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帝女归来》 第1章 陋室里的公主 大恒朝,京城,景恒三年冬。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还要寒冷,接连下了几场雪后,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路上连行人都变少了。 福蕙公主府的后院,一处偏房内。 赵宁儿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将自己裹在了被子里。说是床,其实就是一张旧门板铺在地上,再在门板上铺上些干草,一床旧棉絮罢了。 这样的床褥根本不能御寒,可是放眼整个屋子,也只有这张床能够让赵宁儿获取稍许温暖了。 赵宁儿被冻得浑身发抖,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 忽然,偏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的踹开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赵宁儿惊得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惊恐的看着大门的方向。 一个穿着桃红色缎面长袄,大红色撒花百褶裙的美人,扶着丫环的手,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 她姿态妩媚的抚着鬓,鬓间的镶宝石蝴蝶形金钗熠熠生辉。 赵宁儿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她看着那人,眸中恨意翻涌,恨恨出声:“腊梅!” 腊梅朝着她嫣然一笑,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雪后难行,这几日没有来给公主请安,不知道公主这些日子可还安好?” 赵宁儿被她那声“公主”叫的心中痛极,这里是她的公主府,可是她却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她咬紧了牙关,低下头不再说话。今时今日,自己失去了父皇的庇佑,被驸马和婆母厌弃,一败涂地,而自己身边这个侍女却摇身一变,成为了驸马的梅姨娘。 她再说什么,都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她不说话,可是腊梅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她看着自己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满意的吹了吹,娇声道:“公主整日关在这偏房里,也不知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估计是闷坏了?不如奴婢与您说说最近的新鲜事儿,如何?” 赵宁儿知道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戏耍自己取乐,她虽然狼狈如斯,却还有自己的傲骨,断断不肯让这个背叛了自己的贱人看笑话。 因此她扭过头,做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腊梅轻笑一声,也不理会赵宁儿,自顾自的道:“最近这天儿是真冷,听说外头冻死了不少人呢。” 她神情轻松,似乎死的只是一只阿猫阿狗。 但她的眼睛却紧盯着赵宁儿,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的变化。 可是赵宁儿依旧低着头,并不看她,只有那双紧握的拳头,泄露出她的情绪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无波。 腊梅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再次轻笑,她凑近了几步,拉长了声音,准备给赵宁儿一个致命打击:“听说,贤妃娘娘前几日也被冻死了,皇上已经下旨,让驸马前去处理娘娘的后事了呢——” 她话音未落,就满意的看到了赵宁儿脸上瞬间失控的神色。 赵宁儿不可置信,表情瞬间扭曲了。她猛地直起身子,想要去揪住腊梅。 腊梅向后轻松的一躲,躲开了她的攻击。她身后的丫环冲了上来,一把推开了赵宁儿,怒骂道:“混账东西,居然敢对梅姨娘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她抬脚,一下一下的踹在赵宁儿身上。 赵宁儿自从被婆母赶到偏房后,一日只得一餐饭食,还都是些腌臜之物,她的身子早已虚透了,哪里是这个身强力壮的丫环的对手? 她趴在地上,抱着头,忍受着身上一阵一阵的剧痛。 腊梅快意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在自己面前狼狈的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她的心里只觉得畅快。 不过她只是想羞辱赵宁儿,并不想真的将赵宁儿怎么样,因此看够了戏,这才懒懒的抬手阻止道:“罢了,住手!” 丫环立刻收了手,讨好着凑到了腊梅的身边扶着她。 赵宁儿全身痛楚不已,可她顾不得这些。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腊梅的衣摆,求她把母妃的事情说清楚。 下一刻,腊梅就抬脚踩在了她的手上,还恶意的碾了几下。 赵宁儿立刻痛白了脸。 十指连心,赵宁儿痛得整个人都剧烈颤抖。 腊梅看够了她的笑话,这才大发善心,抬起了脚。 她娇声把赵宁儿想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你还不知道?当今皇上虽然是过继到了先帝,也就是你父皇的名下,可是现在,皇上不肯承认他过继的身份,想要立自己的父亲庆王为太上皇呢。不过这件事情暂时大臣们都在反对,还没有定论。” 赵宁儿就像是死了一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腊梅也不生气,继续开口刺激赵宁儿。 “皇上心里不痛快,就让别院里先帝的嫔妃们吃了点苦头。谁想到,贤妃娘娘的身子如此不济,不过才两场雪,她就冻死了,真是没福气。我看皇上是手腕强硬的,这次,大臣们再怎么反对,这太上皇,庆王是当定了。” 她怜悯的看着赵宁儿:“可怜你父皇,一辈子为别人做嫁衣裳了。” 赵宁儿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地上的灰尘,目光空洞而无神。 腊梅冷哼一声,鄙夷的道:“瞧你这样子,真是晦气。回去。” 说着,就扶着丫环的手慢慢的走出去了。 寒风顺着破洞的窗子吹进来,偏房内一时静寂无声。 忽然,赵宁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怎么会这么可笑? 她的父皇弘正帝,是大恒朝建国以来最贤明勤政的君王,他在位期间的丰功伟绩多不胜数。 可是父皇子嗣单薄,前前后后十几个孩子出生,都早早夭折,最终只有自己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她所受到的宠爱可以想见,甚至在她及笄那年,父皇还为她举办了册封礼,其规制堪比册封太子的大典,她也是大恒朝建朝以来唯一一个有册封礼的公主。 但是再受宠爱,公主也不能继承大统。 父皇不得已在大臣们的奏议下,从宗室里挑选了一个威望最高的宗室子继承皇位。 谁知,竟酿成了今日大祸。 第2章 梦中 也是因为过继的原因,父皇担心宗室子和自己不是亲兄妹,不能照顾自己,便精心为自己挑选驸马,希望驸马可以护她一世。 最终,他在满京城的世家公子中,挑了李家次子作为自己的驸马。 李家是父皇的外祖家,父皇觉得这个世上只有李家是血亲,是最靠得住的。 但是俗话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父皇前脚才去世,那谦和有礼,满朝贤名的宗室子就变了脸色。 他下令将父皇的嫔妃们驱逐到了别院幽禁起来,还振振有词,说没让她们陪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余生,她们就应该在别院里为父皇清净守节,跪经祈福,了此残生。 而李家人,也彻底撕下了虚伪的面具,一改之前对她的恭敬态度。 婆母韦氏得意洋洋,勒令她每日晨昏定省,不仅日日要训话,还要她像普通媳妇一样伺候婆母。 而驸马,这个父皇最满意的女婿,则立刻和她的侍女腊梅勾搭到了一起。 他带着腊梅到自己面前,威逼着她喝下腊梅奉上的妾室茶。 她是公主,腊梅不过是她身边的一个婢女,竟然在她父皇新逝的时候,勾引她的驸马。这种有二心的奴才,她如何容忍得下她心愿得偿? 她愤怒之下,命人杖责腊梅,驸马却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大骂她毒妇。 婆母韦氏知道后,也怒斥她,甚至怂恿着驸马将她从公主府主殿赶了出来,赶到了堆放杂物的偏房居住,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死。 因为母妃还在这人世,她放心不下母妃。 可是现在,母妃也被他们折磨死了。 赵宁儿心痛至极,眼前发黑,呼吸一阵阵发紧。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颓然的落下。 “公主,公主,醒一醒,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耳边有人说话的声音,赵宁儿被吵醒,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是云雾缭绕的灵台仙境,也不是阴森可怖的阴曹地府,反而是一处富丽华美的屋子,屋内装饰精致,香气悠悠,与她那个脏兮兮的偏房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不是偏房? 赵宁儿看着眼前的屋子,从那随风微微摇曳的纱帘,到华丽精美的摆件,心里有一个疑惑慢慢浮现出来。 这里,怎么好生眼熟? 一只嫩白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赵宁儿回神,看向面前的人。 那是一名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胭脂色绣折枝梅的上衣,艾绿长裙,可爱圆润的面庞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看着她。 “公主,你发什么呆?马上就要去瑶华阁参加迎接大长公主的宴会了,方才您还催着要快些出门,怎么一转眼您就在这小榻上睡着了?” 少女的语气满是嗔怪,却还是细心的将赵宁儿扶着坐了起来。 珠帘微动,另一名少女也走了进来,温声道:“好了好了,宴会快要开始了,吉祥你就别唠叨了。” 少女走到赵宁儿面前站定,淡青色绣花的交领上衣,月白长裙,唇角带笑,望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 如花朵一般的少女,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温柔沉静的美感。 赵宁儿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两名少女。 眼前这二人的模样过分稚嫩,和记忆中的形象有些出入,可是那眉眼,那语气,那动作,赵宁儿知道,她们是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吉祥和如意。 可是吉祥和如意不是在婆母驱逐自己去偏房时,为了保护自己,被愤怒的婆母下令打死了吗? 连尸首都被丢进了乱葬岗。 难道是老天爷看自己可怜,让自己死后还能再见一见她们? 赵宁儿满心悲愤,眼眶立刻就红了。 她看着吉祥和如意,心中痛意蔓延。 都是因为她的无能,才让吉祥和如意如此凄惨的死去,连一具棺材都没有。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们。 她的泪大颗大颗落下来。 见她这样,如意一惊,忙上前两步,坐在赵宁儿身边,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焦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做了噩梦吗?” 赵宁儿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们,眼里的痛苦无比清晰。 吉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是个直性子,立刻就急了,猛地站起身道:“糟了,别不是被梦魇住了?我这就去请太医来。” 她说着,也不等赵宁儿和如意说话,就忙快步走了出去。 如意担忧的看着赵宁儿,温柔的抚着赵宁儿的背,柔声安慰着她。 “公主不怕,奴婢在这里,奴婢会保护您的。” 她甚至还难得开起玩笑:“小鬼,退,退。” 赵宁儿靠在如意的怀里,只觉得这一刻的温暖,她死了也值得了。 吉祥出去没多久又很快折返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奴婢出去没多远,就遇到了皇上和贤妃娘娘,正准备来接公主一起去瑶华阁。奴婢说了公主的情况,皇上已经让人去请周院正过来了。公主别怕,皇上和娘娘来了。” 什么? 赵宁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就看见一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待看清为首的二人,赵宁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一个穿着杏黄色牡丹云纹团花刺绣圆领袍,红缎面鸳鸯刺绣百褶裙,头戴凤钗,打扮的端庄华丽的妇人,一脸焦急的走过来。 她生的很好看,虽然眼尾已经有了岁月的些许痕迹,但依然是个清丽淡雅的美人。 而那紧随其后进来的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面容清俊,不怒自威。不说通身的贵气,单是那一身明黄色的衣衫,就令人不敢直视。 男子神色镇定,举止有度,只有那双略带焦急的眸子泄露出他的一丝情绪。 如意一见这二人,急忙起身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皇上,贤妃娘娘? 是父皇和母妃? 赵宁儿的内心再次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是梦吗? 是老天爷可怜自己吗?让自己死后可以见到想见的这些人? 第3章 重回十四岁 刘贤妃本来听了吉祥的话,还不大放在心上,只以为赵宁儿是睡迷糊了。 可是眼下一走进兰台小筑,看见赵宁儿木木呆呆的,看着众人的眼神里满是悲伤,她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忙上前两步,一把将赵宁儿抱进怀里。 她一边温柔的给女儿抚着背,一边柔声道:“宁儿这是怎么了?不怕,母妃在这里,不怕啊。”十足是哄孩子的语气。 毕竟,在她心中,赵宁儿还是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娃。 赵宁儿没有回答她,她只好又抬头,问着吉祥和如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公主怎么会梦魇?” 弘正帝在旁边,看了赵宁儿一阵,见她神色恍惚,额上满是细汗,紧紧的依偎在刘贤妃的怀里,表情呆滞,泪水顺着脸颊不断地落下,不由心疼的伸手从贤妃手里拿过帕子给她擦去泪水。 女儿这个模样,好似受了极大的刺激,让他的心都不由得揪紧了。 定是这些下人伺候不当心。 听到贤妃如此发问,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走到了主位上坐下,面色也十分难看的看着二人。 他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这一哼,吉祥如意顿时慌忙跪在地上。吉祥吓得低着头不敢说话,如意的胆子略大些,勉强镇定的将方才赵宁儿的情况说了一遍。 赵宁儿此时虽然仍然处于见到亲人的震惊中,但是听着如意温和的声音,缓缓说着她方才的样子,她还是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握着刘贤妃的手,只觉得触手温热,是真实的触感。 她恍惚了,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在梦中还是现实。 她伸手悄悄的捏了自己一把,下手有些没轻重,捏的太重,那剧烈的痛楚差点让她叫出声来,同时也让她心神剧震。 不是梦! 她的目光再次从眼前这间屋子,以及屋子里所有人的身上掠过。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她的兰台小筑,自从自己出嫁以后,她就几乎不曾回来过。 后来宗室子继位,不允许她们这些外嫁的公主再回宫,将那些宫室分给了他自己的姐妹们居住。 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兰台小筑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而眼前的父皇母妃,分明还是数年前年轻的模样,吉祥和如意也是少女时期的模样。 难道自己是重生了? 方才醒来时,吉祥说“迎接大长公主的宴会”,赵宁儿的记忆里确实是有这么一件事情的。 那是自己十四岁的时候,皇姑祖母随着驸马展老将军从边境回到京城,父皇很高兴,吩咐以皇后的名义设宴,为皇姑祖母接风洗尘。 也是在这次的宴会上,她第一次遇到了李家次子李观棋,才有了后面不幸的人生。 难道自己是重生到了十四岁,皇姑祖母回京的那一年? 不!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事情? 她正心神不定,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回皇上,贤妃娘娘,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皇后娘娘派奴才来请皇上,请贤妃娘娘和福蕙公主赴宴。” 弘正帝不耐烦的一摆手,带了几分怒气道:“没看到公主身子不适吗?去告诉皇后,朕与贤妃都不过去了,公主也不去了,让她好生款待大长公主。” 皇帝心情不好,小太监哪里敢多话?吓得身子一颤,低着头恭顺的出去了。 而这一番对话,也更加坐实了赵宁儿方才心中的猜想,她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太好了!老天爷保佑,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让她可以弥补上一世的诸多遗憾。 这一次,她一定再也不要走上前世的老路了。 赵宁儿内心激荡,又喜又悲,外面又走进来一个小太监,恭声道:“回皇上,回娘娘,周院正到了。” 弘正帝立刻道:“快宣!” 赵宁儿此时已经彻底恢复了清醒,她紧紧的抱着刘贤妃,看着弘正帝,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暖。 太久了,自从她出嫁离宫,父皇病逝,她和母妃各自被幽禁,她已经太久没有享受到此刻这样的幸福了。 周院正是太医院院正,是太医院的第一人,也是专门负责给皇帝请脉的太医,地位超然。但因为弘正帝对赵宁儿的宠爱,赵宁儿身子若有不适,也大都是他来出诊。 此刻,他穿着一身太医朝服,提着小药箱,躬身走了进来。身边跟着的却不是小药童,而是一个二十来岁年纪轻轻模样周正的年轻人。 周院正带着那年轻人,刚要给弘正帝和刘贤妃行礼,弘正帝就忙摆手道:“罢了,不要行那些虚礼了,先给公主看看是怎么了。” 皇帝语气焦急,周院正不敢耽搁,忙走到赵宁儿面前跪下,恭敬道:“老臣给公主请安,还请公主伸出手来,让老臣诊脉看看。” 赵宁儿看着他,没有动。 吉祥忙搬过一个绣墩放在了赵宁儿身边,刘贤妃将赵宁儿的手放上去,吉祥又忙搭上一方丝帕。 周院正这才告了一声罪,伸出手,隔着丝帕搭在了赵宁儿的腕间,微微皱着眉,诊起脉来。 有外人在,赵宁儿稍稍克制了几分激动的情绪。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周院正的身上。 她还记得,当初那位宗室子继承了皇位以后,将父皇的嫔妃都驱逐到别院幽禁,已出嫁的公主,也就是她,也不准再回皇宫。 因为多疑,甚至就连宫里的内务司和太医院都被他清理了一番,父皇在世时颇受重用的一些人全部被撤换驱逐。 许多人哭天喊地,被从生活了几乎是一辈子的皇宫赶了出来,一时之间,民怨如沸。 这件事情在当时闹得很大,不少大臣都上书反对,但是宗室子丝毫听不进去。 只有这个周院正,不仅没有被驱逐,而且依然还坐稳了这太医院院正的位置。 赵宁儿不相信,以父皇生前对周院正信任的程度,那个宗室子能够这样放心的继续用他。那么周院正之所以被保全,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也深受宗室子的信任和重用。 第4章 再遇腊梅 想到这个可能,赵宁儿的心里顿时一阵揪紧。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周院正负责照顾父皇的身体,很多年里,父皇的身体一直都没有什么大毛病。 可是后来忽然身体就不太好了,甚至只来得及安排好自己的婚事,看着她嫁人,勉强挣扎了一段时间,父皇就溘然长逝。 然后,就是宗室子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 这件事情,如今想来,里面还真的是疑点重重,而周院正在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也很值得推敲。 赵宁儿眸色深深,目光故作不在意的从周院正的身上掠过,心里却想着,她一定要好好地查一查这个周院正。 周院正诊了一会儿脉,这才收回了手,他带来的那个年轻人扶了他一把,他站起身,走到了弘正帝面前,恭声道:“回皇上,公主身体并无大碍,大约是春寒未尽,公主受了些凉,故而有些恹恹的,不大安泰。待老臣开个方子,公主照着方子吃上两日药,也就无事了。” 弘正帝狠狠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许多孩子都是早早夭折,甚至有的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他实在是怕了太医一番诊脉后告诉他一个绝望的消息。 虽然赵宁儿已经十四岁了,可是在弘正帝心里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况且方才看她的样子,也着实骇人,他的一颗心都提在半空里。 眼下女儿无事,他心情放松,摆摆手,让周院正下去开方子了。 刘贤妃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带着笑,摸了摸赵宁儿的头,嗔怪道:“定是你太顽皮,总是往御花园的花丛里去玩,叫风扑了。这下子,你可安生的在屋子里好生休养两日。” 赵宁儿哪里会有意见?依偎在她怀里,乖巧的“嗯”了一声。 弘正帝也忍不住含笑看着她。 被父皇和母妃这样注视着,感受到他们的爱意,赵宁儿心绪起伏。 她站起身,拉着刘贤妃的手,走到了弘正帝的面前,郑重的看着二人道:“儿臣又让父皇母妃担心了,都是儿臣的不是,今后儿臣一定听话,不让父皇母妃操心。” 弘正帝和刘贤妃相视一笑,又都将慈爱的目光投注在了赵宁儿身上。 赵宁儿果然老老实实的在兰台小筑休养了两日。 兰台小筑是刘贤妃的幽澜殿的偏殿,也是赵宁儿从小到大居住的地方。 按照宫里的规矩,公主可以随着生母住到出嫁,但是皇子在四岁开蒙后就必须离开生母住到嘉学堂的偏殿去。 这样也是为了防止皇子太过依赖生母,日后若是继承皇位,会被生母左右朝政。 这个时候,赵宁儿的弟弟赵容刚刚满四岁,才从幽澜殿搬去嘉学堂不久。 赵宁儿想到前世,年仅五岁的弟弟,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落水夭折,心里就一阵阵的抽痛。 如果前世弟弟赵容能够活下来,那么父皇的江山就不会后继无人,那个宗室子也就不会有机会登上皇位,她和母妃又何至于那样凄惨潦倒? 赵宁儿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不过十四岁年纪,灿烂明媚的少女,心中暗暗发誓,这一世,一切都还未开始,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弟弟,保护好父皇母妃,保护好自己。 这一次,她再也不要走上前世的老路了。 不管是宗室子,还是前世的驸马,这一世,她绝不会放过。 收回心神,赵宁儿站起身,对吉祥和如意道:“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去嘉学堂看看容儿。” 吉祥如意应了一声,忙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 吉祥给赵宁儿理了理衣衫,笑着道:“二皇子才搬去嘉学堂不久,娘娘和公主都是惦记的很,三天两头的就要去看看。” 如意也笑:“二皇子年纪还小,娘娘和公主担心也是自然的。” 赵宁儿点点头,在她的记忆里,弟弟赵容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父皇对他投注了很多期望,赵容还抱在怀里的年纪,就被父皇教了好些诗书在腹内。 小小的孩子背着手,一字一句背书的样子,真的是可爱极了。 只是可惜,因为那场意外,他失足落水,就这样离开了父皇母妃,离开了她。 现在,她重生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保护好赵容,决不能让落水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而且,现在的她,因为知晓了后面会发生的事情,对于很多事情都有了自己重新的思考。 她有些怀疑,当年弟弟的落水真的只是意外吗? 她不放心,只有时常看着弟弟,知道他安好,她才能安心。 她的两个随身小太监迎喜和纳福见她要出门,忙跟了过来。 他们二人都是赵宁儿自幼使唤惯的,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对赵宁儿是忠心耿耿。 尤其是迎喜,还有一身不错的功夫。 前世出嫁离宫,她将迎喜和纳福留给了母妃,希望母妃迁到太妃们住的寿康宫后身边能有得力可靠的人。 却没想到宗室子竟然将母妃身边的人全部撤走,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生生将母妃折磨死了。 赵宁儿心中刺痛,她压了压情绪,摆手道:“只是去看看容儿,让吉祥和如意跟着我就好,你们在家里看家。” 二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刚走出兰台小筑的门,院子里一群宫人扫地的扫地,浇花的浇花,正在忙碌着各自的差事。 赵宁儿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个桃红色的身影吸引住了。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手不自觉的握紧,眸光变得狠厉,死死的盯着那个人。 腊梅! 腊梅原本是宫里浣衣局的宫女,因为没有靠山,再加上生的比较出众,被其他宫女排挤。赵宁儿机缘巧合,碰见过她被人欺负,当时就看不过,替她出了头。 腊梅嘴甜乖巧,很得赵宁儿的喜欢。没过多久,就被赵宁儿从浣衣局带了出来,安排在兰台小筑做个二等宫女,打算让吉祥和如意带带她,教教她规矩,过段时间再安排她贴身伺候。 当初的腊梅侍奉自己,是那样的细心体贴,也从不忤逆自己的意见。 自己也十分喜欢她,对她的赏赐是兰台小筑独一份的,她的地位,甚至一度超过了吉祥和如意。 第5章 惩治腊梅 可是谁能想到,自己才一失势,第一个背叛自己的就是她? 赵宁儿心底发冷,这一次,她不会再被这个人蒙蔽了。 腊梅看到赵宁儿带着吉祥如意走了出来,立刻满脸堆笑,殷勤的迎了上来,甜甜的道:“公主,二位姐姐,这是要出去吗?” 赵宁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吉祥性子单纯,见赵宁儿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多想,直接点了点头,应道:“是要出去,今日难得天气不错,你带着人把院子里好好的清扫一下。” “是。”腊梅乖巧的应了,目光又再次投注到了赵宁儿身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和真诚。 “听说公主这两日病了,奴婢担心公主,都没有睡好觉。现在看到公主身子安康,奴婢也就安心了。” 她总是在一些不引人注意的时候说一些动人的言语,慢慢的让人对她放下设防的心弦。 前世的自己就是被她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蒙骗了。 赵宁儿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似笑非笑。她看着腊梅,反问道:“是吗?可我看你的气色好的很,不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腊梅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赵宁儿会这么说,颇为意外的抬头看了赵宁儿一眼。 没想到这一眼,让她的一颗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她看到了赵宁儿冰冷的,甚至带着几分阴沉的眼神。 才十四岁的少女,沉着脸看着她的模样,居然有一种让她抬不起头来,只想赶紧下跪臣服的威压。 这是怎么了?福蕙公主一向最好说话的,也从不摆公主的架子,今日怎么变了一个样子? 腊梅心里一慌,忙跪在了赵宁儿面前,惶恐道:“公主明鉴,奴婢句句都是真心话。公主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敢不时时刻刻把公主放在心里?” 赵宁儿听她这些话只觉得恶心,她似笑非笑:“你有这个觉悟是好事,但是常言道,人心易变。腊梅,本公主这么喜欢你,你以后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公主的事情,你说,这该怎么办才好?” 腊梅惶恐不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腊梅比赵宁儿还小一岁,今年才不过十三岁,看起来天真无邪极了。 赵宁儿怎么都不会想到,她会在以后背叛自己,并且以羞辱自己为乐。 是自己瞎了眼。 腊梅闻言大惊,连连磕头:“奴婢万死不敢做任何对不起公主的事情,公主是奴婢的主子,是奴婢的恩人,奴婢怎么敢背叛公主?求公主明鉴,奴婢是一片真心啊。” 周围做事的宫人们见到了这一幕,知道公主这是在惩治腊梅。他们各个神色紧张起来,只是不敢抬头明目张胆的看。 赵宁儿的神色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依旧淡淡的道:“是吗?可我病重这两日,听说你不在宫里当值,而是去了华清门?” 腊梅紧张的额上的汗都出来了。她确实是趁着福蕙公主生病的时候出去了,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就算是吉祥和如意两个大宫女也并不知道。 公主怎么会知道? 华清门是皇宫的西门,一般是皇宫里的采买或者宫人护卫出入宫走的出口。赵宁儿也是后来听其他小宫女抱怨腊梅时说过,腊梅有一个相好的护卫在华清门当差,腊梅没差事的时候时常去见这个相好。 不过后来腊梅并没有选择这个相好而是选择了驸马,可见那位相好也是被她抛弃了。 只可惜,当初她并没有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依旧待腊梅如姐妹。 腊梅没想到自己私下里的行踪公主也会知道,脸上顿时更加慌乱了。 在主子生病期间,没有留在宫里伺候,反而是出去与情人会面,而且还是自己当值的时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是腊梅也很聪明,脑子很快,立刻就想到了应对的说辞,忙解释道:“是……奴婢昨日是去了华清门,不过奴婢也是受人之托。奴婢以前在浣衣局的一个姐妹,她的家人生了病,她想要托人送些银子出去,却又偏偏不认识什么人。奴婢与华清门的一名护卫是老乡,就想着托他帮忙,也是帮帮自己这个姐妹……” 她边说边悄悄的抬眸觑着赵宁儿的神色。可是没想到,原本赵宁儿的脸上还只是阴沉,现在却是增添了几分厌恶。 她越发惶恐。 赵宁儿冷冷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谎言:“据本公主所知,你自从从浣衣局到了幽澜殿以后,就和以前那些姐妹断了联系,你又哪里来的姐妹寻求你的帮助?再者,宫人与家里互通信件,也是要经过内务司,你们私相授受,这算什么?” 腊梅惶恐的磕头,口里连连道:“是,奴婢知道错了,求公主饶恕奴婢这一次,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其实,如果是以前的赵宁儿,对这种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 赵宁儿深吸一口气,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腊梅,触犯宫规,欺骗主子,如意,你告诉嬷嬷,把她调拨到洒扫行当,好好地教一教她宫里的规矩。” 如意心里一跳,忙应了一声是。 腊梅如遭雷击,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宁儿。她现在是兰台小筑的二等宫女,很快就要升到一等贴身宫女。 若是再次被贬成低等宫女,自己就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不,不可以! 想到这里,腊梅忙膝行几步,到了赵宁儿面前,拉着她的裙摆哀求道:“求公主开恩啊,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公主,饶了奴婢这一次。” 赵宁儿还未动,吉祥就眼皮一跳,上前一步,一把拍开了腊梅的手,怒斥道:“放肆,腊梅,你怎敢拉扯着公主的衣裳说话?” 腊梅惊慌的收回了手,畏惧的看着吉祥。 吉祥和如意是赵宁儿身边的大宫女,也可以说是整个兰台小筑的大管事。她不敢得罪。 吉祥皱眉看着她,呵斥道:“公主就是公主,容不得奴才上手拉拉扯扯,我看公主说得对,这宫里的规矩,你确实应该好好学学。” 赵宁儿在心里几乎要给吉祥鼓掌了。 腊梅有些绝望的看着赵宁儿,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对自己的喜爱,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冷漠。 她被嬷嬷带下去的时候还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6章 二皇子去了哪里 赵宁儿三人继续往嘉学堂走去。 吉祥和如意看了一眼赵宁儿,彼此心中都有些疑惑,但是看着赵宁儿的脸色不好,两个人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赵宁儿收敛了情绪,看着二人,缓和的笑了笑道:“你们是不是也奇怪,为什么好端端的,我会这样对腊梅?” 如意没有说话。 吉祥却是老实的点了点头:“公主一向喜爱腊梅,腊梅虽然有错,但是公主一向仁慈,即便是比腊梅还要严重的错,公主也从不会对奴才们发火。奴婢确实好奇,公主为何会突然这样?” 吉祥是个直肠子,藏不住什么心里话,赵宁儿倒也不怪她。 她看着吉祥,又看着如意。 这两个丫头,前世因她而死,面对她们的时候,她的心中有愧。 因此,她放缓了声音,想了个理由解释。 “我也是无意中得知,腊梅自从到了兰台小筑,表面上对我和你们这些大宫女都十分殷勤,对下,却也和当初欺负她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 “而且她在浣衣局一直被人欺负,有一个女孩子一直很好心的帮助她,腊梅那个时候和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可是一朝离开了浣衣局,就将曾经的姐妹抛之脑后。”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对腊梅的厌恶。 “那个女孩子曾经确实有事求到她,腊梅不仅没有帮助她,反而将她羞辱了一顿。这种人,表面看着楚楚可怜,背地里心思不纯,我实在失望极了,也不打算再包容她了。” 吉祥和如意都有些愣住了,她们万万没想到,看起来乖巧可爱的仿佛邻家小妹一般的腊梅,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回过神的如意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点头附和道:“奴婢也曾听小丫头们议论腊梅,奴婢当时只以为是小丫头们嫉妒她,并没有往心里去。