿板子,也是唯一一次被太后赐了杖刑,结结实实的十板子。 那会儿的叛逆少年在痊愈之后就把生病的事丢在脑后,对这十板子还挺不服气,打完了还得给太后请罪,不情不愿地走到太后面前,太后还是哭着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过了一个月想起来太后还懊恼自己那会儿没发挥好,还说自己一哭就把气势哭没了。 说到这儿的时候玄烨就沉默了,芷溪也看出来,他在懊悔,在自责自己老毛病又犯了,那个十七八岁的他应当也是如此,所有的不服气在那时就消散殆尽了。 芷溪这会儿能理解为什么玄烨在太后面前气势总是矮一截,在咸安宫里从来没有太后和皇帝,只有母亲和儿子。 也是太后让这个年仅八岁就登上帝王之位的孩子知道自己往后不管几岁,他在乾清宫会是那个孤高的帝王,而在嫡母面前却依旧能做个孩子。 说完话两个人都困了,洗漱完躺在床上不消片刻就睡着了。 第二日睡到天光大亮,芷溪看到玄烨还睡在身边时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他是不是累病了,手抚上他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发热才松了口气。 “醒了?”玄烨这一声又把芷溪吓得抖了一下,他轻笑着用手轻抚她的背脊安抚:“怎的胆子这样小了。” “是奴才吵醒皇上了?”芷溪低头往他怀里靠了靠。 玄烨懒懒道:“没有,就是懒得动。”他将芷溪禁锢在怀里:“别跟别人说。”精神紧张了多日,这一下放松下来竟是懒到连床都不想起,旁人如何能想象一向勤勉的帝王有一天还能如此。 她不知道的是,玄烨今日的赖床不是临时之举。 虽然在瀛台不用御门听政,但南书房的大臣们该上奏的时候还是得上奏,瀛台给他们留的地方还没有南书房那么大,每天都得这样来回跑,且为了今年冬天不受沙俄的突袭困扰,皇帝下令在雅克萨对沙俄用兵,杀他个措手不及。 看到大臣们疲惫的模样,玄烨也觉得最近自己是太过分了,再有梁九功的小心翼翼和李总管一脸“好自为之”的模样,看着手头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就下令让大臣们歇个三日再来。 至于玄烨自己,赖在芷溪这儿就算他最后的底气了,得好好歇两天把精神养回来,不然他哪有脸去给太后请安。 就这样赖了一整日,皇帝在德妃这儿,自然没有第二个人会去打扰,跟着来的都是跟德妃交好的,她们也乐得清闲。 第二日,玄烨恢复精力后带着芷溪一起去向太后请安,正好宜妃带着胤禟,和吉里终于见到阿玛和额娘腾出空来,就扑过去撒娇了好一会儿才肯放过,一家人就围坐在一起继续玩行军棋。 这一版的行军棋做了新的改良,把原来的棋子都做成了小木人,有了八旗将士的模样十分可爱,棋盘也做了改进画了花草树木还有砂石,中间的近道也做成了河流的样子,与通往终点的道路交汇处画成了桥梁。 宜妃害怕于自己没眼看的运气就让胤禟丢骰子,还好这个儿子没遗传她的运气,这让宜妃松了口气。 等胤禟的第二个棋子要吃到和吉里唯一在外面的棋子时候和吉里着急了:“等会儿等会儿!你走前面那个行不行?” 胤禟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行,我这个棋子刚被打回来好不容易出来的。” 和吉里撒娇道:“你看我才出来一个,要被你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求求你啦!” 胤禟为难地看向太后,但太后并没有说什么,只让他们自己解决。他最后还是屈服于和吉里的纠缠答应放过她一回。 结果让胤禟没想到的是,他的棋子落在桥上马上就要到终点的时候被和吉里走水路的棋子给吃了,还是他方才饶过和吉里的那颗棋子。 胤禟这下气炸了:“你……你耍赖!我好心让你一步你还吃我的棋子!” 和吉里嘚瑟道:“嘿嘿!这叫兵不厌诈!” 胤禟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哭了起来,宜妃抱着他好一通安慰,芷溪也虎了脸教训女儿:“和吉里,不许欺负弟弟。” 太后这会儿出来打圆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给了和吉里一个眼神,和吉里会意让乳母将自己从椅子上抱下来,拿了颗串了签子的麦芽糖伸到胤禟面前晃了晃:“胤禟你别哭了,姐姐请你吃糖!” 胤禟抽抽噎噎地看着和吉里示好心里还是有些别扭:“谁要吃你的糖了!”可眼睛还一直往她手上瞟。 和吉里笑道:“真不吃?那我吃了。”作势就要把糖往自己嘴里塞,胤禟这就急了:“谁说我不吃了!” 和吉里笑嘻嘻地把糖放在胤禟手里,他们每月吃糖都有数,所以对这些甜滋滋的吃食都极为珍稀。 宜妃看着都惊讶了,和吉里这模样哪是个三岁孩子,这一套一套的…… 太后这时候问胤禟:“胤禟,你方才为什么生气呀?” 胤禟含着糖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道:“孙儿让了五妹妹一步棋,可五妹妹耍赖不让回来。” 太后又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让回来呢?” 胤禟急道:“皇祖母您不是说有来有往才是君子之道吗?” 和吉里却道:“我可不是君子,只是个姑娘,而且皇祖母也说过,好男不跟女斗。”她的童言无忌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有胤禟瘪了瘪嘴。 芷溪笑道:“这小丫头当真是一张巧嘴,都不知道像谁了。”说着下意识睨了玄烨一眼,玄烨也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宜妃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对太后说:“这一看就知道是太后教得好,这俩孩子说的我都想听听您是如何给孩子启蒙的了。” 太后笑笑,对两个孩子说道:“这论君子,可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就像打仗的时候,难道你指望来攻打你的也是个君子?就像和吉里所说的‘兵不厌诈’,这就是兵法,但你要论君子,这就不是君子所为。”她又看向玄烨:“皇帝以为呢?” 玄烨也是点头:“皇额娘说的是,和吉里此举,是德胜的一种方式,若把行军棋的棋盘比作战场,胤禟你这就是轻敌了。” 胤禟这时候疑惑道:“可是……我要是方才直接吃了五妹妹那一子,那哭的不就是五妹妹了?” 和吉里这会儿就不说话了,她知道她是真会哭的。 宜妃笑道:“因为那是你五妹妹,要跟你下棋的是你大哥呢?” 胤禟立马缩了缩脖子:“那他怕是要揍我。” 玄烨嗔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兄长的。” 这会儿胤禟认错的倒是很快,太后这才继续说:“说到底啊,都是自家人,再怎么样都能安抚好。可要是换了外头的,你的好心让步只会让他们觉得是好欺负,只捡便宜就罢了,就怕是他们得寸进尺,趁你不备将你吞了去。” 和吉里认真点头:“所以我们要像大哥那样强大才不会给任何人人欺负的机会对不对?” 太后伸手摸摸她的小脑瓜:“是这个理儿。” 第96章 匠人都是有些脾气的 这一日尚书房休沐,阿哥们都来瀛台接受皇帝安排的考试,考完的都在附近逛逛或者去找自己的额娘,胤禛就兴冲冲地跑来找芷溪了。 听胤禛说六月十五那一日大课皇帝带他们去了南苑,那会儿在试验新制的大炮和火铳,威力十足,虽然他们离得远,但耳边炸开的声音也响了一天。 他们又去了一间屋子,里面的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还比外面闷热许多,时不时还能听到打铁的声音。 讲到这儿的时候胤祚也回来了,胤禛把之前说过的简单复述了一遍后胤祚紧接着道:“我们在一间独立的屋子里见到了一位穿着很像打铁匠的人,然后就听到大哥叫他‘戴先生’。” “戴先生?”芷溪疑惑道。 胤禛点头:“要不是大哥提起我们都看不出来他原来是南书房的大臣,虽然听说他是最近才来南苑负责制造火器的事务,但看他似乎很热衷于做这些。” 胤祚补充道:“而且他说话一点都不知道客气,我们不过是好奇想多了解一些,他就说我们还太小再说多也听不懂。” 芷溪摸摸他的小脑袋:“平时就要看那么多书了,不说听不听得懂,你还记得他那会儿说的什么吗?” 胤祚这一下就噎住了,他皱眉想着明明很确定听了,现在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胤禛亦苦笑:“不说六弟记不清,儿子也觉得迷糊,到底还是学问不够啊。” 芷溪安慰道:“皇上既然选择在大课的时候带你们去,就是想让你们多少知道一些,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倒是其次,毕竟都是上战场要用的兵器。具体如何生产是什么原理,等你们长大了慢慢学就是。” 胤禛点头:“德额娘说的是。” 胤祚听了也不再纠结,但心里还是不舒服:“可戴先生也不能如此摆出一副瞧不起咱们的样子。” 胤禛点点他:“那自然是汗阿玛知道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才会让他在这里发挥他的长处,不然哪有南书房大臣外派到南苑来的。” 胤祚这才明白过来,果断伸出大拇指:“果然还是四哥最厉害!” 以前胤禛还会默默接受弟弟的夸赞,如今弟弟入了尚书房,他更有了作为兄长教导的自觉:“多看、多听、多问,将来你也会有很多夸你的弟弟们。” 胤祚点头:“知道了四哥!” 之后他们又陪内尔吉玩了一会儿,听到涵元殿那儿结束了皇帝叫他们起去用午膳才走。 午后又留了他们歇息,一直到太阳开始下山了才启程回宫,胤祉叹道:“夏天在这儿避暑真好啊,真不想回去。” 胤礽道:“汗阿玛不是让人在建园子嘛,估计明年就能进去看看了。” 胤禔满脸的不信:“建园子我是知道,但我觉得不一定会让我们过来避暑。”毕竟在读书这方面皇帝还是很严格的,要让他们往后在园子里读书注意力被转走的可能性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大。 脑子里都轮过一遍之后胤祉绝望的接受了现实。 涵元殿内,李总管上前提醒道:“万岁爷,酉时正了,得去看看贵妃娘娘了。” 玄烨站在门前伸伸胳膊松松筋骨:“走。” 自那一日无止尽的忙碌再休息后他就把每一日要做的事情都写下来,什么时辰做什么,然后交给李总管他们去安排,确保能让大臣们都知道什么时候皇帝有空提早打个招呼好安排,排满了再约后面的一天什么的。 这就让很多人都觉得方便,也不怕白跑一趟。当然,特殊情况还是特殊处理。 到七月中的时候皇帝安排去塞外走一圈,顺便把打头的四个儿子也一起带走了,这让在宫里剩下的几个孩子都羡慕坏了。 胤佑见胤祚倒是淡定的有些反常,问:“你怎么一点儿都着急啊?” 胤祚笑道:“不着急,我和四哥说好了,他回来把一路上的事告诉我就行。”胤佑听了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胤祚:“真好啊……” 胤祚看得出弟弟羡慕了,起身拍拍他的肩道:“到时候我跟四哥说一声,你也跟我一块儿听。”胤佑忙点头,这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然后又见他在收拾东西,好奇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胤祚回答:“没事儿,就是太乱了整理一下。”胤佑看他确实是在整理书册和作业本就没有再问。 胤祚小小的汗颜了一下,毕竟他没说实话,先前本着对火器的好奇他又去问了皇帝很多问题,但这方面皇帝当真说不上专业,怕误导了儿子,于是就拍板带胤祚去请教上回见过面的戴梓。 然而因为皇帝巡幸塞外去了,又不能耽误胤祚的好学精神,于是就拜托了他的好弟弟恭亲王常宁带他去拜访一下。 结果两个人吃了个闭门羹……谁能想到堂堂亲王和皇阿哥还能被一介臣子拒之门外,跟着戴梓的长史面对常宁和胤祚汗都流出来了。 常宁心里默默记了一笔,而胤祚微微皱了下眉,问:“戴大人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长史恭敬道:“回六阿哥,大人奉皇上之命研制新的火器,为保万全不得已不能招待王爷和六阿哥,还望王爷和六阿哥恕罪。” 常宁回道:“既如此,那我们改日再来。” 送走了两人,长史才松了口气,他身上早已被冷汗浸透了。 胤祚看常宁一副摩拳擦掌想揍人的样子,安慰道:“皇叔不用生气,戴大人是替汗阿玛办事,自然要谨慎的。” 常宁哂笑收住自己的拳头:“皇叔自然是不会生他的气的。”这也全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罢了。 胤祚又道:“我看话本子上就有说那些匠人们都是有些脾气在身上的,一般人很难见到他们。” “话本子?”常宁有些兴趣,以他所知市面上卖的话本子无非都是些才子佳人、仁义道德、夫妻婆媳之争这样女人家爱看的,还有这样的话本子? 胤祚点头:“我们的授课堂里有几本,皇叔要是有兴趣,下次我拿给你看!” 常宁大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难得来一回南苑,早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皇叔带你去跑跑马如何?” 胤祚一听可以骑马也兴奋起来:“那就有劳皇叔了。” 第97章 寸土不让 八月下旬的时候皇帝和四个阿哥回了紫禁城,在瀛台避暑的嫔妃们也在前两日回宫。 皇帝在回了乾清宫后见了几位大臣,随后让人安排将出行带回来的东西赏给几位嫔妃,到了夜里,皇帝信步去了永和宫。 这会儿永和宫里正热闹,直到听到外面通报皇帝驾到才停下来到门前迎接。 玄烨伸手扶起芷溪问:“这么热闹在做什么呢?” 芷溪笑道:“当然是因为皇上送来的好东西啊。” 桌上正摆着几个碗,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荞麦面,还记得当初在热河镇买到的荞麦,一下就勾起了两个人的回忆。 玄烨坐下后殿内的人都退下了,芷溪这时才提起:“皇上又去热河镇了?” 玄烨点头:“到底是离京城远,总觉得还是得去瞧一眼才放心。”他之前也接到不少奏报和密折说有几个部落到热河镇捣乱,好不容易才平息,中间也重建了一次,所幸是有官府的资金维持。 “经过这一遭,热河镇的人们如今更团结了,有些部落的生活也不像从前那般拮据了。” 芷溪欣然一笑:“草原上的部落若是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营生还有足够的粮食,想必边疆的百姓们到了冬天也能过得好些。” 玄烨也是如此想,之后永和宫的宫女撤换了桌上的荞麦面换了刚做好的,两个人用完之后玄烨提到:“说起来,下月初就是你妹妹出嫁的日子,要不要朕带你去看看?” 芷溪愣了一下:“可以吗?” 玄烨挑眉,不知道为什么摆出了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还能有你家爷去不得的地?” 芷溪伸手拉拉他的袖子,笑得一脸讨好:“奴才想去的,万岁爷带奴才去。” 玄烨这才满足地笑了,转头又去找内尔吉玩去。 一个多月未见,内尔吉见到玄烨一点都不认生,但与和吉里不同的是,内尔吉不会兴奋的哇哇大叫,更像个小淑女,落羽就和她说起过新提拔上来照顾内尔吉的石榴就悄悄提起七公主的脾性和她怀孕时很像。 芷溪看完了这个月永和宫里的开支揉了揉眉心,抬头才发现玄烨还没出来。 秦楠见主子四周张望,提醒道:“皇上还在七公主那儿呢。” 芷溪愣了愣才起身往后头走,她不太相信这男人还有那么大耐心陪孩子呢。 当然还真如她没料到的,内尔吉已经玩累了睡着了,玄烨还在旁边陪着她,就像遇见了千年难遇的珍宝一般怎么看都看不够。 最后还是见到她来了玄烨才拉着她出去,像是怕吵着闺女似的,走到外面了才嗔道:“终于知道来找朕了?还当你忘了。” 芷溪面上一囧,挽着他的手臂靠过去蹭了蹭:“皇上恕罪,奴才知错了。”玄烨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啊……” 翌日,朝堂上接到了从黑龙江那儿得胜的奏报,敌军将领托尔布津被射杀,沙俄士气大减。 大臣们一片叫好声,有人更是亢奋道:“让他们嚣张!还不照样是咱们的手下败将!” 另一人附和道:“就是,而且现在收到了这消息,指不定那边已经把沙俄打趴下了。” 热闹一阵过了纳兰明珠才站出来道:“皇上,托尔布津被杀,接替他的是个叫怀敦的将军,奴才听闻他虽然是个有能力的将军,但调遣兵将并不是个好手。奴才以为,要是大清这一回能杀他个片甲不留,沙俄那边或可能请求议和。” 索额图哼了一声:“他们一次次进犯我大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要求和,想得美!” 纳兰明珠看他这一头汗觉得好笑,这还得是在皇上面前,要放私底下不知道能骂出什么东西来。 皇帝也是没有立刻下决定,只是说:“那也得等消息回来再说,如今正是秋收的时候,你们不如多考虑考虑如何解决边疆百姓的过冬问题。” 这可不就让他们为难了,粮食这事儿他们还真不懂,就连看皇帝研究御稻米他们在旁边都跟没上过学似的只会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一脑袋智慧不仅无处施展甚至还没学到点子上。 乾清宫这边散了后常宁掐着时间点来了,玄烨让他在旁边坐下,李总管又上了茶才问:“你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 常宁笑道:“是臣弟前些日子向六阿哥讨了本新书来看,想着六阿哥平日里该忙着课业,就想着直接交给皇兄。”说着就把书交给李总管,李总管再把书放在玄烨面前。 玄烨揶揄他:“倒是没想到你们关系还能这么好。”他想起出巡之前让常宁带着胤祚去见戴梓的事来着,结果头一回去还吃了闭门羹来着,不过他想到戴梓也是因为认真办差才做了这样的事也就没罚什么,只是后来还让人去传话提点了一番。 常宁哂笑着挠了挠头。 等人走了后就空了一段时间,玄烨就拿起书看了起来,他也好些日子没去过授课堂了,什么时候添了新书他也记不太清了。 光看书名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讲学用书,翻开后一目十行的过去,不消片刻就明白这是个行侠仗义的剑客的故事。 书中讲了这个剑客最开始是某国的平民出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名气的,为什么要出来行侠仗义,当然还有提到了书里口口相传的大反派,剑客就是最后要把他给消灭了,一路上锄强扶弱得了极好的名声,甚至还被皇帝注意到了,还赐了他最好的宝剑。 然而等他知道那个大反派是谁的时候这个反派其实是个好人,因为真正的反派是个一般人都惹不起的大人物,他只是在追踪这个真正的反派的时候被阴了,人人都知道名声是多要紧的东西,所以他只能戴上面具把自己隐藏起来,现在遇到了剑客,他就决定和剑客合作一起去消灭那个真正的大反派。 看到这儿的时候,梁九功过来提醒玄烨该见下一波的大臣了,玄烨搁下书压在旁边的几本奏折下面,然后让他把人叫进来。 梁九功麻溜的出去请几位大臣进来后就走了,他觉得方才皇帝看他的眼神十分的不善,像是被打扰了兴致,可他是真的冤枉,只不过是按着排好的行程执行而已。 见过皇帝的几位大臣从乾清宫出来也是一层汗,想不明白刚刚他们打听到说皇上见恭亲王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怎么这会儿心情又不好了,话里还有几分让他们早点说完早点滚蛋的架势。 见完了大臣又到了午膳的时候,午膳之后还有两刻的午睡时间,玄烨想想为了保证午后批折子的工作质量还是睡。 等再有看书的时间天都黑了。 梁九功望天,这是把平时去后妃那儿溜达的时间腾出来看书了,他都有些好奇这书到底有多好看,又可惜自己没读过书,认得的字也寥寥无几。 书中后半段写道剑客和合作者一同经历了各种磨难后抵达了边疆的一个小镇,据说管理这片区域的藩王是先皇最不得宠的儿子,但是这里的人都说他人很好,就是有些优柔寡断。 可惜这里常年被邻国的军队屡次进犯骚扰,百姓苦不堪言。 等剑客和合作者查到真实情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那个藩王才是真正的反派,他就是故意让边疆的百姓生活的如此艰难,因为他早就投靠了邻国,邻国愿意助他夺回王位,但也要他几座城池作为交换。 自小受尽苦楚的藩王自然不把几座小城放在眼里,还想着等日后自己夺得江山后再抢回来不迟。 剑客与合作者后来给圣上报了信,圣上调兵支援,但这个地方早就被邻国士兵摸了个透彻,以至于他们打的很辛苦,还折了不少兵将。 邻国的将领笑他们不自量力,更道不如投降加入他们也不至于让百姓受那么大的苦。 剑客和合作者当然不肯,决然道:“这是我们的国土,为何要弃之让与尔等,有本事就从我们的身上踏过去,只要我们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他们的举动感染了所有的百姓,他们都站起来反抗邻国的士兵,这时候援军也及时赶到,他们一同奋勇杀敌终于将藩王消灭,杀得邻国的士兵只能投降。邻国的国主也让使者递交文书请求议和,重新划定两国的边界,给彼此留有余地。 但邻国国主的条件却让很多人不满意,在边疆驻守的将领称这地方原本就属于我们,如何能让给邻国。 而丞相说这地方原本就荒无人烟,没什么价值,历朝历代的君主都不派人看守,让出去又何妨。 最后圣上霸气地驳回了丞相的提议,道既然从前无人看守,那现在就应当重视起来,那个地方纵使不被以前的君主重视也是我们的国土,如何说让就让。 在交涉之后邻国的使者才知原来这里已经有足以消灭他们整个国的火器,还让他远远的看了一眼,让他回去告知邻国国主,若是不真心臣服,他们的将士将会踏平他们的国土,希望他们好自为之。 结尾剑客被圣上授予了最高的荣耀,也知他没有在朝为官的心便放他离去;合作者的名声也终于被平反,他也一同与剑客走上了行侠仗义的道路。 玄烨合上书,竟然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这书上也没有作者署名,真要查从何而来也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决定放任这个作者的“胆大妄为”,说不得哪天还能在宫里看到新的书进来。 不过这个故事也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感触。 沙俄的狼子野心不也是如此,他们这次是被打怕了,可往后呢?自己尚且知道经历一场战争后无论得到什么失去什么都要休养生息以备后患,那觊觎这片华夏土地的其他国家何尝不是。 树大招风,往后大清越是强盛,无论是依附自己还是想从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的只会多不会少。 第98章 在宫里好还是在府里好 九月中旬前,俄沙皇彼得一世寄来国书,请求大清撤围,会派遣使者前往大清重新议定边界。 在结合之前黑龙江发回来的战报,沙俄这一回当真是元气大伤了。 既然要重新议定两国边界,这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定下的事,且现在被围困的沙俄士兵只剩不足百人,皇帝便下旨允许他们撤往尼布楚,大臣们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就这么点人能翻出什么天呢。 但议定两国边界,有的大臣觉得该让沙俄大出血一番,有的则以为沙俄已经因为这次吃了败仗有了教训退一步也没什么,毕竟边疆之地有些地方若不是打仗根本没有人会过去,才会因为边界模糊让沙俄在最开始生了挑衅的心思。 皇帝就看着他们一个个吵的面红耳赤,思绪早就飘远了。 前几日他将看完的书还给了胤祚,还问他现在授课堂的书是从哪里来的。胤祚略想了想回答:“太祖母那儿、皇祖母那儿、后宫的娘娘们那儿还有景阳宫那儿都有。”刚入秋的时候景阳宫就重新整修完把需要搬的书都挪进去了。 行,那就是满宫都可能是出处,玄烨也就不忙着纠结书是从哪儿来的了。 但这个故事还是分了他的心,毕竟议和的事和当前的局面实在太像了。 承乾宫里,皇贵妃和芷溪正与恭亲王福晋说话,她们倒是没想过会有一天恭亲王福晋会特意来拜访她们,更想不到她会主动和她们聊起话本子的事! 恭亲王福晋笑吟吟道:“真是没想到我家王爷还能有一天对话本感兴趣,听说还是从六阿哥那儿借来的,为了专心看这话本愣是在书房待了好几天没挪动。” 皇贵妃笑道:“都说男儿多大都是孩子心性,恭亲王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恭亲王福晋点头:“说的是啊,只不过奴才与王爷都好奇,这书究竟是从哪来的,看起来都不像是寻常会收入宫里的书籍。”目光自然就转向了芷溪。 “六阿哥搬去阿哥所以后自然有些书都跟着一起搬过去了,只不过我这儿倒是没有适合他读的话本,应该是授课堂里摆的那些。福晋应该也知道现在孩子们每逢十五都会在授课堂上课。”芷溪解释了一番,皇贵妃也想到了:“确实咱们各宫也会给授课堂添一些适合孩子读的书籍,太皇太后、太后还有景阳宫那儿也会让孩子们自己去挑,这要谈起从哪儿来还真说不好。” 恭亲王福晋听了只能应声表示理解:“既如此,奴才也好回禀王爷。” 皇贵妃又道:“不如福晋建议王爷多去书局去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些好书,若是真有这缘分,我们也想开开眼界。” “那是自然。” 送走了恭亲王福晋后皇贵妃才歇了口气,静姝换了奶茶过来,皇贵妃喝了一口才觉得真正舒心,等放下茶盏后皇贵妃对芷溪伸了手,芷溪看不明白问:“娘娘这是……?” 皇贵妃一脸无语,又甩了甩手:“我的喜糖呢!忙了太久都没时间问你要。” 芷溪无奈,还好秦楠身上带着喜糖,这些日子串门问她要喜糖的可太多了。秦楠依言从袖子里取了一包出来递给静姝,静姝再交给皇贵妃。 芷溪道:“娘娘大可让静姝来奴才这儿取的,何必等到今日呢。” 皇贵妃摇头,拆了外面的油纸吃了一颗,含糊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还是得亲手拿更好,要不是没这条件我肯定就跟你一起去了。” 芷溪愣了一下,皇帝带她出宫去观礼的事她可没传出去。 皇贵妃见她这样就窃笑:“你什么事儿我不知道啊,你就在我隔壁,有什么动静我可不是头一个就知道了。而且我与万岁爷到底是表兄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芷溪看她这得意的样子,和方才那个端着皇贵妃款儿的简直是两个人,看得让人有些忍不住想伸手摸摸脑袋。 皇贵妃转头看到芷溪这笑得浑身散发着慈母的光辉,咳了两声敛了情绪,糖也在嘴里化完了,说话也比方才清晰多了:“别笑话我,我那是从小在府里拘束的太久了,所以也就只有因为在你面前才敢放纵一会儿。”面对皇帝的时候倒还是得端着些,她还是要面子的,姐妹面前嘛,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她本来就比芷溪小一点,更没心理负担。 芷溪却忽然问:“那娘娘是觉得在宫里好还是在府里好?” 皇贵妃转头看了看窗外,心里渐渐沉静下来:“各有各的好或不好,若是有能耐不出门的在这宫里待着也不会觉得不好,但我觉得,要是能有机会出门我肯定要出去走走,十岁的时候舅舅和阿玛还带着我去马场跑过马,但大多时候还是被额娘拘着学掌家的本事,琴棋书画都要学,我知道他们是想让我进宫后就能讨皇上的欢心早日怀上孩子坐稳这个位子。” “可时间久了才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不过如今是挺好的,我在宫里不用再摆这一套出来,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好,你们也陪着我玩,还有那么多可爱的孩子,就算这一辈子不当皇后又如何,我知足了。” 敞开着说了这一回,心里也都放松些,芷溪笑道:“听说最迟下个月初章佳庶妃就要生了,宫里又要添一个奶娃娃了,不知皇贵妃娘娘意下如何?” 皇贵妃点点她:“你是不是看明年胤禩就要念书搬去阿哥所了就又要给我找事儿啊?”想也没想就摇头:“胤禛和胤禩这两个孩子都心细,我得多为他们考虑考虑,我不能让他们以为我当谁的养母都可以,这不是生母养母的问题。” “娘娘说的是。”芷溪也是见到胤禛越来越好才真正放心下来,当初还是佟贵妃的皇贵妃突然跟她说要帮她带孩子,就算有皇帝的见证还有约法三章,但她是孩子的亲额娘怎么可能真正放心,而且后头又抚养了胤禩。 直到发现她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也不拘着他们不与生母接近才一点点放心下来。 纵使有身份和这紫禁城的红砖高墙约束着,皇贵妃也因他们的存在而活出了自己的模样。 第99章 十三阿哥 章佳氏怀孕到八个月时又“闹腾”了起来。 刚入秋的时候便是咳嗽个不停,负责她这一胎的太医诊脉也没发现什么问题,用了止咳的方子都不见有多大的作用,最后还是孙太医来看过,说是天气干燥的原因,让宫女每日在房里放一盆水,平日也多饮用些温水,终于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之后又不知道为什么犯起了嘴馋的毛病,正好四公主在授课堂里发现了一本有关点心的食谱,两个人就一起研究了起来然后叫御膳房做,也将宜妃也一并吸引了过来,嘴馋的问题是解决了,但也让很多人知道最近翊坤宫要点心要的勤快。 然后胤禟这个熊孩子就跑去阿哥所到亲哥面前炫耀去了,被胤禔和胤祉好一通嫌弃。 就知道炫耀,也不知道跟哥哥们分享一下!而且授课堂什么时候添了本食谱他们居然都不知道? 在另一边的胤禛默默表示:“是皇祖母在太祖母的书房发现然后拿到这儿来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这老四,看到了也不早点说。 然而在翊坤宫里,宜妃很大方的请姐妹们来用点心。 看着面前精致的糕点,荣妃笑道:“妹妹这一阵怕是没少磋磨御膳房?” 宜妃一点都不知道客气的回敬道:“既然能得到好东西,自然是得好好琢磨的,我派若兰去让御膳房学做这些糕点,就听说他们一个个眼睛都跟放了精光似的。” “真的假的?”皇贵妃问。 “我倒是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正翻着食谱的芷溪笑道。 她们都把目光集中在芷溪身上,她将食谱翻到最后一页给她们看,角落里写了个“崇德四年十一月”,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印章。 她们都明白这是等于把名字都写在上面了,只不过这个印章已经淡了,看不出写的是谁,然后就听芷溪扔出了个“大雷”:“没想到祖父的食谱还留在宫里。” 宜妃等人:“?!!” 皇贵妃这才想起来:“对哦,你祖父是太宗年间的膳房总管来着。那为什么这个食谱只存在太皇太后宫里而没有交给御膳房呢?” 芷溪解释道:“奴才也是听许德安说的,御膳房现在负责点心的常公公说自祖父退下之后就没有人再能做出能让太皇太后满意的点心,也就没有资格拥有这本食谱,因此就一直留在慈宁宫里。” 可现在被太后拿出来了,而且还放在了授课堂。 忽然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悲伤感,然后又马上清醒过来,暗暗骂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太皇太后肯定长命百岁! “嘶……”章佳氏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虽然只有一下也引得大家纷纷询问:“怎么了?没事?” “是肚子疼吗?不会是要生了?” “快快快,快去叫太医来看看!” 章佳氏摇摇头:“没事,已经不疼了。”她没想到之前自己做过那么过分的事她们还能这样这样关心她,心里总有几分愧疚,又觉得暖洋洋的。 荣妃劝她:“你现在随时都可能要生,不能马虎,叫太医来看看也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章佳氏也只好答应下来:“奴才多谢荣妃娘娘。” 照顾章佳氏这一胎的太医也很快就来了,把了脉后问了她之前是否还有这样疼过,疼过的话那时候是什么时候疼的。 诊断过后太医向皇贵妃回禀说章佳氏现在肚子疼的没有规律,应当只是腹中的孩子比较好动的原因,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反过来就是说什么时候疼出规律了就说明到生的时候了。 虚惊一场让所有人松了口气,赶紧喝茶吃点心压压惊,章佳氏也捡了一块干煎鱼干嚼着,另一只手轻抚过肚子,思绪已然飘远,不知过了多久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又过了三日,玄烨到永和宫的时候芷溪正在榻上单手支着头闭目养神,听到他走进的动静才睁开眼要秦楠扶她起来。 玄烨抬手让她坐着,也知道和吉里今日回永和宫住所以入夜了约莫到孩子睡觉的时间才过来,见她这模样就在她边上坐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嗔道:“累了怎么不去睡还在这儿待着,也不怕着凉?” 芷溪无奈一笑:“奴才只是想在沐浴前闭眼歇息一会儿,还没一盏茶呢皇上就来了。” 玄烨伸手轻轻放在她脖颈上按摩了一会儿,另一只手牵着她:“和吉里又闹你了?” 芷溪未被牵住的手在他手背上摩挲着:“听得出来皇上是当真偏心内尔吉了,这要被和吉里听了去,那小丫头指不定怎么吃醋。”也幸亏是在太后身边长大,和吉里这样的脾气要是自己养着只怕得让和吉里落得个跋扈的名声。 想着想着便走了神,直到脖颈间觉得有些酥酥麻麻的痒感正一路往下走才让她一下醒神,抬头就见玄烨笑得意味深长,不过他也没继续捉弄她:“早些洗漱休息。” 但玄烨的“坏心眼”并没有因此结束,顾着芷溪一日的辛苦没有折腾她,倒是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点点“红梅”,芷溪仗着眼前一片漆黑的时候很狠瞪着玄烨,要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只想把这人给丢出去。 这时门被急促的扣响,幸而两个人没被打扰兴致,玄烨问:“什么事?” 门外梁九功急急回道:“皇上、德妃娘娘,翊坤宫的人来禀告,章佳庶妃要生了!” 实际上章佳氏白日里肚子就疼了,但她当真是个能忍的,还按着不让自己的宫女说出去,等宜妃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火烧眉毛了。 玄烨和芷溪赶到的时候宜妃才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迎上去,随即就拉住了芷溪,要不是看皇帝也在估计就直接扑到她身上了。 芷溪问:“章佳氏现在怎么样了?” 宜妃缓了缓道:“太医看过说没事,就是疼的久了发力有些困难,我已经让人去看着煎药了。”知道没事的时候她的心就落下来了,就是手还是控制不住在发抖。 翊坤宫的人倒是因为习惯了迎接出生的孩子有条不紊地忙进忙出,皇帝在知道章佳氏无碍后被宜妃和德妃劝回乾清宫歇息了,再如何也不能耽误早朝。 直到天明时听到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章佳氏平安生下了小阿哥,往后便称十三阿哥。 第100章 给这“不祥”的孩子添福 见过刚出生的十三阿哥后,宜妃一下子失了力气,所幸被芷溪和若兰扶住,两人几乎是架着她回正殿歇息。 安顿好宜妃,若兰对着芷溪福了福:“奴婢多谢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也早些回宫歇息,这里有奴婢和翠兰照应就足够了。” 芷溪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外衣:“你们也要注意休息,宜妃跟前没有你们可不行。” 若兰笑道:“娘娘放心,奴婢省得的。” 芷溪点了头就坐了早就准备好的轿子走了,精神绷紧了一夜,现在坐上轿子晃晃悠悠的,疲惫感一下子就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想着回去一定得好好补眠。 奈何事与愿违,还没回到永和宫就听到匆匆赶来的落羽说太皇太后在慈宁宫晕倒的消息。 转头又去了慈宁宫,因着她们在半路上走得快些,到慈宁宫的时候也就太后、宣嫔和纾妍在,宜妃因才睡下又起来,着急忙慌的也就晚了一步。 看到宣嫔也在的时候芷溪和宜妃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宣嫔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遵照位份跟着纾妍一同像她们福了福。 芷溪和宜妃面面相觑,她们上次见宣嫔是什么时候来着?仔细算来竟约莫有六七年了,宫里三位主子其实都没有明确禁她的足,可她就是这些年愣是没出咸福宫一步,如今当真是一眼到头的日子过得久了人也失去了原来的鲜活。 宫里的嫔妃们也都陆续闻风赶来,但是真心担忧的又能有几个,于是苏麻喇就发话嫔位以上的主位娘娘来探望就行了,其余的都回宫好好待着。 苏麻喇跟随太皇太后也历经了三朝,也算是半个主子,说话的分量可想而知。 等娘娘们都到了慈宁宫也站了半屋子,贵妃因病休养怕过了病气给太皇太后惹麻烦也让锦和来问候一声,苏麻喇也没拒绝,说了几句话才让她回去。 这会儿太医已经诊过脉,倒是没发现太皇太后有什么病症,约莫就是年纪大了起身的时候太着急才会晕过去的缘故。 知晓太皇太后没得病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太后便发话让她们都回宫去,只留了皇贵妃、德妃和宣嫔要再嘱咐几句,几个人就先挪到了西暖阁。 太后先问了章佳氏的情况,然后才说:“那十三阿哥你预备如何?” 皇贵妃回道:“原本奴才是想留在翊坤宫的,可翊坤宫如今已经有三个孩子,再添一个就太惹眼了,所以奴才是想还是挪去阿哥所。” 太后点头:“既然决定了,你做主就是。” 皇贵妃微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太后会觉得她的决定不妥要给十三阿哥找个养母呢。 太后如今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就没有多说。十三阿哥如何能成为雍正未来的左膀右臂,行事和秉性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可能有些苦他往后不必吃,但最好还是不要照顾的太周到,免得把原来好好的孩子给养歪了。 就比如现在,十三阿哥刚出生就遇上了太皇太后晕倒的事,可能换别人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太皇太后的影响不止是后宫,她的功绩也是能影响到朝堂上的,一旦闹出些流言来,十三阿哥在阿哥所的处境就不会好,哪怕他只是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会被冠上“不祥”的名头。 而这也会同样影响到在翊坤宫坐月子的章佳氏,她现在明面上还是惠妃的人,惠妃也会盯着他们母子俩。 这会儿太皇太后醒了,也不着急起来,召了她们进去说了几句话,劝她们不用太过担心自己,该过的日子还得照常过,然后就让她们各自回宫了。 走到慈宁宫门口就遇到了皇帝的仪仗,让了路在边上等了片刻,皇帝下了朝听到消息就匆匆赶来,没看她们一眼就进门了,或许都不知道这还有几个妃嫔给他让路来着,跟着来的梁九功见着她们也只能匆匆弯了腰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皇贵妃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她知道太皇太后所剩的日子其实并不多了,起身后说了一句:“都回。”扶着静姝的手就往自己轿子那儿走。 果然不出几天前朝后宫这一阵“风”就刮起来了,说十三阿哥出生后太皇太后就病倒了,这是孩子将大人的精力带走了,就是不祥之兆。 虽然说太皇太后多年不理事,但有些风声还是会刮到她老人家耳朵里的,当然这次是苏麻喇听说后觉得不可理喻,虽然在她们眼里谁生的孩子不要紧,但是小孙子哪个老人家不疼爱呢。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这帮子人就知道拿这些虚的东西说三道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一顶帽子扣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子孙福。” “谁说不是呢。”苏麻喇愤愤道。 “玄烨怎么说?”太皇太后问。 “十三阿哥洗三那一日皇上去看了一眼,顺道下了旨让内务府给章佳氏提到贵人的份例。”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那你让人去乾清宫传个话,倒也不必抠抠搜搜只提个份例,等她出月子就封贵人。” “是。”苏麻喇没想到这会儿还能见自家主子拿出以前的气势来,但太皇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再者,既然他们说这孩子不祥,我就偏把这个字给他,量那些人也不敢说什么。” 这话递到玄烨跟前他就忍不住笑了,高兴太皇太后的精神好,也突然悟了民间所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事就拍板定下了。 前朝后宫正吵得热闹呢,转头就听说皇帝下了旨说章佳庶妃生育皇子有功晋封为贵人,下个月行册封礼,还赐了个“敏”字为封号。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给噎着了,可气都还没完全回过来呢,十三阿哥被赐名胤祥的消息接踵而至,更要紧的是太皇太后都点头了。 这一下敏贵人毫无疑问成了后宫的新宠,并且这个消息一传开,十三阿哥不祥的流言马上被盖了过去。 永和宫里,芷溪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笔下正写了“吉祥”二字,落羽见她笑容更甚,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娘不生气?” 芷溪搁下笔,递给旁边伺候笔墨的流萤让她收起来才回道:“这有什么可生气的,若不是因为那些流言,也不会有今天。” 而且既然宠妃的势头出来了,皇帝也不会就这么不管了,敏贵人还在坐月子,皇帝就一天三趟差人跑腿去翊坤宫问候,这件事梁九功就交给魏珠去干了,自从他辛辛苦苦熬回了原来的位置,梁九功就还磋磨着他干跑腿的活。 躺了近十日的敏贵人突然成了宠妃她整个人也是懵的,毕竟太医也说她好好休养就能恢复的快些,觉得躺着就是罪恶的敏贵人就老老实实该喝药喝药、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导致消息也闭塞了。 最后还是宜妃劝她接受现实,当宠妃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就该趁着得宠的时候多“捞点好处”,说直白点就是现在就可以把你儿子未来的老婆本攒起来了,毕竟她现在的宠爱都是皇帝和太皇太后针对流言的权宜之计,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呢。 这一提起来宜妃就说了她儿子的近况,就是十三阿哥洗三礼后挪去了阿哥所,因为皇帝在洗三礼的时候来看过十三阿哥,阿哥所的奴才们还很给面子好好照顾孩子,等流言冒出来的时候十三阿哥的处境就不如刚搬进来的时候了,乳母有点需求都有无数借口搪塞过去。 现在章佳氏转身成了宠妃,简直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巴掌直接把那群奴才给扇去了半条命,据说他们现在怕以后敏贵人找他们算账什么好的都给十三阿哥留着,希望她大人不记小人过。 敏贵人这才接受了现实,宜妃说的没错,更何况在这宫里仅凭自己的月例银子是活不下去的,到处都是需要打点的地方,没有皇帝的宠爱就什么都不是。 她心疼儿子的处境,得为他的将来打算。 番外三 阿哥公主们的观察皇帝日记(下) 胤礽带着胤禛、胤祚和四公主先讲了遍自己平时的见闻,然后再带他们去请安,差不多就是平时皇帝下朝后休整等第一批觐见的大臣的时间。 不过今日皇帝的行程却是和之前不太一样,在见完两拨大臣之后就让梁九功去安排传膳了。 胤禛问:“汗阿玛今日这么早用膳,是有什么事吗?” 玄烨故作高深地点点他:“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用完午膳后绕了乾清宫一圈散步消食,边走玄烨还考了他们最近的功课,胤礽和胤禛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有时候胤祚和四公主知道了答案他们也会让她说,温馨的氛围不知不觉感染了乾清宫所有人。 待午睡起来后才过午时正,李总管带着四小只去换衣裳,换完出来就看到梁九功一身小厮的打扮,而玄烨也打扮成寻常公子的模样。 胤礽就明白汗阿玛是要带他们出宫! 胤祚兴奋道:“汗阿玛我们是要出去玩吗?” 玄烨点头:“不过你们得老老实实跟着,外面不比宫里安全,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就是了。”说完便对胤礽道:“照顾他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能做好吗?” 胤礽点头:“阿玛放心,儿子保证完成任务!” 玄烨又交代他们出门在外就只能叫他阿玛,称胤礽“二哥”就行。 他们从乾清门出来走过景运门、箭亭,又路过还在修缮的文华殿,最后从东华门坐马车出宫。 尚未出宫就已经让胤禛、胤祚和四公主攒了一肚子的好奇,等坐进马车的时候胤祚就问胤礽:“二哥你以前跟阿玛出去过吗?” 胤礽点头:“授课堂里有些书就是从外面掏来的,还去过茶楼听说书,可有意思的。不过正如阿玛所说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咱们是不能吃外面的东西,或是将吃食带回去,若是与旁人说话也要保持距离,这不是瞧不起那些人,而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是身上带着他们自己不知道但可能会传染的病症。” 三小只点头,他们也知道阿玛和哥哥是得过天花的,所以在外行走不怕染上。 且为防天花的研究虽然有进展,但还不到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时候,胤禛他们还小,起码得过了十岁才有可能真正开始了解这个事。 听到耳边的叫卖声越来越清晰,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已经到宫外了。胤祚往窗边挪了挪,从窗开的一丝缝隙往外看,只能看到一点点过路行人走来走去,或停留在哪个摊位前。 胤禛和四公主不一会儿也凑过来往外看,这都是他们没见过的场面,毕竟南巡的时候都是大家都知道皇帝要出宫了,为了安全起见都要静街,所以那会儿出宫看外面没有行人没有摊位,甚至每家每户的门窗都关紧,能看到走动的人也就是随车保护他们的侍卫。 而现在是因为微服私访才能看到那么多人,对他们而言可不就是新鲜事。 玄烨就带他们在京城里各处逛,告诉他们这也是了解民生的一种方式,虽然京城在天子脚下不可能出很多的幺蛾子,但也不能说这就代表了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 但是对于胤礽他们几个孩子来说这样的环境足够他们打基础了,毕竟太长时间呆在宫里也是会与社会脱节的。 他们先在街上逛了逛,除了一些府衙住所,茶馆、饭馆、钱庄、酒楼、书局等,还有些吃食摊、做手工卖些小玩意儿的、卖字画的,也有卖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玉石之类的。 最后他们还是在一家茶楼里坐下,不喜欢被人打扰的通常都聚在二楼,一楼有说书先生,他的声音楼上也能听见,让他们意外的是这里竟然还有相面的。 那个相面的还就在他们坐的位置的正下方,距离楼梯也近,隐隐约约能听一耳朵。 他们听那个相面的对看相的人说的神乎其神的,纵使从来不信这些的这会儿也半信半疑。 胤禛小声问:“阿玛,真有这么神奇吗?” 玄烨当然是不信的,但还是说:“是不是有那么神奇也总有人会信,不过有些人也只是为了求自己安心罢了,若能让那些人心里好受些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万事讲究一个度,是不是迷信谁会去管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茶楼的关系,说书的人说的也是适合小孩子听的故事,现在讲的就是沉香劈山救母。 而玄烨就看着窗外时不时喝口茶,胤礽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胤祚手在下面悄悄拉了胤禛的袖子小声问:“不是不能随便吃喝的吗?” 胤禛皱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不过他对阿玛和哥哥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而四公主转头四处查看,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从茶馆出来后又去了附近的书局,不说四书五经,还有些看起来像孤本的破破烂烂的书,只是稍微凑近一些旁边的小厮看起来就紧张的不行,大概是怕他们这些小孩子会去碰这些。 另外还有一块地方放的全是话本子,来买的多半都是姑娘家,胤禛和胤祚就没兴趣过去看了,四公主对话本子也没有什么兴趣,她和胤祚一左一右牵着胤禛的手,倒显得胤禛才像是带孩子的那个。 守在后面的梁九功看了抿着嘴低下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这时候就听有人主动上来对玄烨打招呼:“这不是三爷嘛!奴才给三爷问安了!”听语气胤礽就知道是谁,但他却是头都没抬一下,仿佛被手里的书深深吸引了,胤祚问胤禛:“那人是谁呀,好像认识阿玛。” 胤禛悄悄回他:“那是索额图大人。” 四公主也凑过来悄悄嘀咕:“看二哥的样子不太待见索额图大人啊。” 胤礽这时候小咳了两声,三个人顿觉汗毛都竖起来了,当真是出来久了都忘了不能随意议论太子的事了。 所幸胤礽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无奈的摇头,他是没什么,就怕这话落阿玛耳朵里,回去有他们可受的。 四个孩子此刻站在玄烨身后又背对着他就被挡了个严实,或许是玄烨本就不想让他带孩子们出来的事被索额图看到而多说废话,说了一会儿话便将他打发了。 再如何也不会有人敢缠着皇帝非要跟着。 靠近外城的地方还有杂耍表演,很多人围成一个圈,站在中间的人表演着自己的拿手绝活,围观的人时不时因为他的表演大声叫好。 几个孩子感受着人间的烟火气,这对比之下宫里实在是冷清多了,只可惜他们现在还小,可惜这样的热闹因为他们个子不够高看不到。 直到快申时正才坐着马车回宫,在这之前他们还去了做木头摆件的小摊挑了几样喜欢的小摆件,又考虑到不能出宫的兄弟姐妹和额娘们,跟玄烨说了之后选了二十多样,摊主见他们买了这么多都笑开了花,把做的最精致的几个都拿了出来。 回宫之后这些小摆件都被梁九功拿给手底下人去擦拭清理一番再统一送去授课堂摆着,四个孩子都在乾清宫换了衣裳洗过澡才回阿哥所,四公主则回了翊坤宫。 翌日早上胤禛带着胤祚还有四公主直接去了毓庆宫,说起昨日的事,胤礽给他们答疑解惑:“我和汗阿玛昨日在茶楼之所以没有顾忌喝茶,是因为我们喝的茶水本来就是自己带的,而且我看四妹也注意到了,是吗?” 四公主点点头:“我看到离我们最近的两三桌的人虽然偶尔说几句话,但是注意力都在我们周围,我就想他们是不是保护我们的人。” “四妹说的没错,虽然汗阿玛经常独自外出微服私访,看着带着的没几个人,但其实周围人群里都有保护我们的侍卫在,若是有人起了坏心思当场就能捉拿。” 这下他们都明白过来,胤礽也不耽误时间,让小太监帮忙铺好纸,他们围坐在一起把昨日的见闻都说了遍,胤礽把他们说的都写下来。 结果却是发现脑子里都是昨天看过的京城的热闹,反而对皇帝的描述却很少。 胤禛有些羞赧,他自己都被带跑了,这下可如何交差啊。 胤礽安慰他们:“没关系,一个半月呢,这才第二日,而且你们说的这些也并不是全无用处。” 一会儿小太监又铺了新的纸,他们一同写写画画,一时又热闹起来。 这一个半月忙忙碌碌过得飞快,虽说是观察皇帝的日常生活,但皇帝也趁这个机会带孩子们去了很多地方,也算是好处坏处都了解了个透彻。 到了四月十五交作业的那一日,胤禔怀着忐忑的心把他们写好的报告交给了太后。 太后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紧张什么?皇祖母还能觉得你们不会好好完成功课不成?” 胤禔面上浮起淡淡的红色:“孙儿就是莫名有些紧张罢了。” 太后回道:“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更了解做皇帝的不易,你们的眼中皇帝是个怎么样的人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正确答案,只要态度认真,无论写成什么样都是好的。” 孩子们一同回道:“皇祖母,孙儿明白了!” “行了,让我在这儿好好看看,你们都出去玩,过两刻钟再回来。” 打发了孩子们出去也是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后拿起画报慢慢看起来,上面每一段的字迹都不一样,胤禔和胤礽写的最多,看得出来是帮了几个字还不太会写的弟弟妹妹们。 其中还有几幅插图,看起来更加美观了,但这让太后有些疑惑,阿哥们的选修课里只有书画鉴赏,而公主里还没见对绘画有兴趣的,可这上面的插图倒是有几分用心练过的意思在,只是还略显稚嫩。 仔细一想便参透了这背后之人。 两刻钟后孩子们都回到了授课堂,这回他们都不坐在自己位置上,而是围在太后身边,看着自己用心制作的画报又想起围坐在一起讨论时的场景,像胤祉说:“原来汗阿玛处理朝政之外还要学习啊。” 太后便回他:“有句话叫‘活到老学到老’,学习是一辈子都学不完的,但只要能有多增长知识的机会谁能放过呢?” 大公主赞皇帝骑射俱佳,且对这些用具以及如何豢养马儿都特别有心得,胤禔理所当然道:“咱们满人自然是视马儿为最好的伙伴,你若不真心待它,要紧的时候你要它跑它都不可能听你的。” 到了午膳时分大家还意犹未尽,用膳的时候不免快了几分,太后笑道:“慢些吃,这才过了半日,我又不是下午不来了。” 用完膳又要午睡,胤礽自然是不可能留在尚书房,便和太后慢慢走回毓庆宫,太后这才问他:“画报上的画其实是你画的是不是?”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乖巧地点点头:“皇祖母,孙儿画的不好,让皇祖母见笑了。” 太后牵过他的手:“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在皇祖母眼里已经是画的极好了。” 胤礽听了放开了和太后牵着的手勾住了她的手臂,祖孙俩又贴近了些,胤礽此刻心情很复杂:“皇祖母,孙儿觉得画画的时候心里没有那么多的负担,可孙儿是太子,于太子这个身份而言,画画算是不务正业了。” 太后抬起另一只手轻拍了拍胤礽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道:“你现在才十二岁,会对将来迷茫是很正常的事,每个人生下来都要经历属于他自己的‘苦’,但没有哪个人一生只有‘苦’,所以这些能让你高兴的事怎么能说是不务正业呢?” “但孙儿也怕被汗阿玛知道后让他不高兴。” “你阿玛不是个小气的人,都说要劳逸结合学习才会更有成效,你平时在你阿玛身边都不见得胆子那么小,累的时候就直接说,记得你们还是父子,不是君臣。”太后这会儿也算看明白这孩子又钻牛角尖了,实在是皇帝与太子这两重身份太过特殊,所以胤礽才会有对父亲产生畏惧的心理。 太后最后还是守着等胤礽睡了才走,就近去了乾清宫,这地方也是许多年没有来了,一切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也到底是不同了。 先迎上来的是李总管,太后笑他:“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去歇歇?” 李总管回道:“劳太后娘娘记挂是奴才的不是,也是奴才不累。” 才说完玄烨就过来了,李总管弯了弯腰就站到玄烨身后去,太后抬手免了玄烨的请安:“这时候过来,怕是扰了你歇息。” 玄烨笑道:“皇额娘说笑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太后不客气的伸手让玄烨扶着自己往里走:“不过是午歇后还得接着去跟孩子们说话,回咸安宫太远了就到你这儿来歇歇。”反正乾清宫最不缺的就是睡觉的地方。 玄烨只觉哭笑不得,如此任性也只有太后了,当然这也让他更坚定了把修整宁寿宫的日程尽早排出来,咸安宫到底离的远,不论是他还是后妃、孩子们要去请安还是太后自己要出门都不太方便。 第101章 许了什么愿? 十三阿哥搬到阿哥所之后就被一群哥哥们包围了,虽然小婴儿他们早就见多了,但他们还是会很好奇,于是得空就会来他这边溜一圈,今天看过再过几天来看,每回见到的都不一样。 但这孩子怎么不见长胖呢?胤禛隔着护栏看这个小弟弟,跟和吉里她们出生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约莫过了三四日后他偷听到有太监宫女议论十三阿哥不祥的事。 胤祚就看到四哥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 直到听说十三阿哥被皇帝赐名为胤祥,胤祚去看弟弟的时候见到胤禛对着弟弟自言自语:“十三弟怎么可能不祥呢,他们就会乱说话!” 隔日孩子们休息半日分两批去探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精神尚佳,和他们说了一刻钟左右的话就让他们自己玩去了,只有胤禛趁此机会留下来,太皇太后见他有话说就将他召到自己跟前,胤禛道:“太祖母,这几日孙儿每天都去见十三弟,十三弟见到孙儿都会笑了。” 太皇太后笑着点点他:“好好好,咱们胤禛是很会疼爱弟弟的。”又感慨道:“我也盼着这孩子能有福气平安长大,凭什么就得被别人三言两语的诋毁呢。” 胤禛伸手拉着太皇太后:“那太祖母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和孙儿一起去看看十三弟。” 太皇太后回握住他,但嘴上却没有答应,自己的身子究竟如何她还是很清楚的,只怕是这回病好了也很难再出慈宁宫的门了。 十月里最重要的节日就是颁金节,除此之外就是胤禛和大公主的生日,两个人都在月底。 大公主今年都十六岁了,一提起来难免就要说到未来夫婿的事情,大公主略听了一耳朵脸就红透了,倒是玄烨说不着急,虽然公主身负抚蒙的职责,但是玄烨是很疼女儿的,不论是亲女儿还是养女,他都不愿意让她们那么早就嫁了,不过人选还是能先看起来。 花个两三年的时间观察一下那些男孩子的品性,也会着重安排木兰围场的活动,也就意味着端嫔一定会随驾。 皇贵妃她们私底下已经“笑话”她熬了多年终于翻身了。 阿哥和公主们的生辰跟皇帝一样一般不到整十不会大办,而且这办不办也得看皇帝或者他们额娘的意思。 胤禛今年的生辰皇贵妃的意思是摆个小宴,私心是想着胤祚平平安安度过了他人生中的劫难,她又不能跟芷溪说上一辈子那晦气事,就借着胤禛的生辰让芷溪和她的几个孩子都庆祝一下。 对孩子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尚书房的几个阿哥就都收到了邀请,胤禛这会儿脸皮还薄,知道了皇贵妃的“擅自做主”后闹了个大红脸,胤祉还拍拍他的背:“放心,三哥肯定会来捧场的!” 胤禛客气回道:“多谢三哥。” 更没想到的是胤礽这会儿也过来了,手里还拿着皇贵妃给他的帖子:“四弟当真是好福气,皇贵妃娘娘这回真是大手笔了。” 胤禛这下是更不好意思了:“弟弟如何能跟二哥比。” 胤礽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贯是守礼的,对皇贵妃搞出这样的排场并没有放在心上,更觉得皇贵妃如此做是不想兄弟之间彼此生分了,遂笑道:“不必这般谦虚,正好兄弟们也能在这一天松快松快,你也算是大功臣了。” 如此胤禛才接受了胤礽的劝解。 永和宫里,芷溪也正给手里的衣裳绣着花样,这件衣裳已经做了好几个月了,原是想着这么多年了也没给胤禛亲手做一件衣裳,从年初开始就挑起样式、布料,纠结了好一番。 落羽在旁边夸赞道:“娘娘的手艺是越发好了,四阿哥收到这件衣裳一定很高兴。” 芷溪心里还有些许忐忑:“不过到底这孩子没在我身边长大,想着是给他一个惊喜,但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喜欢。” “这都是娘娘作为母亲的一片心意,四阿哥是最重孝道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挑剔呢。”落羽宽慰道。 完成了最后一针,芷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无遗留针线和扎手的地方才小心将衣裳叠起来放在事先准备的托盘里。 “额——额——!”这时候乳母抱着内尔吉过来,她正挥舞着小手,乳母几乎要抱不住她了。 芷溪起身过去把闺女抱在自己怀里才算把乳母解救出来,小丫头将脑袋埋在额娘颈间蹭来蹭去。 落羽看得忍俊不禁:“七公主自从会爬之后可是活泼多了呢,一刻都离不开娘娘。” 乳母用帕子擦擦头上的汗悄悄舒了口气,七公主从会翻身到会爬之后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得有两个嬷嬷在床边守着眼睛都不敢离开一下,就怕一不留神爬出去摔了。这小丫头还特别机灵,死盯着就能好好躺着,视线一离开就会翻身起来。 现在还只是会爬,等能站起来……乳母又拿帕子拭了额上刚冒出来的一层汗,简直不敢想。 胤禛的生辰前是大公主的生日,玄烨还特地让常宁带着晋氏进宫让他们一家见一面。 晋氏见自己的女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忍不住哭了好一会儿,又感谢端嫔对女儿如此尽心。 待常宁和晋氏离宫,大公主轻轻依偎在端嫔怀里:“额娘,当初汗阿玛为什么要让我进宫呢?” 大公主已经是这个年纪了,端嫔也不打算再瞒着她,稍稍安抚之后母女俩手挽着手慢慢往回走,端嫔解释道:“自康熙六年到你出生之前,宫里生下的孩子虽然也有好几个,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那时候太皇太后就想着抱养一个孩子在宫里添添喜气,最好还是个女孩儿,这样姐姐就能带着弟弟来,后来就让钦天监算了八字,而你就是那个带着福气的孩子。” 大公主仔细想了想,似乎她进宫后弟弟妹妹们虽也有夭折的,但活下来的也越来越多了,可在这之后并没有被抛弃,皇帝还给她找到了这样好的养母,她心里更是感念端嫔:“额娘,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 “傻丫头,没有你,额娘也不会有今天。”失去了亲生女儿之后端嫔也曾一度消沉,也是大公主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回了钟粹宫后大公主向荣妃请了安就转头去了后殿的小佛堂,荣妃问端嫔:“这孩子是怎么了?” 端嫔也摇头,如今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她也有些不好猜。 等大公主回来时桌上已经在摆膳了,布贵人也带着三公主过来,大公主的生辰太后也特许她歇一日。 三公主拉着大公主的手问:“姐姐你方才去哪儿了呀,荣额娘还问呢。” 大公主笑道:“皇祖母说过生辰许愿会很灵验的,所以我去佛祖面前许愿,一定更灵!” “哦?那我们大公主许了什么愿啊?”荣妃调侃道。 大公主马上摇头:“不能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荣妃、端嫔还有布贵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大公主觉得自己说的一点也没错,还觉着额娘们当她小孩子呢。 三公主也知道太后说过,但她一开始也不相信,过生辰时许了愿都跟额娘说不也实现了,后来跟太后提起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会儿的愿望无非是几块糕点几杯果茶,那额娘自然是能帮她实现。 那大姐姐这回许的愿望一定是额娘也无法轻易实现的愿望。 大公主虔心向佛祖许愿,希望生母养母都能长命百岁,也希望自己抚蒙时能嫁得一个好的夫婿,不让汗阿玛和额娘担心。最后拜了三拜又上了一炷香后离开小佛堂。 第102章 芷沂遇喜 过了两日便是胤禛的生辰,胤禛起早便先去慈宁宫请安,正好遇上太后从偏殿过来。自太皇太后晕倒之后太后就搬到了慈宁宫,也省去了皇帝、妃嫔还有阿哥公主们请安来回跑的时间。 太后抬手让胤禛起身,祖孙俩一起去见了太皇太后还伺候了洗漱喂了药膳。太皇太后无奈道:“真是难为你们还得伺候我这老婆子,还耽误了你们自己的事儿。” 胤禛皱起眉头难得撒娇了一番:“太祖母您要这么说胤禛可不高兴了。” 太皇太后见这皱起眉头来与皇帝有三四分像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好好,太祖母知道今儿是胤禛的生辰,怎么能让你不高兴呢。” 这时候苏麻喇就带着一方锦盒出来,太皇太后接过后打开,取出了里面的长命锁:“这长命锁还是我当年嫁给太宗皇帝时额吉给我的,如今我就将它送给你,希望你也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太后垂下了眼眸不知在想什么,只带着胤禛到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亲自将长命锁给胤禛戴上。 胤禛跪下给老祖母磕头,声音有些哽咽:“胤禛谢太祖母。”再抬起头时眼眶红了一圈。 待从慈宁宫正殿出来,太后见胤禛垂着头便停下来蹲在他面前看他,眼圈虽然已经不红了,但眼底还是有些乌青,只怕是因为今日过生辰会耽误一日的课而熬了夜,太后问:“昨日又熬夜看书了是不是?” 胤禛虽不想承认被看穿了小心思却还是闷闷地点点头,太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这才多大啊,就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你太祖母都说了,希望你将来能长命百岁,可这样每日每夜的念书只怕记得快忘得也快,对你的小脑瓜子也不好,对身体更不好。” “皇祖母,是胤禛错了……”胤禛这失落的模样太后见了也不想再多苛责:“好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就该高高兴兴的,你额娘不是还请了你的兄弟姐妹们一起来庆祝吗?皇祖母给你的生辰礼物也给你先送到承乾宫了,快回去。” 胤禛点点头,又向太后行礼后离开了慈宁宫。 “主子。”塔娜见太后望着胤禛的背影出神有些担心。 “没事儿,日子还长着呢。”太后面上扯出一丝笑容,扔下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塔娜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胤禛行至半路就见已经改名叫张保的元三匆匆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四阿哥,皇贵妃娘娘正找您呢。” 胤禛以为有什么要事,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问:“是额娘那儿有什事?” 张保只道:“娘娘只让奴才快些来找您,什么事儿倒是没说,奴才不敢乱加揣测,但奴才看娘娘心情倒不坏。” 胤禛想着不是坏事就好,心里没了负担,脚下生风快步赶回承乾宫。 回到承乾宫时还不到巳时,除了皇贵妃外只有胤禩和和吉里在,还见到了永和宫的落羽。 胤禛还没来得及跟皇贵妃再打声招呼就听皇贵妃着急道:“怎么才回来,快过来!” 胤禛只觉摸不着头脑:“额娘怎么了?” “你德额娘给你送了件衣裳过来,快去换上,要不然一会儿大家都来了就来不及了。” 听到是亲额娘送来的衣裳,胤禛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心里早就泛起了一阵暖意。 苏培盛从静姝手里接过新衣裳后悄悄提醒了一声,胤禛这才点头带着苏培盛往后头去。 永和宫内,芷溪被秦楠和流芸仔细打扮了一番,搞得芷溪都以为过生辰的不是胤禛而是自己,所幸这打扮的没有太过出挑。 这时候许德安快步进来,带着一脸的喜气:“奴才给娘娘请安!” 秦楠笑道:“什么事那么着急?” 许德安将手里的信递给芷溪:“方才魏珠来送信,说是从钮祜禄府上来的,皇上嘱咐一定要亲手交到娘娘手里。” 钮祜禄府?芷溪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拆开信看了半晌后已是满面喜色,秦楠忍不住问:“娘娘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芷溪激动道:“芷沂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流芸很有眼色的先行了福礼:“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秦楠亦道:“这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呢。” 许德安附和道:“可不是,今儿又是四阿哥的生辰,这算不算是喜上加喜?” 芷溪这一高兴就给永和宫上下所有奴才赏了菜,让留守在宫里的也能沾沾喜气。 等他们到承乾宫后芷溪吩咐他们不必把这件事宣扬出去,毕竟今日是胤禛的生辰,可不能抢了他的风头。 到了承乾宫时就见胤禛主动迎了出来,身上还穿着自己前几日做好的新衣裳。胤禛见亲额娘盯着自己,面上微红,腼腆一笑,问:“德额娘,好看吗?” “好看,我们胤禛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芷溪夸赞着,眼瞅着胤禛的脸越来越红,看到芷溪背后的秦楠和许德安也在憋着笑就恼羞成怒了:“笑什么!”拉着芷溪的手就往里走:“德额娘快跟儿臣进去,不理他们。” 刚进门就被和吉里扑了个满怀:“额娘!” 而胤祚则跑向胤禛:“四哥!” 芷溪发现胤祚入了尚书房后跟胤禛越来越亲了,曾经说好的一辈子陪额娘终究是错付了。 她抱了抱大闺女先去向皇贵妃请安,皇贵妃悄悄跟她说:“你小妹的事我也听说了,恭喜啊。” “多谢娘娘。”芷溪还了一礼,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宫里的姐妹们大多数都已经知道了。 胤祉送了胤禛一首亲笔写的诗,而胤禩则送了胤禛这几日来写的最好的一张大字,然而事实证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胤禛因为是先看了胤祉写的诗,所以看到胤禩写的字的时候还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来面对眼前的冲击感。他看看字再看看胤禩,心里不免怀疑“字如其人”这句话。 看着胤禩求表扬的笑容,他还真不忍心打击弟弟,磕磕巴巴最后道:“你——进步很大……再接再励……一定能写得更好。” “多谢四哥!”此时此刻还单纯的胤禩不知道写字这事儿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胤祚也没有什么特别能送的,就抄了一篇满是吉祥字眼的文章,胤禛看过露出欣慰的笑容。 还得是亲弟弟啊,这写的才叫字嘛! 看到胤禛收的一份又一份的生辰贺礼,芷溪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送他贺礼还是让他批作业? 第103章 碰一碰杯,从此我们就是好朋友 胤禛的生辰过后紧接着就是胤祥的满月礼,承乾宫热闹完翊坤宫热闹,让人意外又不意外的就是贵妃也来了。 病了许久的人比从前消瘦了不少,但是心情极好就是个好兆头,宜妃带头先向贵妃行礼道贺:“贵妃娘娘大安了。” 贵妃笑道:“近来宫里宫外的喜事我耳边真是一刻都没停过,再病下去都不好意思了,自然是得快些好起来了。” 胤禟见到胤?的模样忍不住皱眉:“胤?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今天多吃点。” “有吗?”胤?摸摸自己的脸颊,明明还是有肉的,昨日额娘接到了家里来的信件之后整个人突然就变得容光焕发,还突然嫌弃他瘦了,一整天硬是给他塞了三四顿,他觉得自己腰都粗了一圈。 而这时皇贵妃牵了个小姑娘进来,众人看着这小姑娘心里多是好奇,但没人敢开口问,只贵妃带头先向她请了安。 还是胤禩先认出来了:“齐布琛!你怎么来了?” 小郭络罗氏见到胤禩紧攥着皇贵妃的手也松了下来:“八阿哥。” 胤禔和胤礽都忍不住挑了下眉,然后互看一眼:他俩有故事啊。 要说起来其实十三阿哥的满月礼的受欢迎程度是比不上四阿哥的生辰,但是谁能放过半天的休息!皇帝也乐的见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模样就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于小郭络罗氏,纯粹是皇贵妃心血来潮把人叫宫里来的,也像突击检查似的看安亲王府的有没有欺负这孩子。 来翊坤宫前还特地让静妧带她去洗漱了一番,小郭络罗氏一开始还不肯,后来好说歹说让换了套衣裳,静妧事后告诉皇贵妃她手臂上有一条淡淡的痕迹,像是挨过鞭子,倒是没有新伤。 皇贵妃一下就冷了脸,静妧也是愤愤,小郭络罗氏不过五岁,要是旧伤,这打她的人怎么能下得去手。 也幸好年初的时候带着她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皇贵妃还让静妧策反了照顾了小郭络罗氏的侍女并加以威胁,不能说就这么让这孩子过上好日子,起码不会再受到虐待。 皇贵妃自此也能断定安亲王对小郭络罗氏的宠就跟养个小猫小狗似的,终究不会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赫舍里氏又是个表面功夫做得极好的人,很得安亲王宠爱,所以安亲王就很放心的把孩子交给赫舍里氏,至于带成什么样他也不去管,反正只要在他面前是个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就行。 小郭络罗氏见了礼后皇贵妃就叫了胤禩来带她去玩儿,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很快就能玩在一起,就不知道为什么她见到胤禛的时候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缩在胤禩身后。 胤禛看胤禩带小郭络罗氏去和胤禟、胤?打招呼时问胤祚:“我很凶吗?”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胤祚还很认真的盯着胤禛看了片刻,琢磨了一下才道:“四哥你只要不皱眉头就不凶。” 胤禛仔细想了想,自己明明没皱眉头啊,他哪会对着个姑娘皱眉。 胤祚看着胤禛皱着眉头认真思考的样子无语:看来四哥并没有自知之明。 胤禩带着小郭络罗氏去见了敏贵人后才去看胤祥,她觉着敏贵人是个很和善的人,而十三阿哥……她还没见过那么小的娃娃,眼里充满了好奇,但只敢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手还是抓着胤禩的袖子。 敏贵人看她这模样就是没安全感,方才牵着皇贵妃的手进来是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而皇贵妃现在和德妃说话去了,胤禩就成了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双姐看敏贵人愁眉苦脸的样子悄悄碰了碰她:“你怎么了?大好的日子怎么还这幅模样。” 敏贵人这才惊觉失态,用帕子掩了掩才给她递了个眼神:“我瞧着这孩子挺可怜的。” 双姐却道:“可她到底不是宫里的孩子,咱们觉得她可怜是帮不了她的,你看皇贵妃娘娘就知道,有些磨难只能她自己去闯,闯的出来以后便是另一番天地,闯不出来就一辈子废了。”她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残酷的话,但敏贵人也知道这是现实。 皇帝是下朝后见了波大臣才过来,来之前先赏了翊坤宫上下好多东西,大部分都给了敏贵人,宜妃这儿东西不多但是都是往贵重了给,敏贵人看着心里的负担也少了些。而来凑热闹的小庶妃们则一个个看着眼热,这可能是她们一辈子都得不到的好东西。 之后宜妃让宫里人张罗着宴席,还都未入座时皇帝就来了,宜妃和敏贵人都敬了酒,皇帝也跟她们嘱咐了几句,当面赏了胤祥一枚金锁扣,坐了一刻钟后就走了。 看皇帝走了,似乎把拘谨的氛围都给带走了,胤禟悄悄对胤禩说:“八哥,我怎么觉得汗阿玛走了,娘娘们说话都比刚才大声多了。” 胤禩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才回道:“汗阿玛在,娘娘们端着些才不会御前失仪。” 胤禟点点头,原来如此,他好像看对面跟三哥四哥他们说话的大哥都比方才放开了些,心下了然,端起了自己面前装着果茶的杯子,拉了拉胤禩的袖子又叫了胤?:“咱们去跟齐布琛打个招呼,待会儿散席了她不就要回去了。” 胤禟随了宜妃是很爱交际,对小郭络罗氏这个难得进宫的小姑娘他理所应当的认为既然能有这个福气进宫自然也得有个来往,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胤?还是懵懵懂懂,但是他也不觉得去打个招呼是坏事。 于是他们三个就去公主那边找小郭络罗氏了。 不意外的她只会对胤禩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看到他背后跟着的胤禟和胤?不由得露出些疑惑,胤禩解释道:“他们俩听说散席后你就要回去了,特意来打个招呼。” 胤禟举着杯子道:“齐布琛,咱们能见面就是缘分,所以我才让八哥带我过来的,你不会介意?” 胤?点头:“我也一样。” 小郭络罗氏看着他们这样自己也不好意思不端一杯茶在手里,便拿过搁在自己身边的果茶,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才小声道:“不、不介意……” 胤禩稍稍退了一步给两个弟弟让出位置,胤禟就上前用自己手里的杯子碰了她的杯子一下,然后收回来喝了一口:“咱们碰一碰杯,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胤?也上前跟她碰了碰,有样学样喝了一口果茶:“我们都是好朋友!” 小郭络罗氏也一样喝了口茶,却是含糊道:“可我们并不能时常见面……” 胤禟不以为然:“那有什么关系,也不是天天都能见面的才叫朋友,不过我额娘说了,只要心里有彼此就不会孤单。” 小郭络罗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旁边偷听着的皇贵妃差点一口茶喷了出去,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她开始怀疑宜妃平时怎么教孩子的了。 第104章 她该有个好的归宿 入了十一月后事情一茬接着一茬,皇贵妃最近已经忙得分不清白天黑夜,因此她把能帮得上忙的人都薅来了。 可偏偏这时候佟佳氏府上递了牌子说要见她。 静姝只看了眼皇贵妃的脸色就低下头,就听皇贵妃抱怨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有什么事不能过年的时候再说。” 静姝肺腑,只怕不是好事所以才要在过年之前说。 皇贵妃想到了她那个操碎了心的额娘,叹了口气:“静姝你去看看我还有什么时候有空,安排额娘进宫一趟。” 静姝不放心的看了皇贵妃一眼,又听她说:“顺便你把这些账册都拿下去,我歇一会儿。” “是。”静姝捧着厚厚一叠账册离开了。 静妧这会儿接替了静姝过来,静妧替皇贵妃系上大氅戴上风帽再拿上手炉,皇贵妃扶着她往外走:“咱们出去转转,这账本看久了眼都花了。” 静妧问:“娘娘,要奴婢传轿子吗?” “用不着,就在东六宫走走。”说好的每日要锻炼,结果一松懈下来就把这事扔到脑后了,现在走几步都觉得自己骨头僵硬了许多。 几日后佟夫人进宫,按规矩请安后皇贵妃抬手:“免礼,额娘坐。”佟夫人这才在皇贵妃坐着的暖炕另一头坐下。 皇贵妃不禁咂舌,要说起来她额娘也是赫舍里氏,只是和安亲王福晋家并不属于同一支,但算起来辈分也差的不是很远,这怎么感觉差距那么大呢? 不过这个不是关键,皇贵妃问:“额娘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佟夫人叹了口气,不想再扯什么弯弯绕绕的,直接说:“要说起来还是你阿玛,他说再怎么样在当今皇上这一辈也得留一个佟佳氏所出的孩子,既然你不愿意,他就要把你妹妹送进宫来替你生这个孩子。” 皇贵妃气笑了:“我没病没灾好好做着这个皇贵妃,皇上又不曾亏待我,何需要妹妹进宫扶持。再说了,我也是辛辛苦苦抚养了四阿哥和八阿哥的,虽然他们不曾记在我的名下,但怎么说也是我半个儿子,也是皇阿哥,怎么,他这个国舅是当的太过舒坦了,要踩到皇上头上去了?” 佟夫人这会儿着急起来,压着声音劝道:“娘娘慎言,当心被外头人听了去。” 皇贵妃哼了一声:“他既然做得出这种事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她就是看不惯自己父亲的势利眼,因此幼时也与大伯佟国纲更亲近些。 佟夫人见女儿如此也不多说什么,反正她将话都带到了,也觉得自己丈夫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皇家的事哪轮得到他插手。且佟佳氏可不是普通的外戚,作为皇帝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母家,皇帝是不可能让后宫里有两个佟佳氏出现的。 皇贵妃好好的,何需让妹妹进来帮衬呢。 送走了佟夫人,皇贵妃就去了咸安宫一趟,她上一辈子寿命终止在康熙二十八年,这辈子已经因为太多事情早已偏离了轨道,但她觉得她去世后妹妹肯定进宫了,佟国维肯定觉得既然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都能再安排一个进宫那佟佳氏也可以。 而太后是了解所有事的人,实在是好奇心爆棚。 太后打发了所有伺候的人让他们在外面守着,一边画一边听皇贵妃唠叨,时不时还提醒她不要乱动。 皇贵妃最后问:“我就是想知道我妹妹后来怎么样了?” 太后一句话概括:“历经三朝,没有恩宠,无亲生子女,却也抚养过几年帝王。” “那皇上对她……” “有你珠玉在前,自然之后宫里也只需要一个高贵身份的领头人,皇帝赐她尊荣封了妃又封了贵妃,但并无实权,只做了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摆设罢了。 见皇贵妃逐渐沉重的神色便安慰她:“所以我才要你多锻炼好好保重身子,只要你好好的,玄烨就不会再让佟佳氏的姑娘进宫,就算佟国维让她参加选秀,说不定还能得一个皇帝亲赐婚呢。” 皇贵妃叹道:“若真如此,我更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谁都知道无儿无女又无宠的日子在宫里有多难过,但谁都不会因为她们可怜而让出自己本身就有的恩宠。 再回到承乾宫时皇贵妃缓过神来就满血复活了,她想着自己得更努力才行,为了妹妹一辈子的幸福绝对不能让她进宫! 而此时的钟粹宫内,德妃、荣妃、端嫔以及布贵人都在围绕着子女的嫁娶进行深刻的探讨,虽然明年大阿哥要成婚了,不久太子要纳侧福晋,但是紧跟着后面就轮到她们的儿女了。 皇贵妃的意思是,闲着也是闲着,帮她分担的同时先学起来。 一应物件都清点过还要再誊抄一遍,整理下来都觉得册子上写的都不是摆件什么的,而是白花花的银子,看得她们眼都晕了。 荣妃长舒了一口气:“今儿先这样,到时候等惠妃过目完肯定还要添东西,就让她自己写去。” 端嫔亦感慨:“一眨眼大阿哥都要娶福晋了,再过不久咱们就要涨辈分了。” 芷溪笑道:“端嫔姐姐可不能这样说,要真计较,说不定咱们这会儿已经做祖母了。” 荣妃伸手轻拍了她一下:“你个促狭的,仗着年纪最小就来消遣咱们是不是?” 芷溪笑着躲开:“姐姐,咱们可是一个辈分的,我这不是都把自己说进去了。” 这时就听外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不一会儿就见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进来了,脑袋上还有些雪花,端嫔先迎上去叫宫女拿干净的帕子来给她们擦擦,她们也将大氅解下来给宫女,大公主先道:“额娘,外面突然下好大的雪啊。” 端嫔嗔怪道:“怎么不想着打把伞。”说着看向后面的宫女,她们都纷纷跪了下来。 二公主拦着道:“端额娘别怪她们,我们都走到宫门口了才开始下的,不会着凉。” 她们齐齐向几位娘娘请安后坐下用了几口茶等午膳,大公主这才说到重点:“今儿听尚书房那里的消息说大阿哥明年开春就要准备殿试,若是能过关就能入朝听政了。” “殿试?”布贵人疑惑:“这不是科考学子才会经历的吗,怎么大阿哥也要殿试?” 二公主解释道:“只是形式上差不多,最主要的就是写策论,后面还有汗阿玛会提问,但具体标准是什么考什么方面谁也不知道。不过距离殿试还有好几个月呢,应该足够准备了。” 她们听了之后面面相觑,这还真是不得了的大事。 第105章 玄烨的打算 “腊日常年暖尚遥,今年腊日冻全消。侵凌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罂下九霄。” 胤禛念完了这首诗后咳了两声清清嗓后开始给座下的兄弟姐妹们解释。 临近年末总有大大小小各种考试,不止官员们考试,在景山官学的学子们要考试,宫里的阿哥和公主也都要考试。 今年阿哥们的考试就是在台前平时先生们坐的位置上讲课,皇帝、太后、皇贵妃以及教授他们的先生对他们的表现进行评价。 而正巧,过两日就是腊八节了,胤禛从善如流选了这个主题,坐在下面的胤祉扯了扯嘴角:“好你个老四,看不出来还挺会偷懒。” 说完腊八节又说到腊八粥,胤禛还让苏培盛提前准备了腊八粥的食材,说到后面几个小的都听饿了。 最后胤禛收获了一众怨念的眼神,难得听四公主开口:“儿臣建议给四哥评个优良,因为我们都听饿了!” 旁听的和吉里、胤禟和胤?都点头赞成。 皇贵妃笑道:“好了,皇贵妃娘娘保证腊八那一日先让你们喝到腊八粥行不行?” 三岁的小孩儿最是好哄,听到能最先喝到粥他们就不计较了,而四公主得意的看向胤禛,眼里仿佛在说:“我这一招先发制人如何?快夸我!” 胤禛无奈,只能悄悄闭眼点头表示认可。 到腊八节前考试终于完成了,也庆幸前一日没有下雪,不然骑射考试都得耽误。 最后综合成绩毫不意外的胤礽第一、胤禔第二,胤禛则排在第三,也是全靠讲课考试拉高了评分,骑射考试的评分却排在胤祺后面,再往下胤祚和胤佑比不过他是很正常的事情。 皇贵妃一想到太后说的“四力半”,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轻咳了两声掩饰过去,严肃道:“怎么回事?比不上你哥哥就算了,怎么连胤祺都比不过呢?” 胤禛只能低着头挨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管怎么练都破不了那个瓶颈,现在的力气也仅仅是因为体格变化的关系才有所成长,或许他当真是不是个习武的料。 在丧气的时候又想起汗阿玛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自己还是得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行了呢。 永和宫里,芷溪看着胤禛和胤祚的评分心里有些复杂,虽然因为他们的年纪不同评分的标准也不同,但总觉得两个孩子在骑射方面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造诣。 “他们俩还小呢,得过两年才能看得出来……”芷溪这么安慰自己。 