真没想到,腊梅竟然如此辜负公主的信任。” 吉祥无条件的相信赵宁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此时再加上如意如如此说,她气愤的道:“就是,居然敢欺骗公主,实在可恶,回去我一定让老嬷嬷们给她点规矩。” 赵宁儿没有出声,对于腊梅的惩治,她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腊梅这个人野心很大,她一心往上爬,岂会甘心就此放弃? 赵宁儿等着她的下一步,她会看着腊梅走进绝地。 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了她! 三个人很快到了嘉学堂。 嘉学堂不是单指一间学堂,而是大大小小十几所房屋组成的一所建筑群,是开蒙后的皇子们起居和读书的地方。 其中以皇子们读书的书房最为瞩目,上面还有太祖皇帝亲手御笔写下的“嘉学堂”三个字。 因为目前后宫里只有赵容一个皇子,所以就被弘正帝安排住在了距离书房最近的昭文居。 赵容年纪还小,突然让他离开刘贤妃,单独生活,他很是不习惯,时常哭闹。 因此,弘正帝,刘贤妃和赵宁儿时常过来看他。 昭文居前,几个小太监正一边漫不经心的打扫着,一边说笑。 “哎,你们听说了吗?福蕙公主这几日好像是生病了。” 另一个小太监立马接话。 “前两日我还在御花园见着公主,当时还好好的,怎么就病倒了?” “这谁知道?她们这些贵人整日锦衣玉食的,身子娇贵的很。” 另一人接茬道:“就是,福蕙公主算是好的了,九公主那身子才叫弱,才两岁多的孩子,全是靠吃药吊着命呢,要不然温贵妃圣宠正浓,能在这个时候带着九公主出宫去祈福?” “哎呀,就是就是……”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说着,议论着宫中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们。 旁边,一个小太监沉默的扫着地,并没有接话,只是听说福蕙公主生病了,小太监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表情。 赵宁儿到的时候,他们的话题早已经转到了其他地方。 看见赵宁儿走过来,几个人忙收敛了嘻嘻哈哈的神色,垂手过来行礼。 “奴才给公主请安。” 赵宁儿只当没看见他们散漫的样子,淡声道:“我来看看容儿,他现在在哪里?” 几个小太监你看我,我看你,几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二皇子去了哪里。 赵宁儿眉头皱了皱,语气也带上了一丝不悦:“怎么?你们伺候二皇子,居然连二皇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吗?” 几个人吓得垂着手低着头,不敢应答。 那原本沉默着的小太监鼓起了勇气,轻声开口道:“回公主,二皇子被奶娘带出去玩了,奴才恍惚听见说去御花园了。” 赵宁儿心中一动,看了他一眼,见是个十五六岁的瘦弱清秀的小太监,刚想说些什么,听到御花园三个字,眼前忽然出现了前世的画面。 浑身湿透身子虚软毫无生机的的赵容,被护卫们从荷花池里捞起来时,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她听到了母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看到了父皇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以及他随即爆发出的悲怆绝望的哭声。 那个时候的悲伤痛苦,深入骨髓。 她不敢想象,如果再来一次,她是非能够经受得住。 她深深的恐惧着那种哭泣到几乎晕厥的感觉。 可是现在,这种要晕厥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赵宁儿浑身颤抖,双手死死的握成拳,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股强烈的恐惧席卷了她整个人。 如意第一个注意到她不对劲,立刻伸出手扶住了她,焦急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她担心极了,毕竟公主前两日才病过一场,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她会急死的。 赵宁儿深呼吸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是重生一世,而且时间也还没有到弟弟赵容出事的那一年。 所以,不会有事的,别害怕,别慌! 她努力将自己的情绪放平缓了,这才哑着嗓子,对着昭文居的小太监们开口道:“去,赶紧去给我把二皇子找回来,若是二皇子有什么好歹,本公主为你们是问。” 第7章 荷花池边的小皇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深沉的威压。 几个小太监吓得急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去寻找赵容去了。 吉祥和如意想要扶着赵宁儿到昭文居内坐下等候,可是赵宁儿完全无法停止脑海内的杂乱思绪。 她定了定神,对着吉祥和如意斩钉截铁道:“走,去御花园。”不亲自找到赵容,她无法安心。 说着,她就大步流星的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急忙跟上。 御花园在整个皇宫的后面,距离后宫很近,里面栽种着许多名贵的树木花卉,还有一条精心修整出来的水渠。盛夏时节,荷花盛开,粉红与嫩绿相映成趣。 眼下还是春日,尚未到盛夏,荷花池内只有一池绿荷。 时节正好,不少后妃都喜欢到御花园小坐,消磨时光。 赵宁儿带着吉祥如意,急急忙忙赶到了御花园。 放眼望去,日光和煦,满园春芳,却是寂然无声,哪里有弟弟赵容的身影? 赵宁儿也不迟疑,当即吩咐道:“吉祥如意,我们分头来找,尤其是荷花池附近,一定要找到容儿。” 她说着就要抬脚离开。 如意立刻拉住了她,认真的看着她道:“公主身边怎么能没人?让吉祥跟着公主,从这头找起,奴婢从另一头找起,其他的找到二皇子再说。” 吉祥也忙点头:“是,奴婢跟着公主,公主身子才好,万不能出事。” 赵宁儿无奈,也只能答应了。 两队人分开,仔细的沿着荷花池边寻找起来。 赵宁儿心情沉重,一边思索着弟弟赵容可能会在哪里玩耍,一边与吉祥一起仔细的寻找着。 但是御花园到底是皇家花园,地方大,花木深,一时之间,还真不好寻找。 偏偏此时御花园里连个洒扫的小太监都没有,想要问一问都寻不到人。 一连找了几个地方,都没有赵容的踪迹,赵宁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也许赵容根本就没有过来御花园玩耍。 方才昭文居的那个小太监说的也是“恍惚听见”,而不是确定的语气。 毕竟这皇宫里,赵容平时喜欢去的地方也多的是。 她刚这么想着,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动静。 似乎是孩子的哭声。 她立刻抬手,让吉祥停下。 吉祥立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两个人侧着耳朵,仔细的听着。 不远处的林木后好像确实是有声音。 二人一点点往那声音凑近。 绕过一处花丛,那声音更加的清晰了,就连声音的来源也一并闯入了二人的视线。 赵宁儿瞳孔急速收缩,死死的盯住了不远处的那个人。 四岁的赵容衣衫有些凌乱,一身狼狈,小脸上还有枝叶划伤的痕迹,显见的是摔倒过。此时他正哭哭啼啼的站在不远处,泪眼婆娑的寻找着什么。 而他脚下,两三步的距离,赫然就是当年他溺毙的荷花池。 赵宁儿的一颗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她很想大喊一声,让赵容站在原地不要动,又怕这一嗓子会吓到赵容,万一他受惊之下,不慎跌入了荷花池,岂不是重演了前世的悲剧? 她眼看着赵容茫然无知的一边哭着一边靠近了荷花池,身子已然僵住。 吉祥急了,她是个急性子,也顾不得想那么多,动作迅速的快步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说:“二皇子,站在那里不要动。” 赵容被她的声音吸引,一双泪眼看了过来。 只看到一团绿色的身影如离弦之箭,飞快的向他奔来。 他猝不及防的被吉祥一把狠狠地抱住了。 赵宁儿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心猛然一颤,堵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散了,可以顺畅的呼吸了。 吉祥一把将赵容抱了起来。 赵宁儿快步跑过去,一把将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抱进自己怀里。 感受着怀里那小小的身子,温热的,能够感受到心脏跳动的小小身子,赵宁儿差点忍不住哭起来。 这个孩子,是父皇毕生希望所在,也是她和母妃后半生最坚实的后盾。她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再也不能让他出事了。 “呜呜呜,姐姐,容儿怕,奶娘和姐姐们不知道去了哪里,容儿找不到回去的路,还摔跤,好痛……” 小小的孩子抱着自家姐姐的脖子,哭哭啼啼的说着,声音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简直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赵宁儿拍着他的背,柔声的安慰道:“乖容儿,不怕,姐姐在这里,姐姐会保护你的。” 她的眼眸一瞬间转冷。 这些该死的奶娘和宫女,她们居然敢如此怠慢二皇子? 如意很快也赶了过来,看到二皇子安好,她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二殿下无事就好,奴婢简直快要吓死了。” 吉祥也是拍着心口,向如意说着方才的情形:“可不是嘛,方才看见二殿下站在水边,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冲过去就一把将人抱住了。现在想想,我的腿都还在打颤。” 赵容依偎在赵宁儿怀里,小手抱着她的脖子,让赵宁儿很不舒服。 可是越是这样,赵宁儿才能更加真实的感受到赵容是活生生的,她的心里是无比的庆幸。 “找到容儿就好,咱们先回去,容儿方才摔了一跤,找个太医来看看。” 吉祥和如意忙应了一声是。 三人正准备离开,不远处的花枝晃动了一下。 一个穿着桃红色绣花衣裙,打扮的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抚着鬓,慢慢悠悠的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她没有看到不远处被花丛遮挡了身形的赵宁儿一行人,先是漫不经心的四处看了看,这才开口慵懒的唤道:“二皇子,你在哪里?快出来,若是再不出来,我告诉先生,小心先生打手心……” 她一边吓唬着,一边慢悠悠的走着,显然并不着急寻找到赵容。 赵容一听她说“打手心”,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眸中涌现了一丝恐惧,立刻又抱紧了赵宁儿的脖子。 显然,奶娘并不是第一次这样恐吓他。 赵宁儿的脸色已经阴沉的仿佛暴风雨前的黑云。 第8章 刁奴欺主 赵宁儿站着没动。 如意对着吉祥使了个眼色。 吉祥会意,立刻上前两步,对着那奶娘喝道:“你在这里胡乱喊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 奶娘回过头,看到是一个打扮的很气派的大宫女。她虽然入宫时间不算很久,但是宫里这些主子身边得力的大宫女还是认得的。 她立刻收敛了神色,陪着笑走了过来,朝着吉祥行礼道:“原来是吉祥姑娘,是奴婢不懂规矩,求姑娘饶恕我这一回。” 她仗着自己是二皇子的乳母,虽然对着吉祥客客气气的,但是神态却丝毫不见慌张, 可见是并不把吉祥放在眼里的。 吉祥看她那个散漫的样子,再想到方才二皇子身处危险之中,心里也是火起。 她冷哼一声,瞪了奶娘一眼,让开了位置。 奶娘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这才吓得慌了手脚。 因为她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弘正帝的掌上明珠,目前皇宫里仅有的两位公主里,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个——福蕙公主。 更要命的是,福蕙公主怀里抱着的孩子,正是她方才寻找无果的二皇子赵容。 那方才自己将二皇子看丢了的事情必然是被福蕙公主知道了? 奶娘慌了,急忙跪地磕头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 赵宁儿冷冷的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就是容儿的奶娘?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赵容身边的奶娘她最常见的是一位姓张的女子,跟在赵容身边的时间也比较久,伺候赵容还算尽心。 眼前这位,她瞧着眼生的很。 奶娘忙一边磕头,一边回答道:“回公主,奴婢姓蔡,是贤妃娘娘才挑中,到昭文居伺候二皇子的。张奶娘今日告假,不当班,所以是奴婢伺候二皇子。今日天气好,奴婢就带着二皇子到御花园里走走。” 她在这一问一答间已经快速的拿定了主意,她是刘贤妃亲自选定的人,福蕙公主是刘贤妃的女儿,自然不会打自己母亲的脸。 而她呢,对方才的事情,就一口咬定是赵榕年幼顽皮,她一时粗心没有看住。 毕竟公主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不会认真计较,最多斥责一顿也就罢了。 只要以后自己当心一些就好了。 赵宁儿看着她,看着她的神色从最初的慌乱已经恢复了平静,心下便有些了然了。 她心中暗恨这些刁奴欺主,看着主子年幼便事事不留心。 前世弟弟溺水而死,父皇只是将身边伺候的人全部驱逐了,并未严厉处置。 或许其中就有这样蓄意懒散的奴才,他们才是害死弟弟的凶手。 她冷笑一声,一句话没说,抱着赵容转身就要走,还对着吉祥和如意吩咐道:“把这奶娘带过来,另外再让人去将父皇母后,还有母妃,都请过来。” “什么?”吉祥和如意惊了,地上跪着的奶娘蔡氏也惊了。 这么一点小事,居然要惊动皇上,皇后,还有贤妃娘娘? 赵宁儿见二人不动,加重语气,再次出声道:“还不快去?” “是!奴婢这就去请!” 如意最细心,大致猜出了赵宁儿要做什么,立刻答应了一声。 蔡氏吓得身子一软,看着赵宁儿,还想再要哀求,却在那冷漠的目光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正在未央宫处理宫务,忽然她的贴身大宫女蔷薇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悄声道:“娘娘,昭文居出事了。” 崔皇后一惊,猛地抬头看着蔷薇。 蔷薇朝她点了点头。 崔皇后抬手挥退下面禀告的内务司主管太监,淡声道:“这几笔账目有些不对,回去再好生核对,明日再来向本宫禀告。” 内务司主管福禄闻言,抬眼看了崔皇后和蔷薇一眼,知道皇后有别的事情,立刻会意,悄声退了下去。 崔皇后这才看着蔷薇,有些紧张道:“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情?” 蔷薇也不是很清楚:“昭文居的小太监来报,说今日二皇子险些出事,幸好被福蕙公主救下。眼下公主大怒,派人来请皇上和娘娘,想必是要处理此事。” 崔皇后凝眉:“昭文居的这些奴才怎么回事?好好地怎么会让二皇子出事?定是看主子年幼,这些奴才们起了怠慢之心。” 她愤愤的拍了一下桌子,震的桌子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 蔷薇给她顺着背,柔声道:“谁说不是?不过福蕙公主一向小孩子心性,这次居然动了怒,想来是奴才们太过分。” 她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是贤妃娘娘安排的,贤妃性情纯良,恩多威少,大概是镇不住人。眼下,公主既然请了娘娘去,娘娘就去看看。” 崔皇后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蔷薇拉住了她,指了指她身上半旧的家常衣裳:“娘娘,皇上也在。” 一句话,意思不言而喻。 崔皇后有些无奈,却也只得被蔷薇拉着去换了一身衣服。 很快,在勤政殿批奏折的弘正帝,在未央宫处理宫务的皇后娘娘崔氏,以及在李淑妃的含章殿串门子的刘贤妃都被请了过来,齐聚昭文居。 赵宁儿早已经吩咐人将整个昭文居伺候的宫人,包括宫女,太监,还有两位贴身伺候的奶娘张氏和蔡氏,全部都传了过来,在昭文居外乌泱泱跪了一地。 弘正帝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场景,有些不解的看着赵宁儿:“宁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崔皇后和刘贤妃也抬眸看着她。 赵宁儿走到了三人面前,面色沉肃,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情讲述给三人听。 刘贤妃听到赵容一个人独自徘徊在荷花池边,身子一晃,几乎不曾晕倒。 她后怕的紧紧的抱住了赵容。 宫人们听到了赵宁儿的话,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尤其是蔡氏,更是不住的磕头认错。 弘正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安走过去喝道:“主子们说话,你们嚎什么?都住嘴。” 一群人这才吓得闭了嘴。 刘贤妃愤怒的看着外面的宫人,训斥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是这么伺候二皇子的?若是二皇子有什么好歹,本宫绝对饶不了你们。” 第9章 天子一怒 弘正帝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主子年幼,奴才们粗心怠慢,这倒也是有的。 可是,居然放纵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在水池边,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他沉着脸,眼眸微凛,怒喝出声道:“混账。” 天子发怒,何其可怖? 一群人吓得几乎晕过去,连连磕头求饶。 崔皇后也是面色沉肃的看着这些人。 但是她到底不是赵容的生母,有皇上和刘贤妃在这里,她不好多说什么。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再次开口:“不知父皇认为,该如何惩治这些人才是?”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是她没有先说出来,她想要看看父皇的意见。 弘正帝的脸色依旧阴沉,他声音威严的开口:“全部杖责八十,罚俸半年,以儆效尤,以后再有粗心怠慢主子,朕决不轻饶。” 杖责八十,是很严厉的惩罚了。身子弱一些的,这些梃杖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虽然有些夸张,但是也足以说明帝王的怒气绝不是开玩笑的。 弘正帝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已经将外面这些人吓得几乎肝胆欲裂。 但是赵宁儿却并不满意,她再次上前两步,走到了弘正帝面前,一字一句反问道:“儿臣敢问父皇,若是今日容儿因为这些人的粗心,落入荷花池溺毙,父皇该当如何?大恒朝又该当如何?” 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都问愣在了原地。 弘正帝也被这句话问住了,他坐在椅子上,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的心里立刻就蹦出了四个字。 后继无人。 是的,他现在膝下只有赵容一个皇子,如果以后没有其他的皇子出生,他的这个皇位是绝对没有意外,要传给赵容的。 可是今日,若是因为这些玩忽职守的奴才,让赵容出了事情,他的江山将会后继无人。 大恒朝的未来,他只能交到其他宗室的手里。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他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赵宁儿的意思。 一定要严惩,而且要让宫里这些奴才们收起轻慢之心。 崔皇后和刘贤妃也被赵宁儿这句话问住了,原本就算还有一两分劝解的心,此刻也都歇了。 她们住了口,保持沉默了。 因为仅仅只是设想一下那个结果,她们都不自觉的惊恐畏惧。 再次将目光放到这些人身上,她们的怒气再也遮掩不住。 赵宁儿斩钉截铁道:“所以,父皇,决不能轻纵了这些人。” 弘正帝站起身,缓步走到了赵宁儿面前,摸了摸女儿的头。 他很意外今日赵宁儿的做法,却又有些欣慰。这个女儿是他娇宠着长大的,是他的掌上明珠。 一度以为,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对于这些俗务都不放在心上。 没想到,女儿长大了,也有了自己当初的杀伐果断的影子。 虽然女儿家都是娇娇弱弱的,但是身为公主,有自己的锋芒也是好事。 他定了定神,这才扬声道:“将今日当班的奶娘蔡氏拉下去——杖毙。” 蔡氏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弘正帝不管她,继续看着众人。 “其余人,全部杖责四十,赶出皇宫,罚去荆山做苦役三年再做打算。” 此言一出,外面顿时响起一片惨叫。 京郊的一处不起眼的庄园内,一个身穿暗色护卫服的高大男子,手中拿着一封信,步履匆匆的往前走着。 庄园里的风景很美,亭台楼阁,精巧别致,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欣赏的心情。 很快,护卫走到了一处房门前,对着那虚掩的房门恭声道:“主子,宵鹰求见。” 里面没有动静,片刻后,才漫不经心的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宵鹰不敢抬头,弓着身子,小心谨慎的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装饰和外面不同,其中一桌一椅,一杯一盏,无不奢华,地上甚至还铺着柔软的地毯,与庄园朴实低调的外观大不相符。 只是屋子里门窗紧闭,仅有一盏精美的宫灯燃着一点光线,显得整个屋子十分的阴森。 一张宽大气派的檀木桌后,一个年轻的男子正散漫的坐着。他的面前摆放着不少信件书籍,许多还未拆开,正等待着主人的处理。 男子的身影隐秘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那种无形的威压却是密密实实的铺开,让人心惊。 宵鹰不敢抬头乱看,将手中的书信恭敬地递了上去,汇报道:“回主子,我们安插在二皇子赵容身边的张氏被拔掉了。” 那年轻男子原本还松散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来,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几分。 他眸光森寒,看着宵鹰,略高了高声音道:“怎么回事?张氏是我们安插在赵容身边很重要的一颗棋子,是我们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塞进宫里的,好端端的,怎么会被拔除?” 宵鹰额角渗出汗珠,声音越发恭敬小心。 “二皇子身边的下人一向怠慢,昨日福蕙公主去找二皇子,发现奶娘玩忽职守,放纵二皇子一个人在荷花池边徘徊。福蕙公主动了怒,在皇上面前挑拨着,皇上就将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撤换了,让皇后娘娘重新选了一批可靠的人顶上。张氏也是身在其中被牵连,眼下挨了板子,被赶去服苦役了。” 年轻男子此时也将宵鹰递上的书信看完了,果然如他所言。 他沉着表情,死死的看着宵鹰,似乎在自言自语:“福蕙公主?” 整个大恒朝无人不知福蕙公主。 她是大恒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孩儿,是最受弘正帝喜爱的女儿。 很长一段时间,弘正帝的膝下都只有她一个孩子,以天下供养之,真可谓是掌上明珠了。 尽管现在有了二皇子赵容,和温贵妃生的九公主,但是这些都丝毫没有动摇福蕙公主在弘正帝心里的地位。 而这个福蕙公主,一向也是憨玩的,单纯懵懂,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怎么会牵扯进这件事情中?还拔掉了自己一颗重要的棋子? 年轻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的敲击着,一下一下,仿佛在思索着。 第10章 去见皇上 好一会儿,他才淡声开口道:“想办法,让我们宫里的人留意福蕙公主的动向,这件事情,若是巧合也就罢了,若是福蕙公主有意为之,那么……” 他的声音倏忽转冷,意思不言而喻。 宵鹰应了一声,看到主子摆了摆手,这才退了下去。 一阵风过,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竟然出了许多的汗。 这几日,因为二皇子的事情,皇上发落了二皇子身边的人,整个皇宫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力做差事,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怠慢了。 刘贤妃出身不高,且性格温良软弱,在下人面前威慑不够。 弘正帝将为二皇子重新选择伺候的宫人的事情交给了崔皇后。 崔皇后只觉压力。 但她身为嫡母,且也只有赵容一个庶子,她的心里还是疼这个孩子的。 崔皇后细心的选择了十几个敦厚本分,细心可靠的人去昭文居伺候,并且时常过去看望赵容。 看到赵容身边的人得力,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上一次的人是刘贤妃自己选的,弘正帝知道她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儿子,这件事情才没有牵连太多。 可是自己不一样,如果自己选的人再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处理完这件事情,她只觉得一阵放松。 未央宫的小花厅内,崔皇后正坐着休息。她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她最爱喝的花茶,手里捧着一本书,正闲适的看着。 她的身周满是鲜花,崔皇后虽然处处为臣民典范,一举一动莫不是国母风范,但她到底还是保留了一些自己的爱好,比如种花。 她未出阁时就很喜欢花,刚嫁给弘正帝的那几年,二人感情还算不错。弘正帝特意吩咐在未央宫内修建了小花厅,栽种了许多花卉供她赏玩。 这些年,二人为俗务所累,感情也渐渐淡漠了。 但是崔皇后闲暇时最喜欢待的地方还是这个小花厅。 她的贴身大宫女蔷薇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崔皇后看着书,没有抬头,淡声问道:“送出去了?” 蔷薇应了一声:“是,展夫人让奴婢向娘娘致谢呢。” 崔皇后莞尔一笑:“这都是小事,毕竟是大长公主的嘱托,本宫再怎么样也要办好这件差事。” 蔷薇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的问道:“那娘娘打算什么时候去和皇上说这件事情?” 崔皇后闻言顿了一下,将目光从书上挪开,看着不远处随着微风晃动的花朵。 她思索片刻,淡声道:“过两日,皇上这两日朝政繁忙,再加上因为二皇子的事情,心情不大愉快。我再去说这些,岂不是让他更添烦忧?” 蔷薇知道这么多年,皇上对她冷淡,崔皇后早已伤心失望。若不是身为皇后,有推卸不掉的职责,只怕皇后会就这样,一卷书,一枝花,就这样孤寂到老。 蔷薇是她的贴身宫女,是从小一起长大,从崔家跟着她嫁到宫里来的,彼此名分虽然是主仆,感情却比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 蔷薇走到她身边,放缓了声音,劝道:“别的娘娘们,时常不时的送些点心瓜果去看皇上,娘娘您却总是担心打扰陛下而不敢去,时间久了,皇上会不会责怪娘娘,觉得娘娘不够关心他啊?” 崔皇后闻言一愣,抬头看着蔷薇。 当看到蔷薇眼里闪动着的希冀的光芒,她明白了几分,哑然失笑:“你呀,想让我去见皇上就直说,在这里拐弯抹角的,但凡脑子笨一些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蔷薇“嘿嘿”一笑,再次劝道:“本来就是嘛,娘娘这可不是无缘无故去打扰皇上,而是奉了大长公主的嘱托,有要事要和皇上商量呢。” 崔皇后的心里其实也很想去见见弘正帝的,听到蔷薇再三劝说,她也耐不住了,放下书册,吩咐道:“那就带上一些本宫才做的鲜花饼,咱们去看看皇上。” 蔷薇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忙去准备了。 勤政殿外,弘正帝身边的大太监陈安正在看着小太监们架着梯子,清理着廊下窗格上的积灰。 “都仔细着点,动作放轻些,别惊扰到皇上。” 他的干儿子小宋子扶着他的手,殷勤的道:“干爹,这边儿子看着,您去歇一歇。” 陈安摇头,欣慰的看着小宋子:“你小子,有孝心,咱家是知道的。但是皇上身边的事情,咱家不亲自看着,实在不放心。” 他指点着小宋子:“你也好生瞧着,以后自己才能独当一面,知道了吗?” 小宋子一脸受教的表情,连连点头:“儿子都听干爹的。” 陈安满意的点头,还想说什么,忽然一眼瞥见了崔皇后摇摇的走来。 皇后很少来勤政殿,今日竟然过来了。 陈安一见她来,顿时欢喜的满脸堆笑,迎了上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崔皇后淡淡一笑,抬手虚扶了一把,也很是客气:“陈公公不必多礼,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可在殿内?” 陈安点头如小鸡啄米,一叠声道:“在,在呢,才见了两位大臣,说了半日政事。眼下皇上正在殿内批阅奏折。娘娘稍候,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崔皇后颔首:“有劳陈公公。” 陈安连声道不敢当,转身就进了勤政殿去了。 勤政殿内寂静无声,弘正帝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前,在批阅奏折,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天气渐渐炎热,南方各地都是雨水频发。广平郡今年尤其多雨,水位比往年高出不少。因为水利工程不善,聚积的洪水甚至冲毁了堤坝,毁坏了不少庄稼房舍。 好在并没有人员伤亡。 当地官员连上三道奏折,请求朝廷调拨赈灾款项,派遣专员前去协助安顿百姓等等。 这本也不算什么大事,这种级别的水灾,本来可以交给工部的官员去处理的。 但是弘正帝心系百姓,也担心官员们办事不力,再三强调此类天灾一定要及时向上禀告。 不亲自处理,他不放心。 拨款赈灾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现在比较为难的是这个前去赈灾的人选。 第11章 少将军的婚事 早朝时他提及了一句,就有不少世家官员开始争抢这个位置。 毕竟带着朝廷的拨款,到了地方上,这笔钱该如何使用,可全是朝廷专员说了算的,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大着呢。 弘正帝自然知道这些世家官员们在打什么主意,他当时没有表态,只是问了寒门官员和世家官员对于赈灾一事的看法,以及后续的做法。 那位寒门出身的李程尧说的话倒颇合他的心意,而且李程尧任职这些年来也是兢兢业业,是个做实事的。 他当时便想要任命李程尧担任此次赈灾的专员。 可是没想到,以清河崔氏为首的世家官员纷纷反对。 尤其罕见的是,崔氏这一辈的掌权人,也就是崔皇后的兄长,当朝丞相崔兰德极力反对他重用李程尧。 弘正帝想到当时崔兰德言辞犀利,步步紧逼,坚决反对他重用李程尧的模样,弘正帝的心头就是一阵火大。 这些年崔家的势力越发壮大,俨然有和皇权抗争的实力。 虽然崔兰德一直很谨慎,崔家约束子弟也十分严苛,但是让帝王感到忌惮,本就是世家的原罪。 弘正帝觉得自己对于崔家的忍耐也在逐渐的消磨。 如果他的朝堂之上,皇帝没有绝对的话语权,而只能任由这些世家官员为所欲为,甚至成为某些世家的一言堂,那么大恒朝的天下,迟早会江山易主。 打压世家,迫在眉睫。 弘正帝想到最后,提着的御用毛笔顿了顿,还是忍着气,草拟了一份诏书,准备任命世家官员前去赈灾。 刚要落笔,就见他身边的大太监陈安弓着腰走了进来,脸上的神情颇为欢喜的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 弘正帝当即眼皮一跳。 崔皇后身为大恒国母,且是顶级门阀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一举一动莫不合乎礼仪规范。 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在臣民口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弘正帝的心中却也慢慢变成了一个木偶般的人,不仅没有女子的柔情,甚至还缺失了做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弘正帝很多时候是故意冷落她。 崔皇后也不知道是自恃身份,还是知道了自己对她的冷淡之心,几乎不曾来勤政殿找过自己。 她现在过来,难不成也是为了朝堂之事来的? 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怒气,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凡是帝王,最担心前朝和后宫有瓜葛,里通外合,辖制着皇帝的朝堂。 没想到这崔家竟然敢这样一头撞上来? 他很是不悦的放下笔,看来这赈灾专员的事情,他还要再斟酌一番。 他强压下不满的情绪,淡声吩咐道:“让她进来。” 陈安是个人精,只一句话,就看出弘正帝不高兴了。 他应了一声,有些忐忑,忙转身去请皇后。 不一会儿的功夫,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 弘正帝抬起头,就看见崔皇后站在不远处,姿态端庄的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那一举一动,简直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来,真不愧是后宫礼仪规范第一人。 弘正帝看着她,崔皇后穿着淡蓝色绣折枝白梅,且做了浅金滚边的上衫,下穿白底绣折枝红梅长裙,站在那里,自有一种清雅风姿。 她其实并不像是那种门阀世家养出来的姑娘,除非必要的场合,她不喜欢富丽奢华的打扮,喜欢的颜色也是淡雅如菊。 弘正帝曾经是很喜欢崔皇后的。崔氏出皇后,崔皇后的能力毋庸置疑。在弘正帝年轻的时候,地位还不够稳固,这样一个贤内助能够解决他所有的后顾之忧。 只是崔皇后虽然哪里都好,在宫里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来越好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假人一样,她的一举一动务必要做到十足的规范。 就算是二人私下里相处,崔皇后也总是端着皇后的架子,倒衬托的他这个皇帝有些荒诞跳脱。 弘正帝是皇帝,他忙碌完了朝政,回到后宫,就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红颜知己,而不是时时刻刻把规矩挂在嘴边的皇后。 再加上崔皇后背后还是弘正帝最为忌惮的崔氏。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感情就彻底的淡了下去。若不是老祖宗的规矩,初一十五必须宿在皇后宫里,只怕弘正帝早已把崔皇后抛在脑后了。 毕竟,他是皇帝,可以拥有的选择太多了。 弘正帝看到崔皇后又是一副礼仪典范的模样,心里那股子不喜就越发藏不住。 他淡声开口道:“你甚少来勤政殿,可是有什么事情?” 若是为了崔氏的事情,他必将毫不留情的将崔皇后呵斥一顿。 只是一句话,崔皇后就敏感的察觉到了弘正帝心情不佳,她原本还很放松的心情立刻荡然无存,抬眸小心谨慎的看了弘正帝一眼,规规矩矩的开口道:“臣妾今日过来,是因为护国将军府的展夫人过来见了臣妾,有一件事情,想要求陛下的恩旨。” 她这么一说,弘正帝心头略略放松,只要不是为了崔家的事情就好。 他淡声问道:“什么事情?” 崔皇后越发小心起来,小心的回禀道:“是这样的,上次柔嘉大长公主随着护国将军回京,皇上让臣妾设宴为大长公主接风洗尘,当时因为福蕙这孩子身子不适,皇上和贤妃都没有过去,所以大长公主有句话没有来得及和皇上说。” 弘正帝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崔皇后没有看他,神情恭敬的垂眸:“今日,展夫人受大长公主嘱托,进宫来见臣妾,让臣妾转告皇上这件事情。大长公主的长孙,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因为常年随着祖父祖母在边境,在京中既不认识什么同龄的玩伴,也没有熟识的心仪的姑娘。大长公主想请皇上,为展家长孙赐婚,也是皇上的恩德了。” 崔皇后一字一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弘正帝。 弘正帝闻言,脸上的神色微微动容,随即又有些惊讶,努力的回忆着道:“皇姑母的长孙如今已经有十六岁了吗?” 崔皇后应了一声是:“是的,少将军今年十六了。” 第12章 小太监进宝 弘正帝又是惊叹,又有几分感慨时光匆匆:“那孩子还是几年前随着皇姑母出京前见过一次,当时还只是一个孩子模样,比起咱们的宁儿也没有大多少。没想到,一转眼,竟然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看来,朕真的是老了。” 他心思飞转,立刻想到了赵宁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看样子,宁儿的婚事也可以考虑了。 皇后应了一声是,却没有多说别的,只是恭敬的站在下首。 弘正帝没有得到回应,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恭顺的模样,心里顿时一阵不耐。 他的皇后方才与他说话的样子,和他的那些大臣有什么区别? 他压下不悦:“好了,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你是皇后,挑个由头举办个宴会,邀请那些夫人小姐们进宫来,让皇姑母和展家夫人好好挑一挑就是了。” 既然她只肯以皇后的身份面对自己,那自己又何必费心,以夫君的态度对待她? 他语气有些重,崔皇后心里有些酸涩,随即想到了自己带来的鲜花饼,本想好好的献给皇上,却没想到遇到了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让她也不敢多言。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恭敬地行礼,这才转身出去了。 弘正帝看着她出去,眸色幽深。 陈安和蔷薇正在外面又是焦急,又是欣喜的等待着,本以为帝后二人会相谈甚欢,却没想到,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崔皇后面色沉肃,姿态端庄的从勤政殿内走了出来。 二人一看她那个样子,心底都是同时闪过两个字:完了。 看样子,这一次,又是不欢而散。 蔷薇忙上前去搀扶崔皇后。 陈安苦着脸看着崔皇后,手里还提着崔皇后特意带来的装着鲜花饼的小篮子。 方才陈安出来提醒了一句皇上现在心情似乎不大好,崔皇后想了想,将带来的自己精心制作的点心放在了外面。 毕竟,皇上心情不好,只是冲她黑脸倒也罢了。若是连带着将她送的心意都给扔了,她会很难过。 只怕以后都不会在做这个东西了。 崔皇后淡笑,看着那些小太监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的样子,开口道:“陈公公照顾皇上用心了,这些是蔷薇做的鲜花饼,公公不嫌弃,拿去尝尝。” 陈安人精似的,哪里不知道这些鲜花饼其实是皇后做的?只是眼下看样子,皇后是不打算将鲜花饼献给皇上了。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恭送着皇后离去了。 小宋子上来扶着陈安的手,有些不明所以:“干爹,皇后娘娘来的时候还挺高兴的,怎么就进去一会儿的功夫,就不高兴了?” 陈安敲着他的头,低声喝道:“别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皇后娘娘不高兴了?皇后娘娘忧心的都是大事,岂是你这小孩子能懂得?” 他将手中的篮子递出去。 “去,将蔷薇姑姑做的点心给这些孩子们分了,这可是上好的点心,你们这些小崽子有福了。” 小宋子一听有东西吃,立刻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 陈安看着崔皇后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勤政殿,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这两个祖宗,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崔皇后回到了未央宫,想到了弘正帝的吩咐,便开始思索起该如何筹办这个宴会。 毕竟是大长公主想要挑选合适的孙媳妇,那么宴会主要就是要针对这些家里有适龄的未婚女孩的人家。 大恒朝并不像前朝那般,礼仪严苛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前朝的后妃们入了宫,就一辈子见不了家里人几次,真真可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大恒的后宫,凡是正三品以上的妃嫔,只要家人就在京城,经过内务司的安排,不时的就可以召见家人。 而正二品之上的妃嫔自由程度更大,不仅可以时时见到家人,还可以举办小型的宴会,邀请那些相熟的达官贵人的夫人们进宫小聚,生活并不是完全的被禁锢在后宫这方寸之地。 就算是位份比较低的嫔妃,只要向皇后请求,经过内务司的安排,想要见到家人也不像前朝那般艰难。 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权力更大,行事也更加的方便。 皇后凝眉思索,该用什么理由邀请这些夫人小姐呢? 她的目光流转,看到未央宫内开的正好的百花,心头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如今春光正好,举办一个赏花宴再是合适不过的。 她打定主意,便吩咐蔷薇去将内务司的主管叫来。 赵宁儿去看了赵容。昭文居的宫人撤换一遍后,赵容很是不习惯,哭闹了几日。 刘贤妃和赵宁儿不得不多去昭文居几次照顾他,安抚他的情绪。 好在皇后选的宫人都是体贴细致的,想尽办法的逗着赵容,赵容很快就忘记了烦恼,嘻嘻哈哈的玩闹起来。 见弟弟如今快活的模样,赵宁儿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等她回到兰台小筑,迎喜和纳福带着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粗布衣裳,走路踉踉跄跄的小太监跪倒在了赵宁儿面前。 “奴才进宝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赵宁儿坐在主位,听着他这话,微微点头。 “进宝?倒是个好名字,本公主身边,迎喜和纳福都有了,你这个进宝倒也不错。” 进宝脸上还带着伤,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淡声道:“知道本公主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进宝摇头,他和昭文居的其他人一起都被打了板子,被赶去做苦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耗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却没想到,忽然有人告诉他,宫里有人要见他。 等他见到了迎喜和纳福,知道是福蕙公主要见他时,他的心里涌现了无数的猜测。 难道是公主还记挂着那一日的提醒之恩,想要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但随即,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自己虽然有心照看二皇子,但是到底身份低微,只是做些洒扫粗活的低等宫人。 就算那一日自己提醒了福蕙公主一句,但是自己其实也是不确定的。毕竟当时自己只是恰好在门口扫地,隐约听见奶娘蔡氏哄着二皇子“带你去御花园玩”。 福蕙公主身份高贵,岂会把这么点小事放在心上? 第13章 赏花宴 他惶恐不安,在赵宁儿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宁儿看他已经紧张的有些发抖了,这才开口道:“那一日你提醒我二皇子在御花园,本公主是记在心里的,在这里,还是要跟你说一句谢。” 进宝吓得缩着肩膀,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奴才没有照看好二皇子,不敢当公主这句谢,还请公主宽恕奴才渎职之罪。” 见他如此上道,赵宁儿也很满意。 “你有这个觉悟就好。之前没有在父皇面前救下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你身为昭文居的宫人,明知道他们这些人苛待二皇子,却隐瞒不报,这既是错。” 进宝吓得连连磕。 赵宁儿见他额头上都被碰出了血迹,大概是真的懊悔知错了,她这才抬手止住了他的自虐行为。 “好了,本公主也是看你还算有心,才将你带出来的。如今二皇子的身边,你是回不去了,不知你可愿意留在我宫里,为我效力?” 这个进宝她是打听过的,进宫也比较久了,但是因为不肯讨好巴结奉承,一直都是做着最低等的活计。 以前看到不合规矩的事情他也会插嘴,但是一顿顿打挨下来,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他自己都一直身处黑暗,没有变坏,赵宁儿觉得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以后,若是自己能给他一份光明,也许他也会有所成就。 赵宁儿想到这里,看向了进宝。 进宝已经吓傻了。 刚刚他听到了什么?福蕙公主要留他在身边效力? 这可能吗? 站在一旁的迎喜踢了他一脚,骂道:“糊涂东西,公主抬举你,你还不赶快谢恩?” 进宝回神,对着赵宁儿又是一阵“砰砰”磕头。 “奴才进宝愿意留在公主身边,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奴才谢公主大恩,谢公主再造之恩……”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赵宁儿让迎喜带他下去处理身上的伤,做苦役和在宫里做事是不一样的,管事的人可以随意打骂。进宝这些日子着实是受了不少罪,浑身都是伤。 进宝再次道谢,这才下去了。 吉祥和如意从外面走进来,递上一枚附着一瓣兰花花瓣的花笺。 “公主,方才皇后娘娘宫里的小太监小袁子过来,送了这个给公主。” 赵宁儿打开来一看,原来是皇后要举办赏花宴的请柬。 她合起花笺,莞尔一笑:“难得皇后娘娘有兴致,我必定是要去的。” 她还记得,前世父皇驾崩后,宗室子将父皇所有的后妃都驱逐了,后宫里只有一个人得以保全了,那就是崔皇后。 她是宗室子名义上的养母,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再加上清河崔氏是顶级门阀世家,力量不容小觑,就算是宗室子也不敢动她,甚至还安排了周院正亲自照料崔皇后的身体。 她不知道前一世崔皇后在宗室子继位这件事情上有没有出什么力,但是现在,她都要为了赵容,将崔皇后这股势力拉入到自己这边来。 赵宁儿打定主意,当即吩咐如意铺纸,吉祥研墨,开始思索着字句,给皇后回信。 很快,许多贵族夫人的府邸都收到了皇后的邀请。 皇后相邀,那自然是要去的。不少夫人纷纷回信,表示自己到时候一定会带着女儿出席赏花宴。 陈安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弘正帝。 弘正帝想到那一日,崔皇后说的事情,想到大长公主的长孙比起赵宁儿不过大两岁,如今已经要议亲了,那他的宁儿是不是也应该考虑考虑驸马的人选了? 虽然如今他的膝下有三个孩子,但是赵宁儿是长女,是他疼爱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是唯一的皇子赵容都比不了的。 弘正帝想着,自己一定要给宁儿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 他想了想,吩咐陈安区告知皇后,也可以将适龄的一些公子们请入宫。 崔皇后大致猜到了弘正帝的心思,知道他大概是想为赵宁儿相看驸马。她自然不会阻止,立刻答应了。 很快就到了赏花宴举办的时候。 赵宁儿一大早就被吉祥和如意叫了起来打扮。 今日天气不错,是好日子。虽然皇后说了只是简单的赏花宴,但是宴会上有那么多夫人小姐,甚至还有世家公子们入宫,公主是在场的这些人中身份最高贵的,穿着打扮上一定不能落了下乘,让人有了话柄。 赵宁儿对宴会,以及宴会上会出现什么人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也就由着她们去折腾了。 她比较在意的是,今日的宴会上是否会见到庆王府的人,以及那么巴结着讨好庆王妃的世家,她都要一一弄清楚。 尤其是言谈举止一定要合乎规范,毕竟崔皇后是最讲究礼仪的一个人。她的礼数周到些,崔皇后想必也会更满意。 她想完事情,这边吉祥和如意也为她梳妆完毕。赵宁儿起身对镜自照。 粉蓝缎面的上衣伤是竹叶梅花的刺绣,精致华美。下穿一件月白绣梅花马面裙,梳着百合分髾髻,华丽端庄之余又不失少女的可爱娇俏。 赵宁儿前世活到了二十来岁,早已不是十三四岁的少女心怀了。此时再做这种打扮,她只觉得有一丝别扭。 她想了想,还是淡声道:“这件衣服的颜色我不大喜欢,换那件淡黄色绣竹叶的上衣。” 淡黄色的衣裳,柔软的布料,少了缎面服饰的华丽,有一种淡雅的美。大约是心境的关系,赵宁儿觉得这个颜色更能表达自己那种淡淡的哀伤心情。 收拾完毕,时间也差不多了,主仆三人便往崔皇后的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内务司早已将开的正好的各色鲜花搬了出来,此时的未央宫内,真可谓是花团锦簇,人比花娇。 赵宁儿看了一眼,眼前这些夫人小姐们,隔着遥远的记忆,让她觉得无比的陌生。即使是曾经还算要好的一些闺秀,此时也因为对方变得稚嫩的容貌和自己心境的变化,而没有了任何再次去攀谈的欲望。 赵宁儿顿了顿,一眼过去没有看到母妃,这才想起来这几日李淑妃的身子不大好,母妃和李淑妃又是关系极好,就像皇后告了假,去含章殿照顾李淑妃去了。 第14章 见面礼 她正在犹豫是过去和皇后打招呼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一坐,就听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 “皇后娘娘宫里的这些花开的可真好,妾身也很喜欢种花,可是到底不如娘娘心灵手巧,长得这样好。” 赵宁儿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声音…… 如意适时的开口,低声道:“回公主,是庆王妃的声音。” 庆王妃? 那就是前世宗室子赵晟的生身母亲了。 前世赵晟得到了皇位以后,驱逐了父皇后宫的所有妃嫔。她俨然以皇太后自居,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甚至一度在朝堂引起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庆王妃可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想到这里,赵宁儿的眸色暗沉,她淡声道:“既然庆王妃已经到了,那么我们也过去看看。”也是时候会一会前世的这些故人了。 吉祥和如意簇拥着赵宁儿往前走,赵宁儿脊背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不复少女的灵动活泼,反而有一种端庄沉静的美感。 花厅内,一群贵夫人正围着崔皇后和柔嘉大长公主,坐在一起说话。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逗趣的话,众人忽然发出欢快的笑声。 而这群人中,庆王妃尤其长袖善舞,对着崔皇后格外的恭敬,恭敬到甚至有几分谄媚。在场的人只要眼睛没瞎,大概都可以看出来庆王妃想要讨好崔皇后的心情。 样子还真是有些难看。 赵宁儿站在不远处看得分明,她心中冷笑,缓步走了进去。 有眼尖的夫人看到了她,立刻出声道:“福蕙公主来了。” 福蕙公主是弘正帝最宠爱的女儿,身份尊贵尤为特殊。 一群夫人急忙起身朝着她行礼:“妾身见过福蕙公主,公主万安。”生怕慢了一步,被人治了一个对公主不敬的罪名。 赵宁儿淡淡一笑,示意众人起身:“各位不必多礼。” 说着走到了皇后和大长公主的面前,恭敬的行了礼:“宁儿给皇姑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礼数周到,姿态娴雅,虽然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是一举一动有了几分崔皇后的风范。 立刻就有夫人夸赞道:“公主举止娴雅,很有皇后娘娘的风范呢。” “是啊,”另一个夫人也接上话茬,“可见皇上和娘娘们教导的好。” 赵宁儿对这些话并不往心里去,但是她要的就是别人夸她有崔皇后的礼仪风范,这会让崔皇后面上有光。 果然,崔皇后满脸笑意,抬手道:“宁儿过来,上次大长公主进宫,偏你身子不适,不曾得见,如今正好相见。” 柔嘉大长公主离开经常多年,已经许久不曾见过赵宁儿了,眼下一见,当初那个还要刘贤妃抱在怀里哄着的孩童,已经摇身一变,出落成清丽脱俗的少女,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她顿时笑得开怀,朝着赵宁儿伸出手去:“哎呀,一别数年不见,福蕙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我们福蕙是越变越好看了。” 大长公主是长辈,崔皇后虽然是皇后,但也还是陪着笑,客气的回答道:“哪里,福蕙还是孩子心性,还顽皮的很呢,姑母快别这样夸她。” 身为嫡母,此时女儿被夸,崔皇后总还是要自谦一番的。 柔嘉大长公主心头一闪而过一个念头,福蕙和自己的孙子年纪相当,容貌也相配…… 若是和皇上提了这件事情,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答应? 她脑中想法一闪而过,表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一点看不出来,单纯只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模样。 她顿了顿,笑着从自己腕上褪下一对玉镯,戴到了赵宁儿的手腕上,慈爱的道:“这还是当年我的父皇,哦,也就是永徽皇帝,在我出嫁时赐给我的陪嫁。今日我见着福蕙很是喜欢,就当做是见面礼,送给你。” 永徽帝,那是柔嘉大长公主和先帝的生父,也是如今皇帝的皇祖父,是大恒朝历史上有名的贤德君主。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礼物也太珍贵了。 赵宁儿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这么看重她。 她当即跪下,举着手腕,连声道:“皇姑祖母,这太贵重了,福蕙不敢受。” 崔皇后也忙劝道:“大长公主,这镯子太贵重了,福蕙还只是小孩子,哪里受得起这份礼物?” 柔嘉大长公主淡笑着道:“都是皇家女儿,我受的,福蕙怎么就受不得了?若是父皇知道,如今的后辈们都如此出色,只怕也很高兴呢。” 她说着,神情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哀伤,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父皇。 柔嘉大长公主的长子媳妇展夫人苗氏也跟着出言劝道:“这对镯子是母亲的心爱之物,平时都舍不得戴。今日给了公主,可见母亲是真心喜爱公主,还请公主不要推辞,千万收下才是。” 赵宁儿看了崔皇后一眼,崔皇后见劝不住,这才叹笑着点了点头。 赵宁儿这才恭顺的收下了礼物,又朝着大长公主连连道谢。 大长公主含笑看着她,抬手示意她起身,又拉她坐在自己身边说话。 赵宁儿一来,全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她身上,方才庆王妃挑起的话头早已被人抛之脑后。 庆王妃被人挤在角落里,不免有些尴尬,只得恨恨的瞪了赵宁儿一眼。 一样都是大长公主的侄孙女,凭什么只给赵宁儿这么珍贵的见面礼?而她家的连玥却只得了展夫人的一支发簪? 虽然也是上好的首饰,但是到底不如永徽皇帝的东西珍贵。 她心中不忿,又自恃自己是亲王妃,在赵宁儿面前是长辈的身份,便皮笑肉不笑的道:“今日宫宴,公主怎么打扮的如此素净?看着不像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倒像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似的。难不成是觉得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不重要,所以没有用心装饰不成?”她说着,掩唇轻笑,话里挑拨的意味很是明显。 崔皇后闻言,脸色有些冷了下来,看了庆王妃一眼。 柔嘉大长公主好像没有听到,脸上依旧带着浅笑。 她淡淡的看着赵宁儿,想要看看她如何应对眼前的场面。 赵宁儿听了庆王妃的话,并没有恼怒,反而是在心里冷笑。 果然是个会挑事的。 第15章 大长公主的喜欢 她朝着庆王妃做出十足小辈的姿态来:“恕宁儿愚笨,今日母后的赏花宴选择在未央宫的小花厅举办,而不是在御花园,宁儿想着大概就是为了随意些,让各位夫人自在的在这里说说话。思来想去,若是我打扮的太过华丽,倒像是将这场赏花宴变成了争奇斗艳的场所,这就违背了母后举办赏花宴的初衷。” 她看着庆王妃,又补充了一句。 “况且母后的宫里,我是常来的,我在母后宫里也是当做自己宫里一样的。我想着在自己宫里也不用拘束,就以平常的样子过来了。到底是宁儿年纪小不懂事,王妃若是觉得不妥,宁儿即刻回去换一身?” 她这话说得合情入理,把未央宫当做自己的兰台小筑一般随意,看似无礼,却又表达了对皇后的亲厚之意。 然后,又以退为进,询问庆王妃她这身装扮若是不妥,即刻去换,谦逊又恭敬,十足小辈的姿态,让庆王妃也无话可说。 崔皇后听了这些话,心里只觉得熨帖。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是真的把后宫里这几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的。 此时赵宁儿这些话,可谓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拉着赵宁儿的手,上上下下的将赵宁儿打量了一番,很是满意的道:“宁儿这身打扮,本宫看着就很好,大方得体,端庄秀雅。何必非要满头珠翠,锦衣华服才算是公主的做派?皇家的女儿难道还缺了这些不成?” 她说话的时候又瞥了一眼庆王妃,眼神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柔嘉大长公主也是笑着开口:“果然,不愧是皇上皇后调教出来的姑娘,福蕙这话很是不错。” 她看着庆王妃,不满道,“你一个长辈,还挑剔起孩子来了,像什么样子?” 庆王妃羞的满脸通红,不敢再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不忿的。 赵宁儿心中冷笑,庆王这些年势力渐大,在朝中的威望一日日强盛,更是因为不久前才平定了西南的叛乱,获封父皇这一朝第一个亲王爵的王爷。 整个庆王府如今水涨船高,也难怪庆王妃在这样的场所也如此张扬,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柔嘉大长公主拉着赵宁儿的手,越看越是满意,笑着道:“没事的时候,去皇姑祖母家里坐坐,我家里有一个孙女,和你一样的年纪,最是活泼爱玩,想必和你能玩到一起。” 赵宁儿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这里都是夫人们在说话,你在这里怕是无聊,”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女孩子们都在游廊那边赏花,你也过去玩。” 崔皇后忙吩咐蔷薇送公主过去。 赵宁儿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告辞离开。 未央宫是历代皇后寝宫,占地很大,花厅只占据了一部分。 此时夫人们都在这里陪着皇后和大长公主说话,女孩子们都三三两两的在游廊上欣赏着为了这次赏花宴特意摆出来的名贵花卉。 赵宁儿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些精心打扮过的小姐们,一个个衣饰华丽,姿容不俗,遥遥看去,还以为是到了瑶池仙宫见到了仙女呢。 曾几何时,自己最喜欢这种场合了,和许多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玩,她能开心很久。 可是现在,她到底不再是少女心性,不仅对于少女的装扮没有兴趣,对于和少女们一起玩耍更没有兴趣。 蔷薇正要请赵宁儿过去与这些女孩子们一起玩耍,赵宁儿却转过头,看着她道:“蔷薇姑姑,今日赏花宴,本就是想请这些夫人小姐在一起随意的说笑玩乐,欣赏百花盛开美景。我若是过去了,未免她们要迁就我,怕是会玩不好。我在这边角落里坐一坐,看看花儿,等着开宴也就是了。” 蔷薇愣了一下,没想到一向爱玩爱闹的福蕙公主居然不再喜欢这种场合了。 但她不敢反驳,便微笑着点头:“既然公主如此说,那就请公主自便。一会儿赏花宴正式开始了,奴婢再过来请公主。” 她是崔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地位不同,赵宁儿也客气几分,颔首致谢后,看着她离去,这才在廊下坐下来,吐了一口气。 吉祥脸色很是难看,愤愤的小声道:“庆王妃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就给公主难看,还真是肆无忌惮。” 方才她就气的不行,可是又碍于身份,那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儿,只得强自忍耐,早已忍了一肚子气。 如意也是皱眉,轻声道:“咱们皇上没有亲兄弟,庆王是关系最亲近的堂兄弟,很受皇上重视,再加上王爷有南征北战的功劳,又是本朝第一位亲王爵的王爷,王妃自然是得意的,只是有些忘了形。” 赵宁儿冷笑,淡声道:“小人得志罢了。” 庆王妃是个没谋算的,但是庆王和他的儿子赵晟却是心机深沉的,如今他们深得父皇信任,在朝中的势力又如此庞大,他们想要谋夺皇位,倒还真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可恨,自己虽然贵为公主,到底手里没有实权,朝堂之事也无法过问,以后的路要靠她自己走下去,还真是艰难。 不过不管如何艰难,她都必须坚持,她决不能让前世的悲剧再次重演。 赵宁儿以手托腮,望着面前开的正好的牡丹花,眼神不由得飘远了。 她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那群小姐中,有一道目光正紧盯着她。 “你们瞧,那是不是福蕙公主?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理人?” 一群小姐扭过头看去,果然见是赵宁儿坐在那边, 赵宁儿以往的性子活泼开朗,最喜欢宴会这种场合,和一众小姐们叽叽喳喳的说笑玩闹,半点没有公主的架子。 可是现在,她一反常态,选择独处,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花,落在有心人的眼睛里,她这就是装,是故意摆架子,想和众人拉开距离。 有几个以前和她玩的还算可以的小姐想要过去说话,但是转念一想,人家是公主,以前和她们玩,那是公主赏脸。 现在公主一个人坐着,分明就是不想和她们多话。她们如果再过去,那就属于不识趣了。 毕竟谁敢真的把自己当做是公主的朋友啊? 第16章 公主与县主 未央宫庭院的另一边,是用花盆摆出来的隔断,间隔开夫人小姐们所在的花厅和世家公子所在的茶厅。 展苗枝正百无聊赖的在角落里坐着,今日的赏花宴他原本是不想要来的,可是祖母硬是叫他来,还很是严肃的警告他道:“今日的宴会是我和你母亲仗着脸面求了皇上和皇后才举办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相亲,说一门好亲事。今日你必须去,否则你看我不告诉你爹,给你一顿好打。” 展夫人也收敛了往日慈爱的笑容,附和着祖母:“就是,今日的宴会你给我乖乖的,要是在闹出什么幺蛾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把他也给熊住了。 展苗枝无奈,他才十六岁,怎么就搞得他好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似的,急急忙忙的要给他说亲事呢? 他无可奈何,却也不得不听从祖母和母亲的意思,硬着头皮来到赏花宴。 好在皇后思虑周全,今日赴席的公子和小姐们是分席而坐的,他和祖母母亲也不得不分开,给了他片刻的喘息时间。 他常年随着祖父祖母在边境,在京中并没有什么熟识的玩伴,除了还算合得来的崔家小少爷崔远梅,便再无其他人了。 但是远梅到底是崔家人,今日皇后为了避嫌,没有让远梅一起过来,倒是无趣了很多。 他坐了一阵,寻思着宴会大概要开始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他听到花丛后面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尖刻的少女的声音:“哟,这不是福蕙公主吗?怎么坐在这里?” 福蕙公主? 展苗枝一愣,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的形象。 他的眉头皱了皱,原本欲走的动作了也停了下来。倒不是他想偷听,他是没想到花枝后面会有人,此时若是轻易走动,发出动静,只怕要被花枝后的人注意到,那就不好了。 更何况这旁边还有这么多世家公子,他也不好使用武功。被人看见,还不知道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花枝后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本公主在哪里,需要向你汇报吗?” 展苗枝心里一动,这是福蕙公主的声音?倒是好听,虽然声音是少女的娇俏嗓音,但是那语气里的沉稳却是不容忽视的。 “你——”那尖利的女声有些气恼,顿了一下,随即又冷笑着道,“我可是你的堂姐,你就是这么和姐姐说话的?若是让叔叔知道了,就算你是公主,也是要被责罚的。” 展苗枝皱了皱眉,对这尖刻声音的女子似乎有了些印象。 另一个略有些严肃的女声冷冷提醒道:“连玥县主慎言,皇上就是皇上,公主就是公主,岂可以叔叔妹妹称呼?” 连玥县主? 展苗枝想起来了,是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且是唯一的亲王爵的庆王爷和庆王妃的嫡出幼女,赵连玥。 这位县主,可是出了名的娇蛮任性,仗着父亲是弘正帝的堂兄,又有军功在身, 她在这一众贵女中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他虽然不太了解,却也听说过好几件和连玥县主有关的离谱事情。 整个皇室,大概也只有那个被弘正帝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福蕙公主能压她一头了。 不过这位福蕙公主性子绵软,为人单纯,想来根本不是连玥县主的对手。 展苗枝在心里轻叹,想着今日福蕙公主大概又要被连玥县主欺负了。 此时,另一边的花厅内,大约是被人呵斥了,连玥县主的态度更加激烈,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小小宫女,也敢这样和本县主说话?” 那严肃的女声丝毫没有退让:“县主对公主不敬,想来是对宫中规矩不熟悉。我等身为公主侍婢,自然要提点县主恪守礼仪,否则,闹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娘娘也是要责罚县主的。” 展苗枝点头,心道这小宫女倒是有几分胆识。 崔皇后最重视礼仪规矩,若是真的知道连玥县主对福蕙公主不敬,那是绝对要罚的。 连玥县主大概接连两次被这小小侍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脸面,一时恼羞成怒,任性起来。 只听到她尖着声音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吗?由着这个小宫女欺负到我头上?给我打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丫头。” 一阵杂乱的脚步响声,夹杂着几名女子的惊呼声。 “我看谁敢?” 福蕙公主的声音大了许多,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却有着令人心头一颤的威严。 她淡声道:“本公主的侍女,要打要罚只有本公主可以做主,什么时候县主可以管教本公主身边的人了?县主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福蕙公主此言一出,不仅展苗枝很是惊讶,大约连对面的连玥县主也愣住了。 连玥磕磕巴巴道:“你……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你的姐姐……” “那又如何?”福蕙公主的声音似乎带了一点讥诮,展苗枝几乎可以想象到她脸上带着的嘲弄的表情。 “是县主先对本公主出言无状的,县主若是客客气气和本公主说话,本公主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看来县主是被王爷和王妃宠坏了,本公主回头会让人告知王爷王妃,好好教导县主的。” 她的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矜傲,别说面对着连玥县主似乎只是面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就连庆王爷和庆王妃也只不过是她的臣子罢了。 展苗枝可以想象,这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大概要把连玥县主气的半死了。 连玥县主果然气的不行,还想要说什么,可是今日的福蕙公主却是强势的很,微抬着下巴看着她的眼神也让她心慌。 这样的赵宁儿和以前那个只会傻傻被她欺负的小丫头完全不是一个人。 连玥县主心底涌过一丝畏惧,到底是怕了,恶狠狠的留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我去告诉皇后娘娘”就转过身跑走了。 福蕙公主身边的两个侍女低声劝了她几句,她却并未动怒,只是轻轻笑了笑:“罢了,宴会要开始了,我们等一等,一会儿再过去。” 说着,还拉着身边的两个侍女一起坐下。 第17章 惊艳的少将军 展苗枝此时对这位福蕙公主真的是充满了好奇。 这样高傲的,有着自己原则的公主,丝毫不让人觉得讨厌。 他抬眸看着眼前,透过花枝看过去,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坐着的那名穿着淡黄色衣衫的少女。 少女眉若远山,肤色雪白,为原本就昳丽脱俗的容貌增色不少,如蔷薇花瓣优美的唇瓣轻抿着,带着从容的气度。 她的眉头却舒展着,丝毫没有因为方才的事情而影响平静的情绪。 展苗枝等了片刻,直到看着她们三个人起身慢慢走远,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他的心里却有一丝意外:原来,她就是福蕙公主吗? 和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长得倒还有几分相似,不过这气度和性格变得大不一样了。原本那个乖乖糯糯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有了身为公主的威严,脾性也很沉稳,不似小时候那般娇气爱哭。 展苗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随着弘正帝的到来,今日的赏花宴正式开始了。 按照习俗,赏花宴上要做香囊,以彩带系之,悬挂到花枝上,以祈求福运。 毕竟时人爱花,认为百花是顺应天地时气而生的天地灵物。 但是今日的赏花宴,其实就是一场披着赏花外衣的相亲宴。所以宴会一开始,弘正帝就笑着朝柔嘉大长公主道:“皇姑母许久不在京中了,只怕今日宴会上的这些女孩子们都不大认得?” 崔皇后也轻笑:“何止是这些小姑娘们,皇姑母今日连福蕙都不大敢认呢。以后若是再有宫宴,还请皇姑母不要躲懒,多多出来走一走,见一见人,大概不久也就认得差不多了。” 众人都陪笑,帝后都如此尊重大长公主,再加上老将军是先帝亲封的护国大将军,这展家的地位可见一斑。 如果今日大长公主能看上自家女儿,那么以后家族里也可以多一份助力了。 这些夫人们各有盘算,而那些小姐们也是含羞垂首。 