到了夜里玄烨又悄没声息过来,芷溪还是挺意外的:“皇上您忙完了?” 玄烨没好气的点点她:“就不许朕难得偷懒一回?” 芷溪笑道:“奴才岂敢,想去哪儿是您的自由。” 洗漱完看了会儿书就躺下准备歇息,床帐放下就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空间,适合说些悄悄话。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门尽力小声关上的声音。 芷溪感觉到身边的人并没有要立马睡的意思,就等着他起话头,果然就听玄烨道:“有件事朕想了很久,觉着得在过年之前先跟你说说就过来了。” “奴才洗耳恭听。”她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直觉是跟自己或者孩子有关。 “朕打算等胤祚再长大些就将他过继给纯亲王为嗣子。” 芷溪愣了一下,怕是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皇上要将胤祚过继给纯亲王?” 玄烨嗯了一声:“虽然后来让隆禧的儿子继承了爵位,但还未翻过年就没了,他这一脉也就断了。朕那会儿也想过将胤佑过继给他,可这一年年视胤祚为太子的威胁的折子就从来没停过,朕也怀疑过是不是当初真的不该选这个字。” 芷溪没说话,就听玄烨叹了口气:“可胤祚到底是咱们的孩子,这些风言风语总会让他听到,朕也不想委屈了他。” “可若是将胤祚过继给纯亲王,那往后不就是纯亲王的儿子了……”芷溪没忍住抓着玄烨的胳膊翻身起来。 “不会,他还是咱们的孩子,还是叫你额娘叫朕阿玛的。”玄烨话说得果断也让她放心了些:“朕只是让外人觉得,既然六阿哥过继给了纯亲王,将来就永远没有继位的可能,对太子也就没了威胁,往后他们就不会再盯着胤祚了。” 这的确是现在看来最好的解决方式,且又不会断了他们的母子情,芷溪不禁有些动摇,但无论如何这还只是口头上说,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又改了,她问:“那皇上预备什么时候下旨?” “不着急,朕今日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也可以等胤祚歇息那一日再和他商量,若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竟然还能问胤祚自己的意思,不得不说芷溪对玄烨能有这样的想法很是意外。 仔细思考,这其实也是好事,若是将胤祚过继给纯亲王,袭爵后降一级便是纯郡王,对太子没了威胁却是比其他兄弟更高了。 但这对胤祚而言却是未必,她确实得和儿子好好谈谈。 过了几日,胤祚散学回来芷溪就跟他说这件事:“……你汗阿玛也说了,若是不愿意直接跟他说便是。” 虽然胤祚已经快八岁了,但他入尚书房后认识到了许多从前完全接触不到的事情,对过继这个事不会有听不懂的情况。 胤祚问:“那要是过继给了纯亲王,儿臣还能叫您额娘吗?” 芷溪严谨回答:“你汗阿玛说只是身份变了,但依旧是阿玛和额娘的儿子。” “嗯……”胤祚挠了挠头:“额娘让儿臣想想。” “好。”芷溪点头:“阿玛和额娘都不着急,毕竟关乎你的将来,慎重些是应该的。” 胤祚左右看看,拉拉芷溪的袖子让她凑近些,小声道:“儿臣是不想赶在四哥前头。” 原来儿子存了这样的心思……芷溪有些意外,胤祚又道:“额娘,儿臣自己去和汗阿玛说。” 芷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额娘的胤祚长大了。” 胤祚笑得露出了大白牙,从凳子上下来抱着芷溪的胳膊腻歪了一会儿跑去洗手准备用晚膳。 今年封印定在腊月二十,所以皇帝在这之前特别忙,因此在封印之后胤祚才找到机会,还是在永和宫的时候。 芷溪把暖阁留给父子俩,自己则去书房挑话本子看。 胤祚便把和芷溪沟通后的结果告诉了玄烨,并说:“儿臣不想那么早袭爵,不知汗阿玛能不能同意?” 玄烨觉得儿子的想法甚是有趣,便问:“那依你之见,什么时候才合适?” “儿臣想等几位哥哥都有郡王衔的时候再封,这样比较公平。” 胤祚心里满满的都是兄弟,玄烨想这到底还只是个孩子才会有的想法,但也没有在当下与他解释,只道:“汗阿玛会考虑的,只是很多事情并不能想如何便如何,若是到时候一定要让你封在哥哥们之前,也不会是随随便便就决定下来的知道吗?” 胤祚点头:“额娘说汗阿玛决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道理的,儿臣一定遵守汗阿玛的旨意。” 之后玄烨又在胤祚耳边说了什么也没人知晓,但冬日的寒风刮得凛冽,怎么都得夹带些消息才算得上有用处,而不仅仅是冻人。 第106章 筹备惊喜 离康熙二十六年只剩没几日,宫里不知道从哪开始传出一两句六阿哥要被过继给纯亲王为嗣子的消息。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但后来逐渐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就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皇贵妃更是直接找上门去了永和宫,刚坐下把其他人赶出去后就问:“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芷溪也摇头,他们只是商量了这件事,谁能知道怎么就传出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皇贵妃也明白了,这恐怕是皇帝透出去的,要有什么就让他自己兜着,她们就不用管了。 而在翊坤宫,双姐正带着敏贵人和几个宫女做绣活,要说这事本该是针线房的活计,但孩子们是想给长辈们尤其是太皇太后一个惊喜,于是胤禩就主动跑去找亲额娘了。 宜妃看着她们忙活表示无语:“该说你这个儿子是贴心还是漏风……” 双姐倒是不在乎这些,反正她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做,无非就是看看书、做做衣裳、绣绣花,难得儿子有求于她哪会拒绝呢,只不过要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而她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因此只能找上敏贵人了。 宜妃拿起桌上的那些只比巴掌大点的小玩意儿在手里,问:“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双姐将放在桌边的画稿给宜妃看:“其实奴才从前也没做过,听胤禩说太后娘娘称这个为‘手偶’,做出来的玩偶像戴手套一般戴在手上,活动手指就能让小人儿动起来。” 几个宫女正用针将几搓染了色的羊毛戳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圆球和较长的两团,然后再戳在一起,比一比差不多是能套进两个指头的尺寸再戳下一个。 双姐和敏贵人就是给戳好的小人儿缝上衣服,缝完衣服后再给另两个宫女给手偶缝上羊毛毡做的手还有头发、眼睛和嘴,最后戴上另几个宫女做的小帽子或固定上珠子或小花做的头饰。 有双姐的绣工,做好的小人儿十分可爱,几乎与纸上画的一模一样。宜妃取了刚做好的一个玩,因为都是小孩子的尺寸,她只套了中间两个指头的地方,曲了两下手指,小人儿仿佛在点头同意什么,宜妃一瞬间觉得心都被萌化了:“可以啊双儿!这玩意儿好,可比看皮影戏更有趣,还好操纵,更适合孩子。” “宜妃娘娘说笑了,奴才不过是做出来罢了,何况敏贵人也帮了不少忙。”双姐低下头难得有些害羞。 敏贵人亦笑:“我哪能比得上双儿姐姐的这双巧手,那可是太后娘娘都夸赞的呢。” “不过我也是真好奇孩子们天马行空的想法,能给太皇太后什么样的惊喜。”宜妃说着面上也不自觉变得柔和许多。 毓庆宫里,胤祉正站在胤佑面前,双手叉腰,摆出一副十分不好惹的架势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说出来只怕吓得你尿裤子!” 在另一边看戏的胤禔嗑着瓜子对胤礽说:“老三这架势一点都唬不着人。” 胤礽回道:“老三这就是被书卷气染久了,话里的气势就低了三分。”他们就看到没有看过戏文的胤佑只是一脸懵懂的看着胤祉,丝毫没有产生畏惧。 胤禔朗声道:“老三你这样不行,只怕到时候汗阿玛和娘娘们一听你说话就当场笑出来了。” 胤祉无语:“我本来就不想当坏人的。” 胤礽苦笑,左右看看,凭直觉挑出了个人选:“不如四弟去试试?” 胤禛愣了愣,胤祚摇头反驳道:“四哥怎么可能当坏人呢。” 大公主亦皱眉接话:“四弟给人的感觉太正派了,肯定不行的。” 胤礽却笑:“我也没说定下了,只是试试罢了。四弟你说呢?” 胤禛自然是不会拒绝胤礽的:“那弟弟就试试。”就径直走过去接替了胤祉的位子,他早在之前就把戏本子上所有的内容都记住了,根本不需要提醒,双臂环在胸前,微微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胤佑。 胤佑瞬间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甚至眼睛都不敢眨了。 大公主和二公主惊呆了,代入一下自己,感觉面前跟蒙了层阴影似的,再听胤禛故意压低了声音重复胤祉方才说的话,还真有些吓人,不过倒是和原词的人设不太对了,胤禔忍不住还是喊了暂停:“老四,你这语气还是太正直了些。” 胤禛泄了气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才要请罪就被胤礽抬手拦下了:“我看四弟是紧张了,到底咱们都还小,有几分意思就差不多了,是看七弟也有些被吓着了。” 胤佑这才缓过神来,看四哥的模样刚刚不是真的要欺负他便放下心来,立马给他捧场:“四哥真厉害!”再有胤祺、胤祚还有公主们一捧场,其余几个小的也都纷纷称赞四哥厉害,胤禛脸上浮起红云,咳了两声清清嗓子让他们安静些,自己默默退回原来的位置。 终于在除夕之前,觉禅庶妃身边的小太监将做好的手偶送到了阿哥所,皇贵妃知道后便让胤禩去延禧宫好好陪亲额娘一天,如此费心费力将事情都做好,他去尽孝是应当的。 当然胤禩也没有听完皇贵妃的吩咐就欢天喜地的去了,还是在皇贵妃身边腻歪了好一阵子夸了一车子的话才走。 皇贵妃无奈地摇头:“这孩子当真会说话。” 静姝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顺着皇贵妃的话道:“可不是,宫里上下都知道八阿哥的嘴最甜了。” 皇贵妃面上笑着,心里却叹这孩子心底还是存着几分自卑的。宫里的孩子比外面的更早熟,首先是因为宫里的教导方式教的他们从小就得学会看眼色;其次便是宫里角角落落的风言风语。 还未到入尚书房年纪的孩子再如何教导也终究不懂得明辨是非,作为额娘她们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管住宫女太监们的嘴,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此能让他们跟自己敞开心扉谈一谈可比宫外难百倍千倍。 除夕那日皇帝带着孩子们去慈宁宫看望太皇太后,请过安后胤礽便上前道:“太祖母、皇祖母、汗阿玛,儿臣等准备了一出戏想请太祖母、皇祖母和汗阿玛一观。” 太皇太后眼里顿时比方才还要亮些,对着太后和皇帝道:“这倒是有趣。”又看向太后:“想必也有你的份儿。” 太后低头笑道:“儿臣早听闻孩子们都想给您一个惊喜,便自作主张出了些主意。”再把目光放在皇帝身上,皇帝也只能道:“这都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孙儿也想看看他们准备了怎样一出戏。” 得了太皇太后的首肯,太后便吩咐宫里人将桌椅等挪开一些将空地留给孩子们。 胤禔和胤礽一人一边拉上事先准备好的“幕布”,胤禟往下的几个孩子都围坐在太后和皇帝身边,其余的几个都搬了小杌子坐在“幕布”后头,站在前面的大公主清了清嗓子作为旁白开始说起这一出戏的背景…… 第107章 天高皇帝远 “话说在黔地的一座小县城里,有一姓周的大户人家老夫人下月就要过寿,因着周家和县令一家有着非同小可的关系,便有许许多多的商户借着这个机会要与周家亲近,希望他们能替自己在县令面前多说些好话。而就在周老夫人过寿的前三日,发生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大公主绘声绘色的说完就退场。 紧接着,幕布后头有一个穿着赭色长衫眯着眼,脸上有两撇能遮住嘴的胡子的中年男子从下面冒出了头,两条小胳膊环在身前。 太皇太后定睛看着这小人儿的模样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感觉比皮影戏有趣。” 紧接着在这中年男子的身后还竖起一块写了字的小木牌,上书“有料布行东家·杨步”,杨步道:“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的雨,这天可终于放晴了,看来周老夫人过寿是连老天都得给她三分面子啊。” 虽然声音有意压低,但还是能听得出这是胤祉在说话,太皇太后和太后都用帕子捂着嘴笑,玄烨则无奈地摇摇头。 之后就看到杨步侧过身上下浮动,还有一幢幢房子从他面前滑过,表示他在走。这些房子都是画在纸上然后裁下来用浆糊贴在薄木板上,再粘在木棍上。 直到走到一幢标有“孙府”的房子前停下,门前又冒了两个人出来,一个盘发头上戴着钗子的女子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婆婆手上还粘着小木枝做的拐杖身后标注了“赵苏氏”和“赵秦氏”,看来是婆媳俩,没有标是做什么的人家,应该只是普通百姓。 只听那婆婆说:“明日要出门接三郎他们过来,可那孙家大郎借了我家唯一一辆骡车却不归还,天理何在!” 赵苏氏无语:“额娘你这话就说得太客气了,他这哪是借,分明就是抢。” 赵秦氏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儿媳妇:“咱们这还是在孙家门口呢,你真不怕给自己找麻烦。” 赵苏氏苦恼着,就听旁边杨步问她们:“这位夫人和老夫人可是‘借’了什么给孙大郎?”旁白:他心想县城百姓从不敢得罪孙家,毕竟孙家依附周家,是当地的地头蛇,这二人敢在这里编排,想必是才来这儿不久。 赵苏氏又将方才的话与杨步说了一遍,杨步带着二人走远了些才与她们解释:“你们有所不知,这孙家虽没什么正经本事,可他们依附周家多年,在这儿也是呼风唤雨的,这骡车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赵秦氏说话都带上了哭腔:“这骡车我可是省吃俭用花了二十两银子买来的,要这样说我们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杨步见婆媳俩如此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想了个办法:“正好,我认识一个姓钱的富商,他家夫人受邀参加周老夫人的寿辰,钱福尚此人是咱们这个县的大善人,我让我家夫人和他家夫人说上一说,看能否说动老夫人解决这个事。” 赵苏氏却是不放心:“可你如何知道这周老夫人就是好人呢?孙家依附周家作恶,若是周家有心岂会让孙大郎为非作歹多时坏了自家的名声!” 杨步解释道:“周老夫人是深宅妇人,我也是听说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年,所以便想打这个赌,至于成不成我也没什么把握,但有方法总得试一试,不试如何知道结果究竟如何呢。” 婆媳俩都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杨步的决定。 …… 虽然开头的剧情让人觉得有些沉重,太皇太后都不免皱着眉头,但毕竟今日已经除夕明日就要过年了,且不能耽误太久,自然怎么顺怎么来,当中也就孙大郎出来搞了个事,最后自然是皆大欢喜。 但说到底还是给了太皇太后和皇帝一个警醒,京城毕竟离皇帝近,多少都会收敛些,类似戏文里黔地这样的偏远地区都有“土皇帝”,势力甚至能盖过当地县令,而县令都是流官制,为期三年,到了三年,政绩无大过错就能有升迁,因此会有很多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过去。 民间这样惩恶扬善的戏文话本也多了去了,皇帝也没有多在意这其中是不是映射了什么。 太皇太后问:“方才听孙大郎的声音,好似是胤禛。” 胤禛走上前:“回太祖母的话,是孙儿。”然后扯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 没想到最后还是他当了这个“坏人”,和原来的人设比起来还是正直了些,他们这些观众可算是憋了好久才能忍住没笑出声,哪个地痞无赖的声音会那么正直。 不过胤礽还是很照顾弟弟的说:“看起来正直的人实际上是个坏人,难道不是很有反差感吗?” 当年那个单纯的保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太后苦笑着如是想。 不过眼前的这一幕还真让她有一种给将来铺垫了的感觉,毕竟胤禛往后会替皇帝做宗室和百官面前的“恶人”。 · 等夜里宴会散了后各自散去,阿哥和公主们也都跟着自己的额娘回宫,明日大年初一又要开始忙了,他们得好好享受一下仅有的放松时间。 皇贵妃表示自己想落个清闲便把胤禛推给了芷溪,反正这会儿皇帝肯定不会往后宫跑,一家子就该好好团聚,自然五公主也跟着回了永和宫。 四个孩子齐聚在永和宫,别提有多热闹了。胤禛和内尔吉接触不多,倒是内尔吉一看到胤禛便有天生的亲近感,见哥哥站在床前就忙不迭爬过去,要不是胤禛反应快就差点要一头栽下去。 这看得旁边的胤祚有些吃醋,怎么四哥一回来他就“失宠”了,平日里他一到休沐的日子就回来见妹妹比见额娘还勤快,现在他就这么被“扔”了! 和吉里也注意到胤祚气呼呼的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眼里满满都是同病相怜。 胤祚见和吉里垫脚拍他肩的样子有些好笑,就拉下她的手握着:还有五妹妹关心他,真好。 第108章 原来早有意中人 年初五的时候佟夫人带着佟四小姐进宫,先去拜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再来的承乾宫。 上一辈子皇贵妃没见过长大成人的佟四小姐,如今看来她和自己的相似点并不多,说来她们四姐妹只有嫁给钮祜禄家宽保的那个长得像佟国维多一些,其余都是跟着额娘长的。 佟四小姐给她请过安后就随佟夫人坐在一边仿佛嘴上糊了层浆糊,其实本来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反正只要进了宫这事儿就能传遍整个紫禁城。 佟夫人说了半晌的话累了,见小女儿仍旧低着头,伸手推了推她:“怎么了这是?在家还有些胆子怎么这会儿就一句话都不说。” 皇贵妃见小妹局促的样子,笑道:“额娘跟静姝去歇会儿,妹妹在宫里到底拘束,咱们姐妹俩说说话,说不定她就能放开些呢。” 佟夫人没想到皇贵妃还能如此说,明明上一回还特别嫌弃,但仔细想过这也是佟国维先做的不地道,就应声跟着静姝去偏殿休息。 皇贵妃又让其他人都退下才问:“你有话想单独跟我说?” 佟四小姐攥紧了裙子,低下头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站起来跪在皇贵妃面前磕了个头:“皇贵妃娘娘,奴才不想进宫。” 皇贵妃愣了一瞬,这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还以为小妹会自愿进宫,不禁扶额,看来她最近话本子也是看太多了,脑子里都是勾心斗角的场面。 “皇贵妃娘娘?”佟四小姐见皇贵妃表情一会儿一变有些摸不着头脑。 皇贵妃回神后略尴尬的咳了一声:“为何不想进宫?” 佟四小姐又低下头,皇贵妃眼见她一双耳朵都红了,心里冒出来一个想法。果然,就听她说:“奴、奴才其实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又是话本子里见过的! “额……你先起来回位置上坐着。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公子?怎么认识的?他知道你喜欢他吗?你额娘知道吗?” 佟四小姐听皇贵妃的话起身,屁股还没挨到椅子就听她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她不禁有些好奇,印象里能坐上皇贵妃位置的都是高贵端庄的人,怎么自己姐姐的画风好像不太对呢? 她见皇贵妃真的只是好奇而已才缓缓道来:“是有一回去安亲王府参加宴席的路上遇到的,马车走的好好的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孩子……” 然后马车翻了?皇贵妃是不觉得自家马车的坚固程度能发生这种事。 “马车停的及时,但奴才也撞到了头……” 皇贵妃忍不住眼神往小妹的额头上瞟,但还好没看出什么痕迹。 “奴才掀了帘子看外面怎么回事,就看到那个公子在路边教训那个不听话的孩子,然后把捡回来的木球还给他……”佟四小姐想起来都觉得脸热。 “你这就……看上人家了?”虽然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但她觉得自己小妹当真单纯的跟个小白兔似的,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事儿发生在什么时候?” 佟四小姐不知皇贵妃何意,老老实实回答:“约莫半年前。” 哦,那头脑发热也不会热半年。皇贵妃点点头。 · 乾清宫里,玄烨的桌案前正放着几幅画,民间传大年初五迎财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们年节里听了不少故事,神仙是画不出来,可这些标志性的东西还是能画出几分意思来的,像胤禟就能画满纸的金元宝。 “小财迷……”玄烨笑骂了一句。 不过多久青琐端了茶和点心进来,梁九功很有眼色的把皇帝桌案上看过的折子都堆在一起往边上放了放,自年初一开始李总管每日就只忙半天,皇帝的意思是过完十五他就正式“功成身退”了。 这还是自古以来第一位在皇宫里有“退休”待遇的太监总管,虽然现实情况是退居幕后,干活还是要干的,就是只管那些被选进乾清宫的备选小太监们,但上赶着来巴结的想认干爹的认爷爷的只会多不会少。 青琐放下茶喝点心后就小声说了一句:“承乾宫那儿还没散呢,皇贵妃单独留着佟四小姐说话。”探听消息的人回来还说皇贵妃这架势就差手里拿一把瓜子了。 要不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专业素养青琐听了只怕要笑出声来。 玄烨正给孩子们的画写朱批,有时候看不懂还会举起来问他们俩三个人一起猜,看着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青琐还是在摇头说“奴才愚钝看不出这画的是什么”之后又添了一句:“听说那佟四小姐早有意中人,不过似乎佟大人完全不知道呢。” 玄烨看着胤礽“偷懒”写了一幅对联挑了下眉:“这孩子……”然后才回青琐:“有没有意中人佟国维才不会关心。”在绝对的利益下他必然做得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只不过现在觉得这事情倒是来的正好,毕竟他也在想怎么才能避免再让佟国维把自己女儿往宫里塞的事。 这样一想,他得让人去看看这佟四小姐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若是个靠得住的,赐婚这事就得立马提上日程。 当然皇贵妃也是如此想。 送走佟夫人和佟四小姐后皇贵妃身上的八卦之魂无处安放,眼看着就要用午膳的时候就让静姝和静妧出门跑一趟,要午后就把姐妹们都叫来分享她的“收获”。 要说起来佟四小姐看中的人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哪哪都好,唯一让她不敢说的就是因为那个人是瓜尔佳氏的。 瓜尔佳氏自鳌拜之后就没落了,她担心的除了门第,就是怕被皇帝忌惮。 皇贵妃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皇帝通个气,又让宫里的太监走了一趟乾清宫,皇帝的年假已经过完了,她就让太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空,到时候让他来一趟或者自己去乾清宫都行。 · 玄烨还是很关心自己的小表妹的,不过年节里攒了一堆的事很难抽出空来,倒是让魏珠到承乾宫走了一趟说知道了已经着手在查了。 静姝却看到皇贵妃一脸郁闷,心道这不是娘娘您希望看到的吗? 只听皇贵妃恨恨道:“真不愧是我的好表哥,什么都能猜得到,真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静姝和静妧对视一眼,哭笑不得。 第109章 你敢说这不是大吉的日子? 过了元宵后皇贵妃终于收到了消息,自己小妹看中的那个人叫石文桂,是康熙十五年的进士,现在是内阁侍读学士。要这么说这个人她当然不熟,接着就听汇报的小太监说他是石挺柱的孙子,石挺柱曾经被太宗皇帝赐过一女子,夸山的女儿,姓佟佳氏。 这样一来满打满算还能攀个亲戚。皇贵妃直呼好家伙!她小妹是会挑人的! 小太监紧接着就泼了盆冷水:“不过奴才听说这石文桂大人已经有三十岁了,有一个妻子前两年难产没了,只留了个女儿。” 皇贵妃心情有些复杂,这年龄差貌似大了点,但这想想又觉得不是问题,那要是进宫……明明皇帝年纪更大好不好!当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皇贵妃又问:“那这石文桂的秉性如何?” 小太监斟酌了一下:“打听下来倒是没人说石大人不好的,娘娘您也知道做文官的比做武官的更讲究名声。不过他们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他同父异母的长兄石文炳,康熙二十三年时升的正白旗汉军都统,算是有些威望的。” “皇上这是打算又要用瓜尔佳氏了?”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但这小太监是乾清宫那儿专培养出来打探消息的,自然什么都懂些,也就是面前都是皇贵妃自己人他才敢说,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虽然石大人一家与鳌拜同属苏完瓜尔佳氏,但也不是一家人,皇上公私分明自然是不会计较的。” “说的也是……”皇贵妃这才觉出些不对来:“等会儿,你方才说石文桂的长兄是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 “回娘娘的话,是的。”小太监不知道皇贵妃为什么会关心这个,但这也不关他的事。 “知道了,下去。”皇贵妃打发了小太监走,只留了她独自一人暗自震惊:石文炳不就是太子妃的阿玛?!四妹妹居然看上了他弟弟!这是什么缘分?! 她仔细思考过后便决定要见见这个石文桂,要是他的人品没有问题,小妹嫁给他也能放心。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跟佟夫人打声招呼,便着手写了封信让静姝带到乾清宫。 结果她没想到这次皇帝没有跟她保持表兄妹的默契,夹在发还给佟国维的折子里一起送出宫了。 另一边尚书房里,胤禔脑袋上最近一直堆着一朵散不去的乌云,过完年后他就要准备入春后的考核,日子已经定下来了,不前不后正好三月十八。 谁不知道这一天是皇帝的生辰! 胤禔也是在得知这个日子后眼前一黑,问梁九功:“就没有别的日子可选了吗?”万一在这天考砸了就是惹皇帝不痛快,惹了皇帝不痛快他不就彻底完蛋了吗?谁敢在皇帝的生辰给他添堵! 梁九功抽了下嘴角:“这……钦天监定的吉日就是那一日啊……”谁不知道钦天监定吉日全看皇帝说哪天就哪天,而且梁九功觉得大阿哥这是吓糊涂了,别的日子就算了,定了这一天怎么可能随便换! 你敢说这不是大吉的日子?脑袋不想要了! 于是胤禔只能苦哈哈的回去埋头苦读,对骑射布库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吃饭都不香了。 魏珠将这事禀到皇帝面前,就听皇帝冷哼了一声:“就他这样子以后如何能担当大任。” 梁九功和青琐互相看一眼,他们也只能当锯了嘴的葫芦,依大阿哥的性子,要不考这一回直接让他上任他们都能想象的出大阿哥能直接一蹦三尺高。 用太后的话来说这就叫考前焦虑症。 然后太后就把皇帝和大阿哥叫的去谈心了。 二月初正值初春时,虽然父子俩可以乘轿去慈宁宫,但一出乾清宫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倒春寒的冷还是因为要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胤禔倒是没想到自己被叫来慈宁宫后就被各种投喂,才两岁的六公主就已经知道跟哥哥分享点心,当然也少不了和吉里在旁边怂恿,结果也被胤禔塞的满嘴都是。 吃完点心胤禔就被拉着去跟两个妹妹到后头玩投壶,这准头也是没话说,再加上和吉里能把人夸上天的本事,胤禔全然已经忘了殿试带给他的压力。 太后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该让他多放松放松,因为太紧张最后考砸了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皇额娘多虑了。”玄烨扯了扯嘴角,顺便递了个眼神过去。 太后只看了他一眼,就端起茶喝了一口,缓了缓才道:“胤禔到底还嫩着,有些事还是别做的太过分了。” 才说完就见塔娜的小徒弟瑞珠进来,给两位主子请了安后道:“方才翊坤宫传了太医,传过来消息说敏贵人有了身孕。” 太后拿着盖子拂着茶沫的手一时顿住,便听她淡淡回了一句:“知道了,你退下。” 瑞珠算是这一批新晋小宫女里最有眼力见的,那一瞬就感觉到空气都凝结了,又端正地磕了个头后加紧脚步就离开。 太后将手里的茶杯搁在一旁的炕桌上,那搁下的细微的响声让玄烨觉得尤为的刺耳。 只听她叹了口气,稍稍往后靠了靠,似是漫不经心的问:“敏贵人还真是好福气,这才出月子多久就又怀上了。” 不明所以的人已经在心里给敏贵人点了蜡,而塔娜他们这些伺候太后的老人却听得出自己主子将“出月子”和“又”格外强调了,这是心疼敏贵人呢。 殿内伺候的人都被打发了出去,也是顾忌玄烨的面子。 “我知道你是要让敏贵人做这个宠妃,但是能不能不要逮着一只羊毛薅啊?”太后尽力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生怕自己要找什么抄起来揍人。 而这句话进了玄烨的耳朵也很自然的变成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节制! 心里的怒气发泄完了太后才伸手拍了拍玄烨的手背:“皇额娘的话或许有时候会不中听,但绝不会害你们,你也知道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再者……要是生的太频繁了也会影响寿数,也可能会导致孩子先天不足。” 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玄烨才接受着点了头。 当然今日这事传出去就变成了太后不喜敏贵人专宠,甚至都不让皇帝去翊坤宫探望。 第110章 畅春园 敏贵人听到外面的风声后险些吓晕了过去,但理智告诉她太后不是这样的人。 宜妃见敏贵人变得惊恐的神情伸手轻抚她的背:“别多想,太后不会怪罪你的,我们也是在这宫里久了才真正明白,有些事其实更偏心咱们一些。你这才出月子三个月就又怀上了,确实是太快了。” 敏贵人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这她也不想啊,可侍寝的时候留不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会有哪个会傻的去拒绝。 到了夜里的时候敏贵人收到了来自慈宁宫的赏赐,除了几样惯例的补品,还有一张抱着布老虎坐在床上的小娃娃的水彩画,上头还标注着“康熙皇帝皇十三子爱新觉罗胤祥”。 敏贵人看了不禁动容:“这、这是胤祥?” “这还是太后娘娘画的呢。”宜妃指了标注“康熙二十五年腊月初五”下方的印章:“太后娘娘轻易不赏画呢,可见是真的关心你。” “那太后娘娘之前还赏过哪位主子吗?”敏贵人还真怕万一只有自己得了会被别人视为眼中钉。 宜妃想了想:“我知道的就只有皇贵妃娘娘有一幅,不过太后娘娘不太会明面上赏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其他人那儿也有呢,你就放心收着。”又打趣她道:“不如我让若兰去替你装裱起来挂在你的床边,也好时时看着?” “娘娘!”敏贵人嗔道。 · 其他宫里也正为敏贵人怀孕一事热闹的时候,永和宫里芷溪正与和吉里一起看着一幅堪舆图,皇帝让人改建的清华园已经差不多完工了,让青琐送了堪舆图来,是想让自己先将心仪的住处选好再安排其他人。 对了,如今该叫畅春园。 堪舆图上已经标注了清溪书屋为皇帝的住处,九经三事殿为正殿,作为朝堂议事、接待外国使节和赐宴的地方;无逸斋为阿哥们念书的地方;无逸斋西边的西花园标注了太子居所,西花园和畅春园之间还隔着一片农田,都有皇帝派下去的专人打理;凝春堂为太后的居所,而凝春堂里还专门腾了块地方供公主们念书。 剩下的只有集凤轩、观澜榭、蕊珠院、瑞景轩和渊鉴斋能供后妃居住,虽然每一处都能住好些人,但也不可能把后宫里的人都带去。 按照以往的惯例,芷溪不难猜出能去的也就她们几个,只是集凤轩……这个名字一看就不适合她住。 “额娘,这个院子好大呀,我们能住这里吗?”和吉里指着瑞景轩问。 芷溪仔细看了之后比方才更犹豫了,总觉得距离“前朝”太近了些,且离其他几个院子都有些远。 就在这时圣驾来了永和宫,母女俩先放下堪舆图去门口迎一迎皇帝,再回到桌案前一家三口讨论着该住哪儿比较好。 玄烨道:“住瑞景轩挺好的,地方也宽敞,虽说离九经三事殿是近些,也只是堪舆图上看起来近。畅春园还有好几处殿阁没有修缮好,今年暂时没有大事,还没到需要用九经三事殿的程度,有事朕就都让安排在清溪书屋见就行了。” 芷溪这才点头,看得出来玄烨是真想让她住瑞景轩,也不再多想了。 “汗阿玛,集凤轩的意思是不是会有凤凰飞来住在这里呀?”和吉里的童言无忌惹得玄烨和芷溪对她好一阵揉搓,她觉得自己头顶上的小辫子都给糟蹋的毛毛躁躁的了。 “凤凰只存在于神话里,不过和吉里说的也对,只有凤凰才能住在这里。”芷溪耐心给她解释。 “儿臣知道,皇祖母说,只有皇后娘娘才配得上凤凰图样,所以皇后娘娘就是凤凰。”和吉里说完又挠头想了想,问:“那佟额娘是皇贵妃娘娘,是不是就不能住在那儿了呀?” 玄烨和芷溪面面相觑,这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自皇贵妃提出并没有要当皇后的意思后实际上待遇偶尔偏向些皇后的规制也没有人会说什么,就连玄烨也没有在意。 玄烨认真想了想后回答:“就让你佟额娘住那儿,皇贵妃本就是位同副后,集凤轩也适合她。” 再说,本来就没有皇后,谁住不是住呢?宫里就算了,住园子就是放松的,再避讳这个避讳那个是不是觉得自己事儿太少了? 讨论好了住哪儿的问题后玄烨让和吉里跟着乳母去洗漱,桌案上自有人收拾。等着浴间收拾好之前玄烨又道:“朕定了二月二十二那天去畅春园,随驾名单会提前几天告诉你们,这回就是去看看,待不过一个月,不用准备很多东西。” “那岂不是也没几天了。”芷溪心里有些激动,玄烨笑她:“瞧你这样,哪有做额娘的样子。” 芷溪拉着他的胳膊晃啊晃的:“奴才只在皇上面前要额娘的样子做什么,况且奴才这还没三十岁呢。” “闺女这还没睡呢,当心她突然跑出来看见了笑话你。” “那可不一定,说不准闺女会和奴才一样缠着皇上不放呢。”芷溪说着直接抱住了玄烨的胳膊往他身上贴,尚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就听得他在她耳边轻笑:“既然这样,可不能让闺女过来破坏朕的好事。”便在芷溪没回神之际挣脱了她的双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芷溪吓得差点叫出声,忙抱住他的脖颈压低了声音急道:“皇上,闺女可还没睡呢!” 玄烨却满不在乎:“慌什么,要他们敢把闺女放过来这永和宫也别待下去了。” · 二月二十二日天刚亮,宫里就出发前往畅春园,后宫里太后、皇贵妃、贵妃、荣妃、德妃及觉禅庶妃随驾,皇帝身边则带着太子,随行队伍里只有贵妃和德妃带着十阿哥和五公主、七公主一同去,其余阿哥公主都留在宫里。 没能去的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一回只是去验收初步改造的成果,因此也只是离宫一个月,之后还有很多没修完的以及需要另外布置的。 畅春园原来是明神宗赐给他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园子,而自从第一次南巡后皇帝就想将江南的园林风景带回京城,现在的畅春园就是在力求复刻江南园林的景致。 因为这次去的人少,因此安排居所也容易,太后住凝春堂、皇贵妃住集凤轩、贵妃住渊鉴斋、德妃住瑞景轩、荣妃和觉禅庶妃住蕊珠院,而西花园暂且不用,皇帝让太子先在观澜榭住。 湖面上还有来往的船只,若是想坐船游览或是只当走个近路只要说一声就行。 皇贵妃叹道:“还真有置身于江南的感觉,若是夏日里来肯定很凉快。”这回可得多逛逛,要把上辈子的遗憾也一并补回来。 第111章 把今年生辰留给姐妹们 要在畅春园住一个月,自然等回宫就要到三月下旬了。 皇帝庆生不会大扮,但皇贵妃她们却在计划着要给芷溪过生辰,毕竟这是头一回在园子里,可谓意义非凡。 芷溪赧然一笑:“奴才怎么好意思让娘娘如此费心。” 荣妃点点她:“在座的都是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贵妃亦点头:“就是,而且又是在园子里,咱们小摆一桌,一定比宫里有意思多了!” 温绮打定主意,就在皇帝留宿渊鉴斋当夜就热情迎了上去。 自从芷沂有身孕的消息传到贵妃耳朵里后她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过来,虽然身体状况远不如从前,一双手一直冰冰凉的怎么都捂不热,但能看到她精神尚佳玄烨还是挺高兴的。 这会儿子那么热情怎么看都是有事。玄烨眯了眯眼,在贵妃伸手挽上他的胳膊时便开门见山问:“说,有什么事要朕帮忙的?” 贵妃嘿嘿笑着,箬竹都觉得汗颜,在她眼里都觉得自家主子这笑得跟个坏人似的。 “万岁爷英明神武,这都发现了。” 玄烨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拍马屁的本事都跟谁学的,有话快说。” 贵妃这才正经些:“奴才跟皇贵妃娘娘她们商量了,这一回到畅春园来可不能白来,就打算一起在园子里给德妃姐姐过个生辰。” 就这事儿?不过略想一想玄烨也就明白了,她们是怕万一自己占着她们的计划才特意来打个招呼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要是缺什么直接跟园子里的管事说。” “奴才就替姐妹们谢过皇上了!” 玄烨对贵妃如今的模样颇为无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孩子久了的缘故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过这个模样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入三月时胤禔也被皇帝传到畅春园来,无他,只是因为他马上就要考试了。 而且皇帝还很“贴心”的让胤礽帮他复习。 胤禔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明明自己是兄长还得弟弟来帮自己复习,说出去那得多丢人! 胤礽一看兄长这面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情地戳穿:“在外面人家只会说太子殿下为大阿哥的仕途顺利鼎力相助,哪会说什么兄弟。”然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补了一句:“哦,大概也就明珠大人他们会这么说。” 胤禔听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瞎说什么大实话!这弟弟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他转而问起别的:“我殿试那天不会只有汗阿玛一个人。” 胤礽抬眸瞧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手里的书,想起皇帝的嘱咐,似有意无意提起一般:“据说兵部的两位尚书大人也会过来。” 这就让胤禔一下提了十万分的精神,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 胤礽不禁肺腑,他这大哥还当真是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观澜榭到底离集凤轩有些近,两人在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之后出来走走就听到了不少声音,热闹极了。 胤禔问:“那儿是皇贵妃娘娘的集凤轩?” 胤礽这一阵也听说了不少事,就顺口回他:“听说也快到德妃娘娘的生辰了,皇贵妃娘娘她们打算好好热闹一番。” “真好啊……”胤禔叹了口气,想起他的生辰就从来没那么热闹过。 胤礽安慰他:“没事,等你考过了咱们也给你好好庆祝一回!” 一说起考试,胤禔又恢复了苦瓜脸,这个坎儿当真不好过。 到了芷溪生辰当天,皇帝的赏赐就赶着第一波来了,像是要争在所有人前头一般。 梁九功难得笑得有些谄媚,想想就知道今日瑞景轩的奴才们都得了二两银子的赏,他自然是抱着见者有份的心态来的。 哪怕是太监总管,也不会嫌银子少。 秦楠接了梁九功手里的东西转头就给了他一个荷包,揶揄道:“拿着,沾沾喜气。” 梁九功拿着荷包还捏了几下才揣进袖子里,芷溪和秦楠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不拆穿他就低头笑了。 梁九功亲手交给秦楠的一方锦盒自然是皇帝自己的心意,和按着“宠妃”惯例赏的东西自然都不一样。 芷溪知道他要回去交差就当场打开看了,一支翠玉簪子和两只红宝石戒指,梁九功解释道:“这红宝石还是前阵子外邦进贡的,统共就那么点儿,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那儿也就娘娘有。” 芷溪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色泽通透,确实是极好的东西,只不过看起来怎么做工就那么粗糙呢?不像是一般工匠的手艺。 梁九功见德妃眉头皱起的模样头上就开始冒汗,这要是说句不喜欢他可怎么交差啊。没想到他刚想完就见德妃已经露出了笑脸:“梁总管替我谢谢皇上,我很喜欢。” 梁九功暗暗松了口气:“娘娘喜欢就好。” 待梁九功带着人退下,芷溪捧着锦和坐回梳妆台前,拿起簪子在头上比了比,秦楠见了便顺手拿过来替她找合适的位置插上,没想到倒是和今日穿的这一身挺配。 在另一边看着的流萤面露疑惑,小声问落羽:“这簪子看着做工粗糙,娘娘为何那么喜欢?” 落羽笑得意味深长:“这做工精细的东西到底也只是做得好,哪能跟心意比呢。” 秦楠听了不动声色地咳了两声,两人立马低头掩了神色,流萤这下也明白了落羽说的什么意思。 皇帝也是她们能编排的?怕是不想活了。 秦楠打发了她们下去,对着芷溪福了福:“都是仗着娘娘的宠,一个个都越发没规矩了。” 芷溪笑道:“看我今日生辰就赖上我了是不是?再咱们自己院儿里就算了,出去可收敛着些。” 秦楠忙答应下来:“奴婢省的。” 因着午时摆膳,皇贵妃等人都敢在前半个时辰到,皇贵妃还带了胤禛亲自准备的生辰礼物。 “瞧瞧,昨日午后送到畅春园来的,可画了大半个月呢。”皇贵妃将画卷展开给芷溪看,画的是一副御花园的春日景,还在画上写了首诗。皇贵妃叹道:“虽然还嫩的很,但有几分意思在里头了。” “不说这画功,从挑的颜色就看出来极有天赋。”贵妃也凑过来夸两句。 和吉里这时候挤进来,手里还抱着盆花:“额娘额娘!还有六哥的贺礼!” 胤祚送的花让芷溪想起当初他们一起种下的那一盆,神情愈发温柔起来。 和吉里又道:“六哥说以后每一年都给额娘送亲手种的花。” 荣妃用帕子掩着嘴玩笑道:“咱们德妃娘娘可真容易满足。” 皇贵妃嗔道:“都是孩子的心意,送什么都是好的。” “可不是,奴才还听说这瑞景轩的花草树木都是皇上亲自选的,六阿哥如此可不就是像皇上嘛。”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把芷溪说的脸通红了才算完,没一会儿又是宫里太皇太后遣人送的和太后的贺礼一前一后送上门,忙里忙外终于清点完就到了用膳的时辰,所有人都坐在圆桌前举杯庆贺芷溪生辰吉乐,又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第112章 大清还需要更强大 约莫到了三月二十的时候皇帝收到了皇贵妃让人整理好的畅春园需要修建增建的账目,稍作修改后再让人交给畅春园的总管事。 该花的银子不能少,该修建的都得修好,一切都步入正轨后园子里所有人跟着皇帝起驾回宫了。 胤禔在千辛万苦通过了殿试后就正式入朝听政,就是还没有正经让领差事,主要以旁听为主,下了朝后还得继续上课,因此比以前还要忙,只不过现在他乐在其中。 看着风风火火进出尚书房的大哥,胤祉感慨:“大哥真是干劲满满。” 胤禛笑道:“大哥这不是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任谁都会很兴奋。”要知道胤禔那一日从畅春园回来,一路看着很正常的样子,结果进了阿哥所的门就倒下了,都把他们吓了一大跳,所幸是通过了。 下午的课结束,胤禛早早回去沐浴完边看书边用晚点,就见胤祚敲了门进来:“四哥,今日学的文章我还是有些不懂,能帮我看看吗?” 面对自家弟弟胤禛自然是没什么不答应的,还特地让苏培盛把点心撤下去又洗了手再跟胤祚讲。 待把文章给胤祚理顺了,胤禛才想起来一事,问:“说起来,你将来打算做什么?大哥看着往后是要入兵部的,三哥打算从文干起,五弟倒是说只想把日子过好就行。” 胤祚想了想,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才解决了他将来的事没多久,又每天忙着念书,这还真没到他考虑的时候。 胤禛也想到之前传出来汗阿玛要将胤祚过继给纯亲王为嗣子的事,若真是谣传,怎么会没有人来管呢?必是汗阿玛授意的。 未免想得多了些,就觉得胤祚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将来的路才没有多考虑这些,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将来你想做什么,都不可虚度光阴才是。” 胤祚懵懵地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四哥会觉得他会虚度光阴呢?随即反问:“那四哥呢?将来要做什么?” “我的话……”胤禛也没有想太多:“我现在只想好好念书,将来辅佐太子做个好的臣子就是了。” 胤祚撅起嘴不服气道:“四哥你这样也会被太子哥哥说没有梦想的。” “也?”胤禛不解。 “四哥,我知道的,你是在为了帮太子哥哥隐瞒他喜欢作画的事情自己也开始学画画对不对?” 胤禛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想过这件事会被胤祚看到,想起送给亲额娘的生辰贺礼,他也是在不经意间模仿了胤礽现在的画功,只是到底有年岁上的差距和自己学的晚的缘故,他画出来的还是更稚嫩。 他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书页上,不置可否。 “四哥……”胤祚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 “嗯?”胤禛抬起头看他。 胤祚用手指戳着自己的眉间:“别老是皱眉头,皇祖母说会老的快。” 胤禛这一下是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胤祚也跟着一起笑了。 门外苏培盛和胤祚身边的小太监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终于松了口气。 过了几日,皇帝在朝堂上宣布以戴梓为首的一干大臣着手研究大炮的事,自去年成功仿制了荷兰的蟠肠鸟枪后,这一次君臣之间默契的看中了西班牙的火器佛郎机。 这一回饶是皇帝所信任的南怀仁都坐不住了:“这不可能,这世上只有我们西洋人才能制造出冲天炮!” 南怀仁如此失态让皇帝不由得皱了下眉头,想起胤礽说的:“虽然儿臣有时候会问他们一些问题,可他们的回答总是让儿臣觉得不太舒服。恕儿臣多嘴一句,虽然他们来大清为汗阿玛效力,可儿臣认为他们从来没有真心臣服过。” 戴梓也是真性情,一腔热血为报效朝廷,仅仅只用了八天的时间就将冲天炮研制出来,而且这还不是普通的冲天炮,在试验当天大小官员都见识了它的威力,投射出去的大炮能分散为许多小的炮弹,一炸就是一大片,而且相较一般的冲天炮还轻便了不少。 戴梓称它为“子母炮”。 皇帝也不会吝啬对戴梓的夸奖,而底下的洋大臣们一个个都面如土色。 尚书房里,胤祚也正兴奋地跟兄弟们讲子母炮的威力:“仅仅发射一枚炮弹就能打倒四五个靶子,就跟炸烟花一样!” 兄弟们自然也非常捧场,一会儿发出一声感叹,惹得进来的先生差点要用书砸桌子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也不怪胤祚知道的详细,因为上一次“吃闭门羹”的经历,这回胤祚一听说戴梓要研发新火器的时候就请了旨麻溜的去拜访。 这回戴梓没拦着不让见,胤祚也老老实实跟着戴梓,全程把手背在后头表示不会乱碰任何东西,有问题就先告诉随侍的小太监让他先记着,等戴梓忙完了再一并问。 这样懂事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就年龄上这一大一小都能称作祖孙的关系,相处了好些天不知不觉间就培养出了些默契。戴梓都不由得心里感慨自己的小孙子都未必有这份灵性,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 这一日傍晚胤祚从戴梓那儿准备告辞的时候戴梓特地准备了一把小的手铳的模型给他,小孩子举着装装样子就挺合适,胤祚看着就喜欢,把玩了几下后让小太监先收着,小太监退到一边,他才对着戴梓作揖,随后道:“戴先生,太子殿下有话让学生转告。” “太子殿下?”戴梓不解,但终究是半君之言,他也作揖回应,面上也严肃了不少:“六阿哥请讲。” “太子殿下说,戴先生忠心为国是好事,可如今锋芒过盛需得多加小心,以防有小人暗中作祟对先生不利。切记,切记!” “太子殿下的嘱咐,微臣一定会牢记在心。”论说惜才,戴梓自然是相信皇帝的眼光,可终究伴君如伴虎,再好的人才也敌不过会被帝王疑心,这也让他心里有了几分警醒,而这些孩子的一颗颗赤忱之心更不可辜负。 胤礽此刻正翻着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手札,这还是去年生辰时太后给他的,在他熟知的绘画技巧里有一张纸上赫然写着“戴梓”,还被着重圈了出来,底下还标着南怀仁。 这一张纸在胤礽看到的最初还只是一张白纸,夹在手札的中间显得特别突兀。不过他想起了授课堂里的话本子看到的一些显字的方法,便在烛火上烤了一会儿,字就显出来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胤礽将手札合上,这时有个小太监进来给他换了杯温水,悄悄说了一句:“六阿哥已经和戴大人说了。” 胤礽只嗯了一声小太监就退出殿外。 听得外面没有动静了,胤礽才将那张纸拿出来,然后浸在温水里,几乎是沾了水的功夫字就没了,过后再铺在边上等着晾干,之前写上去的字就彻底没有了,再拿火烤也显不出原来写了什么。 胤礽现在只可惜自己不能从皇祖母那儿问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他记得皇祖母说如今的大清越来越强大,只是还不够,许多人才也会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他们都要学会敬重那些有才之人。 洋人入朝为官,他们能带来许多我们现在或许没有的东西,但他们的目的一定不仅仅只是来炫耀自己,或向我们展示他们所谓的“忠心”。所以现在的大清还需要加倍努力,只有让大洋彼岸之外的人感觉到畏惧,不敢动歪心思,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第113章 对是儿是女没什么追求了 近些日子朝堂上没有什么需要拿上台面来讲的大事,到了休沐的日子玄烨就没让梁九功递牌子上来,自己一个人在乾清宫专心批折子。 自子母炮出现后明里暗里有些给戴梓使绊子的就出现了好几个,梁九功查出来的人里就有和几位洋大人关系好的。 这就让玄烨的心情很复杂,想起曾经为汤若望、南怀仁等人证明西学带来的种种好处,希望大臣们能对他们有所包容的时候。 仿佛一切都成了笑话一般。 而就在这时候他翻到了阿灵阿的请安折子,写的倒是不多,问候皇帝最近身体状况如何,还替芷沂问候德妃最近好不好,看的玄烨心里的郁气都散了不少,最后还写了妻子昨日未时三刻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梁九功见皇帝的脸色由阴转晴,才大着胆子插了句嘴:“万岁爷,方才永和宫的人来报,说德妃娘娘又有身孕了。” 玄烨方才还想着该歇息了要去永和宫就听得这消息顿时一愣:“永和宫什么时候请的太医?怎么都不见报上来。” 梁九功解释道:“约莫两刻钟前的事,奴才听永和宫最先来的人说原也不是发现娘娘有什么不适,而是娘娘已经两个月未换洗过了,想着谨慎些就传的太医请的平安脉。”他如今都佩服永和宫里的人,即便不能样样做到最好,但这方面绝对是最敏锐不过了。 玄烨点点头表示满意,随即揣上手里的奏折起身:“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那儿自是早做好了接驾的准备,芷溪虽然被秦楠她们拦着不给出门,但也站在门前迎了迎。 玄烨伸手扶起她回屋内坐下,尤不放心地问一句:“真没有什么不舒服?”一双眼睛仍上下打量她,生怕是报喜不报忧。 芷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面上浮起一抹红,低下眼回道:“真没有不舒服,不过也或许是还没到时候。”在得知有孕之后芷溪便仔细考虑了,这都是第五胎了,自己也近而立之年,虽说现在身子还未有不适,只怕越往后会越吃力,等这个孩子生下来……往后得想法子避孕了。 听芷溪如此说玄烨也不再多想,将手里一直拿着的奏折递给她:“你看看这个。” 芷溪只看一眼便下意识摇头:“皇上,奴才不能干政的。” 玄烨笑她:“瞧你紧张的,要是政事,朕还能这般堂而皇之地拿给你看?” 芷溪想想也确实有理,这才接过来看,是阿灵阿交上来的请安折子,她抬头看了玄烨一眼,见玄烨没再表示就继续往下看,脸上的喜色越发浓,看到最后甚至差点笑出声来,拿折子遮挡着脸收敛了片刻才抬头道:“奴才有小外甥了!” “可不是。”玄烨也配合她笑道:“这样说来你们姐妹俩也是真巧,她刚生了儿子你就有好消息,朕批了这折子发回去,也算是给你妹妹再添一份喜。” “奴才与芷沂有这样的缘分,也说不准这一回奴才生的也是小阿哥呢。”虽然如此说,但芷溪却没有见玄烨有多高兴,她就有点不敢笑了。 玄烨回过头才注意到她有些惶恐的神色,才拉她过来离自己近一些,再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还放低了声音哄哄她:“没事没事,朕没不高兴。只是现在觉得无论是阿哥也好、公主也好都没有像从前那般执着,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朕就心满意足了。” 手臂环过她的腰,拉过她搁在腿上的手十指相扣牢牢握着,这样两个人也比方才贴的更近了。 原本天就开始热了,这会儿虽是穿着春装但到底还是有些厚的,芷溪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有些轻微冒汗,却又不敢轻易动弹,不知道该不该张口的时候就听玄烨问:“有没有什么想送去钮祜禄府的?” 这又是说回奏折上的事了,芷溪认真想了想回他:“不如奴才列个单子,等把东西整理出来再送到乾清宫?” “那倒不用,你直接把单子交给皇贵妃就行,她那儿看过后你就直接让人送出去。” 听他这样一说,芷溪就更觉得该好好挑一挑了,顺便还得跟贵妃商议一番,她是一向在意这对小夫妻的。 果然,皇帝前脚刚离开永和宫,贵妃身边的锦和就来了,倒是没有直接把要捎出宫的东西带来,先恭喜了一声,然后提了一句收到的家书,再问芷溪下的赏赐是怎么安排的。 芷溪便先交代秦楠去将胤祚小时候穿过的百家衣寻出来,剩下的就让她和锦和商量着办。 等她们俩出去之后芷溪才打了个哈欠,落羽立马上前,就听她含糊道:“扶我去睡一会儿。” 落羽扶着她去寝殿,拆了头发脱了外衣后服侍躺下,放下床帐后悄悄退了出去。 芷溪闭着眼,虽然困意上头但还不至于那么快就睡着,脑子里思索着玄烨对孩子是男是女已经不甚在意的态度。不过静下来后也不难想通,如今宫里已经有十三个阿哥和七个公主,早就不如从前那般为孩子少而担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仿佛在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后身上的精力就都被他抽走了。 这一觉睡醒都接近傍晚了,吃过饭后芷溪又是哈欠连天,秦楠只能把整理好要赏赐下去的东西的胆子留着明天再让她过目,强撑着在屋子里溜达几圈消食后就沐浴睡觉了,连皇帝什么时候又过来了都不知道。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两个月,害喜的症状也不严重,就是饭吃不了几口,但太医说吃多少都没关系,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不影响孩子发育,宫里的人也就歇了所谓的“一人吃两人补”的心思。 等这极度困乏的状态过去就已经入了六月,大阿哥的大婚礼部、户部还有内务府都在忙着走流程,长春宫那儿也是热闹的很。 不过比这传的更厉害的事还是皇帝带着太子搬去畅春园了,除了皇帝新安排伺候太子的几个太监跟着一起,其余的四个格格都留在毓庆宫,而原来伺候太子的那些太监,听说都被处理了。 至于是怎么处理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这样一出,无异也是给赫舍里氏当头一棒,因为事发突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去打听毓庆宫的事,只能远远观望。 第114章 惊梦 畅春园无逸斋内,胤礽与尹泰、汤斌等几位先生刚讨论完今日的课题,便听说尚书房的阿哥们都来畅春园了。 尹泰、汤斌几人作揖告退,胤礽也回了礼后回寝殿重新整理了一番再去清溪书屋。 胤禔等人见到胤礽一如往常心里稍微放松了些,互相见了礼后胤祉问:“太子殿下在畅春园念书的感觉如何?可比宫里自在?” 虽然话是他说的,胤礽一眼就看穿了所有人的心思:“虽然这儿的环境好,但要说念书的感觉嘛,还是一如既往,而且汗阿玛还会查的更严,就怕你心野了专心不了呢。” 这一下就让他们歇了一半的心思,不过难得来一回,等皇帝出来跟他们好生嘱咐了一番就让他们自己玩儿去了。 当然也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只要有人单独走身边就会跟四五个太监。 胤禛和胤祚跟着胤礽往无逸斋去,胤礽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去逛逛,我身边又不是没人了。”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开口,胤礽便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他只回答:“我可没做什么让汗阿玛生气的事,你们只管放心,过两日我会跟你们一起回宫的。” 胤祚不经意间看了胤禛一眼,似乎能感受到他松了口气。 胤礽回头看他们,明明是亲兄弟俩还各怀心思,但看表情……还真是只有亲兄弟才会有的反应。 他还真有些羡慕。 不过还好,现在皇贵妃对他也挺好的,虽然因为太子侧福晋快入宫他不能和后宫的娘娘们有任何的接触,但皇贵妃还时常遣人来慰问他。 在畅春园的两日一晃就过去了,阿哥们都有了乐不思蜀之感,不过在给皇帝请过安之后都清醒了不少,毕竟今日皇帝跟他们说回宫后要考校他们的功课。 然后一个个脸上都跟被雷劈了似的,胤礽看了差点笑出声,只能强忍着。 宫里这两日也听到了不少畅春园的消息,皇帝在离无逸斋最近的船坞处的湖泊重新改造辟了一块出来作为泳池,以后阿哥们每逢夏日在畅春园念书还会安排游水课,毕竟这是满人的一大短板,必须重视起来,除身体抱恙之外都不准缺席。 “真好,我也想学。”宜妃从若兰手里拿过扇子拼命扇风,她本来还期盼着入夏了能去畅春园避暑呢,结果毓庆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太子搬过去了,然后就没再提起过避暑的事情,现在听圣驾归来,好多人都伸长了脖子想打听些消息,宜妃就更烦躁了。 她特地来永和宫找芷溪说话,结果永和宫用冰的量还不如翊坤宫,实在忍不住嫌弃了一句:“不是都说孕妇容易燥热吗?你这儿怎么不多用点儿冰?” 芷溪却笑:“屋子里少点几盏蜡烛就没觉得那么热了。” “果然孩子也是‘别人家’的贴心啊……”宜妃摇头:“胤禌身体不好,热一点倒没什么,稍微吹吹冷风就容易咳嗽。”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等玄烨来永和宫的时候已经夜深了,永和宫的院子里点了各式各样的观赏灯笼,都是内务府为了讨娘娘欢心进献的,这还是以往从未有过的景象。 玄烨进屋就看到芷溪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出神。 “德妃娘娘还真是好兴致。”玄烨开玩笑道。 芷溪让秦楠扶自己起身,略福了福就被玄烨拉着又坐了回去,她解释道:“在屋子里点灯就太伤眼了才放在外面远远的看着,倒还算得上有趣。” 永和宫的消息是日日递到他跟前的,所以对这样难得在自己地盘张扬一回也不会责怪什么,反而笑她:“真不知道这孩子生下来你还能像之前那般写得好字么。” 芷溪低头瘪了瘪嘴两手食指对着点点,这又不能怪她,自摆脱了嗜睡之后就莫名其妙看不了书了,只要看到字就眼睛疼,整个人烦躁的很。都说写字能静心,她写没几个字反而更暴躁了,因此佛经抄不了,话本子也看不了,做针线也怕伤眼睛做不了多少,系绳结也攒了一大盒子。 实在是不知道能干什么,白日里还能有其他宫的姐妹们来串门唠嗑,还有和吉里会回来,再有内尔吉会闹腾,但也不可能每日都如此,毕竟都考虑到她怀着孕不能太费神,于是其余时间就只能睡觉、发呆…… 可是睡也很难睡着,光是闭目养神也很无聊。 难为内务府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在院子各处挂上灯笼给她赏玩。 这一夜早早歇下,芷溪很快就睡着了,而玄烨仍旧想着毓庆宫的事。 胤礽如今越来越有自己的主见,且太后自他幼年的时候就教导他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因此他就没有太多干涉儿子的起居生活,只比其他几个儿子多添了些人手,却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所幸死的是其中一个平时近身照顾胤礽的小太监,但还是让他心有余悸。 眼下毓庆宫已经从里到外排查了个遍,原来毓庆宫的奴才也都换了一批且每个人祖上五代的家世都彻查了一番,确保与几个世家都没有利益纠葛才准入内,这样一来毓庆宫管的越发严格了,往后阿哥公主们要去找胤礽只能自己进去,随侍的宫女太监都只能留在外头。 他们听说了之后倒也没多想,甚至还很不客气的表示反正毓庆宫有的是伺候的人,吩咐他们也一样。 想着想着玄烨也不知不觉泛起迷糊逐渐睡了过去,入梦便是雾蒙蒙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什么,能猜到还在宫里,却很难看清眼前是什么地方,更难看清眼前都有什么人。 一晃面前似乎换了个地方,仿佛是在乾清宫,依旧是看不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却听到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声音,尚未听到几个字就又换了个场景。 不知眼前变化了多少回,但脑中已经清晰的将那几个词记了下来:废太子、篡权、无仁爱之心、镇魇、圈禁…… 霎时玄烨便惊醒了,他不明白怎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可还不等他再想,身边的人却似乎也陷入了梦魇之中,玄烨也顾不得自己的梦是否有什么,转身起来轻轻拍着芷溪要将她喊醒。 这一下永和宫上下都被惊动了。 第115章 大阿哥成婚 这一夜虽然闹得不至于宫里上下都惊动,但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毕竟皇帝之后连着三日去永和宫过夜,这是之前任何嫔妃有孕之后都没出现过的事。 太皇太后知道后也只得劳烦芷溪去慈宁宫一趟,毕竟她老人家也听说了不少德妃这一胎“不安稳”的事,但她也不相信已经生了四个孩子的德妃现在“恃宠而骄”了起来。 果然在见到芷溪依旧惊魂未定的模样后,太皇太后的心还是软了下来,心疼道:“怎么了这是?太医可瞧过了?” 芷溪淡淡回道:“太医瞧过了,奴才只是被梦魇着胡思乱想罢了,让太皇太后记挂是奴才的不是。”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女人孕中多思是常有的事,可这要是想不通成了心魔,对你自己、对孩子终究是不好,实在想不通,不妨说出来,替你解解惑也是好的。” “奴才……”芷溪犹豫了半晌,还是摇摇头,扯出一丝笑来:“也是奴才自个儿钻了牛角尖,有太皇太后宽慰奴才,奴才兴许明日就好了呢。” “你这孩子……”太皇太后无奈,这会儿苏麻喇端了牛乳来,芷溪慢慢喝了一盏看上去是缓过来了,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 乘着肩舆回到永和宫,就见胤祚迎了出来,芷溪疑惑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不是还有课要上吗?” 胤祚抬头瞧着额娘的神色,果然如汗阿玛说的不太好,略皱了下眉头回道:“是汗阿玛让儿臣回来陪额娘的,说这几日前朝事忙估摸不会往后头来,不过儿臣也只能待到用完晚膳回去。” 芷溪心叹这回是真给太多人添麻烦了,只不过她也是有苦说不出,梦到了什么要是跟其他人说了怕是会让他们觉得她是辜负了皇帝的一片信任。 最终这事儿也就过了两天后便过去了,似乎是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额娘的不安传出了点点的动静,又似乎是才满周岁不久的小闺女天天缠着额娘撒娇,还有和吉里小大人一般的贴心照拂,永和宫归为平静。 到七月头上大阿哥要成婚的消息终于传了出去,日子定在了七月十二。 胤禔这一日下了朝回到尚书房就面对了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眼神,眯了眯眼,眼疾手快的就要逮离最近的胤祉,胤祉意识到不对就往边上闪身,转眼就是两三个回合,可惜最后胤祉还是被胤禔抓住了。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胤禔咬牙切齿道。 胤祉被箍着胳膊动弹不得,只能叫道:“大哥你要成亲了,咱们几个笑一笑有什么不对的!难道还要哭吗!” “你就不能笑得不要那么欠揍行不行!” “那弟弟要怎么笑啊,大哥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胤祺看的嘴角抽了抽,往边上挪了几下拍了拍胤禛的肩膀:“四哥,要不要去劝一劝啊……” 胤禛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什么时候就成和事佬了?大哥这脾气是他能劝就能劝得好的?他决定不上去拉架,万一殃及他这条小鱼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胤禛哪知道这事被皇帝知道后他们所有人都吃了十板子,在皇帝眼里他们兄弟就是有福不一定同享但有难必须同当。 等他们一同回阿哥所的时候胤禩对胤禛说:“弟弟今天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咱们兄弟之中只要有一个捅娄子,其他在场的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胤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声道:“总结的很到位,下次不要再放嘴上说了。”这要再传进皇帝耳朵里,他们指定又要挨顿打。 到了大阿哥成婚那一日,天还不亮就开始忙碌起来了,这可是皇帝的儿子里第一个成婚的,必须重视再重视。 但一大早就被薅起来的胤禔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了,看屋子里的座钟指的时辰,这可是比去尚书房念书起的时辰还早! 洗漱整理着装的功夫他已经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娶侧福晋,降一个规格都肯定很麻烦。 这一日的餐食里都几乎不见汤水,为了就是防止他们想去方便。 硬是吃了七分饱后胤禔再由太监侍候穿蟒袍吉服,看着时辰去慈宁宫、乾清宫,最后再到长春宫见礼。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由太后、定贵人以及苏麻喇伺候着坐在正殿,大阿哥来请安,定贵人自觉就带着儿子退到后头去了,直到大阿哥起身说话时胤裪才跑出来围着大哥转,小小的人儿还不会说什么吉祥话,只会一个劲地夸好看。 太皇太后逗趣道:“等你大嫂嫂来了也得多夸夸,不然不公平。” 胤禔难得脸皮薄一回,被这一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待到了时辰有小太监来提醒忙匆匆离去。 乾清宫里,皇贵妃已经不知道第几回让静姝确认自己的妆容和发型有没有什么问题,玄烨看得哭笑不得:“朕觉得惠妃都不一定有你这么紧张。” 皇贵妃不服气道:“那怎么能一样,惠妃是大阿哥的亲额娘,无论如何大阿哥都不会有意见的,可奴才坐在这儿,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奴才可不想闹出什么笑话来。” 说话间听到外面报大阿哥来了,玄烨伸手牵着皇贵妃出去,也算安抚她焦躁不安的心。 宫里虽然没有皇后,但只要皇帝同意,皇贵妃受大阿哥的礼也算名正言顺,宫里大小嫔妃都算阿哥公主的庶母,若非大场合,按礼制所有阿哥公主见到嫔妃都得行礼,这看的是辈分而不是位份。 当然皇贵妃自觉没什么能嘱咐大阿哥的,就按照惯例说了几句,皇帝嘱咐成了家要知道尊重妻子,不可贪图享乐荒废学业。 胤禔面上认真回应着,心里却在想不是大喜的日子么,谈什么学习。 等胤禔辗转去了长春宫,没想到这里的热闹也是不输乾清宫的,几位妃位娘娘还有宗室福晋都在。 惠妃坐在正殿主位受儿子的叩拜礼,此时才真正看清他如今的模样,早不是那个曾经还需要她悉心护着的孩子,已经成了可以顶天立地的男儿。 惠妃不禁落下泪,待胤禔行过礼见到额娘的模样时心里也有些复杂,荣妃见状忙上来安慰:“瞧瞧,这大喜的日子惠妃妹妹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这一说惠妃当场破了功,嗔道:“荣妃姐姐说什么呢,我这是高兴。” 几位宗室里的福晋也一并附和几句,贵妃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并不与人攀谈,而宜妃则坐在德妃身边和她说着悄悄话。 当然这些都不是胤禔需要在意的,但他感觉到这是许久未有过的,他们母子俩能好好说话的时候。 从长春宫出来,他便要带着銮仪卫、护军队、内务府等官员去接福晋入宫了。 第116章 我是怕你起不来床 科尔坤府上,伊尔根觉罗氏已经收拾妥当等着迎亲队伍到来,到现在为止她也只吃了几口干巴巴的点心,所幸还有陪着她的妹妹趁人不注意给她喂一点,不然真怕自己要出门的时候饿晕过去。 阿哥娶亲是大事,外头也都按规矩静街,府外的这条路一点儿声都没有,府里也只有细碎的讲话声。 科尔坤的福晋怕女儿紧张时不时进来看看,看女儿双手握紧了拳头只能宽慰道:“闺女儿别怕,一会儿大阿哥就带着迎亲队伍来了。” “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声音都有些发抖,科尔坤福晋都要以为她真的怕的时候却听得一句:“我好饿啊……”那几块点心根本不顶事! 顿时整个屋子里都松了口气,可这科尔坤福晋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她:“闺女儿乖,忍一忍,进了宫就好了。” 但显然这句话也只能让伊尔根觉罗氏泄了气,毕竟这已经是今天第……多少遍也不记得了听到的,显然对自家额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等在府外的家奴们听到由远到近的锣鼓声就知道迎亲队来了,赶忙进去通知:“老爷!福晋!迎亲队伍来啦!” 终于心里的煎熬散去,结果伊尔根觉罗氏都没想到这会儿自己更紧张了,还好有大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脸,不然一定让人看到她的小圆脸都红的冒热气了。 迎亲队行至科尔坤府门前,众人与科尔坤一同向大阿哥磕头行礼,大阿哥叫起后再至前院堂屋内,他向岳父岳母行了迎亲礼,再由礼部官员来走相应的流程,而新娘子则由宫里派来的女官领出去送上轿子,娘家人就止步于府门外了。 简而言之胤禔要见到自己的媳妇儿精心打扮后的面容还得等到晚上为他庆祝的宴席结束之后。 胤禔在前头要忙着应酬,伊尔根觉罗氏入了宫就被安排进了阿哥所,婚房在前一日就布置好了,在等大阿哥回来之前她得继续干坐着。 不过这时外面正热闹,伊尔根觉罗氏也不觉得无聊,悄悄问身边的红叶:“外面这是在干什么呢?” 红叶只能悄悄走到门前往外看,纸糊的窗是看不清外面的,只能听着声音,片刻后回来说:“好像是几位阿哥爷都来堵着咱们主子爷的门呢,听着都是来讨红封来着。” 开宴前还有合卺礼,因着还未到赶着吉时的时候就由着小主子们闹,几个年岁较长的阿哥还好说,胤禟拉着几个弟弟来可不好打发,宜妃出了个十足十的“馊主意”,非得人手一个红封拿到手了才肯放胤禔过去,胤禔笑得不怀好意:“等你们尚书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但胤禟他们都正是记吃不记打的年纪,这时候的几句“威胁”根本震慑不了他们。 这时候胤礽身边的小太监特地赶来把阿哥们都叫走,新嫂嫂入门他们也得明日才能见到真面目,胤礽也不愿意弟弟们耽误了吉时,让小太监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来请人,自然也是用了皇帝的名头。 胤禔心里腾出一会儿会儿感谢一下来自太子弟弟的关爱就进门去了。 合卺礼由事先安排好的命妇来操持,用的人都与订婚时的一样也缓解了不少紧张的情绪。 直到揭开盖头的那一瞬胤禔才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惊艳”。 这倒并不是指伊尔根觉罗氏美若天仙,有这一身新娘装扮衬的面色白里透红,更有胤禔对于她今日模样想象过再见到现实时超出预计的惊喜感。 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主持合卺礼的夫人轻咳了一声唤回失神的二人,心里肺腑:到底年轻啊。 伊尔根觉罗氏一张小圆脸全程都是红彤彤的,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婚服衬出来的,在一项议程结束后片刻走了会儿神,想着大阿哥又比上次见到时俊了许多,他已经是她的丈夫了,可他往后也不会只属于她一个人,后院里还有两个格格呢。 可她转头看见他看她的眼神那么温柔…… 算了,大喜的日子还是不想这些了。 合卺礼结束后主持的夫人福了福身就告退,这会儿还能有些时间给小两口说说话。 关起门来,胤禔这会儿才是真的放松下来,稍微往后坐了些,可一下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就起来掀了被褥的一角,下面都让人撒了不少红枣、桂圆、花生等,本是寓意着早生贵子。 胤禔叹了口气,随手就抓了几颗花生桂圆,其余的都撸到一边,再坐下来终于是舒坦了。然后剥了花生递到伊尔根觉罗氏嘴边:“吃点儿,一会儿我还要去前头敬酒,要传膳过来也得有些时候,先垫一垫。” 伊尔根觉罗氏当真是饿极了,也没跟胤禔多客气,就这他的手就把花生吃了,才咽下去就看他也吃了几颗,问:“大阿哥也没用膳吗?” 胤禔摇头:“那倒没有,早膳还是用了的,就是起得太早跑的路又多又没来得及用午膳还一口水都没喝,肚子不叫都是给我面子了。” 伊尔根觉罗氏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被胤禔反问:“你呢?不会一点儿没吃?” “没有,我这身打扮可比您麻烦多了,都怕我吃多了还要更衣耽误了时辰就只能吃几口点心,而且都是干巴巴的,不吃怕饿得头昏眼花,吃又噎得慌。” 两个人抬头一对视,脸上都是写着:成亲可真麻烦。 这一会儿门口小太监来提醒时辰到了大阿哥该去敬酒了,他就招呼了人进来,洗了手又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什么不妥的,就跟守门的小太监说去传膳给大福晋用,又嘱咐红叶要是福晋觉得累了就先睡一会儿:“等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辰呢,你可别为了等我委屈了自己,明日可还得早起呢。” 伊尔根觉罗氏依言点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红叶笑道:“主子爷待福晋真好。” 伊尔根觉罗氏看着床头燃着的红烛不禁露出了笑容,嫁给他应当不会被辜负的。 然这一等也确实让她瞌睡了过去,不过嬷嬷也没真迁就着她直接安排睡了,卸了钗环洗漱沐浴换了一身衣裳依旧让她在床边坐着,最多再给她披了件外衫。 虽然是在寝殿,但换的那一身伊尔根觉罗氏还真不好意思就这么大喇喇地穿着。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额娘教她的那些因着这一身薄的几乎能看到她身形的衣裳一点点浮现在眼前,她只能悄悄将外衫裹紧了些,或许是因为紧张过度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瞌睡上头坐着睡着了。 直到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将她惊醒,便见胤禔摇摇晃晃走进来,看起来是喝了不少。 随侍的小太监伺候胤禔去洗漱沐浴,嬷嬷又嘱咐了伊尔根觉罗氏好几句,而她这会儿脑子里早就一团乱根本听不进去什么只会点头了。 胤禔洗漱完回来,寝殿就只剩伊尔根觉罗氏一个人,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不睡啊?” 伊尔根觉罗氏支支吾吾道:“奴才……奴才要伺候大阿哥就寝的。” 胤禔没好气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这么傻,他们是奴才,你是主子,做什么要听他们的。况且……”他坐在她身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再不济还有爷在呢,难道他们还能忤逆了爷的话不成。”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放心,等胤禔躺下后她才灭了盏蜡烛,犹豫了半晌才自己跑去换了寝衣回来钻进被窝,没想到就被胤禔揽了过去,就听他喃喃道:“别多心,今夜要不安生,我怕你明日就起不来了……”还等不到她回应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伊尔根觉罗氏这会儿放松下来也渐渐迷糊了,他都没有追究为什么自己突然跑去换衣裳,这是真累着了。 第117章 先把日子过好了再考虑其他 翌日一早又要早起,新婚夫妻要去慈宁宫和长春宫请安,只是今日还有早朝不能耽误,须得等胤禔下了早朝再去两宫拜见。 因着昨日夜里没听到什么动静更没有叫水,大福晋身边的嬷嬷和宫女有些忐忑,直到小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就见大阿哥揉了揉自家小福晋的脸,又凑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逗地她直笑。 伺候胤禔的小太监看着嬷嬷她们略显意外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简直就在说: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不好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慈宁宫里,等着新孙媳来拜见的太后难得不是被迫的早起,还略显兴奋,底下小宫女只当太后是开始盼望着玄孙了。 太皇太后的精力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不似从前那般会早起,现在有太后在慈宁宫坐镇她更不会勉强自己,苏麻喇叹道:“主子操劳了一辈子,现在能多睡个一时半刻奴婢都觉得高兴呢。” “谁说不是呢……”从不谙世事的草原姑娘到现在人人敬畏的太皇太后,其中承受了多少压力哪怕太后自己从未亲眼见过也是相当佩服的。 但她自己还是对太皇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祖孙情有所保留的,毕竟亲身经历过的,似乎与从前在电视剧和小说里看过的不太一样。 当年的小玄烨因为天花出宫养病,后来苏麻喇被派去给小玄烨开蒙。相比较而言苏麻喇对玄烨的疼爱更甚一些,而太皇太后似乎更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对这小孙子的关爱明显还是在玄烨登基后更多一些,但似乎又有更多的掌控的成分在里头。 太后忽然摇了摇头,果然只要没事干就容易发散思维,什么大逆不道的事都敢想。 苏麻喇看着太后出神也没有提醒,垂眸挣扎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太皇太后时日无多,比起皇帝,她老人家更放心不下这个侄孙女。 有一些宫闱秘辛,若是被牵扯其中,就算真不知情,也得看现在坐在皇位上的皇帝信不信。 太后不知道太皇太后给她埋了个巨大的坑,一个足有二十多年的深坑,万幸太后在对孩子的教育方面一直没有特别摆烂,不然她就真的要沦为祖孙俩之间的“牺牲品”了。 下了朝之后不久胤禔就带着大福晋来了,因着太皇太后还没起身,他们就在正殿磕了头就出来再去了太后住的偏殿。 太后给他俩一人一个红封,拿到手就知道有多贵重,大福晋心里不免有些触动,明白了皇家对她的重视,心里有了更多作为长嫂是责任。 太后道:“长辈固然对你们有期望,但并不是样样都需要做到最好,你们都还年轻,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考虑其他,皇祖母不着急,可别听旁人瞎说。”说到最后忍不住高声强调了一番。 至于着急什么自然不必说,大福晋到底还是小姑娘,听得一阵脸热。胤禔则笑嘻嘻地附和道:“皇祖母放心,孙儿一定好好记住。” “记住什么?”太后反问他,就是看他这模样指定转头就忘了。果然就见胤禔讪讪一笑。 “等会儿去长春宫请安,你额娘会嘱咐什么我不用想都知道,毕竟你是长子却不是嫡子,可在我眼里争孩子是最没用的事情。到你们这一辈,爱新觉罗家已经不缺孩子了,更何况是孙子呢。且若争下一辈,你们做儿子的是想着争口气,但劳心劳神付出最多的却是你媳妇儿。生子如入鬼门关,上大课的时候我都讲过你还记得吗?” 胤禔闷闷地嗯了一声,他知道皇祖母在严肃的时候从来不说没用的话,虽然他对伊尔根觉罗氏还谈不上喜欢,但起码还是很顺眼的,比其他盲婚哑嫁的人来说不知道有多幸运。 出了慈宁宫的门,胤禔和大福晋一前一后往长春宫的方向走,后头跟着的宫女太监都感觉到凝重的气氛,已经有人暗暗猜测是不是被太后训斥了。 然而才走了没多久胤禔就回头了,见自家媳妇儿谨小慎微的模样有些好笑,上前牵过她的手一起走。 大福晋跟着羞红了脸想挣脱却挣不开,只能出言提醒:“大阿哥,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胤禔满不在乎道:“当年汗阿玛都牵着德妃娘娘在宫里到处走,我哪就不行了。” 这能一样吗?!大福晋在心里呐喊,可心里泛起的一丝丝甜还真让她张不开口拒绝。 到了长春宫请安,大福晋是做好了会被婆婆说教的准备,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哆嗦,手心都出了不少冷汗。 她微微侧身看向胤禔,胤禔余光注意到身边人也回头看向她,知道她紧张略点了下头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惠妃假装没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自己选的儿媳妇能得自己儿子喜欢也让她得意几分,只不过对太后说的往后新婚夜就不再备着元帕的事心里仍有几分不满,偏偏那会儿宜妃还附和:“要说这事儿我也觉得水到渠成才好,就凭这块帕子来证明夫妻之实有什么用,万一只是指头上划个口子滴几滴血来应付你呢。” 虽说这些也都是话本里看来的,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容易作假的事情,难不成还得为是不是真的有夫妻之实去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伤口?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将来都是要做婆婆的人,想通了也就歇下心思了,有守夜的奴才能听得着,也会有孩子诞生,这些就都是小事。 从长春宫出来慢慢踱步回阿哥所,大福晋这回主动牵了胤禔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寻回安全感似的。 惠妃确实待她很温柔,但又如太后所说,她更在意的就是子嗣,每句话都在说希望她能尽快生下皇帝的长孙似的。 她听着心里不舒服,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婆婆,是长辈,她没有权利反抗。 回到阿哥所,胤禔打发了太监宫女去准备午膳,见自家媳妇儿红着眼眶的模样也不禁皱了眉头,将人搂在怀里轻抚着背安慰:“行了,就当嘴上唠叨几句,光动嘴皮子的事谁不会做,你只管答应着哄哄额娘高兴,家里一切有我呢。” 大福晋这会儿心里才好受些,只身一人嫁进宫里,再没有阿玛和额娘的保护,还好丈夫是疼自己的,还有太后是和蔼可亲的。 可新婚也不过一月的功夫,皇帝便下旨要出宫巡幸塞外,连带着入尚书房念书的阿哥们要一同前往。 要一个多月见不了面,大福晋免不了愁云上头。 第118章 太子侧福晋入宫 皇帝一离宫,前朝后宫都安静了下来,各自找自己的乐子。 且说皇贵妃忙完了大阿哥成婚的账目后又要盯着太子侧福晋即将入宫的事,日子都安排好了,就在皇帝回宫半月以后。 毓庆宫倒是在太子居住畅春园的这段时间就捣腾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布置新房添置些物件,等侧福晋入宫前要安排的嫁妆摆好就行。 皇帝对太子的后院亦是十分上心,虽然李佳氏被封为太子侧福晋,但规制是按照后宫里的贵人来的,等将来生了孩子才会考虑提份例的事。 而宜妃这儿听到的另一件事便是惠妃又在磋磨大福晋了。 “明明她自己宫女就能打理的事非得让儿媳妇干,说好听是要她历练,可谁不知道她们这些京官家的格格、小姐自小就是帮着额娘管理家中庶务的。”贵妃对惠妃越来越看不上。 “万岁爷那儿讨不到好,连大阿哥这个亲儿子都不太愿意见她,可不就只能找儿媳妇的麻烦了。”荣妃自是不会管别人家的事。 “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孩子又不是想有就能有的,就大福晋这性子,要是我儿媳妇,我做梦都能笑醒。”宜妃啧啧了几声,然后看向边上正准备丢骰子的芷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面前的“银票”已经攒了好几张了,不自觉瞪大了眼睛:“怎么今天手气这么好?!” 芷溪笑道:“我哪里是手气好,只是会多算一点。咱们以后都是要做婆婆的,可不得给孩子多攒点钱。” 贵妃、荣妃和宜妃都沉默了,玩个游戏都有那么多门道,她们觉得芷溪妥妥的是在显摆。 最气的还当属宜妃,手气不好真真是拖了她的后腿。 九月上旬圣驾回宫,下旬时太子侧福晋李佳氏遵循礼制入宫住进毓庆宫后院的撷芳殿。 侧福晋不比嫡福晋的出嫁规格,是没有大婚的流程的,也没有合卺礼,但是也有婚服和嫁妆,只是都要降一个等级。 之前上赶着去胤禔面前讨红包的胤礽现在怎么看胤禔怎么不顺眼,他只有在李佳氏进宫那日去了她那儿,之后就没再入撷芳殿一步,连着两个格格都给冷落了。 着实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反观胤禔和大福晋…… 秀恩爱给谁看呢!!!胤礽在心里呐喊。 胤禔看胤礽的面色心里也忍不住嘚瑟,他终于又有一方面扳回一城了! 胤祚凑近胤禛悄悄问了一句:“我怎么觉得大哥和二哥成亲了之后更幼稚了呢?” “咳咳……”胤禛还未开口,胤佑就在后面悄悄提醒。 “七弟你身体不舒服吗?”胤祚还未察觉胤禔和胤礽往他们这儿看了一眼。 胤佑移开视线:“没事,刚刚嗓子有点痒罢了。”今儿可是练布库,要被盯上了他们不就被完虐了。 快十月的时候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下的不大,但气温骤降让很多人一下适应不过来。 玄烨面对桌上一封封需要医药接济的奏折而苦恼,宫里的太医也是脚下生风各处跑。 宫里几个年幼的孩子都病了,九阿哥往下一个个不是成日打喷嚏就是发热躺在床上起不来,连大福晋和李佳侧福晋都病倒了,德妃和敏贵人因宫里都有病患被临时禁了足,宫里上下都弥漫着一股药味,皇贵妃只能下令各宫人都在自己宫里待着,无要是不得出门。 太医院副院判守在慈宁宫,院首齐太医则在乾清宫回话:“微臣已与太医院各位同僚对比了此次宫里的各个病例,确实与时疫无关,换季本就是疾病的高发期,年长者、幼童及缺乏锻炼之人皆是易感人群,因此只要遵医嘱将药喝了便无大碍,只是因人而异有的好得快有的好得慢罢了。” 听得不是时疫,玄烨略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担心太皇太后,前几日就听副院判说太皇太后已经在熬日子了,若是能熬得过冬天还能有希望,可眼下明显已是希望渺茫,太皇太后一日里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毓庆宫撷芳殿内,方才猛咳了几下的李佳氏惹得胤礽一顿嫌弃:“叫你平时不愿意出来多走走,看看,一点风寒就病成这样。” 旁边两个来侍疾的格格也低下了头,也就是她们平时不敢生病才在初秋还没有冷的时候就添了衣裳,若不是有这先见之明只怕现在她们也在床上躺着了。 不过太子这话说的也是扎穿了她们的心,她们平时也不爱在院子里溜达,要出门遇上李佳氏她们还得请安呢,毓庆宫还没有太子妃便没有每日请安的规矩,能不见面自然就不见的好。 李佳氏也是被精心培养出来的闺阁小姐,且她本身就不善武艺方面,入宫前怕万一有什么麻烦大半年没出过门,这冷风一吹就病倒了。 李佳氏也因为胤礽的话委屈的不行,可能让太子纡尊降贵来探望自己,她还要还觉得自己委屈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不过一会儿,宫女端着治风寒的药进来,她被坐的身旁的格格扶起后就见胤礽接过药碗,一时有些脸热,可胤礽就只是把药递到她面前,不由得愣了一下。 胤礽看她不太明白的样子,难得分出了一分耐心:“药当然要一口喝完才不会太苦啊。”可李佳氏的这张苦瓜脸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直白了,也可能是真怕苦喝不下去。 可一勺一勺喝难道不是更苦吗?他还记得三四岁时生病那会儿嬷嬷这么一勺一勺喂他,舌头都麻木了,后来都是直接一口灌下去,趁苦味还没完全泛上来吃一两颗蜜饯就好了。 李佳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药碗,再如何她都只是能为太子生儿育女的奴才罢了,不听他的话还能有几条命能活,做了一阵心理建设后仰头就把一碗药喝了,怕自己被药苦的要吐出来连忙塞了几颗蜜饯在嘴里。 “……还苦吗?”胤礽试探着问她。 李佳氏一手捂着嘴,僵硬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后又僵住了。 胤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看着她似乎是真难受,也不敢碰她,只将她手里的碗拿开放回宫女手上的托盘里。 这时候李佳氏才注意到方才的蜜饯是从他手里的碗中拿的,要不是她感觉肚子里一阵阵翻腾的难受差点就能哭出来。 过了两刻钟才好些,胤礽见她不难受了才让人端了水来喂她喝了些再让她躺下。 生病的人总是脆弱的,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好,甚至可能还会有许多格格会入他们的后院,她们入了宫后只要他们这些枕边人才是最亲近的。 胤礽还不太会和她们相处,但他都能感知到一些,有些想不通的事情也渐渐明朗,他打发了两个格格出去后又在李佳氏身边捧着本书坐了小半刻看她睡熟了才走。 又过了大半月,宫里大多生了病的人都渐渐恢复过来,京城内外也逐渐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而慈宁宫里却传出了噩耗…… 第119章 不能总躲着不出门吧 十一月二十一日,昭圣太皇太后病危。 自太医将消息递到皇帝跟前后他便赶去慈宁宫侍奉在侧,甚至都搬到慈宁宫住了。 太皇太后醒着的时候和苏麻喇都劝皇帝不要耽误正事,结果皇帝转头就把好些事都搬到慈宁宫来处理,递牌子进宫的大臣也都交由南书房处理,他们拿不准再让南书房的太监跑一趟慈宁宫交给皇帝。 这一日到夜里,服侍了太皇太后睡下后玄烨就在暖阁批了会儿折子便困的头一点一点,这会儿才刚过戌时。 不知迷糊睡了多久被轻轻拍醒,身边人给他的熟悉感用不着睁眼就知道,下意识唤道:“额娘……” “趴在这儿睡可不得难受了,饭都没好好用过,赶紧吃点,吃完就去睡觉。” “额娘我不回去……” 太后伸手在他颈上按了会儿醒醒神:“傻孩子,几时说让你回去睡了。额娘让人在偏殿铺了床,你去那儿睡,这儿都有人看着,没事的。” 好不容易把人劝走,梁九功这才敢进来帮忙把桌子上的折子和笔墨都归整好,太后道:“你这儿收完就歇着去,慈宁宫有人守夜,跟着皇帝也是委屈你了。” 梁九功忙跪下:“太后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按理说他们都该规劝皇帝歇息的,可规劝是规劝,皇帝要是不同意非得熬夜他们也没办法。 太后和宝音从正殿出来,外面的阴冷和室内天差地别,宝音稍稍搓了搓手,两人也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这会儿四下无人她就挽着太后的胳膊一同回去,边走边说:“还是主子您有法子劝万岁爷歇息,苏麻喇姑姑也终于能松口气了。” “玄烨最是孝顺不过,可惜生在皇家,纵使是九五之尊,可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孤单的多,到现在我都还能想起他躲在景仁宫哭着要额娘的样子。” 但在宝音看来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皇帝第一次叫太后“额娘”的时候,想的却是太后当年那个没能保住的孩子,可转头又想如今这样才是最好的,长生天一直是公平的。 玄烨这一觉一直睡到了辰时初,几乎是把这几日缺的觉给睡回来了。 而更让他意外的是纾妍愿意来见他。 “南书房的公公来送折子,承乾宫的静姝姑姑也来了,梁公公正和他们说话呢。”纾妍认真解释着,仿佛还如从前在乾清宫的时候,只是隔了将近三年,比之那时已是稳重了许多。 不过这会儿玄烨心里一直挂念着太皇太后,惊讶过后就没再深想。 两人一同去了正殿后就听里面正热闹,空气里还透着些食物的香味,直到都回头看到了玄烨才安静下来,该请安的请安,而芷溪身子重不方便,又被太后“按”着也就不用起身了。 玄烨看见芷溪时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先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请过安才问她:“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过来了?” 许是有太后在边上“撑腰”,芷溪难得大着胆子回怼:“自然是奴才肚子里的孩子想皇祖母和太祖母了,闹腾的厉害,奴才才过来的。” 太后乐不可支,太皇太后笑道:“我如今不能像从前那般肆意地笑了,你可别总是逗我。” 芷溪撒娇道:“奴才哪是逗您,是说实话。” 这会儿太后已经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玄烨,玄烨没好气的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嘴皮子真是越发利索了,朕都要觉得等你这个生出来也是个顽皮的。” 苏麻喇这时候说:“说起来还应该恭喜皇上呢,今儿天不亮就有人传话来说翊坤宫的敏贵人生了个小公主呢。” 玄烨又一次傻眼了,这段时间他当真是忙的好些事都没顾上,更是忘了敏贵人临盆的事,眼下为了掩饰尴尬只能勉强笑笑,说过一阵子会去看她。 过不多久太皇太后喝过药后又睡了,玄烨和晚起的胤裪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他们就坐在距离太皇太后不远的地方,因着胤裪也到了开蒙的时候,太后和苏麻喇轻声教胤裪跟着她们念书。 坐在一旁的芷溪虽然看不进书但还会在旁边时不时捣个乱,太后笑道:“我看芷溪这一胎说不准还真是个混小子呢。” 纾妍收拾了桌上的茶盏去了茶水房,听着后面的动静便知道是玄烨过来,才要福身下去就被他抬手拦住了,玄烨问:“朕就是想问问你,往后要搬去哪个宫住?” 纾妍略想就知道,太医都无法昧着良心说太皇太后能有好转,想必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她不可能在太皇太后离去后还住在慈宁宫,之后搬到哪个宫就是个问题。 她原只想着听天由命,得了太皇太后三年的庇佑已是最大的幸事,她的儿子也有苏麻喇的照顾,往后无论去哪儿都能安安生生过一辈子,早无所求。 玄烨看她低头沉默就知道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他也知道她一向最懂事不过,以前顶多是有些缺心眼。思忖了片刻,不等纾妍要告罪便回她:“搬去永寿宫,只是贵妃身子也不太好,虽然现在胤?还住在那儿,但他明年也要搬去阿哥所住了,顶多再在贵妃身边多留半年。只怕儿子不在眼前她没有事做又会胡思乱想,去陪陪她也好。”又犹豫了半晌:“……也多带她出门走走,朕想……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也不能总躲着不出门。” 纾妍此刻就像是个被说教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听玄烨这么说便点点头:“皇上说的是,奴才受教了。” “受什么教。”玄烨笑她:“但过去的事终究是朕的错,是朕没顾及你的感受。” 纾妍这会儿又摇头:“皇上如何错了,也是奴才失察,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这话朕可不爱听。”玄烨反驳她:“朕是皇帝又如何,皇帝也是凡人,也会做错事。即便这一声道歉已经迟了,但错了就是错了,不能因为朕的错连累了你。” 纾妍听着玄烨的话不自觉地抬起头,她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虽然从前在乾清宫她也觉得皇帝也算是个和善的人,但她可从来没听说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跟人道歉的,她也不过只是个奴才罢了。 可她这会儿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不自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玄烨见她如此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自己曾经做的错事还得让太皇太后照应着心里终究是过不去,自己这番处理或许能再多留太皇太后一些时日。 从茶房出来,玄烨见芷溪刚走到门前,嗔道:“大冷天的还这么跑来跑去,真是没一日安生。” “奴才这不也是前一阵被拘着久了才坐不住的。”芷溪笑嘻嘻地挽上玄烨的胳膊:“皇上跟纾妍妹妹说完了?” “你知道?”玄烨这都要怀疑她在外面站了多久。 “奴才听太皇太后说起过,这三年让纾妍住在慈宁宫本就是不合规矩的事,现在十二阿哥还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将来他总要跟着哥哥弟弟们一起念书,也会开府搬出宫住,纾妍要再住在慈宁宫就不合适了,所以奴才才会觉得皇上是来跟她说这个事儿的。” “就你聪明。”玄烨点了点她:“那你呢?朕为纾妍如此考虑,你可会不高兴?” 芷溪倒也不避讳:“奴才是想吃醋来着,可这孩子不爱吃醋,奴才决定等他出来了再补上。” 这话逗笑了玄烨,两人便如此挽着彼此往回走,芷溪敛下心思道:“纾妍往后若是能常常出来走动,大家一定很高兴。” “看你这么大方,还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玄烨揶揄道。 “奴才可没有皇上说的这么好,要在永和宫呐,您若是提别人奴才的心眼儿可能都还没针眼大呢。” 番外四 单纯做个孩子(2024新年特别版) 康熙二年的除夕夜,宫宴散了后,本该回乾清宫的玄烨却提出要和太后去咸安宫过夜。 这时候的太后难免还要看太皇太后的脸色,可玄烨拉着太后的手不放,眼里满是期盼又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最终还是让太皇太后心软了:“罢了,今儿是除夕,晚上是要守岁的,合该一家子欢欢喜喜的。可玄烨你要记着,去了咸安宫,明儿早上就要比平时起的还要早,不能耽误了时辰。” 玄烨一下就绽开了笑颜,忙不迭答应:“皇祖母放心!孙儿记着!” 太后亦福了福:“皇额娘放心,儿臣也会让人看着时辰。” 太皇太后这才点头,扶着苏麻喇走出去乘暖轿回慈宁宫。 · 听闻皇上驾临咸安宫,住在偏殿后殿的先帝的太妃们也都纷纷出来拜年,她们在顺治年间过的大多不如意,如今搬入咸安宫倒是比以往串门走动的都要频繁些,且太后待她们都亲切,见着玄烨也没有因皇帝身份而战战兢兢。 比起在乾清宫,玄烨觉得在这里又多了几分自在,没等她们拜下去就叫着免礼,然后一个个称呼叫过去,到淑惠太妃时显得更亲切,太后都能听出“姨母”这两个字的话外音来。 玄烨还是三阿哥的时候就凭着自己与生俱来的社交能力赢得宫里长辈们的欢心,后来出痘搬出去后面对他的就只有照顾他的奴才们,要不是苏麻喇后来去照顾,又有太后在他好了大半后时常去看他,只怕都要抑郁了。 淑惠太妃趁着其他几个太妃给玄烨送提前准备好的红封时悄悄问了一句:“姐姐你这没少破费……”太妃可没有那么多月例银子可够发红包的,几个有阿哥和公主的都不见得给自己儿女发红封时出手大方。 “一年也就这一回,新年就是得沾沾喜气的。”太后笑道。 “也是,姐姐你之前可是皇后娘娘,如今又是太后娘娘,任谁都不敢克扣您啊。”淑惠太妃调侃,转头就被太后伸手挠了痒:“博翁阔你真是胆子大了。” 一阵嬉笑过后,太妃们退回后殿,她们的宴席尚未结束,不过也已过半不能再邀太后和皇帝赏脸去坐坐。 玄烨捧着十多只红封,已然一副已经拿不下的架势,太后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问:“怎么不让小李子帮你拿?” 玄烨摇头:“儿臣这是要给皇额娘的,自然不能让他帮忙了。” 太后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孩子会有这个想法:“这是你的压岁钱,皇额娘怎么能要。” 玄烨却道:“可儿臣这大半年给皇额娘添了这么多麻烦,总归是有些过意不去……” “那玄烨往后每一日都要准时用膳、准时就寝,还有你方才那高兴的模样,这就是皇额娘心里最好的新年贺礼。不过呢……”太后招了手让宝音接过玄烨手里的红封:“皇额娘可以先帮你把压岁钱攒起来,等你将来长大亲政了能自己赚银子有自己的库房了,皇额娘再给你。” 等手里的银子真没了,玄烨看着手上空空,忽而问了一句:“可是孩儿手里的压岁钱给了阿玛额娘不是都要不回来的吗?” 太后一下怔住:“你听谁说的?” 玄烨很实诚地回答:“是曹寅,他也是听他家的堂哥说的,新年的红封他阿玛和额娘说替他保管,可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笔银子,甚至他们家的账房先生都不记得有这笔收入。” 太后无语:真好家伙,原来大清就有这“习俗”了? 而玄烨心里想的却是:对不起了兄弟,我不能让皇额娘知道这是她自己说过的话。 · 回寝殿洗漱沐浴后太后见玄烨还赖在她屋子里,笑问:“怎的,还想跟皇额娘一起睡啊?” 玄烨见她这笑得一脸不怀好意的模样有些脸红,所幸屋子里没点几盏灯看不清他的窘迫:“离新年还有一个时辰呢,儿臣想闲着也是闲着,与其跟小李子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跟皇额娘说说话。” 越是到临近新年,外面就越是热闹,而宫里却显得越发冷清,按照前朝的习俗,过年宫里也会放烟火,可如今能在除夕办场家宴都是不易,哪里还有钱放烟火呢,没得给老百姓留下奢靡的印象。 且今年孝康章皇后骤然离世,曾经不被先帝重视的玄烨又经过这一打击就生了心病,极其没有安全感,独自就寝常常会被梦魇惊醒,这事就算太医来了也于事无补。 太后便想着多陪陪他,也从不拿出太后这个身份的款来,只作寻常人家的母亲那般关心他的衣食起居。 太皇太后也乐得见孙子对自己侄孙女关系这般融洽就没有多管,朝臣与给玄烨授课的太傅见太后几番入了乾清宫一待就是大半天时而有些微词,也是太皇太后劝他们宽心,且见太后从未对玄烨衣食起居外的其他事情插手他们也就不管了。 玄烨又纠结了片刻伸出食指强调了一番:“最后一回,到了明年儿臣就不叨扰皇额娘了,往后儿臣都会自己睡的。” “可这不是马上就要新年了?离子时也不远了。”太后还想着逗逗他。 “儿臣是从明日天亮后算的,今夜不算。”就知道皇额娘又皮了。 “也是,玄烨再过没几年就长大了,长大了就要娶媳妇儿了,往后就能跟媳妇儿一块儿睡了。” “皇额娘!” 在廊下守夜的李总管嘴角抽了抽,又看旁边笑得无比灿烂的宝音更加不好说什么。 也罢,他家万岁爷也就在太后跟前能单纯做个孩子,谁看了不都是乐见其成,只是太后的性子也太跳脱了一些,万岁爷再聪慧也斗不过,更不用说他们了。 然而到最后玄烨还是敌不过困意在子时前就睡着了,太后轻轻扶着他的脑袋躺下盖好被子,自己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只在床边坐着,回顾着这一年,她这算是真正走上了“辅佐”帝王的道路,不过和别人家的那种当了太后往后就是走上人生巅峰的不同,她这只能算新阶段的开始,要过上安稳日子起码还得有十年左右的时间。 过了子时,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太妃们互道新年安康的声音,而玄烨睡得沉并没有被吵醒,太后轻声说道:“玄烨,新年快乐,龙年大吉。” 前途漫漫,纵使辛苦,也甘之如饴。 第120章 烫手山芋般的良苦用心 今年的腊八过得冷清,也没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皇帝跟前乱蹦跶,前几日还下了几场大雪,各地又有不同程度的受灾,皇帝的面色愈发的凝重,一件件事压下来都让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之后几日天终于迎来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皇帝带着众大臣出宫步行去天坛为太皇太后祈福。 太皇太后而今已经用不着再喝药了,亦是大家不愿意再打扰她老人家“歇息”,她本无大症候只是正常的衰老,喝再多药也是无用。 芷溪这会儿正和太后、纾妍、苏麻喇以及被临时拉来凑人头的青琐一起打叶子牌,太皇太后无奈道:“芷溪啊,你每日这么跑来跑去可还吃得消?” 芷溪宽慰道:“太皇太后您放心,稳当着呢,太医也是每日来请脉的,若真有什么奴才也不会强撑着的。” 纾妍嗔怪她:“姐姐这算着日子就快临盆了,这可是半点马虎不得的。” “要马上就能生,那也是孩子盼着能早日见到太祖母啊。” 欢声笑语传到了外面,慈宁宫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 当日皇帝回来依旧是纾妍伺候在跟前,不过她没有久留,小一刻的时间就出来了。 只是不多久宫里就渐渐传出了定贵人在皇帝面前得脸的消息。 平妃此刻正坐在长春宫里与惠妃说话,谁见了都得多留一两分心,明明是两个派别的死对头,这凑在一块儿谁知道在预谋着什么呢。 “惠妃姐姐你可瞧见了,当初你千方百计想要恶心德妃一回,如今这万琉哈氏看着太皇太后不行了也坐不住往万岁爷跟前凑了。” 惠妃冷笑一声:“行了,你少在这儿挑拨了,别忘了你只是提了妃位的份例,册封礼都没有,空有个妃位的头衔还敢跟我攀姐妹情,这反省的看来还不够到位啊。” 平妃被戳中了痛处气得不行,但还是压下了脾气,想起底下人的汇报,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说起来,我前几日倒是听人说起有慈宁宫的人去了景仁宫。” 惠妃没有理她只管自己喝茶,但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琢磨:景仁宫?这不是孝康皇后曾经的寝宫吗?都封了那么多年了慈宁宫的人突然去干什么? 翌日早晨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刚睡醒,眼前就只有太后一人坐着看书,听到动静就讲书搁在一边:“皇额娘醒了,要儿臣扶您起来坐会儿吗?” 太皇太后点头,太后遂小心将她扶起,旁边的小宫女及时在太皇太后身后多垫了几个软枕方便她靠着舒服些。 又伺候喝了茶,又问了几句是否要用早膳这才打发了伺候的奴才们出去。 太皇太后的精力已是一日不如一日,能用点头表示几乎都不开口,太后正想着要怎么接下去才能不显得尴尬,就听太皇太后说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难为我都这样了你们还如此尽心。” 太后浅笑:“皇额娘这说的什么话,这都是儿臣等应该做的。” “琪琪格啊,说真的,从你来到大清,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前对福临,而后对玄烨,甚至是现在对其他孩子皆是用心,将来我不在了,也能放心将他们都交给你。” “皇额娘……”太皇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的太后心里直发慌。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开始说起遗言来了? 太皇太后看着她,面上依旧让人觉得是个慈爱的老太太,但眼里却有着几分愧疚,已经到这份上了,她也没什么值得隐瞒的:“还记得阿沅吗?” “当然记得。”玄烨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名字——佟沅芷,从前也只有太皇太后会称她阿沅,太后则是在玄烨登基后才改口称她沅姐姐。虽说太后曾经也有因为对玄烨的私心才与孝康皇后交好,但在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下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太皇太后突然提起她,太后不敢说太多,眼里也多了些试探。 “当年……是我对不起阿沅,那时候我总想着,一山不容二虎……若是她在,只怕你的日子不会好过太久,我也不可能护你一辈子,就自作主张为你铺路……” “皇额娘的意思,当年沅姐姐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一瞬间,有一种窒息感扑面而来,太后捂着心口有些喘不过气。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仅仅是为了保全自家人不惜做出这样夺取人命的事,孝康皇后那时也不过二十四岁,这样一条年轻鲜活的命就被这样残忍夺去…… 太皇太后闭眼缓了一会儿后解释道:“她的重伤确实是意外,可并非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 太后低着头攥紧了拳头,脑海中浮现出孝康皇后临终时强忍痛苦时的模样,她那时只恨自己不懂医术,却不想是因为太皇太后的授意太医们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什么微臣无能,什么伤及根本,竟然都是骗人的! “皇额娘,这……您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呢……”她相信玄烨是有能力查得出来或者哪天碰巧知道了,可她不知道还好说,这知道了万一哪天被问了,这不知情也变成了知情的,她就彻底洗不清了,她的表情管理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可太皇太后却道:“这知道总比不知道的要强,若是玄烨要怪罪,就让他怪我便是。” 说得轻巧……太后心里有些埋怨。 而这时候她们不知道玄烨正默默站在外面听着这一切,梁九功和魏珠在后边冷汗都挂下来了,心道这事被他们听到了不会被灭口?! 万分忐忑下,玄烨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他现在心里很乱,因为听到的不是全部,他不能判断太后是不是也曾参与其中,毕竟比起太皇太后,太后对他的好从来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若是真和太皇太后……那也太让人寒心了。 屋里还在继续说,太皇太后见太后的面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这侄孙女就很少在她面前掩饰过情绪,或许有时候觉得瞒不过不如实诚一些,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也别光说我,其实你自己不也是,玄烨的每个孩子,哪个不是你教出来的。” “可皇额娘,那时候只有玄烨是最好的选择,但玄烨的孩子个顶个的聪明,纵使胤礽被封为太子又如何?如今他们都还小,若做错了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再过十年呢?儿臣自认不能做到完全放手,可儿臣是为了长远打算,不愿看到将来玄烨的孩子们为了那个位置兄弟阋墙,斗个你死我活。” 他们的未来,也不该只局限于争夺那个位置。 可太皇太后今日的举动,何尝不是给了她一个烫手山芋。 第121章 还能相信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玄烨这一晚就没睡好,仿佛梦到了自己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因为出痘而被送到了宫外的一个院子里养病,这会儿应该是好了但宫里还没有接他回宫的旨意。 因为有苏麻喇在才没有宫女太监敢欺负他,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还正好遇上额娘来探望他,给他带了许多吃食,可是他怎么都看不清额娘长什么样,连声音都听不真切。 过了大半晌才从只言片语里辨认出来,这像是皇额娘的声音,他正看到启蒙书上有个他不认识的字,要去请教苏麻喇时却听到她在叫额娘“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或许是因为称呼,他才逐渐看清了额娘的脸。 这不是额娘,是皇额娘…… 也难怪他觉得有些违和感,在宫外的院子里,来探望过他的只有皇额娘,后来还是彼时的太后现在的太皇太后下旨让他搬回瀛台暂住后才得以见到额娘,不过也是皇额娘带她来的。 可额娘长什么样,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发着呆,没听到“皇后”说了什么,她向他伸出手,说要带他回去见额娘,他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任由她牵着,走出院子,不知道外面是哪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到了地方看到的却是看不清面容额娘躺在床上,手垂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而“皇后”牵着他的手指缝里渗出了血,与他牢牢粘在一起,虽然面上还是那个温和的人,却在一遍遍告诉他:从今往后你只能叫我额娘,你的额娘只能是我。 从梦里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很快就听到梁九功在外面试探着问:“万岁爷……” 玄烨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什么时辰了?” 梁九功回道:“回万岁爷,快丑时了。”话音还没收,就听他犹豫着开口:“额……万岁爷,亥时末的时候太后娘娘去了奉先殿,现在还没回来。” 玄烨这下困劲儿是真散了,掀了帐子出来吓了梁九功一跳,他立马爬起来就去拿了外裳先给玄烨披上,心里嘀咕着这一家子到底在倒腾个什么劲儿,太皇太后那话一说出来他们势必是要去查当年的事,可这都过了二十四快二十五年了,涉及的人员大多都不在了他们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 放在眼前的就是慈宁宫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去了景仁宫,依照梁九功他自己的经验来看,虽然孝康皇后当年的死只是太皇太后在这意外后做了个推手,但要是没这事儿呢? 宫里要一个人死真的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说病逝,单一个病的起不来床的小毛病就有很多种办法,而且也用不着动用太医院的药,就算留了痕迹那也找不到证据。 更重要的是皇帝怎么看。 梁九功心里叫苦不迭,太皇太后终究是聪明人想太多最后把自己人给坑了个彻底,他估计太后去奉先殿也不是因为心里有鬼,据宫里的老太监说当年太后、孝康皇后和孝献皇后的姐妹感情估摸着和现在皇贵妃、德妃、宜妃她们几个差不多。 所以是去找旧姐妹“诉苦喊冤”去了? 宫里三座大山一个病着两个心情不好,所有人都自觉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走路都跟猫似的,手里轻拿轻放,站在屋子里的都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自那一日后太皇太后醒着的时间就更少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太医院的院判来看了都只是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怕就这几天了。 临近过年,以往都该张灯结彩的时候,今年是一点红都没敢摆出来,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苦着张连缩着脖子去请示皇贵妃,皇贵妃又能说什么,只能是一切从简,除夕宴也不用办了,给各宫及底下奴才各赏一盘热菜下去,就当是给新年略添些喜气,别闹出动静来就行。 腊月二十四,一早外面又飘起雪来,皇帝处理完政事后和太后依旧在太皇太后跟前侍奉,看起来一切如常的样子却是各怀心思。 不过多久就听外面通报说太子来了,胤礽进来一一请过安后才被玄烨召到跟前来,胤礽放轻了声音说:“汗阿玛,兄弟姐妹们都想来看望太祖母,但大家都怕吵着太祖母休息,儿臣就自请代替大家过来的。”随后招手让随侍的小太监递上了厚厚的一沓纸,上面都是孩子们书写给太皇太后的心意,年纪较长的抄了几页佛经,小的几个就写了有吉祥寓意的字,哪怕写的歪歪扭扭的也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几欲落泪。 太皇太后已经没有力气拿任何东西,只能由苏麻喇一张一张给她看。 胤礽低着头抿着嘴,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生命在眼前逐渐流逝,从书本上学到的终究和切实感受不同,有心想再说几句话哄太皇太后高兴,但又怕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哭,只能小心翼翼拉着皇帝的袖子。 玄烨见到儿子的举动便伸手将他的小手握在自己掌心,将他带到自己身边稍作安抚,心里的郁气也散了几分。 长辈们的恩怨与孩子又有何关系。 太皇太后见他们父子之间如此,想起太后与她说的那番话,才真正理解太后的用意,天家父子,能让她见到这样温馨和谐的一面,也算是圆满了,不知怎的心里竟生出几分不舍来:“玄烨啊……” 听太皇太后突然开口,眼神清明的模样,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玄烨起身坐在太皇太后身侧,轻握住太皇太后伸出的手,卧床许久她消瘦了许多,心里终究是有触动的:“皇祖母您说。” “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且我心中也舍不得你们父子,就在孝陵附近择地安葬。” 玄烨心里沉重,良久才点头:“是,孙儿遵旨。”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曾经我为了儿女们的前程做了多少不得已的事情,又伤了多少人的性命……甚至还有……”太皇太后闭上眼又缓了缓,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玄烨,你若要怪,就怪皇祖母……” “皇祖母,若是没有当年的意外,额娘她……” 太皇太后狠心道:“玄烨,阿沅心善,可她到底是出自佟佳氏,佟佳氏的野心有多大,想必你也知道。只是你那时还小,皇祖母不得不为你多考虑。”这些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玄烨再气不过也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 从正殿出来,胤礽面上亦是藏不住的失落,没想到他的阿玛还有这样的过去,而他自己也是失去了额娘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他的额娘也是……? 不会的不会的。胤礽心里拼命摇头,可一旦生了疑心,那就那么容易压下去。 他小心看向他的皇祖母,可他除了看见眼里的悲伤外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果然自己还是嫩得很,但是太后带给他的温暖却是骗不了人的。胤礽觉得很矛盾,而这时玄烨已经给他戴上了风帽打断了他的思绪:“别着凉了,早些回去。” 胤礽点点头,但想了想,还是对太后说出了心里的疑问:“皇祖母,您是当真对我们好的是不是?” 太后愣了一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走到他面前半蹲着看他:“自然是的。” 胤礽又问:“那孙儿可以相信皇祖母吗?” “相信与否……”太后指了指他的心口处:“全看你自己的心,这不是皇祖母可以左右的,但皇祖母一定相信你,也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可有没有人相信她,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问心无愧。 第122章 太皇太后薨逝 隔日一早,玄烨去了一趟乾清宫回来正遇上皇贵妃到慈宁宫门前。皇贵妃福了福身请安,玄烨问:“来这么早?” 皇贵妃苦笑了一下:“德妃姐姐估摸着正月里就要生了,奴才实在是不愿冒险再让她来见太皇太后才自己过来,不论发生什么都能求得一份安心不是。” 玄烨点头:“真是难为你了。” “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太皇太后今日精神倒是不错,见到皇贵妃时透露出了喜悦,玄烨见此也不打扰她们说话,出来透口气的功夫,梁九功疾行到他跟前,喘了几口气后低声回禀了几句。 梁九功感受到了头顶上的几分低气压,心里一哆嗦,就听皇帝冷声吩咐:“问的仔细些。” 梁九功应了声后脚底抹油一般离开,想着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一场意外遮掩了多少事。 · 再回到太皇太后跟前,老人家正絮絮叨叨跟皇贵妃说起曾经草原上的事,皇贵妃只附和着,时而点头微笑,时而问一句“然后呢”,时而面露羡慕。 太皇太后这会儿见了玄烨却说道:“你们姐弟俩小的时候就没少让我操心,如今长大了,就别老在我跟前转悠了,多出去看看,才能知道什么是人生百态……” “是……”皇贵妃应下,转头看玄烨疑惑的模样,只能摇摇头。 苏麻喇见太皇太后有些气喘,扶着她倚靠着自己,劝道:“格格您歇歇,您哪日不是这般说,奴婢听着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呢。”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若是雅图还在就好了……” 玄烨不傻,这会儿已经知道在太皇太后眼里他现在是先帝,皇贵妃则被认成了淑慧长公主。 苏麻喇不厌其烦地哄着她,皇贵妃也正想离开歇一会儿,忽而听老人家喊了一句:“阿沅。” 皇贵妃回头,太皇太后正怔怔的看着她:“阿沅你是来接我走的吗?”这要她怎么回?她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比较好? 也只有苏麻喇能感觉到,自家主子不自觉地落下一行清泪,似有似无地滴在她的手上:“阿沅,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玄烨……为了大清……” 皇贵妃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这话听着怪不舒服的,但眼下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太皇太后伤心欲绝,一口气没回上来,看情况已是不妙,她立马叫静姝去叫守在慈宁宫的太医来,眼前已是乱作一团。 · “玄烨啊,你已经是皇帝了,可不能再哭哭啼啼的,多不像话。” “玄烨,亲政一事不可操之过急,你现在只是凭着一腔热血,治国无小事,你的每一个决策都得想好了想明白了,不然上了朝大臣们几句话就能将你问倒。” “玄烨,朝堂后宫本是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再不喜欢也得去看看她。” “玄烨……” · “皇祖母……”曾经的一幕幕从眼前滑过,耳边是绝望的哭声,玄烨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是松了口气?还是应该哭? 可苏麻喇的失声痛哭、皇贵妃面上的不可置信,还有太医和所有奴才们的下跪叩头已经告诉他,太皇太后走了,他从小到大尊敬的祖母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和他说话了…… · 慈宁宫偏殿,塔娜面对着太后跪着叩首,她等着太后对她做出的最后判决,等到了外面一声又一声的钟声,才听到太后沉重的叹息:“待太皇太后的丧事定下,你就去为她守陵,你也该明白,杀人未遂,若是被皇上查出来,不死也该去了半条命才是。” 塔娜回道:“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 在太后一旁跪着的宝音心里亦是五味杂陈,未曾想过当年要孝康皇后性命的人身边也存在着一个,相处了三十余年自己竟也未发觉,再抬头看着座上的太后,即便强忍着,已是泪流满面,不知道是因为太皇太后的离世,还是因为当年没能救下孝康皇后。 ·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昭圣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薨逝,终年七十五岁。 临近新年遇国丧,给人感觉格外的压抑,宫内所有人每日都要按时一日三回至慈宁宫哭灵,没有人能例外。 皇帝这几日亦是失魂落魄,从前的恩怨都丢在了一旁,到底是教导了他那么多年的亲祖母。可随侍在侧的梁九功真是有苦说不出,皇帝似乎是要把这些年压抑的情绪都发出来一般,按理说太皇太后的灵柩不该在宫里留到过年,但眼看着已经除夕了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又说要为太皇太后持服二十七个月,谁能不为皇帝和太皇太后的祖孙情而感动,但皇帝到底不比寻常人家,真要持服二十七个月得耽误多少事,好说歹说才将二十七月改为二十七日。 但太皇太后生前嘱咐死后不葬入太宗昭陵而要葬入先帝孝陵的事让众朝臣犯了难,这事本身就不规矩。 直到皇贵妃赶着到了乾清宫的时候梁九功才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顾自己苦着一张脸:“娘娘您可来了。” 皇贵妃也知道他的辛苦,但她这时候没工夫听他诉苦:“行了,其他的事先搁着,你去跟皇上说一声,德妃那儿传了太医,再一日三次去哭灵,万一出了什么事生产势必凶险,我已经做主让她在永和宫好好安胎了。” 还不等梁九功使眼色站在门边的魏珠已经往里跑了,梁九功忧心道:“皇贵妃娘娘,奴才也是着急,旁人只看万岁爷为太皇太后伤心,可万岁爷这魂儿压根就不在身上,怎么劝都没用,只怕也扛不了几日。” 皇贵妃闭眼揉了揉眉心,一件件事接踵而至谁不是身心俱疲,慎刑司这几日关了多少人,宫里又为太皇太后哭灵倒下了多少人,原来能指望着主持大局的太后也病了,现在几乎就靠她和惠妃、荣妃在撑着,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一会儿魏珠出来,他回禀道:“皇贵妃娘娘,万岁爷说知道了,让太医就在永和宫守着,还得劳烦娘娘您看顾一二。”又怕皇贵妃误会似的小声补了一句:“奴才看万岁爷是要出来的,可走到门口又折回去了,奴才是想,万岁爷是怕自己憔悴的模样让德妃娘娘见了担心,才……” 皇贵妃抬手制止了他再往下说:“知道你们的苦心,我这便回去了,你们也别太累着自己,皇上跟前可离不开人呢。” 第123章 暗地里的争斗 康熙二十七年的新年悄无声息的来临,皇帝最后下令讲太皇太后的梓宫安奉在孝陵附近的昌瑞山,并将太皇太后身前常住的慈宁宫东侧的一座小殿拆了移至陵区重建成享殿,称为暂安奉殿。 暂安奉殿所处地界距离孝陵近又属于太宗昭陵地界,朝臣们了解后都深感皇帝用心,真真是半分错都挑不出来,不过这拆宫殿改建终究是要时间和技术的,因此太皇太后的梓宫在慈宁宫停灵七日后只能先暂移至奉先殿。 皇贵妃一大早哭灵结束后回来先去了永和宫,芷溪自前几日哭灵动了胎气被抬回来后睡了将近两天才缓过来一些,被太医勒令不能再下床,这会儿胤禛半个身子侧躺在床边打着瞌睡。 皇贵妃悄悄进来,落羽带着歉意道:“难为皇贵妃娘娘来一趟,我家主子刚服了药睡下,四阿哥一直陪着不肯走呢。” “胤禛是个孝顺孩子,他在这儿我也能放心。”皇贵妃见胤禛这睡得别扭的姿势还真有些担心,落羽心道不好,忙解释:“娘娘恕罪,四阿哥这几日在主子这儿都睡得浅,一碰就醒,奴婢等也是没有办法……” “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他,要睡出毛病可怎么好。”皇贵妃嗔怪着亲自去将胤禛叫醒,她现在当真是抱不动这孩子了。 被叫醒的胤禛揉着眼睛,这几日他也要守着时辰哭灵,只是为了照顾亲额娘就不用去奉先殿,和胤祚两个人每次都在永和宫的小佛堂哭完再回来,伺候完汤药胤祚被他劝着去休息,而自己就在旁边将就着补一觉,时常睡醒了浑身酸痛,永和宫里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劝过都没用。 今日也就是皇贵妃说她会在永和宫待一会儿才把孩子劝去旁边收拾过的榻上继续睡。 芷溪睡到快午时才醒,尚未睁眼就听到外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似乎是静姝的声音:“奴婢听说太后娘娘身边的塔娜姑姑自请为太皇太后守陵,现在每日吃住也都在奉先殿……” 又听皇贵妃在说:“太皇太后临终前几日内务府和太医院那儿都清算了好些人,塔娜伺候太后这么多年,突然自请为太皇太后守陵很难不让人怀疑。” “……奴婢听说,塔娜姑姑原是太皇太后从盛京带回来的侍女的女儿,原是防着当时刚入宫的太后和先帝静妃一样跋扈才将她挑去伺候太后娘娘的。” 皇贵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都知道?” 静姝没有多想:“这事儿底下好多人都知道,好像是太后娘娘自己让人查出来的,应该是没有瞒着谁的意思。” 皇贵妃想起太皇太后临终前的“胡言乱语”不由得多想了些,小时候确实听家里人说起姑母,当了一年多的太后,二十四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因为一场意外而没了。 若不是那些“胡言乱语”,也没人会多想,难道姑母的死,和太皇太后有关系? “主子您醒了?”里头落羽的声音传来才打断了皇贵妃的思绪。 芷溪让落羽扶着自己坐起来,心里有那么点点怨这姑娘怎么耳朵这么灵,不过挪动那么一下下就被听到了。 皇贵妃见她的表情变化,知道还有心思埋怨才松了口气,嘴上却还是嗔道:“都这样了还在折腾什么,身子可好些了?” “劳娘娘费心,奴才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的。”她如今所要牵绊的太多太多,更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因着身边都是自己人,她才敢不避讳着身边人悄悄问一句:“方才听娘娘说塔娜姑姑她……” 皇贵妃摇摇头:“这都是长辈们之间的恩怨,只是无论是太皇太后也好,太后也罢,还有已故的孝康皇后,都是皇上最在乎的人。” “但奴才也觉得,既然太后娘娘敢开诚公布的查,便是想让皇上知道自己一样在乎这件事的真相。” “芷溪,你也相信太后娘娘吗?”皇贵妃认真看着她问。 “相信与否,也不能是奴才一个人说了算的。”芷溪勉强扯出一丝笑:“但是奴才进宫这么多年,每次见到太后娘娘,打心底就觉得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奴才一直都相信太后娘娘的。再者……”她朝孩子们在永和宫的居所的方向看去:“是不是真的好,孩子们最清楚不是吗?” 皇贵妃失笑:“可终究也是要皇上相信不是吗?”不过她想的是,即便他们母子之间往后真的有隔阂,不还有她们嘛,太后再如何这日子过得又能差到哪里去。 “会好的。”突然听芷溪说这一句,皇贵妃也有些疑惑:“什么?” 芷溪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食指挠了挠脸颊:“奴才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罢了,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她可是为数不多见过玄烨被太后吃的死死的模样,要是从她的嘴里传出去落到玄烨的耳朵里,指不定等她生完孩子就得吃教训。 正想着呢,肚子突如其来的抽痛立刻激起身上一层汗,根本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皇贵妃一时也顾不得再多想忙扶着她问:“怎么了?是肚子疼吗?” 芷溪缓了好一会儿才松下来:“没事,已经过去了。” 许德安很快拖着太医就过来,太医把脉须臾后问:“娘娘之前可也有这样的疼痛症状?” “四更的时候疼过一回,和方才差不多。” 因她是生过好几回的,太医也只解释给皇贵妃和落羽他们听:“还请娘娘之后注意,若是固定的时辰疼痛便是已经进入生产的征兆,娘娘要早做准备。” 永和宫一时就忙活开了,都紧着先将芷溪挪到产房去。 而乾清宫里,梁九功也正汇报着塔娜的事:“奴才也是听苏麻喇嬷嬷说的,塔娜的阿布和额吉都是太皇太后去赫图阿拉散心时带回的盛京,之后他们夫妻一个在太宗皇帝手下封了官,另一个后来去照顾宸妃娘娘,塔娜是在宸妃娘娘去世后几日出生的,也算是缘分,太皇太后才将她交给苏麻喇嬷嬷照顾,长大了学着伺候主子,再后来就是太后娘娘进宫的时候被安排进了坤宁宫做大宫女。” 苏麻喇的话,玄烨自然是不疑有他,这说到底也就能看出来塔娜会比其他从慈宁宫出来的宫女对太皇太后更忠心,也会为了能让太后坐稳后位对不利于她的人下手。 但也不能很绝对的说太后就是不知情了。 梁九功停了半晌,估摸着皇帝想了一轮了才继续道:“奴才还查出一件事。” “说。” “当年伺候孝康皇后的宫女里有太宗贵妃的人,后来孝康皇后去世后因着她不是近身伺候的就被打发回了内务府,内务府再之后重新分配她去了咸福宫伺候,那时候是已故的慧妃娘娘住在那儿,到康熙九年慧妃娘娘没了之后她又回内务府去了,之后就一直在内务府。” “太宗贵妃?”那个和太皇太后还有宸妃一向过不去的懿靖大贵妃娜木钟?玄烨觉得这事要理清楚更难了:“那那个宫女呢?” 梁九功怕被挨打自觉跪下道:“皇上恕罪,内务府的人说那宫女在十三年的秋天就没了。” 第124章 九龙凑齐了 梁九功这一说线索就是断了,要是想从咸福宫查,宣嫔住了那么久原来的痕迹应该早就被清除干净了。 至于内务府,还是得继续排查,只是本朝的内务府真正稳定下来的时间也不长,要能再捞点什么更深的东西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玄烨扶额深叹了口气,决定把这事儿先放一放,问:“太后那儿怎么样了?” 梁九功回答:“太后娘娘已经回咸安宫了,前几日就传了太医,说是伤心过度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开了些调理的药,还有五公主在跟前照应着。”梁九功还想着既然都说太后了,顺便也把定贵人搬了事也说了:“定贵人也已经搬去永寿宫了,贵妃娘娘这几日也是病的起不来床,定贵人也帮了不少忙呢。” 慈宁宫如今因为拆宫殿的事里头乌烟瘴气的,皇贵妃便一早下令先让苏麻喇带着十二阿哥搬去阿哥所住着,等慈宁宫什么时候重新修缮好了再问皇帝是搬回去还是就这么继续住着。 皇贵妃如此周全苏麻喇也不能说什么,且一搬到阿哥所,住在里头的阿哥们一个个都围着她转,胤裪都差点挤不进去了,他只能冲着最小的胤祥倒苦水,小小的胤祥不知道哥哥为什么这时候这么伤心,只能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给哥哥玩。 梁九功这一扯远后终于是见皇帝的面色好多了,这才提起永和宫的事,只是德妃生产在即,小主子落地看着也就这两天的事,就大着胆子建议等生了再去探望。 然后皇帝就不说话了。 梁九功被吓成了个木头桩子,良久才听得一句:“也好。”接着就让梁九功去传膳,用完膳后要歇息半个时辰不许人来打扰。 梁九功转头就让魏珠去跑腿,自己回后头洗了把脸又换了身衣服,心里感慨了一番:万岁爷知道要形象了,是个好兆头啊。 转眼到了正月初九,天才蒙蒙亮各宫就传遍了德妃生了个小阿哥的消息,一时各种羡慕嫉妒恨在底下“暗潮汹涌”,毕竟现在还没过孝期。 太后听说这消息时心叹九龙这下终于是凑齐了,从小宫女手里接过略有些烫手的帕子给和吉里敷了会儿脸后再换了一块温热的轻轻擦过,小姑娘享受的差点又睡过去,又再听到宫女说额娘生的小阿哥有多可爱的时候才醒神,蹭了蹭太后的掌心问:“皇祖母,小弟弟洗三那天孙儿可以去看吗?” “那你要听嬷嬷的话不乱跑就让你去。”太后浅笑。 和吉里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这一阵她被“拘”在太后身边真真是要闷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皇祖母明明没病还要装病,虽然头一天皇祖母是真睡了一天又有太医来看过确实有些吓着她了,但过了两日后除了精神有些差之外和从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和吉里别的看不明白,但她知道皇祖母不是个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对他们所教导的也是如此,喜怒哀乐都会对自身有影响,所以遇到不开心的事一定不能憋着。 洗漱完后和吉里被嬷嬷带去正殿做早课,原来跟着塔娜现在被提拔上来接替了大宫女位置的桔梗开始汇报最近后宫里出现的动向:“慈宁宫那儿出现的几个浑水摸鱼的已经被梁公公的人拿下了,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储秀宫的人,但宫里的奴才都知道那太监是达春手下的人,达春又是明珠大人提拔上来的。” 太后只觉得一言难尽:“看来明珠真是年纪上去了眼光也不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这行事风格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感。” 桔梗眼睛转了两圈,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怕被别人听了去还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皇上正准备要收拾明珠党呢。” 太后这一瞬间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要收拾明珠了?想想也是,根据太皇太后生前留给她的“情报网”中得知,胤禔入朝之后与纳兰揆叙有了些接触,虽然还没有到称兄道弟的地步,不过纳兰揆叙是纳兰明珠继纳兰容若后选择的新继承人,心眼子也跟马蜂窝差不多,皇帝估计是怕自己儿子被带进坑里才会在这时候出手。 这样一看慈宁宫的事倒像是故意的,把锅甩给了长春宫又试探了太后的态度,像是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站在身侧的宝音看自家主子的模样……似乎还挺骄傲的?她突然觉得自己的道行还是浅了啊,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哪用得着他们来操心。 十四阿哥洗三那一日只永和宫带着皇贵妃和端嫔、布贵人她们小聚了一下,和吉里盯着弟弟很久都没等到他醒,又不敢伸手去碰,怕自己一个不当心戳醒了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扒着婴儿床纠结的很。 “小十四也太能睡了。”胤祚一边扶着跪坐在椅子上的内尔吉一边感叹。 内尔吉摇头反对:“十四睡觉的时候很吵,哇哇的!”她还没学会控制自己的说话声音,吓得胤祚忙伸手要捂她的嘴怕吵醒了小十四,结果小十四也只是翻了个身,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才松了口气。 旁边的嬷嬷解释道:“娃娃们刚出生都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的,困了就睡,睡起来渴了饿了要人陪了都要闹出很大动静来吸引人的注意力,所以才要人来照顾,时间久了一点点纠正过来就能只在夜里久睡了。” 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表示学到了,和吉里这才发现少了个人:“四哥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胤祚道:“四哥可没有咱们那么闲,方才去跟额娘说话了,这会儿应该回尚书房了。” 和吉里撇了撇嘴:“那六哥你不用回尚书房吗?” “那当然是四哥让我看着你们俩,等会儿还得把你送回皇祖母那儿去呢!” “四哥管得也太多了些。”话虽如此,但和吉里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分,胤祚都忍不住揪了一下她的脸:“你这模样可别让别人看见了,可是要被打的。” 刚说完就听到不远处端嫔的笑声:“谁敢打我们尊贵的五公主呀?” “端额娘!”和吉里直接跑过去扑进端嫔的怀里:“六哥坏!是他说的,刚刚还揪我的脸。” 胤祚无奈,他可一点力都没用上,和吉里的脸上可是一点印子都没有。 端嫔仔细看了看,煞有其事的给和吉里揉了揉又亲了亲逗得小姑娘直笑,内尔吉看了也挥手要抱差点一巴掌往胤祚脸上招呼,所幸被嬷嬷及时抱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热闹的缘故,这会儿当真是把睡得雷打不动的小十四给吵醒了,震天响的哭声连带着吓哭了内尔吉,胤祚深刻感受到什么叫脑仁疼。 脑瓜子嗡嗡的。 第125章 景仁宫 最后小十四还是被芷溪抱着才消停,胤祚和和吉里都被数落了一顿。 刚从轻微耳鸣中解脱出来的胤祚看小十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咂着嘴的模样有些好奇:“方才乳母都哄不好小十四,那夜里岂不是要耽误额娘睡觉了。” “这孩子夜里倒还好哄些,我把怀着他的时候用的薄毯铺在他床上,只要不是饿了就很好哄。”不止是芷溪,永和宫上下都觉得小十四属于很贴心的孩子了。 一旁的皇贵妃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得坐在芷溪身边的布贵人都有些不自在了,问:“娘娘这是在看什么呢?” “小十四出生那天苏麻喇嬷嬷也在,她说小十四长得特别像万岁爷,可我看到今天都没看出来哪里像。”皇贵妃皱着眉头,这刚出生的孩子不都长得差不多嘛,只有丑和更丑的区别。 端嫔解释道:“说不准苏麻喇嬷嬷是心里想着才会这么觉得,现在除了她可是真没人知道万岁爷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 仔细想想也确实是,太后初次见皇帝的时候他那会儿都出生几个月了,和刚出生肯定是不一样的。 · 午后玄烨才来永和宫看小十四,这一阵他是一点都不亏待自己按时吃饭睡觉才把精神状态调整好,到了芷溪面前还是被她说了一句:“皇上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都瘦了一圈了。” 玄烨略带心虚的苦笑了一下:“以后不会了。” 芷溪这才满意的给了笑脸,不过她才不会当真呢,话谁不会说,做不做得到就是另一回事。 再看小十四,依旧是在呼呼大睡一点理人的意思都没有,玄烨问:“这是睡了多久了?” 旁边的乳母回禀道:“回皇上,小阿哥睡了快半个时辰了。” 玄烨自知不了解孩子是多睡好还是少睡好就不再多问,只暗叹这小没良心的,出生那一日刚入夜去瞧一眼他在睡就罢了,现在还是这般,也不知道除了他额娘谁还能见他醒着的模样。 看着小十四睡得安稳,玄烨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未捕捉到便消失了,沉默了半晌将手边的茶喝完就起身:“你好好歇着,朕过一阵儿再来看你。” 芷溪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把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只伸手与他轻握了一下:“皇上慢走。” 落羽目送着圣驾离去,看不见影儿了才回到芷溪跟前坐回脚踏上问:“十四阿哥方才没有惹皇上不高兴?”这小祖宗可真是没一次给皇帝面子的。 芷溪嗔道:“皇上还犯不着跟个奶娃娃置气,再说二十七日还未到,皇上哪能笑得出来,别多想了。” · 夜里快到三更时,景仁宫的门被悄悄打开,梁九功左看右看了好几回才一点点将宫门关上,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被身后的人拍了一巴掌差点跳起来。 “你这抖抖嗦嗦的样子干什么,跟做贼一样。”玄烨嫌弃道。 梁九功缩了下脖子:“奴才这不是怕惊动了其他人嘛。” “你刚才那样侍卫见了肯定来抓你。” 梁九功尴尬地笑了两声,跟着玄烨往里走。 景仁宫里如今还保持着孝康章皇后生前的模样,虽说玄烨幼时并没有在这里住过几日,但这里所有的摆设仿佛能让他想象出额娘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场景。 反观梁九功,他倒是觉得大半夜来这儿还是有几分阴气森森的感觉,忙不迭从袖子里拿出了火折子将带来的灯笼给点上。 他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想到这儿来了,上回慈宁宫的人进来过,他派人搜了一圈也没发现少了什么,后来还特地去问了李总管有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李总管说当初比较重要的东西要么就放在孝康皇后棺里带走了,要么就被太皇太后和太后处理了,乾清宫里摆着的他们也都知道。 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线索? 梁九功忙着脑补的当口,玄烨直接夺了他手里的灯笼四下查看,总觉得当初是遗漏了什么。 孝康章皇后当年还是嫔妃时只是个小福晋,现在景仁宫的陈设也都是玄烨继位后才摆上的,要恢复成原本的样子起码得撤去一半,再除去已经挪走的,基本上没留下什么。 从前走到后,到了寝殿的时候玄烨忽而想起额娘去世的时候自己曾在这儿躲过,后来还是太后找到了他,那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被抛弃。 脑中灵光一闪,将手里的灯笼塞给梁九功后往床榻里摸去,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出来一个书本大小的盒子,正好嵌在床板与床垫之间,摸起来也不像是陈旧的物什,梁九功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拿走了什么东西而是放进来了。” 确认没再有别的东西了梁九功就先帮玄烨把盒子收好两个人又悄无声息地回了乾清宫。 梁九功深刻记得大晚上掌着一盏灯看书什么的伤眼睛,作为一个合格的太监总管他得时刻把这些细节放在心上。 还好他家万岁爷也没太过任性。 乾清宫这会儿已经熄了灯,再点起来就太惹人注目了,所以只好放在白日里再看。 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呢?被好奇心驱使的梁九功有些心痒痒,闹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翌日早上胤禔和胤礽一同来乾清宫请安的时候都被梁九功一时的憔悴样惊了一下。胤禔开玩笑道:“梁谙达今儿是怎么了这般憔悴?” 梁九功哂笑:“奴才劳大阿哥记挂,只是昨日茶喝的有些多夜里有些不着觉。” 胤礽倒是真诚许多:“那梁谙达得好好歇息才是,汗阿玛现在可离不开你的照顾,没什么大事都让底下人跑腿就行。” 梁九功连连点头:“太子殿下说的是,奴才记着。”等请了两位阿哥进去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自觉还是有要长进的空间啊。 · 玄烨等送走了两个儿子才翻看昨日在景仁宫找到的盒子。里面还是一本书册,配着几个小药包,而书册里则记着日期和所用的药材,从分量来看都是一个人一日三顿的。 “顺治十五年三月初一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是……顺治十七年三月初九……到十八年正月……” 一页一页翻看过去,所用的药材都是差不多的,只在最后有一栏新不上去的批注:此用量服用三年之久可致人神经失常,连续服用五年有致命风险。 梁九功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面色铁青的时候心里直叫苦,踏出去的那条腿不知道该收回来还是硬着头皮走进去。 正做思想斗争的时候就听皇帝叫他,然后进去再出来,叫人去传轿子往咸安宫去了。 第126章 陈年旧事 玄烨到咸安宫的时候宜妃也正巧在,宜妃是真的意外,心里还莫名其妙的冒出了“这是真偶遇不是我要争宠”的心虚感。 玄烨没注意到宜妃心里发散的如此离谱,只叹了一句:“真巧。” 宜妃请过安,过了半晌才回了一句:“是胤禟要奴才带妹妹来见见太后娘娘的。” “妹妹?”他显然已经忘了某件事。 宜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提醒道:“去年十一月二十七出生的八公主,敏贵人生的。” 梁九功在后面都觉得尴尬的快站不住了,本来该是他站出来提醒,可惜宜妃的嘴比他快。 幸好宝音这会儿出来迎两位主子进去,也算解了眼前的尴尬。 八公主如今才两个月大,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就带出来,可架不住胤禟想炫耀自己有个妹妹的激动,因为八公主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太皇太后病重也就没人在乎她去哪儿,就顺势留下了。 胤禟一开始还是因为和吉里老跟他炫耀自己有个好看的妹妹,现在有了八公主,不管这个妹妹是不是真的好看反正在他眼里就是好看的,于是这会儿看着外面没前些日子那么紧张就吵着要宜妃带着妹妹去给太后看看,可惜和吉里这两日都跑去永和宫看弟弟。 太后这会儿正抱着软乎乎的奶娃娃,手里的小铃铛动一动就能让小公主展开笑颜,这笑起来的模样宜妃夸赞着说现在看着有一两分像敏贵人,长大了得是个怎样的美人呢。 太后对于这种嘴炮不会放在心上,看着小孙女这闪闪发光仿佛会说话的眼睛,还有这天使般的笑容,脑子里就浮现出想换个孙女养的冲动,不过很快就被按下去了。 主要还是被胤禟盯的,能让这熊孩子生出一颗有担当的心,她就不会“夺人所爱”。 等送走了宜妃他们太后让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再摆了棋盘,问玄烨:“手谈几局?” 玄烨脸上似笑非笑:“太后娘娘什么时候学会下棋了?” 太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五、子、棋!”顺手拿了颗棋子作势要往玄烨身上扔:“爱新觉罗玄烨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会儿玄烨笑得就比方才真心多了,随后在太后对面坐下:“那儿臣就陪皇额娘下几局,要是儿臣赢了您可别跟从前似的急眼了。” “话可别说太满,也说不准我还能凭运气险胜一局呢。” 各自站在自家主子身后的梁九功和宝音互递了个眼神,心里都明白这是快雨过天晴了。 半认真的下了一盘棋,玄烨不动声色的让了几个子儿不至于碾压的太狠,太后瞥了他一眼皱了下眉头道:“有事儿说事儿,难不成还真就只是陪我下棋啊。” 看太后说的直接,玄烨心里将事转了一圈才问:“儿子想知道,额娘当年还是小福晋的时候可曾生过什么比较重的病?” 这事儿太后还真记得,要不是因为后面拉出来的一串事她还不一定会放在心上:“顺治十三年的腊月十七,我记得这个日子也是因为那会儿听到了你因为出痘发热的都开始说胡话的消息,不过你额娘是因为心病,所以吃药不是最要紧的。” “只是那会儿伺候你额娘的隋安跟着你一块儿出宫了,新安排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还小做事不够仔细我难免多看顾一些。约莫过了六七日,那时的太医院院判来请平安脉的时候嗅出了我身上的药味不对劲,才发现你额娘的药被人动过了。” 玄烨自然记得这个太医院的院判,那是太皇太后当时最为器重的,也是那会儿难得的“神医”,只可惜最后因为没能将先帝从鬼门关拉回来,不久后便告老还乡了。 太后继续道:“那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只改了一味药这药效就不同了,且每次只换了一点,寻常的医者根本无法察觉,更不用说咱们这些不懂得药理的。” 玄烨听到这里察觉出了不对,却没想着挑明,只试探道:“如此说来,那时候太医院已经被其他人安插了人手。” “这还用你说。”太后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只不过那时候可不比现在,十三衙门的那帮太监都是只要有人打赏的多便会为这人效力,太医院那地方换两个人配药的小太监算什么,而且他们惯会糊弄人,哪怕我那时是皇后也不一定能做什么,动静太大反而会打草惊蛇。” “只是那时候你汗阿玛后宫妃嫔的家世都简单,能如此费心的无外乎就那几个人,跳的最厉害的那两个你也知道,悼妃博尔济吉特氏和贞妃董鄂氏。” 悼妃是顺治废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堂妹,而贞妃是孝献皇后董鄂氏的族妹,但凡提起这两个人,现在住在咸安宫里的太妃们都能冷嘲热讽一番,尤其是悼妃,那会儿在先帝后宫虽然位份有高有低,但大小都只是个福晋,这悼妃总仗着自己是先帝生母的侄女儿眼高于顶,对太后说话都不怎么客气。 玄烨就想起刚登基那会儿端顺太妃偶尔还会嘲讽两句:“宫里这看的哪是辈分,就她那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太后的堂姑母,笑死个人了。”然后康惠淑太妃乐呵呵对玄烨悄悄说:“从前听你皇祖母说她是贵太妃的侄女我还看不出来,现在这模样还真像一家人,不过比贵太妃顺眼多了。” 脑子里发散完也只是一刹那的事,玄烨问:“那您之后是怎么处理的?” “这还不简单,她能有自己的人我也能有,且那会儿她自己都在喝补药,我便让院判改了她的药方让她自食恶果,最后她因药而精神失常犯了先帝的忌讳被赐死也不算冤。”太后摆下一颗棋子,心里暗喜自己这算是有点反派的即视感。 而坐在对面的玄烨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太后能坐稳这个位置并不全是靠太皇太后的关系,突然有些庆幸她当初对他们兄弟姐妹都好,也庆幸她那时并无所出。 “那贞妃……” “念婠姐姐是她跟太宗贵太妃合谋害死的,我那时候答应她,要替她报仇,可是还没有做什么你汗阿玛就病倒了,之后他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就给我留了一道旨意,说……若是他不好了,就让贞妃殉葬。”太后抬眼见玄烨的面色不对适时的提醒:“可你也别忘了,咱们做的这些,都瞒不过太皇太后的眼睛。” 第127章 是母子又是姐弟 是啊,谁能瞒得过太皇太后。玄烨也不免叹了口气,亲政之前四大辅臣都惯会用“请奏太皇太后”当借口,朝臣们也只有看见太皇太后的时候才会跟耗子见猫似的缩脖子,只是太皇太后这会儿已经推脱了很多次自己再不理政事。 可想而知先帝被太皇太后笼罩在“阴影”下,得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被群臣接纳。 太后继续说:“顺治十七年初,念婠姐姐病重,太皇太后那时候已经放下了对她的芥蒂,而贞妃之前被选进宫多少有点被看作念婠姐姐替身的意思,那会儿为了争宠她心甘情愿。可后来先帝有了姐姐在身边眼里彻底没了她,也不难想象她得有多大的怨气,可再如何,又不是姐姐主动挑的事,她对姐姐下手就没人能容她。” “若是她自己犯错,可能顶多就是被关在自己宫里一辈子,可她与太宗贵太妃勾结,太皇太后就一定不会让她活着。” 棋盘上这会儿已经摆了大半还没个结果,仿佛就是为了把这故事说完似的,玄烨在一空处落子,这会儿也是心不在焉,待太后再落下一子时他才从那仿佛在眼前发生的陈年往事里抽离出来,没先到这一局已经结束了。 “看看。”太后对他挑了下眉:“我说什么来着?” 玄烨失笑:“皇额娘还真把这一局当回事了啊。” “都让你听故事了,我只是赢一局怎么都还是我亏好。”太后瞪了他一眼。 玄烨没好气地随口怼了回去:“被我叫了这么多年皇额娘也不算亏。” 太后一下愣住了,转而想想也确实是,要不是她嫁给先帝,她和玄烨就是纯纯的表姐弟了。 嗯,她确实是占了大便宜。 只不过这个岔没打多久太后就想了回来,心里已经猜到几分:“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慈宁宫的人把当年用的药放进景仁宫了?” 玄烨点点头,这时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梁九功也适时把书册交给了太后,里头所记录的和当初所发生的,不能说完全一样也大差不差,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也会随之遗忘,对太后而言只能说是有点印象。 查了这么许久玄烨现在也冷静下来了,当年的受害者也好,包藏祸心的人也罢,都已经故去了,要再追究又有什么用,倒是平添了许多怨气和后悔。 太后叹道:“我也想过,要真要把事情完全弄明白会怎么样呢?过去的都过去了,难道还能掀了那个人的棺材板拉出来打一顿不成?人呐,就得朝前看,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重蹈覆辙,后宫嫔妃之间和睦,兄弟姐妹之间友爱才是真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玄烨点头:“皇额娘说的是。” “但是不能要求这和睦和友爱是必须的,不能是威逼利诱看眼色出来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玄烨抽了抽嘴角:“皇额娘您有话直说行不行?” 太后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随即正经道:“我只是有一个想法,事先说好,是否采纳全看你自己。我在想,历朝历代嫔妃及其所生的皇子争夺帝王宠爱为的是什么,无子嫔妃争宠大多都是为了有个孩子,有了孩子就有了依靠;而生了儿子的嫔妃和他们的儿子,小时候是多只是为了多一分恩宠,长大了就是谋夺地位。” “可皇额娘当时不已经让孩子们研究过做皇帝的课题了?” “知道做皇帝多辛苦只是第一步,我更希望他们能明白做皇帝不是唯一的选择,他们要想的不是‘我成为了皇帝才能做到什么事从而对大清的发展有什么帮助’,而是‘我的这个想法对大清的发展有所帮助,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我都能做到’。” 太后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玄烨皱着眉头的样子,他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她心里也有些忐忑,怕自己这一个步子跨的太大玄烨会拒绝,若是没有拒绝也怕往后会引起朝臣的不满。 而梁九功和宝音此刻脑子里已经转不过弯了,这显然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但细想也确实觉得除了皇帝这个最高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其他可以选择的,不然哪来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这样的爵位,六部还有其他官位,甚至他们这些奴才。 既然有这个位置给人坐那说明就是有用的! 况且太后这跨一大步也有故意的成分在,一个是因为太皇太后过世了没人压在她头顶上了比从前多了几分底气;另一个嘛,就是现在说的过了之后讨价还价就容易了,要先开始一点点的试探就不容易达成目的,只有先扔个响雷,再往回收,就显得没那么夸张比较能让人接受。 最差也不过雁过留痕,能让人有这样一个意识也好,种下种子,日后努力一把说不准就生根发芽了呢。 就玄烨这个聪明脑袋一下就能想到这件事如果能达成受益的不一定是康熙这一朝,可能是下一代,甚至往后几代如果能让更多人接纳,造福的就是整个大清。 果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没过多久就把这个情绪收了回去,不说答应也没拒绝,只道:“皇额娘容儿子回去再想想。” 太后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没事,我不着急。”眼下胤禔和胤礽也才刚入朝,只摸着个边,她心里先把期限定在康熙三十二年,这会儿十四也到了念书的年纪。 · 皇帝离开咸安宫后消息就在宫里散开,皇帝的心情好坏在皇帝本人身上不见得能看得出来,但梁九功这几乎能起飞的步子就知道“雨过天晴”了。 只要皇帝心情好,这日子就好过很多,日子一好过,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二十七日过去,虽然还不能穿红着绿,但宫女之间已经有悄悄打扮起来的,袖了新花样的袖口还有衣摆,多增添了几分春日的气息。 李佳氏今日和大福晋相约去了承乾宫,自上回得了风寒过后她们就接到了邀请,不过后来太皇太后过世就一直耽搁了到了现在,皇贵妃见她们这样花朵般的年纪,虽然和自己差距还不算太大,但谁不爱看年轻姑娘呢。 皇贵妃让静姝带她们去后头重新更衣梳头,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卸了面上的妆又简单盘了个头,这会儿出来显得比方才还要小了两三岁的样子。 皇贵妃看着她们现在的模样满意的点点头,大福晋和李佳氏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也不敢问。 皇贵妃清了清嗓子道:“从今儿起,你们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同公主们一同做早课,除雨雪霜冻等天气外无故不得缺席,听明白了吗?” 第128章 大清公主的威严 大福晋和李佳氏被皇贵妃说话的语气吓得一抖,随即半福身道:“儿臣遵旨。” 皇贵妃并不叫起,接着说:“你们该清楚,既已成为阿哥福晋和侧福晋,除了管好自己的后院,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没有好的身体是不行的,也不止是为了将来生下的孩子能健康,更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所以你们从前在家如何养尊处优,在宫里是没这待遇的。” “娘娘们如今也是一样,除非天儿不好或身子不爽外出门都不传肩舆和轿子,只步行去往各宫,千金难买健康的好身体,希望你们都能谨记,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你们自己,明白吗?” 大福晋与李佳氏答道:“谨遵皇贵妃娘娘教诲。” 皇贵妃看她们的表情比方才真诚多了才点头:“起来,今儿我带你们去,往后你们自行前往。等你们学会了,往后再进来的其他阿哥福晋或是你们自个儿院子里的格格侍妾以及你们膝下所有的孩子都由你们自己教。大福晋往后要随大阿哥开府出宫,就在自己府里教授;至于李佳氏,等太子妃入宫后,她学会了你就能把这担子卸下来了,只是你自己也不能荒废。”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一直走到御花园的钦安殿门前,以大公主为首的各位公主都已经站在各自的位置简单做着伸展运动提神,见到皇贵妃带着两位嫂嫂前来忙站好按规矩行礼:“儿臣恭请皇贵妃娘娘安康,见过大嫂嫂、太子侧福晋。” 皇贵妃抬手:“都起来。” 和吉里刚起身就没脸没皮的腻歪上来抱着皇贵妃的腿撒娇道:“佟额娘今儿怎么来了呀?” 皇贵妃摸了摸和吉里的小脑袋温和道:“今儿是特地带着你大嫂嫂和太子侧福晋过来,往后她们跟你们一同上早课。”然后看向大公主:“你是你们这儿年岁最大的,可得做好榜样听到吗?” 大公主信心满满:“皇贵妃娘娘放心,交给儿臣!” 公主们与大福晋和李佳氏今天算是正式认识了,皇贵妃见她们之间客客气气的样子并不担心,集体生活总是要有一个融入的过程。 皇贵妃待了小一刻后才走,静姝问:“娘娘方才为何对大福晋和太子侧福晋说这样冠冕堂皇的话?” 皇贵妃无奈道:“我不这么说她们能听得进去吗?都是千金小姐出生,都要参加过选秀才能决定是进宫是被赐婚还是自行婚嫁,教的规矩大差不差的,她们哪会信我是真为她们着想。”一说起这个她又忍不住叹气:“我这又想起前一阵好不容易看着四妹妹的婚事要能定下了,现在太皇太后刚走,京里就得跟着三年不能有嫁娶的事。” 静姝想了想也担忧起来:“如此一来,四小姐的婚事只要未定下就可能有变数,即便咱们能等得起,可人家家里不一定啊。”毕竟那石文桂只有个女儿,他家里肯定要为他挑续弦的。 也不知道现在瞒着佟国维先去跟人家提他们家有意结亲的事还来不来得及。 可以先占位,成不成再说。 结果这消息才递出去不过一天皇贵妃就听说佟国维进宫了,随即静姝就收到了消息,两家原来早就定亲了,皇贵妃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佟国维知道! 静妧想了想便明白:“听说当日娘娘要福晋留意石大人的消息皇上是放在给佟大人的折子里一同发回去的,许是如此佟大人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阿玛看到皇上的折子总是会多想一层,这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歪打正着?”她想着要是真是因为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成的事,那她必须得好好感谢一下皇帝才行。 突然理解了贵妃的心情,要不是因为头脑还清醒着她都能跳起来。 二月初二龙抬头,今日宫里迎来一桩大事,固伦淑慧长公主与和硕端敏公主回京探亲了。 两位公主如今在蒙古各自的部落里都执掌大权拥有相当高的地位,皇帝带着嫔妃还有阿哥公主们前去迎接。 公主的仪仗近前,阿哥公主们都为之赞叹,眼睛里闪着光,没有不羡慕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凑在一起悄悄商量:“咱们以后嫁去蒙古也要向姑母和姑祖母学习。” 底下一个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模样早就落在两位公主的眼里,她们相视一笑只当没看见,但心中皆想着,太皇太后虽已离世,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们入宫后先去奉先殿给太皇太后上柱香,淑慧长公主是太宗的五公主,太皇太后的第二个女儿,未出嫁时是最受宠爱的公主,十二岁时嫁给了喀尔喀蒙古博尔济吉特氏恩格德里之子索尔哈,但是索尔哈过世的早,淑慧长公主才嫁出去没两年就没了。之后在顺治五年时又嫁去了巴林部,成了辅国公色布腾的妻子,色布腾后来被晋封为巴林郡王,康熙七年的时候去世了,现在继承爵位的是淑慧长公主的儿子。 而端敏公主是简纯亲王济度的女儿,还未懂事时就是娇宠着长大的,可惜这个好日子没过太久,两岁的时候就被封了公主养在太后膝下,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平时有多和蔼可亲治熊孩子的时候就有多无情,端敏公主就是唯一一个挨过打的,和太后的母女情分还就是这样打出来的。顺治朝的时候宫里就没少传过太后“重男轻女”,但现在摆出来的现实就是这个唯一挨过打的端敏公主在科尔沁左翼中旗有绝对的话语权,就是她的额驸都不敢对着她大声说话。 从奉先殿出来再辗转去了咸安宫给太后请安,比起淑慧长公主,端敏公主对于这儿的长辈们有更多的回忆。 方才还气势满满的端敏公主一见到太后就恢复了小女儿的心性,请过安就往太后身上扑,向来在大场合喜怒不形于色的玄烨都差点绷不住了。 梁九功都瞪大了眼睛:还好万岁爷有先见之明让两位公主进宫前重新沐浴更衣了,这要穿了蒙古的礼服……他都不敢想。 玄烨伸手拉着端敏的领子把人提溜到一旁,嘴里嫌弃道:“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都不知道稳重一点。” 端敏抖了抖肩甩开桎梏,对着玄烨就是一顿挑衅:“我年岁再长那也是额娘的女儿,想怎么亲热都可以。”她努力想显得自己高一点,但现在不像从前她可以碾压玄烨的个头,出嫁前她穿登云履都还只矮了他半个头,现在穿元宝底鞋也就勉强矮半个头。 太后被宝音扶着坐回去,轻轻揉着腰感慨:“但额娘不是从前的额娘了,身体再好也经不住你这一扑啊。” “额娘!”端敏又腻歪上来撒娇:“额娘您就偏心玄烨。”刚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玄烨也是你能叫的?” 听着端敏夸张的嗷嗷叫,玄烨不动声色朝外面瞥了一眼,心想自家的小公主们怕是对出嫁公主的崇拜崩塌的一点都不剩了。 第129章 四哥在忙什么? 因为淑慧长公主与已故的雍穆长公主早在几年前回宫探望过太皇太后,京城也为她们建了所公主府,今日淑慧与端敏从宫里出来便在公主府留宿,她们会在京城停留几日。 两人一同用了晚膳后淑慧道:“来之前我还担心额娘若是回长生天去,宫里会有人趁机做什么,那些被额娘压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坐不住,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端敏骄傲道:“额娘和皇上本来就不是好欺负的,我倒是觉得如今才真正到了他们大展身手的时候。额娘曾经说皇祖母是他们最后的依靠,也是最大的压力,只有承受住了,一步步踏实走过去,风雨之后就一定能见到彩虹。” 淑慧嗔笑道:“我看你啊,是从琪琪格手里挣脱出来的小兔子,谁都抓不了管不着。”见端敏噘着嘴的模样,仿佛见到她刚嫁到科尔沁的时候,她那时候都无法想象琪琪格是如何将端敏教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端敏不像是嫁来科尔沁的,而是来收服他们的。 · 翌日早上两人进宫后因早朝还没结束她们先去见皇贵妃,正赶上皇贵妃也出门,就一同走了。 看着皇贵妃也不像是要去哪儿的样子一刻都忍不了的端敏问:“皇贵妃这是打算去哪儿啊?” 皇贵妃笑道:“没打算去哪儿,就绕着东六宫走一圈。”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什么,问:“额……需不需要给两位公主传轿子啊?” 淑慧笑道:“无碍,我还不至于路都走不动了。”况且在草原部落哪有什么轿子坐,只要不是太远都是两条腿走的,再远就直接骑马。 行至御花园,就听到今日里头热闹的很,皇贵妃想起来今日尚书房也休沐来着,看来都聚到一起去了。 因为钦安殿前的空地大,一些需要小范围活动的游戏他们都摆到这儿来,今儿他们搬了个书桌摆在前头,阿哥公主们聚在后面约莫二十丈左右的地方,看起来是分了两个小组的样子。 公主们带着大福晋和李佳氏都换上了轻便的衣裳,而阿哥们则将袍角塞进腰带里,跑起来就更方便些。 他们站着的地方前面地上画了条白线,白线两边一边站着个举着旗子的小太监,另一边是胤禔守着;书桌一侧站着两个小太监,一个手上拿着竹哨,一个手里捧着一沓纸,胤礽则站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本书。 