前面大人们说着话,赵宁儿和一群女孩子坐在一起,忽然感觉身边有一道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她。 她本以为是连玥,毕竟方才她给了连玥没脸,连玥那个性子,肯定是不会轻易将这件事情翻篇的。 但是那视线却又没有让她觉得有什么不快,似乎只是单纯的对她感到好奇。 赵宁儿忍耐了好一会儿,但是那道视线实在太过炙热,让她想要忽视都不行。最终,她实在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向了那个偷看她的人。 对方大概没料到她会转头,一下子视线就和她对上了,露出了一个错愕的惊讶的表情。 赵宁儿看着那女孩,看起来比她还小的样子,好像才十二三岁,一身可爱的粉蓝色衣裙,梳着简单大方的发髻,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即使是偷看她被发现,但是那目光也只会会让人觉得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任何不敬。 这个女孩儿赵宁儿不认识,但是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她还是礼貌性的微笑着颔首,算作问礼。 那女孩偷窥被发现,心里本来还忐忑不安,可是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朝着她笑着点头,她顿时高兴起来,和身边的侍女叽叽咕咕的说起什么来。 侍女一脸无奈,低声劝说了几句,少女满脸不高兴的坐直了身体。 赵宁儿心中好笑,这女孩子单纯可爱的模样,和她当年还真是有些像。 只是可惜,时移世易,她再也回不到当初那种少女心境了。 她扭过头看向弘正帝,见弘正帝正吩咐着人去将柔嘉大长公主的长孙叫过来,说要见一见。 她心里也很好奇,这位少将军,算起来应该算是她的表哥,当初也还是年少的时候见过,印象里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男孩。 不过后来因为边境乌护部不安分,庆王坚持让展家父子前去镇守,直到后来赵晟登基称帝,都没有允许他们再回来。 她在心里思量,当初庆王将展将军父子支到边境,被乌护部牵制,对于京中的种种事情都无可奈何,想来也是忌惮展家的。 庆王如此在意展家,可见展家在朝政上是站在庆王的对立面的。 既然如此,这一次,她一定要说服父皇,决不能让展将军再被派遣到边境去了。 外面小太监一声喝唱:“展少将军到。” 众人都齐齐抬头看去。 只见花架另一侧,走过来一个穿着珠灰色窄袖轻袍的少年人。少年身材颀长,气质英朗,生的十分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根红色镶珠发带将头发扎起,别有一种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感觉。 场中发出一阵阵轻声惊呼,众人都没料到,大长公主家的嫡长孙居然长得这般出众。 他若是一直留在京中,只怕如今的世家公子榜上的榜首就不是崔家的小少爷崔远梅了,而是展家的这位少将军了。 赵宁儿看着他,努力将眼前人的形象和记忆中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对上。 但她一抬眼,却发现对方的视线也在看着自己,那眼眸深邃,其中似乎蕴含着无数的情绪,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意味。 她心里一惊,这种眼神,她很熟悉,无数次揽镜自照,看着镜中的自己,那种暗沉的眼神,再也不复当年豆蔻年华的少女了。 这位少将军,只不过比自己大两岁而已,为何也会有这般幽深的眼神? 展苗枝走到了弘正帝的面前,恭敬的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弘正帝也是微微吃了一惊,上上下下将展苗枝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少年形象和记忆中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小男孩对上了,弘正帝这才爽朗的笑着,对大长公主道:“真没想到,姑母这位孙儿居然生的如此好,这相貌,只怕整个京城中都无人能出其右。而且朕听闻,少将军在边境时多次打退乌护部的偷袭,有勇有谋,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柔嘉大长公主但笑不语,心里却是骄傲不已。 她这个孙子,值得这些夸赞。 第18章 挂香囊 展苗枝淡淡一笑,对于弘正帝的大力赞赏心里并不在意,只是客气的行礼:“皇上谬赞了,微臣不敢当。” 弘正帝越发满意,不骄不躁,是个可造之材。若是以后自己的皇儿也能长成这般气度模样,他此生也可算是无憾了。 想到这里,他笑着开口:“朕的二皇子如今也四岁了,最是崇拜那些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将军。少将军若是无事,可以常来宫中教导教导他,和他说说边境的事情,以后学习骑射,也会上心一些。” 展苗枝忙行礼应是。 弘正帝又随意的问了几句,展苗枝都一一答了,弘正帝大为满意,若不是还顾忌着宴会,只怕还要拉着他再说许久。 见皇上无话要问,展苗枝这才告辞退出去了。 崔皇后看着各位小姐都含羞带怯,不敢看展苗枝的样子,心里默默叹息,这样出色的容貌,今后只怕又会引起不知道多少争风吃醋的事情。 她又看着那些夫人们却是兴致勃勃,各自低声议论着。 崔皇后知道以展家少将军的这个外貌和家世,大概是博得了在场所有夫人的心,今日相亲的目的大概很快就要达成了。 她心里也是很高兴。 不过,方才见面,崔皇后和弘正帝一样,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展家的这个小子生的如此俊俏,而且言行举止均是大家风范。 她很是有些可惜,可惜自己没有女儿,若是有女儿,也是很想将女儿嫁给他的。 她的目光流转,忽然落到了赵宁儿身上,她眼神一动,谁说她没女儿的? 但是,她又看向了弘正帝,叹笑着摇头。 以弘正帝对赵宁儿的宠爱,她的婚事必定会十分慎重,不是自己可以干涉的。 罢了,且看以后。 第一步,相亲宴的第一个主角已经登场了,接下来,该到了今日宴会的第二步了。 崔皇后笑着开口:“皇上,大长公主,赏花宴的习俗,要将各色香囊和丝带系在花枝上,以祈求福运,臣妾早已经备好了,那么就有劳各位小姐们帮忙给系在花枝上。” 她指着场中被花匠们精心堆砌出来的花架,上面摆放着无数盛放的鲜花,香气悠悠,十分漂亮。 弘正帝看了大长公主一眼,征求姑母的意见。 大长公主颔首,弘正帝便也点头应允了。 在场的女孩子中,身份最尊贵的就是赵宁儿了,理当由她开始第一个系福袋。 赵宁儿刚想起身,却见连玥县主大剌剌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前面,对着上位的弘正帝,崔皇后以及柔嘉大长公主道:“皇上,皇后娘娘,皇姑祖母,连玥今日斗胆,第一个来挂上香囊,实在是因为连玥对三位长辈心里有太多的敬意,不吐不快,所以,还请宽恕连玥失礼之罪。” 她说的随意,好像真的只是心之所至,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弘正帝定睛一看,立刻认出来眼前这女孩子是庆王爷最宠爱的连玥县主。 连玥县主如今也不过十四岁,比自己的宁儿大上几个月,还未到十五岁的生辰,也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只当成是小孩子不懂事,也不在意,爽朗的笑了笑:“好,连玥比朕的宁儿大一些,既然是姐姐,先来也未为不可。” 连玥欢喜的应了一声,率先拿了一个香囊,小心的往花枝上挂去。 崔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眼眸中明显有几分不快。虽然今日赏花宴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但是尊卑有序,连玥这样抢着出风头,那不就是压了赵宁儿一头? 柔嘉大长公主面上带着笑意,看不出什么情绪。 坐在一侧的庆王妃有些得意的看了赵宁儿一眼,很明显还在为之前赵宁儿给她没脸的事情介怀。 她给自己没脸,转脸,自己的女儿就给她没脸。 报应来的还真是快。 赵宁儿却是神色淡淡的,并不在意。若是以前的自己,大概会怄气,可是现在的自己哪里还会在意这样无聊的斗气行为? 她就当是在看一个笑话。 看着连玥县主将香囊系好,她刚准备再次起身时,连玥县主却走到了大长公主面前,笑盈盈的道:“皇姑祖母常年不在京中,在边境为大恒镇守国土,连玥心中很是敬服,也很喜欢以后能有机会和皇姑祖母一起踏足边境,欣赏我大恒国土的壮阔风景。” 话里的亲近之意很是明显。 柔嘉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点头道:“你父亲也是武将,若有机会让你父亲将你带上,四处去看看也是好的。” 连玥县主面色微微一变,没想到柔嘉大长公主会这般不给她面子。 眼看着女儿小脾气要发作,庆王妃立刻站起身道:“连玥小孩子心性,若是说话做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长公主,皇上和娘娘见谅。”她瞪了赵连玥一眼,“还不快过来?” 赵连玥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一双眼睛却仍旧往外面公子们所在的地方看着。 方才的惊鸿一瞥,脑海里那个俊美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赵宁儿淡然起身,准备去挂香囊,她不远处的那个一直偷看她的女孩子忽然也站了起身,爽朗道:“公主,如果不介意,我想和你一起挂香囊,不知可否?” 赵宁儿看向她,有些意外,但她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与那个女孩一起走到了帝后和大长公主面前。 还不等弘正帝和崔皇后说什么,大长公主就率先开口了,语气也略带了几分斥责,看着那女孩道:“你这丫头,又在胡闹?公主要挂香囊,你出来做什么?” 女孩嘻嘻一笑,却并没有半点被斥责的难堪。 赵宁儿有些惊讶,她又再次看了看那个女孩子,展夫人笑着开口解释道:“公主勿怪,我这小女儿是任性惯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这就将她带下去。” 赵宁儿了然,原来这个女孩儿就是皇姑祖母家的孙女。 她模糊记起前一世,这个女孩子因为感染了风寒夭折了,年深日久,难怪她再次见到这个孩子没有半点印象了。 第19章 美人图 赵宁儿有些自责,更多的是对这个孩子的怜惜,她走到了女孩儿面前,温柔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大大方方的道:“我叫展苗铃,今年十二岁,公主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挂香囊吗?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宫里的赏花宴呢。” 赵宁儿牵起她的手,微笑着道:“当然可以,来,我们一起。” 说着,她带着展苗铃一起,各自拿起一个精致的香囊,走到了花架前,将香囊系在了花枝上,又虔诚的拜了几拜。 花神在上,请一定保佑我今生护得家人周全,保佑大恒国运昌盛。 她睁开眼睛,正好展苗铃也睁开了眼睛,对着她甜甜的一笑。 赵宁儿也莞尔一笑,牵着她走了下去。 接下来,是其他的小姐们或独自,或结伴的继续完成这项节目。 展苗铃得了赵宁儿的特殊对待,更加的兴奋,她坐到了赵宁儿的身边,笑眯眯的邀请道:“公主姐姐,你整日在宫里也会无聊?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我们将军府玩啊。我祖父祖母都是很好的人,父亲母亲对待晚辈也非常慈爱,我们家里除了我那个哥哥,各个都很好呢。” 见她这般说自己的哥哥,赵宁儿不由失笑。眼前不由得又浮现出方才那位惊才绝艳的少年将军的模样。 她刚想说些什么,连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展家丫头,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怎么会看得上你们将军府呢?” 展苗铃噘着嘴,不满的开口:“连玥县主,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你——” 连玥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只是嫉妒,从大长公主到展家这个小丫头,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赵宁儿?说起来都是一样的关系,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所有人都讨好她吗? 若是有一日,自己也能成为公主…… 她眼神阴毒的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却根本不理会她,只是面色沉静的看着前面挂香囊的小姐们。 这时,最后一名小姐已经将香囊挂好了,花枝上挂满了色彩各异的香囊,十分的漂亮。 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宴会的常规流程,或者是表演,或者是欣赏花卉,没想到弘正帝忽然道:“今日赏花宴,这些名贵的花卉固然珍奇,但是要让朕说,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才是比花儿还要娇贵的,这样一幅美人赏花图,若是不画下来,岂不是可惜?” 众人纷纷附和。 大长公主也颇为惋惜的说:“皇上说的正是,先前没有想到这里,倒是可惜。” 弘正帝会心一笑,朝着大太监陈安使了个眼色,陈安会意,立刻下去了。 不一会儿,陈安就捧着几幅画卷走了过来。 弘正帝命人打开画卷,里面赫然就是一幅美人群像图,画中百花盛开,不少妙龄少女或坐或立,三三两两的欣赏着,各个姿容不俗,人比花娇。 原来竟然早有宫中画师将方才的场景画了下来。 众人纷纷惊奇,有的胆子大的小姐上前去看画,笑着说“这个是我”,“那个是你”,宫中画师技艺高超,将每个人都画的极美。 弘正帝笑着看向柔嘉大长公主:“姑母以为这幅画如何?” 大长公主细细欣赏了一回,不住地点头:“极好,极好,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 弘正帝很是高兴,转过头看了赵宁儿一眼。 展苗铃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和赵宁儿说什么,却发现赵宁儿忽然面色变得古怪,正死死的看着那幅画。 她有些奇怪,看了看画,又看了看赵宁儿,有些不解的问道:“公主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那幅画有什么不对吗?” 赵宁儿摇了摇头,努力的压下了心中的情绪,她忽然有些明白今日父皇为何要让这些公子们也入宫参加赏花宴了。 原来只是为了那个人。 那幅画,那种绘画风格和色彩,她太熟悉了,尽管此时这幅画的画技还有些稚嫩,但是她还是一眼看出了,那是前世她的驸马,李家次子李观棋画的画。 父皇为什么这么做?为了让他能有个入宫的名义,甚至不惜大费周章让这么多人进宫作为陪衬,目的是为何? 她忽然有些害怕,重活一世,很多事情,她看在眼里,也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以前,她是认为父皇是临终时将她托付给了李家,是想要李家能够照顾她,是迫不得已的。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父皇从很早之前就有想要她嫁给李家的打算了,而且决心还很大,甚至不惜为此费心筹谋。 父皇这么做,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以后有个依靠吗?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如果到时候父皇一意孤行让她嫁给李家,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又如何能抗衡? 赏花宴结束后,赵宁儿回到了兰台小筑,只觉得一阵阵心神不宁。 吉祥和如意不知道自家公主这是怎么了,吉祥小心的开口:“公主,可是今日宴会上累着了?奴婢点上安神香,你躺一会儿休息一下好不好?” 赵宁儿心绪烦乱,摇了摇头:“我不累,你们去看看母妃回来了没有?” 如意回答:“奴婢方才去看过了,贤妃娘娘还没有回来。这些日子淑妃娘娘身子不大安好,咱们娘娘和淑妃娘娘关系好,心里难免牵挂着。” 赵宁儿点头:“母妃最是善良,知恩图报的。当初淑妃娘娘连生两个孩子都是出生夭折了,等到母妃生我的时候,淑妃娘娘亲自照料不说,还跪在佛前祈祷我和母妃平安。人心换人心,今日母妃如此,也是应当的。” 她想了想,看着如意:“明日将咱们库房里有的上好的药材找一找,我也去看看淑妃娘娘。” 世上大多是人心险恶,难得遇到一二纯良之人,实在应该珍惜。 如意忙应了。 见赵宁儿还是神色恹恹,有心事的样子,也不愿意请太医,吉祥和如意没办法,也不敢告诉刘贤妃,只好小心的伺候着,不时用言语宽解着,赵宁儿知道她们担心自己,也只得压抑着情绪。 本来她想要改变前一世的命运就是困难的事情,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岂是人力可抗的? 她只要努力做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其他的,也只能顺应天命了。 第20章 看望淑妃 赏花宴散了以后,展苗枝骑着马,护送着祖母,母亲和妹妹回府。 大长公主挑开车帘看着自家孙儿的背影,心中满意。他今日的出场十分出彩,吸引了不少官家夫人和小姐的目光,想必他的婚事很快就会有着落了。 旁边的展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笑吟吟的对大长公主道:“还多亏了母亲这个法子,不然这混小子的婚事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大长公主含笑应答:“我的孙子我心中有数,今日我也看中了几位小姐。回去咱们合计合计,这府里的当家老爷和主母,以及小姐的脾性,咱们都还要再好好的斟酌。” 展夫人点头:“是,媳妇都听母亲的。” 大长公主看了看自家孙儿,想到了赵宁儿,心中有些叹息。 其实她最满意的还是福蕙公主赵宁儿。出身高贵自不必说,难得性情沉稳,言行有度,根本不似传闻中那般懵懂无知。 有这样一位孙媳妇,展家的门楣也会再添光辉。 只是今日皇帝的举动让她迟疑。 依照她对皇帝的了解,今日画师会特意在赏花宴作画,绝对不是无心之举,而是刻意为之。 她不明白皇帝想要做什么,但是皇帝说到画师的时候,频频看向赵宁儿,其中必有深意。 她猜测着,大约那位画师就是皇帝给赵宁儿相看好的驸马。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能入得皇帝的眼。 只是可惜,她还挺喜欢宁儿那孩子的。 展苗铃扒在车窗往外看着,听见祖母和母亲说着哥哥的亲事。她撇了撇嘴:“今日在场的所有女孩子,全都不如公主姐姐。你们再挑,也挑不出好的来。” 展夫人吓了一跳,忙去捂女儿的嘴。她不是个心机复杂的,也并没有将主意打到赵宁儿身上。 见女儿如此出言无状,她吓坏了,忙呵斥道:“别胡说,公主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展苗铃挣开她,噘着嘴,也不再说话了。 大长公主慈爱的摸了摸孙女的头,却并没有开口。想要娶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初她能够嫁给展老将军,除了展家自身功勋卓着,还有就是她的坚持。 她和展老将军的相识其实也是从一场宴会上说起,她遥遥一见,便倾心于君。 但是,他们的身份悬殊。父皇虽然十分疼爱她,但她的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为了平衡朝局,父皇那个时候是想要将她嫁给其他勋贵人家的。 她坚持不从,甚至绝食抗议,惹得父皇大怒。 让她意外的是,展老将军也为了她入宫觐见,恳求皇上赐婚。 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那时候的展家地位尚浅,在帝王心中的分量还远远不够。他这般进宫,其实也是命悬一线。 好在,父皇终究还是舍不得女儿,他们的坚持也终究是有了结果。 但,如今的情况和当年是不一样的。且不说孙儿和公主并不相识,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如今皇帝皇帝的膝下子嗣单薄,仅有的皇子公主们的婚事是牵制朝局最好的筹码。 弘正帝大约也是容不下私定终身的。 她还是趁早放弃这个想法的好。 展苗枝不知道身后马车里祖母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就思绪千回百转,他在考虑着等下和崔家的崔远梅还有约在身。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展苗枝扶着祖母,母亲和妹妹下了马车,这才开口道:“祖母,母亲,我和远梅约好了在茶楼见面,这便去了。” 展夫人不放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出去吗?” 大长公主抬手阻止她:“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况且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境危险之地,让他去,多带两个护卫就是了。” 展夫人听婆婆这样说,立刻转变了态度:“是,是,母亲说的是。” 展苗枝欢喜的朝着大长公主行了个礼,就赶紧上马离开了。 展苗铃一直看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心中羡慕不已。 翌日。 用完早膳后,赵宁儿打算去看看这两日抱恙的李淑妃。 吉祥就兴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今日天气很好,奴婢听说皇上带着二皇子去骑马场去了,公主要不要一起过去看看?” 赵宁儿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等我去看完淑妃娘娘再去。” 淑妃娘娘是母后在宫里关系最好的妃嫔,她也是命苦,连生了两位公主,都因为体弱早夭了,她的身子也不如以前了,在这宫里,若不是还有几个知心的姐妹相伴,只怕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她吩咐吉祥和如意准备了一些吃食,这才带着迎喜和纳福去了李淑妃的宫里。 李淑妃对于赵宁儿的到来很是高兴,她的第二个公主比赵宁儿早一年出生,若是还活着,只怕也是赵宁儿如今这般形貌。 李淑妃收下了赵宁儿送来的东西,又让人将自己母家送来的一些精致玩意儿拿来给她,让她挑自己喜欢的。 赵宁儿为了讨李淑妃喜欢,也就挑了两个,又说了好些宽慰的话。 李淑妃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还一直叮嘱着赵宁儿没事常来玩,赵宁儿都一一答应了。 从李淑妃宫里出来,赵宁儿的心情也不大好,尤其是想到这些妃嫔到最后都被幽禁别院,受尽折磨,只怕以后的下场也和母妃差不多,她心里就更加涌动着一股恨意。 迎喜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开口道:“公主,之前吉祥姐姐不是说皇上带着二皇子去了骑马场吗?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您整日闷在宫里,也不好。” 他也不明白,往常最喜欢出去玩耍的公主为什么忽然就变得古古怪怪,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但是不管公主变成什么样,他们都要伺候好公主。 赵宁儿深呼吸一口气,对着迎喜点了点头:“那就去看看。” 几个人很快走到了骑马场那边,果然看到弘正帝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对着不远处骑着一匹小马的赵容道:“容儿别怕,胆子放大,记住师傅教的要领。” 赵容小心翼翼的骑着马,身边还有两个小太监做出保护的姿态,生怕他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 第21章 赛马 让赵宁儿惊讶的是,那个为赵容牵马的少年,一身暗红色的骑马装,束着腰封,越发显得少年人身高腿长,腰肢纤细。 是展苗枝。 看见赵宁儿走过来,展苗枝眼中划过一丝波澜,又很快消匿于无形。 赵容高兴的朝赵宁儿喊着:“姐姐,姐姐,我会骑马了。” 赵宁儿莞尔一笑,按照规矩,先朝着弘正帝行了礼,看见展苗枝对着她行礼,她也客气的回了一礼。 弘正帝笑着道:“宁儿要不要骑马?你骑马的本领也是父皇从小一点一点教起来的,今日和你表兄一起比试比试,到底谁更胜一筹?” 赵容高兴的直拍手:“比试,比试。” 保护他的两个小太监吓得扶着他的身子,惊叫道:“哎呦,二殿下,小心点,手别松了缰绳啊。” 赵宁儿被逗笑了,忙应了一声是,去换衣服去了。 等到赵宁儿换好骑马装出来,侍从也已经牵着马过来了。 赵宁儿也不多话,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看的弘正帝叫了一声好:“好,不愧是朕的女儿,这英姿飒爽的样子,完全不输给男儿。” 迎喜和纳福也是高兴的,好像自家主子已经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 展苗枝勾唇轻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对着赵宁儿道:“公主,微臣可是不会让着你的,想要赢过微臣,可是要有真本事的。” 赵宁儿没有理他,而是一挥马鞭。如一道闪电疾驰而去。 展苗枝一愣,当即也是一夹马腹,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射了出去。 皇家的骑马场很大,两个人骑着马,在场中一阵狂奔。 赵宁儿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了,好像一切的烦恼都没有了,只有眼前不断倒退的风景和凛冽的风。 前路茫茫,让她一时也是心潮澎湃。 但是很快,赵宁儿就发现眼前的画面出现了一抹暗红色。 那暗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慢慢的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展苗枝回过头,朝着她笑了笑,扬声道:“公主,微臣要超过您了。” 赵宁儿还不及答话,就见他忽然加速,顿时将她甩开了一段距离。 赵宁儿心中也生出了一股豪情,眼前的视野不再单调,而是被那个红色的身影填满,她喝了一声,也加速追了上去。 弘正帝看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不明白这二人为何突然较上了劲,他一直担心的看着赵宁儿,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只有赵容高兴的一直拍手,欢呼雀跃:“展哥哥加油,展哥哥最棒!” 迎喜和纳福的目光也一直死死的定在赵宁儿身上,纳福胆子小,哭唧唧道:“公主啊,我的祖宗,慢点,慢点啊。” 赵宁儿很快追上了展苗枝,随即二人一直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几乎是并肩而行,一直到比试结束。 赵宁儿以微弱的优势战胜展苗枝,取得了这场赛马的胜利。 二人下马,走到了弘正帝的面前。 弘正帝长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嗔怪的看着赵宁儿:“你学骑马才能多久,也敢这样不管不顾的和人比试赛马,你就不怕摔下马来吗?” 赵宁儿扬起小脸,此时的她还沉浸在赛马的愉悦里,满脸笑容,骄傲的道:“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父皇不必担心,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 展苗枝忙赔罪:“都是微臣的不是,还请皇上责罚。” 弘正帝有一瞬间愣了一下,他的宁儿,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和他撒娇了,她的一言一行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沉稳了许多,自己竟然也没有留意。 但是方才这一笑,又有了几分之前那种小姑娘家的娇憨可爱了。 他顿了一下,想着果然还是应该让孩子多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 他摆手,示意让展苗枝起身:“无妨,无妨,年轻人就是要如此。” 说罢,也是爽朗一笑。 弘正帝还有政务要处理,便率先离开了,赵宁儿和展苗枝继续陪着赵容骑马。 赵宁儿走在前面,看着赵容在几个小太监的保护下骑着马,展苗枝恪守规矩,慢了一步,跟在赵宁儿身后,迎喜和纳福也跟着。 展苗枝看着赵容开心的模样,淡声道:“二殿下的性子和公主殿下倒是不一样呢。” 赵宁儿看着赵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表情:“容儿的性子像父皇,比较好武,我可能更像母妃多一些。” 展苗枝没忍住笑了出来,赵宁儿抬眼看他,少年人俊朗的五官因为笑容舒展开来,格外的动人,一双眸子带着仿佛看透一切的光芒,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皱眉:“你笑什么?”在公主面前,这可是很失礼的举动。 展苗枝告罪:“微臣失仪了,还请公主殿下见谅。”那语气却是毫无道歉的诚意。 赵宁儿皱眉,抬眼看他,恰好他也在看着赵宁儿,两个人的目光里都有着对对方的试探,戒备和猜疑。 赵宁儿看着他那深沉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一动,第一次见到展苗枝她就觉得很奇怪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让她觉得就仿佛另一个自己。 她看着迎喜和纳福:“你们去看着二殿下,小心他别摔下来。” 迎喜和纳福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赵容那里。 赵宁儿忽然转身,定定的看着展苗枝,眼神有些危险:“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本公主说?” 展苗枝露出一个带着些冷意的笑,直勾勾的看着赵宁儿,开口试探道:“不知道公主可曾想过以后?” “以后?”赵宁儿看他。 “是,公主的以后,大恒朝的以后,还有我们这许多人的以后,都会是什么样?” 展苗枝状若不经意的提及,目光却沉沉的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心里立刻警惕起来,她总觉得展苗枝的话里有话,仿佛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在套问自己。 她重生的事情,是秘密,决不能告诉任何人。 重生?她忽然一惊,难不成展苗枝也是重生的? 她心里惊疑,看向展苗枝的目光里也带了几分审视, 她定了定神,反问展苗枝道:“那依少将军的目光来看,本公主的以后会如何?大恒朝的未来又会如何?少将军的以后又会如何呢?” 第22章 帝后之间的症结 前世她死去的时候,展苗枝还是和他的父亲展老将军被放逐在边境,赵宁儿不知道他们的下场。 但是想来,展家是正直武将,对于赵晟登基后的种种胡乱行为必然是看不惯的。 而赵晟这个人又是心胸狭隘,对于不肯臣服自己的大臣,又如何能容得下? 展苗枝对着她展颜一笑,理所当然的道:“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以后必然会择一户好人家,选一个好驸马,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目前,皇上只有二殿下一个皇子,以后若是二殿下登基做了皇帝,想必也会继续延续皇上的仁政,大恒朝会更加的繁荣昌盛,震慑四海。” 他话就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除了驸马,他说的这些,是赵宁儿重生一世想要为之努力奋斗的事情。 话到这里,两个人对对方的怀疑都没有打消,而赵宁儿也确认了,展苗枝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甚至,很有可能,也是重生而来的。 若他真的是重生…… 赵宁儿想着,若是他们两个都是重生而来,她的目的是改变命运,不嫁给李观棋,不让弟弟出事,不让赵晟得到父皇的皇位。 那么,展苗枝重生而来,是为了什么? 前一世,他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尽管心里已经很怀疑他了,但是这话到底赵宁儿还是没有说出口。 而展苗枝也避开了话题,二人继续去看赵容骑马。 赵容很喜欢展苗枝,骑完马,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手拉着赵宁儿,一手拉着展苗枝,高兴的道:“展哥哥,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宫里?我还想听你说战场上的故事听。” 展苗枝在军中的时候也是有职务的,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但是他到底年纪还轻,回到了京城以后,兵部没有给他安排任何职务,如今也只是赋闲在家。 赵宁儿对赵容道:“容儿别闹,展哥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听到她脱口而出的“展哥哥”三个字,展苗枝的眼眸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 他看着赵容,对赵容道:“如果下次殿下可以流利的背出先生布置的功课,微臣答应殿下,一定会进宫来看望殿下,不仅给殿下讲边疆打仗的事情,而且还会送给殿下一个好东西作为礼物。” “真的吗?”赵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怀着希冀看着展苗枝,伸出一根手指道:“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哦。” 小孩子单纯可爱的模样,实在讨人喜欢,赵宁儿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赵宁儿回到了兰台小筑,吉祥和如意将她迎了进去。 迎喜兴致勃勃的和吉祥如意说起今日赛马场的情形:“咱们公主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骑马了,但是到了赛马场上,那身手,依我看,就连小展将军也只是看看胜过那么一丢丢而已。” 赵宁儿会骑马,吉祥和如意都是知道的,眼下听迎喜这么说,顿时好奇的不得了。 吉祥追问道:“少将军那可是上过战场的人,咱们公主居然能和他一较高下?我就说,我们家公主是最厉害的。” 说着,还崇拜的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失笑:“你听迎喜吹牛呢,我这点本事,在少将军面前根本不够看的。迎喜只是怕我的面子掉在地上捡不起来才替我找补的。” 一群人忍不住笑了。 进宝在一边看着,唇角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笑意。 这些日子,他跟在迎喜和纳福的后面学着兰台小筑的规矩,帮着做些活计,已经很快的适应了现在的生活。 虽然兰台小筑的事情多一些,但是进宝觉得,这里居然比在昭文居更令人心安。 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老老实实的做着自己本职的事情,对主子用心,主子对下也宽仁,这是他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感到这种踏实的感觉。 他万分感激赵宁儿能够收留他,心里也暗暗的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只忠心于公主。 几人说笑一阵,赵宁儿也觉得有些累了。 她躺在小榻上歇息片刻,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有展苗枝说过的那些话,她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和展苗枝把话挑开了说。 可是她不敢,如果重生的事情被父皇母妃和身边的人知道了,他们会是什么态度,以后事情又会如何发展,她真的不敢想象。 