皇贵妃、淑慧和端敏三人就看着胤礽先念了一道题,过了一息的时间小太监吹响竹哨,两队各有一人冲了出去跑到桌前执笔在事先铺好的纸上写出答案。 端敏看着都有些跃跃欲试:“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淑慧亦叹:“既考了学识又能玩得开心,是个好办法。” 端敏笑嘻嘻道:“这一定是额娘想出来的法子,可惜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宫里的时候都太小没那么多好玩的,他们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皇贵妃道:“咱们能玩的也不少呢,公主要是不嫌弃我一会儿邀几个姐妹来,到时候一块儿玩。” 端敏忙点头:“那我和长公主一起!” 淑慧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模样要让科尔沁的人见了不得惊掉下巴,随后又将目光放在孩子们身上,她注意到一听到哨声就利索将十一阿哥背起的大公主,忽然想起昨日皇帝提起过两年要将她嫁去科尔沁的事,看上去这孩子也是个不好惹的。 · 游戏结束后最后以胤祉带的队胜利告终,胤礽将答题结果给他们看,是不是正确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一个个都在嘲笑对方写的字: “你看看你这写的一团是什么啊,难怪扣分!” “我这不是着急嘛!” “跑了好几轮都手抖了,能看出来是个字就不错了。” “你画的这是什么?” “小狗啊,最近猫狗房听说新进了好几只猎犬,我就是想着那个画的。” “你要是不说,别说是狗了,都看不出是个活物。” 胤禛从小太监手里接过帕子,手伸进胤祚的领子给他擦背后的汗,胤祚挣扎了几下红着脸道:“四哥,这马上就回去换衣服了还擦什么呀。” 胤禛却是严肃道:“你打小身体就不好,我不看着些怎么行。” “那我也不至于风一吹就倒……”胤祚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没再动,就听胤禛笑道:“要不你也给四哥擦擦汗?” 胤祚缩了下脖子:“我才不要呢。” 回了阿哥所换好衣服,胤禛就见胤祉过来,问:“三哥可是有事?” “我哪有什么事,就是想歇会儿看看书,大哥那儿这会儿动静有些大,吵得我一点都看不进。” 胤禛探头往大阿哥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大哥那儿今天就要搬吗?” 且说今年胤禟和胤?就要入尚书房念书,自然也要搬进阿哥所,但阿哥所也没有太多地方,因此这个月就要让胤禔带着福晋搬去大阿哥府。大阿哥府在胤禔定下亲事后不久就让工部选地方建起来了,成婚后皇帝选了个吉日让人去收拾一番,后来因为太皇太后病重就耽搁了。 现在算是要重新布置打扫,算是新年新气象,胤禔这儿一些不太会用得到的大件也让人先搬过去,等钦天监选好了吉日皇帝的旨意下来三月头上就能搬出去了。 听胤祉这么说胤禛也不再多问了,结果两兄弟刚要进屋就听外头小太监进来说二公主过来了,自然公主是不能进阿哥所的,胤祉只能出去。 胤禛在屋子里坐了会儿,过了一刻都没等到胤祉回来,苏培盛去看了眼,回来说两位主子没在外面,胤禛悄悄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说:“你跟我出去一趟。” · 胤祚将昨日没写完的功课写完后就到胤禛这儿来,本想找他的好四哥帮忙看看自己写的有没有什么问题,却听张保说四阿哥出去了。 “又出去了?没说去哪儿吗?”胤祚挺意外的,胤禛做事一向靠谱,有事也会事先留话的,不让别人知道也不会瞒着自己弟弟的。 关键是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他到底在忙什么?要说准备生辰惊喜也不可能,内尔吉的生辰都要到四月呢,现在才二月头上。 胤祚暗自留了个心眼儿,等着下回他要看看他的好四哥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转头将自己手里的功课丢给身后的小太监:“走!去找小十三玩儿去。” 第130章 养宠达人 紫禁城内的猫狗房在东华门内的东三所,距离阿哥所不远,早在顺治年间就养了不少猫狗,先帝养猫据说是为了讨孝献皇后的欢心,养狗嘛自然是为了保证宫里的安全。 不过现在宫里有了足够多的猎犬安排做了护卫队,剩下的就是为了秋闱的时候打猎用或者哪天被哪个主子看上了要去养,所以猫狗的种类也越来越多。 而就因为距离阿哥所近,所以很容易吸引他们这些阿哥的好奇心,只不过他们现在一切以学习为重,皇帝是不会让他们养猫养狗的。 也就如此,才会有人偷偷去看,皇帝不允许,但猫狗房的太监还能拦着这群小主子不成? 胤禛来的时候胤禩正摸着一只黄黑白相间的猫,一会儿又根据小太监的指引轻挠它的头顶和下巴,小猫舒服地眯起了眼发出了呼噜噜的声音。 等胤禩松开手了胤禛才轻轻摸了几下,问:“它叫什么名字啊?” 胤禩道:“它叫玳瑁,它的花色就称作玳瑁,这里只有这一只是长这个样子的,所以就没有另外取名。” 逗了会儿玳瑁,胤禛就去了犬舍,他叫了声“元宝”的时候胤禩还是差点脚底打滑摔出去。 无他,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一条细犬能叫元宝这个名字。 长得跟元宝有一两银子关系吗?体型不像就算了,长得也不像能赚到银子的样子。 元宝一听到胤禛的声音就激动的要蹦起来了,吓得小太监忙按着铁笼的门,生怕元宝把笼子门给拆了。 胤禛走到元宝面前它就不再跳了,眼睛亮闪闪的哈着气拼命甩着尾巴,小太监奉承道:“还得是四阿哥,奴才可没这本事能压得住元宝的脾气。” 胤禛从苏培盛手里接过给元宝准备好的肉,元宝又激动的要站起来,胤禛伸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坐好,坐好了才有肉吃。” 元宝乖乖坐好,但依旧馋得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胤禛手里的那碗肉。它是胤禛看中要作猎犬用的,所以管着它的太监每日都会训练它,运动量大食量自然也会大,早上给它的一盆肉根本不够它吃,胤禛来喂它就算加餐了。 胤禩就眼睁睁的看着胤禛一会儿让元宝抬手,一会儿让元宝转圈,一会儿让元宝趴下,元宝就很听他的话,只要听话了就能得到一块肉的奖励,惹得周围几个笼子的狗都叫声连连表示自己也可以似的。 胤禩想:四哥可真厉害…… 这件事没过多久就传到永和宫去了,静姝还是等两位公主走了才禀报的。她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们对着两位公主,按理来说玩游戏都得让着些,毕竟按辈分来说两位公主可比她主子尊贵多了,结果愣是一点都没让着。 淑慧长公主还好说,快到耳顺之年对着小辈怎么宠都不夸张,端敏公主差点输的底掉,都快当场哭出来了,她家主子和德妃娘娘每一张牌下去她心里都一颤。 方才端敏公主走的时候她都仿佛看到公主头顶上开始下雨了。 皇贵妃自是知道胤禛喜欢养狗的事,但是对于会训狗的事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宫里的奴才们怕这些畜生不一小心伤了主子都会事先训练好。 芷溪则是仔细考虑后才问皇贵妃:“娘娘,奴才想着,胤禛今年正好过十岁生辰,不如就送他一只小狗养着?”难得听闻稳重的大儿子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当然要尽可能的满足他。 “虽说万岁爷是怕耽误孩子们学习才不准他们养小猫小狗,但若是生辰礼,应当是不会拦着,况且胤禛的品行最让人放心不过了。” 既然是要养在身边的,两个人就得好好让人挑一挑,再选一只乖巧懂事的,细犬这种打猎用的狗就还是养在猫狗房比较好。 又过了两三日就是十四阿哥的满月礼,端敏公主赶着热闹来参加,淑慧长公主没来,礼物让端敏顺带着送到,芷溪出了月子当面感谢了一番也回了礼。 先前不怎么爱理人的小十四这回像是突然开了窍一般见人就笑得无比灿烂,一点都不认生,惹得端敏都想把这个小侄儿给拐回去。最后被玄烨“鄙视”了一通。 芷溪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姐弟俩打小就不对付,只不过以前隔着书信,现在是当面互呛,端敏显然在说话艺术这方面比不过玄烨。看着端敏被怼的面红耳赤,其他人都当没看见,只留了个耳朵凑热闹。 待满月礼结束其他人见皇帝没有要走的意思都看着眼色主动告退,芷溪也趁这个时候将给胤禛生辰礼的事跟玄烨商量。 巧的就是玄烨也正要跟她说这件事,昨日听索额图吹自己家的那条猎犬,他就借着这个机会说要进献给玄烨打猎用,玄烨就顺势承了他的情,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去猫狗房附近开辟出来的训练场看看。 好巧不巧就碰到胤禛和胤禩两兄弟,看到皇帝他们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跪下请罪。 玄烨跟前一早就有人禀报两位阿哥的事情,那会儿就没生气更不用提现在了,他原本就计划着春日围猎的事,三四月就要动身去木兰围场,看胤禛和胤禩跟这几条猎犬玩的好就顺手将它们赐给两个儿子。 还真是头一回见胤禛因为学习认真被夸奖以外的事露出这样孩子气的兴奋。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儿女们的关心还不够多。 看着胤禛这么用心对元宝它们,就想着这孩子平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不如他今年过生辰就送条能养在身边的小狗。 倒是与芷溪不谋而合了,说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过后芷溪发现玄烨一直盯着自己又是一阵脸热,转头就去抱小十四去了。有儿子挡着,他这做阿玛的还能老实一点。 可这点小心思哪瞒得过玄烨的眼睛,见儿子在芷溪怀里睡得香,他就轻轻揪了一下芷溪的脸,声音也放轻了好些:“想什么呢,你才出了月子,合该再多歇些时候。” 就听得闷闷地“嗯”了一声,哪怕是低着头都能让人感觉脸已经红透了。 翌日一早送两位公主出宫,又因为是胤禩的生辰,事而胤禩在回了承乾宫后又补了一觉,醒来已经快午时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猫叫声,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声音,顿时就清醒了,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就看到玳瑁正对着他喵喵叫。 “玳瑁!”胤禩惊喜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玳瑁一下跳到胤禩腿上找好位置就蜷起身子眯起眼,尾巴时不时晃动一下。 “胤禩。”皇贵妃这时候进来就见他已经在给腿上的小猫顺毛了:“这是送你的生辰礼,喜欢吗?” “额娘……”胤禩一下红了眼眶:“儿臣喜欢,多谢额娘!” 第131章 大福晋有喜 自两位公主离京之后皇帝又是忙到见不着人,但如今后宫生活已不如从前那般枯燥,好几个小庶妃都被宜妃她们拉出来玩,渐渐地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见皇帝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没几日就听说长春宫传了太医,说是惠妃病了。 “她可不是得病了,外面都在传纳兰明珠被佥都御史郭琇弹劾结党营私,皇上之前也收到了好几封弹劾的折子,昨日已经下了旨罢免了他的官,只交给侍卫处酌情留用。”双姐说完将手里正在缝的衣裳卸了针头,对着内尔吉招手让她过来试穿一下。 内尔吉就喜欢粉粉嫩嫩的,她想衣裳要粉粉的,上面绣着的花儿也要粉粉的,芷溪就笑她:“那这样得多单调,旁人站的远了都要看不出绣着的花儿了。” 最后还是得劳烦双姐,双姐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得空就给胤禩做些衣裳配饰,难得能做女儿家的衣裳干劲更足了。 贵妃在旁边喝了口红枣茶,喝进肚子里暖暖的,舒服地眯了下眼,让皇贵妃想起胤禩养的小猫儿来,赶紧也喝了口茶掩饰一下忍不住要笑的表情。 贵妃放下杯子感慨道:“惠妃病就病,可这样一来大福晋不就遭罪了。” 她们都知道惠妃眼下最看重什么,大阿哥成亲快一年了都没有好消息,这“皇长孙”一天不落在大阿哥头上惠妃就一天看大福晋不顺眼,可大阿哥夫妻俩都还是孩子脾气,平时大阿哥忙着学习,和媳妇儿在一起的时候就顾着好好放松,哪有半点准备当阿玛和额娘的意识。 现在惠妃病了,大福晋必须每日去侍疾,胤禔虽然什么都没提,但也会每日去长春宫请安,这个时间一看就知道是去接大福晋回阿哥所的。 贵妃看到内尔吉穿的粉粉的一团过来心都软了:“呀!让贵额娘看看,这是谁家的娃娃长得这么漂亮呀!” 内尔吉咯咯笑着,由着贵妃来回摆弄,双姐前后看着点点头,对芷溪道:“那就按照这个样式做了,娘娘可别跟奴才客气,就当是奴才给七公主的生辰贺礼了。” 芷溪见她如此也不再推辞,对内尔吉说:“看看,觉禅额娘给你把新衣服做得这么好看,快说谢谢!” 内尔吉甜甜地回应:“谢谢觉禅额娘!” · 纳兰明珠的事情一结束去木兰围场的消息马上就提上了日程,只不过这一次除了招待几个蒙古部落的台吉和他们的儿子还有狩猎外就是考查阿哥们的骑射功课,跟着去的还有恭亲王、裕亲王和他们的福晋,随侍的嫔妃只带了皇贵妃和端嫔,再有就是大公主。 大公主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估摸着就是要把亲事定下来,等太皇太后三年孝期过就要出嫁。 一切的事就在眼前一般,这个消息刚传到钟粹宫端嫔谢过恩后转头就抹了眼泪,大公主笑着安慰她:“额娘你别伤心,我又不是今天就嫁出去,还能陪您几年呢。” 可端嫔这哭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止不住,也不是她想哭,就是眼泪自己跑出来的。 荣妃和布贵人也跟着劝了很久才把端嫔劝好,可她们回自己屋子里之后也悄无声息地抹了会儿眼泪,等大公主出嫁了,后面就该轮到轮到她们的女儿了。 · 三月初十御门听政,再过两日便要往木兰围场去,梁九功唱道退朝后大臣们依次从乾清门离开,只有胤禔和胤礽留在原地,等大臣们走的差不多了他们才跟着进乾清宫。 玄烨先是问过他们对朝堂上大臣们的疏奏有何看法,又考了他们最近读的几本书,胤禔难得说完标准答案后不再延伸扯些别的的模样落在玄烨和胤礽眼里,父子俩对视一眼,胤礽就道:“儿臣前几日在文华殿讲学用的一些书籍还未整理完,得尽早交还回去,不然李大人又要念叨了。” 玄烨笑道:“他这个人就喜欢搞这些条条框框的,不过也就是这番严谨偶尔想挑本书找起来也方便,快去。” 胤礽起身弯腰作揖:“是,儿臣告退。” 胤禔稍慢了一拍对着胤礽简单作揖,胤礽再点头回礼后往毓庆宫方向走了。 胤禔本也想早点出宫回府,可玄烨明显是还没要放他走的意思,只能又坐回去,这会儿梁九功奉了茶和点心过来,驱散了方才君臣间的距离,只余父子间才有的平和。 胤禔稍稍松了口气,只听玄烨问:“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他勉强笑了下点头:“劳汗阿玛关心,府里上下一切都好。只是……” 玄烨挑了下眉:“怎么?和福晋吵架了。”现在能让胤禔如此心累的,除了学习上,大概也就跟福晋有关了,但最近胤禔的功课完成的还算不错,剩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胤禔皱眉苦恼道:“是,儿臣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福晋她并没有和儿臣吵,就是会突然哭起来,她之前可从未如此过。这……这儿臣从前没遇到过这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 从过来人的角度看,胤禔这模样显得他依旧是青涩的少年,说起来他也才不过十六岁,想当初玄烨自己十六岁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心里不爽快你就去哄哄,别就想着跟她掰扯出什么道理,要是只顾着道理,这事儿就没完了。”玄烨也只是提点,感情这事儿可没有手把手教的道理。 胤禔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仔细想过之后大约也能明白自家福晋的一些委屈,问:“汗阿玛,儿臣是想,能不能让太医去给福晋看看,也好让她最近在府里歇息几天。” 玄烨也不是没想到惠妃又折腾儿媳妇的事儿,当即就答应了,倒是没想到这无心之举,揭露了胤禔和大福晋即将跨入人生的新章程。 · “有身孕了?!”惠妃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听说儿子带着太医去了大阿哥府时还以为是要跟自己对着干呢,面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真的假的?” “娘娘,千真万确。”青烟解释道:“姜太医诊脉万不会出差错。” 姜太医如今在太医院是如日中天的地位,眼瞧是快升到副院判的位置,想来胤禔也是为了保证可信度才会请他去大阿哥府的。 惠妃这下心情才好些:“好啊,伊尔根觉罗氏有身孕,你安排一下送些赏赐过去,告诉她之后就不必再来日日请安了,孩子要紧。” 青烟福了福身:“奴才遵旨。” 惠妃叹了口气,手心微微发汗,想着这一个月大福晋在自己跟前没少跪过,还好她底子好没出事,嘴里喃喃道:“只盼着她能生个阿哥,那样我也能放心了。” 第132章 怎么样都是好的 大福晋有身孕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长春宫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纷纷都来恭喜惠妃要有孙子了。 惠妃的得意不必说,前一天听得消息心情好了,心情一好隔日几乎是能下床走动了。 宜妃撇了撇嘴不屑道:“皇贵妃娘娘您看惠妃那小人得志的样,大福晋这身孕才一个多月,她就觉得一定是皇孙了,谁给她的自信。” 皇贵妃不欲与她多解释什么,想到上辈子大福晋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才得了个儿子,身子都被这接连的五胎给掏空了,因此后来体弱多病早早就离世了,这也是在宫里出了名的事。 只不过这会儿皇贵妃算算日子,这孩子倒是来的比上辈子晚了些,能记得住也是因为上辈子这第一胎算日子是在太皇太后的孝期里怀上的,只不过碍于是皇帝这儿第一个孙辈才没计较。 大阿哥府里,因着接连赏赐不断府里的管家和嬷嬷都忙得脚不沾地,为了不打扰大福晋休息还得处处小心。 红叶得了胤禔的吩咐要好好照顾大福晋,她虽然作为陪嫁丫头跟着主子嫁过来之前和府里的嬷嬷学过孕妇相关的知识,但真到了这天还是紧张的不行。 大福晋看红叶的样子真真的哭笑不得,她并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是前些日子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但也不至于就此变成了瓷娃娃,红叶看着她从床上起来走到桌前坐下,不过十几步路就觉得她要不被扶着一定会平地摔似的。 皇贵妃除了赏些补品下来还拨了个御膳房的厨子照顾大福晋的饮食,另挑了两个有产育经验的嬷嬷帮衬,红叶这才松了口气。 大福晋前些日子跟着公主们做早课,精气神都比以往好了许多,她心里对皇贵妃是极为感谢的,因着这一层对两位被指派来的嬷嬷更是放心,说话都对她们客气了许多。 快酉时的时候胤禔才匆匆回府,大福晋这会儿正翻着整理好的礼单盘算着回礼的事和红叶说话。 红叶余光瞥见外头的动静就知道是大阿哥回来了,面上的喜色多了一分,待大阿哥进来低头福身请安后带人退到外面。 胤禔从大福晋手里抽走了礼单册子,随手翻了翻后搁在桌子上跟她挤在软榻一处坐:“现在白日虽比之前长一些可到底也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屋子里都这么暗了也不想多点两盏灯,不怕把眼睛熬坏了?” 大福晋挤着觉得有些别扭,干脆往他怀里蹭了蹭靠在他身上:“前些日子都忙习惯了,这突然什么都不用做,我哪里能闲得住,再说爷你明日就要去木兰围场了,来去就得十来天,不打点好怎么行。” 胤禔笑道:“当真是辛苦福晋了。”又装模作样似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回木兰围场你是去不成了,本来爷还打算带你骑马的,这下别说是骑马了,好多事都做不成了。” 大福晋轻哼了一声,娇嗔道:“那能怪谁,若不是爷您,这孩子怎么可能这会儿来。” “是是是,都是爷的错。”胤禔轻捏了下大福晋的鼻子:“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大福晋依偎着他,笑过之后冷静下来,伸手与他交握,指间缓缓摩挲着,忽而忧心道:“额娘一定很希望我能生个阿哥,可若不是,额娘一定会对我很失望的……” “别多想。”胤禔握紧她的手:“阿哥也好,格格也罢,左右都已经是汗阿玛孙辈里的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汗阿玛都会喜欢的。至于额娘,她不是一样得看汗阿玛的脸色,汗阿玛喜欢,她还能说讨厌不成?” 宫里谁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那必须是皇帝啊!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把太后排第一,但明面上还是得把皇帝放在第一的位置,毕竟皇帝的话是圣旨,这可比太后的懿旨分量要重的多。 大福晋又问:“那爷是觉得阿哥好还是格格好?”眼里还满是期待。 经过皇帝提点的胤禔明显比之前机灵多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都好,都好,只要是你生的,都是咱们俩的心肝宝贝。” 终于把媳妇儿哄好了,胤禔心里长舒了口气,忽然觉得这哄人的难度堪比念书了,果然他还是适合跑跑马射射箭。 翌日,圣驾浩浩荡荡出宫前往木兰围场,这次出宫的人虽然算不上多,但似乎更冷清了些,不过略想想就明白,那些热闹大多都是孩子们带来的,阿哥们都跟着皇帝出宫了,公主们做完早课就去念书,比起阿哥们在宫里的时候算是安静得多。 而此刻在赶往木兰围场的队伍里,五六七八九十六个阿哥正扒着车窗掀了点帘子往外看,他们对骑马这件事充满了向往,可惜他们的年纪还不允许,若是想骑马得先禀报给皇帝,得到皇帝的同意后才能跟着侍卫……同骑一乘。 可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放出去其他的都不是事。 这会儿胤禔、胤祉和胤禛骑着马过来,大公主抢着问:“胤禔,能帮我跟汗阿玛说一下吗?我想骑马。” 胤禔挑了下眉,坏笑道:“求我啊,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大公主哼了一声:“你要是不帮我,信不信我回去跟弟妹告状!” 胤禔一点儿都不在乎:“还告状?你都没法去我府里告什么状啊?” 看着这姐弟俩拌嘴,皇贵妃觉得怎么好像前些日子见过似的。 胤祉这时出来解围:“好了大哥,别逗大姐姐了,汗阿玛不是早就吩咐过了,只要大姐姐想骑马就让人把马牵过来嘛。” 大公主听到这儿就差点跳起来了:“好你个胤禔!居然耍我!” 之后玄烨和胤礽的御驾里时不时能听到外面的跑马声,玄烨问:“外面可是有人在赛马?” 随后听外面的恭亲王回禀:“皇上,是大阿哥和大公主在玩闹。” 玄烨笑道:“这俩孩子打小就不对付,让人看着点,别太过分就行。” 恭亲王亦笑:“臣弟遵旨。大阿哥和大公主这是感情好,臣弟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也不会扫了他们的兴致。” 跟在不远处的侍卫注意到恭亲王的眼神就退下了,裕亲王凑过来道:“大阿哥和大公主这模样,真感觉像看到当初的皇上和端敏公主,也是一样的姐姐说不过弟弟。” “可不是,一样公主是养女,还都只差一岁。”恭亲王看着自家闺女不受拘束的样子更添了一分慈父的笑容,又想到再过两年闺女就得嫁到蒙古去,多少也有点不舍,但他相信自家闺女在宫里接受过太后的教导,就算真嫁过去也一定不会受委屈。 第133章 一“箭”钟情 玄烨这边则在和胤礽玩骰子猜大小,也就是这时候才能有真正的放松时间,但是对于胤礽来说已经是要脑袋冒烟了。 汗阿玛是要他猜,然后他基本上全是瞎蒙,果然这种听声辩物的能力他不配拥有。偶尔皇帝还会让宫里经年的老太监教他怎么猜骰子大小,他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老太监说好像真的很简单,但现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最后一局玄烨看儿子眼睛都要成蚊香了才放过他,这要练会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这个窍没开怎么玩都是没用的。 反正短期内胤礽是不想再看到骰子了,这也算是个好方向。 到了木兰围场,住的帐篷都已经安排好了,先稍作修整,路上跑过马的都要重新洗脸换衣服才能见人。 等胤禔他们从帐篷里出来就见今年才入尚书房的胤禟和胤?两个小萝卜头还有胤禩被胤礽带着在附近转转。 这三小只第一次来木兰围场,看什么都新鲜,跟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见胤禔他们过来先请安,胤禔调侃道:“太子爷可真有闲情逸致。” 胤礽呵呵干笑了两声,问:“怎么样?待会儿跟汗阿玛他们见过蒙古王公大臣们后去跑两圈?” “跑两圈哪够啊,再加点彩头?”说着比了个射箭的姿势。 “你看着办。”胤礽没拒绝,又看后头胤祉和胤禛两人:“你们呢?” 胤祉谦虚道:“弟弟们哪能跟两位哥哥比,玩玩还行,其他可就不敢说了。” 胤禛亦认真道:“能和太子二哥还有大哥一起弟弟自是愿意的,只是弟弟学艺不精,两位哥哥不嫌弃弟弟就好。” 胤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四你怎么说起话来比我还文绉绉的。”转头看胤禛一脸无辜的样子抽了抽嘴角,本性如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两刻钟后众人在宴席上相聚,这样的大场面也仅仅只是打个招呼而已,过后皇帝还要与蒙古几位王公大臣议事,即便如此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到了午后孩子们就能自由活动了,除了排行前头的四位阿哥,其余的阿哥们要是想骑马都得有人看着,且只能走不能跑,虽然挺无趣的,但都知道这会儿不能给皇帝添麻烦,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胤禔和胤礽这边正比试骑射,同时也是为着后两日的考试做准备。与打猎不同,考试用的还是靶子,因为场地够大所以起始点距离靶子有两里地的距离,中间还摆了不少障碍物,看着简单实际还是挺费力的,要会控制马还要在最后射箭的时候保证准头。 另一边大公主牵着自己的马带着随侍的宫女和侍卫们来,看见他们比试就兴冲冲地骑上马跑了过去:“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胤禔和胤礽已经开始比试了没工夫理她,而胤祉和胤禛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同意。 但大公主心里已经拍板了你们不说话就代表同意了。 就如今而言公主们大多都是需要去抚蒙的,因此骑马这个技能肯定必须要掌握,且大公主自认养女这个身份终究是比皇帝的亲生女儿要矮一截,因此特别要强,除了骑马也不少在射箭上下功夫,跟男子自然是不能比,但也强过很多姑娘家了。 胤禔和胤礽跑了一轮回来,看到大公主这眼睛亮闪闪的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但皇帝一早吩咐了这回来木兰围场,只要不是很过分的事情,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 胤礽道:“要不大姐姐先跑一轮试试如何?” 大公主笑道:“还是太子弟弟想得周到,不如三弟随我一起如何?” 胤祉也才不过十一岁,但练手嘛这个水平也差不了太多,他没有想太多就同意了。 负责的侍卫跟大公主说了行进路线和规则,又稍作示范,见大公主理解了之后便退到一旁。 胤禛大声喊道:“准备好的话举手示意一下!” 这时候大公主较之方才的模样一下子正经了很多,让胤禔和胤礽都惊讶了一瞬,待她和胤祉举手示意后侍卫吹响竹哨。 “驾!”两匹马同时出发,受大公主的影响胤祉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不远处,偷溜出来散步的班第和他的侍从正在看着这场比试,他注意到其中一人打扮的与其他几位阿哥并不像,便问侍从:“那女孩儿是谁?” 侍从回答:“属下以为,那应该是大公主,这回天可汗带的女眷里除了两位娘娘还有两位亲王妃外就是大公主了。” 班第也听说了不少大公主的事情,毕竟皇帝已经和他父亲经过这些年的来往后定下他为公主的额驸,这一次来木兰围场也有要他们见一面的意思。 他先前觉得皇室公主都是娇滴滴长大的,当年皇太极膝下的几个公主大多是草原姑娘生的,且都多少有在草原上生活的经历还说得过去。大清入关后几十年与汉人相处多少都受到了影响,住在皇宫里的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难免就生了些刻板印象,对这桩婚事很是不屑,甚至还想若是嫁给他的公主不能让他满意那他再纳几房妾室便是。 但现在这样与大公主遥遥相见,这英姿飒爽的模样倒是有几分他心目中的妻子的样子。 哪怕最后这一箭并没有射中箭靶的靶心,这一箭也让他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世子小心!”侍从才要上前拦,班第已经侧过身伸手接住朝自己飞来的箭矢。 胤禔几人这会儿已经赶到大公主这边护在他们前面,班第也所幸上前,把玩着手里方才接下的箭:“大阿哥这些年的骑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 “博尔济吉特班第?”大公主挑了下眉。 班第听得大公主的声音心情比方才好了些许:“没想到天可汗的公主竟然知道我。” “那是,当年你欺负大阿哥的事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敢欺负我弟弟,也该先问过我才行。” 在后头的胤祉和胤禛听到这句话简直要忍出内伤来了,胤禔抽了抽嘴角,小声对着大公主恨恨道:“没看见我在你前面,能不能给点面子!”提什么黑历史! 班第调笑道:“哦?不知公主要将我如何?” 大公主还想再说什么,被胤礽伸手拦住,而后他回道:“世子殿下,科尔沁与我大清交好多年,先太皇太后与太后皆出自科尔沁,且太后亲自培养的端敏公主如今也是科尔沁左翼旗的掌权者之一。今日汗阿玛所说的那些话,想必世子殿下也不会这么快就忘了。所以……还望世子殿下不要与大公主计较。” 班第嗤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说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如何会与一女子计较呢。”又转眼对上大公主的目光:“不过依我之见,大公主到底是在深宫里待得久了,这骑射功夫再好也终究放不开手脚,将来嫁到科尔沁,那时候公主要是还有兴趣,我自当命人好好教授,草原上善骑射的姑娘可多的是呢。” 看着大公主被他的目光刺得低下了头,心情大好大笑了几声便转身离开了。 第134章 大姐姐你脸红了 皇帝御帐内,几位部落首领皆在与皇帝商讨近日草原上的意动,喀尔喀的土谢图汗更是一脸苦相:“噶尔丹野心勃勃,几次三番来骚扰,只怕再下去……为了漠南人的安全,我们也只能想办法先迁徙去其他地方了。” 噶尔丹欲统一蒙古屡次发动战争,这事做的十分高调想不让人知道都难,且中间还存在着准噶尔内部争斗,噶尔丹的几个侄子都已成年十分不好对付,因此这两年还算得上安生。 不过在玄烨看来土谢图汗虽然在这件事上看起来可怜,实际上各部落之间都有言语行动上的冲突而引起各方势力的动乱,严格说起来当然都不算好人。 但若放任不管,一则怕是会寒了其他部落的心,二来噶尔丹的野心会越来越大,搞不好打完蒙古就要往京城打过来了。再者这几年准噶尔部落的人每回到热河镇都要换购不少布匹和粮食,又与沙俄有所往来,皇帝知道后便下令对准噶尔的人进行了购买限制,其中的关系早不如以往那般和谐。 待商议结束,梁九功才来悄悄禀报:“方才科尔沁的班第世子去了骑射训练场,而且还见到了大公主。” 玄烨依旧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样问:“你看着觉得如何?” “额……”梁九功背上起了层冷汗:“奴才也说不好,但关系应当也不会很差。” 这模棱两可的,玄烨觉得还不如不说,点了点他便道:“午膳后去把大阿哥叫来。” 哟?这是大阿哥要有活了?梁九功小小惊叹一下麻溜的去找人了。 大公主回到端嫔住的帐篷时加速的心跳还未平静下来,端嫔看到女儿回来时还是她一身的土和略有散乱的头发更有冲击感,赶紧把她赶去更衣:“真是的,你汗阿玛就这么放任你出去玩一回就狼狈成这个样子。” 大公主回过神来笑得一脸没脸没皮的样子要黏上来就被端嫔推开了:“行了,赶紧去把衣裳换了。” 到了屏风后头大公主才松了口气,可一想起班第看着她时那灼灼的目光,还是没来由的一阵脸热。 · 又过了两三日,这一天摆的宴席算是大公主和班第正式见面了,恭亲王也一并列席,听到这消息时恭亲王还有些受宠若惊。 见到班第时恭亲王总觉得自己怎么看这位科尔沁世子怎么不顺眼。 坐在旁边的恭亲王福晋察觉到自己丈夫的心思只垂眸掩了心思。 皇贵妃小喝了一口茶悄悄和玄烨对了个眼神,心道这才是正常做岳父的心思,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走了谁能看得顺眼啊。 班第自然也没错过恭亲王这不善的眼神,不过他选择了无视,转头看向大公主,坐在上首的大公主眼睛却在乱飘一副心虚的样子,他这下心情更好了,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掩下了嘴角勾起的弧度。 宴席过半,坐立难安的大公主提出要去更衣,在皇贵妃点头后她便匆匆离去。 端嫔看着女儿匆忙离开的身影,回头和皇贵妃对视了一眼,都是过来人,谁能看不出来呢? 到了外面大公主才缓过一口气,不远处的空地上阿哥们正与蒙古的几位王公的子侄们或比试射箭或比试布库,心里闷闷的感觉才散了些许。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声音,大公主转眼就见胤禛带着胤佑朝这边过来,大公主问:“我就是出来透口气,你们呢?不和他们一起吗?” 胤禛回道:“我和七弟方才去骑马了,所以才过来。” 胤佑两边来回看了看说:“大姐姐、四哥,我先找太子哥哥他们去了。” 大公主没多想:“嗯,去。” 胤禛见胤佑着急先走了,还是出声提了一句:“走路小心些啊!” 胤佑回道:“知道了!”还向后摆了摆手。 大公主问:“七弟怎么了?受伤了?” 胤禛摇头:“没有,就是大姐姐你也知道七弟腿脚不方便,平时跟咱们比试就算了,跟那些人……就怕没个轻重伤哪儿了。”在大公主尚在感慨时又问:“大姐姐这是有心事?” “哪有。”大公主下意识地否认,可依旧逃不过胤禛敏锐的观察力:“从上回见那班第世子回来之后大姐姐就是这样了。” 大公主咳了一声,随即转移话题:“嗯……胤禛你觉得呢?那个班第怎么样?” 胤禛眨了眨眼想了一下:“感觉是个挺狂妄的人,但是身手不错。” “果然是只有男孩子才会有的想法。”大公主觉得自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胤禛这显然还没开窍呢。 胤禛挠了挠头,他看大公主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回答并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可是他就是这么想的,就反问:“那大姐姐觉得呢?” 大公主现在只要一想起他的模样就跟踩了雷似的忍不住一抖,脸上也烫了起来。 “大姐姐你脸红了呢。”不明所以的胤禛直白地点了出来。 “谁……谁脸红了!你看错了!”大公主大声反驳道,但看胤禛这一脸单纯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去责怪他。 胤禛看她这模样,不由得就想起胤禩养的那只猫,前些日子不小心被胤禟踩到了尾巴炸毛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放心大姐姐,他要是敢欺负你,我们肯定打过去!”胤禟和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 大公主被这么一打岔顿时笑了起来:“行了!就你们俩这小屁孩儿能干什么,还打过去,汗阿玛得先揍你们的屁股。” 一说起这个,胤禟和胤?突然就觉得屁股有些隐隐作痛,他们才刚尚书房就听说了不少哥哥们挨板子的事,指不定哪天就挨到他们身上了,危机感不就这么来了嘛。 大公主欣慰地摸了摸他们的小脑瓜:“姐姐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我嫁去科尔沁,天高皇帝远,哪能就指望着你们护着我,就连汗阿玛都未必能为我做主,所以我要靠自己,只有我自己站起来,他们才不能欺负到我头上,我们大清公主的骄傲也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 胤禛点头,看向胤禟和胤?:“我们也会相信大姐姐一定能过得好的,是不是?” 胤禟和胤?附和道:“没错!”胤禟又补充道:“不过这几天他要是来欺负你我们一定帮忙打回去!” 大公主正笑呢,抬头看他们身后便是一愣,果然正应了那句不能背后说人小话的道理,也不知道班第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就站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笑容里掺着些复杂的情绪,应当是听到了胤禟和胤?的话,不过未等她张嘴便抬手食指比在嘴前示意她不要说话又转身走了。 大公主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都不用手探心口就能听到隐约怦怦心跳的声音,她是不是该跟额娘商量一下,自己这是不是病了啊? 第135章 让十四搬去阿哥所 几日后圣驾回銮,在木兰围场虽不过几日,但几位阿哥们看着都比先前黑了几分,胤禔更是瘦了一些,大福晋见他时都有些恍惚:“不是才十几日吗?怎么变化这么大?” 胤禔倒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变化,只笑道:“只是替汗阿玛往北边跑了一趟罢了。”又上下打量她后问:“你呢?这几日可还好?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看你好像清减了些,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大福晋忙推着他去里间:“行了,之前可没见你这么啰嗦过,我好不好我自己还能不清楚?快些去洗漱,我等你用膳。” 皇宫内,皇帝处理了大半天积压了这几日的政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青琐来提醒道:“万岁爷,该用膳了。” 玄烨揉了揉眉心,再看向不远处的座钟,略惊讶了一下:“都这个时辰了……”搁下笔后手指轻扣桌面,过了几息后道:“传膳,叫德妃过来。” 青琐应声退下,叫魏珠去御膳房跑腿,自己则去了永和宫。 大行太皇太后丧期时各宫膳食都比往常简单许多,乾清宫也不例外,以往都是要摆的满满一桌子,现在都缩了一半,因此芷溪和玄烨坐在一块儿都比之前挨得近多了。 难得这一顿饭吃得安静,芷溪都有些不习惯,悄悄偷瞄了几眼开始发散思维。 玄烨一点都没有胖起来的迹象。 听端嫔说大公主对婚事好像没有什么意见。 听胤祚说胤禛告诉他最近蒙古又不太平了,又把裕亲王和大阿哥派去了热河视察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有要起兵镇压的意思。 想着想着这事就没完了,连什么时候碗里多了好几筷子菜都没发现,等终于回过神来就听玄烨问:“吃饱了吗?” 青琐才好心在她耳边提了一句:“娘娘您方才魂不守舍的,皇上给您夹了好些菜您都没发现。” 芷溪低头看自己碗里,干净的几乎不用洗碗了,也不知道碗里被添了多少菜她也全吃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由得脸上就热了起来,搁下筷子不好意思再吃,刚才是没发现没感觉,指不定等一会儿饱的感觉就上来了呢:“吃、吃饱了……” 撤了膳桌洗手漱口,玄烨带着她出去走几步,这些日子皇帝忙得头头转,但外面谁能不记得圣寿节的事,哪怕是不过礼都要送到,然后这件事因为皇贵妃跟着去木兰围场就压在荣妃头上。 现在皇贵妃回来了,哪怕身体素质被养好了也不免得躺两天,荣妃就全权负责这件事,把最终的礼单交给皇贵妃过一遍再给乾清宫这事才算完。 芷溪听玄烨这么说心里想着估计是自己也有要做的事情面上表现的格外正经。 玄烨就笑她:“这么紧张做什么?” 芷溪才好不容易将紧皱的眉头松开些:“奴才这不是只给皇贵妃娘娘打过下手没正经为皇上做过什么嘛……” 这会儿也逛得差不多了玄烨就领着她去了懋勤殿,芷溪不免心里一颤,带她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这是她能随便来的地方? 就见玄烨取了两幅卷轴来,铺开看是一幅是一座宫殿的堪舆图,上书“宁寿宫”;另一幅是这座宫殿里的其中一半,上书“宁寿宫局部”,不同的是这个局部图上面画的都是横平竖直的,每条线边都标着数字,一看就是洋人的手笔。 这让芷溪想起宫里之前传戴梓被南怀仁等人诬陷的事,因为胤祚敬重戴梓她才多听了一耳朵,说是戴梓与东洋人私下里有往来,具体过程不了解,就知道是太过优秀的人容易遭嫉妒,还好皇帝让人查仔细了才发现是子虚乌有。 如今宫里的洋大臣们地位显然不如从前了,他们到大清后不少还有在民间传教的,现在都被驱赶了好几个,更是下旨言明未过官府门路的西洋使臣皆不可在民间传教。 而官府里能批下传教许可的官员也是与南书房大臣有直接的联系,等于就是需要得到皇帝的直接许可才能批下来。 因此现在这些洋大臣的活动“区域”都少了很多,除了给阿哥公主们上外语课就是给皇帝当“工具人”。 玄烨让她站在自己身边,然后指着宁寿宫局部的图上说道:“朕打算将宁寿宫的这块区域划为公主们日后的学堂,后面就作为公主们的休息和游戏场所,只不过具体的都还没定下来,你看着哪里需要添置需要修改的都可以直接提。或者也可以直接去宁寿宫看看,那里都修缮的差不多了。就是……”玄烨侧身凑近了她一些:“先别叫皇额娘知道了。” 芷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是给太后娘娘的生辰贺礼?”这么大的礼那得到整十的岁数才配得上。 玄烨点头表示就是你想的那样,然后又提醒了一遍:“这事也就梁九功他们和你知道,要让皇额娘提前知道了我就只能找你算账了。” 其实这句话说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就是感受到耳边温热的气息惹得她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他顺势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只用她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下个月暂安奉殿建成,我要去送皇祖母最后一程,之后还要带太子去祭拜他的两位额娘,又得好一阵回不了宫了。” “宫里有皇贵妃娘娘,还有惠妃和荣妃娘娘在,奴才等一定不会给皇上添麻烦的。” “你啊……”玄烨嗔道:“可别想着偷懒,现在有些事朕得让大阿哥去做,就不能再让惠妃协理六宫了,宜妃照顾孩子还好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怕是处理不好,往后就只能交给你了。” “原来皇上什么都想好了,就等着奴才接下了。”芷溪装作生气挣开了怀抱又背过身去,难得仗着玄烨不能碰自己为所欲为。 也正值玄烨心情好的时候,就从善如流地哄哄她,直把人逗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才消停,这是芷溪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既然有皇上的嘱咐,奴才当然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只是您也得答应奴才一件事。” “你说。” “奴才……想要十四搬去阿哥所住。” 玄烨微愣了一下,疑惑道:“十四还这么小,怎么就想着让他搬去阿哥所了?” “奴才是想着,奴才膝下五个孩子都能平安健康长大本就是十分打眼的事。三个儿子里胤禛有两个额娘对他好,胤祚是奴才膝下第一个自己养在身边的孩子,而十四,奴才想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磨磨他的性子,也实在是,前头几个孩子乖得很,奴才怕有时候自己狠不下心来管教孩子把他养坏了可怎么好。” 说到这儿都已经抬不起头了,惹得玄烨老是想低头看她的脸,看不着只能笑她:“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皇额娘的?” 她不由得愣住,都这么问了估计已经猜出八九分来了,只能支支吾吾道:“都、都有……”又抬头解释道:“可奴才这些日子也确实是深有体会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吉里和内尔吉都比不得十四这么粘着奴才,若现在就这么一次次的纵着,等他长大了能跑能跳了,岂不是会惹祸?” “行了。”玄烨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你要是真想让十四搬就搬,可朕这会儿得跟你说好,真搬过去了就没法反悔了,别到时候跑到朕面前来哭,朕可不会再同意让他搬回去。 ” “谁会哭啊……”芷溪小声反驳,但说出来一点信服力都没有。 第136章 胤祚身后的“小尾巴” 芷溪要让小十四搬去阿哥所的事让好些人都觉得不理解,少数的大概只有贵妃和宜妃比较有感触,尤其是胤禟这个熊孩子,在胤禌面前还能有点哥哥的样子,现在去了阿哥所后难得回来一回也让宜妃时常有种想把他一脚踹回阿哥所的感觉。 贵妃也觉得胤?终究还只是个小孩子,再者跟胤禟一起玩,要不是有胤禩还会回头关照一下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再怎么可爱,等长到三岁五岁的时候你真的会后悔生下他的。”宜妃一脸凝重。 而她们显然低估了小十四的影响力。 小十四搬到阿哥所的第三天,胤佑和胤禩顶着黑眼圈来上课的时候就吓到了胤祉他们,胤祺问:“你们俩昨夜没睡啊?” 胤禩扶额道:“小十四昨晚哭了大半宿,我们俩离的最近,他一哭,把小十三吵醒了,小十三也哭,就把六妹妹和十二也吵醒了,这声音简直吵的我脑瓜子疼……” 胤佑点头叹气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德妃娘娘为什么不能等小十四再大些再让他进阿哥所……” 胤祉心疼俩弟弟,跟胤禛商量着他去看看弟弟妹妹们,自己去跟皇帝说让胤佑和胤禩能歇一会儿是一会儿。 玄烨听胤祉说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还比预计的“惨烈”,就吩咐胤祉跟胤佑和胤禩说下午放他们俩的假回去补觉,再让梁九功去尚书房跟先生说要是这俩孩子走神了今天就放过他们一回。 乾清宫议事结束后玄烨去了趟阿哥所,这会儿小十四的屋子里苏麻喇正与芷溪在喝茶说话,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他时再一同起身行礼。 玄烨玩笑道:“嬷嬷您在这儿就是长辈,不用这么客气。” 苏麻喇摆了摆手:“皇上可别说这样的话,奴婢再如何都是奴婢,该守的礼是不能废的。” 梁九功麻溜地搬来了绣墩,自然就不用苏麻喇再挪动地方。 玄烨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小十四,不自觉地嫌弃道:“这会儿倒是能挺能睡。”再看向苏麻喇:“这几日这小子没吵着嬷嬷?” 苏麻喇笑道:“哪能啊,奴婢住的离三阿哥近些,那儿的动静吵不着奴婢的。就是苦了七阿哥和八阿哥,他们离得近只怕是睡不好。” 玄烨安慰道:“嬷嬷放心,我让他们晌午就回来休息。”又睨了芷溪一眼,仿佛在说“看你干的好事”。 芷溪低头不去看他,这会儿再转头看小十四,顿时就想说一句“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午时正时,阿哥们陆陆续续回到阿哥所,用了午膳就要歇息,不然下午骑射课会没精神。 胤佑和胤禩回自己屋里补觉,胤祉有些无语:“这会儿倒是安静的很。” 胤禛解释道:“胤祚说早上德额娘来过了,小十四多少也会给点面子。” “我看不见得。”胤祉撇了撇嘴:“不如小十四的事就交给老四你,反正你们是亲兄弟,说不定他更听你的话呢。” 胤禛忍不住皱了下眉头,不禁怀疑自己到底在兄弟们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啊?但想归想,还是去了十三和十四住的屋子。 刚踏进院子就看到胤祚晃晃悠悠走过来,还不等他说话就听到胤祚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胤祚先一步走到他面前:“四哥,来看小十四吗?” 胤禛唔了一声,低头见胤祚身后站着的那一小只始终不肯露面,他只要一侧身那小身影就跟着转。 胤祚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而胤禛也不会一味的跟着转圈,走了几步后杀了个回马枪,那一小只就没法躲那么快,而且很聪明的在要摔倒之前扒住了胤祚的腿,看着胤禛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四哥!” “亏我还担心你昨夜没睡好呢,都跟我玩起捉迷藏来了。”胤禛蹲下身将胤祥抱起来,见他眼角还有淡淡的粉,没来由的又有些心疼,要不是看小十四还只是个奶娃娃指不定就要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揍。 “四哥,我天亮前睡了,刚醒。”胤祥抱着胤禛的脖颈和他贴了贴脸。 但小孩子的精神也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原本要看小十四的胤禛就这么带着胤祥和胤祚一起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看看这是什么那是什么”的游戏后胤祥就睁不开眼了。 看着能休息的时间也不多了,兄弟几个就在一间屋子里挤挤睡了。 等胤祥身边的乳母来看孩子时便见到了三兄弟挤一张床的模样,都让她心里有几分触动,想到了自己家的孩子们,更感慨天家兄弟之间还能有这样和谐的画面,要放从前她可是一点都不敢想的。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胤禛和胤祚走上了带娃,不是,带弟弟的不归路。 之前离的远胤禛也没多大的感触,现在每天做完功课辅导完胤祚两个人就一起去看两个弟弟,深刻体会到了乳母嬷嬷还有宫女太监们的不容易。 这时候平时觉得胤祥是正常乖宝宝的胤祚都觉得他是上天赐下来的神仙弟弟。 再看闹腾的十四,他想去问敏贵人能不能把胤祥换给他做亲弟弟。但知道这不能,他要敢说出来额娘一定打他屁股,虽然他只挨过汗阿玛的板子,可这事没什么值得体会一下的。 到了休沐日,经过这几日胤禛和胤祚的努力下胤佑和胤禩终于能睡个好觉,精神也养回来了,他们就想着去向两位哥哥道谢。 看到小十四老老实实的样子,两个人第一反应还是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胤禛一来看到他们也挺新鲜的,笑问:“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胤佑难得厚脸皮一回:“自然是感谢四哥这几日把小十四照顾这么好了。”胤禩也跟着点头:“所以弟弟们今日也来帮四哥和六哥分担一下。” “真这么好心?”胤禛挑了下眉,然后对着背着手的胤禩伸手:“拿来。” “什么?”自以为隐藏的很好的胤禩瞪大了眼睛,四哥这么敏锐? “昨日先生问你的问题回答的磕磕巴巴的,就知道你没理解透,我先给你讲讲。”胤禛主动给了杆子,胤禩自然就顺杆爬上来了:“多谢四哥!” 旁边的胤祚听了只觉得一阵头疼:“你们要不要这么好学,难得的休息啊兄弟们!” “六哥!”胤祥这一声叫的很是时候,胤祚忙带着自己的“小尾巴”再拉着胤佑迅速撤离,这个学习氛围实在是不适合他。 第137章 先开花后结果 四月中旬时皇帝带领太子胤礽及众亲王大臣奉大行太皇太后梓宫去昌瑞山的暂安奉殿,宫里太后带着嫔妃和宗室命妇等以及阿哥公主们在奉先殿祭拜。 除了先头几日有些微微飘雨外天气都不错,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 皇帝在昌瑞山待到四月底再和太子去祭奠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今年的头等大事便告一段落。 到了七月时因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噶尔丹带兵屡次挑衅喀尔喀各个部族,皇帝下令派安亲王岳乐与简亲王雅布带兵前往苏尼特部驻防。 这一年后宫里算是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到腊月时听闻大阿哥福晋生下了小格格,足有六斤七两,宫里上下都是一团喜气,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孙女! 但相反的,惠妃这个正经额娘是笑得比哭还难看,宜妃见了嗤笑了一声:“格格有什么不好,都说是先开花后结果,说不定下一个就是阿哥了呢。”显然这皇长孙的名头一日不落在大阿哥头上惠妃就一日没好脸色。 更重要的是这事也不是多说几句话就能成的,要是催到大阿哥头上,逆反心思被催起来就更不知道大福晋什么时候能再生了。 到小格格洗三那一日大阿哥府上的各式贺礼都还没点完,胤禔和大福晋初为人父母,好多事就算已经了解但上手去做还是手忙脚乱的,因此就特地请了科尔坤福晋来操持,虽说科尔坤一家因为曾经被纳兰明珠提携而受牵连被革了职,但终究是大福晋的娘家,哪怕没落了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科尔坤福晋原先还很担心自己女儿生了个格格大阿哥会不高兴,但显然刚出生那一日没多久就打消了她的疑虑。 到底是初为人父,大阿哥对这个初到人世间的女儿充满了好奇,连伸根手指碰碰她都小心翼翼,若不是之后还要忙着进宫谢恩,只怕能看一整天。 这一日等胤禔忙完回来都要傍晚了,大福晋见他心情不好的样子心都不免提起来了,着急问道:“怎么了这是?是……额娘说你了?” 胤禔回过神来帮她将从肩上滑下来的衣裳重新披上,嗔道:“怎么可能,额娘那儿都是大小庶妃娘娘们在跟前我哪能往那儿跑,是汗阿玛又要去南巡了,说是不等过完年就要走。” “这么快?!”大福晋吃了一惊:“这么说你也要去了……” “我和太子都要去,你也知道靳辅大人受明珠的牵连被革职,新任河道总督也不知道是不是个靠谱的,无论如何都要去江南一带看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福晋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明白胤禔心情不好是为什么,这样一下离京几个月,不说错过女儿的满月礼了,只怕都不记得还有他这个阿玛了。 不说大阿哥这边,宫里芷溪也在一边忙着给玄烨清点外出要带的东西一边发牢骚:“真的就不能再延两日吗?” “河道关系民生,朕这也是拖的没办法再拖了,再者还有靳辅的事,不能白白浪费他的心血,这回就只能对不起十四了。”玄烨将她拉到身边双手捧着她的脸哄着:“不过朕已经给十四取好了名字,也算是周岁礼的补偿。” 芷溪眼睛一亮:“皇上给小十四取了哪个字?” 玄烨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字给她看:“十四以后就叫胤禵。” 终归都是有福气的字,可芷溪看着这汉字的写法……怎么有种逮着小十四欺负的感觉呢,怕是往后考试卷子上别人都开始答题了他连名字都没写好。 而且在这个字练好之前都会写成一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这字选得真好。” 到了康熙二十八年的新年,今年依旧是一切从简,受邀进宫的也只有安亲王、简亲王、恭亲王、裕亲王还有索额图和阿灵阿一家,摆一桌下来人算不上多。 一上午祭拜完后留下来说说话,中午留了顿膳,吃完就各回各家了。 夜里玄烨信步到永和宫,永和宫里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玩,踩雪的咯吱咯吱声让孩子们来来回回跑得不亦乐乎。 这其中还属胤禵最闹腾,快满一岁的小人儿走路还不是很稳,但不耽误他拥有一颗想跑的心,伺候他的小太监都提心吊胆的,幸亏玩的地方雪厚一些,跑几步摔倒了也不怕。 一直听到外头通报皇帝驾到才停下,请过安后都打发回去洗澡换衣服免得着凉得了风寒。 胤禵被抱起来的时候还乐得尖叫,也就是因为他是小儿子所以没人会跟他计较,芷溪无奈道:“就他这么闹腾,跟着伺候的人无时无刻都提着一颗心,也太折腾人了。” 玄烨点点她:“朕可早听说了,伺候胤禵的可比其他几个奴才还多得一两银子,怕归怕,争这个差事的人可不少。”这会儿好些人只会说德妃娘娘宠小儿子无度,早把十四阿哥已经被“碾”去阿哥所的事丢在脑后了。 两人说笑着往里头走,伺候的人又是帮忙更衣、又是准备姜汤、又是准备沐浴的用具,忙里忙外的一堆人,但各个都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这时就听玄烨提起:“朕听皇贵妃说等开春了想安排着给胤禛选两个宫女备着。” 这其中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而芷溪只问:“那胤禛的意思呢?” 玄烨一想起来就压不下那颗看热闹的心,喜怒不形于色什么的早被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还能怎么说,只说听咱们的,一提起来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 芷溪想的还是很现实:“那三阿哥那边呢?真要添人的话三阿哥作为兄长,他那儿没有也不好就让胤禛赶在前头。” 自然皇贵妃不会是个厚此薄彼的人,这两兄弟也就差一岁,反正就各赐两个宫女嘛,那就一起给了。 说着说着不免就歪到两年后的选秀上去了,阿哥们一个个长大了,往后的选秀重心也会逐渐放在给他们挑人上,所以这会儿玄烨提起这个芷溪心里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宗旨就是嫡福晋得慎重些挑,家世品性都得好好琢磨,留下好的也需要好好观察一阵子,阿哥们晚些成婚都不打紧,格格倒是可以早点入门。 第138章 胤禛生气了 圣驾离京后便是胤禵的周岁生辰,因皇帝在大年初一时下旨赐名,这会儿永和宫也是人满为患,想赶得上庆祝的来巴结的从里到外都站满了。 但这情况也没维持多久,毕竟承乾宫就在隔壁,皇贵妃遣人来说一句立时就把无关紧要的人都打发回去了。 静姝笑着凑趣道:“咱们娘娘都还没过来庆贺呢,哪轮得到她们呀!” 芷溪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就是,那必须得娘娘先入席才是。” 才说完就见皇贵妃扶着静妧的手进来,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还装模作样用帕子掩了掩眼角,满是可怜相:“静妧你看看,连德妃姐姐都会编排我了,我这皇贵妃还有什么可当的,不如早些让位算了。” 宜妃掩嘴笑了几声:“咱们皇贵妃娘娘的戏是越来越好了,我都差点信了呢。” 皇贵妃听了便作势要打她,她忙笑嘻嘻地躲开了。 “行了,今儿是小十四的周岁礼,咱们可不能喧宾夺主了。”皇贵妃收敛了几分,里头胤禵都不等抓周呢就抱着把木头做的成人手掌大小的箭挥着玩了,宜妃“呦”了一声:“看十四阿哥将来也是要当将军吗?” “要真如此,说不定哪天就能跟大阿哥一起上战场去了!”皇贵妃笑着,虽然谁都不会期盼有战争,但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都是大多数男孩子的梦想。 · 过完年后不久,天就一日日的热起来了,御花园里的花好些都冒了芽,偶尔能听到几声清脆的鸟叫,还有躲在角角落落御寒的猫儿们出来雄踞在专属于自己的地盘上。 胤禛这一日休沐带着两个额娘送给他的京巴犬大福去御花园,他想着要给大福画个画像保存起来。 只不过大福才六个月大,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胤禛身边,伺候大福的小太监只能想办法控制它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一直到胤禛打完了底稿才终于放过了大福,大福脱困撒欢跑了,苏培盛不敢打扰自家主子作画,赶紧给小太监递了个眼神,那小太监都不用抬头就跟着大福跑了,苏培盛满意地点头,继续欣赏着自家主子的画作。 还真别说,他家主子还挺有画画的天赋! 今日出来走动的人还真不少,各宫嫔妃倒是都只在自己宫里这一亩三分地里转圈,只为了孩子们能放开手脚撒欢,真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架势。 胤禟和胤?也在御花园里逛,远远就看见大福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胤?也喜欢大福,若不是因为自己额娘身子不好也想养只狗来玩,而胤禟相较狗而言更喜欢胤禩养的玳瑁,最主要还是看着就比大福聪明。 胤禟看到大福过来下意识就往旁边让了让,也不知道这狗什么毛病,就喜欢往对它爱搭不理的人身上扑,而且这狗的毛还长,拖地上再往他身上蹭…… 他不能接受!!! · 胤禛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换了好几张纸才勉强画出自己觉得能看得过去的画,交给苏培盛收好起身活动活动问:“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回答:“回主子,快午时了,回去正好是用膳的时候。” 胤禛嗯了一声,才发现周围安静的出奇,又问:“大福呢?还没回来?” 苏培盛也纳闷呢,而且也没人来跟他汇报,就只能模棱两可的猜测:“许是饿了已经回阿哥所了呢?” 胤禛没想那么多,觉着也是有可能的,毕竟这小家伙吃饭一向积极,到点就在饭盆前趴着,就等着口粮送到嘴边了。 却不想胤禛一回到屋子就看到伺候大福的小太监跪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模样,再往里看大福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呜呜咽咽,身上的毛一截长一截短的乱糟糟。 苏培盛觉得一阵寒风吹过,跟着伺候的人都纷纷跪了下来,他低着的头也快埋到胸口了,就听胤禛咬牙切齿地问:“谁干的……” 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尽力让自己镇定一些,身子依旧打着颤:“是……是、是九阿哥……” 苏培盛语气微冷:“你可要想清楚了,诬陷主子是什么样的下场。” 那小太监慌忙磕了几个头,险些将脑门磕出血来:“奴才哪有这胆子诬陷主子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胤禛冷哼了一声:“但说到底也是你一开始疏忽导致的,真要罚你也算冤。” 小太监又砰砰磕了几个头:“主子说的是,是奴才办事不利,奴才该罚!” “自己去慎刑司领三十板子,以后长点记性。”胤禛说完就进去看大福了,心疼的模样和刚才仿佛不是一个人。 那小太监磕头磕的头昏眼花,苏培盛为了不让他再在主子跟前碍眼就叫了两个人把他拖出去,心叹主子还是善良的,还能给这狗奴才留下条命。 · 胤禛的低气压就这样持续了六七日,等到下一回休沐后的第二日,轮到胤禟哭了。 宜妃见到自家的皮猴子好不容易能梳成的鞭子被差点剪秃的模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没笑出来,装作严肃道:“活该,你看不惯你四哥养的狗躲远点不就行了,还非得去招惹人家。” “我哪有招惹,明明是它自己往我身上蹦的,怎么就怪我了!”胤禟满脸的不服气。 “那你不是跟胤?一块儿去逛的御花园,那怎么那条狗不去扑胤?呢?我可听说胤?还挺喜欢它的。” 胤禟委屈巴巴的低下头,哪天胤?还差点就真和他绝交了,可这源头上真不能怪他,而且他也就给大福剪掉了几撮毛而已,又不是不能长出来的,顶多就是这阵子会丑一点罢了。 哪知道胤禛就那么记仇,他以为他一贯正直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跟他过不去,哪知道不仅过不去,还受到了“同等待遇”。 这算是拿他跟狗比?未免欺人太甚了些。 宜妃见他这恨恨的模样摇摇头叹了口气:“行了,待会儿跟我去承乾宫走一趟,做错了事就该道歉。” “那我怎么办?四哥把我搞成这个样子我之后还怎么见人?”胤禟不服气道。 “我也没说你四哥做的就是对的,既然皇贵妃只下旨罚了伺候你的太监,说明这事还不算很严重,互相道个歉,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 承乾宫里,皇贵妃看着彻底被剔成了短毛的大福,与其说是丑,不如说是不习惯,但总比一截长一截短有的地方还直接秃了的强。而且还好被剪的都是身上的毛,她让人给大福做了件衣服,穿上了秃的地方被遮住了还好。 “大福穿上新衣服,比之前更好看了!”皇贵妃像哄小孩儿一样夸着它,她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原来狗也跟人一样知道美丑,那会儿被胤禟剔了毛的时候整只狗都失去了活力,眼睛湿漉漉的,饭也不吃水也不喝,把胤禛折腾的够呛。 为了不耽误他的功课皇贵妃只能把大福接到承乾宫来,又叫了猫狗房的太监来,这太监好言好语的哄着大福,先把杂乱的毛给剪平整了,又一个劲儿的夸它漂亮,好一番功夫才让它恢复了过来。 这太监也是师从猫狗房的前一任大总管,都有着丰富的照顾宠物狗的经验,跟皇贵妃一说就明白了:“这京巴犬历来就是皇宫里主子们最爱养的一种,所以比其他狗都要金贵些,大福已经是为数不多不用可以训练就主动亲近各位主子的,而且别看它们只是牲畜,人说话它都是听得懂的,所以要是遇着人嫌弃它,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是可能出现的。” 皇贵妃听完就让静姝赏他二两银子,转身见大福在胤禛怀里睡得踏实,不由得有些心累,还真没想到这么个乖孩子报复起人来跟给她摔了个炮仗似的让她有些头晕。 她更担心的是等圣驾回来该怎么面对皇帝…… 第139章 赶在她生辰那一日回来 胤禟被宜妃带到承乾宫时还拉着个脸,宜妃带着他给皇贵妃请过安后回头看到这一脸跟有人欠他八万的样子对着他的脑袋就招呼了一巴掌。 皇贵妃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男孩子嘛,这会儿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偶尔闯祸也是正常的。” 宜妃这会儿也不好跟之前那般说几句话就黏上来,正经在下首坐了,随后静姝就奉了茶在她旁边的桌上轻轻搁下。 胤禛让张保抱着大福,先给宜妃请了安,再挪了几步到胤禟跟前,有那么一瞬间胤禟还真有些被唬着了,下意识觉得四哥是不是还要教训他。 胤禛并没有给他再嚷嚷的机会就弯腰道歉:“九弟,为了给大福讨回公道就剪了你的辫子是四哥的不是,当着两位娘娘的面,四哥给你道歉,对不起。” 胤禟一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旁边有椅子此刻已经腿软坐地上去了,心里所剩不多的怨气也早就被吓飞了,下意识后退两步磕到了桌边才回过神来胤禛还弯着腰等他回应呢。 “不不不,四哥,是弟弟错了,弟弟不该剪大福的毛,还剪的那么难看……”一并鞠躬道歉。 从皇贵妃的角度看过去这俩傻孩子的样子还真有些滑稽,而宜妃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这? 一身反骨的儿子就这么被四阿哥收服了,宜妃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虽然四阿哥是芷溪生的,但真正抚养长大的还是皇贵妃,这气质就跟着皇贵妃长了。 她有种预感,这孩子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眼见这件事要过去,皇贵妃松了口气,她想着再不济也就先礼后兵,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还算得上单纯,解决问题的方式也简单粗暴,找到矛盾点说开了打过了这气也就过去了。 就在这时承乾宫的太监总管进来,手里还拿着本奏折,给两位主子请过安后递给静姝道:“娘娘,这是圣驾从江南发回来的折子,还请娘娘过目。” 宜妃正打量着是不是该告退了,但皇贵妃不说她也不敢挪动,就让还在说话的这哥俩去边上坐着,之后就见皇贵妃一行行看过去,适才的满面红光一下子消失殆尽,似乎还听到了一连串的笑声,就是有些阴森森的。 合上奏折的皇贵妃又哼笑了两声,才摆出身为皇贵妃特有的端庄笑容,看得胤禛和胤禟整个人都僵了。 “胤禛、胤禟你们先回尚书房,胤禛你记得跟你三哥说一声,皇上让你们在三月十八那一日到天津卫迎接圣驾,胤祺、胤祚和胤佑也要去,到时候就你们两个兄长带队。不过折子也可能往尚书房递一份,若是你三哥知道就不必你来提了。” 胤禛放松下来:“儿臣遵旨。” 胤禟看看皇贵妃又看看胤禛,指着自己问:“那八哥、我和十弟呢?” “宫里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呢,你们还要留下来照顾他们的。”皇贵妃这话说的胤禟不能反驳,反正这回南巡只有大阿哥和太子去,别人都没得去,他自然不会跟两个最年长的哥哥争,其他人都不去他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随便想想就明白,汗阿玛就是个喜欢往外跑的人,这回自己去不了还有下一回呢,实在不行等以后长大能跟大哥一样出宫有自己的府邸了,还能有人拦得住他吗? 胤禛就这么看着这个弟弟逐渐笑成傻子的模样,嫌弃地皱了下眉,他真不想承认这是他弟弟,所幸不是同母的亲弟弟。 宜妃目送着两个孩子出去,思绪也跟着飘远,皇贵妃这会儿一叫她就跟着一颤:“宜妃姐姐。” “娘娘您说。”宜妃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咱们可得好好准备一下,宫里又要添新人了。” 新人?! 宜妃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炸开,胸中更是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她突然理解为什么皇贵妃方才笑得阴阳怪气的,将心比心,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已逝的郭贵人。 她们对选秀进来的新人没什么意见,半路上带回来的……呵呵。 皇贵妃不加掩饰的就把这消息放遍宫里每个角落,更大张旗鼓的让内务府把启祥宫和咸福宫的偏殿收拾出来,谁都知道这两宫的主位都只是看着收敛老实了,要扔个人进去都能给磨的再没心思翻什么水花出来。 皇贵妃这会儿还真是头一次看后宫里的人都这么顺眼,所谓同仇敌忾就是如此。 · 咸安宫里,几位太妃听说了这件事也难得积极的去太后那儿请安,她们倒是不觉得生气,反而都是一脸怀念,端顺太妃道:“说起来当年孝献皇后进宫前也是如此,可真见到了她倒是一点嫉妒的心思都没有了。” 唐太妃更笑道:“也不知道皇上带回来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听说江南出来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还真想见见。” 淑惠太妃却是满脸不屑:“长得漂亮当个花瓶摆着就是了,我是看不惯那些江南女子矫揉造作的样子,听说那儿还有些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裹足呢,说什么这叫‘三寸金莲’,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么大个人把脚绑的只有这么点有什么好看的。” 太后听着只默默喝了口茶,几个太妃也不约而同地噤了声,这画面只是过个脑子就觉得一阵恶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太后问了一句:“阿格这几日如何?自去年入了冬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 阿格就是恭靖太妃,顺治年间与端顺太妃一同被送入宫中经历选秀后被封了福晋,到现在也是同住一屋。 端顺太妃摇摇头:“太医已经换了好几回药了都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只怕是好不了了……” 到太妃这个地位,日子基本上就没什么盼头了,有儿女的还能时常问候两声,没儿女的也只能听听后宫最近吹的什么风或者聚在一起打打牌。 心态好的还能陪太后每日学着打太极什么的,恭靖太妃这样的,纯粹就是闲的胡思乱想又不爱动弹,再有了心病,一日日消瘦下去。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给她做思想工作,但架不住她自己想不通。 · 永和宫里,芷溪正读着皇帝让人送回来的书信,落羽这会儿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被主子迁怒了。 虽然她家主子并不是会拿自己宫里的奴才当出气筒的人。 要说起来她这个小宫女也生气,还记得上回皇帝寄信回来,写了会尽量赶在她家主子过生辰时回宫,她心里还小小感动了一下,觉着宫里女人再多,皇帝跟她家主子的情分终究是不一样的。 结果现在眼瞧着确实是要实现了,却带回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她私心想着主子可不要那么容易原谅皇帝才好,就算不能把皇帝赶出永和宫,也得让皇帝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殊不知她的这些表情变化早就被芷溪看得一清二楚,她无奈摇头:小丫头终究还是年轻啊。 第140章 后宫嫔妃都在跟皇帝对着干 三月十八圣寿节,因为圣驾还未回宫所以只在天津卫停留的时候简单祝贺了一下。 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带着五六七三个阿哥及其余留京大臣、侍卫一同去了天津卫迎接圣驾。 几个阿哥见到胤礽的时候皆是一愣,要不是他穿了杏黄色的太子服制都要怀疑是不是被掉包了! 胤祺伸手上下比了比,问:“太子哥哥你这次南巡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弟弟记得上一次见你还只有这么高。” 胤礽挑了下眉:“我做了什么你也可以去问汗阿玛还有各位大臣,我可没怎么离开过他们的视线。” 几个阿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了,身高带来的差距比起其他更直观的在向他们说明他们是已经成年的阿哥,而他们最年长也不过是在跨进成年的过渡期。 差了这几年是再努力也撵不上的,往后身高说不定可以,心智终究是会有差距的。 胤禔就提了一句最近宫里如何,有没有人捅娄子时也很默契的没说有也没说没有,反正胤禟没来,他那样子现在要被胤禔见到了准会被嘲笑,见不到最好。 胤礽过后还得回皇帝身边去,瞧着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悄悄问了胤祉:“宫里最近没出什么事儿?”虽说阿哥所一向是消息接收的最慢的地方,但胤祉和二公主姐弟俩还是常往来的,他也理所当然在需要知道一些后宫的动向,胤礽这话也明显是替皇帝问的,就算皇帝在后宫各处有眼线,到底还是孩子知道的更清楚一些。 胤祉犹豫了半天才问了一句:“我听二姐说后宫又要有新的娘娘要住进来了,真的假的?” 胤礽不回答只苦笑一下,胤祉这就懂了,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二姐说额娘她们都很生气。” “都?”听着语气就觉得不止一个两个了,再看胤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说的比标准答案还标准,一直偷听着的胤禛面对二哥探究的眼神他只能回个苦笑。 胤礽抽了抽嘴角,心里给汗阿玛点了根蜡。 后宫人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汗阿玛您自求多福。 三月十九圣驾回宫,朝政上的事要紧着先交接,而新进宫的两位民籍汉女袁氏和王氏因还没有正式册封就先在后宫里找了间空屋子让她们住着,同时还要安排嬷嬷们教她们宫里的规矩。 原本想借此小搞一波事的皇贵妃从太后那儿得知了一个消息后便偃旗息鼓了。 圣驾回宫三日前太后收到了皇帝的书信,内容和其他人收到的都大差不差,但只有一件事让皇贵妃看了手抖:“居然这就有身孕了?!那袁氏还真是好福气……” 太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待放下茶盏后缓缓道:“王氏和袁氏虽是民籍汉女,但她们的存在代表着安抚江南士绅的心,且她们还是曹寅和李煦安排的人,玄烨不可能不收的。” 皇贵妃这才明白为什么太后一点都不着急,心里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般,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不过嘛……”太后猝不及防的来了个转折:“这事一码归一码,反正牵扯朝政上的事你们不懂也很正常,我也懒得管,你们只别太过分就行了。” 皇贵妃这下放心地露出了笑容:“到底还是太后娘娘疼咱们,奴才就替姐妹们先谢过太后娘娘了。” 有了太后的首肯,她们更没有了束手束脚的感觉,在宫门口接见了圣驾,等皇帝一行人走远了就一哄而散,接了永和宫帖子的都跑去给德妃庆生,没接帖子的就各自回宫。 为了排场站了一个时辰谁不累啊,还不如抓紧时间回去吃点好的。 由此,本来为了给芷溪庆生打算早点把事情交接完的玄烨听说永和宫里现在聚满了人也就只能歇了去用午膳的心思。 梁九功从书房撤出来就拉着青琐去一边说话了:“万岁爷这南巡一趟娘娘们胆子都大了不少。” 青琐身为女人多少能理解各位娘娘的心思,呵呵了两声道:“我可早听说,万岁爷原来就是特地为了德妃娘娘的生辰赶回来的,这一回来旁的暂且不说,突然多了两位新主子,要我是德妃娘娘我都不一定能笑得出来,诸位娘娘们这么做已经很仁慈了。” 梁九功苦笑道:“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 “是,没办法。”青琐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德妃娘娘生辰还有她的一份儿呢,她更是早两个月就换了班空出这时间来的,可不想这会儿在乾清宫多待。 青琐捧着贺礼去了永和宫,进门就遇上了纾妍带着几个年岁小的公主在院子里玩,纾妍见着她手里的贺礼,心里想了一圈才问:“可是皇上有吩咐?” 青琐知道她的顾虑,诚心笑道:“贵人这是哪儿的话,都是奴婢自己的心意,您若是不放心,不如先替德妃娘娘打开瞧瞧?” 她们自认识到现在一直情同姐妹,在青琐看来曾经共事的姐妹都成了皇帝的嫔妃,但她们之间的情谊与这都是两码事。 纾妍对青琐的话没有半分怀疑,还上前挽着她往里头去,让自己身边的宫女看好公主们,边走边说:“姑姑这是哪儿的话,德妃娘娘也正念叨着你呢,快些进去。”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夜里,最后快到宫门落锁的时候才不得不散去,像皇贵妃和宜妃等人甚至都喝的勉强才能睁开眼,都是传了轿子送回去的。 把所有人都送出永和宫了芷溪才叹了口气,从前还真没想到她的这些姐妹们这么能玩。正殿留一帮奴才们收拾,她只能去后头洗漱,打了个哈欠叫秦楠过来,便见梁九功匆匆赶来:“德妃娘娘,皇上吩咐了这会儿过来,您这儿……” 芷溪回头看了一眼,无奈道:“可我这儿现在乱糟糟的,只怕皇上来也没地方落脚,梁总管您看……” “朕可不记得你永和宫就这么点儿地方。”玄烨一进来就拉着她往后头走,留着秦楠和梁九功面面相觑。 进了后殿,门一关上芷溪就被玄烨按在门上,玄烨没好气道:“还生气呢?” 芷溪丝毫不畏惧,抬眸看他:“奴才今儿个过生辰有什么好生气的,依奴才看,倒是皇上在生气。” “是啊,过生辰。德妃娘娘的面子最大,都能让朕等一天?” 两人眼神交战了好一阵,芷溪先伸手手掌朝上对着玄烨问:“皇上既是想好了给奴才过生辰,那生辰礼呢?” 玄烨握着她的手按下:“原本是有的,现在就别想了。” 芷溪看着他这么幼稚的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笑的一下晃了玄烨的眼:“你笑什么?” “奴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可今儿还是奴才的生辰,自然是要开开心心的过了。再者,皇上既然来了永和宫,那关起门来就只有皇上和奴才的事,做什么要牵扯上旁人呢?”这旁人指的是新进宫的王氏和袁氏。 芷溪正经道:“这不是奴才大度,奴才自然也会生气,只是奴才不愿自怨自艾。再说皇上要谁进宫不是奴才能干预的,连太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都不能,那奴才不如选择让自己高兴一些,不去想这些事,您说呢?” 玄烨认真听过后点头:“你说得对。” “但是奴才和姐妹们这么做也是想让皇上知道,宫里的女人再安分也都是有脾气的。” “嗯,说得在理,是朕见识浅薄了。” “真要添人就办选秀,别什么人都往宫里带,家世清白吗?人靠谱吗?太皇太后的训导是不是都扔脑后了?” “行了,还说关起门来不说别人呢,朕看你真是被皇额娘带坏了。” 第141章 来自江南的美人 翌日芷溪醒来已经卯时正了,因着今儿不是御门听政的日子所以对秦楠说皇帝半个时辰前才出门的事并不意外。 想着昨夜的事,心叹本就该早点歇息的,愣是被玄烨拉着说话说到大半夜,最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或许是因为听他说这一回去江南一路上的见闻,连梦里也跟着乘船赶路。 导致这一觉睡的也跟没睡似的。 用完早膳后落羽就摆开了来自乾清宫的赏赐,该夸的还是得夸,对于宫里每个人过生辰的用心程度在历史上恐怕也没几个能与玄烨相比。 心意大于华丽,什么人适合什么样的风格都落到实处。 落羽赞叹道:“这江南绣娘的手艺与京里的就是不一样,这些布匹若是做成衣衫一定好看,而且都是娘娘最喜欢的颜色。” 芷溪嗔道:“你这夸的功夫显然还不到家呢,后面那些鲜亮的明明就是留给公主们的。” “那也是娘娘您喜欢看公主们穿的这么好看呀!”落羽撒起娇来也是很难有人能招架的住,逗得其他几个站桩的小宫女都止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 几日后阖宫去咸安宫请安,新册封的王氏和袁氏也站在后头,她们今日是必须出来让大家认认脸的。 两人都被封为庶妃,王氏被安排在启祥宫西偏殿,袁氏则在咸福宫东偏殿,与此同时还有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戴佳氏没得晋封也被提到了贵人的份例,就一样得单独出来给太后磕个头。 太后见她紧张的样子就没好意思多问她几句,按照惯例说完就放她回去坐着了。 接着就是王氏和袁氏上来请安,袁氏已经有身孕的事宫里上下都知道了,站在后面有憋不住的已经偷偷翻起白眼。 太后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就让她们起身了,心想这王氏果然是往男人的审美上长的,和觉禅氏比起来是另一种好看,妥妥的就是小清新款。要是露出几分委屈再掉几滴眼泪,一般男人看了估计都走不动道了。 当然袁氏也不差,只是把她们放在一起差距才凸显出来,袁氏的小清新就是普通人里的美人,现在带着妆怎么都是美的,但等卸了妆就未必了。 宫里的嫔妃们在这几天就听了不少八卦,有说袁氏本是没资格跟着进宫的,也就是运气好有孕了才跟着回来的,还有说圣驾在江南一路上都是王氏拌驾,袁氏那一回纯粹是皇帝的一时兴起。 总之话里话外无外乎都是王氏是真得宠,袁氏纯运气好占了个便宜。话说得多了难保这两人越听越觉得对方不对劲,本来是一道上互相扶持的说不定就能在私底下斗起来,其他人就能看热闹了。 · 等从咸安宫出来王氏和袁氏也排在最后,她们出来时前面早就散了,王氏主动挽着袁氏另一侧舒了口气:“太后果真如他们说的那般好脾气,不然要真拿我们做规矩我可真怕扛不住。” 袁氏拍了拍她的手叹道:“精奇嬷嬷都说了,咱们只要心向着皇上做好本分就没人能为难得了咱们。” 王氏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她们初来乍到,更听说后宫里到处都是那些久居深宫的娘娘们的眼线,说不准她们这会儿说的话就已经传遍了。王氏牢牢挽着袁氏的胳膊,有意无意看着她的肚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酸的,南巡的路上她跟了皇帝后几乎都是她在皇帝跟前伺候,她和袁氏都是同样的年纪,怎么她就怀不上呢? · 芷溪回了永和宫后就看到落羽一脸期待的样子嗔道:“瞧瞧这丫头,不说谁知道已经二十多岁了呢。” 按理说大多数宫女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像落羽这样从青琐手底下出来的几个都没有要出宫的意思,一心只想在宫里发光发热,就算往后不伺候主子了也是在其他各处给几个嬷嬷打下手,往后就能直接接替她们的位置。 秦楠揶揄道:“那可不也是娘娘宠出来的。” 落羽摆摆手:“那也只有娘娘能看得到,我可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随后就上来拉着秦楠的胳膊:“好姐姐您就跟我说说呗!” “如你所说,那王氏和袁氏确实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秦楠虽然这么说,但笑意不减,落羽更觉得是拿她当孩子哄,转头又向芷溪撒娇:“娘娘,奴婢怎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呢。” 芷溪无奈道:“那王氏确实是江南美人,但真要说起来,袁氏的美和王氏站在一起反而显不出来了。” 落羽想了想又问:“这么好看啊……那跟觉禅庶妃比呢?” 芷溪点了点她:“那你家主子我自然是偏心觉禅氏的了。”不管是哪个更好看些,偏心那是必须的,觉禅氏是自家姐妹,王氏和袁氏在她们眼里到底还是外人。 而后宫里,纵使有多少人心里不平衡,但到底都是被乾清宫里过来的一批又一批的赏赐安抚下来,毕竟没有哪个女子是不爱美的。 · 入了五月后索额图等南书房的几位大臣被皇帝派出宫要前往沙俄谈判,边境划分的事看着是要接近尾声了,在宫里的大臣们还有尚书房的阿哥们也都在讨论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 又过了六七日,圣驾又启程去了畅春园,天逐渐热起来了,住过畅春园的嫔妃们一个个也都不比从前那般耐热,当真说得一句由俭入奢易。 除了一直随驾的几个,王氏和袁氏也在其中,袁氏这胎也有三个月了,短时坐马车也稳当,与王氏同住渊鉴斋也有个照应。 阿哥们得在宫里待到六月末才会来,公主们则被安排住在距离无逸斋最近的韵松轩和玩芳斋,这一片几乎就成了她们的天下了。 三公主透过半开得到窗看外面的景色感慨道:“可惜大嫂嫂不能这会儿跟着来,我还以为这就能见到小侄女儿了呢。” 二公主笑道:“就算大嫂嫂这会儿能来,怕是也见不到小侄女儿,大哥可宝贝着呢,听胤祉说大哥回去后小侄女儿都不认得他这个阿玛,他散了职后回去就带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就算小侄女儿不理他他都不介意。” “那大嫂嫂不得吃醋吗?”四公主问:“我之前听额娘说,女儿是阿玛上辈子的小情人,我一开始还不信呢。” 二公主叹道:“大嫂嫂要是能吃醋就好了,惠妃娘娘老跟大嫂嫂说希望她能生儿子,这看到大哥这么喜欢女孩儿,能松口气都是好的。” 四公主哼了一声:“等大嫂嫂带着小侄女儿来咱们也带着她们玩,就得让大嫂嫂知道,惠妃娘娘不喜欢又如何,多的是人宠呢!” 二公主和三公主都点头,就招呼着伺候的宫女们多找些好玩合适的玩具来。 第142章 迎来属于她真正的新生 七月初九,畅春园里已十分热闹,而德妃的车驾今日才抵达。芷溪从马车上下来时就见皇贵妃正等着她。 扶着秦楠的手下马车后她向皇贵妃行礼,便听她“抱怨”道:“出发的那日就没见你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见皇贵妃主动伸手,芷溪也就不客气的挽了上去:“事儿自然是有的,只不过是好事,又是万岁爷千叮咛万嘱咐的,自然是得先办好了才能来。” 皇贵妃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得神神秘秘的,还把皇帝抬出来,就算有好奇心也知道是现在问不得的,不服气地撅了下嘴:“好事儿都让你办了,我那儿尽是些苦差事,他对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偏心。” 芷溪忙哄她:“皇上当然是念在您辛苦的份儿上才让奴才来分担一些的,若不然哪有娘娘您今日的清闲日子?” 皇贵妃想想也确实是,就不再计较什么有的没的的。 走了一段路再换的肩舆到了瑞景轩,除了今日才跟着一起来的内尔吉和胤禵,胤禛、胤祚还有和吉里都已经等着了。 见芷溪进来他们先给额娘磕头请安,又说了几句最近园子里发生的事儿,和吉里还说自己去清溪书屋的时候遇到了王庶妃,说完人家长得挺漂亮的还记得转回来拍马屁说没有额娘漂亮。 听得胤祚都想把她丢出去,简直不能更尴尬了。 之后胤祚带着两个妹妹出去,胤禵也被乳母抱走了后芷溪才问起胤禛:“我听说皇贵妃娘娘给你挑了两个宫女来伺候你的起居,这阵子可还好?”她这阵子一直忙着宁寿宫的事愣是隔了好几个月才问起这一句,作为母亲还是得亲自问一问才好。 她虽然问的委婉了一点点,还是惹得胤禛涨红了脸:“劳额娘关心,儿子一切都好,只是儿子以为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比较好,再说还有三哥在前头呢。” “紧张什么。”芷溪笑他:“你汗阿玛的意思,娶福晋这事儿还不着急,再说你大哥不也成亲了一年多才得了个闺女,这不更不用着急了。” “额娘说的是。”胤禛点头:“大哥也说,大格格能生的这般玉雪可爱,是有诸位额娘的功劳,还希望你们能多带大嫂嫂见见世面呢。” “咱们能做得了什么。”芷溪嗔道:“往后你们都有自己的福晋,她们合该互相之间递帖子串门才是,怎能老是跟着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呢。”想想也就是哄长辈的话而已,芷溪多少也能明白大阿哥如此说也是不希望自家福晋和惠妃这个正经婆婆多相处,能让亲生儿子如此嫌弃,惠妃这个做母亲的也能说是做的够失败的了。 皇贵妃回到集凤轩时正见自家四妹妹正抱着个一岁大的孩子教他念书上的词,皇贵妃有些意外:“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知道。” 佟四小姐将孩子交给乳母起身给皇贵妃请安,皇贵妃看清了乳母的长相知道这是宜妃身边的人,心里不免有些嘀咕,佟四小姐见姐姐这模样解释道:“是太后娘娘召奴才进宫的,本来该是额娘进宫的奈何她犯了头疼实在来不了。太后娘娘问奴才娘娘平时喜欢吃什么,但奴才不知道这些,打算回去问额娘来着,太后娘娘就说难得进宫一趟就让奴才来和娘娘说说话,还让奴才把八公主带来,说一会儿宜妃娘娘会来接的。” 可以,这很太后了……皇贵妃抽了抽嘴角,想起额娘又皱起眉头:“额娘怎么会头疼?是不是家里那几个小子又惹事了?” 佟四小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舜安颜怎么跟鄂伦岱混到一起去的,大伯父被派去了沙俄不知道起码两三月不回来,阿玛又不怎么管家里的琐事,可不就没人镇得住他了。后宅现在就奴才和额娘,又不好去管大伯父家的事,且舜安颜这小子也正是讨人嫌的时候不好管教,竹板子都打断了一根……” 这就让皇贵妃觉得很头疼,尤记得太后跟她说过舜安颜长大后尚了五公主,然后没两年五公主就病逝了,说是因为中暑,不过到底是不是也无从考究。这就给了她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辛辛苦苦和芷溪成了好姐妹她可不想因为这糟心的侄子再结仇了。 佟四小姐离开园子后不久宜妃身边的若兰来接走了八公主,但终究为什么要佟四小姐带着八公主这事还是让皇贵妃摸不着头脑,看若兰茫然的样子就知道更不能指望她了。 歇了午之后皇贵妃乘肩舆去了凝春堂,到了门口就见宝音迎出来,宝音将她迎至正堂,赧然一笑道:“烦请娘娘稍候,太后娘娘还在跟五公主说话。” 皇贵妃摆了摆手:“嬷嬷客气了。” 过了半晌,听到里头传来时有时无的念书声,才见太后出来,太后笑道:“和吉里也真是的,叫她起床还非拉着我撒娇。” 皇贵妃对太后福了福身,太后道了声免礼两人一同坐下,皇贵妃道:“孩子就是这样,奴才幼时在家不管是早起还是午睡起来都要跟额娘撒撒娇的。” “都是被宠着长大才有这样的福气。”太后叹了一声,话里又是羡慕又是欣慰。 说不过几句话,皇贵妃就问起为何让自家四妹妹将八公主送到她这儿来,太后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玄烨说等下个月就给你妹妹和石文桂赐婚,去年他升任总督仓场户部右侍郎,这一年下来考评不错,算是给他的嘉奖,也是怕真等三年有什么变数夜长梦多。” 皇贵妃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有道是娶妻娶贤,但佟四小姐好不好皇帝只从她的嘴里听说过,自家人袒护自家人是很正常的事,还是得眼见为实的好,左右园子里明暗各处都是人,公主是丢不了的,就放心大胆丢给佟四小姐,算是对她的考验。 “不过……太后娘娘您问四妹妹奴才喜欢什么又是何用意?”她想着她生辰也不是现在啊,最近又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太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你真不记得了?” 皇贵妃摇摇头,她现在脑子里几乎是被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占满了,若不提醒一声压根想不起来。 太后发现她真想不起来只能摇摇头:“那算了,过了明日再说。” 皇贵妃就带着一脸的莫名其妙回去了,回了集凤轩净了手换了衣服问静姝:“明儿是什么日子?” 静姝没多想回答:“回娘娘,明日是七月初十。” 七月初十……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十?!突然想起这个日子,皇贵妃差点没收住脸上的表情,慌乱地眨了眨眼道:“你们都先下去。” 屋子里的宫女都退了出去,静姝对自家主子有些不放心,但又不能不听她的话,还是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待关了门后皇贵妃才长舒一口气。 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连她自己都忘了,上辈子的今日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被册封为皇后,隔天就……再被一声惊雷刺痛了耳朵时又回到了康熙十四年。 如今又到了这一天,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她想起来那一年和太后说过这个日子,也是因为她问了,以为只是一时的好奇,不想居然一直记着。 要是明日能顺利度过,便是迎来属于她真正的新生,确实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第143章 是懂举一反三的 夏日游水是个容易上瘾的事情,自从阿哥们来到畅春园拥有了半个月的假期后天天都要去船坞那儿的泳池游水,只有这一日他们没在泳池里泡半天,主要还是被皇贵妃安排的糕点吸引过去的。 难得看到胤佑一副“我比你们先吃我了不起”的嘚瑟模样,一个个都手痒的去盘他的脑瓜子,胤祉还恨恨道:“再这么嘚瑟,当心你过生辰就没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胤佑不以为然:“你见过我过生辰吃过什么好的了吗?”不都只有一碗长寿面加一个蛋和一根青菜么。 胤禛默默说了一句:“跟老百姓比已经算很好了。”紧接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胤禔轻哼了一声:“老四你又跟汗阿玛出去了啊。” 胤禩吃了糕点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再举起:“还有我!” “还有我!”胤禟也将手高高举起,终于有自己能发声的机会了,他可得意了! 说来也是巧,最近启蒙班里的外语课程多了些,他脑子灵活几乎是一学就会便经常在空余时间去凑热闹,私心想着这样的闪光点怎么可以不让皇帝知道呢?胤禟可不喜欢谦虚,有能力就该展示出来。 抓住了机会的胤禟当然是被皇帝表扬了,正好有个出宫微服私访的机会就带上了他,而跟着去的胤禛和胤禩也一样是近期的成绩突出得到的嘉奖,这样一来他也没算出风头,高高兴兴玩了一回。 只是没想到四哥比他们想的多多了,不过也很正常,毕竟四哥年长他们好几岁,要是大哥和太子二哥也去肯定想到的会比他们更多。 · 到了七月底时天气已经凉了下来,据说谈判的队伍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这一行并不顺利,好在最后还是被他们谈下来了,说起这个事每个人都觉得无比自豪。 然后皇帝就宣布回宫,园子和宫里都开始忙碌起来。 相比之下凝春堂的忙碌依旧是在几个启蒙班的孩子的学习上,虽然授课的是西洋来的大臣,但教的大多也只是基础发音还有在地图上能看到的地名。 旁听的太后用削的比一般绘画时使用的还要细的炭笔轻轻在纸上记着笔记。 到了启程回宫的那天胤禟还跟和吉里、六公主还有胤祥挤在太后的马车里,一会儿问他们这个怎么说,一会儿又问他们那个怎么念,和吉里看他这幼稚的样子撇了撇嘴依偎在太后身边闭目养神,只有六公主和胤祥很配合的摇头说不知道,再问胤禟该怎么念,然后跟着他念。 满足了胤禟小小的虚荣心,他很是得意,又转头来问太后,太后笑他:“你来来回回就这几个问题,你皇祖母还不是老太太呢怎么可能记不住。” 被马车晃的快睡过去的和吉里听到太后这么说忍不住笑出了声,胤禟撅起嘴拉着太后的袖子晃啊晃的:“皇祖母,你看她!” 和吉里一看到太后回头就立马捂住嘴,她也是拿这几个机灵鬼没辙,只能哄哄他们。还真是年纪越大耳根子越软了,当然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对皇帝仍旧该嫌弃还是会嫌弃的,这大概就是儿子和孙子的区别。 在马车上看书着实是不方便的事,看不清还容易晕车,但大字还是能看看的,太后就让小宫女把她前些日子描绘的几张草图拿过来,上方画的拉丁字母,下方写的汉字,底下标注着满语。 还真是画出来的,毕竟用毛笔写大个的拉丁字母很容易写歪,不如画出来的好看。 这也是胤禟他们最近学过的,看到就能念出来,太后在让边上的小宫女看着学,新选来的这个小宫女原来在内务府做过一些账目上的活,认得的字也比较多,又是在旗的汉人,简单教了两遍也能念出来。 太后问:“这样认字是不是比反切法方便很多?” 小宫女忙不迭点头,但事实上她本来就认得这个字,纯粹是反推出来拉丁文的念法,这要是让不识字的来学肯定还要废一番功夫,再者大多数人还是习惯用反切法来认字,所以要让拼音普及开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 而且现在西洋人用拉丁文表示大清的地名对太后而言念出来是有口音的,这时候京城人的官话多是南京地区的口音,因为明成祖朱棣在坐上皇位后自南京迁都到北京,连带着很多南京地区的人都迁到了北京。 她突然庆幸上辈子自己穿越来之前是个南方人,但是之前在课上遇到两广地区的地名时洋大臣他们也用那边的方言来读这就涉及到了知识盲区让她很头疼。 而胤禟看着这一张张注音字后感觉小脑瓜里的齿轮转的有些不太顺溜。 · 几日后,出使沙俄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却先接到了安亲王病重垂危的消息,据说早在他从草原回来之后便旧疾复发几乎起不了身,后来皇帝就没有再派他继续去草原驻守让他安心养病。 哪知就这样一病不起了。 不多时就听闻京城里已经有了传言,毕竟安亲王年轻时风流多情,子女众多,等他这一死,下一个继承人又是谁,其他人该何去何从就成了问题。 胤禩在承乾宫见到郭络罗齐布琛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不过好些日子不见他发现这个姑娘的眼里有了从前一直未见的亮光。 胤禩感慨道:“感觉你和之前不一样了。” 齐布琛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悄声在他耳边说:“我以后能跟着玛尔珲舅舅住了。” “你这舅舅很好吗?”他不太相信齐布琛会轻易相信一个人。 “玛尔珲舅舅是老夫人第一个生下来站住的孩子,他的性子更像外祖父一些,看到长得好看的人总会偏心一点,自从外祖父病倒之后老夫人就没工夫再压着我了,我就在舅舅来探望外祖父时多去敬敬孝,表现的乖巧懂事些,舅舅也就多关心我一些,这些时日,外祖父见我和舅舅多亲近,他怕等他走了没人照顾我,就把我托付给舅舅了,舅舅也答应了。” “可是,你每次来宫里不都是老夫人带着的吗?我听大哥说外面传的都是老夫人待你极好。”胤禩有些想不通:“难道安亲王其实早就知道?” “深宅内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懒得管罢了。我若不这么做,他都不会记得,等他一走,王府就该翻天了。那些称颂老夫人的,也不过是做给外祖父看而已。”齐布琛一叹:“不过还好,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那第二步呢?”胤禩突然好奇问。 齐布琛扭头仰着脖子道:“这我还没想好,但是我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胤禩高兴地笑了起来,虽然当初先提出来的是胤禟,但他们几个都拉过钩,就算是一个约定了。 想起胤禟之前的提议,胤禩让齐布琛稍等一会儿,然后拿了卷书过来:“正好,我们几个想做个实验,你……应该有识过字?” 齐布琛点点头,胤禩就翻开书给她看,因为他的字写的不好都是让别人誊抄的,看着更工整些:“我先教你几个字,按照这个上面标注的念,看多少都可以,不一定要整本都看完,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再一起读怎么样?” 齐布琛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跟着胤禩看起书来。 · 而这一日到了散学的时候阿哥们也都没回阿哥所,聚在大课堂讨论着什么。 胤祉指着纸上的几个字道:“这几个字的发音都差不多,上面标注的张先生教的拉丁文的注音开头也是一样的字母,要是就用这一个字母代替前面的发音不是就方便很多?” 胤禟附和着嗯了几声,这还是他先向哥哥们提出来的,唯一欠缺的就是自己认的字还不够多。 “通过拉丁文字来辅助学习认字,确实是个好办法。”胤礽称赞道:“若是能排出个规律顺序,不止是汉语,满语和蒙语也一样可以很快上手。” “说不定西洋各个国家的语言也能这样学呢?”胤禟只觉灵光一闪。 “还不会走就想跑了,是懂举一反三的。不过你的小脑瓜子塞得下吗?”胤祺摸了摸他的头。 胤禟傻呵呵笑着,胤礽不以为然:“九弟这想法现在不可行,那将来还真说不准可以呢?倒还真的能向汗阿玛提一提,往后功劳大家都能分一分。”看着胤禟亮闪闪的一双眼睛,又强调:“肯定让九弟拿最多的一份。” 胤禟这就笑得更开心了。 第144章 宁寿宫 不想在阿哥们的提议还未被皇帝知晓时就传来安亲王病故的消息,这会儿只能搁置了。 胤禔受皇帝所托亲自上门吊唁,也算是明了皇帝的态度,至于爵位由谁承袭还待商榷,但毫无疑问,只会是安亲王福晋赫舍里氏的儿子。 按正常思路来说毫无疑问承袭的都会是长子,安亲王的儿子里现在活着的长子是张庶福晋生的塞楞额,排老二的则是赫舍里氏生的玛尔珲。 在袭爵的事上皇帝就这么搁置下来,安亲王府人心浮动,也有不少人猜测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然后就有人说这情况和宫里的大阿哥和太子的情况挺像的。 大福晋也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这一日胤禔下朝回来就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大福晋就不让旁人伺候自己上前帮他换下衣裳,就听胤禔抱怨道:“真是什么都能往我和太子身上扯,闲的他们,要我说,就该让汗阿玛多派点活给他们,省的一天到晚就关心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 大福晋笑道:“主子爷说的是,前些日子进宫请安时妾也听太后娘娘说起,国无小事,总计较这些家长里短的实为短见,不如多考虑民生,让大清发展的更好,百姓都能过上富足的生活才是每个人都该考虑的事情。” 胤禔欣慰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大清到现在,所有的公主还有宗室的格格们都要靠嫁去蒙古维护和平,明年大公主也要嫁去蒙古科尔沁。所以我想,到我们这一代,更要做到让大清强大起来,这样就不用再让女孩儿们千里迢迢去蒙古了,到时候等咱们的闺女长大了也不用嫁那么远。” 大福晋此刻环着胤禔腰的手又收紧了些,眸光闪动,若是将来真有这么一天该多好。 · 入了八月后天气愈发凉爽,算着日子出使沙俄谈判的队伍也快回来了,今秋的围猎也只能搁置了。 玄烨看过一本本送回来的奏折后正打算歇会儿就看到梁九功一脸期盼的模样有些好笑,问:“看什么呢?有事就说。” 梁九功弯过腰笑道:“万岁爷,德妃娘娘午前派了人过来说,宁寿宫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问您什么时候得空一道去一趟。” 玄烨用手上还拿着的一本奏折轻敲了 敲他的帽檐:“不早点说。” 梁九功扶了下帽子笑得一脸讨好:“德妃娘娘说这事儿不着急,左右太后娘娘生辰还有两个月呢。”而且他都已经这样疯狂暗示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难道还能真久等? 玄烨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只缓缓舒了口气道:“让人去永和宫传旨,就现在去。” 梁九功应言退下,随手就召了魏珠来让他去跑腿,自己回头又去伺候玄烨更了衣后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便只点了三四人就往宁寿宫的方向走。 在宁寿宫门前迎接圣驾的太监总管袁德林也算是芷溪的老熟人了。如今内务府也有好些乌雅氏的族人被安排进来当差,自然就要提携自己人了,袁德林虽然只是个太监,但也曾受过芷溪的叔父岳色的恩惠,被派来协助芷溪布置宁寿宫后知道上头主子是自己人当然比以往更会用心几分。 其实宁寿宫的修缮大大小小已经花了七八年的时间,并不是有意拖拉,而是这里也荒废了几十年,各处修缮重新上漆,味道并不好闻,玄烨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太后住的不舒心,上完漆后就搁置了两三年,平日里也只有专门的奴才会去打扫。 现在重新布置打点,还添了不少人手,以后他们就在宁寿宫做活了。 玄烨和芷溪两人就一边走一边看,有不合适的可以再改。 正殿里摆了西洋座钟,后院的屋子里改成了小佛堂,书房和公主们念书玩耍的屋子还有寝殿里的一部分窗都改装了玻璃,昏暗的屋子里有阳光照进来都亮堂了许多,还用透气的深色布料做了窗帘,天热的时候可以放下来,就算那时候住在畅春园也不怕被晒的热火朝天的。 “就光是这样走一圈都感觉咸安宫确实拥挤许多。”玄烨感慨。 “但是对于从前的皇上来说,也是难得热闹的地方。”芷溪也去过咸安宫好几回,虽然上一次是和荣妃去处理恭靖太妃的身后事,玄烨也为此辍朝了三日,但那个地方一直是宫里为数不多让人觉得有些烟火气的地方。 太妃们几乎不见外人,而且又是长辈所以没有人会拿规矩要求她们该如何,因此在咸安宫穿着的就很随性,直接穿着蒙古袍子拿根簪子盘个发的都有。 玄烨也想到了幼时总往咸安宫跑的日子,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笑容:“朕刚登基那几年,尤其是过年的时候就一定会去咸安宫看看皇额娘她们,那时候也觉得,大过年的,来庆贺的人再多都冷清,只有在那儿才是真正的热闹。” “奴才也听说了,太妃们可喜欢皇上了,一个劲儿的塞压岁钱。” 被揭了老底的玄烨脸色一变就要捂她的嘴,也就是说的声音不大周围都是自己人才堪堪放过,玄烨“骂”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又趁着跟着的太监宫女们低头“找银子”的功夫精准地掐了下她腰间的痒肉,芷溪差点不顾形象的就要跳起来。 再面对玄烨眼神的“威胁”,芷溪自己捂上嘴表示真的老实了。 · 到了九月头上谈判团的一行人终于回宫述职,《尼布楚条约》正式签订。 索额图回来后狠狠地告了噶尔丹一状,他们出使沙俄途径喀尔喀时就差点被他们打了,他们只能不得已绕路耽搁了不少时间。 索额图说的慷慨激昂,要是可以他都想把噶尔丹摁在地上摩擦。 结果本来还有些生气的玄烨被他的一番说辞给逗笑了。虽然南书房的大臣们看着挺懵的,但仔细想想之后也不难理解,有时候文化水平有限也不见得是坏事啊。 边境的事了了,都摩拳擦掌准备要把准噶尔给解决了,戴梓被群臣推举了上来,无非都打着要炮轰准噶尔的主意。 “戴先生都慌了,生怕有人听到他说不同意要偷了他的大炮似的。”胤祚在尚书房听胤禔讲了不少朝堂上的趣事,再在休沐的日子说给芷溪听,芷溪捧场道:“然后呢?戴先生怎么说?” “戴先生没说什么,还是汗阿玛让大臣们都消停些才让他们闭嘴的。”反正是不能完全指望戴梓能改了心直口快的脾气,能少说几句话已经很好了。 第145章 我也想跟姐姐住 要出征打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皇帝今年南巡本也是为了打准噶尔做准备,明年曹寅便会被安排去出任苏州织造,江南富庶之地总要有皇家自己人才是。 入了九月,到了给阿哥们新的一轮考评的日子,按年龄分两组后再抽签决定顺序,最后以答题准确性和平时表现来定最后的成绩。 承乾宫里,几个阿哥们的额娘都坐在一起讨论这次的考评。 “万岁爷的花样真是一年比一年多了,七月中的那一回就把孩子们都给考‘糊’了。”宜妃说得有几分心疼,但光听语气就知道她在幸灾乐祸,不知道为什么,还尤其喜欢把胤禟惹到气得跳脚。 说起七月中的考试,那还是阿哥们第一次经历半个月的假期,玩得忘乎所以,以至于放完假皇帝来了一波突击检查就让她们都傻眼了。 “不过倒是真没想到胤禛也没考过。”贵妃突然提了一句。 “没考过是他手气不好,抽到的骑射。”皇贵妃扶额,她也没想到还能碰上这么一天,宜妃说皇帝花样百出一点毛病都没有,那场考试施行的就是抽签制,抽到什么考什么,所以就算临时抱佛脚都没用,除非运气好。 运气一贯好的如胤佑,而胤禩这次吃一堑长一智通过自己的努力第一次拔得头筹。 “也真亏皇上能想得出来。”皇贵妃翻着皇帝要给戴佳庶妃和觉禅庶妃晋封的折子,顺带着的还有敏贵人被诏封为嫔,定贵人的份例也被抬到了嫔位,这会儿已经到了九月中,但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办的话得到腊月才能排得上。 到了十月初一就是胤祥三岁生辰的日子,皇帝特批了让他去翊坤宫过生辰。胤祥一早听到他今天可以见到额娘就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看着嬷嬷都瞪大了眼睛,就等着放他去见额娘了。 待到了翊坤宫,胤祥刚被放下就跑去找敏贵人,乳母都来不及拦他,翊坤宫的小太监忙追着胤祥跑,若兰劝着乳母安她的心:“无妨,今儿是十三阿哥的生辰,娘娘说就由着些阿哥。” 乳母这才松了口气。 敏贵人一听到外面的动静就迎了出来,刚跨过门槛就被个小小的身影扑个正着,只听他喊:“额娘!” “胤祥。”敏贵人蹲下身将他抱进怀里:“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膳了吗?” 胤祥靠在敏贵人怀里摇摇头:“没有,我想额娘了,让嬷嬷先带我过来的。” “这孩子……”敏贵人无奈,想着他这么着急应该也没有向宜妃请过安,便吩咐小宫女先去准备早膳,就见若兰过来福身请安:“奴婢见过敏贵人,宜妃娘娘请贵人和十三阿哥过去用膳。” “姑姑客气了,我这就去。”敏贵人颔首道。 敏贵人带着胤祥给宜妃请过安后,胤祥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八公主扑得摔了个屁股墩,看着两个奶团子滚在一起,宜妃偶尔想端庄一下的心终究还是破碎了。 坐在一旁小大人模样的胤禌垂眸看桌子,心想:额娘你还是放弃,这不是你的风格。 午后宜妃和敏贵人带着三个孩子散着步去了宁寿宫,今日六公主往下的几个孩子都由他们的额娘带着过去。 庆祝胤祥生辰之外也提前给太后庆生,虽然过两日才是圣寿节,但比起办宴席太后还是更喜欢这样寻常一些的庆祝。 这会儿太后、皇帝、皇贵妃、贵妃、德妃和定贵人已经在宁寿宫开起了茶话会,请过安后宜妃笑道:“没想到奴才和馨宁妹妹竟是最后才到的,显得奴才和妹妹懒怠了。” 太后却道:“今儿本来就是胤祥的生辰,主角就该是最后才登场的,来得一点都不晚,反倒是我沾了你们的光。”又嗔怪地看了玄烨和芷溪一眼,日子是他俩安排的,怎么都得把这个“锅”甩出去。 胤祥和八公主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正在玩积木的胤裪、胤禵和六公主身上,连宜妃眼神里的疯狂暗示都被忽视了。 玄烨面对太后的眼神尴尬的笑了一下后就发话让胤祥和八公主去和胤裪他们一起玩。 这会儿他们正说到帮太后迁宫的事,要等一应封赏都结束后,日子也拟定在十一月初,虽然排了紧凑了些但都不会太赶,毕竟该挪的现在就能挪起来了,等到了吉日就走个过场,仪式感必须要有。 因为孝庄文皇后的过世,往后起码等下一任皇帝登基前慈宁宫哪怕重新修缮过也不会再住人,所以在宁寿宫最前面的宫殿就专门用来在节庆的时候摆宴席用,像过年或者以后中秋、重阳需要摆宴邀请女眷们的时候就设在这里。 中间的宫殿就是他们现在坐的地方,嫔妃、太妃或者宗亲女眷她们来请安的时候就在这里接待;两边的暖阁,东暖阁可以用来做些小型接待,不谈及严肃话题的时候喝喝茶唠唠嗑什么的,还有午休小憩的床榻;西暖阁就是书房和画室;东配殿作为客房,最多可以住四个人;西配殿作为展览区,太后画的画往后都可以摆在这里。 后面的宫殿就是寝殿,东西配殿都作为库房使用,东配殿放的都是常用的东西,其余都放西配殿,一般都是些恩赏的东西。 再后面就是给公主们上课和做游戏的宫室,整体看下来就是非常壕气。 太后知道这修缮的银子都是玄烨千辛万苦攒下来的,见他这春风得意满心求表扬的模样还真不好意思问:不是筹划着明年打仗么?这么给她专门修个宁寿宫出来真的没事儿? 不过到底不能辜负好大儿的一片孝心,再说玄烨因为同样经历过国库空虚,花钱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太离谱,而且还让曹寅和李煦都去江南干活了,往后也会有客观的收入,暂时应该不用担心。 等噶尔丹被灭了再说。 玄烨送太后回咸安宫,刚踏进宫门就见淑惠太妃站在等着,太后对着玄烨挑了下眉:“你看看,这不就来事儿了。” 淑惠太妃经常仗着自己既是皇帝庶母又是皇帝姨母脸皮比其他太妃都要厚几分,这就缠上来在他身边转悠,先是问太后:“姐姐,宁寿宫大不大啊?” 太后很“认真”地点头:“是很大,比这儿大了好几倍呢!” 淑惠太妃紧接着就变成了一脸“我好关心姐姐”的模样:“皇上,太后娘娘习惯了咸安宫的热闹,要是搬去宁寿宫一定会不习惯觉得很冷清的,日子久了万一心情不好怎么办?要是太后娘娘不好,我这个做妹妹的怎么放心的下,不如……” “太妃娘娘想要如何?”玄烨微笑看着她,仿佛是真的要为太后而考虑她的提议似的。 “不如也让我搬去宁寿宫怎么样?有我在,太后娘娘一定不会觉得寂寞的。” 玄烨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算盘珠子打的都吵得他耳朵疼:“太妃娘娘您不如直说也想搬去宁寿宫。” 淑惠太妃哂笑一下:“那怎么好意思……虽然我确实想跟姐姐住。”她当然知道宁寿宫往后就是“太后”的寝宫,太后是皇帝的嫡母,而她们终究是皇帝的庶母、先帝的妃妾,哪能跟太后住一起呢,在咸安宫她能不跟其他几位太妃挤一个屋本身已经是皇帝的恩典了。 “又不是往后见不了面了。”太后笑她:“只要你想,随时都能来宁寿宫串门,而且我都跟皇上商量好了,等我正式搬走那天,我原来住的地方就给你住,你也能换个大点的屋子了。” “真的?”淑惠太妃眼睛一亮。 “自然是真的。”玄烨亦点头保证。 天子一言九鼎,淑惠太妃当然不会觉得玄烨会诓她,就这么一下被哄好了。 第146章 终要独当一面 十一月初,宁寿宫建成,皇帝、太子与诸位亲王大臣们请太后移居宁寿宫。 太后在这之前就预先走过几遍流程,可真当穿上吉服面对这一刻的时候,淡定的外表下心里不免嘀咕这排场也太大了,不就换个地方住么。 一行人服侍太后坐轿辇从咸安宫去了宁寿宫,浩浩荡荡足有百来人,这一走咸安宫也冷清了不少。 宁悫太妃、端顺太妃和淑惠太妃也难得大妆出来一回,现下看着仪仗队离去不免感慨:“皇上如此孝顺,太后娘娘辛苦了几十年也算值得了。” “可不是,若不是太后娘娘,只怕也没有咱们如今的好日子,再和咱们挤一个宫住也确实不合适了。” 等迁宫仪式结束差不多都是午膳的点了,宁寿宫的宫女太监算着时间忙活起来,太后也终于能换下这一身沉重的吉服,再洗手净面重新梳头,宝音先一步拦着梳头的小宫女道:“行了,太后跟前我先伺候着,可不能耽误太后用膳了。” 小宫女依言退下,她们在学本事的时候一向都是梳头上妆一套流程来的,确实这一折腾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屋子里只留宝音一人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宝音道:“奴婢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在您的封后大典上。” 太后抬手揉了揉脸闷声道:“他们还真是喜欢折腾人。”她倒是不怕在小辈们面前丢脸,就是怕大臣们的一张嘴。 “主子用完膳抓紧时间歇一会儿,下午宗室命妇还有亲王福晋们还要来请安呢。”宝音用梳子给太后通了通头发编了辫子简单盘起来再插几根簪子固定。 “不就是搬个家么,至于么……”太后低声嘀咕着,欲哭无泪。 · 永和宫里,胤祚随芷溪一同回来用膳,今儿是太后移居宁寿宫的吉日,阿哥们也能放半天假,内尔吉一看到胤祚就一口一个六哥叫了起来,胤祚蹲下身把内尔吉抱起挪到膳桌旁将她放到椅子上坐好,再把护栏扣上,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额头上就起了层薄汗。 “快去把衣裳换了,洗手吃饭。”芷溪这会儿已经换了衣服拆了头饰,只把胤祚赶到后面去才让落羽帮她重新梳头,内尔吉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远远朗声跟额娘说话,娘俩就一个叫一句一个答一句,直到胤祚换了衣裳回来又一声六哥转移了注意力。 胤祚变换着表情逗地内尔吉拍手大笑,这兴奋的劲儿散出去后就能好好坐着吃饭了。 芷溪就看着闺女一次次把不愿吃的东西从碗里扒拉出去再被胤祚挑回来放回她碗里还时不时念叨“不许挑食”,来回几次内尔吉也只能认命塞进嘴里皱着小眉头瞪着胤祚咀嚼着。 芷溪不由得开始发散这孩子长大娶了媳妇儿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说起来袁庶妃也快临盆了。”芷溪突然问起,落羽颔首道:“是,太医说约莫就在下个月初。” 荣妃这一阵子在忙着操持大公主出嫁的事宜,袁氏这一胎就拜托给了她,虽然这事儿在落羽看来还是有些膈应的,但看自家主子心态十分平稳的份上就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还是流萤安慰她道:“虽然事儿是交给咱们主子了,可你见主子什么时候亲自去看过袁庶妃了。” 对哦!落羽恍然大悟,反正只要看顾袁庶妃的奴才不出什么幺蛾子,等她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就没她们什么事了。 况且袁庶妃看着也不是很受宠,只怕这孩子生下来皇帝眼里就没这个人了,再者袁庶妃是民籍汉女出生,无论生的是阿哥还是公主都不会构成威胁,所以更不用怕了。 · 乾清宫里,皇帝现在确实不会为袁氏即将临盆的事分半点心思,下个月就是腊月了,距离孝庄文皇后的周年祭也在眼前,今年他打算让太子带着诸位阿哥去昌瑞山致祭礼。 胤礽今年已满十五岁,也是时候让他独当一面处理些事务。 胤礽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毫无疑问是紧张的,在文华殿讲学时他面对大臣们已经能得心应手,主要还是有玄烨旁听,皇帝的存在就像是他的保护伞一般。 而现在要让他领头带着哥哥弟弟们一起去…… “唉……”胤礽这是今日第十回叹气了。 “爷,娘娘们说老是叹气会把气运叹走的。”李佳氏无奈劝道。 胤礽愁眉苦脸道:“要是我不是太子该多好。” 李佳氏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打翻,忙打发了周围的人下去,上前压低了声音劝慰他:“爷您可不能这样说,这太子之位别人想要还没福气坐得上呢。” 胤礽看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说什么,勉强扯出一丝笑:“你说得对,这福气让我得了,自然苦也得吃啊,哪有人一直享福的。”他知道自己总有一日要独当一面的。 李佳氏当下松了口气,但从这一日后胤礽好些日子没再让她在跟前伺候,只不过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只当胤礽是要专心学习祭礼的事情并没有想太多。 · 到了腊月时,胤礽看着日子将近心里的紧张和兴奋感就会更明显,以至于常常看不进书。 功课交到皇帝跟前,看着自己父亲眉头皱紧时而叹气时而摇头的模样主动跪下拱手请罪道:“汗阿玛,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注意力不集中懈怠了,请汗阿玛降罪!”随后深深磕了个头。 玄烨将胤礽写的文章搁在案上,看着胤礽紧张的模样叹了口气:“确实该罚,罚你在祭礼之前都不用再上课了。” 胤礽抬头看向父亲,一脸的茫然:“……汗阿玛?” 玄烨抬手让他起身,再指了指边上的椅子让他坐下。胤礽依言照做后玄烨才道:“难道不是吗?与其浪费时间什么都学不进去,不如就好好放松几日。你们不常说想去胤禔府上看看吗,朕就让胤祉、胤禛他们几个小子随你一道去。” 胤礽顿时面露喜色,刚要起身谢恩就被玄烨拦下:“你是朕的儿子,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与朕直说便是,再不济还有你皇祖母在,现在她在宁寿宫去一趟也方便。别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也不要觉得这是给长辈添麻烦,知道吗?” “是,儿臣知道了,多谢汗阿玛教诲。”胤礽心里暖暖的,这些日子压力实在太大,李佳氏照顾他的起居一向妥帖,也不免有话说不到一起的时候。他不是觉得她无知,只是近些年随索额图也认识了不少权贵,估摸着李佳氏的性子也是被这么带歪的,自然也不会仅凭他说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她的想法。 这下好了,有了皇帝的首肯他就能带着弟弟们出宫去胤禔府上转转,心里憋着的郁气一扫而空。 第147章 嘉玥书局 腊月初七那一日,袁氏生下了公主,按序齿称为九公主。九公主在降生后不久就被送去了阿哥所。 袁氏醒来后周围恢复了以往的冷清,她喃喃道:“孩子呢?怎么没听到她的声音?” 伺候在身侧的宫女低着头道:“主子,按规矩,公主出生就该抱去阿哥所,现下应该已经安顿好了。” 袁氏失神了一会儿才想起嬷嬷教导的规矩。是啊,她哪有资格自己抚养公主呢,可难道宣嫔就不会想有个孩子在身边吗?也是,她这样尊贵的身份如何能看得上区区一个公主呢…… 而令人想不到的是,到了皇帝这一代,除了太后外的博尔济吉特氏都没有抚养阿哥公主的资格了。 今日一样是胤礽他们几个出宫去大阿哥府上的日子,从宫里出来都得换上寻常贵族子弟的衣服,他们现在都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玉佩之类的,就不用再在衣服上多突出了。 当然要是都出宫了难免扎眼,胤礽就带了胤祉、胤禛和胤祺,四人策马出宫,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引得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 大阿哥府一早就接到了消息,待他们到府门前里头的长史就出来迎他们进去。 胤禔抱着闺女从后院过来,玉雪可爱的小姑娘被裹成一团,见到胤礽他们就嗷嗷叫着,没轻没重的手差点直接往胤禔脸上招呼,胤禔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才让她安分下来。 难得看到他这个囧样几个弟弟都差点忍不住笑,随即被胤禔瞪了一眼,然后带着自己的闺女认人。 小丫头一个个叔叔叫过去,打过招呼后就被领回屋子了,他们继续在前院转悠,胤祺笑道:“弟弟可得好好欣赏欣赏,胤禟这小子一次两次出宫的事总轮不到他别提有多憋屈了。” 胤禔无奈摇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小时候都盼着往外跑,长大了……我就挺羡慕你们的,我现在就算要回宫一趟都得递牌子等汗阿玛传召才行。” 胤礽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说这些做什么,往后胤祉他们也都要开府出宫的,你眼前的弟弟们只会越来越多,我才真的是不管几岁都住不到外头去。” 胤禔坏笑道:“这话我可记下了,要是哪天你在外头开府了我可要好好的当面笑话你。” 胤礽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我倒宁愿有一天能让你笑话。 虽然府里地方够大能招待许多人,但胤禔还是觉得这样对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的弟弟们而言依旧太过拘束了,便让府中的管家知会大福晋一声,他带着弟弟们去外面走走。 兄弟之中除了胤禔外也只有胤礽和胤禛随皇帝出宫过,这一回他们自己在外头逛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更自由了。 只不过真要说起来,要他们这样出来走走还真陷入了迷茫,能去的地方除了酒楼便是茶馆,这些地方有的还安排了说书或是听戏,但胤禔平时的娱乐活动也不多,一般都还是跟几位说得上话的大人带着他出去放松的。 对他而言如今没有什么可避讳的,但弟弟们还小,胤礽一直被皇帝盯着,胤祉和胤禛才初涉人事,胤祺更是只知只言片语,一个不当心就是他带坏了弟弟们。 到时候挨板子都是小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嘉玥书局正式开张啦!买一册送三册,任君挑选,大家都来看看!!!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人小孩儿都能看!” 街边女孩儿的叫卖声显得尤为突兀,也引起了他们几个阿哥的注意,胤礽摩挲了几下下巴提议说:“不如咱们去看看?”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没有人反对,反正也不知道去哪儿,就去书局看看,总觉得有姑娘家愿意出来吆喝一定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玩意儿。 小姑娘见他们几个过来,一眼便看出他们自带的贵气,忙亲自上前招呼:“几位爷,我们书局新开张,全部都是最新的书册,您可以放心看,不论是自己留着还是送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胤禛随手拿起一本翻看,放在最外面的几本都是启蒙书,分全是字的版本和带连环画的版本。单有字的是上下两册,上面都标有注解;连环画版本的有五册,还附了一本注音典籍。 “二哥三哥你们看。”胤禛叫了胤礽和胤祉过来:“这注音是不是有些熟悉?” 胤祉只瞥了一眼就明白了,小声问:“这不就是咱们学过的那些吗?难道外头也有人在学?” “应该不会,阿玛是不允许那些洋人传教士向百姓传播任何东西的。”胤礽摇头否认。 胤祺犹豫着问:“要不咱们问问那姑娘?” 胤禔不由分说地就叫了那姑娘过来,胤礽立马提醒道:“咱们就问问,别为难人家。” 胤禔转头龇了龇牙表示自己还没蠢到这个地步,那姑娘过来问:“几位爷是挑中了什么书吗?咱们书局现在买一册送三册,很划算的!” 胤禔先问:“我们想问一下这一套是多少钱?” 那姑娘看了一下笑道:“几位爷的眼光真好,这是咱们这儿最时兴的启蒙书了,纯文字版的是一百文一套,带图的是三百文一套。” 胤祉瞪大了眼睛:“这么便宜?!” 那姑娘点头:“新店开张嘛,而且因为是新出版本的书,只是试试看能不能卖得出去,所以定价低一些。” 胤禛问:“可是这上面的注音都是用洋文来写的,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我可记得皇上下令不允许西洋传教士在大清私自传播教授洋文的。” 那姑娘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得里面有人喊:“琇莹姐!那几罐茶叶放在哪儿了?嘉妤姐她们已经来了。” 胤禔他们看到齐布琛的时候都不免愣了一下,齐布琛也是傻愣在原地,琇莹左看右看,问:“你们……认识?” 齐布琛很快反应过来,抢着解释道:“他们……是我朋友的哥哥。”对着琇莹拼命眨眼暗示,琇莹再看向胤禔他们心下已经了然,难怪觉得这几个人怎么天生带着贵气呢,于是摆出恰到好处的端庄,指了指帘子那边道:“几位爷,不如咱们去后面茶室详谈如何?”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胤礽,见他点头了才一同去了茶室。 一番解释后叫玥岚的女孩儿笑道:“原来几位就是宫里的阿哥爷啊,我今儿算是长了见识了。” 胤礽道:“只是这事情的原委我们还是必须得知道清楚的,若不然有一日被皇上查出来就不是解释就能解决的问题。” 而这事就得由齐布琛来解释,任谁都想不到这一切的源头还是胤禩、胤禟和胤?先起的头。 第148章 太子爷是个好人 齐布琛心里有些对不起胤禩他们,但面对他们的几位兄长再隐瞒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便老老实实说了:“我们原来只是打算试试看的,毕竟这些新奇的学习方法本来能接受的人就不多,而且嘉妤姐和玥岚姐本就打算合开这书局,就正好……” “你们这样堂而皇之的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想过后果?”胤祉皱眉问道。 到底都只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一句话就让她们都懵了,显然都是只有一腔热血没有做任何准备,想必家里也不知道她们实际想做什么,只是任由她们出去闯荡,反正家里有的是钱哪怕搞砸了也有人能兜底。 近来为了征讨准噶尔,各地相应调整了些税收,朝堂上对满人是否能经商的事松了些口,而今接近年关,京城里新开的门店也有不少,且多是吃食一类的,这几个姑娘开书局,倒确实是能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 而胤禛更恼的是胤禩他们几个擅作主张。 胤礽道:“依我看这些书先不要卖了,当先请示了皇上再做决定。” “可是……”玥岚着急了,做一本书的成本有多少她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就这么不让卖了,什么时候能回本等同是个无底洞。 “放心,你这儿有多少,就算我买了,我给你立个字据,到时候你去大阿哥府上领银子就是。” 胤禔听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脑子里顺下去说的反应的可是索额图的府上,怎么就“砸”自己头上了? 胤礽看到他这茫然的样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提醒道:“毕竟是姑娘家,我还怕索额图府上的奴才仗势欺人呢,我这可是相信大哥你的人品。” 胤禔干笑了两声不置可否,转头又问:“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倘若到时候是你家里的奴才来领银子也好先认人,这可不好给错了人的。” 玥岚看了琇莹一眼,客气道:“不过说到底琇莹姐才是这书局背后真正的东家,不如就交给琇莹姐。” 琇莹自然也没客气,立马就应下了,叫了伙计拿来纸笔铺开,胤礽纸笔写下字据,签字按了印,再交由琇莹签字,便见她在上面写下“石琇莹”。 “‘有匪君子,充耳琇莹’,当真是个好名字。”胤礽夸赞道。 琇莹笑道:“太子爷谬赞,这还是我阿玛和额娘翻了好多书才取的名字。” “阿玛额娘?原来你是满人啊。”胤祉惊讶,毕竟汉人的话称自己父母依旧是叫爹爹娘亲的。 玥岚抬起下巴骄傲道:“三阿哥久居宫内不知,现在有好些满人家都取了汉姓汉名,这样称呼和书写都方便许多。琇莹姐姐祖上在前明就为官了,这个姓氏也有百年之久了。” “那这样说的话琇莹姑娘的阿玛可是福州将军瓜尔佳氏的石文炳大人?” “正是家父,只不过我祖父母不喜欢我自己有营生,阿玛和额娘都不在京,我是偷偷开的这书局,用的还都是两位姐妹的名字,求太子爷别让我祖父母知道。”琇莹这会儿才显出了些心虚来。 胤礽低声笑了一下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只要你的人去大阿哥府领银子就行。” 四位姑娘谢了恩这件事便暂告一段落。 回宫的路上,胤祉还一直和胤礽说这话,许久不见的话唠又出现了,这会儿倒是不让他们兄弟几个觉得烦,反而挺新鲜的。 跟胤禛走在最后的胤祺看着自家四哥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里有些犯怵,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问:“四哥,你在想什么呢?” 胤禛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 · 回宫后第二日胤礽就让人送了银子出去,自己则在下朝后向皇帝禀告了此事,不过祭礼当前没有什么比这个事情更重要了,皇帝表示暂且放着等过完年再说,并对京城各处的书局内卖的书册进行了严格的筛查,确保过完年前不会出岔子。 当然胤禩、胤禟和胤?都免不了吃了一顿手板子。 去大阿哥府上领了银子回来的小厮跟琇莹说了这事后也是心有余悸:“听说京里几位大人查书局查的可严了,虽然没查出来什么人什么书,但不少书局都在这之后歇业了,贴了告示说年后再开。” 琇莹长舒了一口气:“幸好有那几位爷,不然这要被揪出来,岂不是连累全家人了。” “二格格放心,咱们的书局那几个大人来只是走了个过场,没仔细看,许是早就被那几位爷关照过了。” 琇莹点点头,她吃了这次的教训当真是不敢再轻易冒头了,只是心里有些对不起这几位小姐妹,当初与齐布琛探讨这新鲜的认字方法,偏生自己掉进了钱眼里,想剑走偏锋一回。 让小厮退下后琇莹又展开了手里的字据,这张纸大阿哥府倒是没有收的去,琇莹看着上头的字,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胤礽的面庞来。 太子爷可真是个好人。 · 腊月十二,太子带领众阿哥及宗亲大臣们前往昌瑞山代皇帝主持祭礼。 胤礽在出宫了一趟调整了心态后又随几个弟弟一同走了几遍流程,这会儿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互相成就,这是皇帝最期望看到的。 等大队人马都走远了,玄烨才醒过神来,不自觉摸了摸心口。 没有预想中的担忧,似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才是对的。他是他们的父亲,他们是他的儿子,亲人之间无需猜忌。 赶在皇帝年底封印之前出宫的队伍顺利返回,因为阿哥们都表现优异,皇帝特批了他们两日的假。 一旁伺候笔墨的芷溪笑道:“皇上如今这假批的是越来越顺溜了。” 玄烨笑道:“他们如今的追求不就是为了能多休息一会儿,到底也都只是个孩子罢了。等日后入了朝堂那才是真的没什么时候能休息了。” “可在奴才看来,皇上愿意放手让孩子们历练,也是终于愿意给自己一些休息时间了。” 玄烨一时愣住,才意识到他真的没怎么考虑过自己。 作为皇帝,这颗心就该是为了百姓考虑的,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所以太后从前才会三番四次的告诫他,没有好的身体,就什么都不是。 人生走过一半,他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听劝”了。 第149章 御驾亲征 腊月二十封印,宫中开始专心忙起了过年的事,一时人心浮动,都盼望着新年,这意味着距离能穿红着绿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可不巧胤禌和胤裪都染了风寒,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过年的时候好起来。胤裪倒是无碍,虽然发着热但精神还好,胤禌一病整个人就迷迷糊糊的,如今的宜妃面对这个儿子时就特别感性,不太会哭的人眼泪能掉一缸,所有人都怕她哭坏了眼睛。 “听姜太医说十一阿哥的脉都是虚的,在宫里能养到这岁数已经实属不易了,若是在寻常人家,能不能活到满月都是个问题。”芷溪看着姐妹如此心里实在是不忍,可偏偏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玄烨也只能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以示安慰,这种事除非老天开眼也没有别的办法,姜太医也只能尽力而为。 而这一说玄烨就突然想起九公主来了,自这孩子出生后他还没看过一眼呢。 · 于是到了康熙二十九年的正月,袁庶妃所出的九公主突然就被皇帝眷顾,不少人看见皇帝经常去阿哥所看小女儿。 袁庶妃这是要得宠了?这无疑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连袁庶妃本人都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天天提着一颗心等着圣驾的到来。 但等安亲王府的继承人决定了宣布了,十一阿哥的病有些起色了,十二阿哥的病好了,哪家宗亲又添丁口了等等消息传过一遍后仍旧没有袁庶妃的事情。 这会儿大伙儿才明白过来,皇帝宠九公主也仅限于九公主而已,跟袁庶妃没有一点关系。皇帝跟前经常出现的依旧是皇贵妃、德妃、敏嫔、觉禅贵人、王庶妃这几个。 宣嫔听说袁庶妃在自己屋子里哭的时候冷笑着对缪吉道:“皇上对女人和对孩子可不一样,你看惠妃母子就知道,皇上现在器重大阿哥,还准他去兵部历练,可长春宫不照样冷冷清清。” · 过完年后头一桩大事便是大公主被封为和硕纯禧公主,紧接着就是下旨三月要下嫁到蒙古科尔沁去,去年秋天的时候班第的父亲过世了,如今他坐上了台吉的位置,纯禧公主嫁过去地位自然是比之前要高些。 端嫔在纯禧的册封礼之后又悄悄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得纯禧自己来才把额娘给哄好的。 年节的时候科尔沁也送了不少礼进宫,纯禧的婚事定下来,梁总管就按皇帝的吩咐送了好些东西来,这都是额外的添妆,除此之外还有恭亲王府的,再有就是科尔沁送来的。 其中一个红木匣子里装着一块木牌,上头还雕刻着一只猎隼,纯禧摩挲着就知道这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她看着梁九功面上都是疑惑,梁九功笑道:“进贡贺礼的科尔沁使臣说这是班第台吉特意交代的,是他的随身之物,务必要交给公主。” 纯禧又仔细看着这块木牌,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算他有良心。” 梁九功笑得奉承,心里却犯着嘀咕:班第台吉有心,这算是送到公主心坎儿里了。在万岁爷那儿就啥也不是咯!甚至还说:“就送这么个破牌子,一点诚意都没有。”当真是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话,要是万岁爷知道公主这会儿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 等他回去复命,为了不平白给皇帝添堵把纯禧对这件礼物的态度学的委婉了些,可这哪里能瞒得过皇帝的眼睛,也不过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才饶了他。 二月皇帝和太子与众宗亲大臣们去孝陵祭拜先帝和孝康章皇后,这次回来后胤礽感慨:“汗阿玛这就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了。” 因为先帝是顺治十八年的正月过世的,所以严格上说确实有三十年之久了。 下个月纯禧也要出嫁了,这样一看估计二公主也不远了,这两年的奏折里胤礽也看到好几封蒙古来的,皇帝还特别看中了巴林部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的次子,更要紧的还是因为他是淑慧长公主的孙子。 若是二公主能嫁给他,无疑是亲上加亲,且对付为准噶尔,蒙古各部也会出兵,有一层姻亲关系也是保障。 荣妃当天从乾清宫回来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她们一心以为女儿们都能像纯禧那般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这到底也只是凑巧的事,她要面对的才是残酷的现实。 · 三月纯禧公主出嫁,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不过依皇帝这个护犊子的性子说不定以后北巡的机会也能大大增加,端嫔哭了两日后就想通了,这么难受下去身子不得垮了,到时候就算有机会也轮不到自己。 荣妃和布贵人她们见端嫔自己好起来了,心下松了口气,只是她们想的是,就算见不着面了但都活得好好的,大清以后也会往更好的方向发展,蒙古那边难道还真敢对公主不好吗? · 等收到纯禧平安抵达科尔沁的书信时已经将近四月了,草原上迎娶公主,还是皇帝这一辈里第一个长成的女孩儿,事务繁杂是肯定的。 纯禧的亲笔信让皇帝和各位娘娘都定了心,可这心还没完全松下来就听说这次和准噶尔的战役,皇帝要御驾亲征。 永和宫这儿皇帝还是亲口说的,看着芷溪傻愣愣的样儿玄烨没崩住笑出了声,被反应过来的芷溪瞪了一眼:“皇上您还笑得出来!” “有什么不能笑的。”玄烨上前伸手捧住她的脸摩挲着:“说是御驾亲征,但朕又不用自己冲锋陷阵,只是给将士们涨涨士气罢了。” “可那也是上战场,奴才怎么能不担心呢……”芷溪将自己脑袋的重量都压在他这双手上,低眉顺眼的模样更让人心疼,可既定的事无法改变,玄烨身为皇帝不能出尔反尔临阵退缩,只能轻声哄哄她:“那朕这回出行打点的事就交给你了可好?” 芷溪也不矫情,立马就应下了,这便开始念叨起来要秦楠帮她拿以往打点行装要添置的东西,还没说几句话就被玄烨拦了下来,嗔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又不是马上就要出门,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明后日再做也来得及。” “两三个月也很快的,您看纯禧公主出嫁不就是,在奴才看来这就是昨日才下的旨明日就嫁了,日子过得可快了。” “是啊,日子过得快。那不如……”玄烨借着夜色透露出了些坏心眼,不知不觉间便欺身而上:“咱们让时间过得慢些?” “怎么……唔!……”芷溪还没问出口声音就被吞没,还站在不远处的秦楠熟练的遣了屋子里的人出去又贴心的带上门。 玄烨当真是说到做到,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耐心软磨硬泡生生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最后芷溪迷迷瞪瞪连眼睛都睁不开,还是玄烨抱着她去清理干净的。 第150章 忙碌一整年 从那一日后京里便断断续续下起雨来,到了四月中时又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大雨,在大臣们的眼里老天爷就是在阻止皇帝御驾亲征。 可经过科学洗礼的皇帝哪会信这些,到这个时节就是雨水多,而且……与其关心皇帝要不要御驾亲征,不如关心各处堤坝和住在下游的百姓们的情况。 因此所有阻止皇帝御驾亲征的大臣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年纪轻轻的,少动气。”太后放了碗酸奶在玄烨面前,坐在旁边的和吉里看着咽了咽口水,仿佛期盼着阿玛不吃让给自己。 但显然玄烨不会给自家闺女这个机会,自顾自地吃起来,和吉里撅了下嘴,转头看自己额娘祈求能吃上一口,但放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碗小米粥。 芷溪摸摸她的小脸温言劝道:“只有这个,谁叫你昨日趁你皇祖母出门的功夫贪吃了这么多糕点,吃小米粥也都是为了你的小肚子再不闹腾。难道还想吃苦药吗?” 一听到苦药和吉里忙摇头,乖乖吃起小米粥来,而且每次都只能吃个半饱,配一块小米糕,一天四顿。 玄烨把酸奶吃了个干净后心火也消下去了,漱过口擦了嘴才说:“儿子也不想生气,但他们不把正经事放在眼前只会说些没用的,外面老百姓过的什么日子他们知道吗?” “汗阿玛。”和吉里的小手拉拉他的袖子:“汗阿玛不生气,他们不值得您生气。” “就是,不值得的。”太后在一旁帮腔,惹得芷溪都不知道是不是该阻止闺女别乱说话,就听得太后说:“可别嫌皇额娘说话不好听,到了这个岁数啊,就是该保养起来的时候了。” 玄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深刻体会什么叫“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更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记忆力好,立马就想到当初想为太后庆祝四十岁寿辰大办宴席的事。 “再说,今年还是你的本命年,更得悠着点。”太后难得在这事儿上正经几分,玄烨也才醒悟过来,难怪今年收到的生辰礼多是大红的,同一属相的胤禛那儿也是,可他这儿子明显不喜欢穿红,全是看在两位额娘的面子上勉强穿的,这一阵子去尚书房考他们功课的时候就没见胤禛笑过。 发散完不过几息的功夫,玄烨笑得真诚了些:“皇额娘放心,儿子记着。” · 尚书房里,胤禛正听着胤禩、胤禟和胤?轮流背书,一人背一句,顺溜过了才算完。 不过因为胤禟总是打搁楞连累胤禩和胤?都重新背了好几遍,心里越是着急越是记不住,又愣是憋着眼泪不敢哭。 胤禛一直没抬眼看他,无非是怕自己端着的气势被这一眼看破功。 所幸也没有折磨他太久,背了二十遍后胤禛抬手让他停下:“行了,就背到这儿,散学回去再背个一百遍。在我这儿背不出来就算了,要是到汗阿玛面前再背不出可是要吃手板子的。” 胤禟不敢反驳,毕竟这不是胤禛吓唬他,之前有一回胤佑因为几个字读不顺导致这一节有好几个地方都背不顺溜就被皇帝罚了十个手板子,手掌肿的三四天碰不了东西,他身边的小太监和伴读也被拉出去打板子,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放下功课后不久先生就进来开始下一堂课,一直到快午时才结束,阿哥们早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收拾完东西聚到饭堂,胤禟看着空出来的原来胤禔的位子真是羡慕的紧:“大哥如今都不用在尚书房念书了,还是长大了好啊。” 胤祉笑他:“真当有这么好呢,大哥如今在兵部当差,回府里还有先生上门授课呢,这一对一就更没办法偷懒了,而且先生也要回宫向汗阿玛复命,汗阿玛也会召见大哥考他的功课,一点都不比咱们轻松。” 每一说一句胤禟心里都凉了一分,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明明过上最富裕的日子,却还得吃这样的苦。 之后饭菜端上来,不过几口饭的功夫就把心里的郁闷散了出去。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 吃饭的功夫胤祉又分享起最近朝堂上的事,靳辅自从被撤了职之后明面居家不外出,但暗地里他依旧有给皇帝递密折的权利,他的儿子则代替他在明面上跟着新上任的河道总督。 只可惜陈潢这样的优秀人才也因为性子太直得罪了士绅官员被诬陷下了狱,而他得知靳辅也被罢免后更是心灰意冷,还未来得及被平反就在去年冬日含恨而终。 胤祚不由得想起了戴梓,要不是当初有太子的事先劝告只怕也会落得这样的结局,忍不住问:“我不明白,汗阿玛应该是知道谁好谁不好,为什么最后好人都很难有好结果呢?” 可他们都还未入朝听政,也无法参透为什么皇帝不站在那些杰出正直的官员那一边,只能说一句:“汗阿玛这么做总有自己的道理。” 胤禛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依靠现在学习的知识和人情世故,他只能说:“靳辅和陈潢的事我还不太了解,但戴先生的事我后来听太子二哥说,因为陷害他的人是勾结了洋大臣,单凭这一点汗阿玛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戴先生这边的,这是原则上的事情。” 几个弟弟听了纷纷点头,更觉得胸中燃起了一腔热血。 · 五月往后的行程表在四月初就排好了大半,总体而言虽然只写了几件大事都显得十分紧凑。 五月中的几天,各国来大清的朝贡日都排在这个时候,地点却安排在了南苑,所有人都预感皇帝这回要有大动作。 到六月初圣驾回宫休整后就要出发御驾亲征,声势必须浩大。且这一回恭亲王和裕亲王都要跟着出征,大阿哥胤禔也被安排跟着裕亲王,而在宫里太子胤礽也要肩负起监国的责任,另外三阿哥胤祉也被提上来辅佐太子。 胤禔这下激动了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安稳觉,也不耽误上朝,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荣光满面,最后被皇帝一脚踹回去勒令休息,更骂道:“你要是想这几日就把精力耗完了就别想着上战场了!” 胤祉在收到行程表后第一次有了手足无措的感觉,下了课立马跑去毓庆宫求助,被胤礽笑话了几句:“你有什么好紧张的,我才是那个需要担责任的好不好。” 不过几页纸就一路排到了年底,后宫里敏嫔又怀孕的消息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翊坤宫里安安静静的,越是忙碌的时候就得越老实,且有皇贵妃和德妃管着内务府也不敢短着谁的用度,敏嫔就在自己屋子里过着米虫一般的生活。 一直到圣驾启程去南苑后皇贵妃这儿刚喘口气就被翊坤宫的喜事险些“砸”晕了头:“什么?敏嫔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第151章 大清不容进犯 芷溪看着皇贵妃惊讶的模样抿着嘴把想笑的心思掩了过去,皇贵妃惊讶过后睨了她一眼,似是“挑拨离间”一般地说:“哎呀,你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不会气闷了,真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不爱了。” 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从前芷溪不太会把心思放在面上,这是做奴才时需要学会的,但毕竟是人,不可能真的能做到心里毫无波澜,不生气、不发泄。所以那会儿宜妃她们有身孕的消息传出来永和宫总会闭门几日。 只不过从七公主出生之后她觉得芷溪是真不在乎了。 芷溪笑笑:“不过是孩子多了,需要操心的事也多了,奴才的心就这么点大,哪能有那么多时间去怨什么呢。”要是心里真不舒服不去管就好了。 可眼下大战在即,没有人会想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人人都想的是不能给准噶尔打过来的机会。 · 过了几日,大福晋来宫中请安,从长春宫出来正好半路遇上李佳氏,两人便一同往宁寿宫去。 原是太后担心大福晋会因为大阿哥随军出征而心神不宁特地叫来宽慰一番,另有荣妃在太后跟前,还有在宁寿宫学习玩耍的公主们。 这样热闹的氛围缓解了她们心里的不安,大福晋也渐渐放松下来,等到了要出宫的时候她竟第一次有了不舍得走的念头,察觉到她神情的太后笑道:“这一阵儿啊,若是想来就不用再递牌子了,宫里自然会有人来迎你,尽管来玩儿别拘束。” “孙媳谢太后娘娘恩典。”大福晋福了福身,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荣妃心里都不免感叹现在的孩子当真是好懂,也不知她们当年落在太后和太皇太后眼里是不是一样从脸上就能看出来她们在想什么。 · 到了圣驾回宫那一日,回来的队伍一路上就显出了即将出征的气势。见过世面的阿哥们洗梳换衣收拾完后到宁寿宫请安时都难言兴奋,公主们也赶着来凑热闹要听故事。 但毕竟年纪小的占多数,叽叽喳喳听了半天说的都是耳边炮火震天响的画面。 最后被二公主她们嫌弃骂了一顿才安静下来。 经由胤禔从头开始重新说才明白过来,这一回东、西洋使臣来大清朝贡被安排在南苑是皇帝特意安排,朝贡结束之后次日就带他们在演武场现场观摩大清如今的兵力。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训练了两三年之久,虽然以往军中的训练亦十分严苛,但这一次要展现的更多的是精神面貌,严格程度上就完全不同了,要表现的是整齐划一,出场的每一位将士的身量都要统一,就连样貌都要往俊俏了挑,行军姿态都有标准,整齐到每出一拳的长、每踢一腿是高等都要在统一标准线上,角度都是精心测量的。 “那些洋人使臣看了都惊呆了,虽然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但一看到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胤禔说着,其他坐着的阿哥公主们都不自觉地坐端正,还稍稍仰着头很骄傲的样子。 接下去的重头戏就是枪和火炮的演示,炮火的声音几乎响彻了整个南苑,震得每个人的耳朵疼,但这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如今大清的兵力强盛,不容进犯。 当然之后皇帝也跟他们说在训练之前光挑人就出现过很多问题,就比如有想选却选不上的,还有人嫌弃都是假把式的,更有一身反骨的。 最后出面解决这件事的是佟国纲,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许多在他麾下的将士几乎是秒怂,佟国纲告诉他们这不是为了耍给自己人看的。大清之外还有许多外邦人,为什么沙俄之前屡次来挑衅大清,不就是觉得咱们好欺负吗?就该让他们看看咱们大清将士的精神面貌和团结,知道咱们的实力,倘若想攻打大清,只能是有来无回。 这话一出,就没人再闹了,现在再如何面对的也是自己人,但绝不会有人愿意把这脸丢到大清外面去让洋人看笑话。 · 待宁寿宫里散了,胤禔要准备回府时才见自家媳妇儿从屏风后头探了头出来。 太后道:“如今你们一个个都大了,叔嫂之间是不能见面的,只能委屈她在后面听着。” 胤禔笑着伸手将大福晋带到自己身边:“皇祖母这可真是给了孙儿好大一个惊喜。” 太后暗叹这小子当真是长大了,哄人的功夫都是一套一套的,果然是皇上的亲儿子。 大福晋怎好意思在太后面前跟丈夫如此亲昵,羞得想抽回手却被牢牢握着,再对上太后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本微红的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太后嗔道:“行了,你们小两口赶紧回去,出征在即,须得好好保养身子,可别还没对上准噶尔自己先趴下了,得不偿失。” 胤禔和大福晋行礼应声道是后一同退下了。 听得外面的热闹声渐渐远了,太后才问桔梗:“乾清宫那儿现下如何了?” 桔梗回道:“回太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正在见南书房的几位大臣,听梁公公说怕是一时半会儿还散不了。” 太后点头:“晚些时候带句话过去,叫皇帝别太累了,每日处理政务不可超过四个时辰,休息间隔至多不超过一个时辰,他该知道轻重的,让梁九功也多警醒着些。” 桔梗应声退下,另有小宫女上来扶着太后起身,宝音站在另一侧边往后头走边说:“乾清宫那儿还有德妃娘娘打点着,不会有闪失的。” 太后点点她:“但有些话也不是她能说得的,只能我多嘴说一说。” 宝音无奈,太后就是这样的性子,孩子爱不爱听是一回事,她多少都会嘱咐几句,即便不听劝也不打紧,就是表个态。 · 到了六月中,皇帝率五万大军自京城出发前往乌兰布通,自然整个队伍不会只有五万人,包括辅兵、后勤等大概有七八万之多。 五万大军分两路出塞,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大阿哥胤褆为副将,率兵三万为左路军,出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札为副将,出喜峰口,率兵两万为右路军。 陪同出征的,还有内大臣佟国纲、佟国维、索额图、纳兰明珠等朝廷重臣。 宜妃看着出征队伍远去不由得担心道:“就这些人出征噶尔丹会不会太少了?” 皇贵妃解释道:“不会,除了随皇上出征的,还有盛京和蒙古各部也会带人出兵,比咱们还早大半个月出发。” 宜妃这才点头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她们的一切都系在皇帝身上,谁都不会希望皇帝出事。 番外五 就怕只是一场梦 芷溪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片刻才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人的面容,是锦和。 只见锦和冷笑一声:“你还真是好命,不过伺候皇上一回就有了身孕,可娘娘跟前办差是马虎不得的,既然醒了,自然是要去娘娘跟前回禀的。” 芷溪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不自觉地就护着肚子,却摸到原本微凸的小腹变得平坦,心都抽了一下,但方才锦和又说她有身孕……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低头看自己穿的衣裳,又摸了摸头发和脸,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她这是回到了做宫女的时候?! 还不等她多想就听到锦和催促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还要娘娘等你不成!” 顾不得再想太多,芷溪忙穿了鞋子下床快速整理了额前的碎发快步跟着锦和走。 · 屋内的陈设于芷溪而言再熟悉不过,在乾清宫伺候了那么久,做了嫔妃后也时常进出,心里不是没得意过的。 到了前头的一间殿阁,芷溪低头只敢用余光稍稍探一探坐在炕上的人,青烟色的外袍便知是个稳重的性子。 因自己有着未满三月的身孕,便是下跪都小心了几分:“奴婢给娘娘请安,娘娘恕罪,奴婢……” 还不等她说完就听那位娘娘说:“起来说话。”这声音……芷溪只觉得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是孝昭皇后! 所幸她没有因这激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在应声后轻撑了下地面站起来,就听钮祜禄氏说:“你不用紧张,原就是我举荐的你伺候皇上,既然有了,往后那些差事就用不着你在跟前伺候了。”她紧接着又唤了锦和:“让人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往后就让芷溪住在那儿安胎。” 锦和不情不愿地福身应是,走过芷溪面前瞪了她一眼:“跟我来!” 芷溪跟着她走之前快速抬眼一瞟,只见钮祜禄氏低头翻着书,从刚才那一刻起她就没觉得有人看着她,猜想钮祜禄氏虽然说话温和但从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怎会如此冷漠?在她印象里孝昭皇后并不是这样的人,哪怕对着锦和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明明锦和也是她的家生奴才,仿佛在她眼里,她们只是个能使唤的物件。 而且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孝昭皇后会住在乾清宫里? 这里,还是她熟悉的紫禁城吗?总觉得,这更像一座令人压抑的牢笼。 · 锦和命人重新安排后就留她一个人走了,因怀着皇嗣并不会有人来找她的事,她单独住一个屋子,也会有邻住的小宫女来看她,却也只是在规定的时间送安胎药过来,看她没有什么不舒服就走了,换衣洗漱还得她自己来,吃的还是宫女的例定膳食,最多只能保证是新鲜的,爱不爱吃能不能吃也没人在乎。 却一直没有册封的旨意,皇帝也从没想起来召她。 芷溪时常呆呆坐着,因为孕期的反应她会因为这个环境的冷漠而默默流泪,但在小宫女来送药时就恢复了精神朝她笑一笑,但那个小宫女从来没对她笑过,也没有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看着太阳东起西落,一日一日的过去,却不知今夕几何。 芷溪觉得,在这儿再待下去她总有一天会发疯。这一日沉沉睡去,再醒过来她的身孕已经有了四个月,饶是外面的人再想自欺欺人也只能接受现实。 · 她终于有了个庶妃的名头见到了皇帝,而坐在皇帝身边的却是他的表妹佟佳氏,宫里都叫她佟格格,却享着妃位的待遇。 这位佟格格倒是比芷溪所见的佟皇贵妃温柔娴静了不少,相比较而言皇帝更显冷漠。 原本听说皇帝传召她的时候她都想把一肚子的委屈向他倾诉,可真到见了面时退缩了。 她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倾诉的,真说出来只怕下一刻就会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这不是她认识的皇帝,不是哪个哪怕有三宫六院见着自己但凡有点不高兴便会来哄她的男人。 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早就被宠坏了…… 佟佳氏发现她面色不太好,便在等皇帝因政务繁忙离开后让人搬了个绣墩给她,待她坐下才道:“真是委屈你了,皇上就是这个性子,对谁都淡淡的。如今后宫子嗣不丰,先前生下的孩子大多都没福气长大,那拉氏和马佳氏生下的阿哥都得被领出宫养一段时日等站得住了才能回来。你能有身孕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娘娘都高兴,只不过怕这孩子承受不住太多福气才对你冷淡了些。” “主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奴婢能有今日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敢要求太多。”芷溪暗叹这佟佳氏一席话说得真是漂亮,她纵使再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大家都是关心你的,你怎么能生怨呢? 这和佟皇贵妃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真是如此的脾气还是虚伪她无法判别,只能保持面上该有的恭敬和客气。 · 又过了几日,她接到皇后的旨意搬去了承乾宫后面的屋子,她本身行李就不多,到了承乾宫发现佟佳氏竟还为她添置了不少,更额外派了个宫女照顾她。 这个宫女倒是比乾清宫的对她客气些,但整体看来也不过是从个硬木头桩子变成了个软木的,她会关心她的起居饮食,但也只是为了回禀给佟佳氏,额外的话一样是一句都不会说的。 她的日子肉眼可见的比在乾清宫时好了很多,但这样的好让她觉得很不安,皇帝时常来承乾宫,仍旧没想过要来看她,只有佟佳氏尚对她亲近几分,在外人看来就像有佟佳氏在皇帝不好意思去看她,而佟佳氏也自愿做他们的中间人似的。 · 时间又一晃过去,只有在这一晃的白光出现的时候芷溪才有种现在只是做梦的实感,而且就因如此她才不会有孕期的不适。 这会儿她已经怀孕八个月了,也渐渐看淡了,佟佳氏愿意将她安排在承乾宫无非就是看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是钮祜禄皇后举荐给皇帝的,可怀了这个孩子最后捡了便宜的却是佟佳氏,皇帝果然还是更疼自家人。 她现在愁的唯有如何回去,曾听人说做了噩梦只要对返回现实的想法强烈就能做到。 可她每时每刻不在想要快点回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说她命中就有此劫? 芷溪深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肚子,只有手放上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在闹腾,其他感觉都跟没怀过似的。 这几日倒是过得平静,平静的像是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一般。 · 又一道白光闪过,没有以往的些许光亮,耳边净是雷雨交加的声响,还有宫女嬷嬷忙进忙出的声音。 迷糊之间她似乎成了这里的一缕魂魄,忽明忽暗间她注意到这会儿是她生产的时候,耳边听不清其他人在说什么,她也没有遵寻常生孩子时感受到疼痛,孩子顺顺利利地被生了下来,只听接生嬷嬷喊道:“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另有接生嬷嬷接过孩子去边上给他洗净身上的血迹再裹入襁褓,都不等她伸手说要看看孩子就抱了出去。 一种强烈的感觉充斥着她的神经,似被赋了神力一般从床上挣扎下来,要往雨幕中冲去,最终被几个宫女嬷嬷拦下,她只能无助地看着抱着刚出生的小阿哥的嬷嬷由另一个宫女撑伞护着送到前头。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芷溪泪水流了满面,声嘶力竭的一声又一声叫着,可大雨的声音盖过了她的哭喊声,雨幕中的人被雨雾遮挡,渐渐看不见了。 她的眼里失去了原有的光,拦着她的宫女嬷嬷知道她无力抵抗就没再紧抓着她,一松手人便跌落在地上。 恍惚之间她看到一双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她尽力抬头看,见到了那张丝毫不会怜惜人的脸。 “皇上……”她唤了一声,可之后的话依旧是说不出口,就听皇帝冷漠地问她:“庶妃是没有资格自己抚养孩子的,难道你不知道?” “奴婢……”芷溪嘴唇颤抖着,挣扎了好几次终于说出口:“奴婢只是……想看一眼小阿哥……就……就看一眼……求皇上成全……”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模样实在是狼狈可怜,皇帝难得弯下腰,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眼神也没有方才那般骇人,只听他说:“乌雅氏,孩子能得佟佳氏照料是你的福气,若是你乖乖听话,往后你也会有机会自己抚养孩子,还怕缺这一个不成?” 帝王的威严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点点头。 皇帝这才满意地松开了她,她身旁的宫女很快就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又听皇帝说:“好好歇着,能为朕生下阿哥就是大功一件,朕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皇帝身边的梁九功撑了伞护送皇帝离开。 周围一切都模模糊糊起来,连那些宫女嬷嬷的脸都模糊了,芷溪才渐渐从绝望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人都有些麻木了,低声唤了一句:“玄烨……你不要我了吗?” “芷溪?醒醒……”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伸手抹泪却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 等从梦里挣扎醒来,最先看到的便是玄烨着急关切的模样,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玄烨见她泪流满面,额头身上都被汗浸湿的模样心疼极了,忙叫梁九功和秦楠去打水来伺候擦身换衣,自己则轻搂着她慢慢哄着,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能让她这么难过。 之后擦身换衣玄烨都在屏风外头,但芷溪还是时不时要和他说两句,确认他没有走才放心。 等再躺下熄灯已经三更天了,玄烨见芷溪不敢睡的样子,只能轻抚着她的发丝嗔道:“到了时辰朕也要去上朝的,难道真就打算这么一直不睡?” 芷溪几乎贴在他身上,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似乎才能感觉到这是现实,她垂下眼眸道:“奴才是怕,现在经历的一切才只是一场梦。” 才说完就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动了一下,惹得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玄烨心里一颤,以为她又有什么不好,要不是芷溪拦着就要叫太医了。 “只是感觉到这孩子动了一下,没事的。”芷溪将他安抚下来,确认是真没事了玄烨嗔道:“叫你胡思乱想,孩子都不答应了。” 气氛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又进入了梦乡。 这一回芷溪没有再梦到去那个世界,只是听到还有一个声音在问她:如果那才是真实的世界,你会如何生存? 这个声音和芷溪自己的声音很像,听上去却也冷漠很多。 渐渐能看清对面人的模样,长得和她很像,但又不是很像,她的眼里尽是冷漠和算计。 “你是谁?”芷溪试探着问。 就听那女人说:“我?我就是你。” 芷溪皱眉,显然不太相信,那女人一笑:“你之前所看到的,就是我的经历。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这么多对你好的人,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一个还愿意向着你的儿子。你该庆幸,这是我过得日子,而不是你的。” “所以……他没有再认你这个额娘吗?”她有些不敢说出“胤禛”两个字。 “他是佟佳氏的儿子,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女人看上去是真的不在乎。 “那之后呢?我看你这模样,日子应当也不会过得很差。” 那女人忽然笑得灿烂:“我才不告诉你呢!你有你的好日子过,我凭什么要让你知道我过得如何。只不过还是想让你切身体会一下,我的真实是有多么苦,才能让我自己好受一些。你更应该珍惜这大多数人都对你好的日子。” 周身的黑暗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该是天快亮了,那女人道:“都这时辰了,你也该回去了,往后我们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胤祚……他过得好吗?” “胤祚乖巧懂事,很得皇上和先生们的喜欢。” “那就好。”那女人似乎真的了却了一些心中的苦,随着光芒照进来,逐渐消失不见。 第152章 父子与君臣 今年八月的天尤其热,各处都能听到有太监宫女或者群居的小庶妃中暑的消息,皇贵妃心火旺得逮住来禀报的内务府的人就是一顿骂。 内务府不乏借机克扣不得宠嫔妃的现象,但如今皇帝和皇贵妃都提拔了不少自己信得过的人,只不过到底是油水足的差事,总有人会抱有侥幸心理,这个扣一点,那个扣一点,不知不觉就少了一些人的用度。 皇贵妃觉得更过分的是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克扣! 最后那内务府的人几乎是被扔出去的,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账册砸了脸,他怕皇贵妃还要再把他抓回来打一顿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回走。 大约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各宫有用冰缺漏的都尽数补上了。 皇贵妃气哼哼地喝着降火的金银花露:“真的是非得打一下才肯动一下,平时真是吃太饱了。” 静姝叹了口气,她也不好替旁人分辩,最近宫里没有哪位主子是不上火的,前线一直没有传过好消息,吃了败仗不说,还传来了皇帝病了的消息。 乾清宫虽然还有太子和三阿哥稳着,但谁也不能说两个小辈就能担当大任了,现在不服皇帝的宗亲大臣还有不少呢,怎么可能对着皇帝的儿子就服气了。 · 胤礽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先去宁寿宫请安,将昨日接到的一封奏折递给太后,问:“皇祖母,孙儿自知后宫不得干政,可这事关汗阿玛的安危,孙儿不敢擅作主张,恳请皇祖母指教。” 