而且,她最担心的就是她不再被父皇和母妃信任,那么以后,她的处境会更加的艰难。 眼下,她最需要的是,有更多的人,站在她这边,不管是以后抵抗父皇的赐婚,还是别的什么,她一个人的话,力量总是薄弱的,她需要更强大的后援。 比如,皇后娘娘。 赵宁儿思索着,虽然她对崔皇后已经开始示好,但是到底还只是小打小闹,根本无法让崔皇后对自己产生更深厚的感情。 该如何在不引人讨厌和注意的情况下,获取崔皇后对她的好感,和对弟弟的支持呢? 其实崔皇后和弘正帝之间的情况,以前的赵宁儿不明白,现在的赵宁儿却是一眼看穿,心中了然。 弘正帝贵为天子,自然是有些猜疑心的,而崔皇后出身清河崔氏,是世家之首,世家的权利很多时候和皇权冲突起来,这是弘正帝和崔皇后关系恶化的一个很大的症结。 还有就是,弘正帝的自负,自我,贵为天子的他是不大会向自己的女人低头的。 而崔皇后呢,又是一个被规矩利益束缚住的世家贵女,一国之母的典范,两个人在长期的不沟通不交心的情况下,感情慢慢耗尽。 她想要获得崔皇后的支持,首先还是要改变她和父皇之间的关系。 赵宁儿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去做。 以前,因为弘正帝的宠爱和不懂事,赵宁儿很少去给嫡母请安,现在赵宁儿开始晨昏定省,向皇后去请安。 皇后的未央宫位置很好,处在后宫比较中心的位置,这里也是历代皇后所居之地。不过因为崔皇后的性格比较寡淡,后妃们除了请安,平时不大敢过来,也就导致了未央宫一直是后宫比较安静的所在。 赵宁儿到未央宫的时候,崔皇后的大宫女蔷薇正笑盈盈的站在门前相迎:“公主又来给娘娘请安了?娘娘已经说了好几次,让公主不必这么辛苦的。” 第23章 去给皇后请安 赵宁儿也露出笑意:“给母后请安,本就是我的本分,小的时候不懂事,如今大了,还能不懂事吗?” 蔷薇笑得更加灿烂,应了一声:“是,公主说的都是。” 她是跟着崔皇后一起入宫的,在这宫里也是待了快二十年了,赵宁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不是皇后亲生的公主,但是这后宫里孩子太少了,甚至一度都只有赵宁儿一个独苗苗。 对于赵宁儿,她们这些人也是倾注了真感情的。 赵宁儿跟着蔷薇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还问:“母后在宫里做什么呢?” 蔷薇叹了一口气:“娘娘每日里就是那些事情,处理完了宫里的事务,就是窝在小花厅里看看书,喝喝茶,赏赏花,她那个性子,公主也是知道的,也不爱出去和人说说话,难得有公主肯过来,不然,这未央宫里一天到晚的都安静的很。” 也只有最贴心的大宫女才敢这么说当今的皇后了。 赵宁儿心中了然,她安慰蔷薇道:“蔷薇姑姑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母后觉得孤独的。” 蔷薇勉强一笑,心里却是苦涩:娘娘想要的不是公主你啊,是皇上的关心啊。 赵宁儿走到了小花厅,宫宴过后,小花厅也恢复了原本的面貌,变得安静又淡雅。 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花丛中有蚊虫扑人,蔷薇吩咐人在四周挂了浅色的纱帘,可以阻挡大部分的蚊虫。 赵宁儿没敢贸然进去,在纱帘外站定。 蔷薇声音放大了一些,对着里面道:“娘娘,公主过来看您了。” 崔皇后的声音立马响起:“快请公主进来。” 赵宁儿走了进去,果然见崔皇后倚在一张贵妃椅上,正闲适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见她来了,崔皇后笑着冲她招手,让她过去。 赵宁儿走过去,先是规矩的行礼,这才坐到了崔皇后的身边,好奇的问道:“母后在看什么书?” 崔皇后将书本的封面露出来给她看,赵宁儿抬眼一看,原来是一本《女范捷录》。 崔皇后浅笑着道:“闲暇无事,随便看看罢了。” 赵宁儿拿过那本书,随意的翻了两页,虽然这本书也有不少可取的东西,但总体的思想不过还是三纲五常,让世间女子恪守德行罢了。 她对着崔皇后道:“母后,你的思想,还有你的礼仪规范,已经是世间顶好了,不需要再看这些书。” 她这话说的孩子气,崔皇后忍不住笑了,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世上的道理是学不完的,老书新读也会有不一样的感受,怎么可以说自己是天下最好呢?” 赵宁儿带了点认真,劝她道:“可是母后,我们不能总是活在书里的世界,我们是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就要到活生生的现实中去感受,去了解书上的这些道理到底是不是对的。一本书反复的看,一个道理反复的咀嚼,自然会有新的感悟,但是时间都放在这个上面,会不会也让我们错过了现实中的很多美好呢?就好像母后现在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书上,就连身边最喜爱的花儿都变得孤单了呢。” 崔皇后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答言。 蔷薇端着茶水点心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喜,没想到公主不仅如今行事变得懂事多了,就连说话也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 若是今日公主可以说动娘娘,不再整日郁郁寡欢,她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一下公主。 她见崔皇后若有所思,忙笑着道:“才做的点心,公主尝尝,合不合胃口?” 赵宁儿故作孩子气的小小的欢呼了一下,忙笑着拿起一块点心:“蔷薇姑姑的手艺最好了,我最喜欢吃姑姑做的点心了。” 崔皇后和蔷薇都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崔皇后将茶盏递给她,轻声斥道:“慢点,也没个女孩儿家的样子。” 赵宁儿不理会,专心吃点心。 崔皇后只当方才的话是赵宁儿无心之言,也没有再继续接话茬,只是默默的思量着。 蔷薇总是说她是当局者迷,难道自己真的是看书看迷了,连最简单的孩子都懂得的道理都不明白了吗? 赵宁儿吃着点心,却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动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效果。 她又再接再厉道:“母后,容儿这两日学会骑马了,母后没事的话也陪着我们一起去骑马?真的,骑马可好玩了。” 在骑马场可以遇到父皇,多多见面,多多交流,才能把心结解开,而且出去走走,确实也很放松心情。 崔皇后拗不过她,只好笑着道:“好,都依你,不过母后不会骑马……” 赵宁儿脱口而出:“让父皇教你嘛,我和容儿都是父皇教导的,父皇的骑马术可好了,母后很快就能学会的。” 崔皇后神色动了动,可以见到弘正帝,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可是…… 赵宁儿不等她犹豫,就欢快的拍手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母后,到时候我来接你一起过去。” 她再次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告辞离开了。 蔷薇送她出去,满心感激的道:“多谢公主了,之前太医就说娘娘忧思过度,心绪不佳,奴婢担心的不得了,有公主时常来陪伴,还能带娘娘去骑马,见到皇上,对娘娘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治愈忧思了。” 赵宁儿此时也恢复了一派从容,淡笑着道:“蔷薇姑姑担忧的,宁儿都知道。母后就是被规矩束缚住了,这也不敢那也不敢,言行举止务必要做到恪守规范。但是人总是这样,又怎么会活得快乐?所以,宁儿会时常来开解母后的。” 蔷薇感激的朝着赵宁儿再次行礼,看着她身边的小太监迎喜和纳福迎了上来,这才恭送着她离开。 走远了一些,赵宁儿看着迎喜和纳福,低声道:“可打听到什么了?” 纳福悄声道:“奴才和未央宫的小袁子本就是同乡,奴才按照公主教的,带了些吃的,假装叙些家常,那家伙说的高兴了,这才终于露出了一点口风……” 迎喜急切道:“快说正题。” 方才他在外面等着赵宁儿,让纳福有时间去找小袁子唠嗑,所以他也不知道纳福都打听到了什么。 第24章 再遇赵晟 赵宁儿也正色看着纳福。 纳福神秘一笑,缓声道:“听小袁子说,来拜见皇后娘娘最勤快的人,还是当属庆王妃,几乎只要到了可以入宫的时间,她就一定会来。小袁子还抱怨,说庆王妃狗眼看人低,对蔷薇姑姑这样的管事宫女就是百般客气讨好,对于他们这样不得脸的小太监就爱搭不理,就算是每每送了她出去到宫门那里,都得不到庆王妃的一个好脸色。” 赵宁儿冷冷一笑:“庆王妃不过是庆王的续弦,身份地位本就不像其他王爷的原配王妃那样高贵,她害怕别人议论她,所以只要能摆架子,她是绝不吝啬的,尤其是在一些下人面前,格外的要拿腔作调。” 迎喜也附和着她:“就是,要不是她生下了团练使大人和连玥县主,再加上王爷这些年得重用,只怕这宫里没几个人能瞧得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后娘娘性子寡淡,不大爱与人闲谈,为啥这庆王妃就这么喜欢过来找皇后娘娘呢?” 赵宁儿不语,抬眸看着远处,远远的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她顿时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恐怕,喜欢找皇后娘娘的不止庆王妃一个。” 远处的那两个人影慢慢的走近了,是一个小太监,领着一个穿着玄色缎面窄袖锦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身材高大,气质冷淡,面貌介乎在少年与青年之间。虽然看着还很年轻,但是青年身上那种深沉的气质,却已经足够摄人心魄。 迎喜和纳福朝着那人行礼,赵宁儿站着没动,淡淡的看着赵晟。 赵晟也看到了她,勾唇冷冷一笑,上次赵宁儿在弘正帝面前进言,结果害的他安插在赵容身边的眼线被拔除,这件事情他还没有放下对赵宁儿的芥蒂。 虽然眼线们回报,说福蕙公主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他到底心里还是有些介意的。 所以眼下看到了赵宁儿,他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朝着赵宁儿古怪的笑了笑,在她面前不远处站定,似笑非笑道:“宁儿妹妹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父亲是赵宁儿父亲的堂兄,按理说他也算是赵宁儿的堂兄弟,所以叫她一声宁儿妹妹也不算什么。 赵宁儿朝着他微微颔首,算作行礼,声音平静的听不出情绪:“刚去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兄长平时不大进宫,今日怎么有时间入宫?” 她看了看赵晟,笑得意味深长。 “也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赵晟负手而立,一身玄衣,越发显得他整个人气质沉肃,他淡声道:“自然,好些日子不曾进宫,给皇上请了安以后,就赶着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赵宁儿看着他,心中冷笑:看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比给皇上请安重要多了,果然是狼子野心。 心里这样想,她表面却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兄长的时间了。只是还请兄长回去以后跟连玥姐姐说一下,有时间也进宫来找我玩,我可时常想着她呢。” 赵晟矜傲的点了点头,看着她,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 光顾着玩,看样子,这福蕙公主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个贪玩爱娇的小女孩罢了。 而且看她今日面对自己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拘谨疏离。 看来,上次眼线的时候,真的是个意外。 他朝赵宁儿敷衍的抱了抱拳,然后就转身大踏步的朝着皇后的未央宫走去了。 他人高腿长,给他引路的小太监跟不上他的步伐,一路小跑着跟在他身边,十分辛苦。 赵宁儿默默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中恨意翻涌。 这个人,前世如何谋夺皇位的她并不清楚,可是他继位后的种种行径,却是让自己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骨。 他对自己被驸马虐待的事情不闻不问是一回事,折磨母妃,害得母妃惨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将父皇留下来的千秋基业弄的乌烟瘴气,将大恒朝历代先祖的辛勤治理几乎毁于一旦却也是事实。 自己虽然早死,却也可以预料,以后的大恒朝会在这样一个暴虐之君的治理下,迎来怎么样的灾难。 从他方才对待领路小太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他是完全不顾身边人的死活的,即使那小太监是宫中的人,在他眼里,和蝼蚁又有何区别? 不,甚至可以说,就算是自己这个公主,在他的眼里,又算什么呢? 赵宁儿带着迎喜和纳福回到了兰台小筑,迎喜看着赵宁儿的神色不好,小心的道:“公主你没事?” 怎么从方才开始,就有些心事重重的? 赵宁儿摇了摇头,又思索了一阵。她手里实在没有可用的人,想要监视着赵晟,监视着庆王府,还要确保传递给自己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就必须得有一个信得过的可靠的人才行。 罢了,能有多大的力量暂时先用起来。 她叫过迎喜,低声吩咐了一阵,迎喜一阵惊讶,看着她,以为她实在开玩笑。 可是赵宁儿认真的看着他,那眼神,和表情,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迎喜沉吟片刻,终于重重的点头应下了。 “公主放心,奴才定将这件事情办好。” 赵宁儿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事情办不成不要紧,你自己可不能有事情。” 迎喜心里熨帖,连连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赵宁儿坐到窗下,感受着窗外的清风吹拂进来,她的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去对付庆王府,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只要有他,这皇位顺理成章的就是他的。 想到今日见到赵晟,赵晟那压迫感十足的气场,她的头皮还是有些发麻。 她一直生活在后宫,身份又如此尊贵,几乎不曾遇见过像赵晟这样的浑身散发着森寒气质的人。 如今的他还年轻就已经城府深沉,目空一切,也难怪前世他登基以后暴行不断。 对手如此强大又恐怖,赵宁儿心里不可谓不惧。 但她还是很快的强压下心中的胆怯,想到前一世,弟弟惨死,母妃惨死,自己也落了个凄凉的下场,她努力给自己鼓劲。 第25章 皇后学骑马 过了两日,赵宁儿去邀请崔皇后去赛马场。 崔皇后有些犹豫:“这……不合规矩啊。” 赵宁儿上前去拉她,催促道:“好啦,母后,前两日,我们都说的好好地。再说,您身为皇后,去照看年幼的皇子也是应该的。您就当做是去照顾容儿,这既符合规矩,又属于您的职责,您可不能推卸了。至于骑不骑马,到时候再视情况而定好不好?” 蔷薇也在一边帮腔:“难得今日好天气,奴婢正打算将宫里的东西都搬出来好好晒一晒,娘娘您就快去,别在宫里碍手碍脚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打定了主意要她出门。 崔皇后无奈叹笑,怎么自己的宫殿,自己反而留不得了? 赵宁儿拉着她去换了一身干练的骑马装,乌黑的长发全部盘起,显得人精神又年轻,骑马装收紧了四肢以及腰部,更显得她身材纤细,英姿飒爽。 崔皇后虽然年纪快到四十岁了,但是一直注重保养,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模样。再加上她通身高贵的气质,眉眼之间因为常年身处后宫而沾染上的淡淡孤郁,让人一看便觉得她如九天仙女一般,凛然不可犯。 赵宁儿和蔷薇都看呆了,看着崔皇后不说话。 崔皇后很是别扭的扭了一下身子,看着赵宁儿道:“怎么了?本宫这样打扮,是不是太奇怪了?” 赵宁儿回神,上前两步挽着崔皇后的胳膊,口里赞个不停:“母后,你以后还是要多尝试别的服装风格,你这样一打扮,我简直都不敢认了。” 蔷薇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崔皇后心里有一些高兴,还有一些小小的骄傲,但是面上却还是带着端庄温婉的笑。 “你们两个就会哄我开心,罢了,今日就跟着宁儿一起去胡闹,整日闷在宫里,也着实是有些无聊。” 赵宁儿亲亲热热的挽着崔皇后,领着她往骑马场去。 今日的骑马场上,只有赵容一个人在那里,由小太监领着,慢慢的尝试着控制马儿。 崔皇后没有看到弘正帝,眼眸里一闪而过一丝失望。 赵宁儿却是抿嘴一笑,她自然是知道父皇肯定会来的,只是今日朝政繁忙,大约会晚一点。 赵容一个人正在无趣,远远的看见赵宁儿和崔皇后,小小的孩子高兴的大声嚷嚷起来:“姐姐,母后——” 说着,就挣扎着要下马。 两个小太监忙小心的将他抱了下来。 赵容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往赵宁儿奔去。 赵宁儿一把将他接住,抱了起来。 赵容的目光落在了崔皇后的身上,看见崔皇后也穿着骑马装,他高兴不已:“母后,好漂亮,母后陪容儿一起骑马。” 崔皇后才消退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脸颊,被小孩子这样夸赞,真是让人难为情。 赵宁儿将他放在地上。 崔皇后走过来牵着他,蹲着身子看着他,温和的开口道:“好,母后陪容儿骑马,来。” 骑马场的小太监牵了两匹马过来,一匹是赵宁儿常用的,一匹是临时为崔皇后选择的。因为崔皇后几乎不曾来过骑马场骑马,所以这里并没有她专用的马匹。 赵容看着那对他而言十分高大的马儿,咽了咽口水,看着崔皇后。 “母后,你会骑马吗?” 崔皇后看他小小的脸蛋上满是担忧,不由捏了一把,逗他道:“母后不会骑,这可怎么办?容儿可以教母后吗?” 赵容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刻露出一副显摆的表情,点了点头。 “那好,那母后,可要好好跟着我学——啊”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就忽然腾空而起,吓得他哇哇大叫。 弘正帝将他捞起来抱在了怀里,好笑的看着他:“朕的容儿这么出息了,都能够教母后骑马了?” 崔皇后和赵宁儿急忙行礼:“参见皇上(父皇)。” 弘正帝心情很好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 等到崔皇后站直了身体,弘正帝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短暂的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有认出来眼前这个人。 赵容反应过来是弘正帝在抱着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的心思都放在要教导皇后上面,便极不情愿的在父皇的怀里挣扎着要下来。 “我要母后,我要教母后骑马。” 弘正帝回神,哈哈一笑,将赵容交给了崔皇后,又满是赞叹的看着崔皇后。 “皇后甚少穿骑马装,倒是让人眼前一亮。若是想学骑马,朕可以教你。” 崔皇后从看到弘正帝过来,心里就一阵酸酸甜甜的,此刻听他这样说,虽还有些羞涩,但是还是笑着开口道:“那就有劳皇上了。” 赵宁儿在一边看着,并未说话,心里却也有几分高兴。 几人纷纷上马。 赵容还在吵嚷着要教崔皇后,赵宁儿骑着马,到他的身边,故意扬声道:“容儿你学骑马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就让姐姐来看看,你学到了什么程度。来,追上姐姐,姐姐回头让如意做你最爱吃的芙蓉糕。” 赵容一听到好吃的,顿时就将方才的心思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他喝令左右扶着他的两个小太监,指着赵宁儿,一叠声的道:“追,快追。” 两个小太监苦着脸,控制着小马追了上去。 此时的弘正帝正仔细的教着崔皇后骑马的注意事项,如何操控马儿等等。他平时分明不是这样耐心的人,就算是教导赵容,也多是言简意赅的。 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心情和在后宫里见到崔皇后完全不一样。 他看着眼前的佳人,耳边听到赵容稚嫩的呼喊声,忙碌了半日朝政的心情,忽然就放松了下来。 崔皇后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简单的要领。她拽着缰绳,跃跃欲试,却又有些害怕。 弘正帝抖了抖缰绳,安抚她道:“别怕,像朕这样做,慢慢的跑起来。” 崔皇后手忙脚乱的试了一阵,马儿果然开始往前走。 她满脸惊喜,看着弘正帝高兴道:“皇上,它动了,动了。”此时她的神情完全就是一个单纯的少女一般,看的弘正帝心头一颤。 他忽然开始反思自己,这些年,对于皇后是不是太过于冷漠了? 第26章 新太医 另一边的崔皇后还整个人沉浸在学会骑马的乐趣里,马儿不紧不慢的走了一阵,她大着胆子再次操控,马儿开始慢慢的跑了起来。 崔皇后又是新奇,又是害怕,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弘正帝策马追了上来,在她身边柔声安抚。 崔皇后的一颗心慢慢的安稳了下来。 她看了弘正帝一眼,视线却猝不及防的和弘正帝对上了。 帝后的关系开始缓和,可是赵宁儿发现赵容和崔皇后的关系也越发好了起来。 崔皇后是个很心细温和的人,对待她和赵容这两个孩子,也宛如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赵宁儿心想,所谓爱屋及乌,大概就是这样了。 因为深爱着父皇,所以就连父皇和其他人生的孩子,也十分疼爱。 崔皇后这个皇后做的真是无可挑剔了。 可是这样好的皇后,为什么以前的父皇不知道珍惜呢? 赵宁儿很确信,崔皇后是深爱着父皇的,因为那眼神就和母妃看着父皇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崔皇后的眼神更为的含蓄,不易察觉。 至于父皇呢,她虽然不清楚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她也听说过父皇当初为了博崔皇后的好感,在未央宫种满鲜花的事情。 既然曾经有情,现在应该也还能将感情再度拾起?她默默的想着。 大概是因为这几日总是流连在外面,有些受了风。 这日,赵宁儿就觉得嗓子微微的有些不适,痒痒的,总是想咳嗽。 吉祥和如意当时就急了,当时就要去请太医。 赵宁儿拦住了她们:“不要声张,只是一点不适,若是说我病了,叫了太医,只怕又要闹得父皇母后还有母妃都要知道,满宫不宁。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前些日子在赛马场吹了些风,开一张方子来抓点药吃也就好了。” 吉祥在她身边坐下,担心的看着她:“可是,公主不让请太医,我们又不懂医理,怎么好开方子呢?” 如意走过来,她心里倒是有个主意,但是又担心这样会耽误赵宁儿的病情。 赵宁儿咳了一声,轻声道:“谁说不请太医了?就说是咱们宫里的宫女病了,找个太医来悄悄的隔着帘子看一下就是了。” 如意还有些担心,想要再说什么,但是吉祥立刻点头道:“公主这话也是,那就说是我病了,让太医来悄悄的看一下,若是无事就算了,若是太医说不好,那肯定要告知皇上和娘娘的,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去。” 如意一把拉着她,嗔怪道:“你又犯傻了,说是你病了,你还往外跑?这样,就说是我有些咳嗽,找个太医来看看。” 吉祥应了一声,这才出去去请太医了。 到了太医院,值班的是个很年轻的太医,吉祥看了他一会儿,模糊想起来上次公主生病,皇上让周院正过来,当时周院正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好像就是眼前这个人的形貌。 吉祥也没在意,上前将情况说了一遍,说是兰台小筑有一名宫女身子不适,公主的意思是先让太医去看看再说。 那年轻的太医大概是不记得吉祥了,毕竟只是一个宫女,尽管之前见过,他也没放在心上。 因此听了吉祥的话,他神色淡淡的道:“现在太医们都在值班房,等候着宫里贵主儿们的传召,小小的宫女生病自然是不能劳动他们的。” 吉祥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她自然知道这宫里是拜高踩低的,但是她身为赵宁儿身边的贴身大宫女,也是许久不曾受过如此冷待了。 她微微沉下脸,看着那年轻太医道:“那依你如何?难道就让人病着不成?这可是福蕙公主身边的宫女,若是耽误了病情,公主知道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的语气不好,那年轻太医脸色变了变,目光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微笑着道:“姑娘说的是,我这就安排人随您一起去。” 他抬手唤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看着他离开,这才对着吉祥客气的道:“还请姑娘稍等,太医马上就来。” 没多一会儿,后面的帘子动了一下,有一个穿着暗青色太医服饰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小药箱。 吉祥抬眼看去,她意外的发现那年轻人竟然生的十分好看,暗青色的官服衬托的他皮肤越发白皙,眉眼如画,很精致的面容。 尤其是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神色虽然有些淡淡的,却自有一种高贵气质。 他走到了吉祥和那年轻太医面前,温声道:“思文兄,是哪一宫的宫女要看诊?” 被称为思文兄的年轻太医指着吉祥,对那人道:“你跟着这位姑娘去就是了,院正问起来,我会解释的。” 那人应了一声,朝着吉祥颔首,吉祥这才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带着他往外走去。 那人背着药箱,跟在吉祥的身后一言不发。 吉祥却不是能藏得住话的性子,再加上叫他去是给公主看病的,她自然要先把这个人的情况问清楚了。 她故作好奇的看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来太医院多久了?” 那人倒也不隐瞒,淡声道:“在下沈和一,是三个月前才来太医院的。” 三个月? 那时间确实有点短。吉祥有点不放心,再次问道:“是从小学医吗?还是入了太医院才开始学?” 沈和一声音依旧温和,没有因为吉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耐烦:“姑娘说笑了,三个月的时候所学有限,在下也不敢出来接诊。在下父亲也是学医的,所以在下是自幼学医。” 吉祥点了点头,自幼学医的,那肯定基本的本事是有的,姑且给公主看一看,若是有效,也算他有点本事。 很快就到了兰台小筑,因为如意提前打过招呼,所以沈和一到幽澜殿,就被进宝从偏门,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带到了吉祥和如意居住的房舍。 沈和一告了一声罪,跟着吉祥走了进去。 房间放下了纱帘,隔着纱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沈和一微垂着头,没有乱看,心里却嘀咕着:“果然是福蕙公主的宫里,就算是身边的宫女生病了,这看病的规矩也如此严格。” 第27章 沈和一 吉祥走到了纱帘前,朝着里面的人道:“姐姐,我将太医请来了。” 里面“嗯”了一声。 沈和一不敢耽搁,在小桌上放了脉包。 一只白皙柔嫩的手透过纱帘露了出来,放在了脉包上。吉祥抽出自己的帕子,搭在了那手腕上。 她看着沈和一:“沈太医,还请劳烦为我家姐姐诊脉。” 沈和一毕竟是新入宫的太医,对于这宫里的规矩还不是很懂,也不知道这一个宫女看病也这么大排场是个什么讲究。 但他是个谨慎的人,所以不管心里诸多疑惑,他还是小心的伸出手,搭在了那绣着芙蓉花的帕子上,隔着帕子细细的诊脉起来。 他专心做事的时候,样子格外的认真,吉祥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有趣,唇角不知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沈和一诊了一会儿,才小心的撤了手,恭声道:“姑娘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略微着了些风寒。愿意吃药呢,就吃一两剂,不愿意吃药就受些暖,少出门,静养两日就是了。” 这话和赵宁儿原本的预想差不多,她不由松了一口气。 站在赵宁儿身边的如意闻言也是狠狠松了口气。 毕竟,公主生病了,她们却瞒着消息,若是被贤妃娘娘知道,非要挨一顿打不可。 吉祥也放下心来,对着沈和一道:“我姐姐身子弱,还是开一点药,只管捡好的药开来,我姐姐是公主面前最得力的,公主一刻都离不开我姐姐。” 她言语之间对公主好似无所谓,但是自己这个姐姐却是顶顶要紧的。 沈和一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很快就收回疑惑。 不关他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沈和一斟酌着开了药方,小心的递给了吉祥,吉祥又递到了帘子后面。 帘子后面沉默片刻,不一会儿有一个声音柔柔的传了出来:“请问这位太医贵姓?” 沈和一抱拳:“姑娘折煞在下了,在下免贵姓沈,是新入太医院的。” 帘后的赵宁儿赞赏的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方子递给了如意,淡声道:“听声音,沈太医应该是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好的医术,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沈太医在太医院师从何人?” 新入宫的太医都有老太医带着,赵宁儿想要知道这位沈太医的师父是什么人。 沈和一不明白她一个宫女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只得避重就轻的回答道:“在下才入太医院,目前还没有师父,只是在太医院做些杂活,给宫女太监们看看病。” 原来如此,那就是郁郁不得志了。 赵宁儿点头,太医院这样的地方,最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这位沈太医若是一位清明君子,那必然和这样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有些动了心,想要招揽这样一个品行端方的君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况且他的医术也着实不错,这样的人才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她试探着开口道:“不知道沈太医可听过我家公主?” 沈和一更是警惕起来,他眉头紧皱,明显不想再多说什么。 但是对方到底是福蕙公主面前得脸的大宫女,轻易他也不敢得罪,只得耐着性子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谈论的?姑娘若是身子还有不适,请告知在下,若是无事,请容在下告退。” 这话说的可就不是很客气了,赵宁儿一听就知道对方大概有些动气了。 她一点不恼,倒是很喜欢这种直爽的性子。 她轻声道:“是我唐突了,吉祥,拿些赏银,送沈太医出去。” 吉祥应了一声,恶狠狠的瞪了沈和一一眼,不情不愿道:“走。” 二人退了出去,如意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见外面已经无人,这才问赵宁儿道:“公主是想要招揽沈太医不成?” 赵宁儿坐着没动,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如今太医院这些太医们,都和宫里宫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各自成派系,谁是谁的人,谁又在太医院有眼线,咱们又怎么能知道?” 如意点头:“公主是想要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 “正是,而且一定要是家世清白为人正直的人,这样的人用着才放心。若是医者的舌头被他们背后的势力操控着,说出来的话不是真实情况,而是精心编织的谎言,那岂不是游走在悬崖边而不自知吗?” 如意连连点头,看着赵宁儿的目光带了赞叹:“公主考虑的是,不过这件事情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好好品择一番才是。” 赵宁儿点了点头,又拿过那药方来看了看:“我虽然不大通,也觉得这方子不错,你再去找个人看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抓些药来。” 如意应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沈和一快步往前走着,想要尽快离开幽澜殿,没想到才走出去没多远,吉祥就追了上来。 “站住!”吉祥气势汹汹的喝住了沈和一。 沈和一不明所以,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吉祥:“不知道姑娘还有什么事情?” 吉祥不满的看着他:“你这太医,忒不知好歹,方才我姐姐只是与你闲聊几句,你那是什么态度?” 沈和一无奈:“在下与姑娘的姐姐素不相识,所谓交浅不言深,在下只是不想多事。” 吉祥还是不依不饶:“我管你言多言少,你对我姐姐不敬,那就不行。” 沈和一简直有些无语了,他看着吉祥,叹了一声,问道:“那姑娘想要如何?” 吉祥转了转眼珠子,一时竟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只好故作凶巴巴的道:“暂时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去找你,哼!” 她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娇蛮的姑娘! 沈和一无奈叹笑,再次转身离开了。 赵宁儿照着沈和一开的药方,吃了一剂药,身上那点不舒服很快就消散了。她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己这个身子确实还是太弱了,自己还是要多注意锻炼。 她没事,吉祥和如意也彻底放下心了。 第28章 美人如兰 如意想起前几日赵宁儿叮嘱的事情,询问着赵宁儿的意见:“公主上次不是说想要精心挑选一些花品,到时候好邀请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赏花吗?奴婢这些日子去花房看过了,拟了一张单子,公主瞧瞧这些花够吗?不够奴婢再加一些上去。” 赵宁儿接过单子一看,如意的单子上罗列了不少花品的名字,而且很有心思的挑选的都是一些很受世人追捧的君子气节的花卉,比如那盆十分名贵的墨兰,想来父皇和母后会很喜欢的。 她心念一动,决定搜集一些珍品的兰花,就办一个赏兰宴。 想来既够有心思,父皇和母后一定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说干就干,她当即将这件事情吩咐给了如意,将自己的要求说完,她还不忘补充一句:“你的心最细,这件事情只有交给你我是最放心的,这件事情对我至关重要,你一定要好好地去做。” 如意慎重的点头:“奴婢晓得,请公主放心。” 吉祥有些担心的看着赵宁儿,迟疑道:“可是公主,咱们这样想方设法的撮合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贤妃娘娘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奴婢不是说贤妃娘娘心胸狭隘,但是这后宫里,凡是深爱皇上的妃子,哪一个愿意看见皇上和别的人好啊?” 吉祥心思单纯,话也说的直接,赵宁儿沉默一瞬,也是不由得轻叹一声:“先去办,到时候我再去向母妃解释这件事情。” 她的脸色不好,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也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如意不愧是兰台小筑头一号的大管家,赵宁儿吩咐的事情她很快就办的七七八八了,花房那边也回复已经准备了不少品种的兰花,足够开一个赏花宴了。 赵宁儿很高兴,当即照着上次皇后的样子写了花笺,让纳福去送到了勤政殿和未央宫,约定了在御花园的湖心亭办赏花宴。 弘正帝收到花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对着身边的陈安炫耀道:“看看,朕的女儿也知道朕这些日子忙于公务太累了,想要让朕好好地放松放松呢。” 陈安笑得比弘正帝还要开心,一叠声道:“咱们公主孝心虔,有公主记挂着,皇上也该保重龙体才是。这几日连着批阅奏折到深夜,别说公主了,就是奴才们看着也心疼。” 弘正帝高兴,摆手道:“朕心里有数,罢了,坐了半日,确实有些累了。走,咱们去嘉学堂看看二皇子。” 他每日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处理朝政,就是教导二皇子赵容了。 上次赵宁儿的话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也察觉到自己在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有些缺乏陪伴了。 尤其是男孩子,总是跟着后宫的奴才们,能长成什么出息? 他要把儿子好好地教养大,好好地把祖宗基业交到他的手里。 而另一头,未央宫内,崔皇后收到了花笺,也不由得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对着蔷薇道:“宁儿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上次她宽慰我的那些话不算,她也真的是在努力的想要让我高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这宫里,没想到还有人如此记挂着我,我也着实感怀。” 蔷薇笑着道:“公主大了,确实懂事很多。既然公主有这份心思,娘娘就该振作起来,不然可不是辜负了公主的心意?” 崔皇后轻笑,随即又有些感伤:“可惜这孩子不是我生的,我若是有这么个贴心的女儿,这辈子就在无所求了、” 没有孩子是崔皇后最大的心病,蔷薇也不敢引着她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忙转移话题道:“娘娘还是想想,到时候去赴宴要穿什么衣服?也不知道公主都请了哪些人,娘娘可不能穿的太随意了。” 崔皇后也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伤怀,况且这么多年了,她也确实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难过消沉了。 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只能说是没有缘分了。 在蔷薇的催促下,崔皇后特意选择了一身比较鲜亮的衣裙,银白色绣梅竹菊纹样的上衣,下穿一条白底胭脂红竹叶梅花长裙,越发显出她如兰的气质,和那个总是端庄贤淑的皇后完全不同的感觉。 蔷薇满意极了,连连称赞:“娘娘穿这一身好看极了,反正赏花宴上都是宫里的娘娘们,又没有外人,娘娘偶尔放松一下自己也是好的。” 崔皇后有些别扭,却拗不过蔷薇的坚持,也只好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 可是,等真正到了赏花宴那一日,到了湖心亭,崔皇后却有些傻了眼。 那小亭中独自坐着的高大身影,除了弘正帝还有谁? 她有些拘谨的想要离开,却不料赵宁儿笑吟吟的走了过来:“远远瞧见这里站着一位美人,却没有认出来居然是母后,母后今日穿的好生漂亮。” 被孩子这样打趣,再加上弘正帝就在不远处,崔皇后羞赧的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她到底是皇后,也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尽管内心十分不好意思,但表面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赵宁儿挽着她笑着往湖心亭走。 弘正帝听到动静,转过了头来,这一看,他的双眼顿时亮晶晶起来,视线停留在崔皇后身上,不舍得移开。 他有些恍惚记起,当初先帝给他赐婚崔家的姑娘,他第一次见到崔皇后的时候,好像她就是这样的遗世独立的气质,远远的站在花丛里,就好像仙子一般。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她竟然走到了如今这般僵持的地步? 赵宁儿走进湖心亭,笑盈盈的对着弘正帝和崔皇后道:“父皇,母后,看看女儿今日这心思如何?” 她指了指小亭中布置着的各色兰花,临水赏花,别有一番意趣。 弘正帝笑着点头:“不错,不错。”目光却仍旧在崔皇后身上,也不知道是在说赵宁儿心思不错,还是在说崔皇后今日的打扮不错。 崔皇后走到了一株开的正好的兰花面前,轻嗅花香,面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宁儿这心思真是好极了,难为你费心了。” 第29章 帝后和好 赵宁儿笑嘻嘻的,走到崔皇后身边:“母后爱花,女儿就投其所好了,只要母后开心了,女儿也就开心了。” 一番话说的弘正帝汗颜,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他却好像不明白。他不是不知道崔皇后爱花,不是不知道如何讨人欢心,可他就是…… 就是没有对崔皇后上心。 他为了掩饰尴尬,轻咳一声,这才道:“怎么只有我们三人,其他人呢?” 他以为赵宁儿会将后宫的嫔妃都请来,至少也该将刘贤妃请来,可是等了这么久,居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这里。 赵宁儿摇头:“我只请了父皇和母后啊,毕竟湖心亭这么小,若是来的人太多,岂不是坐不下吗?” 她这是故意制造机会,想要帝后打开心结。 崔皇后心里感动极了,她刮了刮赵宁儿的鼻子,赵宁儿拉着她走到湖心亭中央的石桌子旁,按着她在弘正帝身边坐下。 吉祥和如意进来奉上茶点,又小心的退了出去。 有风和煦的吹来,鼻端隐隐闻到幽幽的兰花香气,面前是朝夕相对的人,弘正帝和崔皇后的心里都有些感慨。 赵宁儿看着二人模样,大抵知道他们心里都有些动容,便又再加了一把火,她悠悠道:“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父皇,母后,女儿以为这人世艰难,身边得知心人陪伴便已经是上上签,要懂得感恩和珍惜,你们觉得呢?” 崔皇后有些惊讶,看着她:“宁儿何出此言?” 才十四岁的孩子就说什么“人世艰难”,这让崔皇后心里有些诧异。 弘正帝却看着赵宁儿,轻叹一声:“朕明白宁儿的意思,朕的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他心里安慰,又有些感慨,看着皇后道:“这些年,朕对皇后有愧。” 尽管他一再提防着崔皇后,提防着崔家,可是不管在前朝崔家如何,崔皇后从来都没有和他因为朝堂之事有过龃龉,可见她并没有为家族争锋的想法。 可是自己却总是因为这一点疑心,再加上对她循规蹈矩的做派十分不喜,竟然就一直漠视着她,让她从当初明媚鲜艳的仙子变成了暮气沉沉的深宫妇人。 他心中有愧。 这话着实将崔皇后惊到了,她连忙道:“皇上万万不可如此说,臣妾万死不敢受。” 眼看着两个人有话要说,赵宁儿起身轻轻的出去了,弘正帝也没管她,只是看着崔皇后的目光,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蔷薇和吉祥如意在岸边等待着,一看到赵宁儿出来,蔷薇就快步上前,一把拉着她的手,着急道:“公主,皇上和娘娘他们……” 赵宁儿浅笑着看着她:“放心。” 只这三个字,蔷薇的一颗心瞬间就放了下去,她忍不住高兴,又忍不住想哭,看着赵宁儿连声道:“有公主这句话,奴婢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奴婢谢谢公主,若不是公主,只怕娘娘这辈子都……” 人都说深宫寂寞,宫门似海,当初的她还不信,毕竟她家主子进宫那可是要做皇后的,皇后可是后宫里最尊贵的人。 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哪怕你贵为皇后,在这后宫,不得圣心,那也只能独倚熏笼坐到明。 她真的不忍心看着自家小姐就这样在深宫中耗尽生命。 她是那么的好,又那么深爱皇上。 现在,终于有了转机了,她恨不得给赵宁儿跪下磕头。 赵宁儿轻轻拍着她的手,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有着淡淡的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这世间男子,大多薄情。 当初她的驸马是这样,就连她最爱的父皇也是这样,这个世上,真的没有能够永远的感情吗? 弘正帝和崔皇后交谈许久,二人大约是很久都没有尝试过对身边的人敞开心扉,说出内心积压许久的委屈。总之,这一次的赏花宴,帝后二人的心结算是打开了。 赵宁儿好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有些高兴,又有些惆怅。 她高兴的是,经历过这些事情,崔皇后会真正的把她放在心上,甚至在一些不涉及切身利益的事情上,会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 她惆怅的是,以后的她是绝不会再去喜欢什么人了。 次日, 赵宁儿再次去未央宫向崔皇后请安时,她惊讶的发现未央宫内摆放了许多的花。以前崔皇后爱花,未央宫也不缺花,但是从未像如今这般,绚烂的好像要将人淹没其中。 崔皇后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赵宁儿道:“这些都是皇上吩咐花房的奴才送来的,皇上也真是的,一下子送了这么多,都没有地方放了。” 赵宁儿甜甜一笑:“父皇只是想讨母后开心,母后就不要责怪父皇了。” 崔皇后脸有些红,忙转移话题,让人拿点心过来给赵宁儿。 赵宁儿心里轻松了一些,父皇和母后的关系好了,那么母后也必定不会看着别有用心的人谋夺父皇的江山。这一次,赵晟和庆王府在皇后这里做的功夫,大概是不管用了。 想到赵晟费尽苦心,也无法得到崔皇后以及崔皇后背后崔氏的认可,她的心里就一阵痛快。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弘正帝给崔皇后准备惊喜的时候,也为她准备了一份“惊喜”。 这日,赵宁儿正在兰台小筑看书。 迎喜这两日传了消息来,赵晟那边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让她有些心焦,抓不住切实的证据,若是日后对峙起来,她无法指证赵晟意图皇位,那可就糟了。 虽然她是公主,但是赵晟是庆王府嫡子,也不是好拿捏的。 她捧着书,脑子里却在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纳福带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赵宁儿抬眼一看,认出来那是勤政殿的小太监。 “奴才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 赵宁儿摆手,示意他起身:“可是父皇有什么事情?” 父皇时常闲了,会让人将自己叫过去,赵宁儿下意识的以为弘正帝是想要她过去陪着说说话。 小太监恭声道:“正是,皇上今日无事,在勤政殿偏殿休息,让奴才来传召公主过去说说话。” 赵宁儿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第30章 弘正帝的心思 她站起身,吉祥和如意忙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衫,看着并无什么问题,这才要跟着去。 赵宁儿摇头:“你们留在家里,若是母妃问起来,就说我去父皇宫里了。让纳福陪着我去就好了。” 纳福忙应了一声,看着赵宁儿起身出去,也忙跟了上去。 幽澜殿在后宫,距离勤政殿还是有些距离的。 赵宁儿跟着那勤政殿的小太监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到了勤政殿门外。 她看着纳福,想到自己大约要待一段时间才会出来,就对纳福道:“我大概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自去找相熟的朋友去玩,我出来的时候让人去喊你。” 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纳福乖巧的应了一声,看着公主提着裙摆,款款往勤政殿的台阶前走去,他小心的退了下去。 陈安已经笑着迎了上来:“参见公主,皇上和李大人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李大人? 赵宁儿一愣,没想到居然还有别的人在。 陈安所说的李大人,赵宁儿知道是谁,正是弘正帝的亲舅舅李和塬,也是弘正帝生母唯一的亲人。 弘正帝自小养在先太后的膝下,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生母,一直以为先太后就是他的生母。 后来登基为帝,先太后也去世了,才有人慢慢的敢在弘正帝面前提起这件事情。 但是那时候生母已经去世了,他连一天孝都没有在母妃尽过,弘正帝满心痛苦。 待到后来寻到了李和塬,这才将对母妃的孝心转移到了舅舅身上。 他想着母妃生前最惦念的应该就是舅舅,自己只要对舅舅好,母妃想必也会含笑九泉了。 也正是如此,李和塬的官位越做越高,李家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京城中风头最盛的权贵。 李和塬恭顺小心,对于弘正帝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也时常拒绝,不肯让他落人话柄。 弘正帝因此越发敬重自己这位舅舅,时常会召入宫中闲谈些家事。 前世的赵宁儿嫁入李家没多久后,这位公公就因病去世了,后来父皇也去世,自己才彻底的落入了那般绝望的境地。 想来,若是这位公公还在世,是断乎不容许婆母韦氏和驸马这般虐待自己的。 赵宁儿对这位舅公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她厌恶的是婆母和驸马这两个人前人后面孔不一的人。 见就见,都在这皇城,怎么也会遇到的,总是免不了会见面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这才端庄的迈步走了进去。 但是,一进去,她的瞳孔就猛地一缩,死死的盯住了那个站在弘正帝身边拘谨的青年。 李观棋! 他居然也在这里? 弘正帝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宁儿的面色,一看见她进来,笑着招手道:“宁儿来了,快过来拜见你的舅公,还有两位表叔。” 李和塬和他的两个儿子,长子李默竹,次子李观棋,立刻朝着赵宁儿抱拳行礼,恭声道:“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安。” 弘正帝忙摆手,制止道:“哎,舅舅何必如此?宁儿是小辈,应该是她过来给您见礼,怎么能让您让她行礼?” 赵宁儿沉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朝着李和塬行了个礼。 李和塬慌忙避开,一叠声道:“公主折煞老臣了,快快免礼,老臣受不起。” 他这样谦逊谨慎,弘正帝也很高兴,又忙招呼他坐下。 赵宁儿将弘正帝脸上的笑意尽收眼底,想着他对李家的赏识,心里沉甸甸的。 她站到了弘正帝的身后,不肯再开口。 李默竹低眉敛目,站在父亲的身后,脸上满是恭顺。 他是长子,性子也是最像他的父亲的,绝不会因为皇帝对李家的另眼相看而自觉高人一等。 只有李观棋,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赵宁儿,随即又很快低下了头,脸上有一点红色晕染开。 弘正帝把他的这点小心思看在眼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浅笑。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便拉着李和塬将话题岔开,说起别的事情来,不时还要问一问赵宁儿。 赵宁儿满心悲愤,想着前世里在公主府里遭受的那些非人的对待,却只能极力的忍耐着。 她知道父皇已经开始要为她的婚事做准备了,即使不是立刻就要嫁人,但是赐婚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光是想一想要继续和李观棋在一起,她就难受的恨不得立刻逃开。 她在这一刻,才终于想明白了一点父皇的意思。 他想要通过下嫁公主,与皇家结亲的方式,来提高李家的门楣,让李家的身份地位再上一个台阶,好弥补他心中对生母,对李家的亏欠。 为此,不惜舍出她这个女儿。 赵宁儿只觉得如坠冰窟,身子都好像被冻住了。 这场谈话,弘正帝和李和塬说了什么,赵宁儿完全没有听进去。 她的眼前浮现的全部都是前世李观棋如何无情对待她的画面。 那个满脸怨毒的看着她,咒骂她,殴打她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低着头,穿着暗色不起眼的衣衫,满脸腼腆的少年竟然是同一个人。 赵宁儿只觉得讽刺,果然,自古最难测的,是人心。 弘正帝叫赵宁儿来,本意是希望她也多多与李家亲近,最好是和李观棋熟悉熟悉,培养一点感情。 可是看着赵宁儿沉默不语的站在自己身边,一句话也不打算说的样子,他心里顿时有些不满。 他指了指李观棋,对赵宁儿道:“宁儿,观棋进宫次数不多,对宫里不甚熟悉,不如你带着他四处游玩游玩。” 赵宁儿一愣,立刻反驳道:“可是父皇,表叔到底是外男,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女儿该如何解释?” 不管是什么亲戚,哪怕是同宗族的兄弟,也没有让家里十几岁的女孩子去陪同的。 弘正帝只是顺口这么一说,并没有细想,但是赵宁儿这般明目张胆的当着李家人的面拒绝了,弘正帝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他语气有些不满,看着赵宁儿道:“这又何妨?都是自家人,谁敢多说一个字,朕要了他的脑袋。” 第31章 再次见到李观棋 这话说的严重了,李和塬和李默竹顿时惶恐的站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就连李观棋的神色也惴惴不安。 弘正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赵宁儿没想到弘正帝会这样说,她也无法,只得福了福身,应了一声:“是,女儿明白了。” 她带着李观棋走出勤政殿。 陈安笑着迎了上来,赵宁儿抬眼一看,纳福不在这里。 她这才想起来,方才她让纳福自去玩耍了。今日只带了他一个人出门,没想到会这么快出来,身边一时竟然无人可用。 陈安一看她这模样,后面还跟着李观棋,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招手唤过一个小太监,吩咐道:“快去找找公主身边的纳福去哪了,让他快来。” 那小太监应了一声,立刻离开了。 他又叫过自己的干儿子小宋子,仔细吩咐道:“公主身边无人,你好生跟着公主。” 小宋子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机会伺候一回福蕙公主,忙恭敬地上来,扶着赵宁儿的手。 赵宁儿一言不发,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李观棋局促不安,在后面落了一截,跟着赵宁儿。 赵宁儿还在想着刚才弘正帝的态度,弘正帝一向仁德,对她是无比宠爱,方才她却明显的感觉到父皇动怒了。 就因为李家人,就因为她不愿意陪着李观棋? 父皇对李家人的看重,想要扶持提携李家的心,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决。 而他种种的行为,也都表明了,父皇想要将她和李观棋撮合在一起的想法,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她该怎么办? 重生一世,只求改变命运的她是半分也不想再和李家有任何的瓜葛。 但若是父皇执意如此,她一个人…… 不,哪怕是再加上母妃,又如何能抗衡? 她心绪不定,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到了御花园。 小宋子是陈安一手调教,最是乖觉,他扶着赵宁儿,看公主失魂落魄的样子,若是被人看见只怕会被议论,他便不时出言提醒:“公主小心脚下”。 赵宁儿的神情便会恢复几分清明。 而李观棋,则是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是个心思细腻敏感的人,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赵宁儿对他的抵触情绪。 他和赵宁儿分明是连面都没怎么见过的。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他还是谨慎小心的收回了自己看着她的目光,只是沉默的跟随着。 赵宁儿走到了荷花池边,看着已经开始吐露粉荷的莲花池,努力平稳了情绪。 她已经重生了,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和李观棋现在还是表叔和表侄女的关系,父皇就算再如何想要促成这一门婚事,只要自己拼死不从就是了。 对,就是这样,不要怕! 她深呼吸几口气,挺直了脊背。 她稳住心神,转过头看着李观棋。 李观棋的相貌其实还算不错,虽然比不得那些惊才绝艳的世家公子们,但是眉眼周正,还算是耐看的。 他的神情拘谨,有些忐忑,尤其是注意到赵宁儿在看着自己,他更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少年郎,远没有以后那种狠毒和手段。 但是,赵宁儿很清楚,不管是哪一个他,自己都不喜欢。 她从小就被幸福和爱包围着,她喜欢一切鲜艳明媚的东西。像李观棋这种沉默寡言的,心思都藏在最深处的男子,表面看着敦厚老实,实则内心早已对她产生怨念。 这样的人,让她感觉到害怕。 她一定要逃离! 她刚打算开口,就在这时,纳福从后面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这里有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小心的朝着赵宁儿和李观棋行了礼,从小宋子手中扶过了赵宁儿。 赵宁儿看着纳福急的额上汗都出来了,顿时有些心疼,知道他是担心自己。 她的心里一暖,也不想再和李观棋多待一刻,便转过身对着李观棋行了个礼,淡声道:“我还有些事情,怕是不能陪着表叔在这里闲逛了。” 她看着小宋子,吩咐道:“你陪着表叔在御花园好好走一走,再将表叔送回勤政殿去。” 小宋子应了一声。 李观棋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赵宁儿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了。他有些失落,看着赵宁儿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的情绪。 终究是自己不配! 赵宁儿走的很快,很快就走到了一处僻静地方。四周再无别人,赵宁儿这才猛地扶住了围栏,顿住了脚步。 她对自己方才的软弱感到无能为力。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扭转命运吗? 纳福看着她的脸色,担忧的道:“公主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走的时候会喊奴才吗?方才怎么先走了?奴才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您,真是急死人了。” 孩子说着,就有些想哭。 若是让吉祥姐姐知道他没有伺候好公主,肯定要臭骂他一顿的。 赵宁儿知道自己没有等待纳福,就径直离开勤政殿,纳福心里该有多么着急。 她有些歉意的朝纳福道:“是我大意了,别哭,下次我一定等着你。” 纳福抹了抹眼泪,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下次不管公主叫他去哪里,他都不会再离开了。 他的第一职责,就是保护好公主。 看着赵宁儿的脸色很不好,纳福很是担心,小心的道:“公主,奴才扶着您,回兰台小筑。” 赵宁儿也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她点了点头,扶着纳福的手,小心的回了兰台小筑。 一回去,吉祥和如意就迎了出去,还没说什么,看见赵宁儿的脸色,如意就惊了一惊,忙上前一步扶着赵宁儿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宁儿不答,只觉得头脑昏沉,身子也重的厉害。 吉祥如意忙扶着她进入内殿休息。 赵宁儿才一躺下,就陷入了昏睡之中。吉祥和如意守在身边,用帕子给她擦拭着不断冒出的细汗。 可是没有用,过了大概一个时辰,赵宁儿竟然开始发起高热来。 第32章 生病 吉祥和如意急的不行,摸了摸赵宁儿的额头温度,如意坐不住了,对吉祥道:“不行,快去请太医,再告知贤妃娘娘,公主这样子好像是冲撞了什么了。” 吉祥惊得捂住了嘴,也不敢耽误,急忙去幽澜殿主殿,向刘贤妃去禀告了。 刘贤妃正打算去看看赵宁儿在做什么,就看见吉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看着她,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吉祥跪下,将赵宁儿生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刘贤妃大惊,忙站起身,就要往兰台小筑走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皇上驾到!”颇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 刘贤妃心中越发惊愕,也来不及多想,忙跪地行礼:“皇上万安。” 幽澜殿的所有宫人也都跪下行礼。 弘正帝面色沉肃,阔步走了进来,见到刘贤妃跪在地上,没有像平时那样让她起身,反而是冷哼一声,语气冰冷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刘贤妃一惊,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遭遇了弘正帝这样不留情面的呵斥,顿时又是茫然又是害怕。 她看着弘正帝道:“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宁儿做错了什么事情?” 弘正帝怎么好说自己想让女儿和李家亲近,可是女儿半点情面也不给李家人留,居然丢下李观棋自己先行离开了,让他的面子都挂不住。 他冷哼一声,这才吩咐道:“去,把那个逆女给朕叫过来。” 逆女? 刘贤妃几乎被这两个字吓坏了,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这样说宁儿?宁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皇上如此龙颜大怒? 还是吉祥胆子大,听见公主被皇上这样说,略有几分不满,硬着头皮解释道:“回皇上,公主现在不能过来。” “为何?”弘正帝脸色更加难看,“朕要她过来,她还敢抗命不成?真是反了她!” 吉祥心里替自家公主委屈,扬声道:“公主她病了,病的很严重,奴婢就是来请贤妃娘娘,好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的。” 刘贤妃急忙出声:“是,正是如此,臣妾正打算打发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皇上就来了。” 弘正帝面上有一些惊讶,他没想到赵宁儿会病了。 他心中猜测,难道赵宁儿是知道自己会生气,所以故意装病来博取他的怜爱吗? 他心中愤愤,但到底还是难以掩饰那一抹担心,故意冷声道:“哪里就这么巧就病了?那会儿在勤政殿不是还好好的。朕倒要看看,她是不是在装病。” 他转身往外走,往兰台小筑走去。 从没有见他这样对过赵宁儿的刘贤妃面色惨白,和吉祥也急忙跟上去。 如意正在殿内给赵宁儿用湿帕子敷着额头,但是赵宁儿的情况并没有半分好转,反而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她正心急如焚,打算出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猛地一抬头,就看见弘正帝脸上带着怒气大步走了进来。 刘贤妃紧跟在后面。 如意吃惊不小,急忙跪下行礼,恭声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弘正帝走到了主位上坐下,淡声道:“你们公主呢?叫她出来见朕。” 如意伏在地上,惶恐道:“公主,公主在内殿……” 刘贤妃已经着急的拨开珠帘,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她的一声惊呼。 弘正帝心里顿时一阵紧张:难道真的病了? 刘贤妃含着泪快步走了出来,朝着弘正帝道:“皇上,请您快宣周院正来,宁儿发高烧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什么?”弘正帝大惊,猛地站起身,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朝着门外的陈安喝道,“传朕的旨意,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过来。” 这阵势非同小可,陈安吓得魂不附体,急忙应了一声,派人去了。 弘正帝走到里间,就看见赵宁儿昏睡在精致华美的雕花大床上,她呼吸急促,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口中呓语不断,分明是病的很严重的样子。 他惊住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病的这样严重了? 吉祥和如意端着冷水,打湿了帕子,上前给她冷敷,可是完全不起作用。 刘贤妃握着帕子,已经哭了起来。 弘正帝焦急不已,留下如意在赵宁儿身边,将兰台小筑所有伺候的宫人都叫到了前殿,厉声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公主的?好端端的,让公主生了病。”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弘正帝更加生气,一挥手摔了手边的茶盏,他喝令左右道:“给朕打这群不中用的奴才。” 底下众人吓得浑身哆嗦,连连磕头:“求皇上饶命,求皇上开恩,奴才们知错了。” 刘贤妃强忍伤心,急忙上前求情:“皇上息怒,眼下宁儿还在内殿病着,再把她宫里的人打了,一是无人照顾宁儿,二,只怕宁儿醒来知道更加对病情不利。臣妾知道皇上是心疼宁儿,但是也请为了宁儿,宽恕这些人。” 底下一群人忙不迭的磕头。 弘正帝依旧怒意难消,他看着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吉祥身上:“你是贴身伺候公主的,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公主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弘正帝如此发怒,饶是吉祥胆子大,此时也不敢隐瞒一个字,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实说了。 公主确实是从外面回来以后开始生病的,但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兰台小筑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弘正帝和刘贤妃对视一眼,两个人也是疑惑不解。 只有吉祥身边的纳福拳头握紧了,想要说什么,却又最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 很快,太医院的三四位太医,包括周院正都急匆匆的赶来了。 弘正帝心里烦躁,不耐烦的摆手,让他们赶紧去给赵宁儿诊治,几个老太医见状,不敢耽搁,躬身进了内殿。 吉祥急忙起身,跟着一起进去,和如意一起将纱帘放下,又将赵宁儿的手腕露出,放在了床沿,并且小心的搭上了帕子。 第33章 公主的心病 刘贤妃擦着泪,看着太医把脉,又见赵宁儿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忙上前亲自给她擦拭。 赵宁儿脸上红的厉害,身子滚烫,周院正隔着帕子都被那温度惊了一下。 他不敢大意,低着头,仔细的诊脉。 吉祥和如意强忍着眼泪,看着赵宁儿身子甚至还有些抽搐,两个人都是吓坏了。 赵宁儿口中不断的低喃着什么,吉祥和如意凑近了,才勉强听到“父皇”,“母妃”,“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等等呓语。 甚至还叫出了腊梅的名字。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满心的惊疑不定。 刘贤妃没有听清,哭着道:“宁儿到底在说什么?怎么会病的这样严重?” 吉祥想说什么,如意忙打岔道:“奴婢方才听了,公主只是不停地喊着皇上和娘娘,想来是做了什么噩梦。” 好在赵宁儿的声音很低,且含混不清,纱帘外的太医想必是没有听清楚的。 刘贤妃的心都要碎了,一直哭个不住。 此时此刻,弘正帝的那点气早都飘到了九霄云外,他看着刘贤妃哭的伤心,知道她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酸。 他上前,将刘贤妃揽进怀里,轻拍着她安慰了几句。 几名太医互相交流了意见后,这才站起身,朝着弘正帝和刘贤妃行礼。 周院正满脸愁容道:“公主这场病来的古怪,微臣观公主脉象,似乎是长期郁结五内,以至于神思不宁。而且公主一直呓语不断,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发生了什么对她而言很激烈的事情,才导致高热不退,这……微臣惶恐,公主这恐怕是心病。” 弘正帝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周院正反问道:“心病?公主才十四岁,半大的孩子,哪里来的心病?” 周院正和几名太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刘贤妃也是不明所以,这段时间赵宁儿一直忙着,她见面的次数也是少了不少。 太医说赵宁儿神思不宁,遭受刺激,她虽然不明白,但看赵宁儿这状况,却也是信了几分的。 珠帘外跪着的纳福听见这话,拳头再次握紧了,他想到了今日在御花园找到公主时的场景。当时的公主脸色就十分的难看,说话也完全不像平时温和。 当时公主的身边除了小宋子,就是李家的二少爷,难道这件事情和李家二少爷有关系? 只是当时自己竟然如此大意,没有放在心上。 弘正帝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分明是上门来质问女儿的,没想到女儿却病的如此严重,倒让他也没了主意。 他叹了口气,吩咐几名太医好生斟酌着给公主开药方,这才走过去看了看赵宁儿。 赵宁儿双目紧闭,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口里一直含混的说着什么,弘正帝离得近了些,想要听清楚女儿在说什么。 “不要——” 赵宁儿忽然悲怆的大喊出声,吓得弘正帝踉跄了几步,往后退去。 刘贤妃和身后的宫女急忙上前扶住,弘正帝惊魂未定,看向赵宁儿,却见吉祥和如意着急的大喊起来:“太医,快来,太医,我家公主晕过去了。” 他凝目看去,果然,赵宁儿的头歪在枕上,一动不动。 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太医,快来,公主若是出事,朕要你们陪葬。” 一阵兵荒马乱。 周院正小心的在赵宁儿的人中刺了一针,赵宁儿大约是感到了疼痛,身子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周院正立刻道:“快,按住公主,不能让她动。” 刘贤妃和吉祥如意紧紧的按住赵宁儿的四肢。 不过赵宁儿并没有继续抽搐,反而是微微挣扎了一阵,再一次的昏迷了过去。 弘正帝简直要急死了,他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坐在椅子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太医忙着给赵宁儿再次施针。 幽澜殿这边发生这样的事情,弘正帝动怒,传召所有太医,这样大的动静,宫里自然很快就传开了。 