难得看到他这般迷茫无措的模样,太后也不自觉地有些心软,想起皇帝离京前的那番话和近几日传回来的消息,拆开奏折一目十行看过去,果然不出她所料,但她并没有表露在面上,只问胤礽:“我想先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孙儿自然是更担心汗阿玛的,可是汗阿玛并没有传旨让我出宫面圣,我要是去了,汗阿玛会不会怪我不顾大局……”胤礽低下头很是失落。 太后明白,他是在纠结这既是父子又是君臣的复杂关系。 “你汗阿玛若是见到你去一定会很生气,谁都知道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一个不遵君令的臣子;但他也一定会很高兴,因为你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有亲儿子关心,做阿玛的怎么会拒绝呢?” 胤礽渐渐抬起头,那颗迫切想出宫见到父亲,确认他依然安好的心又燃了起来。 太后免得他太过上头好心提醒道:“不过你要是去了见到你汗阿玛,他一定不会给你好脸色,知道吗?” 胤礽也不傻,认真点头:“是,去了前线,面对的都是将士和大臣,在那儿只能论君臣,不论父子。” “想清楚了,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皇祖母也等着你的消息。” 胤礽又跪下磕了头后脚下生风快步离开,一直回到乾清宫,在里面着急等的已经团团转的胤祉马上冲上前拉着胤礽的胳膊问:“怎么样?皇祖母让我们去吗?” 胤礽按下他抓着自己的手,眼神示意他还在乾清宫得收敛着些,胤祉嗑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后就把胤礽拉到后头去了。 胤礽无奈:这不还是一点都没收敛…… 得知太后同意他们出宫,高兴之余还是有些担忧,胤祉问:“那宫里怎么办?咱们是替汗阿玛监国,要是咱们走了……” 胤礽拍了拍他的肩:“无碍,我已经有安排了。” 胤祉愣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我居然不知道?! 感觉自己做了个假辅助。 午歇的时候胤礽跑了一趟阿哥所找了胤禛,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用意后胤禛差点没给他跪下:“还请二哥三思,弟弟自认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替您……” “我和你三哥一同去探望汗阿玛,宫里能靠得住且最年长的也只有你了,况且又不需要你发号施令,没什么可担心的。” 胤禛真想再说什么但面对胤礽这有点可怜的请求的眼神实在是遭不住,只能答应下来:“好、好……不过二哥你可得快点回来。” 胤礽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 · 很快,太子和三阿哥在一队人马的护送下赶往战地探望皇帝的消息传了出来,给沉闷的后宫丢了个惊雷。 荣妃对于胤祉不跟自己打声招呼就出宫的事很是不满,一时打不了“熊孩子”只能对着皇贵妃发泄:“这孩子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激动之余更是控制不住落泪,真不是她想哭。 皇贵妃安慰道:“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出门长长见识,再说了,去一趟也好,哪怕被皇上骂回来呢?” 荣妃听了顿时还觉得挺有道理,确实,要是这哥俩被皇帝骂回来不就说明皇帝没事儿嘛! · 远在营帐内的玄烨没忍住真的打了个喷嚏,吓得裕亲王一个激灵:“皇上您看看,就说不能作假称病,都给念叨出来了。”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被玄烨瞪了一眼咽了回去。 “上战场的时候都不见皇兄演得有多好。” “那不也是没办法,都演练了那么多遍了,身体反应就比脑子快嘛。”裕亲王打了个哈哈过去再继续说正事,玄烨问:“佟国纲那儿怎么样了?” 裕亲王回道:“太医说所幸有新制的软甲护着,又抢救及时,那鸟枪的子弹要再进一寸,就无回天之力了。” 玄烨叹了口气,于他而言,比起佟国维这个能言善辩的便宜舅舅,佟国纲这个亲舅舅更值得他尊敬,且又是玄烨幼时的武学师傅之一。若是因为他们的计策而将佟国纲的命搭进去,只怕玄烨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叹过之后转而说道:“这次的事,也该给戴梓一份赏,若不是他早就考虑到新制软甲的事,大清就要失去一位将才了。这个差事朕就交给你了,这回应该不会办砸了。” 裕亲王无语:“皇上,大可不必如此扎心。” 另一边,索额图收到了太子和三阿哥出宫往这儿来的消息差点没跳起来:“太子来干什么?” 送信的随从为难道:“小的听说是有人送了前线的消息给太子爷,说万岁爷病重想要见见太子。” 索额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不太牢靠的桌子晃了晃,所幸还不至于就给这一巴掌给拍散了,但随从的心看着像要被拍碎了,忙跪下来。 “那这也不是万岁爷传旨让他过来的,他来凑什么热闹,这不是添乱吗?”索额图几近崩溃。 随从哆哆嗦嗦安慰道:“可万岁爷一向最看重太子爷了,说不定太子爷过来万岁爷还能高兴些。” “高兴个屁!”索额图没忍住骂道:“你不看看这什么时候?外面将士都看着呢,该老老实实监国的太子跑来前线探望万岁爷,这不就等于把屁 | 股露给那些东西看吗?不要命啦!万岁爷要真能高兴得起来以后你来当这主子我给你当奴才。” 随从这下才真正知道怕了,赶紧磕头一口一个“索相饶命”。 索额图可不愿听他多啰嗦,一脚把他踹翻在地骂道:“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打听太子爷到哪儿了,带上人护着些!” 第153章 都是值得的 太子和三阿哥一同出宫后任谁都能想到四阿哥这个目前在宫里最年长的阿哥,哪怕明面上都还老实,都不免他们私底下嘀嘀咕咕,说的就不止是四阿哥,还有承乾宫和永和宫。 不过胤禛倒是没怎么进过乾清宫,毕竟他只是帮胤礽的忙在这里做个临时“吉祥物”的,其余上报的事有专门的笔帖式记录或者转去南书房让留守在那儿的大臣处理,他听过然后点头应知道就行了。 在这期间胤禛又认识了一个乾清宫里伺候的新人张起麟,他也是梁九功的徒弟,只不过之前有魏珠在前头拼命献殷勤他就老老实实当个“小透明”,现在梁九功和魏珠都随驾出宫了,他才终于有了存在感。 张起麟比苏培盛还大个两三岁,因为被压榨久了就养成了观察者的天性,看得多想得多做得多,所以对未涉朝政的胤禛来说就成了个很好的辅助,而且也不会趁压着他的人不在就抢风头。 胤禛对他很是满意,要不是顾忌是御前的人还真有点想挖墙脚。 过了几日,宫里毫不意外都听说了太子和三阿哥见到皇帝后被训斥的事情,最生气的莫过于平妃了:“我就说太后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看,太子爷在皇上跟前遭了厌弃,以后赫舍里氏还能捞着什么好!” 身边的宫女劝道:“主子您少说两句,太子殿下不日就要回宫,可不能让人把这话传到毓庆宫去。” 平妃听了再如何生气也只能忍下了。 这会儿皇贵妃正召了李佳氏在跟前下棋说话,皇贵妃见她时常走神也不拆穿,只等她自己问,却没想到她还真就耐得住性子一直憋着,皇贵妃伸手点点她方才落子的地方:“瞧瞧你,走这儿就进死胡同了。” 李佳氏收回了手低头诺诺道:“是奴才愚笨,让娘娘见笑了。” 皇贵妃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内直接挑明:“哪是你愚笨,不过是牵挂着太子罢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李佳氏顿时脸上就烧起来了,心里也顾不上再担忧,皇贵妃看了心叹当真是姑娘家脸皮薄啊。又想到前几日太医院报大福晋又有身孕的事。 从前倒是没怎么在意过两岁的差距能有这么大。 发散完了,皇贵妃回过来安慰她:“太子肯定没事的,不就是被骂一顿,谁家孩子没被骂过。再者,太子又是皇上亲自抚养长大的,这父子关系自然比其他阿哥更亲近。” 这会儿李佳氏的面色明显好多了,皇贵妃又使人上了些茶点,几句话的功夫,方才没下完的棋接着下,一个白天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胤礽和胤祉被护送回宫的时候恰有前线捷报传来,两人刚走过乾清门就看到胤禛兴冲冲地跑到他们面前:“二哥、三哥,刚来的消息!准噶尔大军死伤惨重,我们胜了!” “真的?!”兄弟俩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胤禛将手里的奏折给胤礽:“今儿一大早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确认了胤禛所说的都是真的,胤礽和胤祉就将皇帝训斥过他们的事给扔到了脑后高兴起来。 胤礽和胤祉各自回了毓庆宫和阿哥所洗漱收拾了一番后一同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他们俩出去了一趟虽然不是很久但也是黑了一个度,分了一会儿心想这太阳可真够毒辣的,再摆出一副心疼孙子的模样让他们站得近些:“辛苦你们跑一趟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胤礽顺势挨着太后坐下:“有百来人护着孙儿呢,自然是顺利的,只是……” 胤祉接着说:“结果半路遇上了索相府的人,随行侍卫还差点跟他们打起来。” “这索额图消息还真是灵通啊。”太后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可不是,而且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汗阿玛脸上也不好看啊。”要不是还忙着打仗,就怕要传出点皇帝对太子不重视的混账话出来。 但现在想想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胤祉转眼对上胤礽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了一下,太后问他:“那如今这事闹成这样,你可怪你汗阿玛?” 胤礽有些心虚:“被骂的时候确实有些生气有些委屈,可看到汗阿玛精神这么好,就觉得这么跑一趟还是值得的,最起码……不用日日都睡不好觉了。” “我说呢,怎么这些日子憔悴了许多还有黑眼圈了。” “皇祖母……”听着太后揶揄自己,胤礽多少能体会到汗阿玛的“难处”了。 到了九月,天渐凉,季节更替就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宫里现今只有两位太医能请,因此皇贵妃和荣妃安排内务府及时给各宫体质较弱的嫔妃还有阿哥所里年幼的孩子增添衣物保暖。 “听说噶尔丹那厮趁夜溜走了。”宜妃啧啧道:“这么看来他也不过如此嘛。” “过于狂妄自大终究是会吃亏的,他要不溜,指定是得把命留下了。”皇贵妃抖了抖手里的骰子问胤佑:“说,我该扔几了?” “扔七。”胤佑看都没看桌上一眼。 “嗯,扔……”差点上当的皇贵妃反应过来捏他后颈惹得他痒得险些坐不住。皇贵妃笑骂:“好你个臭小子,都敢胡说八道忽悠人了!” “儿臣错了!儿臣真错了!娘娘饶命!”胤佑痒得只能扭来扭去求饶,对面的宜妃哈哈大笑:“这下完了,真是到了狗都嫌的年纪,连曾经被夸乖巧懂事的七阿哥也不能幸免。” “额娘,之前我还听大哥在尚书房说谁能把小十四收拾服帖了才能称得上会带儿子了。”胤禟赶忙插了句嘴。 皇贵妃也忍不住喷笑:“真的假的?那他得皮成什么样。” 胤祺紧接着说:“大哥随汗阿玛他们出征前还去看过小十四呢,小十四长得结实,力气也大,都能扒着大哥的衣裳爬到他身上抱着脖子呢。” 围坐一桌的人都沉默了,感慨这小十四还真了不得! “可是……”胤佑脱离了皇贵妃的“掌控”后默默表示:“小十四一见到四哥板起脸就老实了。” 好家伙,还得是亲兄弟啊! 第154章 圣驾回宫 十月初,圣驾回京。虽然于大清而言这一战是胜利了,但最后因为让噶尔丹顺利逃走以及之前裕亲王擅自撤军的事惹得皇帝十分生气,命裕亲王留守阵地找噶尔丹的下落。 大阿哥作为裕亲王手下的副将自然也得跟着不能回宫。 宫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后站在母亲的角度来说,荣妃还是愿意去安慰惠妃的。 惠妃自是知道这件事跟自己儿子没关系,纯粹是被连累的,在经过荣妃的劝导后难得差人去大阿哥府上关心一下大福晋。 皇帝回宫的前一日就下了旨非要事依旧交由太子处理,五日后御门听政再论功行赏。 打这一仗几乎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塞进了后勤队里,就算皇帝没真的生病,但外出几个月时时刻刻都处在紧张的氛围中,为了身体健康着想该休息还是得休息。 皇帝回宫后先召见了皇贵妃交待了几句佟国纲的事:“在前线养了两个月已经好了不少,但太医嘱咐了还是要静养,朕已经叫了个太医跟着回佟府照料。” 皇贵妃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奴才相信大伯父一定能好起来的,只是奴才担心大伯父的几个儿子,能不添乱就是阿弥陀佛了。” 玄烨笑道:“朕到时候可是要重赏舅舅的,他们要不服,下次朕也把他们扔战场上去历练历练。” “那大伯父也一定舍不得。” “你看看,这顽劣的性子指不定都是被舅舅宠出来的。” 说了不过一两刻的时间,皇贵妃见玄烨面露疲态便自觉告退:“时候不早了,一会儿德妃姐姐就该过来了,奴才不打扰皇上歇息了。”还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玄烨看得只能无奈摇头,他这表妹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 · 因着太子在乾清宫前头,被召来的嫔妃进出见皇帝都得从后门走,芷溪来的时候玄烨已经歇了一觉,这会儿正在看南书房送来的几本比较重要的奏折。 芷溪福身请过安后调侃道:“皇上不是说好了歇息吗?怎的还在看折子呢。” 玄烨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后顺势还回去:“你不来,朕都不知道该做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就拿几本折子来看。” 哪怕已经相处了十多年,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习惯的芷溪还是有些脸热,可看玄烨一脸正经的模样倒是有了一种自己想多了的感觉,赶紧在旁边坐下喝了口茶水把情绪压下去,顺便打量起玄烨来。 被时不时盯着的玄烨在下笔批折子的时候都有了几分犹豫,等写完了看着手里的折子,眉头都皱得更紧了。 芷溪以为是事情比较严重就不说话打扰,却听说:“真是许久没好好写字了,都生疏了。” 只是因为这个?芷溪有些意外。 走神了那一瞬,玄烨已经在看着她了,他问:“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清减多了,奴才看着心疼。”她垂下眼眸叹了一声:“皇上在前线,可真生过病吗?奴才听胤祚他们说了很多事,有时都不知道该信什么才好,心就一直悬着,现在见到了皇上,多少也放心些了。” 同样的担忧,在玄烨听来还是芷溪说的更实诚一些,上扬的嘴角根本就压不住,还是清了清嗓子掩饰了过去:“风吹日晒这么久,要说真不生病是不可能的,只是没有消息传的那么严重,也不至于连门都不能出。” “那就好……”芷溪低语。 “只是佟国纲这次被鸟枪打中,幸而有戴梓研制的新软甲挡着,不然伤到要害,大清就要失去一员猛将了。” 芷溪不明白玄烨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只能附和道:“那皇上这回要好好赏戴先生才是。” 玄烨笑道:“自然是要赏的,不过戴梓说这原来不是他的主意。” “那是……” “他说是胤祚的提议。” 芷溪愣了一下,倒不是不相信戴梓所说的话,她也是知道这位热武器专家的耿直性子断不会骗人,但还是很意外才不过十岁的儿子已经有这样的能力了。 玄烨见她如此反应就知道她和自己当初的想法是一样的,跟着解释道:“朕起初也不太相信,但戴梓一向实诚,胤祚也算是他半个徒弟,自然不会做那些阿谀奉承的事。”又叹道:“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想法,将来必是大才。” “皇上的儿子,自然个个都是好的。”芷溪诚心说:“说起来,大阿哥此次跟着皇上出征,想必也学到了不少,想来假以时日,大阿哥真能成为守护大清的大将军,一定也如皇上今日这般威风凛凛。” 等胤禔能做主帅的时候……玄烨想着,真有这么一天,大概他的儿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也不知道那时候他是该退一步让他们施展身手还是得继续操心。 · 芷溪就在这儿从午后待到了夜里,胤礽回毓庆宫前来请安被留下用晚膳玄烨都没让她走。 她只觉得太子在旁边多少有点不自在,胤礽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在他眼里她们都只是长辈,且谁对他是真心还是奉承还是能感觉到的。 青琐姑姑跟他说,他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特别黏德妃娘娘。 胤礽就趁着皇帝去更衣的功夫悄悄对芷溪说了一句:“德妃娘娘不必紧张,您只当我是小辈就好了。” 所以芷溪也就是有点不自在,还不至于吃不下饭。 等胤礽回毓庆宫了芷溪也没能回去,夜里回不去自然到了早上也回不去。在极致的疲惫后感受到休息的快乐的玄烨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洗漱换衣再用完早膳,芷溪就回了永和宫,皇帝虽说歇息五日,但也不代表就一直在乾清宫待着了,先去了翊坤宫看了十一阿哥又拐到后头和敏嫔说了几句话,再去永寿宫看望了因换季而抱恙直到现在还没痊愈的贵妃。 · 直至十一月时裕亲王递消息回京,确认是真找不着噶尔丹了,估计是已经逃回去了,皇帝才下旨让裕亲王带人回京。 这一回来等着的就是要被处罚了,先前擅自撤兵,这又不小心把人放跑了,饶是脾气再好的皇帝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而且裕亲王这回犯下的事皇帝还让大阿哥胤禔来指认,裕亲王对此供认不讳。 这会儿已经是十一月中旬,胤禔从宫门出来,冷风吹在面上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会儿他已经明白战场上也不止是应对敌人的复杂,自己人也是。 裕亲王出来看见他出神,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大阿哥可是觉得不习惯?” “皇伯伯安好,侄儿只是有些疲累,站在这儿醒醒神罢了。”胤禔客气道。 裕亲王点点头:“虽然这一回让噶尔丹那厮逃了,但并不算坏事,他那两个侄儿都不是好对付的,若是这回就将他一举歼灭,只怕下一回就得直面策妄阿拉布坦和索诺布阿拉布坦他们了。” “多谢皇伯伯,侄儿受教。”胤禔抱拳作揖。 第155章 越来越会哄孩子了 转眼就是康熙三十年,去年年末孝庄文皇后的祭礼结束后就正式除服了,正月过得十分热闹,到现在已经开春了,今年的选秀也得安排下来。 皇帝批了银子给皇贵妃后又特地交代了几句,然后选秀的事就全交由太后和皇贵妃主理,荣妃和德妃从旁协助。 “皇上的意思是朝政事务繁忙,今年的选秀就全权交给咱们来办,再有就是三阿哥和四阿哥那儿也要各选两个格格,至于选谁也要看你们俩的意愿,人只要在明年之前进阿哥所就行。” 皇贵妃布置完任务,芷溪和荣妃互看了一眼表示都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拍板定了。 另一边,玄烨召见了工部尚书和戴梓,还有在乌兰布通之战表现突出而被提拔上来的赫舍里常泰。 常泰是仁孝皇后的亲弟弟,虽然承袭了他阿玛的一等公爵位,但他对于火器方面的见解让玄烨有了几分欣赏,因此除了接替重伤未愈的佟国纲训练兵将外,又额外被安排在戴梓手底下帮忙干活,他倒是难得的谦卑,乐于向戴梓请教,玄烨对他更多了几分认可。 戴梓向皇帝递了牌子是要说火器研发的问题,自去年年末八旗汉军火器营又增设了满洲和蒙古的火器营后他是越发忙碌,毕竟只有他是在皇帝跟前得脸的专家,其他几个负责的总差了些意思,但光靠他也忙不过来。 玄烨听了戴梓所陈述的困境觉得有理,再如何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但常泰还不到能出师的程度,胤祚还不到能入朝的年纪,这样一来…… 工部尚书听了拱手建议道:“奴才以为,工部尚有未分配事务的学徒,不如让奴才挑几位去帮衬戴大人。” 玄烨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常泰的眼光也不错,不如就和文开一同去工部看看有哪些人可用。” 戴梓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能开口,与常泰一同应下。 待出了乾清宫,常泰才小声跟戴梓搭话:“戴先生所思量的,学生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从民间选人才,不说多请人要多费银子,且大清如今的火器研发还不是很纯熟,就算还有人能研制的出来也不一定会用啊。” “我明白,皇上也是怕这些东西落入民间万一被有心人拿的去把炮火对着紫禁城。”戴梓叹了口气。 满人入主中原也快有五十载,戴梓不能说对满人完全改观,起码皇帝在他心里还是个能称得上英明的君主。 也不仅仅是皇帝,还有太子、六阿哥,还有劝慰他的常泰,这让他觉得,偏见这东西当真是可怕,一棍子打死一群的见解真要不得。 玄烨处理完眼前的要紧事,看到不远处的座钟已经走了一圈,便搁下笔起身走两圈看向外面,问梁九功:“太子现在在做什么?” 梁九功不知道皇帝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一茬,但还是老实回禀:“回皇上,太子殿下方才在检查十三阿哥和七公主的功课呢。” 是了,明年胤祥和内尔吉都得正儿八经的去各自的书房上课了,而今太后年纪渐长,有些事都分下去让几个年长的公主阿哥去做,而胤礽所学的都是教科书级别的,因此启蒙班最后一年的功课检查和考试他都主动揽了去,空闲的时候也会辅导弟弟妹妹们,要是没有空就交给胤禛来负责。 无他,还是胤禛学习太过刻苦,都怕他书看多了伤眼睛就找点别的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反正教弟弟妹妹也是巩固自己的学识,何乐而不为呢。 玄烨点点头,就出门往毓庆宫方向走了。 毓庆宫上下的奴才们都是皇帝的人,自然皇帝来不需要多说话就能知道是该通报还是装哑巴。 这会儿他们见到皇帝来,都自觉地只跪下请安不出一点声音。 正殿里,就听到胤礽和胤祥还有内尔吉交谈的声音,胤礽问:“方才还不记得这个字怎么念,怎么这会儿认得了?” “‘糟糠’的‘糠’和‘康’的注音是一样的,长得也只差个……差个偏旁!”内尔吉抢答道。 “内尔吉真聪明!”胤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玄烨暗叹:这小子也是越来越会哄孩子了。 想完愣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仿佛自己漏知道了什么事情,回头递了个眼神给梁九功,梁九功的腰弯得更低了些表示马上去查。 这会儿胤礽又问胤祥:“刚刚又背了两遍注音,往下一段应该是下一堂课的内容,你先试着读一遍看看。”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胤祥的念书声,虽然有的地方念的不顺,但总体错的并不多。 胤礽把胤祥念错的字单独挑出来指正,胤祥跟着念了几遍。 玄烨这会儿又发现了新问题,他的孩子们什么时候开始用注音学汉字了? 当真是太专注于朝政上的事了把孩子们的学习的事忽略了,回想起来之前胤禩、胤禟和胤?干的蠢事,紧接着就是打准噶尔。 没想到他们这就自己学起来了。 “二哥哥,咱们学这些注音真的有用吗?”内尔吉问。 “那你觉得学了之后有用吗?”胤礽含笑反问。 “嗯……感觉不用像四哥说的要念一百二十遍才能记得住了。”内尔吉稚嫩的声音逗笑了胤礽,胤祥反驳道:“念一百二十遍那是能背熟会理解,咱们现在只是学会读能背得出来而已。” 说笑了一会儿,胤礽身边的小太监来报皇帝驾到,话音刚落玄烨就进来了。 胤礽带着胤祥和内尔吉给父亲请安。 说了几句话后胤祥和内尔吉就告退了,都是懂事的孩子玄烨只嘱咐了随侍乳母几句。目送两个孩子出去后父子俩才去了后头继德堂喝茶说话,如今胤礽也有十七岁了,也会说一些事关朝政的问题。 之后玄烨问起启蒙班里通过教授注音学汉字的事,胤礽道:“儿臣和弟弟们商讨了,本是打算通过这样的方式教授弟弟妹妹们让他们能更快学会汉字,不仅是节省时间,更重要的是通过了我们自己的实践,将来能逐渐推广开,让更多的人知道西洋文字并不是没有好处。” 面对最疼爱的儿子渴望被认可的眼神,玄烨想了想还是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地点点头:“既然你们都想好了,这事就交给你们办。” 见胤礽高兴起来,还不忘再嘱咐一句:“但要说推广给其他人,这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情,别一下子跑太快最后自己先栽一跟头。” “汗阿玛放心,儿臣知道分寸。”胤礽忙应下生怕玄烨会反悔了似的,又想到一事,秉持着当作秘密和惊喜,趁着现在没有其他奴才在眼前,悄悄对玄烨说:“汗阿玛,还有一事……” 玄烨挑眉,以为他是有求于他:“有什么想说的直言便是。” “儿臣是想说……李佳氏可能有了。” 第156章 捣蛋鬼十四 经过太医确认后太子侧福晋有了身孕的消息在宫里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对于知道前几日大福晋又生了个格格的消息的惠妃来说更是心梗,若不是大福晋尚在月子中,只怕这会儿又要召她进宫唠叨一番。 现在人人都在议论,若是李佳氏这一胎运气好生了个阿哥,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嫡长孙了。 大阿哥府里,听说了这个消息的大福晋把自己缩进了角落里,直到胤禔回来都不敢看他一眼。 胤禔就看见自家媳妇儿把自个儿缩成一团躲在角落的模样有些好笑,尚未出月子的人还虚着,哪能抵得过胤禔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拽出来,眼眶红红几欲落泪的模样惹得胤禔一阵心疼,还得装作生气的模样虎着脸:“可不许哭,伤了眼睛就好不了了。” 知道胤禔不是真生气,大福晋就心安理得的靠在他身上委屈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说什么傻话,生男生女跟你有什么关系。”胤禔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咱们只管自己家,老二他是太子,本来也不是一个层级的,做什么要跟他家的女人比,你可别被额娘的埋怨影响了,她自己是汗阿玛的妾室,哪轮得到跟你这个做正妻的计较。” 这话说得够直接也够放肆,大福晋不敢接话,恰好二格格的哭声传来,这话题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时翊坤宫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因年头上二公主受封和硕荣宪公主,而荣妃现正帮皇贵妃安排选秀的事,这会儿皇帝又放了消息给她们说估摸着这几个月去蒙古走一趟回来就要把二公主嫁出去了。 荣妃听了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于是以为自己能全程躺平的宜妃就被拉来当壮丁了。 宜妃不解:“荣妃姐姐不是还有德妃姐姐帮衬吗,要我来干什么?” “皇上要出门的事儿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荣妃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 宜妃这才醒悟过来,皇帝要出门就意味着她们的好姐妹芷溪要去乾清宫打点行装,起码在皇帝出宫前都没有空继续做其他事了。 宜妃自然不会只由着自己辛苦,而且她不擅长内务,没有差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因此,荣妃在知道布贵人和定贵人去翊坤宫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阿哥所里这会儿也热闹的很,今年胤禌、胤裪和六公主都加入了早起念书的队伍,胤祥无疑就成了弟弟妹妹们眼里最能靠得住的大哥哥,尤其是胤禵,会跑会跳后就跟牵了根绳似的,哥哥去哪儿他去哪儿。 当然,除了读书这件事。 阿哥所里的人都知道其实胤禵很聪明,胤禛在阿哥所帮着年幼的弟弟们复习功课的时候他就老喜欢来捣乱。 胤禟和胤裪的背书功底都比较差,胤禛那会儿就带他们俩在散学后回到阿哥所到用晚膳之前额外补课,胤禩知道后也自愿报名这个“互助小组”。 那时候阿哥所里依旧有一句句的带背课文的声音,闻声而来的胤禵就开始捣乱插嘴。他基本听两三遍就能掌握大致的发音,本来该胤禟背的时候他就赶在前头含糊背了,这无异于是变相的“作弊”,胤禛只能换一句,一来二去耽误的是胤禟的进度,搞不好第二天还背不出来还得挨板子。 惹得胤禟要跳起来打胤禵的时候他就跑了,转而去胤禩和胤裪那儿捣乱,这俩倒是好脾气,而且胤裪知道自己背书困难,就利用所有的休息时间背书,因此哪怕有这捣蛋鬼在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 胤禩就和胤裪达成共识,胤禩说一句,胤裪下一句故意说得慢些让胤禵插嘴。 但是胤禛就不会由着胤禵这么捣乱,却也在这件事里逐渐学会了“拐弯”,一开始会明着冲胤禵发脾气把人骂走,可他发现他这弟弟挨骂归挨骂,下次还会捣乱,这回见胤禟又要跳起来的时候他把弟弟按住,笑道:“十四既然这么厉害,不如跟着哥哥们早点念。” 单纯如胤禵,知道能和哥哥们在一起可高兴了,连声答应。 胤祥还好心劝了一下:“十四你可想好了,真正读书跟现在这么玩儿根本不一样的。” 但这样的道理没有读过书的人是不能完全理解的,眼瞧着胤禵落入“陷阱”,胤禟悄悄给胤禛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四哥啊。 启蒙班的压力自然没有尚书房那么大,但与尚书房比起来由于阿哥公主们都在一个课堂,所以对胤禵这样自尊心比较强的阿哥而言就比较难受了,若是有问题自己答不上而公主们答上了就会觉得特别丢脸。 这不是太后和先生们待他们一视同仁就能改变的事情,当他们中的一个回答问题的时候前后左右桌的都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这是除了所要回答的题目本身外的另一重压力。 所以现在胤禵只要散了学回来就只想跟着他的十三哥一起玩,一说到功课整张小脸就皱起来,明晃晃的排斥。 可让他意外的是,四哥看到他这幅不爱学习的模样一点都不责怪他,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汗阿玛下个月就要外出去蒙古,宫里依旧会由太子殿下监国,到时候从大阿哥往下到八阿哥都会随汗阿玛去蒙古,到时候你们可别给苏麻喇嬷嬷还有娘娘们添麻烦。” 胤祥乖巧点头:“四哥放心,我们会听话的。” 胤禛再看胤禵,见弟弟也跟着点头就不再多关照了,先前因为胤禟这个容易一点就炸的炮仗脾气胤禵就很喜欢招惹他。可胤禟再不懂事也是个好哥哥,在胤禌入尚书房念书之后他几乎一颗心就扑在这个身子不好的弟弟身上,没想到胤禵转头就去胤祥跟前撒娇卖乖了。 胤禛就明白他这个最不省心的弟弟其实什么都知道。 说完话就听到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胤祥没有多想就向胤禛道了声歉就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 胤禵问胤禛:“十妹妹是不是想敏娘娘了才哭的?嗯……也或者是饿了?” 胤禛摇摇头,毕竟他还没到做父亲的年纪,自然是不明白一个奶娃娃为什么会哭。 十公主出生的时候就没有八公主的运气,宜妃亲生的和抚养的孩子都已经够多了,章佳氏虽然人人称敏嫔,但因没有正式行过册封礼在有些方面就依旧是遵循贵人的制度来的,也就没有亲自抚养公主的资格,过了洗三礼就搬去了阿哥所。 到底是胤祥的亲妹妹,对亲额娘和妹妹的牵挂让他对十公主的照顾更用心,只要自己在阿哥所,听到妹妹的哭声就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哥,我那么小的时候每次哭你有来看过我吗?”胤禵突然好奇。 胤禛回答:“不止是我,还有你六哥。” 胤禵听了很高兴,正沉浸在被兄长关照的幸福中时被胤禛的实话无情打破:“你闹得你十二哥、十三哥还有六姐姐日日夜不能寐,若不是我和你六哥来照顾你,怕是所有人都想来揍你。” 胤禵:你还真是我亲哥! 第157章 乌拉那拉氏 快到四月中的时候,圣驾离京前往蒙古多伦诺尔,大阿哥到八阿哥随驾一同前往,嫔妃里宜妃和觉禅贵人随驾,太子继续住在乾清宫监国理事。 宜妃也是临出发只有十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无疑是个惊喜!第一次南巡的时候她没能去成,之后出门走的最远的也就是到畅春园,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哪怕只能看看风景她都觉得值了。 且因为之前帮衬荣妃处理宫务,若兰让人替宜妃打点行装都没让宜妃发现,若兰小小的松了口气,难得跟自家主子逗趣道:“万岁爷知道主子一直想出去走走,所以特意交代了不让主子先知道。” 宜妃听了更是心花怒放,自胤禌出生后她再无意恩宠,再者过了三十岁后于她们而言与皇帝之间不再称得上有情爱,但是谁又能拒绝惊喜呢? · 圣驾离京后宫里的热闹又散了,皇贵妃每日例行问候李佳氏的身体状况如何,再去探望了贵妃说了一会儿话后回到承乾宫召来芷溪和荣妃。 皇贵妃嘱咐道:“皇上这一出门起码又是两个月,在这之前务必要让此次需要安排进京的参选的秀女定下来。” 芷溪和荣妃忙应是,然后皇贵妃又额外拿出了一份名单放在她们眼前,仔细看过后就会发现,上面写着的秀女的来头都不算小,只有年纪小,都是卡着参加选秀的年龄界限,有几个年纪还要更小一些。 皇贵妃解释道:“这是皇上与我一同商议后决定的嫡福晋的预备人选,一共是十五人。皇上的意思是可以先挑起来,若是有合适的可以先留着,等选秀过后决定了会安排精奇嬷嬷去她们府上,有一年的时间教导,再定吉日由内务府安排嫁进宫。” 虽说对胤祉和胤禛而言十三四岁的年纪成婚确实是过早了,翻过年也不过十四五岁,但实际上这个时候定下婚事纯粹是让长辈安心,也是多一个人能帮忙打理阿哥们的后宅。 毕竟都快到能上朝领俸禄的年纪了,再让额娘操心就不太像话了。 看过基本情况和画像之后芷溪和荣妃都是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个个都是好的,仔细考虑后还是决定让孩子自己来看看,往后是他们过自己的日子,挑个合眼缘的也很重要。 · 五月初皇帝与喀尔喀蒙古三大部及漠南蒙古四十九旗在多伦诺尔举行会盟。 只用了六日的时间就使得喀尔喀蒙古归顺大清,恭亲王也在此期间带着边境驻守的一批将士和改良过的红衣大炮和子母炮对着沙俄方向借着演习的名头耍了通威风。 回宫的路上皇帝就收到了来自沙俄国主的书信。 同样收到消息的大阿哥他们丝毫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胤禔更是笑道:“皇祖母还真没说错,真理只在炮火射程范围内,瞧沙俄那怂样,就这么一比划就给吓回去了。” 胤祚却道:“可咱们现在有的这些大炮都是根据西洋使臣进贡的那些仿制的,要真说起来都不算咱们自己的东西。” 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方才的兴奋劲儿顷刻间就散了。 再厉害又如何,不是自己的东西这底气到底也是不牢靠的。 · 回宫的队伍抵达京城已经快到六月,行至半路就听说圣驾直接往畅春园的方向去了,并派人提前回来知会太子一声将处理过的事情都整理好送到畅春园。 胤礽让身边的小太监帮忙整理好文书再写了封奏折一同交去畅春园,卸了差事后胤礽觉得无事一身轻,出了乾清宫后信步去了撷芳殿。 阿哥们因为还没有到可以去畅春园的日子,所以他们带着一批人回宫,歇息了半日后胤祉和胤禛就被皇贵妃召去了承乾宫。 着急忙慌的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叫他们来挑自己的未来媳妇儿,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红了脸。 皇贵妃心想要不是他们都长大了,真想揪一下脸玩玩。 书桌和炕桌上都是铺开的画像,一张张看过去,没想到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胤禛愣了一瞬正好落在胤祉眼里,他悄声问:“还有四弟你认识的?” 其实胤禛很想说这人你也见过,但转而想到当初这姑娘跟那两个活泼好动的比起来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估计说了他也没印象就没提。 皇贵妃见他们俩在一边偷偷摸摸的仿佛能避过她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也凑热闹过来,装作不经意问:“你们俩在说谁呢?” 胤禛在胤祉开口之前先截下话头:“没事额娘,我们随便说说。” 皇贵妃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儿子不愿意说这面子还是要给的,只提醒道:“若是看中了谁可要记得跟额娘说啊,到底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夫妻之间当是和睦为上,不管是样貌性子都得合着自己,不然这日子哪过得下去。” 兄弟俩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应声,皇贵妃在这时候已经注意到了放在他们面前的那幅画像,暗暗记在心里后又跟胤祉说起了半月后荣宪公主要出嫁的事。 因为胤祉他们在阿哥所,有些消息传的比较慢,胤祉通常都是从荣宪或她身边的宫女那儿打听到的,但这回姐弟俩已经大半年没有互通消息了,好些事都不太清楚,听说姐姐这就要嫁人了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公主出嫁时都有专门的送亲队伍,若是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是一定会安排在里头的,之前纯禧公主因为是皇帝的养女比较特殊,所以就安排了年纪差不多的大阿哥和恭亲王次子满都护送嫁,算是给足了体面,也安了恭亲王的心。 再怎么说那也是恭亲王的大闺女。 · 目送兄弟俩走了之后皇贵妃转头就去拿了先前他们看的那张画,根据她之前的观察,胤禛应该是与这姑娘有一面之缘的。 “九门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皇贵妃没想到,上一辈子她临了做主给胤禛选了乌拉那拉氏为嫡福晋,这辈子胤禛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乌拉那拉氏了。 兜兜转转还是她,看来是真有缘分了。皇贵妃小小嘚瑟了一下自己的眼光。 第158章 皇长孙 刚入秋的时候在御花园摆了今年的选秀的第一次看选,除了座上的太后和皇贵妃,还有守在后头的荣妃和德妃,三、四、五公主都来凑热闹了。 秀女按照八旗和年龄来排,最小的十三岁最大的十八岁,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纪,看得她们都觉得眼花缭乱。 三公主看着这群姑娘们站的笔直低眉顺眼的模样不免犯嘀咕:“这都跟我差不多大,要是里头有哪个成了汗阿玛的嫔妃,我可受不了……” 四公主则一副已经看淡了的样子:“额娘说,没有男人会拒绝年轻漂亮的,咱们的年纪会一年一年长上去,可参加选秀的永远都是这个年纪的姑娘。” “我知道,她们都会成为汗阿玛的嫔妃,或是宗室王爷的妾室,又或是兄长和弟弟们的福晋、格格,以后还会是下一辈的。”三公主叹了口气,又坚定道:“别人我是管不了,但若我的额驸以后要想纳妾,我就先把他收拾了!” 看着三公主这般豪情壮志,芷溪与荣妃互相看了一眼,无奈摇头。 和吉里这会儿扒着太后身边的瑞珠看着选秀的名册,等太监将蒙军旗的姑娘都念完后发现才过了半天,除了又给胤礽指了一个云骑尉雷大人的女儿李佳氏为格格外,剩下的都尽数分给了宗室的人,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年纪还小留了牌子等指婚或者下一次选秀再来。 居然没想着给皇帝留一两个,在场的人虽然面上不显,其实都挺意外的。 往下就是汉军旗的秀女,今年参选的汉军旗秀女比之前的都要多,除了今日下午的,明日还要看一批。 “说到底还是汉人多啊。”皇贵妃感慨。 太后笑笑,不置可否。 午后再选秀,看着汉军旗的姑娘又是另一番感觉,四公主问:“为什么感觉汉家的女子就是要更好看一些呢?” 这问题还真是没人能回答的上来,又怕一句话没说好给公主们留下了刻板印象,只能又将觉禅贵人拿出来举例子,这么个标志的大美人在,好看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好看,与他的出生在哪儿,是满人、蒙人还是汉人都无关。 暂且敷衍了过去,所有人还是静下心来看选秀。 “镶红旗汉军笔帖式敦达里之女田氏,年十四!”座下的太监唱道。 田氏往前走了小半步,低着的头微微抬起一些,座上的太后和皇贵妃都看清了她的面容,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都点了头之后太监又唱到留牌子。 田氏的得意不经意间就留到了面上,勾起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因是低着眉眼就没注意这模样都落在上头的主子眼里。 之后又陆续挑了三四人,今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回到宁寿宫,瑞珠伺候太后更衣梳头后换了桔梗给她按摩着太阳穴放松,太后叹道:“真是年纪大了,看得久了些眼就花了。” 荣妃笑道:“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奴才虽在后头看得不真切,但也觉得当真应了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呢。” 说了一会儿话太后道要歇息,三公主和四公主也都要回各自回钟粹宫和翊坤宫,和吉里本想着要帮祖母安排晚膳也被太后赶着随芷溪去永和宫。 看选结束后不久皇帝就下旨先指了一批秀女下去,胤禔府上添了牧长务哈达之女乌雅氏和麻色之女关氏为格格,胤祉那儿添了一个田氏为格格,而胤禛那儿添了内务府包衣的主事金柱之女宋氏为格格。 至于胤礽那儿要等着李佳氏生产之后先前留牌子的格格李佳氏才能进毓庆宫。 李佳氏这一胎怀的顺利,一来由皇贵妃教导每日保持一定的运动量,健康是足以保证的;二来这撷芳殿偏殿就住了她一个,身边照顾的人也大多是皇帝的眼线,格格们也都很老实,因此除非她自己不小心或者运气不好,到孩子生下来都不会有问题。 胤礽每日忙完过来都会来看她,大多人看在眼里有的是觉得李佳氏真受宠,而有的觉得太子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才宠着她。 其实同当初大福晋怀大格格的时候差不多,初为父母的胤礽和李佳氏对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孩子更多的是好奇,现在李佳氏的身孕已经七个月了,不过较之其他孕妇看起来这肚子大小像只有五个多月一般。 李佳氏刚开始发现肚子没有寻常孕妇那么大时还挺紧张的,但在太医跟她说不是所有孕妇肚子都会那么大的时候松了口气。 反正孩子健康就好,这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 胤礽每日回来都会对着李佳氏的肚子说说话,这还是他从皇帝那儿听来的,有时候还把手放在肚子上摸摸,还能感觉到孩子会伸手去碰他。 “三弟四弟的格格今日也都进阿哥所了,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你刚进来的时候。”胤礽忽然说道。 李佳氏也想起了当日的事,似是抱怨又似是撒娇般得说:“那时候奴才都以为要独守空房一夜呢。” 胤礽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还记仇呢。” 李佳氏低头轻笑了一声,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他们那时候都有多紧张,毕竟教人事的宫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工具”,而他的福晋、格格们,才是真正意义上往后要一起过日子的“人”。 过了腊八,一年又将接近尾声,玄烨想着今年年末给自己减轻点压力,于是把给大臣们赏赐的福字交给了胤礽、胤祉和胤禛,当然他先给了这三个儿子赐了一张福字。 正好遇上去大课堂上课的日子,胤礽还顺带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写字。胤礽握着胤祥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福字。 对比这边的悠闲,胤祉这儿则是几息之间写完一张,他可不想因为这差事耽误自己写功课的时间,又忍不住抱怨:“我什么时候能像二哥那么悠闲呢。” 胤禛皱眉瞪了一眼过去,小声提醒:“三哥你说什么呢。” 胤礽却毫不在意似的揶揄道:“你要是每日都被汗阿玛叫的去考校功课还得帮着处理朝政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胤祉瘪了瘪嘴没再多说,这时候就有个小太监慌忙进来对胤礽打千请安后道:“禀太子殿下,侧福晋要生了。” 胤礽差了跟在身边的小太监去乾清宫回禀后急忙赶回去。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宫里传遍了,不多久就传出了不少李佳氏会生男孩还是女孩的猜测。 而这一等就到了入夜很多人都睡下了。 李佳氏生下小阿哥的消息率先递到了乾清宫和宁寿宫,其他人则是在皇帝上早朝的时候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皇长孙出自太子的膝下,大臣们纷纷向皇帝贺喜,更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名正言顺。 听着这些阿谀奉承之言,胤禔在一旁悄悄给胤礽递了个眼神,胤礽看出来自大哥的嫌弃,无奈看回去,小声说:“这说得也太夸张了。” 胤禔含糊一句:“要正经说,谁不爱听吉祥话呢。” 第159章 两小无猜 到了正月,因皇帝得了嫡亲的皇长孙,高兴之余往下放的赏赐都厚了几分,宫里满是过年的喜气。 后宫里大福晋今年也带了大格格到宁寿宫向太后请安,三岁的小姑娘见了那么多人在一点都不怯场,说话声音响亮又软乎乎的,直接把在场所有长辈的心给收服了。 恭亲王福晋捂着心口对惠妃道:“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这么可爱的小孙女肯定得把她宠上天了。” “谁说不是呢,我想起当年见大阿哥只有这点大的时候一样嘴甜讨人喜欢,这生的姑娘也是这般性子,等将来长大了嫁出去也不怕被人欺负,多好啊。”又有一位老福晋感慨。 惠妃扯了扯嘴角一时也说不出话,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她一直很介意大福晋生了两个格格的事,又转而想到没有人放在心上估计也是因为太子侧福晋生了儿子的关系大阿哥这儿就无所谓了。 过了一两刻后七、八、九三位公主还有十三和十四阿哥来宁寿宫请安,这差了一辈的几个孩子站在一起,尤其是八公主和胤禵与小侄女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只是同龄的孩子。 太后见了都忍不住逗逗他们几个,明明只差了一两岁就得叫侄女叫伯伯,胤祥和胤禵都忍不住挠头,在他们印象里伯伯那必须是裕亲王和恭亲王这样的,叫他们哥哥还差不多。 · 另一边的宁寿宫偏殿,皇贵妃正与新封的安郡王福晋还有乌拉那拉氏费扬古的福晋说话。 说起来费扬古的福晋亦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她父亲是广略贝勒褚英之孙、安平贝勒杜度的次子穆尔祜,她是家中的第四女。更巧的是,杜度的长女、她的长姐还是孝献皇后的继母,因此皇贵妃当初所看重的未来的四福晋与胤禛多少有点沾亲带故。 只不过褚英这一支到了费扬古的福晋这儿已经没有了当初骄傲的资本,她身上只有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在皇贵妃面前十分谦逊。 安郡王福晋也是个说话很爽快的人,不一会儿她们之间就熟络了。 皇贵妃这才知道,玛尔珲在承袭爵位再降为安郡王后皇帝也下旨往后能递牌子入宫的资格也只有他们家了,往后宫里宫外有关女眷的应酬也全交由安郡王福晋来处理。 齐布琛跟着安郡王一家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也因为她沉静的性子跟安郡王的女儿也处得来,没有什么勾心斗角的糟心事,今日表姐妹俩都跟着进宫,皇贵妃见到齐布琛比原先胖了一些,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就知道她过得好了心里也放心了。 · 请过安之后孩子们都聚集在宁寿宫后面的殿阁,觉禅贵人和戴贵人分别帮忙照顾男孩儿和女孩儿们。 女孩儿们都围着双姐,冬日里的衣裳普遍只注重保暖在花样上倒是少了几分心思,有了双姐特意送她们的新年礼,不过几针的功夫就在她们的衣裳上添了几抹亮色,跟身上穿的衣服相衬也并不突兀。 齐布琛看着袖口上绣着的兰花草,与其他女孩儿都与众不同,不显眼,又最特别。 等公主和其他格格相邀一起去做游戏时齐布琛推诿了几句后去找了觉禅贵人,而觉禅贵人也正巧从屋里出来透气,见到齐布琛站在那儿就明白了:“格格可是在等我?” 齐布琛略惊讶她的敏锐,上前扶着觉禅贵人的胳膊问:“我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给我袖口上绣的是兰花草呢?” 觉禅贵人看着她袖口上的那几朵小花,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听皇贵妃娘娘说你如今终于是熬出头了,就想趁着这机会把这份礼送给你,盼你将来充满希望,能够稳稳地长大平安度过一生。” 齐布琛听着心里暖洋洋的,不禁又冒出了一些想法,小心问:“所以,贵人是为了我才连带着给公主还有其他姐妹的一起做了吗?” 觉禅贵人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可不是,胤禩来看我的时候也时常念起你过得有多辛苦,要是有娘娘庇佑也不至于还得自己出来做生意。” “这、这……”齐布琛愣住了,若不是觉禅贵人拉着她可能就当场跪下了:“贵人明鉴,奴才只是和几位姐妹说了几句话,奴才是万万没有自己做生意的本事的。” 觉禅贵人这才明白原是都没把话说清楚误会了,说到底也都只是孩子罢了,懂事再早也总有事情说不清的时候。 得到了理解的齐布琛总算松了口气,又想起腊月时自己做的几枚书笺,给娘娘和公主们的都画着梅花、牡丹等,给阿哥们的则是松柏,上面还有抄录的诗句,都是用楷体书写,除了一开始已经给太后与皇贵妃还有拜托皇贵妃转交的,给觉禅贵人的仅有两张:“奴才是想,年节贵人应会与八阿哥多见几面,所以才想着能否麻烦贵人给八阿哥呢。” 觉禅贵人欣然收下:“那我就先替八阿哥谢过你的这番心意。” 齐布琛少有的露出孩子般明媚的笑容,觉禅贵人虽然仍旧不太明白为何皇贵妃如此器重这孩子,但从初见到现在她觉得无论是何目的都不太重要了。 直到听皇贵妃问她:“你说,这孩子要是留给胤禩做媳妇儿怎么样?” · 双姐回到延禧宫的时候感觉自己还跟飘在云端似的有些不真实,采荷见到她这模样都有些被吓着了:“贵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可要奴婢去请示皇贵妃娘娘传太医?” 双姐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拉着她道:“没事儿,只是遇到了好事有些高兴过了头,你别多想。” “好事?”主子们在说话的时候他们都没伺候在跟前,采荷自然是不知道的。 事情是还没有定下来,双姐只把原话跟采荷说了,更是感慨:“从前只看皇贵妃把好的都留给四阿哥,不成想她竟一直操心着胤禩的终身大事,我到底还是小心眼了呢。” 采荷宽慰道:“贵人您是八阿哥的生母,为八阿哥着想本就是应该的,哪有做额娘的不在乎孩子的呢。” 这慈母心一冒出来就很难收得住,双姐这会儿再想起齐布琛对这孩子看着是越发顺眼了,皇贵妃细心栽培的孩子哪有不好的呢。但想到一会儿胤禩还要回来,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嘱咐采荷道:“一会儿胤禩回来,这事儿还是先不要跟他提,他到底只有十岁,前头的兄长们都还没定下福晋呢,上头的主子怎可能先给他定下,要是传出去只怕也会惹出事来。” 采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应下,过了一会儿胤禩从宴席上回来,母子俩说了会儿话,双姐也只提了新年贺礼的事,胤禩收了齐布琛做的书笺就让随侍的小太监好好收着,转而又提起了三公主即将册封的事。 第160章 不止有阿玛还有哥哥会疼 后宫女子皆知不可干预朝政,双姐听得胤禩所说的蒙古喀喇沁部的现状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但她不会面上就驳了儿子的面子。 “汗阿玛看着是要将三姐姐嫁给杜棱郡王的儿子,可据我们几个兄弟所知,杜棱郡王的儿子都十分顽劣,三姐姐若真嫁过去只怕要吃苦。” 双姐倒是不担心这个,有心点拨他:“你们都知晓杜棱郡王的儿子是什么脾性难道皇上就不知道吗?” “那汗阿玛怎的还想让三姐姐嫁过去呢……”胤禩不免犯嘀咕。 双姐无奈道:“傻孩子,咱们大清的公主出嫁可不是去享福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虽说除准噶尔外蒙古各部都臣服于大清,可这一代过去,下一代的想法不同、行事不同,难免那些包藏祸心蠢蠢欲动之辈会按捺不住在失去制约后跳出来。可有公主在,他们会顾忌公主背后的皇帝时时看着他们,自然就会收敛。再说,你当真觉得你三姐姐好欺负?” 胤禩略想想就沉默了,三公主的样貌是随了布贵人像个小白兔似的,实际上就是个小辣椒,哪怕是胤禔这个大哥站在她面前都得让着些,而且力气还不小。 要真嫁去喀喇沁,只怕她的额驸想长翅膀飞上天都得给当场折断并踩上两脚才能让她满意。 · 待节后皇帝解了封印就下旨册封三公主为和硕端静公主时所有阿哥都沉默了。 怎么看都这封号哪个字都跟三公主沾不了一点边。 玄烨见胤禔、胤礽和提前通过殿试获得上朝资格的胤祉傻愣愣的模样没好气道:“怎么?还对朕的旨意有意见了?” 回过神来的三人都急忙否认道不敢,胤礽解释道:“儿臣等只是觉得三妹妹性子活泼,得了这样的封号有些意外罢了。” “难道三丫头的样貌不够端庄沉静?”玄烨这样说他们就没法反驳了,他继续说:“若这就让他们知道三丫头的性子有所防备,等她嫁过去处境只会更艰难。她们远嫁蒙古,维系大清与蒙古的关系,可到底是离紫禁城远,朕不可能时时护着她们,就得建立自己的威信。” “就像姑祖母和姑母一样吗?”胤禔和胤祉都有些恍惚,想起了已经远嫁的纯禧和荣宪,纯禧的额驸班第是将她放在心上宠着的,寄来的书信上还说已经生下了儿子;而荣宪就是盲婚哑嫁,虽然过年时来了书信也说一切安好,但荣妃和胤祉都怕只是报喜不报忧罢了。 · 宁寿宫里,三公主接了册封旨意后就要准备着册封大典的事宜,太后嘱咐了几句,四公主就站出来说要替三姐姐一同收拾准备,太后对这姐俩没什么不放心的,点头就放她们出去了。 四公主对三公主的婚事一样颇有微词,只是她不会那么直白的说不好,倒是担忧问:“听说喀喇沁的几位王子都是顽劣之辈,现在还有杜棱郡王在前头压着倒是好说,若是将来……只怕他们都能忤逆汗阿玛投靠准噶尔。” 三公主轻哼了一声:“投靠准噶尔?且不说准噶尔如今的局势都在汗阿玛的掌握之中,喀喇沁部要是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咱们大清边疆的守卫就能将他们的土地踏平了!” 四公主见她这般自信也有了底气,再者如今大清在热河镇开设的贸易市场的管理越来越纯熟,更促进了大清与蒙古的友好往来,谁要是当个刺头出来要造反就能先被周边的部族给打压下去。 有福不享那是傻子。 时日久了,就连被迫依附着准噶尔的西域地区的部族都生了心思想与那边的人多来往,另有当初被强行排挤到沙俄边境的土尔扈特部也在找机会要回归故土。 这样一来只怕还得内乱一阵子,噶尔丹压不住底下人的心思就不能时时盯着大清和蒙古其他部族,有这个空闲他们就还能给噶尔丹准备另外的“惊喜”。 · 二月初三公主行册封礼,正式被封为和硕端静公主。 三月皇帝带众大臣、嫔妃还有阿哥公主们前往木兰围场围猎,因要安排与喀喇沁部联姻,杜棱郡王及他的几个儿子也在受邀名册中。 与端静订婚的是杜棱郡王的次子噶尔臧,他们第一回见面就直接安排了一场宴席,看似是重视但都少有见到几位阿哥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而且皇帝还就纵着他们这般无理,杜棱郡王就算想反驳,但奈何几位阿哥都没有指名道姓说谁,要发怒了岂不是承认了自己的儿子是那样的无耻之徒。 坐在下首的噶尔臧见端静一直低眉顺眼只看着案前不说话,心里的怒气也消了几分,等公主嫁给他还不是任他磋磨,杜棱郡王没这胆子跟皇帝叫板,但他可不一样,难道他对公主不好皇帝还能冲过来杀他不成?何况这还只是个贵人所生的公主,只怕皇帝还不见得对她有多重视,如今只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已。 散了宴席,端静从营帐里出来走不过多久就装不下去了,从背后抱着胤禔的脖子趴在他背上撒娇道:“大哥背我,我好累……” 胤禔被这么勒着没办法继续往前走只能停下来:“坐了那么久累了该多走走松松筋骨才是。” 端静轻哼了一声转头对胤祉和胤禛告状:“你们可都看见了,大哥都不疼我了。” 胤祉和胤禛都不敢说话应和,全然不见先前对着噶尔臧等人的气势。胤禔不想让弟弟们为难,叹了口气在端静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端静毫不客气地趴在胤禔背上由着他背起自己。 虽然距离歇息的营帐不远,但他们晃晃悠悠走过去也得有一盏茶的时间,端静都觉得再多晃一会儿她都能睡着了,就听胤禔说:“还记得上一回咱们一起来木兰围场的时候你才那么点儿小,现在居然都要嫁人了。” “原来大哥还会不舍得妹妹呢,二姐出嫁之前还说只怕你眼里只有大嫂嫂一个人了。”端静轻声笑话他。 “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谁愿意自己的妹妹远嫁呢?于汗阿玛而言,于我们兄弟而言,用女子换来的安定,就是耻辱。” “大哥,我都懂的。”端静一阵眼热,就怕自己忍不住要落泪压着自己的声音:“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就算大清还没有到真正强盛的时候,我也一定不会让家里担心的。” “傻丫头,你是汗阿玛和你额娘的心肝宝贝,也是咱们兄弟姐妹最疼爱的妹妹,将来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家里说,没有人会嫌你麻烦的。再者,噶尔臧他们不把你当回事,纯粹只想着你只是布贵人的女儿,可他们哪知道,不止有汗阿玛会为你撑腰,还有哥哥呢。” 胤禔说到这儿胤祉也不依了:“谁说的,还有弟弟呢!我还听说太子二哥还准备给姐姐添一倍的嫁妆呢。” 这事胤禔和端静还真不知道,都愣愣看着胤祉,又注意到旁边捂着脸的胤禛,胤禔挑眉问:“这事儿你俩都知道?” 胤禛心里把胤祉骂了个遍,伸出拳头在他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三哥,你现在说了让二哥怎么办?” 胤祉这才发现他嘴快了,捂上嘴都来不及,胤禔笑骂道:“瞧你这嘴上没把门的,难怪汗阿玛从来没在口才上夸过你。” 端静笑嘻嘻道:“没关系,反正我记性也不好,说不准过两日我又忘了呢。” 送端静回了营帐,兄弟三人才要回去就见端静又从里头跑出来着急问:“四妹妹怎么还没回来?” 第161章 扮猪吃老虎? 因为胤禟出行前发热的关系随驾的四公主就跟着端静住一个营帐,眼下几近天黑都没看见她,还考虑到喀喇沁部就住在离这儿不过几里的地方,端静难免要多想一些。 胤禛安抚她道:“三姐姐先别着急,若是四妹妹走出去一定会有人看到的,说不定她去了哪位娘娘那儿还没回来呢。” 端静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下来:“你说得对,是我草木皆兵了。” 四人商量过后胤禔决定先去太后的营帐问问,胤禛去请见皇贵妃,胤祉留下来陪端静。 而皇贵妃这会儿也正在太后的营帐里,最后胤禔和胤禛兄弟俩还是在这儿碰了头。 听说四公主从马场出来遇到个挨了打一身脏兮兮的少年,因为被糊了一脸的杂草泥土脑袋上还磕破了一道口子一开始都认不出这是谁,她就做主让人带他去洗漱一番又叫了太医给他看看。 叫了太医自然就惊动了太后和皇贵妃,见到四公主好好的婆媳俩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才注意到头上已经被敷了草药扎着绷带的少年。 四公主一开始也想不明白这家伙明明看着挺壮实的怎么还能挨了打了?接着就看到这个少年对着她笑得一脸憨样后沉默了。 莫不是个傻子? 正巧这时候胤禔和胤禛前后脚赶到,太后和皇贵妃也知道端静急着找妹妹,四公主才想起来没让人回去说一声,太后就差了瑞珠去公主的营帐那儿叫端静安心。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谁啊?”胤禔问那个已经被投喂了好几盘糕点的少年。 “敦多布多尔济。”少年咽下了嘴里的糕点回答:“我叫敦多布多尔济。” 说话口齿清楚,应该也不会太傻。四公主又想着。 至于为什么会被打,听敦多布多尔济说他阿布札萨克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在与准噶尔斗争时伤在了内腑,去年参加多伦会盟时还不知道,结果就在今年年初时突然吐了血病重垂危,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虽然是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在土谢图汗部却是无足轻重,比他强的部族子弟不在少数,所以那些人就会变着法的欺负他,今天这磕破脑袋都算轻的。 不过敦多布多尔济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欺负,只要不伤及性命就由得他们折腾自己。 皇贵妃忍不住问了一句:“所以你身上的伤……都是被他们打的?” 敦多布多尔济傻傻一笑,在场其他人无不是嘴角抽了抽,方才还可怜他的心情一下就变成了无语。 四公主实在是想不通,难道真是个傻子?但一想起端静她心里下意识地摇头,她也不过第一次见敦多布多尔济,就跟喀喇沁的人第一次见三姐姐一样,他们觉得三姐姐好拿捏无非也是看面相,万一这人也是呢? 四公主没注意到自己发散的时候一直看着他,等回过神才发现他正好看过来,没来由地一阵心虚,急忙低下头。 胤禛不经意间看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等外头彻底天黑的时候土谢图汗部的人才来把他领回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对敦多布多尔济的不重视,但到底是土谢图汗部的家事,太后和皇贵妃再有心也不好多嘴说什么,只让伺候的小太监去皇帝的营帐说一声。 · 芷溪的营帐内,因阿灵阿这回也随驾来木兰围场,因此芷沂也带着儿子一块儿来了,原本听说皇帝夜里要过来芷沂要早些避开,结果临时接了宫里的消息皇帝明日一早就要先起驾回宫也就不必再挪腾了。 “听说九阿哥一直高热不退,似是因为耳后生了脓疮,太医院试了好些药都不见起效。”芷溪脸上满是愁绪:“只怕宜妃已经承受不住了。” 芷沂将姐姐的手握在自己手心安慰她:“九阿哥吉人天相,一定能好起来的。”又叹:“之前在外头总听人说起宜妃娘娘福气好,连生三个都是阿哥,可只有真正做了额娘才知道,比起生男生女,没有比他们身体康健更重要的事。” 这一夜,皇帝急召裕亲王、康亲王、索额图等大臣商议与科尔沁、喀喇沁部的后续事宜,一直忙到深夜,翌日一早天边才有一丝光亮时圣驾已经启程回宫。 谁也没想到九阿哥的病如此凶险,皇帝赶到翊坤宫的时候宜妃看着因高烧昏迷不醒的儿子早就麻木了,几位太医在一旁亦是焦头烂额,怎么商量都拿不出个主意,唯一知道的只有这病不会传染给旁人。 玄烨亲自查看了胤禟耳后的脓疮,虽然敷了药膏也做过清创,但溃烂化脓还在持续。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忙递了盆水来给皇帝净手,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敢马虎,就怕惹怒了皇帝丢了小命。 又过了一日,从木兰围场回来的嫔妃、阿哥和公主们都回到各宫后都被皇帝勒令不允许到翊坤宫看望九阿哥。 四公主见不到胤禟都要急坏了,只能拉着敏嫔问怎么回事,但敏嫔又哪里懂什么行医之术,只能安慰她给她擦眼泪。 翊坤宫蒙上了一层阴霾,可到底生病这事儿都怪不得谁,太医终究也只是人,遇上没见过的疑难杂症也只能是各种试错仅凭听天命,而其他人除了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皇帝在回宫当日就下旨在民间遍寻医者,盼望能有人能医治胤禟的病。 · 又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皇帝一心惦记着儿子才睡不过两个时辰就得起身,就听得外面凌乱的脚步声,魏珠在门前着急通报:“皇上,张诚大人求见,说是或许有法子救九阿哥了。” 原本听着他这般没规矩恨不得立马把魏珠拖出去杖毙的皇帝登时散了怒气,伺候皇帝穿衣的小太监也加紧了手上的动作。 魏珠就听皇帝说了一句:“传他进来。”赶忙应声出去了。 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也不过只是个心疼孩子的父亲。魏珠偶尔还是会向已经告老的李总管取取经,这会儿他就明白这么做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定没错的。 第162章 一些家事 待胤禟退烧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见到宜妃、胤祺和四公主眼里布满红血丝的憔悴模样一时还有些懵。 宜妃慌乱之下有些口不择言:“这……不会真烧傻了?” “额娘您说什么呢。”胤祺皱着眉头责怪道。 宜妃抬手捂了下嘴,四公主问:“小九你还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胤禟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想开口说话却没想到声音是这般的嘶哑,嗓子跟冒了烟似的猛地咳嗽了两声,胤祺怕他扯到了伤口赶紧把他扶住了,若兰急忙将放在一边晾温的水端上来:“九阿哥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宜妃接过茶盏小心喂儿子喝了两口,胤禟这才觉得活过来了,问:“我这是怎么了?” 一提起这个宜妃又忍不住要抹眼泪,最后只能由胤祺来说,原来他是因为患了耳痈才会引起高烧不退,但这个病目前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幸而来自法兰西的张诚举荐了精通外科的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经由他的症治才使得胤禟的病好转,现在只要三日换一次药,直到伤口结痂脱落就好了。 胤禟听完他说的反而觉得耳后有些痒,下意识想用手去碰一碰,奈何手被胤祺拉着挣脱了两下也没挣开只能歪头想蹭蹭肩膀,结果又被胤祺扯了回来,四公主看出他的意图劝道:“痒也忍一忍,这会儿伤口还碰不得。” “说得轻巧……”胤禟瘪了瘪嘴,没法挠痒反而让他更烦躁,只能反手去抓胤祺,但胤祺在兄弟里健壮都不输几个哥哥,胤禟抓的这几下对他而言根本不是事,只要他别想着挠伤口就好。 到底还只是小孩子,结结实实又睡了两日后胤禟就恢复了以往活蹦乱跳的模样,但身边也多了许多唠叨的声音。 宜妃听为胤禟治病的卢依道说他会得耳痈多半是因为不注意卫生引起的。 如此,在宜妃的再三警告下,胤禟身边的小太监也跟老妈子似的,只要碰过其他东西,手再往脸上摸之前就有人端了水过来要他净手。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日日这样胤禟也烦了,所幸那小太监端着水,不然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乾清宫这边,因卢依道医治九阿哥的疑难杂症有功被赏赐了许多东西,连带着张诚也得了好处,可张诚原是觉得自己替皇帝解决了这么大个难题该能得到提拔了,结果也只是得了赏赐又被放了几日假外什么都没有。 梁九功听其他太监宫女说了几句闲话后冷哼了一声:“万岁爷都赏赐了,这难道就不是好事?也太不知足。” 心里一旦产生了怀疑,要再获取信任就是很难的事,眼下洋大臣们虽然未遭贬责仍每日正常上值却如履薄冰。 要说亏待也没有,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还是有用处的就不会给他们脸色看,但就是处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上才真叫人难受。 皇帝处理完了上午的事距离午膳还有一会儿休息时间就起身要出去转转,正巧梁九功从外面进来请示:“皇上,九阿哥求见。” 玄烨早就听闻了翊坤宫的闹剧,没想到胤禟没去宜妃跟前发牢骚反而到乾清宫来了,就让儿子进来,看时间还能一块儿用午膳,梁九功就让魏珠再去御膳房跑一趟,眼下这位小主子的饮食可马虎不得。 胤禟跟宜妃一样心思都写在脸上,对着玄烨恭恭敬敬地请过安后脸上气呼呼的样子还没收回去,玄烨半开玩笑地嗔道:“做什么板着个脸,给朕脸色瞧?” 胤禟缩了一下脖子但也不是真的怕了,否认了之后就尽吐苦水:“汗阿玛,您能别让额娘再这么提醒儿臣了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你额娘说?”玄烨带胤禟去书房坐下,胤禟低头回道:“儿臣知道额娘为儿臣的病掉了多少眼泪,可吃一堑长一智,儿臣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就是怕被额娘说我嫌她烦了……没良心……” 玄烨早就知道这孩子虽然经常在尚书房惹毛几位先生,其实心眼一点都不坏,就是没法静心读书罢了。而且真要他自己跟宜妃说,两个急性子凑在一起指不定说着说着就能吵起来把翊坤宫的屋顶给掀了,几句话的事玄烨当然不会觉得是个麻烦,在胤禟心里正打鼓的时候就应了下来:“午后你就跟着朕一起去看看你额娘。” 胤禟眼睛亮了一下松了口气,但转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玄烨问:“还有事?” “汗阿玛……那个……儿臣能不能见见那位给我治病的洋大人?儿臣想当面跟他说声谢谢。”胤禟犹豫着说。 “朕已经赏赐了他不少东西,没必要再如此,显得多把他当回事。”玄烨虽然这般说,但看着儿子略显失望的脸色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不过你要是想见他,也不是不能再叫他进来,但只能在乾清宫,可有问题?” 胤禟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要能见到人他就很高兴了,当即下了座跪下磕了个头:“多谢汗阿玛!” 魏珠这时候进来提醒用膳的时辰,另有小太监将胤禟扶起,玄烨招手让他跟在身边:“走,难得你来,跟阿玛一起用膳。” 毓庆宫里,自有太监向胤礽禀报乾清宫里的事,听说了九阿哥被皇帝留下用膳索额图眉头皱得更深了。 胤礽见他这副模样玩笑道:“叔姥爷这眉头再皱下去都能夹支笔了。” 索额图一时无语,都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只能深深叹口气又说回刚才的事:“太子殿下您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不务正业下去吗?” “不务正业?”胤礽看着桌上摆的几幅星象图,笑着摇头:“可是汗阿玛都在研究天文学呢,我跟着学怎么就算不务正业了?” 索额图道:“皇上在您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以日日勤勉读书处理政务,日积月累下来自然早就吃透了,可您才接触朝政多久,不把心思放在那些上面将来皇上要再出宫办事几个月如何能放心将朝政交给您啊!” 胤礽只抬头瞧了索额图一眼,他这叔姥爷每回见他都得唠叨一回,一开始也觉得挺烦的,但日子久了,他只当他是长辈,不愿辜负他的好意,面上敷衍了事。对比起来佟佳氏就安分许多,佟国纲自负伤养好后就只去南苑指导练兵,佟国维虽然精明但也不会公然在朝堂上指指点点。 胤礽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等索额图唠叨完了他才说:“叔姥爷当真是多虑了,您又不是天天看着我念书的,怎知我就是无所事事呢?现在汗阿玛都提倡劳逸结合,况且汗阿玛歇息的日子我也接了一半的事,这也是汗阿玛对我的考验,叔姥爷在南书房那么久,不会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他指着桌上的一本未打开的奏折敲了两下。 见索额图这会儿低头了,胤礽便下定决心告诫道:“我虽是太子,可依旧只是皇帝的儿子,是否执掌朝政全凭汗阿玛的心意。不涉朝事,我就只是汗阿玛的儿子而非君臣。有些话,希望叔姥爷以后还是不要再与我多说了。” 第163章 胤禔的决心 送走了索额图后胤礽去撷芳殿看了眼儿子,自他出生后皇帝一直没有给这孩子赐名,外面人人都只称他为毓庆宫大阿哥,胤礽清楚这是皇帝想让孩子站住了取名才是真正的添福。 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感觉他听不到似的在他周围说当初他的弟弟们未满周岁就被赐名的事,尤其是胤祥得赐名时闹得人尽皆知。 究竟如何还是全凭皇帝的心意。 胤礽自己不在意,但是看李佳氏受那起子小人的影响有些惶恐的模样叹息道:“那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他们那么多事汗阿玛也不至于这么早就把名字定下来。” 见到李佳氏放松下来胤礽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安她的心:“咱们的儿子可是汗阿玛的第一个孙子,自然万事都要慎重,咱们只要安安心心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李佳氏这儿稳住了,胤礽想着该和皇帝再说说这事,再如何也不能编排到孩子身上。 若是后院不稳,他们在前边只怕也不能安生。 · 乾清宫这儿,胤禟陪着皇帝用完午膳后就被安排去偏殿歇着了,梁九功原是要先递上牌子让皇帝看下午要见哪位大臣的,眼下午休后只怕要去翊坤宫,就要问清楚要重新安排在什么时候,也不能让那些大臣白等了。 难得看到有胤禔请见的牌子,玄烨就随手翻了,紧跟着又翻了一两个就让梁九功撤下去:“未时三刻让他们来觐见。” 梁九功应声后将托盘交给小太监撤下去,自己则和张起麟一同给玄烨更衣伺候休息。 · 尚书房内,胤禛散步回来寻了几本与种植相关的书,毕竟过不久就是要去畅春园的日子,皇帝在畅春园附近开辟了丰泽园专门试验种植御稻,这回他们兄弟也得跟着去长长见识,胤禛便想着先补补课,皇帝的考验都是说来就来,最起码不能听不懂。 翻着书摘抄着句子,忽然就看见门边冒出来一个小脑袋正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也不躲,胤禛唤他一声:“十三弟?” “四哥。”胤祥干脆就走进来扒着桌边问:“四哥在看什么呢?也不去歇息。” “下个月不是要去丰泽园嘛,我就想多少先学一点儿。”胤禛说完才想起只有过了十二岁的阿哥才有资格跟着去,胤祥他们还太小只怕是听不懂。 没听说过这回事的胤祥并不计较,每日要学的已经够多了,只怕能去也只是稀里糊涂的听过就完了,还不如在尚书房老老实实上课。 胤禛问:“那你怎么不去休息?当心下午的课没精神。” 胤祥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四哥,我听底下奴才说大哥已经许久没有领到兵部的差事一直赋闲在家,外头传出了好些难听的话。” 胤禛无奈:“这事儿你六哥也跟我说过,汗阿玛最近只是没给他外派差事而已,你们别听信那些难听的胡言乱语就行,况且能在家多陪陪妻儿,我想大哥也不会生出什么怨怼的心思。” 胤祥狡黠一笑:“可惠妃娘娘要知道了就未必了。” 胤禛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板着脸道:“后宫娘娘们的事岂是你们能编排的?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胤祥点点头,胤禛这下也没心思再看书了,将书和誊抄的纸夹在一起放着就赶着弟弟一块儿歇息去。 · 午后胤禔算好了时间进宫,在乾清门前就遇到了梁九功,稀奇道:“梁谙达怎么候在这儿?汗阿玛回来了?” 梁九功笑道:“皇上还在翊坤宫呢,知道大阿哥您请见,特地让奴才在这儿候着,请大阿哥先在南书房用盏茶。” 胤禔跟着就去了南书房,这些日子除了去戴梓那儿领了几张新制武器的图纸在家里研究外他都没进宫,这些事都是皇帝单独吩咐他做的,却没想到外面就开始编排他被皇帝厌弃了。 简直离谱! 不过胤禔骂归骂,也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丢自家的脸,毕竟他现在心里的事比这些都重要的多。 却不想到了未时三刻皇帝还没召他,毓庆宫的人先来了,梁九功先叫了另一位大人,看到毓庆宫的人似是事先料到了一般没有阻拦,胤禔就先去了毓庆宫。 “什么事儿啊?”胤禔一进毓庆宫按规矩走了请安的流程后就不客气地问。 胤礽一脸无辜:“怎么?没事儿还不能叫你了。” 胤禔翻了个白眼:“摆这模样给谁看。” 两个人一前一后去了偏殿,胤礽道:“汗阿玛要先见那几个大臣,左右也要有一个多时辰,还不如来我这儿坐会儿,难不成你还想在南书房喝茶喝到饱?” 想想与其跟那些大臣干巴巴的说话喝茶,还真不如胤礽叫他过来的更有意思。 喝着茶说着话,胤禔忽然提了一句:“你给三妹添了一倍的嫁妆,内务府这下可老实多了,之前还听五妹妹说内务府给三妹的嫁妆里起码有一半的次品。” 胤礽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一边想着果然老三这个大漏勺一点都不靠谱,一边避重就轻地说:“内务府一贯就会拜高踩低的,说什么揣测圣意,汗阿玛对儿女从来没有偏私的时候。” 胤禔听着叹了口气,一脸凝重的样子引得胤礽更好奇:“说起来这好像是你第一次递牌子进来要见汗阿玛,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胤禔想着觉得告诉胤礽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跟皇帝说胤礽也肯定会知道的:“三妹出嫁,汗阿玛不是也让我去送嫁的嘛。” “嗯。”胤礽点头,这事他知道。 “正好那之后我听说在距离漠北边界的地方汗阿玛要设立火器营,我想请旨随军一同前往。” …… “你真的想好了?”玄烨的神色严肃了起来,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感觉到了凝重的气氛纷纷低下头。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可清楚,若是真的去了,依你现在的资历顶多做个副将,在军营里可没人看你是个阿哥就会惯着你,也不定去多久才会让你回来,更没有反悔的机会。” 安静了半晌,胤禔又郑重跪下磕了个头:“汗阿玛,儿臣想好了,儿臣愿意去。不止是为了大清,也是为了自己,要成为大清第一巴图鲁,就更应该磨练心智,而不是成为一个熟读兵法,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第164章 儿女自己的前程 纵然胤禔下了决心,可玄烨还是没有当即就答应。年少冲动,哪怕玄烨自己,这时候回想起以前也会后悔当初自己的决定,有时候是冲动使然,可那时候还有太皇太后会为他收拾残局,可胤禔到底是他的儿子,他不希望儿子将来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除此之外还有惠妃,到底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孩子愿意出去闯荡是好事,但身为父母必须知情。 乾清宫的人有的是办法将消息不动声色的透露到长春宫,惠妃知道儿子请旨要去漠北新建的火器营时当即就晕了过去。 这会儿已经不适合再叫大阿哥入宫看望就只能等明日再说。 然后第二日下朝后大阿哥就去了长春宫,不多久就传出了母子俩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的消息。 荣妃啧啧道:“惠妃这就有些小家子气了,男孩子嘛,愿意出去历练难道不是好事?这又不是打仗要他冲锋陷阵了,练兵而已。” “姐姐这话说的未免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芷溪浅浅一笑:“都说三阿哥文武双全,保不齐哪天也要跟着去前线呢?” “满人骑射得天下,自然都是有那份血性在的,可我知道胤祉,他虽然骑射不输大阿哥和太子,但还是更喜欢动笔杆子,现在领了武英殿修书处的差事整天没见个人影,也不见对哪个格格有点兴趣的。”又看芷溪淡定的模样好奇道:“倒是不见你和皇贵妃娘娘对四阿哥那档子着急啊。” 芷溪摇头:“没什么好急的,孩子还小呢,指不定都没开窍。” 荣妃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没再说什么,也是,她们那会儿十三四岁就得为皇帝开枝散叶还不是因为江山不稳,到了自己儿子这一辈是不用着急,随着他们的心意来就好。 儿女都有各自的前程,他们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不是实现父母未完成的梦想,何须按照他们的心意来活。 可惜,怕是惠妃无法明白的了。 · 过了半日的功夫就又听说惠妃召大福晋进宫,可大阿哥府传消息过来却说大福晋身体抱恙不便进宫回绝了。 究竟是不是真的身体抱恙暂且不说,总之惠妃的脸是丢尽了,长春宫这才热闹起来转眼又要沉寂下去。 大阿哥府里,大福晋抱着刚哄睡的二格格放进婴儿床里再帮她盖上被子,压低了声音问胤禔:“就这么回绝了真的没事吗?” 胤禔满不在乎:“没事,难道还能派太医出来看你是真病假病不成?她要真想汗阿玛也不会允许的,反正该说的都说了,我可不想养尊处优一辈子。”凌厉的眼神在看向熟睡的女儿时就只剩下温柔。 大福晋知道胤禔想要为大清驻守边疆,守护大清江山的抱负,却没想到,他的理想里,连自己和两个女儿都带上了。可惠妃却不一样,她想要胤禔留在京里不出去无非是想将来能有机会与太子一争高下,去争那个位子。 可皇帝正当盛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位置要换人起码还得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惠妃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现在还会有人说她是舍不得儿子,可要是还不消停,只怕会传出更不得了的事情,要是被皇帝盯上了……这父子还能不能做下去都是问题。 看着自家福晋发呆,胤禔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大福晋一怔回了神就听丈夫说道:“三妹出嫁还有几个月,等送嫁那会儿天就凉了,二丫头也能坐得了马车,到时候咱们一起走。虽说去的地方离漠北近条件肯定不比在京城好,但咱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也能松快些。” “胤禔……”差不多的话她早就听他说过一遍,可再听到,心里一样触动。 · 夜里,皇帝留宿永和宫。 芷溪看玄烨心情不坏应是没受到惠妃那儿的影响便只当没有过这回事,却没想到他没说惠妃倒是提起了大阿哥。 “这小子性子一向冲动,但为了自己的抱负有这一份冲劲未必是坏事。” “那皇上是同意大阿哥随军去漠北了?”芷溪顺口问了一句,这事儿虽然乾清宫只传到了长春宫,但惠妃闹的阖宫上下都知道了也不可能装作不知道。 玄烨道:“只要他能考虑清楚而非意气用事,朕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再说,他要做大将军,就得出去多闯荡闯荡,摔过跤才是真正的成长。” 在他心里,上一次征讨噶尔丹只是让胤禔见了世面,照顾他的将士还是不少的,这些从京城出去的都顾着他是阿哥的面子。但真正在边疆驻守的将士不同,他们大多都是兵痞,是阿哥还是王爷在他们那儿这个身份根本就不管用,只能自己想办法建立起威望。更何况胤禔现在只是个光头阿哥,供给银钱都是内务府出的,一旦出去皇帝必然会给个名头只为了能领俸禄,内务府可照顾不了那么远。 所以在胤禔能建立起威望之前必定是由奢入俭的苦日子,更让玄烨头疼的是他自己出去历练就罢了,连妻女都一起跟着去,这就是打算没个三年五载不回来了。 玄烨看着芷溪始终浅浅笑着不说话,反问道:“那你呢?不为自己儿子考虑考虑?” 就见芷溪明显愣了一下,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就听她说:“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将来的路都是要他们自己走的,何需奴才操心。要真考虑,奴才考虑的也是皇上的安康,奴才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要是只想着儿子,岂不是太没良心了。” 这无疑是最好的答案,若是放在从前玄烨或许还会为这有些冠冕堂皇的话而心里泛苦,现在已经习惯了,眼瞧着自己都奔着四十岁去了,儿女都成年了好几个了,与其再拘泥于情爱,不如好好培养下一代。 谁叫太后当初夸他的儿子都是“个顶个的聪明”呢!那不拎出来多干点活岂不是浪费。 紧跟着胤祉被玄烨从武英殿薅出来派了不少活计,一时忙得脚不沾地。在他终于能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教导弟弟们巩固书上知识的胤禛也给扯了进来,表示都有空教弟弟了帮他忙也是可以的,反正他迟早也得上朝听政帮汗阿玛干活。 胤禛也不得空了,阿哥所的学习互助小组的组长名头就这么落到了胤祚和胤禩头上。 而玄烨呢?发现胤礽最近心情不太好写出来的字都有几分丧气的玄烨又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带他出去散心了。 第165章 皇八女 胤禔急匆匆从火器营回来时皇帝和太子登门拜访已经有两刻钟了,胤禔看到自家府里的长史一脑袋汗就知道这两尊“大佛”给他的压力不小。 而里头却是其乐融融的,大福晋作为女眷不方便到前院来,只能让嬷嬷带着两个格格去见她们的皇爷爷和叔叔。 虽然都是第一次见两位长辈,她们倒是一点都不认生。二格格玩着胤礽玉佩上的流苏,一会儿被抽走一会儿又回到她手里,惹得她哇哇乱叫,胤礽还逗她:“什么时候会叫二叔了我就送给你。” “她还这么小,能听得懂什么啊。”胤禔嫌弃完,跟着向皇帝和胤礽请了安。 “也就你敢这么跟太子说话,没规矩。”玄烨瞪了他一眼,倒是没见真生气。 大格格见到父亲来了就撒开了皇帝的手过来抱上他的大腿,甜腻腻地叫道:“阿玛!” 胤禔单手就将女儿抱起,大格格兴奋地叫了一声,逗了一会儿就让嬷嬷把两个孩子抱走。 玄烨感叹:“这孩子像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大格格在您儿媳妇肚子里的时候乖巧的很,结果生出来了倒变得跟个小子一样爱闹腾。”胤禔无奈。 玄烨这时候突然笑了起来,惹得胤禔和胤礽莫名其妙,直到他笑够了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掩饰过去,点点他说:“你闺女当真是随了你的脾气。” 胤礽这下也猜到了几分:“汗阿玛这么说,莫非当年……” “你大哥当年还在惠妃肚子里的时候也安静地像个姑娘,生出来之后这闹腾的劲儿得两个嬷嬷才勉强能镇得住。” 一席话说得胤禔脸红,还好大福晋在后院里,不然他的面子就丢完了,转头说起二格格周岁摆席的事才揭过了这一茬。 过了两日,佟四小姐带着刚满周岁的女儿进宫请安,因着她的名字里有个“安”字,承乾宫上下如今称她为安福晋。 她嫁给石文桂后花了一年的时间让这个家原来的小主人接受了她这个继母的存在,小孩子最是懂谁是真心待她的。一家三口安安稳稳度过了一年后安福晋也顺利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亲生的姑娘刚落地的时候安福晋不免有些沮丧,过年走亲戚时虽然因为她娘家是佟佳氏的关系没人会在明面上说什么,但背地里嚼舌根的也不在少数,所幸石文桂还会护着她,对闺女也是极为疼爱。 皇贵妃感慨自家小妹这眼光真是好,就是哪家人都免不了有拖后腿的。看着小妹精神尚可,皇贵妃也就不再多管了。 照例说了几句话,安福晋让乳母抱着女儿给皇贵妃看,第一次来到陌生的环境,孩子起初有些躁动不安,但看着与自己额娘有几分相似面容的皇贵妃,似葡萄一般黑亮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不过一会儿又挣扎着要皇贵妃抱。 安福晋笑道:“妞妞这孩子倒是和娘娘有些缘分呢。”她颔首示意乳母将孩子给皇贵妃抱着。 “妞妞。可是这孩子的乳名?”皇贵妃问。 安福晋点头:“大女儿在家都叫大妞的,二女儿还没有正经取名,就叫妞妞了。” “都周岁了还没有正经取名。”皇贵妃皱眉,心里一时泛酸,更心疼这个孩子了。 安福晋哂笑:“族里人说皇家的公主能得赐名的都少有,他们如何敢越过万岁去。” 皇贵妃冷笑:“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她如今更是觉得指望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男人最没用处,还是得靠自己给妹妹撑腰才行:“既然这孩子与我有些缘分,那我便做主给这孩子取个名。海晏河清……乔木世家……就叫晏乔。” 安福晋起身谢恩:“奴才替晏乔谢皇贵妃娘娘赐名。” 皇贵妃这会儿才突然想起:“说起来,你们家大妞名字可取了?” 安福晋愣了一下,这一犹豫皇贵妃就看出名堂来了,没好气道:“行了,大妞就取名叫悦柠。” 安福晋再次谢恩,又说了会儿话等时辰到了才带着晏乔离开。 静姝感叹:“奴婢看着二格格与娘娘很是亲近,方才都有些舍不得走呢,奴婢都觉得有缘分。” “是啊……”皇贵妃看着安福晋出门的方向,不知怎么地就落下泪来,静姝见了都吓了一跳,忙取了帕子给皇贵妃,蹲在她身边安慰道:“娘娘若是喜欢二格格,不如常让安福晋带进宫,或是请旨让二格格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她从没见过皇贵妃这模样一时也慌乱了。 皇贵妃摇摇头,伸手与静姝的手握住:“不必了,孩子还这么小,来回折腾要是病了可就是我的罪过了。”用帕子拭去眼泪无奈道:“或许是真的有缘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 这样的感觉于皇贵妃而言许久没有了,纵使是胤禛又或是胤禩,再亲近可终究他们都有自己的额娘,而方才晏乔在她怀里时,她第一感觉就生出了这就是她的亲生女儿的想法,没有理由。 上一辈子早夭的公主,她那未能上玉牒只能称为皇八女的女儿,这是成了妹妹的女儿重新来找她了吗? 皇贵妃不敢再想,若晏乔真是她上辈子的亲生女儿,能不在宫里生活就是最好的。 皇贵妃给石文桂的女儿赐名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玄烨倒是没有多想,她与自己的妹妹一向亲厚,平时也没少操心,多照顾一些取两个名字又不是什么大事,且又只是女儿。 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现象不在少数,尤其一些看重繁文缛节的御史文臣更是如此。 如今的瓜尔佳氏一族里,也就新任家主的石文炳和石文桂不讲究那些乱七八糟的细节,奈何石文炳不在京城,其余族人仗着家主离得远拿出腔调来指手画脚。 石文桂的两个女儿得了皇贵妃的赐名,地位一下就不同了,梁九功问:“皇贵妃娘娘如此费心,不知万岁爷可也要赏些什么?听说皇贵妃娘娘心疼两位小格格在安福晋离宫后都哭了。” “哭了?”玄烨也没想到表妹会如此,但仔细想过之后还是回绝了:“不必,她给两个孩子赐名已经算是荣耀,朕再赏赐就太过抬举了。”对瓜尔佳氏他还另有打算,赏赐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石文炳又不在京城,他也不想让其他瓜尔佳氏的族人占了便宜去。 第166章 去父留子考虑一下 今年整个夏天皇帝都居住在畅春园,入秋后皇帝下旨让八旗大军至玉泉山进行阅兵检验。 园子里的安静倒没有宫里那么无聊,而且还要忙端静公主要出嫁的事,几乎能用的人都被皇贵妃薅来帮忙了,连奉皇帝旨意来园子里“散心”的惠妃都免不了。 皇贵妃道:“皇上说的话那是客气,惠妃姐姐可别想着躲懒。”她这可不是要把权利给惠妃,只不过就是人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皇帝去玉泉山前到底还是应了胤禔要去漠北火器营的事,等送端静公主嫁去喀喇沁后就直接过去。现在胤禔跟着皇帝在玉泉山,阅兵结束后连着胤礽、胤祉和胤禛还得随皇帝去孝陵祭拜,回来差不多就赶上端静出嫁,所有的事都安排的环环相扣一点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见不着胤禔就只能见大福晋,因着惠妃这儿事情都排满了所以大福晋被召进园子的时候就只去了凝春堂给太后请安。 大福晋没想到端静也在,两人见过礼后端静亲热地拉着大福晋在她边上坐下:“大嫂嫂难得来园子一趟,怎的没带着我的小侄女儿一起来呢?” 大福晋笑道:“大格格皮实得很,奴才也是怕她太会闹腾打扰了太后娘娘的清净。” “怎么会。”太后笑道:“既然到了畅春园,我这后头的院子就跟阿哥所似的满屋子的孩子,也就是这会儿都去午歇了才安静些。不过我倒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 大福晋明白等胤禔他们回来往后一家人就要离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走之前再带孩子来见见太后也是好的。 太后转头问端静:“那你呢?该看的书都看完了?” 端静信心满满:“当然都看完了!有皇祖母和汗阿玛的教导,还有大哥一路护送,拿下噶尔臧一定没问题!” 太后点点她的鼻子:“话可别说的太满,不论你们将来如何过这个日子,皇祖母还是更希望你能平安无事。” “汗阿玛说了,从我出嫁开始,往后公主府都会有宫中指派的长史跟着,既能处理事务也能保护咱们的安全。”端静越说越兴奋,其实不止是她们,已经出嫁还在世的公主也都派有长史前往公主府,长史一应享有贝勒份例。 皇帝为端静选的长史额尔敦就是出自御前一等侍卫,足以见对端静的重视。 这些大福晋早就听胤禔说过所以没什么反应,倒是对太后让端静看的书有些好奇又不好意思问的太明显,只能说:“公主出嫁前也有必须要看的书吗?” 端静摆摆手:“皇祖母说都是防患于未然,嫂嫂您也知道噶尔臧不是个好东西,要治他可不得费好些功夫,我总不能一直劳烦大哥来撑腰。” 大福晋想想觉得也是,像大公主这样遇到一个将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才真真是难得呢。 “为了咱们三丫头将来的幸福生活,出嫁的气势可必须得摆足了,不仅仅是胤禔送嫁,到时候端敏还有纯禧都会来参加你的婚宴。” 一听说纯禧会去端静就兴奋地差点蹦起来,又想着不太对,问:“二姐姐不来吗?” 太后让桔梗拿了信给端静看:“荣宪的儿子才刚满月,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不过乌尔衮的弟弟他们家两口子会替荣宪他们出席。” “真好……”端静感叹一声,心里更是已经羡慕上了两位姐姐,孩子的事还轮不上她这个将要出嫁的公主考虑,更重要的还是两个人的关系,只怕是有个好脸色都不容易。 “忍字头上一把刀,虽然皇祖母也不希望你对着噶尔臧服软,但为了长久考虑,光是强硬对你是没有好处的。”太后伸手轻抚了端静的手背又拍了拍。 端静闷闷地点头:“孙儿知道,皇贵妃娘娘也说过,嫁去草原,有了儿子傍身才得终身依靠。” 大福晋听了这句话未免有些心酸,更觉得自己幸运能够嫁给胤禔,哪怕接连生了两个女儿,除了惠妃都没有人会责怪她。 太后又说:“说残酷些,有了儿子皇帝也不用考虑下一任郡王的位子由谁来坐,自然你嫁给了噶尔臧,不出意外下一任杜棱郡王的位子就会让他来坐。” 端静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里腾升起了一些她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心思,没想到下一句就被太后直接说了出来:“要是你能有福气生下儿子,他日他若是对你不利,你大可下手除了他。” 大福晋险些没有稳住自己,平日最温和的太后居然能说得出这样的话,这是她能听的吗? 太后见大福晋被吓到了,忙安慰她:“瞧着孩子吓得,我不过随口说说,这去父留子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办的成的,三丫头如今还嫩着,站稳脚跟才是第一要紧的,至于将来,你有了自己的亲信,有了自己的威望,只要方法得当,都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我更期盼着他能识相一些选择跟你过好日子。” 说完话出来,端静跟着送大福晋出园子,姑嫂俩手挽着手也给予了大福晋一些支撑,端静说:“大嫂嫂放心,皇祖母最明事理了,大嫂嫂往后跟着大哥在漠北,若是他敢犯浑尽管送信回宫,别说皇祖母,汗阿玛知道了也一定会叫人收拾他的!” 大福晋勉强笑笑,这话也就端静能说得,她哪能真当回事。 “嫂嫂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我自然是相信公主的。” 到了十月,端静公主嫁给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次子乌梁罕氏噶尔臧为妻,除了各部随行官员和亲贵宗室王爷外大阿哥胤禔位列送嫁队伍之首。 虽说公主出嫁没有十里红妆那么夸张,但排场必须有,气势更要足,绝对不能让喀喇沁部小瞧了去。 整个队伍花了十多日的功夫才抵达喀喇沁,等仪式结束早已疲惫不堪,所幸端静能居住在公主府,环境不比宫里但也称得上舒适。 新婚之夜,按规矩公主应与驸马同寝,往后夫妻相见权利都掌握在公主手里,若是夫妻和睦自然不必如此死板的遵守规矩。 然而端静在新房等了大半晌都不见噶尔臧的踪影,随侍的嬷嬷和宫女忍不住担忧了起来,去前厅的宫女打探了消息回来道:“公主,额驸他们都出府了,说要搞什么歌舞会,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殿里伺候的人不免都低下头,这才刚成婚就这么下公主的面子,谁都不敢看公主的脸色。 端静冷笑一声:“新婚之夜就给我来这一出,真是好样的。”随即传了额尔敦,额尔敦只在屏风外头听她的吩咐:“传我的旨意,请额驸回公主府,大婚各项议程都需按时完成,不管他愿不愿意,就算是绑也得给我绑回来。杜棱郡王教子无方,记得让人将消息带给大阿哥,请他着人回京禀告皇上该如何处置。” 第167章 世间万物皆有灵 端静公主“整治”噶尔臧的事传回宫里已经是五六日后,皇帝在听了前因后果后对女儿的处置十分满意,对噶尔臧只粗粗问了一句:“噶尔臧现在如何了?” 另有禀报的人是又多留了两三日随后用八百里加急送进的宫,因此两人才能同时出现在御书房里。 “听公主身边的丫鬟说那一夜后额驸还是看起来不太服气的样子,但是过了两日额驸就按时回公主府了。只不过这到底是公主房里的事,奴才不好多问。”那侍卫说。 玄烨点头,摆摆手就让他们退下了,既然端静能拿捏得住噶尔臧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而这会儿尚书房里,胤礽正百般无聊地一边发呆一边听胤禵背书,距离年节越来越近,事情反而越来越多,撷芳殿里的格格李佳氏也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个李格格心眼多一些,生怕侧福晋会为难她似的瞒到胎稳了才说出来,其实压根没人将她放在心上,争与不争往后太子妃进门了孩子都得记到她的名下,李格格这么防着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胤禵背完书出来透口气,见着胤禛带着胤禟和胤祥在抛球玩忍不住抱怨道:“四哥、九哥、十三哥你们出来玩怎么都不叫我!” 胤祥回道:“你不是在太子殿下那儿背书吗?我们当然不能在里头打扰你惹你分心了。” 胤禟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球朝胤禵抛过去:“你懂什么,这是算学里的……抛物线!”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胤禵手里。 胤礽站在里面透过玻璃窗看几个弟弟争辩,声音透过厚厚的帘子萦绕在耳畔,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身边的太监见太子郁闷了那么久终于阴转晴了,他也终于能松口气,他多少也能明白,大阿哥不在宫里,当真是少了一半的声音。 · 很快就到了年底,宫里摆起了大小宴席,承乾宫今年也摆了一桌,请了几位福晋和家里的格格,费扬古的福晋和安郡王福晋也受邀而来。 承乾宫最近热闹的很,玳瑁生了一窝小猫,皇贵妃看着心都软了。 自然皇宫里寻常情况下养在主子宫里的小猫小狗都是不能随意繁衍后代的,只不过孩子们都好奇,也是争得了同意才选了只最好的一只公猫留在承乾宫,等玳瑁揣了崽两口子就转到后殿专门给它们留的屋子里生活。 胤禩还给两只猫都画了画像,到了玳瑁生产那一日几个小的阿哥公主都来悄悄看,玳瑁有了做母亲的意识,孩子们都着急围着看的时候玳瑁少有的对他们哈气威胁。 最后还是专门养玳瑁的太监和特地赶回来的胤禩劝他们离开的,说被人盯着母猫是不会轻易生崽的,再难受也会忍着。 乌拉那拉嘉妤和齐布琛今日见到那一窝小猫崽都已经长了一圈毛,黑黝黝的小眼睛走路还不稳当,有的冲着她们摇尾巴,有的趴着,有的睡得正熟被旁边的小猫崽子踩了一脚都浑然不觉。 齐布琛感慨:“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猫崽子,真的好小一只,感觉随随便便就能被捏死。” 旁边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劝道:“格格,这话可不能乱说。” 齐布琛还不太明白,就听到后面茶盏被扫落在地的闷响。回头看就见茶盏倒扣着在地上,里面的水已经把这一片的地毯浸湿,而打翻了茶盏的玳瑁正看着她们。 齐布琛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嘉妤小声道:“该不会是你刚才说的激怒了玳瑁?” 齐布琛问小太监:“这畜生还能听得懂人话?” 小太监解释道:“太后娘娘曾跟咱们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所以不论是猫还是狗,好不好的它们都清楚的很,会因为夸它们而开心,也会因为骂它们而难过,更甚者会生病而丧命呢。” “这么邪乎……”齐布琛这才有了几分敬畏的心。 “要这样说的话,玳瑁生气也不无道理,谁家做额娘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孩子遭受威胁呢。”嘉妤点头,这是又学到了。 · 到了散席之后皇贵妃回了寝殿卸了钗环换了衣裳后躺在贵妃榻上,静姝为她按着头上的穴位解乏,就听皇贵妃说:“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孩子我看着和胤禛挺合适的,年纪虽小却是稳重,是做当家主母的料。” “奴婢也觉得。”静姝附和道:“只是四阿哥与乌拉那拉家的格格仅只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过,要是就这么定下了,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觉得娘娘您太过草率了。” “说的也是。”皇贵妃叹了口气:“不过胤禛这孩子,有时候总觉得他太孝顺了些,总不愿意说实话,真想找他商量只怕就会说:‘儿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额娘做主就是。’往后就算不满意也只会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静姝见此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为皇贵妃分忧,一会儿后问皇贵妃:“娘娘,这事儿,不如和德妃娘娘一同商议呢,毕竟德妃娘娘是四阿哥的生母,对着亲额娘,四阿哥或许顾虑会少一些呢?” 皇贵妃睁开眼,静姝不自觉地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到皇贵妃再闭上眼示意她继续才松了口气继续帮皇贵妃按摩放松。 这主意到底还是有些馊,不过多个人商量总比自己在这儿纠结强。 · 翌日,胤祚见胤禛顶着黑眼圈来尚书房的时候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四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又看书看了一晚上?” 胤禛打了个哈欠摇头:“不知道,最近总是乱做梦,醒了又记不太清,再要睡就睡不了多久了。” “要不请太医看看?”胤祚问。 胤禛又摇头:“太医只会开安神药,哪能真的解决问题。” 胤祚这就没办法帮忙解决问题了,只能说:“四哥你要不告个假回去歇着,说不定是因为明年要殿试压力太大了呢。要是来回折腾病了更不好,阿玛和额娘都要担心的,皇祖母不也说状态不好的时候硬学习是学不进去的。” 看着弟弟这副认真的模样胤禛也实在不好辜负他的心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留了苏培盛让他帮忙告假就回去了。 这事传到承乾宫的时候正好皇贵妃在和芷溪说话,立马就召了苏培盛来问怎么回事,面对两位娘娘不善的面色,苏培盛头一次体会到了服侍有两个额娘的主子的压力,战战兢兢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但这真就是莫名其妙发生的,而且因为记不得做了什么梦所以也没办法开解。 听着就很让人头疼,又是一次超出太医医治范围的“疑难杂症”,再这样下去太医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第167章 世间万物皆有灵 端静公主“整治”噶尔臧的事传回宫里已经是五六日后,皇帝在听了前因后果后对女儿的处置十分满意,对噶尔臧只粗粗问了一句:“噶尔臧现在如何了?” 另有禀报的人是又多留了两三日随后用八百里加急送进的宫,因此两人才能同时出现在御书房里。 “听公主身边的丫鬟说那一夜后额驸还是看起来不太服气的样子,但是过了两日额驸就按时回公主府了。只不过这到底是公主房里的事,奴才不好多问。”那侍卫说。 玄烨点头,摆摆手就让他们退下了,既然端静能拿捏得住噶尔臧他就没什么好操心的。 而这会儿尚书房里,胤礽正百般无聊地一边发呆一边听胤禵背书,距离年节越来越近,事情反而越来越多,撷芳殿里的格格李佳氏也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这个李格格心眼多一些,生怕侧福晋会为难她似的瞒到胎稳了才说出来,其实压根没人将她放在心上,争与不争往后太子妃进门了孩子都得记到她的名下,李格格这么防着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胤禵背完书出来透口气,见着胤禛带着胤禟和胤祥在抛球玩忍不住抱怨道:“四哥、九哥、十三哥你们出来玩怎么都不叫我!” 胤祥回道:“你不是在太子殿下那儿背书吗?我们当然不能在里头打扰你惹你分心了。” 胤禟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球朝胤禵抛过去:“你懂什么,这是算学里的……抛物线!”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到胤禵手里。 胤礽站在里面透过玻璃窗看几个弟弟争辩,声音透过厚厚的帘子萦绕在耳畔,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身边的太监见太子郁闷了那么久终于阴转晴了,他也终于能松口气,他多少也能明白,大阿哥不在宫里,当真是少了一半的声音。 · 很快就到了年底,宫里摆起了大小宴席,承乾宫今年也摆了一桌,请了几位福晋和家里的格格,费扬古的福晋和安郡王福晋也受邀而来。 承乾宫最近热闹的很,玳瑁生了一窝小猫,皇贵妃看着心都软了。 自然皇宫里寻常情况下养在主子宫里的小猫小狗都是不能随意繁衍后代的,只不过孩子们都好奇,也是争得了同意才选了只最好的一只公猫留在承乾宫,等玳瑁揣了崽两口子就转到后殿专门给它们留的屋子里生活。 胤禩还给两只猫都画了画像,到了玳瑁生产那一日几个小的阿哥公主都来悄悄看,玳瑁有了做母亲的意识,孩子们都着急围着看的时候玳瑁少有的对他们哈气威胁。 最后还是专门养玳瑁的太监和特地赶回来的胤禩劝他们离开的,说被人盯着母猫是不会轻易生崽的,再难受也会忍着。 乌拉那拉嘉妤和齐布琛今日见到那一窝小猫崽都已经长了一圈毛,黑黝黝的小眼睛走路还不稳当,有的冲着她们摇尾巴,有的趴着,有的睡得正熟被旁边的小猫崽子踩了一脚都浑然不觉。 齐布琛感慨:“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猫崽子,真的好小一只,感觉随随便便就能被捏死。” 旁边的小太监一个激灵,压低了声音劝道:“格格,这话可不能乱说。” 齐布琛还不太明白,就听到后面茶盏被扫落在地的闷响。回头看就见茶盏倒扣着在地上,里面的水已经把这一片的地毯浸湿,而打翻了茶盏的玳瑁正看着她们。 齐布琛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嘉妤小声道:“该不会是你刚才说的激怒了玳瑁?” 齐布琛问小太监:“这畜生还能听得懂人话?” 小太监解释道:“太后娘娘曾跟咱们说过,世间万物皆有灵,所以不论是猫还是狗,好不好的它们都清楚的很,会因为夸它们而开心,也会因为骂它们而难过,更甚者会生病而丧命呢。” “这么邪乎……”齐布琛这才有了几分敬畏的心。 “要这样说的话,玳瑁生气也不无道理,谁家做额娘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孩子遭受威胁呢。”嘉妤点头,这是又学到了。 · 到了散席之后皇贵妃回了寝殿卸了钗环换了衣裳后躺在贵妃榻上,静姝为她按着头上的穴位解乏,就听皇贵妃说:“乌拉那拉家的那个孩子我看着和胤禛挺合适的,年纪虽小却是稳重,是做当家主母的料。” “奴婢也觉得。”静姝附和道:“只是四阿哥与乌拉那拉家的格格仅只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上过,要是就这么定下了,不知道四阿哥会不会觉得娘娘您太过草率了。” “说的也是。”皇贵妃叹了口气:“不过胤禛这孩子,有时候总觉得他太孝顺了些,总不愿意说实话,真想找他商量只怕就会说:‘儿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额娘做主就是。’往后就算不满意也只会把苦水往自己肚子里咽。” 静姝见此心里不断盘算着要为皇贵妃分忧,一会儿后问皇贵妃:“娘娘,这事儿,不如和德妃娘娘一同商议呢,毕竟德妃娘娘是四阿哥的生母,对着亲额娘,四阿哥或许顾虑会少一些呢?” 皇贵妃睁开眼,静姝不自觉地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到皇贵妃再闭上眼示意她继续才松了口气继续帮皇贵妃按摩放松。 这主意到底还是有些馊,不过多个人商量总比自己在这儿纠结强。 · 翌日,胤祚见胤禛顶着黑眼圈来尚书房的时候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四哥你怎么成这样了?又看书看了一晚上?” 胤禛打了个哈欠摇头:“不知道,最近总是乱做梦,醒了又记不太清,再要睡就睡不了多久了。” “要不请太医看看?”胤祚问。 胤禛又摇头:“太医只会开安神药,哪能真的解决问题。” 胤祚这就没办法帮忙解决问题了,只能说:“四哥你要不告个假回去歇着,说不定是因为明年要殿试压力太大了呢。要是来回折腾病了更不好,阿玛和额娘都要担心的,皇祖母不也说状态不好的时候硬学习是学不进去的。” 看着弟弟这副认真的模样胤禛也实在不好辜负他的心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留了苏培盛让他帮忙告假就回去了。 这事传到承乾宫的时候正好皇贵妃在和芷溪说话,立马就召了苏培盛来问怎么回事,面对两位娘娘不善的面色,苏培盛头一次体会到了服侍有两个额娘的主子的压力,战战兢兢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但这真就是莫名其妙发生的,而且因为记不得做了什么梦所以也没办法开解。 听着就很让人头疼,又是一次超出太医医治范围的“疑难杂症”,再这样下去太医的地位当真是岌岌可危了。 第168章 贵妃的命数 先前给胤禟治好耳痈的卢依道最后被皇帝赏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方便他去太医院随时进行学术交流。 作为交换他也可以在太医院学一些本事,不过都是要建立档案的:学了什么,用了什么药材,什么时候学的都要由太医院院判写份文书出来,一式两份,方便皇帝随时查看也要归档,免得万一有点什么事说不清楚。 但是四阿哥这梦魇显然跟卢依道没有关系,毕竟人家擅长的是外科,太医们都希望卢依道能拿个靠谱的主意出来,他也只能摇头。 所幸到了过年胤禛就恢复如初了,痊愈的也是莫名其妙。 · 胤禛一早和胤祺、胤祚去宁寿宫请安,因为他们来的时间早就顺便留下来陪着用早膳,期间一顿眉来眼去后胤祺和胤祚就自觉先走了。 胤禛有些茫然,以为太后是要问他梦魇的事,结果就听她说:“听胤礽说你这一阵子一直在教胤祥算学。” “是,原本孙儿是让九弟帮忙带一带的,但是他的性子有些急,十三弟听不懂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九弟,只能孙儿自己多费些心思了。”胤禛说话间逐渐放松下来。 太后点点头:“如今这尚书房陪同你们学习的世家子弟也越来越多,先生难免忙不过来还得靠你们自己当真是不容易。可我听说明年就该轮到你殿试了,还得额外抽空教几个弟弟,可还忙得过来?” “回皇祖母,这一阵儿要背的书不多,布置下来的功课也都不过篇,空闲的时候还是挺多的,教几位弟弟功课也不费多少功夫。” “是吗?”太后笑得意味深长,看得胤禛又多出了几分心虚,不敢低头只能将视线放在桌面上。 “小小年纪总爱操心,也不知道随了谁。”太后开着玩笑不愿让她的孙子太过紧张:“不过皇祖母也不会拦着你,毕竟等你入朝听政了可再没得空管弟弟们的功课了,那之后后面可安排好了?” 胤禛点头:“是,孙儿已经交代八弟了。” 这事说完也就算翻篇了,就见瑞珠进来通报说八阿哥带着后面的几个弟弟一同来请安,七阿哥被叫去了乾清宫稍后会和三阿哥一起过来,随后外面就响起了胤禟的嚷嚷声:“五哥六哥你们背着我们吃独食啊!” 胤祺笑道:“谁叫你起不来啊,还怪我们。” 随后胤禩劝道:“行了,赶紧去请安,误了时辰可不好。” 热热闹闹的一群孩子在进门见到胤禛时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太后心里感慨不愧是未来要做皇帝的,这会儿不过十几岁就已经镇得住一群弟弟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新年大吉,福寿齐天!” 自然阿哥们的才华远不止这些,但得给之后来请安的公主和宗室福晋们留点词。 小小年纪就得懂人情世故,胤禛看的心里都有些复杂。 · 前头请安的女眷转头都要去承乾宫请安,各宫嫔妃请过安后就回各自宫里接待自家的女眷,皇贵妃这儿尤其忙,早派人跟胤禛说反正大年初一在请过安了只去永和宫就行。 胤禛才进了永和宫正殿解了氅衣就被迎面奔来的小萝卜头扑了个正着,随后赶来的乳母见了吓得立刻就跪下了。 “阿尔本阿别乱跑!”内尔吉跟着走出来:“四哥你来啦。” 胤禛顺手抱起阿尔本阿,而阿尔本阿在听到胤禛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他的表哥,也是尊贵的四阿哥,但是他已经五岁了,让表哥这么抱着未免有失脸面,忍不住就要挣扎:“四阿哥您放我下来!” 胤禛才走了两步也担心被他这么一动失手摔了姨母得找他算账了,只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嗔道:“这会儿知道丢脸了啊。” “四阿哥我错了。”怂的那叫一个快。 内尔吉在旁边看着捂嘴生怕自己笑的声音太大,等阿尔本阿被放下来才道:“还得是四哥才能镇得住。” 胤禛睨了妹妹一眼,正巧胤祚和和吉里一块儿回来,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胤禛笑道:“你们俩收获也不少啊。” 和吉里得意道:“那可不,我和六哥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 进了屋子里几个孩子一同给芷溪请过安,胤禵见流程走完了迫不及待就要去吃各处赏下来的点心,芷溪虎着脸问:“方才额娘跟你说什么来着?” “要大家坐下来一起吃。”胤禵其实什么都懂,但小孩子的天性哪有那么容易压制的住,而平时也没人会跟他计较这些,无非是今日阿尔本阿在,哪怕大不了他几个月也是客人,在客人面前该遵守的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 和吉里见只有阿尔本阿而不见姨母,便问:“额娘,姨母去哪儿了?” “你姨母去永寿宫看望贵妃娘娘了,过会儿就来。”芷溪回答。 芷沂如今是钮祜禄氏的当家主母,自然要给贵妃请安的,且入冬以来贵妃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近日听说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永寿宫那儿今年就没有年节不准请太医的规矩。 等芷沂回来后她似乎也被影响地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贵妃娘娘真的没法好起来了吗?”等孩子们都被打发走了,芷沂才露出孩子一般无助的神情。 芷溪摇摇头:“既定的命数,如何能轻易改变呢。太医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拖着罢了,能熬过这一个冬天,谁知道下一个冬天会是什么光景。” “所以才更要过好当下。”芷沂浅浅一笑:“长姐我都懂的,可我也担心十阿哥,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就要学会做一个大人了。” “皇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小小年纪就要做大人的,连成亲都比寻常人家要早呢。” 听芷溪这么说,芷沂想想觉得确实如此。再者,当年孝康皇后去世的时候皇帝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幸还有太后对皇帝视如己出般的疼爱弥补了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的痛苦。 而如今的十阿哥胤?,可比皇帝当年要幸运的多了。 到了夜里女眷们都聚集在宁寿宫看烟花,和吉里拉着芷溪的手说:“额娘,儿臣和八哥、九哥说好了明日去永寿宫陪十弟一起过年就不回来用晚膳了。” 芷溪没什么不同意的:“让栖月她们跟着你去就行,别吵着贵妃娘娘了。” “额娘放心,我们一定乖乖的。” 而这时就见角落里有个小太监匆忙跑过来,在瑞珠的耳边说了几句,瑞珠问:“乾清宫那儿去过了吗?” 小太监颔首:“锦和姑姑已经差人去了,太医一直守着呢,就是不知道……” 瑞珠打断了他的话:“大过年的,不说不吉利的话。” 第168章 贵妃的命数 先前给胤禟治好耳痈的卢依道最后被皇帝赏了个不大不小的职位方便他去太医院随时进行学术交流。 作为交换他也可以在太医院学一些本事,不过都是要建立档案的:学了什么,用了什么药材,什么时候学的都要由太医院院判写份文书出来,一式两份,方便皇帝随时查看也要归档,免得万一有点什么事说不清楚。 但是四阿哥这梦魇显然跟卢依道没有关系,毕竟人家擅长的是外科,太医们都希望卢依道能拿个靠谱的主意出来,他也只能摇头。 所幸到了过年胤禛就恢复如初了,痊愈的也是莫名其妙。 · 胤禛一早和胤祺、胤祚去宁寿宫请安,因为他们来的时间早就顺便留下来陪着用早膳,期间一顿眉来眼去后胤祺和胤祚就自觉先走了。 胤禛有些茫然,以为太后是要问他梦魇的事,结果就听她说:“听胤礽说你这一阵子一直在教胤祥算学。” “是,原本孙儿是让九弟帮忙带一带的,但是他的性子有些急,十三弟听不懂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九弟,只能孙儿自己多费些心思了。”胤禛说话间逐渐放松下来。 太后点点头:“如今这尚书房陪同你们学习的世家子弟也越来越多,先生难免忙不过来还得靠你们自己当真是不容易。可我听说明年就该轮到你殿试了,还得额外抽空教几个弟弟,可还忙得过来?” “回皇祖母,这一阵儿要背的书不多,布置下来的功课也都不过篇,空闲的时候还是挺多的,教几位弟弟功课也不费多少功夫。” “是吗?”太后笑得意味深长,看得胤禛又多出了几分心虚,不敢低头只能将视线放在桌面上。 “小小年纪总爱操心,也不知道随了谁。”太后开着玩笑不愿让她的孙子太过紧张:“不过皇祖母也不会拦着你,毕竟等你入朝听政了可再没得空管弟弟们的功课了,那之后后面可安排好了?” 胤禛点头:“是,孙儿已经交代八弟了。” 这事说完也就算翻篇了,就见瑞珠进来通报说八阿哥带着后面的几个弟弟一同来请安,七阿哥被叫去了乾清宫稍后会和三阿哥一起过来,随后外面就响起了胤禟的嚷嚷声:“五哥六哥你们背着我们吃独食啊!” 胤祺笑道:“谁叫你起不来啊,还怪我们。” 随后胤禩劝道:“行了,赶紧去请安,误了时辰可不好。” 热热闹闹的一群孩子在进门见到胤禛时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太后心里感慨不愧是未来要做皇帝的,这会儿不过十几岁就已经镇得住一群弟弟了。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新年大吉,福寿齐天!” 自然阿哥们的才华远不止这些,但得给之后来请安的公主和宗室福晋们留点词。 小小年纪就得懂人情世故,胤禛看的心里都有些复杂。 · 前头请安的女眷转头都要去承乾宫请安,各宫嫔妃请过安后就回各自宫里接待自家的女眷,皇贵妃这儿尤其忙,早派人跟胤禛说反正大年初一在请过安了只去永和宫就行。 胤禛才进了永和宫正殿解了氅衣就被迎面奔来的小萝卜头扑了个正着,随后赶来的乳母见了吓得立刻就跪下了。 “阿尔本阿别乱跑!”内尔吉跟着走出来:“四哥你来啦。” 胤禛顺手抱起阿尔本阿,而阿尔本阿在听到胤禛的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他的表哥,也是尊贵的四阿哥,但是他已经五岁了,让表哥这么抱着未免有失脸面,忍不住就要挣扎:“四阿哥您放我下来!” 胤禛才走了两步也担心被他这么一动失手摔了姨母得找他算账了,只伸手拍了下他的屁股嗔道:“这会儿知道丢脸了啊。” “四阿哥我错了。”怂的那叫一个快。 内尔吉在旁边看着捂嘴生怕自己笑的声音太大,等阿尔本阿被放下来才道:“还得是四哥才能镇得住。” 胤禛睨了妹妹一眼,正巧胤祚和和吉里一块儿回来,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胤禛笑道:“你们俩收获也不少啊。” 和吉里得意道:“那可不,我和六哥走到哪儿都讨人喜欢。” 进了屋子里几个孩子一同给芷溪请过安,胤禵见流程走完了迫不及待就要去吃各处赏下来的点心,芷溪虎着脸问:“方才额娘跟你说什么来着?” “要大家坐下来一起吃。”胤禵其实什么都懂,但小孩子的天性哪有那么容易压制的住,而平时也没人会跟他计较这些,无非是今日阿尔本阿在,哪怕大不了他几个月也是客人,在客人面前该遵守的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 和吉里见只有阿尔本阿而不见姨母,便问:“额娘,姨母去哪儿了?” “你姨母去永寿宫看望贵妃娘娘了,过会儿就来。”芷溪回答。 芷沂如今是钮祜禄氏的当家主母,自然要给贵妃请安的,且入冬以来贵妃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近日听说连床都下不了,所以永寿宫那儿今年就没有年节不准请太医的规矩。 等芷沂回来后她似乎也被影响地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贵妃娘娘真的没法好起来了吗?”等孩子们都被打发走了,芷沂才露出孩子一般无助的神情。 芷溪摇摇头:“既定的命数,如何能轻易改变呢。太医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拖着罢了,能熬过这一个冬天,谁知道下一个冬天会是什么光景。” “所以才更要过好当下。”芷沂浅浅一笑:“长姐我都懂的,可我也担心十阿哥,不过才十岁的孩子,就要学会做一个大人了。” “皇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小小年纪就要做大人的,连成亲都比寻常人家要早呢。” 听芷溪这么说,芷沂想想觉得确实如此。再者,当年孝康皇后去世的时候皇帝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所幸还有太后对皇帝视如己出般的疼爱弥补了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的痛苦。 而如今的十阿哥胤?,可比皇帝当年要幸运的多了。 到了夜里女眷们都聚集在宁寿宫看烟花,和吉里拉着芷溪的手说:“额娘,儿臣和八哥、九哥说好了明日去永寿宫陪十弟一起过年就不回来用晚膳了。” 芷溪没什么不同意的:“让栖月她们跟着你去就行,别吵着贵妃娘娘了。” “额娘放心,我们一定乖乖的。” 而这时就见角落里有个小太监匆忙跑过来,在瑞珠的耳边说了几句,瑞珠问:“乾清宫那儿去过了吗?” 小太监颔首:“锦和姑姑已经差人去了,太医一直守着呢,就是不知道……” 瑞珠打断了他的话:“大过年的,不说不吉利的话。” 第169章 借银 经过了一夜的忙碌太医院院判在确认贵妃无事后才松了口气,接过吏目手里的帕子轻拭了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晚的“热闹”没惊动胤?,也是贵妃再三耳提面命才让永寿宫上下有如此默契。胤?这一晚亦是十分困倦,宁寿宫和乾清宫都得了贵妃急病复发的消息,伺候的人得了命令不会对十阿哥多说半句话。 等胤?一早来向额娘请安的时候仿佛只是度过了寻常的一夜。 · 侍奉了汤药后胤?身边的小太监悄悄跟他说八阿哥他们已经来了,胤?这才放轻脚步慢慢出去。 门外胤禟和和吉里不敢大声叫他,只能从氅衣里伸出一条胳膊快速挥舞着,等胤?过来四个人一同去了东偏殿,这儿如今是定贵人的住处,但胤?休沐回来的时候也多半会让她帮忙照顾,因此东偏殿里头也摆了个小书房。 和吉里带了不少染了各种颜色的纸张,一部分裁成了正方形,而一部分则裁成了长条状,胤禩好奇和吉里究竟要用这些纸做什么,胤禟则有些迫不及待,胤?问:“五姐姐这是要做手工吗?” 和吉里拿了张纸对折又对折成了一个小的正方形,又展开再对角折了两次:“你就看好。” 看着和吉里不过几下的功夫就折好了一只类似小鸟一样的玩意儿,胤禟问:“这是什么鸟啊?” 和吉里一边将小鸟的翅膀在手指上卷了卷一边说:“这是皇祖母教我的,叫千纸鹤!” “千纸鹤……是要折一千只纸鹤的意思吗?”胤?问。 “听皇祖母说民间有折千只纸鹤祈福的传说,可哪里真有那么多纸张给人用来折纸鹤的呢,大约也就是多折几只寓意好。”和吉里解释道。 胤禩则说:“既是寓意好,咱们就多折几只,放在贵妃娘娘的寝殿里,娘娘看见了一定高兴,心情好了自然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胤禟已经迫不及待了:“和吉里你快教教我们怎么折千纸鹤!” 心灵手巧的和吉里能很快折好一只千纸鹤,但胤禩、胤禟和胤?在这样的“小事”上却很难光看就能学会,只能和吉里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教他们。 · 乾清宫里,玄烨难得召见荣妃和芷溪是为了后宫新调的有关嫔妃和各宫奴才的例银问题。 新年总是要大行赏赐的,而在去年年末时就有了很多新决策的试行,类似低位的庶妃和各宫末等的奴才都有生活拮据,一件衣裳缝缝补补穿很多次都舍不得换的情况。 玄烨本觉得这些小事不足为提,银子不够用可以先借他一些急用,日后等例银发放后再还回去就是了。 但芷溪和荣妃都曾做过宫女,庶妃和末等的奴才之所以例银不够用,一来他们为了日子过得好些需要上下打点,二来就是内务府上下逐级贪墨导致的,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更别说还有四面八方来的孝敬,日子过的富足的哪里看得上这些例银呢。就连如今位列四妃的她们,皇帝的赏赐就足够她们日常开销了,每月的例银都是收起来日后留给儿子开府用的。 而皇帝只浅看表面给了借钱的权利,长此以往,每月不够用每月都得借,什么时候能还的上都是个未知数,要大家听到皇帝如此慷慨都来借银,不就成了无底洞了。 芷溪和荣妃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的很,不愿意驳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能贪图一时的方便给自己找麻烦。 荣妃先夸赞道:“皇上宽仁待下,是奴才们的福气,只是……常言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皇上既然允许底下的奴才向内务府借银,可借多少,何时还?再者,若在期限内能归还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又该如何呢?” 芷溪想了想问:“若是不能按时归还,何不直接从例银里扣呢?” 荣妃点头:“德妃妹妹说的倒也是个法子,可最末等的奴才一个月才多少例银,再扣除做衣裳的银子,这日子还能过几日呢?岂不是还得借。” “如此一来,月月借月月还,还的越多借的也越多……”这往下不用再说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玄烨边听边想,说到这儿也差不多有了个主意,却反过来问她们:“看你们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是已经有想法了,不如说说?” 芷溪道:“奴才和荣妃姐姐仔细商议过后觉得应当就事论事,若是真有急用的,借了便借了,但也要事先让他知道有归还期限,在期限内还了下次有急用还能借给他;若是超出了期限归还,那下一回要借也不能借那么多,要是每回都拖欠归还便逐次递减;若是借而不还,得按时增加利润,或以等价物品代替,直到能还得上为止,但是往后就不得再拥有借银的权利。” 玄烨点头,这想法是很不错,决定先记着到时候也能跟户部商议一番,随即道:“这样,你们有空先拟个章程出来,再交待内务府先试一段时间,要是有什么问题再商议调整。” 芷溪和荣妃听了都很高兴,不管之后如何这都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去年十一月时曹寅改任为江宁织造,原苏州织造由李煦代替,如此一来曹孙李三家都在江南有了一定的威望,因为是替皇帝办事,经过他们的运转后国库里的银子眼瞧着是越来越多。 皇帝到了这个年纪瞧着日子过得好了难免会有点飘飘然,趁现在皇帝还好说话的时候把能可能会出现的隐患都尽可能的从源头解决,才能保证安稳的日子能更长久。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太后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在跨越了三十岁之后慢慢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可以为了恩宠费尽心思,到了今日也可以为了大清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 待到了傍晚,除了一桌子的千纸鹤外和吉里还带三个阿哥做了一罐子的星星,虽然模样都不算有多好,甚至有些都成不了型,但能做出来就已经很值得他们骄傲了。 “我们要把千纸鹤和星星放在哪儿啊?”胤禟问。 胤禩则建议:“不如挂在贵妃娘娘的帐子外边,既然是送给贵妃娘娘的,放在醒目的位置更好。”又看了一眼几个正忙着点灯的宫女:“这会子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不如晚些时候叫几个人挂上,这样等贵妃娘娘醒来就能看到,多好。” “这罐子星星就放在娘娘的寝殿里,保佑娘娘平安。”和吉里将罐子塞进胤?怀里,这个罐子还是玻璃制的,可想而知有多贵重,胤?怕自己会失手摔了罐子转身就交给跟着自己的宫女,还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宫女忙应声退下,和吉里又唤了两个宫女来帮忙先把千纸鹤收起来,等收的差不多了,晚膳掐着点送来。 正殿里,温绮靠在软枕上,箬竹一边给她喂着白粥一边说着东偏殿里的事,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孩子们所做的千纸鹤和星星,但这一份心意,让温绮渐渐被病痛磨灭的求生欲又复燃了起来。 第169章 借银 经过了一夜的忙碌太医院院判在确认贵妃无事后才松了口气,接过吏目手里的帕子轻拭了额头上的汗水。 这一晚的“热闹”没惊动胤?,也是贵妃再三耳提面命才让永寿宫上下有如此默契。胤?这一晚亦是十分困倦,宁寿宫和乾清宫都得了贵妃急病复发的消息,伺候的人得了命令不会对十阿哥多说半句话。 等胤?一早来向额娘请安的时候仿佛只是度过了寻常的一夜。 · 侍奉了汤药后胤?身边的小太监悄悄跟他说八阿哥他们已经来了,胤?这才放轻脚步慢慢出去。 门外胤禟和和吉里不敢大声叫他,只能从氅衣里伸出一条胳膊快速挥舞着,等胤?过来四个人一同去了东偏殿,这儿如今是定贵人的住处,但胤?休沐回来的时候也多半会让她帮忙照顾,因此东偏殿里头也摆了个小书房。 和吉里带了不少染了各种颜色的纸张,一部分裁成了正方形,而一部分则裁成了长条状,胤禩好奇和吉里究竟要用这些纸做什么,胤禟则有些迫不及待,胤?问:“五姐姐这是要做手工吗?” 和吉里拿了张纸对折又对折成了一个小的正方形,又展开再对角折了两次:“你就看好。” 看着和吉里不过几下的功夫就折好了一只类似小鸟一样的玩意儿,胤禟问:“这是什么鸟啊?” 和吉里一边将小鸟的翅膀在手指上卷了卷一边说:“这是皇祖母教我的,叫千纸鹤!” “千纸鹤……是要折一千只纸鹤的意思吗?”胤?问。 “听皇祖母说民间有折千只纸鹤祈福的传说,可哪里真有那么多纸张给人用来折纸鹤的呢,大约也就是多折几只寓意好。”和吉里解释道。 胤禩则说:“既是寓意好,咱们就多折几只,放在贵妃娘娘的寝殿里,娘娘看见了一定高兴,心情好了自然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胤禟已经迫不及待了:“和吉里你快教教我们怎么折千纸鹤!” 心灵手巧的和吉里能很快折好一只千纸鹤,但胤禩、胤禟和胤?在这样的“小事”上却很难光看就能学会,只能和吉里耐着性子一步一步教他们。 · 乾清宫里,玄烨难得召见荣妃和芷溪是为了后宫新调的有关嫔妃和各宫奴才的例银问题。 新年总是要大行赏赐的,而在去年年末时就有了很多新决策的试行,类似低位的庶妃和各宫末等的奴才都有生活拮据,一件衣裳缝缝补补穿很多次都舍不得换的情况。 玄烨本觉得这些小事不足为提,银子不够用可以先借他一些急用,日后等例银发放后再还回去就是了。 但芷溪和荣妃都曾做过宫女,庶妃和末等的奴才之所以例银不够用,一来他们为了日子过得好些需要上下打点,二来就是内务府上下逐级贪墨导致的,这些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更别说还有四面八方来的孝敬,日子过的富足的哪里看得上这些例银呢。就连如今位列四妃的她们,皇帝的赏赐就足够她们日常开销了,每月的例银都是收起来日后留给儿子开府用的。 而皇帝只浅看表面给了借钱的权利,长此以往,每月不够用每月都得借,什么时候能还的上都是个未知数,要大家听到皇帝如此慷慨都来借银,不就成了无底洞了。 芷溪和荣妃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明白的很,不愿意驳了皇帝的面子也不能贪图一时的方便给自己找麻烦。 荣妃先夸赞道:“皇上宽仁待下,是奴才们的福气,只是……常言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皇上既然允许底下的奴才向内务府借银,可借多少,何时还?再者,若在期限内能归还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又该如何呢?” 芷溪想了想问:“若是不能按时归还,何不直接从例银里扣呢?” 荣妃点头:“德妃妹妹说的倒也是个法子,可最末等的奴才一个月才多少例银,再扣除做衣裳的银子,这日子还能过几日呢?岂不是还得借。” “如此一来,月月借月月还,还的越多借的也越多……”这往下不用再说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玄烨边听边想,说到这儿也差不多有了个主意,却反过来问她们:“看你们说得头头是道,看来是已经有想法了,不如说说?” 芷溪道:“奴才和荣妃姐姐仔细商议过后觉得应当就事论事,若是真有急用的,借了便借了,但也要事先让他知道有归还期限,在期限内还了下次有急用还能借给他;若是超出了期限归还,那下一回要借也不能借那么多,要是每回都拖欠归还便逐次递减;若是借而不还,得按时增加利润,或以等价物品代替,直到能还得上为止,但是往后就不得再拥有借银的权利。” 玄烨点头,这想法是很不错,决定先记着到时候也能跟户部商议一番,随即道:“这样,你们有空先拟个章程出来,再交待内务府先试一段时间,要是有什么问题再商议调整。” 芷溪和荣妃听了都很高兴,不管之后如何这都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去年十一月时曹寅改任为江宁织造,原苏州织造由李煦代替,如此一来曹孙李三家都在江南有了一定的威望,因为是替皇帝办事,经过他们的运转后国库里的银子眼瞧着是越来越多。 皇帝到了这个年纪瞧着日子过得好了难免会有点飘飘然,趁现在皇帝还好说话的时候把能可能会出现的隐患都尽可能的从源头解决,才能保证安稳的日子能更长久。 自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太后潜移默化的影响,她们在跨越了三十岁之后慢慢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可以为了恩宠费尽心思,到了今日也可以为了大清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 待到了傍晚,除了一桌子的千纸鹤外和吉里还带三个阿哥做了一罐子的星星,虽然模样都不算有多好,甚至有些都成不了型,但能做出来就已经很值得他们骄傲了。 “我们要把千纸鹤和星星放在哪儿啊?”胤禟问。 胤禩则建议:“不如挂在贵妃娘娘的帐子外边,既然是送给贵妃娘娘的,放在醒目的位置更好。”又看了一眼几个正忙着点灯的宫女:“这会子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不如晚些时候叫几个人挂上,这样等贵妃娘娘醒来就能看到,多好。” “这罐子星星就放在娘娘的寝殿里,保佑娘娘平安。”和吉里将罐子塞进胤?怀里,这个罐子还是玻璃制的,可想而知有多贵重,胤?怕自己会失手摔了罐子转身就交给跟着自己的宫女,还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模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宫女忙应声退下,和吉里又唤了两个宫女来帮忙先把千纸鹤收起来,等收的差不多了,晚膳掐着点送来。 正殿里,温绮靠在软枕上,箬竹一边给她喂着白粥一边说着东偏殿里的事,虽然还没有亲眼见到孩子们所做的千纸鹤和星星,但这一份心意,让温绮渐渐被病痛磨灭的求生欲又复燃了起来。 第170章 初入“职场”的艰辛 到了三月十八万寿节,因着今年是庆祝皇帝四十岁生辰办的格外热闹,除此之外另一桩喜事便是王庶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有撷芳殿里的李格格也将临盆,负责接收贺礼的宫女太监还有记录的内务府总管更是觉得眼花缭乱。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却只有胤禛满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 “老四你没事?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不会又做噩梦了?”胤祉小声问。 胤禛摇摇头:“只是刚入内务府见习还没有适应罢了。” 说起来胤禛通过殿试入朝听政也不过是两三日前的事,考过了当即就被皇帝派去内务府报到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要去磨一磨他的性子,现在正明摆着因为借银的事内务府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他们又不好冲着德妃和荣妃两位主子吐苦水,只能明里暗里给初入朝堂的四阿哥使绊子。 原本热血沸腾想有所作为的四阿哥短短几天就被打击的不轻,也冷静了下来。 胤祉同情弟弟的遭遇但也仅仅只是感慨罢了,他刚入武英殿学习编年史的时候几乎没怎么正经看过一本书,天天都是动笔杆子抄这抄那的,也没人告诉他重点是什么,全靠自己瞎摸索,能不能摸索出名堂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胤禛也是一样,每日都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策,但是这些事情即便没有他在那些奴才也能自己决定,纯粹就是在给他找事。 另一边的胤祺看了不由得挂下汗来,优秀如胤禛都这样了,等他入了朝堂那还能活么…… · 过了几日,胤祉被派往华山主持祭礼,这还是胤祉头一回自己出门,多少有些兴奋和忐忑,到出发前一天,荣妃不放心儿子还特地把他叫了来嘱咐了好几遍,直念叨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忍不住顶了回去:“额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当真是儿大不由娘了,我这么操心都是为了谁啊……”荣妃拿帕子掩了掩哭红的眼角,皇贵妃和芷溪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皇贵妃叹了口气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自己主意大的很,但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就是嘴皮子犟罢了。” 皇贵妃心里则想着之前有一阵太子还跟皇帝闹别扭呢,当然最后还是要底下的奴才还有大臣们来做这个冤大头承受皇帝不阴不阳的情绪,胤祉这抱怨两句又算什么,紧接着问:“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俩先前在内务府帮忙试行借银的法子现在什么情况?” 芷溪道:“并不太顺利,能做到的也只是提借银的人是少了,但看着怨气是更多了。” 荣妃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接着说:“宫里贪墨的现象只要存在着,只怕这法子再好都没有用。” 皇贵妃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把胤禛叫来商量这事,结果没想到问了半天重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皇贵妃疑惑:“所以你在内务府究竟是做什么的?” 胤禛深感惭愧:“什么都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做。” 这就是被架空了啊。皇贵妃顿时冒起火来,就算她不会去干涉儿子的前程也由不得人这么作贱他。皇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静姝一眼,后者立马意会。 皇贵妃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下说话。” 胤禛依言坐了,静姝安排人端茶上点心就顺势退了出去。 “皇上还真是怪狠心的,偏偏就这时候把你派去内务府,还是你干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 “儿臣若是知道,还能有今天吗?”胤禛这一句话顶回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抬头见皇贵妃愣神才反应过来,正要解释就被皇贵妃抬手制止了:“无妨,是人都会有自己的脾气,在外头受了气了回了家关起门来要还不能发泄一下不得憋坏了。” “多谢额娘体恤。”胤禛低下头,不成想还是给额娘添麻烦了,得加倍努力才行。 · 从承乾宫出来,张保上前将皇帝传召他的消息说了,胤禛只得加紧脚步往乾清宫赶。 不多时静姝回来,静妧正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着笔墨,看到静姝就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到另一侧。 “都处理好了?”皇贵妃问。 “娘娘放心,只是娘娘如此行事,不怕皇上会不高兴吗?”静姝看着墨的浓度刚刚好就不接替上手了。 “他要是不高兴只管来找我,我既坐在皇贵妃的位置上,为儿子多考虑几分又如何。胤禛需要成长我不会干涉,好歹也得有这个空隙有这个机会,天天让他做这些无关紧要的杂事于他有何意义。”说话间不小心抄错了字,静姝忙将纸接过裁了重新铺好,也不免嘟囔了一句:“说起来,四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内务府那些人都是奴才,如何就敢这样对四阿哥呢。” “到了这个年纪,凡是入朝听政的阿哥,只要没封爵,一切用度都是内务府来出,这钱都不是自己挣来的,如何能在内务府这儿硬气的起来呢。说到底内务府也只是皇上一个人的奴才罢了。”皇贵妃说着,这才想起,若不是因为借银的事,只怕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无宠无地位,一切用度也不过是仰仗着内务府,当真是上位者做久了,忘了底下人过的有多苦。 · 阿哥所四阿哥的院子里,宋氏和李氏正坐在一起玩挑木棒,李氏正拿着之前取下来的木棒小心翼翼挑着木棒堆里一支摆放角度刁钻的木棒,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被门外进来的小宫女打扰手一抖搅了局。 李氏将木棒往桌子上一拍不耐烦道:“干什么呀!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玩了!” 小宫女一时进退两难,还是宋氏安抚她:“许是有急事呢。”然后转头问那小宫女:“可是主子爷回来了?” 小宫女回答:“是,四阿哥说今儿在正院摆一桌,请两位格格一同去用膳。” 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宋氏和李氏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有意识地点点头。要一起用膳,怕是还有事要跟她们说。 等三人聚在正院用膳,胤禛一门心思都在吃饭上,而宋氏和李氏则是没胆子说话,李氏时不时眼睛瞟向宋氏希望能和她有些眼神交流,但宋氏只默默对付着眼前的饭菜。 待到胤禛搁下筷子时她们也得跟着放下,李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明白为什么宋氏不理她了。 就听胤禛说:“月底我要出宫一趟,月末要出去半个月,你们若是有事就递话给张保。” 宋氏和李氏应声后想:就这?但再看这一桌菜,心里还是安慰了几分。 李氏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都攥紧了,早知道就该多吃几口! 第170章 初入“职场”的艰辛 到了三月十八万寿节,因着今年是庆祝皇帝四十岁生辰办的格外热闹,除此之外另一桩喜事便是王庶妃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有撷芳殿里的李格格也将临盆,负责接收贺礼的宫女太监还有记录的内务府总管更是觉得眼花缭乱。 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却只有胤禛满身散发着疲惫的气息。 “老四你没事?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不会又做噩梦了?”胤祉小声问。 胤禛摇摇头:“只是刚入内务府见习还没有适应罢了。” 说起来胤禛通过殿试入朝听政也不过是两三日前的事,考过了当即就被皇帝派去内务府报到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故意要去磨一磨他的性子,现在正明摆着因为借银的事内务府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他们又不好冲着德妃和荣妃两位主子吐苦水,只能明里暗里给初入朝堂的四阿哥使绊子。 原本热血沸腾想有所作为的四阿哥短短几天就被打击的不轻,也冷静了下来。 胤祉同情弟弟的遭遇但也仅仅只是感慨罢了,他刚入武英殿学习编年史的时候几乎没怎么正经看过一本书,天天都是动笔杆子抄这抄那的,也没人告诉他重点是什么,全靠自己瞎摸索,能不能摸索出名堂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而胤禛也是一样,每日都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策,但是这些事情即便没有他在那些奴才也能自己决定,纯粹就是在给他找事。 另一边的胤祺看了不由得挂下汗来,优秀如胤禛都这样了,等他入了朝堂那还能活么…… · 过了几日,胤祉被派往华山主持祭礼,这还是胤祉头一回自己出门,多少有些兴奋和忐忑,到出发前一天,荣妃不放心儿子还特地把他叫了来嘱咐了好几遍,直念叨得他耳朵都起茧子了,忍不住顶了回去:“额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当真是儿大不由娘了,我这么操心都是为了谁啊……”荣妃拿帕子掩了掩哭红的眼角,皇贵妃和芷溪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皇贵妃叹了口气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自己主意大的很,但他们也不是不知道你的用心良苦,就是嘴皮子犟罢了。” 皇贵妃心里则想着之前有一阵太子还跟皇帝闹别扭呢,当然最后还是要底下的奴才还有大臣们来做这个冤大头承受皇帝不阴不阳的情绪,胤祉这抱怨两句又算什么,紧接着问:“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俩先前在内务府帮忙试行借银的法子现在什么情况?” 芷溪道:“并不太顺利,能做到的也只是提借银的人是少了,但看着怨气是更多了。” 荣妃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接着说:“宫里贪墨的现象只要存在着,只怕这法子再好都没有用。” 皇贵妃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把胤禛叫来商量这事,结果没想到问了半天重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皇贵妃疑惑:“所以你在内务府究竟是做什么的?” 胤禛深感惭愧:“什么都做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做。” 这就是被架空了啊。皇贵妃顿时冒起火来,就算她不会去干涉儿子的前程也由不得人这么作贱他。皇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静姝一眼,后者立马意会。 皇贵妃叹了口气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下说话。” 胤禛依言坐了,静姝安排人端茶上点心就顺势退了出去。 “皇上还真是怪狠心的,偏偏就这时候把你派去内务府,还是你干了什么惹皇上生气了?” “儿臣若是知道,还能有今天吗?”胤禛这一句话顶回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抬头见皇贵妃愣神才反应过来,正要解释就被皇贵妃抬手制止了:“无妨,是人都会有自己的脾气,在外头受了气了回了家关起门来要还不能发泄一下不得憋坏了。” “多谢额娘体恤。”胤禛低下头,不成想还是给额娘添麻烦了,得加倍努力才行。 · 从承乾宫出来,张保上前将皇帝传召他的消息说了,胤禛只得加紧脚步往乾清宫赶。 不多时静姝回来,静妧正在皇贵妃身边伺候着笔墨,看到静姝就把位置让了出来站到另一侧。 “都处理好了?”皇贵妃问。 “娘娘放心,只是娘娘如此行事,不怕皇上会不高兴吗?”静姝看着墨的浓度刚刚好就不接替上手了。 “他要是不高兴只管来找我,我既坐在皇贵妃的位置上,为儿子多考虑几分又如何。胤禛需要成长我不会干涉,好歹也得有这个空隙有这个机会,天天让他做这些无关紧要的杂事于他有何意义。”说话间不小心抄错了字,静姝忙将纸接过裁了重新铺好,也不免嘟囔了一句:“说起来,四阿哥好歹是皇阿哥,内务府那些人都是奴才,如何就敢这样对四阿哥呢。” “到了这个年纪,凡是入朝听政的阿哥,只要没封爵,一切用度都是内务府来出,这钱都不是自己挣来的,如何能在内务府这儿硬气的起来呢。说到底内务府也只是皇上一个人的奴才罢了。”皇贵妃说着,这才想起,若不是因为借银的事,只怕她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无宠无地位,一切用度也不过是仰仗着内务府,当真是上位者做久了,忘了底下人过的有多苦。 · 阿哥所四阿哥的院子里,宋氏和李氏正坐在一起玩挑木棒,李氏正拿着之前取下来的木棒小心翼翼挑着木棒堆里一支摆放角度刁钻的木棒,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被门外进来的小宫女打扰手一抖搅了局。 李氏将木棒往桌子上一拍不耐烦道:“干什么呀!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玩了!” 小宫女一时进退两难,还是宋氏安抚她:“许是有急事呢。”然后转头问那小宫女:“可是主子爷回来了?” 小宫女回答:“是,四阿哥说今儿在正院摆一桌,请两位格格一同去用膳。” 这倒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宋氏和李氏都反应了一会儿才有意识地点点头。要一起用膳,怕是还有事要跟她们说。 等三人聚在正院用膳,胤禛一门心思都在吃饭上,而宋氏和李氏则是没胆子说话,李氏时不时眼睛瞟向宋氏希望能和她有些眼神交流,但宋氏只默默对付着眼前的饭菜。 待到胤禛搁下筷子时她们也得跟着放下,李氏摸摸自己的肚子,忽然明白为什么宋氏不理她了。 就听胤禛说:“月底我要出宫一趟,月末要出去半个月,你们若是有事就递话给张保。” 宋氏和李氏应声后想:就这?但再看这一桌菜,心里还是安慰了几分。 李氏交叠放在膝上的双手都攥紧了,早知道就该多吃几口! 第171章 不试着去突破终究会被淘汰 三月末时胤禛和胤祺奉皇帝旨意前往曲阜孔庙祭祀,等回来的时候在半道上听说胤礽的长女已经出生了。 “虽然已经晚了,但弟弟还是得说一声恭喜的。”胤禛和胤祺先后说着祝福的话,胤礽都尽数收下了。再从乾清宫复命出来,胤祺还感慨着胤礽如今儿女双全,果然是天佑大清,而只有胤禛感觉到胤礽并没有因为得了女儿高兴。 莫非二哥不喜欢女孩儿?胤禛摇摇头,不过猜测而已,哪能真这样想。 胤禛又去了承乾宫和永和宫给两位额娘请过安才回阿哥所,外出回来都能歇息一日,胤禛回去就收拾了一番再去书房看会儿书。 便是他们这样已经入朝听政的阿哥,到了休沐日也是要念书的,而平常若是没有差事也要去阿哥所继续念书。 两位额娘宫里走了一圈他知道了胤礽的长女生下来身子不好是受了格格李佳氏孕中多思的影响导致的,又是难产。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是太子还是侧福晋都对她挺好的,吃的喝的都没亏待她,隔三差五的关心也没少,导致现在就有人说她不识好人心。 眼下就连太医都不能保证小格格能活多久,原本想热闹一番的心情都只能压下去。 胤禛心里过了一遍知道该如何处理对待后转而思考起借银的事来。 他和胤祺离京不久内务府就被处理了一批人,如今提拔上来的有之前被欺压了许久的,也有从景山官学选上来的。皇帝之后下令查抄了那些人的府邸,先前被贪的银子都被收了回去,皇贵妃又做主说下个月的月例在重新核算过后按人头算,能补多少补多少。 如此一来宫里上下又热闹了起来,纷纷称赞皇帝和皇贵妃整顿不良之风雷厉风行,对先前借银的提议埋怨的声音也少了些。 · “皇上三弟为何不按照八旗子弟的旧例直接给予借银的权利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给那些族内的老顽固留下把柄。”裕亲王几番试探之后才敢往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 玄烨对自己二哥的棋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捻了一颗棋子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放些水:“要开创盛世,遵循旧例不是长久之计,时间是不断往前走的,如果你不试着去突破它,终究会被它淘汰。” 裕亲王摇头:“说得好听,可能听得进去的又有多少呢?咱们倒也罢了,这主意还是后宫娘娘提出来的,要他们知道还不知道要跳脚成什么样子。” “连女子都不如,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朝堂上。八旗子弟享有的福利已经够多了,往后能走到朕眼前的,只能是有用的人,而不是因为身份。” 裕亲王一时忘了这会儿是轮到他下棋,左右看看,略微凑近些问了一句:“真的下定决心了?二哥可奉劝你一句,这可是块硬骨头。现在入朝听政的阿哥才四个,大阿哥在漠北历练还未到能掌兵权的时候,要闹得太难看了还是对你不利的。” 玄烨却只是看着他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说:“咱们兄弟之间不过说说体己话罢了,还怕别人听了去?还是说……有人想从二哥这儿知道些什么?” 裕亲王听了心一颤,立马跪了下来:“皇上明鉴,奴才绝无二心。” “你要记得,如今你的一切也都是朕给的,咱们兄弟三人一同长大,彼此应当是了解的,二哥可不要因为旁人许诺了什么就忘了咱们从前是如何走过来的。” “是奴才一时糊涂,往后定当安分守己。” 裕亲王战战兢兢地离了乾清宫,玄烨不由得想起当年他们还年幼,先帝重病之时他们耳边也时常听人说起谁会继承大统,但那时候谁有做帝王的潜质哪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彼时的大阿哥牛钮早逝,历来立储人选或长或贤,可二阿哥福全患有眼疾,说着说着,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三阿哥玄烨最适合,排除身体上天生的缺陷,得了天花还能活下来,就是上天的安排。 然而这一年年的变化,玄烨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早不如十几二十几岁时那般好糊弄,且一次次的改革逐渐损耗着属于他们这些爱新觉罗家长者的利益,因此在下一代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有所动作。 只不过到底是年老了沉不住气,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玄烨想不知道都难。 望着桌子上摆着的这盘下了一半的棋,玄烨只觉得心里烦躁,伸手把方才裕亲王和自己下的最后几枚棋子放回了棋盒,又吩咐梁九功:“去把四阿哥叫来。” 梁九功应声出去,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要传四阿哥来,一想到裕亲王方才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为四阿哥点了根蜡。 · 五月初皇帝带着太子去祭奠完两位皇后后就安排去了畅春园,宫里的嫔妃自然也要跟着去。 已经怀了四个月身孕的王庶妃和袁庶妃这回也被安排在列,两人随端嫔和布贵人住渊鉴斋。 瑞景轩附近新修缮好的苍然亭则住着荣妃和敏嫔,云涯馆则是定贵人和觉禅贵人住。 “咱们这么多人住的这样近,宜妃怕是要不高兴了。”芷溪这会儿正用千里眼看过瑞景轩附近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 “观澜榭旁边就是皇贵妃娘娘的集凤轩,离皇上的清溪书屋还近呢,宜妃娘娘怎的会不高兴呢。”畅春园新拨过来的小宫女不太明白,其他几个有幸来伺候德妃娘娘尚未见过世面的宫女太监忙着自己手头的事也纷纷竖起耳朵听。 结果只得了一句:“等宜妃娘娘来发过牢骚你们就知道了。” 说话之余,秦楠从外头进来对着芷溪福了福身面上尽是喜色将一路上听到的消息说了,要说最重要的还是有关孩子的话题:“奴婢听说端静公主和大福晋都有了好消息,皇贵妃娘娘正考虑着要跟皇上提议在园子里摆一桌庆祝一下呢。” “真的?!”芷溪惊喜道。 “自然是真的,端静公主有身孕的事是随大阿哥的折子一同递回来的。”有了这一重保障芷溪想布贵人也能松口气:“那是该庆祝的,哪怕不能大摆宴席,咱们自个儿乐呵乐呵也成,咱们这儿人多,不怕请不着人。” 第171章 不试着去突破终究会被淘汰 三月末时胤禛和胤祺奉皇帝旨意前往曲阜孔庙祭祀,等回来的时候在半道上听说胤礽的长女已经出生了。 “虽然已经晚了,但弟弟还是得说一声恭喜的。”胤禛和胤祺先后说着祝福的话,胤礽都尽数收下了。再从乾清宫复命出来,胤祺还感慨着胤礽如今儿女双全,果然是天佑大清,而只有胤禛感觉到胤礽并没有因为得了女儿高兴。 莫非二哥不喜欢女孩儿?胤禛摇摇头,不过猜测而已,哪能真这样想。 胤禛又去了承乾宫和永和宫给两位额娘请过安才回阿哥所,外出回来都能歇息一日,胤禛回去就收拾了一番再去书房看会儿书。 便是他们这样已经入朝听政的阿哥,到了休沐日也是要念书的,而平常若是没有差事也要去阿哥所继续念书。 两位额娘宫里走了一圈他知道了胤礽的长女生下来身子不好是受了格格李佳氏孕中多思的影响导致的,又是难产。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论是太子还是侧福晋都对她挺好的,吃的喝的都没亏待她,隔三差五的关心也没少,导致现在就有人说她不识好人心。 眼下就连太医都不能保证小格格能活多久,原本想热闹一番的心情都只能压下去。 胤禛心里过了一遍知道该如何处理对待后转而思考起借银的事来。 他和胤祺离京不久内务府就被处理了一批人,如今提拔上来的有之前被欺压了许久的,也有从景山官学选上来的。皇帝之后下令查抄了那些人的府邸,先前被贪的银子都被收了回去,皇贵妃又做主说下个月的月例在重新核算过后按人头算,能补多少补多少。 如此一来宫里上下又热闹了起来,纷纷称赞皇帝和皇贵妃整顿不良之风雷厉风行,对先前借银的提议埋怨的声音也少了些。 · “皇上三弟为何不按照八旗子弟的旧例直接给予借银的权利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岂不是给那些族内的老顽固留下把柄。”裕亲王几番试探之后才敢往棋盘上放下一颗棋子。 玄烨对自己二哥的棋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捻了一颗棋子略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放些水:“要开创盛世,遵循旧例不是长久之计,时间是不断往前走的,如果你不试着去突破它,终究会被它淘汰。” 裕亲王摇头:“说得好听,可能听得进去的又有多少呢?咱们倒也罢了,这主意还是后宫娘娘提出来的,要他们知道还不知道要跳脚成什么样子。” “连女子都不如,还有什么理由留在朝堂上。八旗子弟享有的福利已经够多了,往后能走到朕眼前的,只能是有用的人,而不是因为身份。” 裕亲王一时忘了这会儿是轮到他下棋,左右看看,略微凑近些问了一句:“真的下定决心了?二哥可奉劝你一句,这可是块硬骨头。现在入朝听政的阿哥才四个,大阿哥在漠北历练还未到能掌兵权的时候,要闹得太难看了还是对你不利的。” 玄烨却只是看着他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却是说:“咱们兄弟之间不过说说体己话罢了,还怕别人听了去?还是说……有人想从二哥这儿知道些什么?” 裕亲王听了心一颤,立马跪了下来:“皇上明鉴,奴才绝无二心。” “你要记得,如今你的一切也都是朕给的,咱们兄弟三人一同长大,彼此应当是了解的,二哥可不要因为旁人许诺了什么就忘了咱们从前是如何走过来的。” “是奴才一时糊涂,往后定当安分守己。” 裕亲王战战兢兢地离了乾清宫,玄烨不由得想起当年他们还年幼,先帝重病之时他们耳边也时常听人说起谁会继承大统,但那时候谁有做帝王的潜质哪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彼时的大阿哥牛钮早逝,历来立储人选或长或贤,可二阿哥福全患有眼疾,说着说着,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三阿哥玄烨最适合,排除身体上天生的缺陷,得了天花还能活下来,就是上天的安排。 然而这一年年的变化,玄烨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帝,早不如十几二十几岁时那般好糊弄,且一次次的改革逐渐损耗着属于他们这些爱新觉罗家长者的利益,因此在下一代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有所动作。 只不过到底是年老了沉不住气,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些,玄烨想不知道都难。 望着桌子上摆着的这盘下了一半的棋,玄烨只觉得心里烦躁,伸手把方才裕亲王和自己下的最后几枚棋子放回了棋盒,又吩咐梁九功:“去把四阿哥叫来。” 梁九功应声出去,他不明白皇帝为什么突然要传四阿哥来,一想到裕亲王方才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为四阿哥点了根蜡。 · 五月初皇帝带着太子去祭奠完两位皇后后就安排去了畅春园,宫里的嫔妃自然也要跟着去。 已经怀了四个月身孕的王庶妃和袁庶妃这回也被安排在列,两人随端嫔和布贵人住渊鉴斋。 瑞景轩附近新修缮好的苍然亭则住着荣妃和敏嫔,云涯馆则是定贵人和觉禅贵人住。 “咱们这么多人住的这样近,宜妃怕是要不高兴了。”芷溪这会儿正用千里眼看过瑞景轩附近来来往往忙碌的身影。 “观澜榭旁边就是皇贵妃娘娘的集凤轩,离皇上的清溪书屋还近呢,宜妃娘娘怎的会不高兴呢。”畅春园新拨过来的小宫女不太明白,其他几个有幸来伺候德妃娘娘尚未见过世面的宫女太监忙着自己手头的事也纷纷竖起耳朵听。 结果只得了一句:“等宜妃娘娘来发过牢骚你们就知道了。” 说话之余,秦楠从外头进来对着芷溪福了福身面上尽是喜色将一路上听到的消息说了,要说最重要的还是有关孩子的话题:“奴婢听说端静公主和大福晋都有了好消息,皇贵妃娘娘正考虑着要跟皇上提议在园子里摆一桌庆祝一下呢。” “真的?!”芷溪惊喜道。 “自然是真的,端静公主有身孕的事是随大阿哥的折子一同递回来的。”有了这一重保障芷溪想布贵人也能松口气:“那是该庆祝的,哪怕不能大摆宴席,咱们自个儿乐呵乐呵也成,咱们这儿人多,不怕请不着人。” 第172章 收骨头 果然,在皇帝传了话说孩子不在身边没必要铺张浪费后园子里各处有心的就自己小摆一桌简单庆祝一下。 渊鉴斋这儿,因为端嫔和布贵人都被皇贵妃叫走了,屋子里的主子如今也只剩王氏和袁氏两个人。 宫女按时扶着王氏出门走了一圈后回来,渊鉴斋原本的不热闹这会儿更显得冷清。袁氏主动走到王氏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叹道:“我以为能跟着来畅春园,日子多少能有些盼头呢,没想到皇上都没往后面来……” 王氏无奈:“姐姐你怎的还在想这些事呢,皇上如今显然不像从前那般儿女情长了,再争这些岂不是只会让自己难受。” 袁氏不服气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咱们还年轻,就是该多争一争,况且我只生了一个公主,没有一个阿哥傍身终究在这宫里没什么出头的指望,那些娘娘们不在乎恩宠还不是因为有家室有阿哥,哪怕没有养在身边,将来也是有指望的。”再者她已经打听到消息,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即便如今选秀的重心都在给成年和即将成年的阿哥还有宗室里的下一代选福晋、侧福晋或格格,可难保里面没有入宫侍奉的,比起她们俩是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更名正言顺。 王氏不赞成道:“姐姐可别糊涂,皇上给了咱们孩子已是恩赐,但过问咱们的衣食起居的却是皇贵妃娘娘,还有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 袁氏虽有心想争但也不是傻子,园子里更自由些却不比宫里能浑水摸鱼,在这儿都是皇帝和皇贵妃的人,若是想动什么歪脑筋指不定小命就要到头了。又想起了家里人嘱咐的话,袁氏到底还是按下了不安分的心思。 · 等集凤轩的宴席散了后就有小宫女向皇贵妃禀告了,那小宫女说完还有心讨好似的编排了袁氏一句:“这袁庶妃还真不识好歹,九公主养的白白胖胖的,还时常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呢……” 还没说完就被皇贵妃一个眼神制止了,静姝看着皇贵妃的眼色急忙斥责道:“主子也是你能置喙的,还不快下去!” 那小宫女随即跪下磕了个头灰溜溜的退下,因为这一次的心直口快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得受到好一阵磋磨了。 静姝半福身请罪:“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失职。” 皇贵妃抬手让她起身:“畅春园每年都在修缮,足以见皇上对园子的重视。这几年咱们来这儿的时候不多,皇上倒是经常来,有些事你也该尽早吩咐下去,下头的人不安分要是冲撞了谁就不好了。” 有皇贵妃的命令底下的人办起事来自是效率和质量俱佳,总管太监和从宫里调来的精奇嬷嬷分配人手,做事懈怠和管不住嘴的都被拿了去专门的地方都教训了七八日才给放回来,剩下表现还可以的,没什么差事的都聚集在一起简单训导了一番,忙着差事的就等空闲了逐个谈过,再重新根据每个人的情况重新分配差事。 · 等一切都走上正轨时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各处伺候的奴才都规矩且拘谨了许多,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王氏安心养着胎没多想什么,反而是袁氏有些惶恐。 这时候端嫔和布贵人已经听说过渊鉴斋里发生的这件“小事”,两个人在自己屋前的院子里摆了两个新制的竹躺椅躺在上面乘风凉,说话间只听布贵人感慨道:“如今真是岁数大了,听到这样的事儿一点脾气都没了。” 端嫔却开起了玩笑:“现在还能勉强称她们一声妹妹,往后宫里要再进新人可就真是比几个阿哥公主年纪都小了,怕是一声‘妹妹’都叫不出口了。” “但我想,或许无论将来进来的新人位份或高或低我都不会在乎了,终究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咱们只要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还愁没有将来吗?” “咱们皇上就是极为念旧的人,可现在我也很难觉得他真心喜欢过谁,早年还能说德妃说宜妃,但这几年无论谁多得宠一些也不复从前了。” 布贵人仔细思考着沉默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倒是觉得,皇上还是很在乎德妃的。不说这三子二女所彰显的恩宠,如今帮衬着皇贵妃协理六宫,更能和荣妃一道向皇上提出了‘借银’的法子,若没有上头的同意,她能有这权利?” 