得到消息的崔皇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众人要朝她行礼,忙摆手道:“行了,别多礼了,先照顾公主要紧。” 她走到弘正帝身边,见弘正帝以手扶额,神思倦怠,不由得忧心道:“皇上,宁儿这孩子是有大福气的,您别太担心了,这么多太医都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弘正帝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崔皇后又过去安慰刘贤妃,刘贤妃哭的梨花带雨的,崔皇后也只得抱着她,轻声安慰着。刘贤妃是个温良贤淑的,尽管这些年,她是唯一给弘正帝诞下子嗣并且将孩子抚养长大的嫔妃。 这样的功劳,差不多的人早就骄横起来了,甚至还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来。 但是她从没有半分逾矩,对待后宫嫔妃,不管是皇后,还是普通嫔妃,也都是一颗真心。 这样好的人,崔皇后如何能不喜欢? 而且,赵宁儿也是聪慧善良,即使自己不是她的生母,她也能将自己的困境看在眼中,而且真的帮她解决了问题。 她的心里,已经将赵宁儿当做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看待了。 眼下她病的这样严重,崔皇后如何能不动容? 崔皇后看着赵宁儿,又看着刘贤妃,一时心疼极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兰台小筑亮起了灯,所有人都忙碌着,无人敢去安歇。 周院正擦了擦额头的汗,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他勉强站起身,朝着弘正帝恭声道:“回皇上,公主眼下安稳了。” 弘正帝原本低垂着头,很是消沉的样子,闻言,猛地一抬头看了过去。 果然,此刻的赵宁儿躺在床上,呼吸平缓,面上安稳,明显是睡得沉了。 他悬在半空的一颗心这才终于放了下去。 太医们出去开药。 过了好一会儿,刘贤妃端着一碗药过来,崔皇后将赵宁儿微微扶起,两个人配合着给赵宁儿喂了药。 此时夜已经深了。 崔皇后走到弘正帝身边,柔声劝道:“皇上,夜深了,您明日还要早朝,幽澜殿这边还忙乱着,不如请皇上到未央宫去安歇?” 刘贤妃也劝:“是啊,皇上,宁儿这里一时半刻臣妾也走不开,实在没办法再安置皇上了。” 第34章 李观棋被训斥 弘正帝没说话,他走到赵宁儿身边,摸了摸她因为发烧红彤彤的小脸,只觉得那温度依旧烫人。 但是比起先前,确实是好多了。 他眼眶热热的,看着赵宁儿这般样子心疼的厉害。他的孩子很多都是早夭,只有这个孩子,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尽管从小到大也是小病不断,但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病的这样严重。 方才他的心里一直在默默思索着太医的话,“忧思过度”,“心病,”,这些话他不断地在心里思量,却始终不明白赵宁儿在忧思什么。 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明白了,那就是她的婚事,还急不得。 他在这里坐了许久,忧心焦虑许久,此刻也确实是累了。 他朝着崔皇后点了点头,崔皇后和陈安便扶着他一起出去了。 刘贤妃送走帝后,她紧张了半日,也实在熬不住了,吩咐人将长榻搬过来,就挨着赵宁儿睡下了。 兰台小筑的宫人躲过一劫,各个都是惊魂未定,各自去忙碌了。 吉祥和如意小心的退了出来,二人对视一眼,走了出去,找到了还在外面窗下徘徊着的纳福。 吉祥快人快语:“方才皇上在这里,我就看你的神色不对。今日又是你陪着公主出门的,难道你知道些什么?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们?皇上问的时候你也没说?” 纳福一脸踌躇,吉祥这一连串问题砸出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如意按住了吉祥的手,看着纳福,声音温和的道:“你别慌,慢慢说,把今日你随着公主出门后的事情一一的都告诉我们。也许这其中,就能找到公主今日生病的关键。” 她们都是自小伺候赵宁儿的,纳福绝对信得过。 纳福点了点头,又往左右看了看,拉着二人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这才悄声的将今日在勤政殿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中间他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知道,但是当他追着赵宁儿到了御花园时,她的身边除了勤政殿的小宋子,还有一个人。 那就是李家的二少爷,李观棋。 纳福斩钉截铁的道:“二位姐姐,我可以断定,公主今日这病和那李家二少爷绝对脱不了干系!” 这话一出,吉祥和如意都是吓了一跳。吉祥忙捂着纳福的嘴,轻喝道:“可不能胡说,李家可是皇上的外祖家,皇亲国戚,谁若是敢说李家半个不字,那就是自寻死路。” 纳福自然知道轻重,点头不迭:“所以方才在皇上面前,我一个字也没敢提。” 如意思索片刻,沉声道:“这件事情你我三人都要烂在肚子里,一切都公主好了再说。” 纳福和吉祥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沉重,都朝着如意点了点头。 三人各自离开。 宫里因为赵宁儿生病一团乱的时候,李家也没有安宁。 李观棋紧张的握着拳头,站在下面,一个字不敢说。 李和塬坐在主位,李观棋的生母韦氏坐在一边,不安的看了儿子一眼,又看着自家老爷一眼,终于还是耐不住性子,率先开口道:“老爷,你别光顾着喝茶,你把我和老二叫过来做什么,你倒是说啊。” 李和塬冷哼一声,这声冷哼带着怒意,吓得李观棋身子一个哆嗦,头越发垂了下去。 李和塬带着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有脸问我?你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韦氏不明所以,但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最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一言一行都是恪守着规矩,韦氏想不到自家儿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见母子两个还不明白,李和塬的心情更差了。他放下茶盏,带着怒气看着李观棋道:“上次进宫,皇上开恩,让公主陪着你四处走走,你到底和公主说了什么?竟然把公主都气的病倒了?” 李观棋一听这话,顿时惊讶的抬起头。他惊愕的看着李和塬:“公主病倒了?” 李和塬瞪着他:“还不快说,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观棋一头雾水:“儿子并没有说什么,福蕙公主怎么会病倒了?儿子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想着,福蕙公主不会是在装病? 李观棋猛地跳出了这个想法,又赶紧摇摇头驱散了。 那可是公主,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李和塬听到他的解释,一句“不知道”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顿时刚压下去的那点火气又冒了出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噌”的站起身,怒视着李观棋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在勤政殿内公主都是好好的,怎么和你出去说了几句话,回去就病倒了?无知蠢货,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能让公主陪着你逛御花园?” 他们李家能有今日,全部依仗皇上。但是舅舅再亲,也亲不过亲女儿,何况还是弘正帝手心捧着长大的公主。 若是得罪了公主,得罪了皇上,那么李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依旧回到那阴暗巷子去做苦活。 他身为李家的家主,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决不能让家族出一点事情。 李观棋被骂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心里却不由得回想起那一日,福蕙公主面对他时那种淡漠至极的态度。 公主真的厌恶他到了如此地步吗? 韦氏听不下去了,她站到李观棋身边,语气也不是很好,反驳道:“老爷这话就说岔了,就算福蕙公主再尊贵,咱们观棋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孩子。何况观棋自幼懂事,从不是会与人争论口舌是非的人。” 她冷笑一声:“再说了,皇上有意将公主下降到我们李家,那她就是李家未来的儿媳妇。自古夫为妻纲,公主也该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好好地学一学妇道。” “你——”李和塬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妾室居然敢口出狂言,连公主也敢编排上了。 弘正帝虽然有意将福蕙公主嫁到李家,但是这件事情到底还没有过明路。 既然没有过明路,那就绝对不可以拿出来到处嚷嚷。 李家丢人事小,若是让公主清誉有损,那才是罪该万死。 第35章 跟踪赵晟 他也懒得和自己这个妾室争辩,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让李观棋在自己屋子闭门思过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韦氏不满的瞪了李和塬一眼,走上前,拉着李观棋的手宽慰道:“儿子,别灰心,眼下那公主是金枝玉叶,咱们得罪不起。等到以后公主嫁进了门,看娘怎么给你出气。” 她不忿道:“公主再大,也大不过孝悌仁义,自古伺候婆母就是媳妇的责任。她要是敢不听话,娘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李观棋摇了摇头,看着他娘道:“娘,你别混说了,那可是公主。” 他知道自己这个母亲是个愚顽不灵的,也不想和她多说,抬脚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的房内布置的十分简素,尽管李家现在已经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权贵,但是李和塬谨慎,整个李家还是维持着十分朴素的生活作风,绝不容许家里有过分奢华的金玉之物出现,也绝不让家里的孩子们沾染上奢靡的生活习气。 尽管如此,李观棋屋内还是有一些价值不凡的东西。弘正帝知道他爱画,赏赐给他不少珍贵的作画工具,还有一些名家画作。 足可见弘正帝对李家的重视。 李观棋走到自己的书案前,看着眼前的白纸,心念一动,便提起笔来。不过片刻功夫,那画上便出现一个人的身影,看形貌,像是个少女。 那少女看着李观棋,眉眼弯弯,带着笑意,赫然正是赵宁儿的模样。 李观棋痴痴的看了一阵,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不复先前轻松,换成了恼怒的表情。 他面无表情的将画纸撕碎,画上的少女也瞬间失去了笑容。 李观棋将画纸扔进纸篓,转身走开了。 赵宁儿这一病就是好几日,刘贤妃带着吉祥如意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崔皇后也不时的来,亲自喂汤喂药,赵宁儿才慢慢的好转起来。 赵宁儿清醒过来,就看到了刘贤妃眼下的乌青,顿时心疼极了。 她哑着嗓子劝道:“母妃,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 刘贤妃看她醒了,心里虽然高兴,但还是不放心,摇头道:“母妃要看着你好起来,你这一病,母妃都担心坏了。” 赵宁儿感觉眼眶有些热,勉强抬起手去握着刘贤妃的手:“我已经醒了,就没事了。母妃,你要是再病倒了,谁来照顾我,照顾弟弟呢?你就听我的,回去休息,好不好?” 提到赵容,刘贤妃的神色不由得动了动,但还是不舍的看着赵宁儿。 这个时候,周院正也在旁边附和,说公主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但是贤妃疲劳过度,若是不注意调养,怕是要病倒。 刘贤妃无奈,也只好回了自己的主殿去休息了,吩咐吉祥和如意有事情一定要过来喊自己。 赵宁儿将几位太医也打发了出去,这才坐起来,向吉祥和如意询问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知道一切都安好,宫里的嫔妃也过来看过她,送了东西过来,就连二皇子也来过几次,赵宁儿心里熨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又过了两日,赵宁儿的身体彻底的康复,已经可以出门了。 迎喜也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兰台小筑。 赵宁儿一见他回来,也是一阵紧张。她设法让迎喜出宫去跟踪赵晟,迎喜这一去就是好几日,赵宁儿心里着实担心。 让其他人都退出去,迎喜对着赵宁儿低声道:“公主让奴才盯着团练使大人,奴才不敢大意,一连跟着数日。” 他神色微变:“团练使大人除了每日正常的去上差,其余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奴才本以为是公主多心了,却不料这一日夜里……” 这一日夜里,迎喜照例跟踪着赵晟,公主吩咐下来的差事他不敢大意。只是接连好几日,赵晟都是正常的出入活动,他的心里不免也有些浮躁起来。 正在百无聊赖时,却忽然发现庆王府的后门,有一个人身穿玄衣,带着斗篷,不引人注意的出门去了。 那人身材高大,气质不俗,即使是夜幕下,也难以掩饰他的身份。 迎喜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他跟踪了几日的赵晟。 这么晚了,赵晟出门去哪里? 想到公主交代,要留意赵晟的一举一动,迎喜不免也紧张了起来。他隐匿身形,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跟上了赵晟。 赵晟身边没有带人,但是迎喜知道,这附近一定有他的暗卫。有好几次,迎喜不小心,都险些被那些暗卫们发现了。 不过好在迎喜的功夫不弱,尤其是他年纪还小,身形小又无比的灵活,他又谨慎非常,好几次都是化险为夷。 迎喜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跟随着赵晟在黑暗中穿梭。赵晟夜晚出门,又这样刻意乔装,想必是要去见什么要紧的人。 可是赵晟胆子极大,即使是不想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他要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赵宁儿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赵晟确实是胆大,能成大事之人。光是他的这份气魄,就是自己远远不及的。 只是重生以来心里积攒了一些事情,又被李观棋刺激了一下,居然就病成那样。 她不由得感慨,自己这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公主,确实没有经历过多少风雨。 她凝神,听迎喜继续说下去。 迎喜看赵晟这样悠闲自在,心里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只是晚上出来散散步。 就在这时,迎喜忽然发现前方的赵晟不见了踪迹。 迎喜心里一慌,立刻就想要追上去查看,却下意识的察觉到了什么,生生停下了脚步。只见两个黑色身影从迎喜面前不远处的树上落下,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分散,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 迎喜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那二人完全没有发现他,他小心翼翼的在树上蹲守了片刻,见确实没有异样,这才小心的露出身形。 迎喜接过赵宁儿递过来的点心,小心的道:“奴才找了许久,本来以为会就这样无功而返,可是没想到老天爷垂怜,奴才在一处小巷,居然看到团练使大人被一个中年男人迎进了府里。” “那男人奴才认得,时常跟随着公主去皇上的勤政殿,奴才见过那人,正是吏部侍郎冯大人家里。” 第36章 拜访大长公主府 “这样深更半夜,一个是庆王爷的儿子,一个是朝廷大臣,私下里会面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迎喜斩钉截铁,“只是可惜,冯大人府里也是戒备森严,奴才无法探查。” 赵宁儿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若有所思。 果然,赵晟从很早就开始与朝中大臣来往密切了,前世他能够登上皇位,绝不是从父皇病重而膝下无子才开始筹划的。 只是,该怎么拿到二人切实来往密切的证据呢? 赵宁儿让迎喜下去,不必在跟踪赵晟了。现在已经知道了赵晟从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筹谋,要紧的是抓住切实的把柄。 她正在烦恼这件事情,没两天,柔嘉大长公主府忽然派人进宫了。 赵宁儿赶到了崔皇后的未央宫。 刘贤妃和李淑妃也在这里,李淑妃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眼下也能够出来走动了。 赵宁儿向着三位长辈行礼毕,崔皇后这才道:“柔嘉大长公主府里派人来送信,说是后日想要请咱们去公主府小坐,还特意叮嘱,知道这些日子宁儿你病了,让宁儿你也一道过去,权当散散心,对病情也好。” 她脸上有些担忧的看着赵宁儿:“只是本宫担心你这身子才好,是否适合出门?” 赵宁儿从崔皇后的手里接过柔嘉大长公主府的信,快速的浏览了一遍,那信件的结尾处,还有几个不甚工整的字。 崔皇后注意到她的神色,笑着道:“公主府的下人说,那是她们家的小姐非要加上的,还说小姐在家里很是盼望着公主去呢。” 展苗铃。 想到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赵宁儿心里也不由得一软,点了点头道:“既然是皇姑祖母邀请,宁儿很愿意跟随母后前去。” 刘贤妃和崔皇后一样,还是有些担心赵宁儿的身体,劝道:“不如,下次再去,你这身子弱,我有些担心……” 李淑妃起身,走到了赵宁儿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果然病了这些日子,看起来都瘦了好些。 她自己就是身子不好,常年吃药,知道生病了还要闷在宫里的感觉。 她回头,看着崔皇后,又看着刘贤妃,声音平缓:“依我看,就让宁儿出去走一走。我最是知道,大病初愈,若是闷在屋子里,其实对病情半分好处也没有,反而是出去走一走,接一接这地气,人反而还精神一些。皇后娘娘和贤妃妹妹担心孩子,不过我看宁儿这精神还算可以,况且她自己也愿意去,就别拦着她了。” 一席话说的崔皇后和刘贤妃都没了主意,齐齐看向赵宁儿。 赵宁儿再次点头。 崔皇后和刘贤妃对视一眼,也只好作罢。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天公作美,出门这一日天气也十分不错,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赵宁儿坐着马车,跟随着崔皇后,刘贤妃,李淑妃等人,一路摇摇晃晃,很快到了柔嘉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离皇宫并不算特别远,当年的永徽帝心疼女儿,不想要女儿跟着驸马展老将军吃苦,便特意为她修建了奢华的公主府。 老将军若是出征在外,公主就会回到公主府居住,不必在将军府,在公婆面前受拘束。 不过柔嘉大长公主很贤淑,老将军不在的日子,她只偶尔回公主府居住,其余时间还是留在将军府打理家事,不让老将军出门在外还要担忧家里。 后来,边境太平,常年无战事,老将军驻守边疆,大长公主也毫不娇气,跟随夫君一起,在边境守卫国土。 就冲这一点,不管是弘正帝,还是先帝,对于柔嘉大长公主都是十分的敬重,也因此,尽管大长公主和老将军常年不在京中,但是展家在京城中的地位却依旧显赫,轻易无人敢得罪。 赵宁儿才下了马车,就看到大长公主带着几个儿媳和孙女在外面迎接。毕竟,皇后虽然是小辈,但是到底是国母,身份不同一般。 展苗铃一看到赵宁儿就兴冲冲的过来迎接,欢天喜地道:“我就知道公主姐姐会来,我准备了好多好玩的东西,公主姐姐一定会喜欢的。” 赵宁儿也很喜欢展苗铃,笑盈盈的点了点头,跟随着众人走进屋内。 互相落座后,大长公主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赵宁儿:“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眼下可大安了?” 赵宁儿颔首,恭声道:“回皇姑祖母,宁儿已经无事了,有劳皇姑祖母惦念了。” 崔皇后见展苗铃一脸等不及的样子,笑着开口道:“看样子玲儿是等着带着她公主姐姐去玩,咱们就不要拘束她们了,让她们小姑娘自在去玩。” 展苗铃欢呼一声,惹得展夫人瞪了她一眼,忙又收敛了笑容。 刘贤妃有些不放心,想要说什么,李淑妃拉了拉她,淡笑着道:“正是呢,就让她们孩子去玩。” 她知道刘贤妃是担心赵宁儿身体,不过她看的分明,赵宁儿也是很想跟随展家这位小姐去玩的,故而阻止了刘贤妃。 刘贤妃无奈,也只得叮嘱了一句“仔细着,别闯祸”,就看见展苗铃兴冲冲的将赵宁儿拉走了。 吉祥和如意急忙跟了上去。 展苗铃将赵宁儿拉到了自己的小院,里面走出来三四个相貌清秀的丫头上来迎接。 展苗铃大大咧咧的,让她们赶紧去上茶上点心。 赵宁儿看着展苗铃的闺房,和她的兰台小筑不同,展苗铃的追风院大气阔朗,很有一种武将出身的世家小姐的特点。 尤其是小院右侧一处宽敞地方,还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放着不少的武器。可以想见,这里就是展苗铃平日无事练武的地方。 赵宁儿看的目瞪口呆,还想要细看,就被展苗铃拉着手进了屋子。 “公主姐姐,你看,这是我上次出门在一家武器铺子看到的暗器,这样看着是一枚戒指,你看,这样,再这样,就会变成保命的武器。” 展苗铃兴致勃勃的向赵宁儿介绍着,赵宁儿也好奇的看着。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平日里就是被按照深闺公主的标准娇养着。 若说唯一特别的地方,可能就是父皇教导自己骑马了? 第37章 少将军的密信 展苗铃心思单纯,活泼可爱,话也特别多,赵宁儿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两个人在一起埋头说了半日的话。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点动静。赵宁儿从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武器上收回目光,抬起头,看了过去。 展苗铃扬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丫环走进来回禀道:“回公主,回小姐,是大少爷过来了,奴婢们告诉他公主在这里,大少爷不便进来就离开了。” 大少爷? 是展苗枝? 赵宁儿想到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相见,毕竟都是亲戚,又不是在人多的场合。 只是这里到底是公主府,她在这里是客人,没有她的允许,展苗枝擅自进来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展苗枝很是体贴的自行离去,倒也免得她为难了。 她有些出神,展苗铃拉了拉她,笑着道:“公主姐姐是累了?咱们吃点儿点心。” 赵宁儿含笑点头。两个人说起从小的事情,赵宁儿很是羡慕她跟随着祖父祖母和父亲在边境的那些年,过得无忧无虑。 她虽然贵为公主,弘正帝对她也是千依百顺,但是宫里到底是宫里,她的身边有教养嬷嬷,一言一行都要受到宫规的管束,远没有展苗铃的那种洒脱肆意。 她正胡思乱想间,展苗铃又要带着她去将军府的花园里玩。这个小丫头身上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赵宁儿简直啼笑皆非,只好跟着她出门了。 将军府的花园自然不能和御花园相比,倒不是说将军府弄不起那样的花园,只是除了帝王,臣民百姓的府邸都有规制限制。再富裕的商人,不可以使用官员府邸才能有的一些规制,而大臣的府邸也决不能僭越皇宫。 这就是等级制度下,对身份的限制。 不过柔嘉大长公主到底是皇家出身,心思精巧,将这花园打理的依旧是精巧美观。赵宁儿欣赏着园中风景,心中很是喜欢。 绕过一处假山,赵宁儿和展苗铃迎面就看见不远处的小亭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珠灰色窄袖锦袍,蜂腰猿背,身姿俊秀,不是展苗枝是谁? 展苗枝正独自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握在一起的手思索着事情,冷不防看见她们二人走了过来,便大大方方的打了个招呼。 看见赵宁儿,展苗枝的脸上闪现过一丝关切,目光很有分寸的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声音轻缓的道:“听闻公主前些日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赵宁儿客气点头:“已经好了,有劳少将军挂怀。” 展苗枝还想说什么,却看见自家妹妹满脸好奇的看着自己,顿时住了口,瞪了她一眼,吩咐道:“去,让人送些茶水来。” 展苗铃不想去,可是赵宁儿忽然也扭过头去看着她:“正觉得有些口渴了。” 公主姐姐要喝,那肯定要赶紧准备。 展苗铃一骨碌的从凳子上站起来,赶紧去吩咐人准备茶水去了。 展苗枝有些无语的看着她走远。 回过神,他再次看了赵宁儿一眼,又看了一眼赵宁儿身边的两个宫女。 赵宁儿会意,抬了抬手,示意吉祥和如意退下。 等到周围再无别人,展苗枝这才看着赵宁儿。 “前几日在宫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恕我冒昧,公主这病,来的有些古怪?” 赵宁儿的心里警铃大作。 展苗枝这个人在她面前所表现出来的,都让她觉得很古怪。尤其是上次她怀疑展苗枝也有可能是重生而来的,她就更加的担心。 毕竟,一个知晓她所有秘密的人,她对对方却不甚了解。 她稳住心神,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少将军这话说的奇怪,本公主听不明白。” 展苗枝见她神色戒备,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但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 于是,他看着赵宁儿,掷地有声道:“公主,你其实有一个秘密,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赵宁儿悚然一惊。 等到展苗铃准备好茶水,带着人送过来时,却发现小亭中只有福蕙公主一个人的身影了。 她有些奇怪,左右看了看,问赵宁儿道:“公主姐姐,我哥哥呢?刚才不是还在这里吗?” 赵宁儿神色有些古怪,听见她的话,才猛然回神,有些歉意的看着她,含糊道:“哦,少将军有事情,提前离开了。” 展苗铃也不以为意,她让丫头给赵宁儿倒了茶。赵宁儿小心的接过来,喝了几口茶,一颗心才终于慢慢的回位。 她也没心思再和展苗铃说笑下去,二人一起起身去了主院。 等到这一趟行程结束,赵宁儿跟随着崔皇后等人回到了宫里。 她借口自己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刘贤妃毫不怀疑,忙送着她回去,吩咐吉祥如意好生伺候。 等到身边再无别人,她躺在兰台小筑自己的大床上,这才小心的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 这是展苗枝递给她的。 虽然之前有过一点怀疑,但是当事情真的得到了验证的时候,赵宁儿的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她不知道对方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自己的秘密一旦泄露,又该如何自处。 展苗枝问出了那句话后,看见她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将这封信塞在了她的手里,告诉她若是想好了,可以通过展苗铃来传递信息。 她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最终,她的表情在数次变换过后,换成了一副坚毅的样子。 她将信慢慢展开。 赵宁儿看的仔细,生怕错过任何一点重要的信息。 展苗枝的信其实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景恒之祸。 景恒是前世赵晟登基以后的年号,而景恒之祸,则是赵晟登基后的种种作为,其实已经惹起了天怒人怨。 但是赵宁儿死的太早了,她不知道在她死后,赵晟到底还做了什么,为什么展苗枝要说是“祸”? 但是,只这四个字,她可以完全确定,展苗枝也是重生而来了,而且,也已经知道了,她也是重生而来。 赵宁儿的心里又是惊,又是疑,满是各种猜测,她有无数的问题,想要问展苗枝。 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第38章 展家的结局 她将那张纸在火上点了,看着那跳跃的火苗,她在心中暗道:看来要设法再见一次少将军了。 恰好,没过几日,就是展苗枝进宫陪着二皇子赵容的日子。 迎喜来告知她这个消息,赵宁儿便赶了过去。 一到赛马场,就看见展苗枝正在教导赵容学习武艺,赵容很认真,抬手踢腿都做的十分的标准,就连展苗枝都夸他是个可塑之才。 赵宁儿走过去,赵容看见她立刻高兴的喊了一声:“姐姐。” 赵宁儿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容儿乖,姐姐有事情要和少将军说,你先去骑马玩。” 赵容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去骑马了,他的两个小太监急忙跟上去。 赵宁儿依旧和展苗枝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赵宁儿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悠悠的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死的?” 这话问的突兀,但是展苗枝丝毫没有在意,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的眸子望着远处的天空,似乎也在回忆已经遥远的前世过往,淡声道:“在战场上,兵败而死。” 赵宁儿有些讶然,展家是武将世家,家族里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自小习武,展老将军自不必说,展苗枝的父亲和叔伯也都是十分出色的武将。 虽然有败绩,但是有国家强大的支援,他们会战死在战场上,可以想见这场战斗激烈到了什么程度。 她看着展苗枝:“和我仔细说说。” 展苗枝勾唇一笑,那笑却极冷,他一字一句向赵宁儿描述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赵宁儿在景恒三年就去世了,作为弘正帝唯一活下来的公主,她的死,却在朝堂上没有引起半点波澜。 有大臣参奏驸马李观棋苛待福蕙公主,导致公主饥寒交迫,死于雪夜,希望新皇惩治驸马,以告慰先帝和公主在天之灵。 但是景恒帝,这个从弘正帝手中接管了祖宗基业的嗣子,对自己名义上唯一的妹妹的死,却说什么出嫁从夫,福蕙公主数年无子,也难怪李家对她苛待。这是她自己犯了七出的缘故,怎么好惩治驸马?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做了好几件狠辣的事情,朝堂动荡,他既然这样说,也没有人再敢多说一个字。 福蕙公主就这样不声不响的死去。 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但是不少人都在背地里议论新皇凉薄,得了先帝的皇位,却看着先帝唯一的女儿被人虐待致死。 赵宁儿听到这里,惨然一笑。她知道自己的死并不能如何,可是亲耳听到展苗枝这样说出来,就好像看到了那时候赵晟那副可恶的嘴脸。 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却看着母妃惨死,自己惨死,然后光明正大的要封自己的父亲庆王为太上皇,真是可笑至极!! 她胸口一团愤懑之气,堵得她难受。 展苗枝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起后来的事情。 赵晟一改弘正帝仁德治下的作风,手段强硬,大刀阔斧,不仅大力提拔世家官员,还对科举设置了重重障碍。 可以说,是将寒门子弟上升的通道全部堵死了。 贵族的压迫日益严重,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仅国内各种矛盾加剧,就连边境势力也是虎视眈眈。 赵晟一道圣旨下来,责令看守边境的展老将军尽快打退敌人。可是朝廷的物资经历了世家的重重盘剥,到了军中的时候已经剩不下什么了。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展老将军硬是带着儿孙死守边境防线,数次打退乌护部的攻击。 但是,没想到,人远在千里之外,朝廷中的勾心斗角却依旧没有放过他们。 赵晟听信了奸臣的谗言,开始对展家起疑。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展家依旧每次都能打赢,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情况,他是不相信的。 可是,若要他说是什么情况,他又说不上来。 所以,他一次次的派监军前往军营,将军中的大小事情全部看在眼里,硬是鸡蛋里挑骨头,给展家定了几条罪名,甚至克扣了下一次应该运送过来的物资。 没有物资,士兵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展家军数次败退后,乌护部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们开始用大量的珠宝买通了朝中那些贪官污吏。 有了这些人的配合,再加上赵晟心里本来对展家的忌惮,展家军越发举步维艰。 展苗枝眼看着祖父,父亲和叔伯们在战场上牺牲,却绝不肯退缩,他的眼里满是恨意。 直到那一场突袭,他身死战场,展家军也彻底覆灭,成为了大恒朝历史上最惨烈的一场战斗。 展苗枝说到这里,表面上的神色还算平静,但是拳头却是握紧了。 赵宁儿看着他,他也看着赵宁儿,两个人的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都是带着前世记忆而来的鬼魂,他们今生有着一致的目标。 赵宁儿看着展苗枝,淡声道:“合作,虽然我能够帮上的忙不多,但是多一个帮手也总是好的。” 展苗枝莞尔一笑,看着赵宁儿:“不,公主可以帮上的忙绝不是小忙,我希望公主在宫中能够保护好二皇子,揪出庆王府的那些细作,这样,我在外面也好放心的做事。” 毕竟,他做的再多,如果弘正帝还是和前世一样膝下无子,大臣们还是会逼迫皇帝拥立宗室子继位。 而纵观整个宗室,赵晟的能力和野心都是最强的。 赵宁儿点头,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赵宁儿心里那颗悬了很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她现在有了伙伴,知道自己无法触及的宫外也有了帮手,心里那种无望的感觉终于不再那么强烈了。 吉祥明显感觉到这几日赵宁儿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不再时常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事情了。 她把这些原因都归咎到了展苗枝的身上。 她悄悄走到了如意身边,低声耳语道:“你有没有发现公主最近心情变好了许多?” 她这粗枝大叶的性子都发现了,如意这样细心的怎么可能没发现? 她含笑点头:“自然发现了,不过这是好事。” 只要公主高兴,她们就高兴。 第39章 涟王和庆王 吉祥也笑,挨着如意坐下,看她手里正在做着的绣活,悄悄道:“我觉得公主每次见过了少将军以后,心情都会很好。你说……” 她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却很明显了。 