端嫔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这样说起来,四阿哥最近也很忙啊,虽说被安排在内务府,可最近一阵听说老是宫里宫外跑,有时候还跑到园子里来。” · 胤禛最近确实很忙,皇帝特地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便是要在京城两处已经安排好的府邸盯着修缮,堪舆图都已经在他手里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两座府邸都是阿哥等级的规制,哪怕皇帝没有明说,也明晃晃表示着这两座府邸就是他和胤祉的。 到了明年开春后的选秀,大约就是要把他和胤祉的福晋定下来,大婚后就能搬出去了。 为此,在皇帝暗中的授意下他不动声色的跟胤祉透露过选秀的事,胤祉对将来的福晋人选还完全没有概念,一向有些话痨的他那会儿倒是结巴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听阿玛和额娘的安排就行。” 而胤禛自己呢?他在之后又好几次看到了乌拉那拉氏的画像,皇贵妃似乎很希望他能答应下来的样子,但汗阿玛和额娘却告诉他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让他慎重考虑。 所以一想到娶媳妇儿的事他脑子里也是糊涂的,起码只从面相上感觉到这个乌拉那拉氏不会给他找麻烦,其他的……再说。 “四哥。”身后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胤禛一跳,所幸脸上的表情维持住了,转身问:“有事儿?” 胤祚眨眨眼:“四哥你在想什么呢,刚刚都叫了你半天了。”不等胤禛要解释就继续说:“四哥,我就是想说,你在宫里宫外忙的这几日小十四是越来越管不住了,他昨日都敢骗我签字了!” “啊?”胤禛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许久没有参加过尚书房的旬考了,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要签字这个事,又听胤祚“煽风点火”:“更要紧的是他还让我签你的名,说这样更有可信度。” 胤禛挑了挑眉:“他这是考砸了?” “考砸倒不至于……”胤祚回答:“就是不仔细,犯的都是基础性的错误。” “还真是皮痒了。”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就往尚书房走。 第172章 收骨头 果然,在皇帝传了话说孩子不在身边没必要铺张浪费后园子里各处有心的就自己小摆一桌简单庆祝一下。 渊鉴斋这儿,因为端嫔和布贵人都被皇贵妃叫走了,屋子里的主子如今也只剩王氏和袁氏两个人。 宫女按时扶着王氏出门走了一圈后回来,渊鉴斋原本的不热闹这会儿更显得冷清。袁氏主动走到王氏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叹道:“我以为能跟着来畅春园,日子多少能有些盼头呢,没想到皇上都没往后面来……” 王氏无奈:“姐姐你怎的还在想这些事呢,皇上如今显然不像从前那般儿女情长了,再争这些岂不是只会让自己难受。” 袁氏不服气道:“你怎么能这样想,咱们还年轻,就是该多争一争,况且我只生了一个公主,没有一个阿哥傍身终究在这宫里没什么出头的指望,那些娘娘们不在乎恩宠还不是因为有家室有阿哥,哪怕没有养在身边,将来也是有指望的。”再者她已经打听到消息,明年又是三年一次的选秀,即便如今选秀的重心都在给成年和即将成年的阿哥还有宗室里的下一代选福晋、侧福晋或格格,可难保里面没有入宫侍奉的,比起她们俩是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更名正言顺。 王氏不赞成道:“姐姐可别糊涂,皇上给了咱们孩子已是恩赐,但过问咱们的衣食起居的却是皇贵妃娘娘,还有荣妃娘娘和德妃娘娘。” 袁氏虽有心想争但也不是傻子,园子里更自由些却不比宫里能浑水摸鱼,在这儿都是皇帝和皇贵妃的人,若是想动什么歪脑筋指不定小命就要到头了。又想起了家里人嘱咐的话,袁氏到底还是按下了不安分的心思。 · 等集凤轩的宴席散了后就有小宫女向皇贵妃禀告了,那小宫女说完还有心讨好似的编排了袁氏一句:“这袁庶妃还真不识好歹,九公主养的白白胖胖的,还时常见皇上和太后娘娘呢……” 还没说完就被皇贵妃一个眼神制止了,静姝看着皇贵妃的眼色急忙斥责道:“主子也是你能置喙的,还不快下去!” 那小宫女随即跪下磕了个头灰溜溜的退下,因为这一次的心直口快只怕接下来的日子得受到好一阵磋磨了。 静姝半福身请罪:“娘娘恕罪,都是奴婢的失职。” 皇贵妃抬手让她起身:“畅春园每年都在修缮,足以见皇上对园子的重视。这几年咱们来这儿的时候不多,皇上倒是经常来,有些事你也该尽早吩咐下去,下头的人不安分要是冲撞了谁就不好了。” 有皇贵妃的命令底下的人办起事来自是效率和质量俱佳,总管太监和从宫里调来的精奇嬷嬷分配人手,做事懈怠和管不住嘴的都被拿了去专门的地方都教训了七八日才给放回来,剩下表现还可以的,没什么差事的都聚集在一起简单训导了一番,忙着差事的就等空闲了逐个谈过,再重新根据每个人的情况重新分配差事。 · 等一切都走上正轨时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各处伺候的奴才都规矩且拘谨了许多,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王氏安心养着胎没多想什么,反而是袁氏有些惶恐。 这时候端嫔和布贵人已经听说过渊鉴斋里发生的这件“小事”,两个人在自己屋前的院子里摆了两个新制的竹躺椅躺在上面乘风凉,说话间只听布贵人感慨道:“如今真是岁数大了,听到这样的事儿一点脾气都没了。” 端嫔却开起了玩笑:“现在还能勉强称她们一声妹妹,往后宫里要再进新人可就真是比几个阿哥公主年纪都小了,怕是一声‘妹妹’都叫不出口了。” “但我想,或许无论将来进来的新人位份或高或低我都不会在乎了,终究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咱们只要安安稳稳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还愁没有将来吗?” “咱们皇上就是极为念旧的人,可现在我也很难觉得他真心喜欢过谁,早年还能说德妃说宜妃,但这几年无论谁多得宠一些也不复从前了。” 布贵人仔细思考着沉默了半晌,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倒是觉得,皇上还是很在乎德妃的。不说这三子二女所彰显的恩宠,如今帮衬着皇贵妃协理六宫,更能和荣妃一道向皇上提出了‘借银’的法子,若没有上头的同意,她能有这权利?” 端嫔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这样说起来,四阿哥最近也很忙啊,虽说被安排在内务府,可最近一阵听说老是宫里宫外跑,有时候还跑到园子里来。” · 胤禛最近确实很忙,皇帝特地给他安排了个差事,便是要在京城两处已经安排好的府邸盯着修缮,堪舆图都已经在他手里来来回回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两座府邸都是阿哥等级的规制,哪怕皇帝没有明说,也明晃晃表示着这两座府邸就是他和胤祉的。 到了明年开春后的选秀,大约就是要把他和胤祉的福晋定下来,大婚后就能搬出去了。 为此,在皇帝暗中的授意下他不动声色的跟胤祉透露过选秀的事,胤祉对将来的福晋人选还完全没有概念,一向有些话痨的他那会儿倒是结巴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听阿玛和额娘的安排就行。” 而胤禛自己呢?他在之后又好几次看到了乌拉那拉氏的画像,皇贵妃似乎很希望他能答应下来的样子,但汗阿玛和额娘却告诉他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让他慎重考虑。 所以一想到娶媳妇儿的事他脑子里也是糊涂的,起码只从面相上感觉到这个乌拉那拉氏不会给他找麻烦,其他的……再说。 “四哥。”身后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胤禛一跳,所幸脸上的表情维持住了,转身问:“有事儿?” 胤祚眨眨眼:“四哥你在想什么呢,刚刚都叫了你半天了。”不等胤禛要解释就继续说:“四哥,我就是想说,你在宫里宫外忙的这几日小十四是越来越管不住了,他昨日都敢骗我签字了!” “啊?”胤禛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也许久没有参加过尚书房的旬考了,自然是不知道还有要签字这个事,又听胤祚“煽风点火”:“更要紧的是他还让我签你的名,说这样更有可信度。” 胤禛挑了挑眉:“他这是考砸了?” “考砸倒不至于……”胤祚回答:“就是不仔细,犯的都是基础性的错误。” “还真是皮痒了。”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就往尚书房走。 第173章 想引四哥注意 十四阿哥被四阿哥追着打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畅春园,因为都是芷溪的儿子,几个姐妹见到她时都忍不住调侃起了胤禛生气的事。 “胤禛这孩子一向看着稳重,如今这般才感觉到他还只是个孩子呢。”荣妃笑道。 “十四阿哥这会儿也正是讨人嫌的时候,明明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宫里竟没一个能治得住他的。”觉禅贵人难得开起了玩笑。 芷溪也只能叹气:“荣妃姐姐也说了,胤禛一向是个稳重的,只怕就因为这张什么都不能撼动他的脸,胤禵才会想着去招惹他。”但话说回来传话的还是胤祚,估摸着兄弟俩还有些合谋的意思。 再怎么说胤祚还是个孩子呢,皮一些也是正常的。 · 阿哥所里,挨了哥哥打的胤禵正趴着让小太监给他上药,胤禛下手算是收敛的,胤禵的屁股只有些红肿,擦了药膏大约一两个时辰就能好。 胤祥担心地看了一眼,胤禵摆摆手道:“没事儿,四哥才不舍得下狠手打我呢。” 胤祥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你何必呢,明明能考得好的。” 胤禵低下头闷闷地嘟囔了一句:“可四哥自我入了启蒙班之后就很少跟我说话了,我知道他是觉得我脑子好使省心,但我们到底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都不亲那还有什么意思……”随即又愤愤道:“也不知道六哥怎么跟四哥说的,让四哥一来就追着我打。” “十四……”胤祥心情有些复杂,之前他总是得到胤禛的照顾,也或许跟他与太子走得近才对自己亲近有关系,可这样对胤禵确实不太公平。 · 待入了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阿哥们又按时来畅春园上游水课,一年到头也就这两个月能游水,多少都要重新适应过然后再玩出点别的花样。 今年还要教胤裪、胤祥和胤禵,正常来说孩子越小教起来就越容易,但在皇家是没人敢冒这个险的,起码得到五岁以后才能下水,但是又考虑一个人学会尴尬就又安排了分批次学,于是他们三个就凑到了一起被安排到了浅水区。 胤禵有天生的运动天赋,跟着胤禩来回两圈就能自己游得很好,而胤裪保持平衡就很难,想要浮起来又始终很紧张就只能使得胤祺始终放不开手,不然就得看着他沉下去,嘴里还不时念叨着:“放轻松,没事儿的,你绷着才浮不起来呢。” 而这会儿胤禵都能仰面躺着在水面上随处飘了,胤祥扒着浮板游到他边上问:“游水真就这么轻松吗?我怎么就不能一下游很远呢……” 胤禵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放轻松,手划的时候用点力往后推就行了。”然后换了个姿势给胤祥示范了一遍。 胤祥看着弟弟跟条鱼似的自在的很心里很是羡慕,又很无奈:这……眼睛看会了,可还是做不到啊…… 胤禵不知不觉就游到了接近深水区的边界,胤祉正在那儿守着,见他过来很是惊喜:“十四弟不错啊,都能这么顺溜了。” 胤禵骄傲地嘿嘿两声,后面跟着他的侍卫这会儿才紧赶慢赶游过来,胤祉暗道这小子真是人小灵活的很,连侍卫都难追上,抬眼一看胤禵身后不远处胤禛正往这儿过来,想起两兄弟之前的“恩怨”好心提醒了一句:“老四过来了。” 胤禵这会儿也不管真假立马让身后的侍卫把浮板拿过来,等浮板到了他手里就装作老实的样子扒着浮板,等到胤禛走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皱眉训道:“都有能耐跑这儿来了,学会了?”又面色不善地看着跟着胤禵的侍卫。 胤祉忙出来解围:“老四你少说两句,这不都知道你最会教了,十四和你又本来就是亲兄弟,这不就更方便了。”他生怕再耽误下去连胤禩都要被责怪,环视四周的功夫顺便往浅水区那儿多看了一眼,胤禩正被胤禟缠着无暇顾及这边才松了口气。 胤禛无奈,下了水就把胤禵往浅水区里带了几步,胤禵这会儿就是再被训心里也不觉得委屈,跟着哥哥一点点学起来。 另一边胤禟看见了小声抱怨了一句:“十四这样子看起来可真装。”胤禩却不以为然:“四哥平时很少去管十四弟,十四弟这是在跟四哥撒娇。” 胤禟看着胤禩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愿意被管着,要五哥这么时时盯着管着我,我肯定难受死。” 胤禩觉得有些意外:“可我也时常盯着你功课啊,怎么不见你觉得我烦呢?” 胤禟想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八哥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你烦呢。”转而一想又问:“八哥你说四哥会不会怪你啊,毕竟一开始是让八哥你教十四的。” “不会的,咱们都是兄弟。”胤禩十分自信,胤禛可是很重视兄弟情义的,毕竟他自小就跟胤禛同住一个屋檐下,对胤禛的脾气最清楚不过。 · 之后一日胤禛到瑞景轩给芷溪请安时就对着她抱怨道:“十四也真是的,明明早就学会了还非得让我来教,有这时间我都能做好几件事了。” 芷溪如何不懂两个儿子的心思,就如现在胤禛嘴上说着不乐意嫌麻烦,但极力忍耐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 “胤禵会如此,是希望你能多关心关心他,小孩子都是要夸的,这是对他努力付出的认可,光心里清楚是没用的,他又看不见。” “但也用不着这样惹人生气……”胤禛依旧有些不理解。 “可你也看到了不是吗?”见胤禛愣了一下就知道他发现了问题:“既然做得好无法引起你的注意,就不如做些无伤大雅的错事,结果是一样的就好。” “所以十四之前旬考犯这样简单的错误汗阿玛和额娘都没有责怪他是吗?”胤禛问。 “并非不责怪,只是这孩子现在更愿意你多唠叨一些,做阿玛额娘的哪能拦着呢。”芷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胤禛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想不通。 哪有做弟弟的被表扬不成就想被哥哥骂的,什么歪理。 第173章 想引四哥注意 十四阿哥被四阿哥追着打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畅春园,因为都是芷溪的儿子,几个姐妹见到她时都忍不住调侃起了胤禛生气的事。 “胤禛这孩子一向看着稳重,如今这般才感觉到他还只是个孩子呢。”荣妃笑道。 “十四阿哥这会儿也正是讨人嫌的时候,明明多聪明的一个孩子,宫里竟没一个能治得住他的。”觉禅贵人难得开起了玩笑。 芷溪也只能叹气:“荣妃姐姐也说了,胤禛一向是个稳重的,只怕就因为这张什么都不能撼动他的脸,胤禵才会想着去招惹他。”但话说回来传话的还是胤祚,估摸着兄弟俩还有些合谋的意思。 再怎么说胤祚还是个孩子呢,皮一些也是正常的。 · 阿哥所里,挨了哥哥打的胤禵正趴着让小太监给他上药,胤禛下手算是收敛的,胤禵的屁股只有些红肿,擦了药膏大约一两个时辰就能好。 胤祥担心地看了一眼,胤禵摆摆手道:“没事儿,四哥才不舍得下狠手打我呢。” 胤祥不赞成地瞪了他一眼:“你说你何必呢,明明能考得好的。” 胤禵低下头闷闷地嘟囔了一句:“可四哥自我入了启蒙班之后就很少跟我说话了,我知道他是觉得我脑子好使省心,但我们到底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都不亲那还有什么意思……”随即又愤愤道:“也不知道六哥怎么跟四哥说的,让四哥一来就追着我打。” “十四……”胤祥心情有些复杂,之前他总是得到胤禛的照顾,也或许跟他与太子走得近才对自己亲近有关系,可这样对胤禵确实不太公平。 · 待入了七月,正是最热的时候,阿哥们又按时来畅春园上游水课,一年到头也就这两个月能游水,多少都要重新适应过然后再玩出点别的花样。 今年还要教胤裪、胤祥和胤禵,正常来说孩子越小教起来就越容易,但在皇家是没人敢冒这个险的,起码得到五岁以后才能下水,但是又考虑一个人学会尴尬就又安排了分批次学,于是他们三个就凑到了一起被安排到了浅水区。 胤禵有天生的运动天赋,跟着胤禩来回两圈就能自己游得很好,而胤裪保持平衡就很难,想要浮起来又始终很紧张就只能使得胤祺始终放不开手,不然就得看着他沉下去,嘴里还不时念叨着:“放轻松,没事儿的,你绷着才浮不起来呢。” 而这会儿胤禵都能仰面躺着在水面上随处飘了,胤祥扒着浮板游到他边上问:“游水真就这么轻松吗?我怎么就不能一下游很远呢……” 胤禵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放轻松,手划的时候用点力往后推就行了。”然后换了个姿势给胤祥示范了一遍。 胤祥看着弟弟跟条鱼似的自在的很心里很是羡慕,又很无奈:这……眼睛看会了,可还是做不到啊…… 胤禵不知不觉就游到了接近深水区的边界,胤祉正在那儿守着,见他过来很是惊喜:“十四弟不错啊,都能这么顺溜了。” 胤禵骄傲地嘿嘿两声,后面跟着他的侍卫这会儿才紧赶慢赶游过来,胤祉暗道这小子真是人小灵活的很,连侍卫都难追上,抬眼一看胤禵身后不远处胤禛正往这儿过来,想起两兄弟之前的“恩怨”好心提醒了一句:“老四过来了。” 胤禵这会儿也不管真假立马让身后的侍卫把浮板拿过来,等浮板到了他手里就装作老实的样子扒着浮板,等到胤禛走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皱眉训道:“都有能耐跑这儿来了,学会了?”又面色不善地看着跟着胤禵的侍卫。 胤祉忙出来解围:“老四你少说两句,这不都知道你最会教了,十四和你又本来就是亲兄弟,这不就更方便了。”他生怕再耽误下去连胤禩都要被责怪,环视四周的功夫顺便往浅水区那儿多看了一眼,胤禩正被胤禟缠着无暇顾及这边才松了口气。 胤禛无奈,下了水就把胤禵往浅水区里带了几步,胤禵这会儿就是再被训心里也不觉得委屈,跟着哥哥一点点学起来。 另一边胤禟看见了小声抱怨了一句:“十四这样子看起来可真装。”胤禩却不以为然:“四哥平时很少去管十四弟,十四弟这是在跟四哥撒娇。” 胤禟看着胤禩面上尽是难以置信:“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愿意被管着,要五哥这么时时盯着管着我,我肯定难受死。” 胤禩觉得有些意外:“可我也时常盯着你功课啊,怎么不见你觉得我烦呢?” 胤禟想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八哥你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有人觉得你烦呢。”转而一想又问:“八哥你说四哥会不会怪你啊,毕竟一开始是让八哥你教十四的。” “不会的,咱们都是兄弟。”胤禩十分自信,胤禛可是很重视兄弟情义的,毕竟他自小就跟胤禛同住一个屋檐下,对胤禛的脾气最清楚不过。 · 之后一日胤禛到瑞景轩给芷溪请安时就对着她抱怨道:“十四也真是的,明明早就学会了还非得让我来教,有这时间我都能做好几件事了。” 芷溪如何不懂两个儿子的心思,就如现在胤禛嘴上说着不乐意嫌麻烦,但极力忍耐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内心的喜悦。 “胤禵会如此,是希望你能多关心关心他,小孩子都是要夸的,这是对他努力付出的认可,光心里清楚是没用的,他又看不见。” “但也用不着这样惹人生气……”胤禛依旧有些不理解。 “可你也看到了不是吗?”见胤禛愣了一下就知道他发现了问题:“既然做得好无法引起你的注意,就不如做些无伤大雅的错事,结果是一样的就好。” “所以十四之前旬考犯这样简单的错误汗阿玛和额娘都没有责怪他是吗?”胤禛问。 “并非不责怪,只是这孩子现在更愿意你多唠叨一些,做阿玛额娘的哪能拦着呢。”芷溪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胤禛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想不通。 哪有做弟弟的被表扬不成就想被哥哥骂的,什么歪理。 第174章 心浮气躁 有了来自胤禛各方面的“关爱”后胤禵又恢复了以往的积极,两回随堂测验皆是拿了甲等的好成绩,到了八月初皇帝来跟太后请安说起要带着几个年岁较大的儿子去塞外的时候太后便向他提起可以让胤禵早些入尚书房的事。 “皇额娘从前还说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该多放松,如今怎的改变主意了?”玄烨笑道。 太后却反问:“难道你现在还觉得尚书房如今还似从前这般严苛吗?” 站在玄烨边上的梁九功都觉得有些心虚,论规矩来说阿哥们自打六岁起入尚书房念书一年到头除了特殊节日和身子不适以外无特殊情况一日都不能缺席。 而现在呢?除了太后和皇帝的万寿节、自己的生辰、颁金节、端午、中秋外,过年增加到有五日的休息,平日里每七日就能歇一日,还有七八月到畅春园的时候还有连着七日的休息;等往后入朝听政又外派事务的时候,回来后根据实际情况有一到三日的休息;大婚成家后还有三日的休息。 零零总总算起来能休息的日子也不少了,哪能跟从前一年只能休息五日比。 玄烨愣了片刻,原来不知不觉中变化已经如此之大,而这些变化看上去不仅没有影响到孩子们的成长,甚至比预想中的更好。 “劳逸结合,可不比没日没夜的学强多了。”太后笑道:“学无止境,处理政事也是一样,休息好了,做什么都快。” “皇额娘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难不成还要儿子往后学明神宗那那般不上朝吗?”玄烨不过随口“埋怨”一句,却不想太后回他:“要是不耽误正事天天不上朝也不是不行。” 玄烨:“……” 从前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但玄烨觉得太后就没有不辣的时候,而且完全不会按照惯有的思维来回答,这不就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同样正在尚书房跟胤佑下棋的胤禛也在怀疑人生,这几日他都没有差事,来尚书房上课之余就找兄弟们玩些锻炼脑子的游戏。 谁都知道胤佑这张嘴是开了光的,胤禛就特地找了他来一起下棋,就不信靠脑子还赢不过一张嘴。 然而连着四局了,还真就赢不过这张开了光的嘴。 其他几个弟弟们看着只觉不可思议,只有不知什么时候来一直默默观察着的胤礽知道,胤禛是被“传言”影响了,胤佑根本不需要多大的本事,随便下棋都能乱拳打死老师傅。 最后等到了下午的课要开始了胤禛也才扳回了两局,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比骑马射箭更累人。 胤祚有些不理解:“四哥你说这是何必呢,我都看出来七弟后面就没认真下过。” “不过就是最近觉得总是心浮气躁,想多练练自己的耐心。”胤禛叹了口气,自觉近些日子是不如之前那般能稳得住,几乎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他心里冒火,可他也不会自恃身份与那些人过不去,再者他们本就顾忌这他皇阿哥的身份不会在言语行为上放肆,再要发脾气被皇帝知道了挨骂的也只会是他。 去了偏殿换了衣裳出来一阵热浪扑在面上,别说胤禛了,胤祚都觉得燥意顿生:“四哥,夏天会觉得烦躁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 “可你也知道,刚入秋的那半个多月会更热。”胤禛这会儿看起来是冷静下来了才会很有条理的这么跟胤祚说。 胤祚:“……行。” · 相较于夏日的炎热,撷芳殿却是安静地像没人似的,小格格身子太过虚弱,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凉更听不得吵闹,乳母和宫女都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饶是如此精心养着,可终究没能让小格格好起来,太医一日三次诊脉皆是摇头。 胤礽这会儿见着儿子跟着乳母学说顺口溜面色才好些,虽然他也疼女儿,但是李格格哭哭啼啼的样子见多了心里难免烦躁。 过了小半刻,李佳氏看着时辰让乳母带小阿哥去休息,走出正殿,不论是乳母还是孩子都感觉到胤礽的心情不好,小阿哥很贴心地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乳母的肩膀:“阿玛,会好的。” “会好的,一定都会好的。”乳母不由得红了眼眶,但只能强压着想落泪的情绪,不然被人看到了就是不吉利。 · 到了八月,皇帝带太子、三阿哥至八阿哥巡幸塞外,宫里的事非紧急都交由南书房和詹事府处理。 然而在走了没几日后八百里加急消息就传到皇帝和胤礽面前,小格格殁了。 虽然按礼制,小格格才四个月是不用大办丧事,但毕竟是太子的女儿,就得当最要紧的事对待。 而此时阿哥所四阿哥院子里,宋氏正气息奄奄地被宫女扶着漱口,过后李氏只让宋氏身边的宫女将面前凌乱的都收拾了,自己则扶着宋氏轻抚她的后背,抱怨道:“姐姐你这就是有身孕了,怎么就不叫太医来看看呢。” 宋氏喘了口气道:“咱们不能给四阿哥添麻烦,到这个关口更是,等四阿哥回来再说。” “你知道?四阿哥也知道?”李氏只觉得不可置信,说好的做无话不谈的姐妹,到头来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不然呢?四阿哥可不喜欢有人瞒着他,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姐姐你可别怪我。” 宋氏这样说,李氏也只好勉强扯一下嘴角:“怎么会。”要不是知道宋氏一贯是这种木然的样子,她都觉得这话够阴阳怪气的,又问:“也不能让两位娘娘知道吗?” 宋氏看了她一眼,李氏自觉问了个蠢问题就不再说话了。 · 待胤禛回来天已渐凉,各宫都已经换上了秋衣,胤禛向三位长辈请过安后得知宋氏有孕的事莫名有些羞耻。 “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皇贵妃嗔道:“不过谨慎些是好事,毕竟有太子当前,你这儿喜事这时候出来不合适。但是再怎么样给额娘传句话还是行的,万一宋氏和李氏都是沉不住气的呢?” “大事当前,不会有人不懂分寸的。”胤禛下意识回道。 “哟!这就护上了。”皇贵妃挑眉:“你这样将来娶了福晋可怎么好。” “额娘,这又不是一回事……”胤禛窘迫道。 “不是一回事……”皇贵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男人还真都是一个样。”再看胤禛面上就带着些嫌弃:“行了,你回去,宋氏那儿你让人好好照应着,该说的话我也都让人跟她说过了,等孩子生下来赏赐会一并补给她的。” 胤禛只觉着背后有些凉飕飕的:“儿子明白,先告退了。” 第174章 心浮气躁 有了来自胤禛各方面的“关爱”后胤禵又恢复了以往的积极,两回随堂测验皆是拿了甲等的好成绩,到了八月初皇帝来跟太后请安说起要带着几个年岁较大的儿子去塞外的时候太后便向他提起可以让胤禵早些入尚书房的事。 “皇额娘从前还说孩子还小的时候就该多放松,如今怎的改变主意了?”玄烨笑道。 太后却反问:“难道你现在还觉得尚书房如今还似从前这般严苛吗?” 站在玄烨边上的梁九功都觉得有些心虚,论规矩来说阿哥们自打六岁起入尚书房念书一年到头除了特殊节日和身子不适以外无特殊情况一日都不能缺席。 而现在呢?除了太后和皇帝的万寿节、自己的生辰、颁金节、端午、中秋外,过年增加到有五日的休息,平日里每七日就能歇一日,还有七八月到畅春园的时候还有连着七日的休息;等往后入朝听政又外派事务的时候,回来后根据实际情况有一到三日的休息;大婚成家后还有三日的休息。 零零总总算起来能休息的日子也不少了,哪能跟从前一年只能休息五日比。 玄烨愣了片刻,原来不知不觉中变化已经如此之大,而这些变化看上去不仅没有影响到孩子们的成长,甚至比预想中的更好。 “劳逸结合,可不比没日没夜的学强多了。”太后笑道:“学无止境,处理政事也是一样,休息好了,做什么都快。” “皇额娘这话都说了多少年了,难不成还要儿子往后学明神宗那那般不上朝吗?”玄烨不过随口“埋怨”一句,却不想太后回他:“要是不耽误正事天天不上朝也不是不行。” 玄烨:“……” 从前听说过姜还是老的辣,但玄烨觉得太后就没有不辣的时候,而且完全不会按照惯有的思维来回答,这不就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 同样正在尚书房跟胤佑下棋的胤禛也在怀疑人生,这几日他都没有差事,来尚书房上课之余就找兄弟们玩些锻炼脑子的游戏。 谁都知道胤佑这张嘴是开了光的,胤禛就特地找了他来一起下棋,就不信靠脑子还赢不过一张嘴。 然而连着四局了,还真就赢不过这张开了光的嘴。 其他几个弟弟们看着只觉不可思议,只有不知什么时候来一直默默观察着的胤礽知道,胤禛是被“传言”影响了,胤佑根本不需要多大的本事,随便下棋都能乱拳打死老师傅。 最后等到了下午的课要开始了胤禛也才扳回了两局,满头大汗的模样看起来比骑马射箭更累人。 胤祚有些不理解:“四哥你说这是何必呢,我都看出来七弟后面就没认真下过。” “不过就是最近觉得总是心浮气躁,想多练练自己的耐心。”胤禛叹了口气,自觉近些日子是不如之前那般能稳得住,几乎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他心里冒火,可他也不会自恃身份与那些人过不去,再者他们本就顾忌这他皇阿哥的身份不会在言语行为上放肆,再要发脾气被皇帝知道了挨骂的也只会是他。 去了偏殿换了衣裳出来一阵热浪扑在面上,别说胤禛了,胤祚都觉得燥意顿生:“四哥,夏天会觉得烦躁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你的问题。” “可你也知道,刚入秋的那半个多月会更热。”胤禛这会儿看起来是冷静下来了才会很有条理的这么跟胤祚说。 胤祚:“……行。” · 相较于夏日的炎热,撷芳殿却是安静地像没人似的,小格格身子太过虚弱,受不得热也受不得凉更听不得吵闹,乳母和宫女都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饶是如此精心养着,可终究没能让小格格好起来,太医一日三次诊脉皆是摇头。 胤礽这会儿见着儿子跟着乳母学说顺口溜面色才好些,虽然他也疼女儿,但是李格格哭哭啼啼的样子见多了心里难免烦躁。 过了小半刻,李佳氏看着时辰让乳母带小阿哥去休息,走出正殿,不论是乳母还是孩子都感觉到胤礽的心情不好,小阿哥很贴心地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乳母的肩膀:“阿玛,会好的。” “会好的,一定都会好的。”乳母不由得红了眼眶,但只能强压着想落泪的情绪,不然被人看到了就是不吉利。 · 到了八月,皇帝带太子、三阿哥至八阿哥巡幸塞外,宫里的事非紧急都交由南书房和詹事府处理。 然而在走了没几日后八百里加急消息就传到皇帝和胤礽面前,小格格殁了。 虽然按礼制,小格格才四个月是不用大办丧事,但毕竟是太子的女儿,就得当最要紧的事对待。 而此时阿哥所四阿哥院子里,宋氏正气息奄奄地被宫女扶着漱口,过后李氏只让宋氏身边的宫女将面前凌乱的都收拾了,自己则扶着宋氏轻抚她的后背,抱怨道:“姐姐你这就是有身孕了,怎么就不叫太医来看看呢。” 宋氏喘了口气道:“咱们不能给四阿哥添麻烦,到这个关口更是,等四阿哥回来再说。” “你知道?四阿哥也知道?”李氏只觉得不可置信,说好的做无话不谈的姐妹,到头来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不然呢?四阿哥可不喜欢有人瞒着他,但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姐姐你可别怪我。” 宋氏这样说,李氏也只好勉强扯一下嘴角:“怎么会。”要不是知道宋氏一贯是这种木然的样子,她都觉得这话够阴阳怪气的,又问:“也不能让两位娘娘知道吗?” 宋氏看了她一眼,李氏自觉问了个蠢问题就不再说话了。 · 待胤禛回来天已渐凉,各宫都已经换上了秋衣,胤禛向三位长辈请过安后得知宋氏有孕的事莫名有些羞耻。 “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皇贵妃嗔道:“不过谨慎些是好事,毕竟有太子当前,你这儿喜事这时候出来不合适。但是再怎么样给额娘传句话还是行的,万一宋氏和李氏都是沉不住气的呢?” “大事当前,不会有人不懂分寸的。”胤禛下意识回道。 “哟!这就护上了。”皇贵妃挑眉:“你这样将来娶了福晋可怎么好。” “额娘,这又不是一回事……”胤禛窘迫道。 “不是一回事……”皇贵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男人还真都是一个样。”再看胤禛面上就带着些嫌弃:“行了,你回去,宋氏那儿你让人好好照应着,该说的话我也都让人跟她说过了,等孩子生下来赏赐会一并补给她的。” 胤禛只觉着背后有些凉飕飕的:“儿子明白,先告退了。” 第175章 金鸡纳霜 自然宫里有人怀了孕这事就瞒不了多久,尤其是宁寿宫和承乾宫都有慰问,虽然都没下赏赐,但四阿哥住处的宋格格有了身孕的事就这么传遍了。 宋氏这时候害喜的症状已经轻了不少,人还是懒懒地不爱动弹,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宫女在忙着整理几位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 胤禛看她这都快长在炕上的样子想把她拉起来又不敢上手,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说:“知道你怀着身子辛苦,但总是坐着对你也不好,只在屋子里走走也行啊。” 宋氏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垂眸看地上,胤禛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耗没了:“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怪你的。” 宋氏又犹豫了半晌才道:“奴才也不是不想动,只是一来实在是觉得身上倦的很,且真的走几步感觉身上就起了一层汗实在是不想麻烦总是要换衣裳;二来若是去院子里走是觉得冷,但多披一件斗篷又觉得热。所以奴才就觉得只有这样坐着才刚刚好……” 便是这样状况百出,宋氏自己都嫌麻烦更不好意思麻烦身边人怕传出去都回头来说她矫情,就只能委屈自己缩在屋子里。 苏培盛瞧着胤禛的脸色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伺候宋格格的人呢!还要主子请你们不成!” 紧接着就有两个宫女跑进来,后院就这么点大,发生什么事她们不可能听不到,这会儿更不能装傻,宋氏也明白这会儿要不起来走两圈就是不给四阿哥面子,只能由着宫女把她扶起来慢慢走。 胤禛之后也没再说什么,也看不出心情好不好,等宋氏走了两圈再坐下时就见她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她原来并不是很爱出汗的人,就像她淡如水的性子一般,没怀孕之前天天被拉着做操也不见有多累,仿佛一切都不能让她动摇。 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在后院会让人觉得很省心,但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沉下去,也就在胤禛这儿还能与性子活泼的李氏平分春色,换到其他阿哥那儿只怕早就不见人影了。 但谁都不敢说等四阿哥后院里人多了宋氏是不是还能继续这样淡然下去。 谁都不敢在面上表现什么,心里依旧泛着嘀咕。 待胤禛有事离开,不多久张保带着一个嬷嬷进来,吩咐她往后主管后院里的事,而因宋氏有孕,嬷嬷这段时间就得把重心都放在宋氏这儿。 嬷嬷姓沈,原本是皇贵妃安排照顾胤禛起居的,之前在内务府也管过一段时间小选进来的宫女,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教导不听话的宫女太监最合适不过。 · 快到十一月底时王庶妃生下了十五阿哥,与此同时毓庆宫的侧福晋李佳氏也传来有了两个月身孕的消息,一时宫里上下又赏赐被不断。皇帝的赏赐则是从畅春园送消息回宫里再由内务府统一安排。 而先前失去小格格的格格李佳氏则被提到了嫔位的待遇,算是给了她一些补偿和安慰。 储秀宫里,平妃听说了这事后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问身旁的宫女:“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宫女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奴婢愚见,李佳侧福晋生了皇上的嫡长孙,而那李佳格格生了格格却没站住心里定是怨的,这会儿李佳侧福晋又怀上了,各宫都往毓庆宫送礼,皇上这才想起要给李佳格格补偿,奴婢若是李佳格格,指定心里更不痛快。” 平妃笑道:“那李佳格格当初怀着小格格的时候就防这防那的,她失了孩子只怕更会将罪责算在侧福晋头上,怕是要闹呢……” “可奴婢不明白,皇上这样重视太子,太子的后院要是闹起来乌烟瘴气的,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平妃叹了一声:“侧福晋生了长孙又有何用呢,只怕这孙子得从将来的太子妃肚子里出来才是真的名正言顺呢。” “既然皇上圣意如此,那娘娘……可要从中帮一把呢?” 平妃哼笑一声:“那也得找个好时候才行。” · 圣驾于腊月时回宫,皇帝至宁寿宫请安时皇贵妃正请示明年选秀的事,给三阿哥和四阿哥定下的嫡福晋分别是勇勤公彭春之女董鄂氏和提督九门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早在颁金节时皇贵妃就安排在宫里见过一面,两边看起来不说感情能不能好,起码不是相看两厌,且两位阿哥生母出身都不高,结了这样的亲事也算是抬高了身份,不算是坏事。 玄烨对她们的决定没有多做评价,更要紧的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他亲选了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又称石氏。 这一家子可以说是与爱新觉罗家有相当的姻亲关系,与佟佳氏、钮祜禄氏等相比除了名声不如他们,爵位官位稍差一些可谓是非常合适了。 太后和皇贵妃知晓后就只是点了头,参加选秀这一点没有特殊,特殊只在内定名额。皇贵妃从秀女名册里翻到她名字所在的那一页再圈上任务就完成了,然后自觉告退。 宁寿宫里安静下来,玄烨和太后面前的茶盏被换上新泡好的又撤下了皇贵妃的茶盏。玄烨端起茶揭了盖子后微愣了一下,就听太后说:“五味子红枣茶,我问姜太医要的方子,试试?” 玄烨慌乱似的眨了眨眼,只抿了一口,意外地这茶有些甘甜,一下甜到了心里却不让人觉得排斥,一时又多喝了几口才放下。 “去塞外不过一个多月,皇贵妃就安排所有人回宫,还让儿子们都先回来,自己在园子里待到腊月,真当所有人都会以为,皇帝喜欢畅春园,恨不得日日住在园子里?”太后的揶揄让玄烨有些无地自容。 太后见玄烨如此,心里又生出几分心疼来,微微摇头说:“到了你这岁数,皇额娘就没再有什么说教的心思了,只要你好好的便什么都圆满了。” “到底还是让皇额娘担心了。”玄烨道。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是西洋使臣进献的药治好的,那药叫什么……金鸡纳霜?” “是,儿子已经赏赐过他们了,而且儿子也很好奇,这西药见效竟如此之快,若是中药只怕是得用十天半个月才可能见效,究竟差在哪里。” “药理之事皇额娘不了解,我只听说过也有立竿见影的药,只是行医之人也是惜命的,且不知患病之人的亲眷是好是歹,贸然下猛药,治得好便罢,若是让患病之人丢了性命,这行医之人可如何是好?而那些洋人敢进献这药,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家乡患这样病的人甚多,早就用惯了,能保证治愈的人比丧命之人多千万倍,能救得皇帝的命便是大功一件,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若是救不了大不了一死,比起来这‘买卖’可是划算多了。” 太后说了一半时玄烨便想通了,开放海禁后洋人在大清境内通商,只要手续齐全就能来去自如,比起只能在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自己人”,他们这些外来者更有赌一把的魄力,也有背靠派他们来大清的国主带来的底气。 他当即就有了一个想法,快速将一盏茶饮尽后就向太后告辞回乾清宫,再让梁九功去南书房召几位大臣来。 第175章 金鸡纳霜 自然宫里有人怀了孕这事就瞒不了多久,尤其是宁寿宫和承乾宫都有慰问,虽然都没下赏赐,但四阿哥住处的宋格格有了身孕的事就这么传遍了。 宋氏这时候害喜的症状已经轻了不少,人还是懒懒地不爱动弹,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宫女在忙着整理几位娘娘赏赐下来的东西。 胤禛看她这都快长在炕上的样子想把她拉起来又不敢上手,只能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说:“知道你怀着身子辛苦,但总是坐着对你也不好,只在屋子里走走也行啊。” 宋氏抬眼看了他一会儿又垂眸看地上,胤禛只觉得自己的耐心都要被耗没了:“想说什么就说,我不会怪你的。” 宋氏又犹豫了半晌才道:“奴才也不是不想动,只是一来实在是觉得身上倦的很,且真的走几步感觉身上就起了一层汗实在是不想麻烦总是要换衣裳;二来若是去院子里走是觉得冷,但多披一件斗篷又觉得热。所以奴才就觉得只有这样坐着才刚刚好……” 便是这样状况百出,宋氏自己都嫌麻烦更不好意思麻烦身边人怕传出去都回头来说她矫情,就只能委屈自己缩在屋子里。 苏培盛瞧着胤禛的脸色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把气撒在别人身上:“伺候宋格格的人呢!还要主子请你们不成!” 紧接着就有两个宫女跑进来,后院就这么点大,发生什么事她们不可能听不到,这会儿更不能装傻,宋氏也明白这会儿要不起来走两圈就是不给四阿哥面子,只能由着宫女把她扶起来慢慢走。 胤禛之后也没再说什么,也看不出心情好不好,等宋氏走了两圈再坐下时就见她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 她原来并不是很爱出汗的人,就像她淡如水的性子一般,没怀孕之前天天被拉着做操也不见有多累,仿佛一切都不能让她动摇。 不得不说,这样的性子在后院会让人觉得很省心,但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沉下去,也就在胤禛这儿还能与性子活泼的李氏平分春色,换到其他阿哥那儿只怕早就不见人影了。 但谁都不敢说等四阿哥后院里人多了宋氏是不是还能继续这样淡然下去。 谁都不敢在面上表现什么,心里依旧泛着嘀咕。 待胤禛有事离开,不多久张保带着一个嬷嬷进来,吩咐她往后主管后院里的事,而因宋氏有孕,嬷嬷这段时间就得把重心都放在宋氏这儿。 嬷嬷姓沈,原本是皇贵妃安排照顾胤禛起居的,之前在内务府也管过一段时间小选进来的宫女,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教导不听话的宫女太监最合适不过。 · 快到十一月底时王庶妃生下了十五阿哥,与此同时毓庆宫的侧福晋李佳氏也传来有了两个月身孕的消息,一时宫里上下又赏赐被不断。皇帝的赏赐则是从畅春园送消息回宫里再由内务府统一安排。 而先前失去小格格的格格李佳氏则被提到了嫔位的待遇,算是给了她一些补偿和安慰。 储秀宫里,平妃听说了这事后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问身旁的宫女:“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宫女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奴婢愚见,李佳侧福晋生了皇上的嫡长孙,而那李佳格格生了格格却没站住心里定是怨的,这会儿李佳侧福晋又怀上了,各宫都往毓庆宫送礼,皇上这才想起要给李佳格格补偿,奴婢若是李佳格格,指定心里更不痛快。” 平妃笑道:“那李佳格格当初怀着小格格的时候就防这防那的,她失了孩子只怕更会将罪责算在侧福晋头上,怕是要闹呢……” “可奴婢不明白,皇上这样重视太子,太子的后院要是闹起来乌烟瘴气的,岂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平妃叹了一声:“侧福晋生了长孙又有何用呢,只怕这孙子得从将来的太子妃肚子里出来才是真的名正言顺呢。” “既然皇上圣意如此,那娘娘……可要从中帮一把呢?” 平妃哼笑一声:“那也得找个好时候才行。” · 圣驾于腊月时回宫,皇帝至宁寿宫请安时皇贵妃正请示明年选秀的事,给三阿哥和四阿哥定下的嫡福晋分别是勇勤公彭春之女董鄂氏和提督九门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 早在颁金节时皇贵妃就安排在宫里见过一面,两边看起来不说感情能不能好,起码不是相看两厌,且两位阿哥生母出身都不高,结了这样的亲事也算是抬高了身份,不算是坏事。 玄烨对她们的决定没有多做评价,更要紧的是未来太子妃的人选,他亲选了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之女瓜尔佳氏,又称石氏。 这一家子可以说是与爱新觉罗家有相当的姻亲关系,与佟佳氏、钮祜禄氏等相比除了名声不如他们,爵位官位稍差一些可谓是非常合适了。 太后和皇贵妃知晓后就只是点了头,参加选秀这一点没有特殊,特殊只在内定名额。皇贵妃从秀女名册里翻到她名字所在的那一页再圈上任务就完成了,然后自觉告退。 宁寿宫里安静下来,玄烨和太后面前的茶盏被换上新泡好的又撤下了皇贵妃的茶盏。玄烨端起茶揭了盖子后微愣了一下,就听太后说:“五味子红枣茶,我问姜太医要的方子,试试?” 玄烨慌乱似的眨了眨眼,只抿了一口,意外地这茶有些甘甜,一下甜到了心里却不让人觉得排斥,一时又多喝了几口才放下。 “去塞外不过一个多月,皇贵妃就安排所有人回宫,还让儿子们都先回来,自己在园子里待到腊月,真当所有人都会以为,皇帝喜欢畅春园,恨不得日日住在园子里?”太后的揶揄让玄烨有些无地自容。 太后见玄烨如此,心里又生出几分心疼来,微微摇头说:“到了你这岁数,皇额娘就没再有什么说教的心思了,只要你好好的便什么都圆满了。” “到底还是让皇额娘担心了。”玄烨道。 “我听太医院的人说是西洋使臣进献的药治好的,那药叫什么……金鸡纳霜?” “是,儿子已经赏赐过他们了,而且儿子也很好奇,这西药见效竟如此之快,若是中药只怕是得用十天半个月才可能见效,究竟差在哪里。” “药理之事皇额娘不了解,我只听说过也有立竿见影的药,只是行医之人也是惜命的,且不知患病之人的亲眷是好是歹,贸然下猛药,治得好便罢,若是让患病之人丢了性命,这行医之人可如何是好?而那些洋人敢进献这药,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家乡患这样病的人甚多,早就用惯了,能保证治愈的人比丧命之人多千万倍,能救得皇帝的命便是大功一件,能享一辈子荣华富贵,若是救不了大不了一死,比起来这‘买卖’可是划算多了。” 太后说了一半时玄烨便想通了,开放海禁后洋人在大清境内通商,只要手续齐全就能来去自如,比起只能在眼皮子底下讨生活的“自己人”,他们这些外来者更有赌一把的魄力,也有背靠派他们来大清的国主带来的底气。 他当即就有了一个想法,快速将一盏茶饮尽后就向太后告辞回乾清宫,再让梁九功去南书房召几位大臣来。 第176章 学无止境 出巡塞外又是八月最热的时候,被蚊虫叮咬是难免的事,可皇帝却不幸在这样的寻常事里染上了疟疾,怕有传染性就先让随行的阿哥们回了紫禁城,自己则在尚能保持清醒时去了畅春园,在此之前住在畅春园的太后和嫔妃们都被提前收到信的皇贵妃安排回宫。 然而疟疾对这时候的大清而言是相当难缠的病症,对平民而言几乎可以称为绝症,轻症还能用药慢慢治愈,若是得了重症就很棘手,能不能治得好全看运气,更不巧的是皇帝得的就是重症。 但命运依旧眷顾着这位君王,在太医们束手无策之际,耶稣会士洪若翰和刘应进献了金鸡纳霜,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让皇帝好了大半,自然他们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在大清建天主教堂能够合法传教。 只不过皇帝在病愈后就召见了他们赏赐了些物品,又在西安门内赐了一座宅邸让他们住下,至于能否让他们传教的事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请了出去,负责接待他们的大臣遵照皇帝先前吩咐的对他们客气了几句,道若有需要万岁自然会传召,先让他们安心住着。 洪若翰和刘应能感觉到在大清传教估计是悬了,但或许会有另派给他们的差事,也不算他们白来一趟。 果然不多久,他们就又被传召进宫,这回他们去的是太医院,见到的除了太医院院判还有几位相当有资历的太医外还有一位已经融入大清身着一样官服,金发底下还挂着一条乌黑粗亮的假辫子的卢依道。 太医们心里也十分别扭,皇帝突然要他们与这些西洋传教士合作研究西药,还要在京城里设立研究院,哪怕他们先前险些丢了脑袋,哪怕被皇帝所信任的姜太医也对西药也产生了兴趣和他们商量多一个方向能多救一条命他们心里也觉得十分别扭。 太医院的医术都不如洋人,说出去这不是丢死人了嘛! 姜太医耐心劝道:“咱们不能只顾眼前,皇上如今在各处选拔人才,为的就是寻求些新的东西,有了新的发展大清才能更进一步。” 其中一个太医反驳道:“那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中医都传承了千百年了,还能就这么让洋人跑到前头去?” “哪就没关系了,上头的主子们也都说了学无止境,宫里这些年出了多少让各位大人束手无策的病症,天花能不能好全看命,九阿哥的耳痈还有皇上这次得的疟疾都是洋人治好的,要看清现实。”见几位太医的脸色变了变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这只是研究又不是取代了,人家有好的地方咱们学学又怎么了?难道卢依道之前说的就全无用处吗?” 几位太医这才松了口,姜太医舒了口气,皇帝交待的差事算是圆满完成了,这回得多讨点银子才行。 · 胤禛这边,他最近都转去工部忙活,偶尔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顺道去一趟内务府查看最近的进项,就听见一总管太监正愁眉苦脸地埋怨刚收进来不久的银子因为皇帝要创办西药相关的研究院还没捂热呢就得拨出去了。 胤禛好心劝他:“你可别这样想,咱们现在还有许多没办法治的病,若是能因此得以发展,受益的是所有人。再说,内务府不过出几个奴才的力,真正该烦恼的该是户部的几位大人才对,你觉得呢?” 那总管太监听胤禛如此说就不再有怨言了。确实,比起户部,他出的那点人力那点银子算什么呢。想通了之后又想起一事,转眼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着没心思管这边就悄悄跟胤禛说:“四阿哥,奴才还有一事。” …… 等胤禛出内务府时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正巧遇上从宫道过来的乌雅白启,胤禛上前客气道:“舅舅怎的这时候过来?”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白启依旧按规矩请过安后才回话:“不敢当四阿哥一声舅舅,奴才是遵照皇上的吩咐跑了个腿现下才回来罢了。” “那不耽误乌雅大人办差了,先走一步。” “奴才恭送四阿哥。” 两边朝不同的方向走,苏培盛往内务府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想着之前和胤禛一同去看两位阿哥的府邸建的如何的时候偶遇了佟家的三爷隆科多,同样是皇阿哥的“舅舅”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那隆科多明显就是瞧不起胤禛却还特地跟他搭话,而乌雅氏的这位正牌舅舅就恭敬的多了。 但转而一想乌雅白启的恭敬也不无道理,乌雅氏毕竟只是包衣奴才,哪能跟佟佳氏这样的大族比呢,那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还是皇帝的舅舅呢,隆科多等同于是所有阿哥们的舅舅,要换他那估计也很难忍得住不飘。 · 到了年底十五阿哥满月,王氏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不过她倒是习惯了为人处事低调,就没人说她什么,难得一派和谐的景象。 过后两日便是康熙三十三年,过完年后宫里宫外便忙活起选秀的事来,今年到了年纪与去年留了牌子的秀女分批进行参选,琇莹、嘉妤和玥岚皆在参选之列,入了宫后被安排住在一个院子里。 “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在一个院子里住。”三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她们如今受着宫里的管束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有任何行为上的差错,不过坐了一会儿玥岚就有些烦躁,虽然在府里的时候被嬷嬷管束了大半年,可急躁的性子却是与生俱来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嘉妤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咱们如今在宫里不比在自己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宫里的娘娘们知道了,你可得当心着点。” 琇莹附和道:“是啊,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不能给阿玛和额娘丢脸。” 玥岚撅了噘嘴,小心翼翼连叹气都得收敛着些:“我明白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176章 学无止境 出巡塞外又是八月最热的时候,被蚊虫叮咬是难免的事,可皇帝却不幸在这样的寻常事里染上了疟疾,怕有传染性就先让随行的阿哥们回了紫禁城,自己则在尚能保持清醒时去了畅春园,在此之前住在畅春园的太后和嫔妃们都被提前收到信的皇贵妃安排回宫。 然而疟疾对这时候的大清而言是相当难缠的病症,对平民而言几乎可以称为绝症,轻症还能用药慢慢治愈,若是得了重症就很棘手,能不能治得好全看运气,更不巧的是皇帝得的就是重症。 但命运依旧眷顾着这位君王,在太医们束手无策之际,耶稣会士洪若翰和刘应进献了金鸡纳霜,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让皇帝好了大半,自然他们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在大清建天主教堂能够合法传教。 只不过皇帝在病愈后就召见了他们赏赐了些物品,又在西安门内赐了一座宅邸让他们住下,至于能否让他们传教的事都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请了出去,负责接待他们的大臣遵照皇帝先前吩咐的对他们客气了几句,道若有需要万岁自然会传召,先让他们安心住着。 洪若翰和刘应能感觉到在大清传教估计是悬了,但或许会有另派给他们的差事,也不算他们白来一趟。 果然不多久,他们就又被传召进宫,这回他们去的是太医院,见到的除了太医院院判还有几位相当有资历的太医外还有一位已经融入大清身着一样官服,金发底下还挂着一条乌黑粗亮的假辫子的卢依道。 太医们心里也十分别扭,皇帝突然要他们与这些西洋传教士合作研究西药,还要在京城里设立研究院,哪怕他们先前险些丢了脑袋,哪怕被皇帝所信任的姜太医也对西药也产生了兴趣和他们商量多一个方向能多救一条命他们心里也觉得十分别扭。 太医院的医术都不如洋人,说出去这不是丢死人了嘛! 姜太医耐心劝道:“咱们不能只顾眼前,皇上如今在各处选拔人才,为的就是寻求些新的东西,有了新的发展大清才能更进一步。” 其中一个太医反驳道:“那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中医都传承了千百年了,还能就这么让洋人跑到前头去?” “哪就没关系了,上头的主子们也都说了学无止境,宫里这些年出了多少让各位大人束手无策的病症,天花能不能好全看命,九阿哥的耳痈还有皇上这次得的疟疾都是洋人治好的,要看清现实。”见几位太医的脸色变了变又补充了一句:“再说这只是研究又不是取代了,人家有好的地方咱们学学又怎么了?难道卢依道之前说的就全无用处吗?” 几位太医这才松了口,姜太医舒了口气,皇帝交待的差事算是圆满完成了,这回得多讨点银子才行。 · 胤禛这边,他最近都转去工部忙活,偶尔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顺道去一趟内务府查看最近的进项,就听见一总管太监正愁眉苦脸地埋怨刚收进来不久的银子因为皇帝要创办西药相关的研究院还没捂热呢就得拨出去了。 胤禛好心劝他:“你可别这样想,咱们现在还有许多没办法治的病,若是能因此得以发展,受益的是所有人。再说,内务府不过出几个奴才的力,真正该烦恼的该是户部的几位大人才对,你觉得呢?” 那总管太监听胤禛如此说就不再有怨言了。确实,比起户部,他出的那点人力那点银子算什么呢。想通了之后又想起一事,转眼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忙着没心思管这边就悄悄跟胤禛说:“四阿哥,奴才还有一事。” …… 等胤禛出内务府时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正巧遇上从宫道过来的乌雅白启,胤禛上前客气道:“舅舅怎的这时候过来?”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白启依旧按规矩请过安后才回话:“不敢当四阿哥一声舅舅,奴才是遵照皇上的吩咐跑了个腿现下才回来罢了。” “那不耽误乌雅大人办差了,先走一步。” “奴才恭送四阿哥。” 两边朝不同的方向走,苏培盛往内务府的方向瞥了一眼,心里想着之前和胤禛一同去看两位阿哥的府邸建的如何的时候偶遇了佟家的三爷隆科多,同样是皇阿哥的“舅舅”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那隆科多明显就是瞧不起胤禛却还特地跟他搭话,而乌雅氏的这位正牌舅舅就恭敬的多了。 但转而一想乌雅白启的恭敬也不无道理,乌雅氏毕竟只是包衣奴才,哪能跟佟佳氏这样的大族比呢,那隆科多的阿玛佟国维还是皇帝的舅舅呢,隆科多等同于是所有阿哥们的舅舅,要换他那估计也很难忍得住不飘。 · 到了年底十五阿哥满月,王氏终于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不过她倒是习惯了为人处事低调,就没人说她什么,难得一派和谐的景象。 过后两日便是康熙三十三年,过完年后宫里宫外便忙活起选秀的事来,今年到了年纪与去年留了牌子的秀女分批进行参选,琇莹、嘉妤和玥岚皆在参选之列,入了宫后被安排住在一个院子里。 “真没想到咱们还能在一个院子里住。”三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吃点心,她们如今受着宫里的管束不能大声说话也不能有任何行为上的差错,不过坐了一会儿玥岚就有些烦躁,虽然在府里的时候被嬷嬷管束了大半年,可急躁的性子却是与生俱来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嘉妤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咱们如今在宫里不比在自己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宫里的娘娘们知道了,你可得当心着点。” 琇莹附和道:“是啊,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不能给阿玛和额娘丢脸。” 玥岚撅了噘嘴,小心翼翼连叹气都得收敛着些:“我明白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第177章 送错了? 又是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赶在皇帝的万寿节前结束了选秀,而在四阿哥的院子里,宋氏也平安生下了小格格。 但是在前院里的胤禛却满脸的凝重,问张保:“都送去慎刑司了?” 张保仍跪在地上:“是,奴才都看着,不给他们自尽的机会。” 站在胤禛身后的苏培盛也是捏了把冷汗,宋氏的预产期原本是在三月末的,要说现在生也不过差半个月不太要紧,但四阿哥严谨问的仔细,于是他们就稍微查了查,没想到就查出来宋氏最近喝的汤羹和点心有问题,而且用的还是曾经宫里出现过的食物相克的手段。 做的人非常的谨慎,汤羹是午膳时用的,而点心则是在午睡之后用的,前后的时间其实相差的并不太远,那些点心用的什么食材伺候过主子的奴才都门清,只会试吃一块有没有毒,不会考虑里面加了什么。且那些剂量对普通人而言不至于发作的那么快,但宋氏怀着孩子身体弱一些,不过日就出现了问题。 然而比这更要紧的是,这些汤羹和点心原本是要送给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的。 这送错的,也不知道是犯糊涂了还是故意的。 总之御膳房里有嫌疑的张保已经替胤禛跑了一趟把人都绑了押送到了慎刑司,胤禛这会儿打了遍腹稿就去乾清宫禀报了。 · 这件事自然皇帝早就知道了,胤禛方才来时就觉察出了气氛不对,不过在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后和自己的处置时发现皇帝的面色稍微好些了。 事关毓庆宫,太子侧福晋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若是出事多半会是一尸两命,做这事的人心思有多歹毒可见一斑。 皇帝并不想就此把这件事揭过,但现在暴露在面上的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再查下去只怕是要打草惊蛇,既然胤禛已经出手处理了,那接下来他得继续在明面上迷惑那些人。 之后父子俩在书房商议,直到胤禛离开乾清宫都没有再传出什么消息来,仿佛这件事真就到此为止了。 胤禛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太医正等着回禀。 “微臣给宋格格开了几服药,用过三四日便能痊愈,只是小格格才刚出生到底体弱,虽中毒不深,但还是需要好好调养,尽量不要见风为好。” 胤禛点头:“尽力便好。” 等太医离开后胤禛就去了宋氏的屋子,不过宋氏已经服药睡下了所以并不知道。 略坐了一会儿后他就离开去了小格格的屋子,看着小格格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他尚未真正感受到初为人父是何感受就被残酷的现实泼了盆冷水,都是无妄之灾。 胤禛有那么一瞬间的怨气,凭什么就得让他承受这样事!但现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想这些,只能继续按皇帝的吩咐行事。 四阿哥的院子里已经是安静一片,日常站桩的都低着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一步踏错小命不保。 · 长春宫里,惠妃气得脸都发青了,指着跪在下面的宫女纤云:“真是一群废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们把人带走,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纤云哆哆嗦嗦地只敢时不时磕头求饶,她哪知道为什么慎刑司的人会把跟她同住的两个宫女带走了,她不过只是个干杂活的奴才啊。 西配殿里,通贵人看着时辰差不多领着两个宫女出门,听到正殿传来的动静,只朝那儿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扶着她的宫女问道:“贵人您这么做,要是被查出来不就得罪了皇贵妃和德妃娘娘了吗?为何……” 通贵人看了她一眼,那宫女便低下头闭了嘴,直到离开长春宫一段距离才说:“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若是毓庆宫出了什么事,查到长春宫头上,就算皇上不会动惠妃,那我们呢?” “可奴婢还是觉得贵人您这样做不值当。” 通贵人浅浅一笑:“所以,借着看小六,再跟苏麻喇嬷嬷聊聊,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过了三四日,先是赐婚的旨意下来,将勇勤公彭春之女董鄂氏赐予三阿哥胤祉为嫡福晋,将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赐予四阿哥胤禛为嫡福晋,皆在明年二月完婚。 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去阿哥所与苏麻喇嬷嬷知会一声,胤祉和胤禛在皇帝和皇贵妃的授意下自行前往,苏麻喇许久没同这几个已经忙于朝中之事的孩子好好说话了。 听说兄弟俩在娶妻后就要出宫生活,苏麻喇多少也有些舍不得,但孩子的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只说:“往后你们在宫外,遇到的人和事只会更多更复杂,哪怕守不住本心,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胤祉和胤禛认真应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待要离开时苏麻喇才开口将胤禛留下,胤祉虽然不清楚是有什么事但还是拍拍弟弟的肩膀:“我还有事要向汗阿玛回禀就先回去了,嬷嬷舍不得你就再陪着说会儿话。” 等胤祉走了,胤禛才问:“嬷嬷有事?” “宋格格的事,奴婢也听说了,好不容易安分了这几年,到底是本性难移啊。” “嬷嬷说的,莫非真是长春宫?”胤禛明面上查的这几日,苗头都指向了长春宫,但疑点依旧不少,惠妃也不是傻子,大阿哥不在宫里,为了儿子的前程,惠妃应当不会冒险想对毓庆宫下手。 而苏麻喇却摇头:“奴婢以为,此事四阿哥查到长春宫便好,后宫娘娘们的事,还是得皇上来处置才行。” “我明白。”他再查得深,也总不至于动皇帝的嫔妃,这就成了不敬长辈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送去毓庆宫的膳食最后出现在了宋格格那儿。” “四阿哥不妨想一想,若是那东西按计划害了李佳侧福晋和她的孩子会如何。” 胤禛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嬷嬷的意思是……那个人是想救更多人的性命?” 苏麻喇没有再多什么,片刻后胤禛起身拱手作揖:“多谢嬷嬷,我明白了。” 第177章 送错了? 又是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赶在皇帝的万寿节前结束了选秀,而在四阿哥的院子里,宋氏也平安生下了小格格。 但是在前院里的胤禛却满脸的凝重,问张保:“都送去慎刑司了?” 张保仍跪在地上:“是,奴才都看着,不给他们自尽的机会。” 站在胤禛身后的苏培盛也是捏了把冷汗,宋氏的预产期原本是在三月末的,要说现在生也不过差半个月不太要紧,但四阿哥严谨问的仔细,于是他们就稍微查了查,没想到就查出来宋氏最近喝的汤羹和点心有问题,而且用的还是曾经宫里出现过的食物相克的手段。 做的人非常的谨慎,汤羹是午膳时用的,而点心则是在午睡之后用的,前后的时间其实相差的并不太远,那些点心用的什么食材伺候过主子的奴才都门清,只会试吃一块有没有毒,不会考虑里面加了什么。且那些剂量对普通人而言不至于发作的那么快,但宋氏怀着孩子身体弱一些,不过日就出现了问题。 然而比这更要紧的是,这些汤羹和点心原本是要送给太子侧福晋李佳氏的。 这送错的,也不知道是犯糊涂了还是故意的。 总之御膳房里有嫌疑的张保已经替胤禛跑了一趟把人都绑了押送到了慎刑司,胤禛这会儿打了遍腹稿就去乾清宫禀报了。 · 这件事自然皇帝早就知道了,胤禛方才来时就觉察出了气氛不对,不过在说清楚这件事的前后和自己的处置时发现皇帝的面色稍微好些了。 事关毓庆宫,太子侧福晋的肚子已经六个月了,若是出事多半会是一尸两命,做这事的人心思有多歹毒可见一斑。 皇帝并不想就此把这件事揭过,但现在暴露在面上的也不过是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再查下去只怕是要打草惊蛇,既然胤禛已经出手处理了,那接下来他得继续在明面上迷惑那些人。 之后父子俩在书房商议,直到胤禛离开乾清宫都没有再传出什么消息来,仿佛这件事真就到此为止了。 胤禛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太医正等着回禀。 “微臣给宋格格开了几服药,用过三四日便能痊愈,只是小格格才刚出生到底体弱,虽中毒不深,但还是需要好好调养,尽量不要见风为好。” 胤禛点头:“尽力便好。” 等太医离开后胤禛就去了宋氏的屋子,不过宋氏已经服药睡下了所以并不知道。 略坐了一会儿后他就离开去了小格格的屋子,看着小格格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 这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他尚未真正感受到初为人父是何感受就被残酷的现实泼了盆冷水,都是无妄之灾。 胤禛有那么一瞬间的怨气,凭什么就得让他承受这样事!但现实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想这些,只能继续按皇帝的吩咐行事。 四阿哥的院子里已经是安静一片,日常站桩的都低着头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一步踏错小命不保。 · 长春宫里,惠妃气得脸都发青了,指着跪在下面的宫女纤云:“真是一群废物,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们把人带走,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纤云哆哆嗦嗦地只敢时不时磕头求饶,她哪知道为什么慎刑司的人会把跟她同住的两个宫女带走了,她不过只是个干杂活的奴才啊。 西配殿里,通贵人看着时辰差不多领着两个宫女出门,听到正殿传来的动静,只朝那儿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扶着她的宫女问道:“贵人您这么做,要是被查出来不就得罪了皇贵妃和德妃娘娘了吗?为何……” 通贵人看了她一眼,那宫女便低下头闭了嘴,直到离开长春宫一段距离才说:“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若是毓庆宫出了什么事,查到长春宫头上,就算皇上不会动惠妃,那我们呢?” “可奴婢还是觉得贵人您这样做不值当。” 通贵人浅浅一笑:“所以,借着看小六,再跟苏麻喇嬷嬷聊聊,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过了三四日,先是赐婚的旨意下来,将勇勤公彭春之女董鄂氏赐予三阿哥胤祉为嫡福晋,将步军统领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赐予四阿哥胤禛为嫡福晋,皆在明年二月完婚。 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要去阿哥所与苏麻喇嬷嬷知会一声,胤祉和胤禛在皇帝和皇贵妃的授意下自行前往,苏麻喇许久没同这几个已经忙于朝中之事的孩子好好说话了。 听说兄弟俩在娶妻后就要出宫生活,苏麻喇多少也有些舍不得,但孩子的路终归是要自己走的,只说:“往后你们在宫外,遇到的人和事只会更多更复杂,哪怕守不住本心,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胤祉和胤禛认真应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待要离开时苏麻喇才开口将胤禛留下,胤祉虽然不清楚是有什么事但还是拍拍弟弟的肩膀:“我还有事要向汗阿玛回禀就先回去了,嬷嬷舍不得你就再陪着说会儿话。” 等胤祉走了,胤禛才问:“嬷嬷有事?” “宋格格的事,奴婢也听说了,好不容易安分了这几年,到底是本性难移啊。” “嬷嬷说的,莫非真是长春宫?”胤禛明面上查的这几日,苗头都指向了长春宫,但疑点依旧不少,惠妃也不是傻子,大阿哥不在宫里,为了儿子的前程,惠妃应当不会冒险想对毓庆宫下手。 而苏麻喇却摇头:“奴婢以为,此事四阿哥查到长春宫便好,后宫娘娘们的事,还是得皇上来处置才行。” “我明白。”他再查得深,也总不至于动皇帝的嫔妃,这就成了不敬长辈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何送去毓庆宫的膳食最后出现在了宋格格那儿。” “四阿哥不妨想一想,若是那东西按计划害了李佳侧福晋和她的孩子会如何。” 胤禛略想了想就明白了:“嬷嬷的意思是……那个人是想救更多人的性命?” 苏麻喇没有再多什么,片刻后胤禛起身拱手作揖:“多谢嬷嬷,我明白了。” 第178章 天花如何治 又过了些时日,新入宫完成教导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被分配去了各宫,随之而来的就是到了年纪被安排出宫的宫女,一来一去也算是理清了底下好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至于当中有谁是被“清理”就不得而知了。 再那之后不久,宫外有消息传来,听说天花又开始在民间肆虐,许多店铺都关门歇业,百姓闭门不出,然而这只能减少一部分人得天花的可能,出了京城,越往南边,得天花的人就越多,且如何染上的多数人都不清楚,一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宫中的太医院里,几位研究如何救治得天花的太医都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 姜太医在上职前去乾清宫回禀皇帝交待的事之后回到太医院看到这一个个眼底乌青的模样吓了一跳:“诸位大人,不至于,这是多久没歇过了。” 一位老太医捋了捋早已毛糙不堪的白胡须道:“如今天花肆虐,皇上心系天下,咱们也得为皇上分忧,只是到现在也能拿出个确切的法子来,我等实在是心里难安啊。” 姜太医只觉得无语:“天花这病早已千百年,要是只几日就能解决那那些先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一句话让其他人一下子泄了气,姜太医再劝道:“各位大人先去歇息,这儿有我呢。” 其中有一位与姜太医年纪相仿的徐太医不屑道:“我看你就是得皇上器重才这般肆无忌惮,等我们一走,只有你在这儿,这有什么事功劳不都是你的了。” 姜太医有些茫然,他还是头一回发现不过小小的太医院还能有这样的事,当即怼了回去:“徐太医,咱们太医院就这么点地方这么几个人有什么功劳可谈的。治病救人这是行医之人的根本!小病能治那是应该的,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得太难听,还望徐太医好自为之。” “你!……”徐太医还想争几句就被另一个年纪较长的太医拉住劝道:“姜太医说的是,徐太医你也熬了好几夜了,有什么话歇过了再说。” 另几位太医也帮着好言相劝了一番才终于把徐太医劝走了。 姜太医叹了口气坐回自己案前拿出一本医书翻了起来,这时听到里间有动静,转头就看见沈院判出来,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院判大人。” 沈院判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叹道:“难得太医院还能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下官不知院判大人在休息,多有叨扰,是下官的不是。” 沈院判呵呵一笑:“咱们之间客气什么,说起来徐太医虽然年轻,但他的家族世代为医,受家里人影响多少也有些迂腐,先前你对洋人使臣参与治病的事最为积极,他难免对你有些意见。” “我说呢,他以前对我可没有像今天这般大动肝火。”姜太医苦笑:“下官今日面圣也谈起过,比起能否试验成功,更难的是许多人的不信任和阻拦,想法不得到统一,很多事就很难进行下去。” 沈院判摸了摸自己这些时日又长长了不少的胡须:“当下需要解决的还只有那一个难题,但我倒是觉得,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呢。” “院判大人的意思是……”姜太医觉得自己似乎能参透一些,只是还不明确。 沈院判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他在仔细看过后手就有些颤抖:“大人,这法子……与其说是医治那些得天花的人倒不如说是预防更多的人染上天花,但……会不会太过凶险?” “不破不立。”沈院判这时身上已经褪去了往日给人感觉的疲惫散漫:“这是他当年的遗憾,到你们这一辈,是该更近一步了。等过几日时机纯熟,咱们就去请见皇上。” · 之后的几天,朝堂上讨论也都是天花的事,皇帝被烦的不行只能再传了太医来问,沈院判和姜太医被传进书房后,沈院判就交出了他犹豫许久才决定搏一搏的治疗手段。 玄烨在仔细看过后就陷入了沉思,而沈院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微臣思量许久,还是需请皇上裁夺,毕竟关乎许多人的性命。” 过了半晌只听得玄烨一句:“让朕再想想。” 过后沈院判提出的想法被送到了南书房和尚书房,正巧这些日子胤祉和胤禛都没有别的差事也在尚书房,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兄弟们就围坐在一起讨论这新布置下来的“功课”,胤礽也被一并叫了来。 “人痘?”胤祺挠了挠头。 “我记得我在一本前朝的典籍上似乎有记载他们那时对抗天花的办法,类似穿得过天花的人的衣服这样的,只不过能治愈的人很少。”胤礽解释道。 胤祚道:“这听起来像以毒攻毒。” 胤礽点头:“没错,因为得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得天花,所以大概都想着能最低程度感染后再治愈就不用担心再得上天花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也很危险啊,毕竟被传染上能活下来的都是少数,若是这样……那其他人能同意吗?”胤佑觉得有些不安。 胤禩却说:“但,要不去尝试,如何能知道有没有用呢,而且我看沈院判提出的办法比直接穿得过天花的人的衣服要好一些。” 胤祉这时笑道:“没想到八弟竟有如此胆识,真让我们刮目相看啊。”胤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紧张的气氛都缓解了不少。 沈院判提出的方子一种是将得天花的人身上留下的痘痂取下来磨成粉,用一支银管直接吹进未得过天花的人的鼻孔内;另一种则是将痘痂磨成细末后放入瓶中,滴入几滴水摇匀后包进新棉中团成枣核大小,用红绳拴住放进未得过天花的人的鼻孔内,十二个时辰后取出。 这两种方法显然看上去存活的可能性更大,而在下面另有从动物身上的试验记载,成功的可能性比死亡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可避免会出现根本没接种上的情况,就需要二次试验,若是再没有接种上则再重复,直到出现结果。在这之后接种成功的身体会变得比以往虚弱,就需要一段时间甚至更长的时间休养,在此期间也一样有死亡的可能,这与本身体质也存在着关系。 但说到底在动物身上试验成功并不能算真的成功,这就需要在人身上继续试验,然而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太医就不能自作主张。 只怕这件事真定下来,流言自是不必说,指不定会激起民愤。 第178章 天花如何治 又过了些时日,新入宫完成教导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被分配去了各宫,随之而来的就是到了年纪被安排出宫的宫女,一来一去也算是理清了底下好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至于当中有谁是被“清理”就不得而知了。 再那之后不久,宫外有消息传来,听说天花又开始在民间肆虐,许多店铺都关门歇业,百姓闭门不出,然而这只能减少一部分人得天花的可能,出了京城,越往南边,得天花的人就越多,且如何染上的多数人都不清楚,一时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宫中的太医院里,几位研究如何救治得天花的太医都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 姜太医在上职前去乾清宫回禀皇帝交待的事之后回到太医院看到这一个个眼底乌青的模样吓了一跳:“诸位大人,不至于,这是多久没歇过了。” 一位老太医捋了捋早已毛糙不堪的白胡须道:“如今天花肆虐,皇上心系天下,咱们也得为皇上分忧,只是到现在也能拿出个确切的法子来,我等实在是心里难安啊。” 姜太医只觉得无语:“天花这病早已千百年,要是只几日就能解决那那些先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这一句话让其他人一下子泄了气,姜太医再劝道:“各位大人先去歇息,这儿有我呢。” 其中有一位与姜太医年纪相仿的徐太医不屑道:“我看你就是得皇上器重才这般肆无忌惮,等我们一走,只有你在这儿,这有什么事功劳不都是你的了。” 姜太医有些茫然,他还是头一回发现不过小小的太医院还能有这样的事,当即怼了回去:“徐太医,咱们太医院就这么点地方这么几个人有什么功劳可谈的。治病救人这是行医之人的根本!小病能治那是应该的,有些话我也不想说得太难听,还望徐太医好自为之。” “你!……”徐太医还想争几句就被另一个年纪较长的太医拉住劝道:“姜太医说的是,徐太医你也熬了好几夜了,有什么话歇过了再说。” 另几位太医也帮着好言相劝了一番才终于把徐太医劝走了。 姜太医叹了口气坐回自己案前拿出一本医书翻了起来,这时听到里间有动静,转头就看见沈院判出来,立马放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院判大人。” 沈院判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叹道:“难得太医院还能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下官不知院判大人在休息,多有叨扰,是下官的不是。” 沈院判呵呵一笑:“咱们之间客气什么,说起来徐太医虽然年轻,但他的家族世代为医,受家里人影响多少也有些迂腐,先前你对洋人使臣参与治病的事最为积极,他难免对你有些意见。” “我说呢,他以前对我可没有像今天这般大动肝火。”姜太医苦笑:“下官今日面圣也谈起过,比起能否试验成功,更难的是许多人的不信任和阻拦,想法不得到统一,很多事就很难进行下去。” 沈院判摸了摸自己这些时日又长长了不少的胡须:“当下需要解决的还只有那一个难题,但我倒是觉得,这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呢。” “院判大人的意思是……”姜太医觉得自己似乎能参透一些,只是还不明确。 沈院判从抽屉里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他在仔细看过后手就有些颤抖:“大人,这法子……与其说是医治那些得天花的人倒不如说是预防更多的人染上天花,但……会不会太过凶险?” “不破不立。”沈院判这时身上已经褪去了往日给人感觉的疲惫散漫:“这是他当年的遗憾,到你们这一辈,是该更近一步了。等过几日时机纯熟,咱们就去请见皇上。” · 之后的几天,朝堂上讨论也都是天花的事,皇帝被烦的不行只能再传了太医来问,沈院判和姜太医被传进书房后,沈院判就交出了他犹豫许久才决定搏一搏的治疗手段。 玄烨在仔细看过后就陷入了沉思,而沈院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慌不忙地说道:“微臣思量许久,还是需请皇上裁夺,毕竟关乎许多人的性命。” 过了半晌只听得玄烨一句:“让朕再想想。” 过后沈院判提出的想法被送到了南书房和尚书房,正巧这些日子胤祉和胤禛都没有别的差事也在尚书房,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兄弟们就围坐在一起讨论这新布置下来的“功课”,胤礽也被一并叫了来。 “人痘?”胤祺挠了挠头。 “我记得我在一本前朝的典籍上似乎有记载他们那时对抗天花的办法,类似穿得过天花的人的衣服这样的,只不过能治愈的人很少。”胤礽解释道。 胤祚道:“这听起来像以毒攻毒。” 胤礽点头:“没错,因为得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得天花,所以大概都想着能最低程度感染后再治愈就不用担心再得上天花了。” “可是……这样会不会也很危险啊,毕竟被传染上能活下来的都是少数,若是这样……那其他人能同意吗?”胤佑觉得有些不安。 胤禩却说:“但,要不去尝试,如何能知道有没有用呢,而且我看沈院判提出的办法比直接穿得过天花的人的衣服要好一些。” 胤祉这时笑道:“没想到八弟竟有如此胆识,真让我们刮目相看啊。”胤禩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紧张的气氛都缓解了不少。 沈院判提出的方子一种是将得天花的人身上留下的痘痂取下来磨成粉,用一支银管直接吹进未得过天花的人的鼻孔内;另一种则是将痘痂磨成细末后放入瓶中,滴入几滴水摇匀后包进新棉中团成枣核大小,用红绳拴住放进未得过天花的人的鼻孔内,十二个时辰后取出。 这两种方法显然看上去存活的可能性更大,而在下面另有从动物身上的试验记载,成功的可能性比死亡的可能性更大,但也不可避免会出现根本没接种上的情况,就需要二次试验,若是再没有接种上则再重复,直到出现结果。在这之后接种成功的身体会变得比以往虚弱,就需要一段时间甚至更长的时间休养,在此期间也一样有死亡的可能,这与本身体质也存在着关系。 但说到底在动物身上试验成功并不能算真的成功,这就需要在人身上继续试验,然而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太医就不能自作主张。 只怕这件事真定下来,流言自是不必说,指不定会激起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