如意顿了一下,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嗔怪的看了吉祥一眼:“这话也是能胡说的?公主每次哪里是见了少将军才高兴的?那是见了咱们二皇子才高兴的。你不知道,可别到处乱说话,没得给公主添麻烦了。” 吉祥想了想,还真是,毕竟每次见到少将军都是在二皇子那边,还真说不好是见到谁高兴的。 她心思单纯,又一向信服如意,既然如意如此说,她也就不疑有他。 如意的心却是沉了沉。 她说不上来赵宁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一个人,以前最喜欢参加宴会,喜欢到处去玩,天真无邪的公主,忽然就变得安静沉稳,不仅对于以前喜欢的活动都兴致缺缺,就连喜欢的宫女腊梅都一反常态的处置了。 对了,腊梅!好像就是从处置腊梅那个时候,她感觉到公主变了。 不过,她扪心自问,公主的这些变化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 所以,尽管如意的心里对赵宁儿的这些变化有很多的猜测,但是有一点却是丝毫没有动摇。 那就是,永远忠诚于公主。 两个丫头的这些对话赵宁儿一概不知。 赵宁儿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些闷了。想起父皇朝政繁忙,这两日都没有见到了,她便站起身,打算带些点心去看看父皇。 迎喜和纳福跟随着她一起出门。 勤政殿,陈安一看见她过来就笑着将她往里迎:“公主快请进,皇上这会儿没什么朝政,正在躺椅上休息。” 赵宁儿点了点头,提着装点心的小篮子走了进去,果然看见弘正帝歪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前前后后的缓缓的晃动着。 看见赵宁儿过来,他忙坐直了身体,含笑看着赵宁儿:“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看父皇了?”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着像是没有休息好。 赵宁儿很是心疼,柔声道:“父皇,朝政再重要,也要保重身体,您看您眼下都有乌青了。” 弘正帝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无妨,朕心里有数。” 赵宁儿看着他眉头紧皱,即使是休息时也不曾轻松一点,不由的担心道:“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弘正帝叹了口气,这才看着赵宁儿一五一十的道:“这件事情,说是国事,其实也是家事,告诉你也无妨。是这样的,几年前,涟王和庆王在先帝的祭礼上起了争执,涟王暴躁,当时就随手拿了一个东西砸向庆王,没想到拿的却是祭台上的香烛。朕当时很生气,毕竟这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就将涟王驱逐出京,赶到皇陵去为先帝守陵。” 他叹了口气:“朕当时在气头上,怒斥了涟王,要他守陵十年,如今才过了五年,恰逢涟王的长女花芜县主与宁远侯世子的婚期到了,花芜县主上书,恳求朕暂放涟王归京筹备她的婚礼。” 他抚弄着手中的玉串,脸上的神色踌躇不定:“花芜说的恳切,朕也不好拒绝,只是朕为天子,一言九鼎,说罚他十年,如今却只过了五年,若是真的放了涟王回来,岂不是遭人议论出尔反尔?” 赵宁儿了然,涟王与庆王一样,都是弘正帝的堂兄弟。 涟王年纪轻些,暴躁易冲动,和城府深沉的庆王完全不一样。 当年的那件事情,赵宁儿虽然也知道,但是当时到底还是个孩子,也没往心上去。 眼下,庆王在朝中一人独大,若是他的死对头涟王回来了,只怕会牵制庆王不少的精力。 赵宁儿想到这里,就微微一笑,看着弘正帝道:“女儿不懂朝政,若是哪里说的不对,还请父皇不要责怪女儿。” 弘正帝摆手:“你如今长大了,也懂事了,很多事情,父皇考虑不周,也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只管说,父皇也就随意听一听,自然不会责怪你。” 赵宁儿沉声道:“父皇,这件事情,依女儿看,涟王若有三分不是,庆王倒有七分。” 这话说的稀奇,弘正帝抬眸看着她,有些惊讶:“这话何解?” 赵宁儿解释道:“涟王的脾气朝中无人不知,最是心直口快,性情耿直。这样的人,若是掌握和他说话的分寸,那定然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的眸色深了深,语气也更加冷了下去:“可是庆王是朝中出了名的贤王,他了解涟王,却偏偏在先帝祭礼这样重要的场合与涟王争吵不休,将涟王激怒,言行彻底失控,这才犯下错事。这件事情,固然涟王要得到教训,约束自己的言行,庆王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弘正帝看着他,神色微变,他在思索赵宁儿的话。 赵宁儿继续道:“他们身为宗室王爷,不顾体统,在先帝的祭礼上闹出这样的笑话,父皇只责怪涟王一个人到底有失公允。庆王年长,既为兄长,所受责罚应该比涟王更加沉重,否则,若是有心,摸准了涟王的脾气,是不是只要有心的人都可以激怒涟王,进而逼得他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获罪?” 弘正帝坐直了身体,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当年他确实是愤怒之下责罚的涟王,却对连连磕头认错的庆王手下留情了,如今想来,确实处理的不妥。 宁儿这一番话说的他心里茅塞顿开。 他的女儿果然是长大了,思虑起事情来比他看的细致。 他很是欣慰,脸上带了点笑意,看着赵宁儿:“那依宁儿,这次花芜的请求朕应该怎么做才比较合适?” 赵宁儿想了想,道:“那自然是放涟王叔叔回来了。父皇想一想,若是女儿出阁,您因为事情不能回来参加,是否会遗憾?那不仅是父皇遗憾,也会是女儿一辈子的遗憾的。花芜姐姐是涟王长女,最是懂事的,王府里没有王妃,涟王获罪这几年,她约束着王府众人,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半点事情都没有。她如今要出阁,若是涟王还不能回府,以后这王府可就乱了套了。” 第40章 涟王回京 弘正帝边听边微微点头。 不过他暂时还不打算采取行动。 虽然赵宁儿说得很对,他也没有立刻就拿定主意要放涟王归来。 毕竟,收回成命这种事做的多了,有损他天子威严。他还要在朝堂上与大臣们商议一番,听一听大臣们的意见。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样其实算不了什么大事的一件事情,会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弘正帝在早朝上才把这件事情说了,就有几个大臣陆陆续续站出来反对。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说出的话岂能收回?” “正是,况且涟王在先帝祭礼上大不敬,这是事实,皇上没有祸及涟王府其他人,已经是格外开恩,岂能因为花芜县主的婚期将至,就赦免涟王大不敬之罪?” 庆王站在下面,听着底下大臣们纷纷进言,心里不由得得意。 这些人,表面上看似和庆王府毫无关系,实际上都是庆王府的人。 在朝堂之上,有些他不便开口说的话,自有这些人来帮他说。 在事成之前,涟王是别想出来了。 弘正帝听着大臣们吵嚷了一阵,有些烦躁的抚了抚额。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人怎么说了。但是他没想到众大臣竟然会如此意见一致,反对释放涟王归京,哪怕只是归京来参加完长女的婚礼再回去都不行。 这就未免让他有些多想了。 这些人是朝中的重臣,是他的左膀右臂,舌头竟然如此统一,岂不是古怪? 他登基多年,身处那个高位,很多事情难免多思多想,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怒道:“都给朕住口。” 众人讪讪住口,都看向弘正帝。 弘正帝站起身,忽然抬头看着庆王:“庆王,你说,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置?” 庆王一愣,没想到弘正帝会来问自己。他虽然与涟王不和,但是人前表面的伪善还是要装一下的。 他斟酌着字句道:“这件事情,其实臣也有错。臣想,涟王在皇陵守了五年,也算是受了惩罚,若是他爱女成婚都不能参加,一则伤了涟王与皇上之间的情谊,二则也有违皇上仁心。所以,臣认为,应该将涟王放回京中,免除责罚。” 他这是想以退为进,毕竟方才众臣都在反对放涟王归京,他却直接建议免除涟王责罚。 以他对弘正帝的了解,想来,这二者都不会被皇上采纳,最多就是允许他回京参加长女婚礼后再行回去,算是比较折中的办法。 以他对弘正帝的了解,弘正帝很大可能会采取折中的办法。 但是,弘正帝却坐在上位,没有直接说该如何做,反而是迟疑着道:“这件事情,让朕再思量一番。” 他的心里其实已经是拿定了主意,要放涟王归京了,只是还需要个由头。 这件事情赵宁儿一直吩咐迎喜和纳福盯着。 朝堂之上也因为这件事情数日不宁。 这天,赵宁儿刚从嘉学堂去看了赵容回来,就见迎喜上前道:“公主,涟王被放回来了。” “哦?”赵宁儿抬眸,“父皇的旨意是怎么说的?” 迎喜恭声道:“皇上说,近日读太祖皇帝手札有感,觉得过分严惩涟王有违太祖希望子孙和睦的意愿,决定放涟王归京,且多加安抚。” 赵宁儿点了点头。涟王是难得耿直的性情,做事情也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看不惯那些小人,等到他回归朝廷,这朝中的气象只怕又要改变了。 她也没有多管这个,眼下要做的事情,是为花芜县主准备好添妆才是。 京城外,官道上。 涟王坐着前去传旨的太监带去的马车,一起回京。 他心思起伏,心里感慨的厉害。 他出身尊贵,生来就是众星捧月,从不曾吃过什么亏,也就越发养成了他冲动冒失的性子。这些年,若不是皇上看在宗室亲情的份上,他可能早就被处理了。 面对弘正帝的多次敲打,他却始终不知道收敛性子,最后在先帝的祭礼上不顾体统的与庆王闹矛盾,闯下大祸。 也最终,将弘正帝最后一点忍耐心也消耗完了。 这五年,他被幽禁在皇陵,除了年节生辰可以见一见家人,其余时间都要为先帝跪经祈福。 他的性子早已在这漫长的五年中磨得沉稳了许多。 如今,女儿已经十六岁,到了当年与宁远侯府约定好的婚期,皇上开恩,准他回来,他心里是十分动容的。 他一路回想着往事,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王府。 花芜县主带着两个庶出的弟弟并一众下人,在王府大门前迎接。 看见父亲不过才三十来岁的年纪,就有了些沧桑,心里一阵酸涩,不由得滚下泪来。 她上前搀扶着父亲回府。 涟王多年未归家,此时看着家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比他走之前还更加工整利落,顿时老怀安慰。 他看着花芜:“这些年,难为你了。” 花芜含着泪笑道:“父亲出事时女儿年纪还小,根本打理不来这王府,也多亏了皇后娘娘时常派人关照,外祖母又安排了十几个得力的人来帮着女儿,这才勉强支撑。只求以后父亲行事多考虑些家里,家里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她的母亲也是世家出身,母亲去世后,父亲又获罪,外祖母和舅舅们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时常来照顾。 再加上,又有皇后娘娘明里暗里的关照,她自己也立的起来,这才将王府支撑了下来。 涟王自责不已,拉着女儿,又看着两个年纪还小的儿子:“这次皇恩浩荡,能够回来,我自然是要改的,以后再不会鲁莽行事了。” 他说到这里,抬手挥退了下人,这才看着花芜道:“听说这次我回来,是庆王在朝堂上,在皇上面前求情?他会有这般好心?” 他的长子赵谦今年十五岁,已经懂事了,听到父亲如此说,他冷笑一声道:“哪里是庆王,儿子听说在朝堂上当时众臣异口同声,都是反对父王回京。皇上拿不定主意,就问了庆王。” 第41章 县主的婚礼 少年人眸中满是愤懑:“庆王为了维持他贤王的名声,这才假意说希望皇上免除父皇的责罚。儿子虽然不懂事,却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开口,皇上断然是不好应允的。庆王此举,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涟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他就说,庆王怎么可能会这样好心。 花芜却悄声道:“前日女儿进宫去给皇后娘娘和各宫娘娘请安,恍惚听说这件事情是福蕙公主在皇上面前求情,直言皇上当初重责父亲,饶过庆王是不对的。皇上这才下定决心,要放父亲回来。” “有这等事?”涟王有些惊讶,他们庆王府在宫里自然也有些自己的人脉,只是这么多年他不在府里,这些人脉只怕都断了。 只有那么一两个还能用得着的,没想到女儿还能从中获取消息。 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是比自家女儿还要年幼的福蕙公主一语敲定。 他有些感慨:“福蕙公主如今也该十四岁了,你们这一辈的小家伙们都长大了,也都懂事多了。福蕙公主既然肯为本王进言,那么本王也会记着她这个人情。” 花芜最初知道时也很是感动,这份恩情自然是要还的。 看着涟王疲倦的神色,她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准备餐食,热水,伺候着涟王洗漱后去休息。 两个儿子也是跟着姐姐忙前忙后,一切都井然有序。 涟王心里安慰,自去休息了。 他这里一派安宁,庆王府却是气氛严肃。 庆王端坐在主位,眉头紧皱,心情十分不好。 赵晟和几个幕僚坐在下首,小书房内气氛沉肃,令人压抑。 庆王表情很是恼怒,咬牙道:“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放了涟王回来?” 幕僚们都不敢说话。 只有赵晟眉头紧皱,沉吟着开口道:“圣心难测,也是有的。眼下涟王已经回了王府,皇上还特许他等到花芜县主大婚后再去上朝,儿子觉得,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以后在朝堂上如何应对涟王。” 这确实是个问题,这些年他们拉拢世家,和世家一起把持着朝政,尽管弘正帝每每有心提拔寒门官员,却总是耐不住这么多反对的声音。 涟王性格强硬,而且和他们政见相左。眼下,涟王的归来,确实给朝堂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 也给他们添了很大的麻烦。 庆王也是忧心,他思索片刻,开口道:“不管涟王以后如何,咱们一定要牢牢的将这些世家拉拢在手心,有了世家的支持,我们所谋图的大业才有可能。至于涟王那个莽夫……” 他冷笑一声:“本王可以设计他一次,难道不能设计他第二次?他这个人生性莽撞,以后有的是把柄给我们抓住。” 幕僚们纷纷附和。 只有赵晟脸上的表情还是凝重。 他现在担心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弘正帝到底为了什么会忽然决定放涟王回来。 他们在宫里的人脉传出来的消息都没有关于这件事情的,幕僚们也都猜测,这件事情不过是弘正帝一时心血来潮。 可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县主大婚,这也是件大事。 弘正帝思虑再三,考虑到涟王府没有女主人,便让宗室中年长有德的雍王妃代为帮忙料理,务必要将花芜县主的婚礼办的隆重热闹。 弘正帝此举无异是对涟王府的抬举,朝中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皇上这是有意给涟王府脸面,这也代表着涟王府以后很可能会快速崛起。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转变了态度。 很快就到了花芜大婚这一日。 赵宁儿一早起身,吉祥和如意就忙着给她梳洗上妆。虽然说今日是花芜的大日子,但是赵宁儿毕竟是公主,前去送嫁,既不能过分隆重,也不可寒酸了。 吉祥拿出几件颜色比较粉嫩的衣服,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赵宁儿:“公主今日想穿什么颜色?” 公主这些日子的眼光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她有些不确定,这以前的华服公主还会不会喜欢。 赵宁儿淡淡看了一眼,略一沉吟,道:“穿那件杏黄色的。”杏黄色,是只有太子可穿的颜色。 但是本朝现在并无太子,且弘正帝多年只有赵宁儿一个女儿,就特许她穿杏黄色,以示尊贵。 赵宁儿想着今日是要给花芜送嫁,她穿这一身衣服,也好叫宁远侯府的人知道,花芜背后可是皇家,谁要是敢让花芜不痛快,那就是让皇家不痛快。 吉祥和如意一通忙乱,很快,赵宁儿就打扮完毕,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端庄大方,又不失礼数。 这边收拾完毕了,崔皇后那里也来人催了。 这些年,崔皇后对涟王府颇多照顾,涟王心存感激,便一再请求崔皇后也前往王府喝一杯喜酒。 崔皇后请示过弘正帝后,弘正帝觉得既然涟王这样恳切,那就去一趟,也算是体现皇家和睦。 连着赵宁儿也带着一起去,毕竟温贵妃带着九公主离宫祈福去了,目前宫里只有赵宁儿一个公主,且赵宁儿和花芜都是同龄的女孩子,去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崔皇后今日打扮的倒是素淡,并没有过分装饰,但是属于皇后的威严和体面却是一分不少的。 看到赵宁儿过来,崔皇后笑着打量了一番,觉得很是满意,便拉着她登上马车,禁卫军护送着,一路往涟王府去了。 此时的涟王府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不少亲眷都已经到了。涟王和两个儿子正在招呼宾客。 涟王今年也不过才三十来岁,在王府休息了这么些日子,早已经休息过来了。此时的他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身华服,春风满面,和之前那憔悴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正招呼着客人,外面一个小厮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王爷,王爷,皇后娘娘和福蕙公主的凤銮就要到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涟王定了定神,对着众人道:“快,请诸位随我到大门迎接皇后娘娘和公主。” 第42章 花芜大婚 众人无有不从,一群人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马车停稳,崔皇后和赵宁儿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就见王府外面已经乌泱泱的跪了许多人,为首的男子正是涟王。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声如雷,震的赵宁儿眉头微蹙。 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很少出席这种正式的场合接受众人朝拜。 因此,对于这样的场合,她还是有些不大习惯的。 崔皇后倒是很坦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端庄的笑容,抬了抬手,声音平淡:“众位平身,今日是县主大喜的日子,本宫和公主过来为县主送嫁,各位不必拘束,还像方才那般就是了。” “是,多谢皇后娘娘。”话虽如此,众人到底不敢如方才放肆,说话声都放低了些。 涟王满脸笑容,上前两步,恭声道:“小王多谢娘娘和公主,花芜在后院梳妆,小王这就让人带着娘娘和公主过去。” 他回头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长相清秀的丫头忙迎了上来,恭敬地引着崔皇后和赵宁儿往后院走去。 后院是女眷们的地盘,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这里,等着看新娘子。 雍王妃奉皇命来料理这次的婚事,已经连着几天早出晚归,来涟王府料理事情。 此时她更是忙得脚不点地,一边来了客人要吩咐各处人招待,一边要看看花芜这边有没有什么事情,一边还要应对下人们不时过来提出的各种问题。 崔皇后到了后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忙碌的景象。 而这边,众人看到皇后娘娘和福蕙公主过来了,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忙着都要跪地行礼,雍王妃也赶紧迎了上来。 崔皇后连忙摆手道:“快起来,不必行礼。我今日是来帮忙的,可不能反倒添乱了。” 雍王妃行了礼,笑着上前道:“娘娘说笑了,事情都办的差不多了,哪里还需要劳动娘娘?快,里面请,花芜正在里面上妆呢。” 众人让开,赵宁儿跟着崔皇后一起走到了花芜的闺房内。 此时的花芜一身大红色嫁衣,一个侍女给她梳着头,一个侍女往她的眉心贴着精美的花钿。此时的花芜雪肤红唇,眉眼带着羞涩,美的不可方物。 她的身边还围着几个宗室王爷家的女孩子,正在说着添妆的事情,眼下看到皇后和公主进来了,都忙得要起身行礼,花芜也站起身,落落大方,向着崔皇后和赵宁儿行礼。 “皇后娘娘和公主驾临,是花芜的荣幸,花芜感激不尽。” 赵宁儿忙上前扶起她,笑盈盈道:“花芜姐姐别客气,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就安心的让人给你梳妆,其他的都不要管。我等着看到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呢。” 一番话说的屋中因为皇后到来而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花芜面上有些害羞,被侍女拉回去继续梳妆。 崔皇后则和雍王妃出去各处打点,看着众人好生将嫁妆用软绸包好,等着到时候跟着新娘子的花轿一起送走。 皇后离开,一个活泼些的女孩子大着胆子上前,拉着赵宁儿去讨论:“公主,咱们正在讨论给花芜姐姐的添妆呢,你看这是我准备的一对碧玉镯子,怎么样好看?这里面的花纹可都是天然形成的。” “我准备了一对弯月形的白玉耳环,这耳环中央是一颗红宝石,看起来好像白雪红梅,冬日戴着去赏梅,肯定好看。” “还有我的……”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笑着,赵宁儿一一看过,果然都是用了心思的。不过她们送的都是些女孩子喜欢的首饰。 她淡淡一笑,将自己准备好的添妆拿出来。 “这是我准备的添妆。” 吉祥上前一步,打开手中的雕花小木盒。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张房契。 几个女孩子都惊讶的捂住了嘴,那个胆子大的女孩子上前一步,将房契打开,那上面赫然是京城朝阳大街一处宅子的房契。 她惊讶的看着赵宁儿:“公主?” 朝阳大街一带遍地住的都是皇亲国戚,虽然她们本身就是宗室女出身,但是她们总是要出嫁的,而且是只能嫁到外姓人府里去。 再想住着朝阳大街这一带,那是不可能了。若是夫家的权势地位再差点,只怕就要住到更远的区域去了。 普通人想要住到这样的地方,那除非是像李家这般。李家是皇上的外祖家,且皇上不顾朝中大臣反对,有心优待,这才能住进朝阳大街的宅子,跻身权贵行列。 宁远侯府原本也是十分光耀的,但是历经三代下来,权势地位早已大不如前,要不是有一位配享太庙的老太爷,只怕连和王府攀亲的资格都没有。 可以说,花芜出嫁以后,这身份地位确实是要矮了一截的。 可是,现在,赵宁儿为她添了这样一处宅子,无疑也是为她抬高了身份。 赵宁儿笑着开口:“花芜姐姐的品行,在宗室这些女孩子中是顶好的,这些年,尽管涟王一直在皇陵,可是花芜姐姐将王府上上下下打理的很好,甚至就连庶出的弟弟妹妹们也都教育的知书达理,实在是宗室典范。父皇是很欣赏姐姐的,还肯为了姐姐恩赦涟王。如今姐姐大婚,父皇赏了这套宅子,希望你成婚以后就和世子住过去,也是父皇的一片心意。只是,这事儿不好宣扬,就让我当做添妆,来送给姐姐。” 如意也含笑上前,打开了手中的匣子,里面也是一整套的头面首饰:“这些才是我能送给姐姐的添妆,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花芜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弘正帝送她的这套宅子,是皇恩浩荡,她可以当着婆家的面,名正言顺的住到里面去,否则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而这样,她也就不用每日在公婆面前站规矩了。 宁远侯府的夫人是出了名的难缠,她早先一直就在担心嫁过去以后要受气,眼下有了皇上的这套宅子,这件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花芜满心感激,起身跪下,朝着皇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赵宁儿扶起她,心里很是轻松。 第43章 婚礼上的小风波 前世,她出嫁的时候,父皇也是为她修建了富丽奢华的公主府。 公主府的规制堪比王府,地方是十分宽敞的。后来,李和塬去世后,婆母韦氏不愿意跟着李家长子李默竹,就跟过来和她们一起生活。 韦氏出身低微,不懂皇室规矩,一心一意想以民间儿媳妇的标准来要求她,开始处处挑剔她。 她虽然不喜,但是为了家宅安宁,还是没有拿出公主的身份来震慑她,这也让她越发过分起来。 父皇还在的时候,她还算收敛,不敢对自己太过放肆,可是等到父皇去世,她就露出了另一副嘴脸,不仅纵容着李观棋收了自己身边的丫头做姨娘,甚至还将她赶出主殿,迁到偏房居住,将她凌虐致死。 这是她此生最恨之事,也绝不想再次看到的事情。 前世的花芜虽然没有被凌虐死,但是她常年被婆母欺压,怀着孕还要站规矩,最终也是熬坏了身子,缠绵病榻,成了废人了。 她这一世,是不希望自己再嫁人了,可是她希望花芜能够幸福。 所以,她从父皇那里求来了这个恩典,只要宁远侯不死,宁远侯夫人就不能跟过去,与花芜和世子住在一起。 只要不住在一起,再加上涟王为女儿撑腰,宁远侯夫人就不敢虐待儿媳。 化完妆,吉时也差不多快要到了。 赵宁儿出去看看,迎亲的队伍来了没有,刚一走出房门,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昂的声音。 “庆王妃驾到,连玥县主驾到!” 周围众人纷纷侧目,身份比较低的都慌忙行礼。 赵宁儿在心里冷哼一声。 好大的派头! 比起方才自己和母后一起进来时派头还要大! 赵宁儿垂了垂眸子,脸上的笑意收了收。 庆王妃穿着一身锦缎华服,打扮的珠光宝气,挽着连玥县主一起款款走进来。 连玥满脸倨傲,看着那些身份比较低,朝着她们行礼的夫人和小姐们,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崔皇后和雍王妃刚清点完等下要抬走的嫁妆,就听见了这个动静。雍王妃还好,崔皇后的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 二人走出房门,就看见庆王妃和连玥县主走过来,丝毫不理会周边行礼的人。 庆王妃正被下人带着准备往花芜的闺房走去,却一眼看到崔皇后站在堂前。 她脸上的表情一变,立刻喜笑颜开,快行几步,走到了崔皇后面前,殷切的笑着道:“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娘娘来的这样早,真是事事操心,实在让人敬服。” 连玥也跟着行了一个礼,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笑意。她就是再不懂事,也看得懂自家母妃对皇后的示好意思。 她们对着崔皇后大献殷勤,却是看都没看站在皇后身边的雍王妃一眼。 饶是雍王妃脾气再好,此时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赵宁儿看着这一幕,心里对庆王妃和连玥更加鄙夷。 雍王年纪大了,这些年逐渐的退出了朝堂,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势力了。庆王妃对雍王妃不敬,这是明晃晃的打雍王的脸。 果然是拜高踩低的小人行为。 崔皇后的声音很淡:“庆王妃和县主来的好早,这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呢。”话里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庆王妃还未说话,连玥就笑嘻嘻的开口:“娘娘有所不知,今日是花芜姐姐的好日子,我和母妃都想着送些什么给花芜姐姐好,挑选了半日,这才耽搁来迟了。” 崔皇后微微点头,也不再理会她们,对着雍王妃道:“让人去前头看看,迎亲的队伍要是来了,咱们这边也要准备着过去了。” 雍王妃应了一声,抬手叫过一个丫头来。 那丫头很快去而复返:“回皇后娘娘,回王妃,宁远侯府小世子已经到了,正在外面闯门呢。” 闯门,其实就是拦门,大恒朝的习俗,新郎到了新娘家里,要经过数道拦门的游戏,赢了可进一步,输了就多喝几杯酒,图个热闹喜庆。等到成功进了门,接到了新娘子,辞别了新娘家人,这才可以将人接走。 这种游戏,一般都是闹着玩的,图个一乐。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崔皇后一听,就吩咐人赶紧准备着,等到前院来了消息,就要让花芜起身了。 崔皇后捏着那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盖头,笑盈盈的给花芜盖上了。 等了没多久,前院果然来人了,一个丫头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那丫头脸色不好,走到了崔皇后和雍王妃面前,焦急道:“皇后娘娘,王妃,不好了,前院出事了。” 雍王妃心猛地一跳,焦急道:“出什么事了?别慌手慌脚的,再惊到了客人。” 那丫头定了定神,还是难掩急色:“前院正在玩拦门的游戏,谁知道有一副对子太难了,世子没有对上来,众人起哄要罚世子酒,世子忽然就恼了,现在正僵持在那里。” 这……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盖着盖头的花芜也不由得握紧了双手。 见局面一下子僵住了,崔皇后走出来,看着众人淡淡一笑:“这是小事,谁家迎亲的新郎官不被刁难一番?世子年纪轻,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本宫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安心等着。” 皇后如此说,众人不敢不应,恭送着皇后离去了。 雍王妃也是舒了一口气,幸好今日皇后在这里,不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 毕竟宁远侯府的这位小世子,也是有些纨绔之名在外面的。在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是在岳丈家,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就敢发脾气尥蹶子,是那个世子能干出来的事情。当初涟王府初和宁远侯府结亲,她和雍王还说过这件事情,王爷对这门婚事也是不大赞同。 但是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出花芜情绪有些紧张,赵宁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 这时,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到底是涟王府,办个喜事也和别人家不一样,拦门把新郎官拦到生气,这还真是第一次见。” 赵宁儿皱眉,连玥这个不安分的家伙又出来找存在感了。 第44章 出头 雍王妃不满的看了连玥一眼,轻声斥道:“连玥,注意一下场合。” 谁知这话一出,连玥还未说话,庆王妃就似笑非笑的看着雍王妃,辩解道:“雍王妃何必如此,连玥小孩子家说话没有分寸,您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你——”雍王妃被她气的一噎,却又不好说什么。 她生性敦厚,不惯与人起龃龉。 她都不好出言,其他人身份地位比不得庆王妃,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雍王妃到底是来为涟王府帮忙的,被人这样对待,花芜自然不能看着。 她站起身就要说话,赵宁儿拦住了她:“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坏了心情。” 花芜明白她的意思,况且庆王妃到底是来参加她的婚礼的,她又怎么能和客人吵起来呢? 赵宁儿上前一步,看着庆王妃道:“庆王妃这话错了,既然是小孩子,说话没有分寸,那就应该好好的教导,而不是希望别人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不然今日这样的场合,这么多客人在这里,连玥姐姐出言无状,不仅给涟王府添乱,也给庆王府丢脸,您说是不是?” 庆王妃眉头一皱,但是见到说话的是赵宁儿,到底不敢顶嘴,只干干一笑。 她旁边的连玥却是见不得母妃受气,更加看不惯赵宁儿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看着赵宁儿,语气不善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谁家拦门酒不是走个过场?偏涟王府百般刁难,这不是存心给人难看吗?既然自己没安好心,就别怪人家世子生气,闹出事来。公主这样是非不分,怕是有失公允呢。” 她是王妃嫡出,在王府里就骄纵惯了,除了帝后,其余人她都不大看在眼里。 即便赵宁儿贵为公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命比较好,投胎到了皇宫中的小丫头罢了。 况且还是个庶出的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赵宁儿闻言,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毫无变化,只是看着连玥反问道:“连玥县主一直在后院待着,这前院发生了什么倒是门儿清。你哪只眼睛看到涟王府刁难世子了?还是说是你安排了人在前院故意刁难世子,故意激怒世子,给涟王府添乱不成?” 这话无中生有,简直属于恶意中伤了。 连玥当即大怒,她指着赵宁儿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赵宁儿,别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欺负人。” 众人都惊得不敢说话,完全没想到连玥县主居然敢如此对公主说话。 赵宁儿眼睛直直的看着连玥,语气不急不缓:“是你先胡说八道的,今日这样的场合,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语气里隐隐带了几分警告。 庆王妃忙上前拉住了几乎要暴走的连玥,不让她在说话。赵宁儿毕竟是公主,如果真的把赵宁儿得罪狠了,那吃亏的肯定还是连玥。 可是连玥哪里受过这个委屈,她看着赵宁儿轻蔑的眼神,心里的怒气简直达到了巅峰。 她一把甩开庆王妃,大步朝赵宁儿走去,一只手还高高举起,似乎是想对赵宁儿动手,又似乎是想一把抓住赵宁儿的衣襟。 吉祥和如意见状,忙上前,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连玥,绝不让她靠近赵宁儿半步。 赵宁儿淡然的站在那里,看着连玥,眼里满是讽刺。 眼看着场面要闹僵,雍王妃和花芜连忙要上前阻拦。 就在这时,崔皇后淡淡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崔皇后缓缓走过来,目光冰冷的看着满脸怒气的连玥,和她那高高举起的手。 “怎么?连玥县主这是想要对福蕙公主动手?” 连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举着,慌忙的撤回了手,支支吾吾解释道:“不是,娘娘,臣女只是,只是……” 崔皇后瞪了她一眼:“今日在这里,本宫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稍候回宫,本宫自会将这件事情告知皇上,如何惩处还要看皇上的心意,你自求多福,还不退到后面去?” 庆王妃忙将满脸不甘的连玥拉下去。 崔皇后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花芜身上,她的脸色又恢复了一片淡然:“前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都是些小事,是下人不懂事,说的严重了,世子只是不胜酒力,有些醉意罢了。” 花芜感激的朝着崔皇后行礼。 崔皇后见方才的事情将众人都吓到了,不敢说话,就朝着雍王妃点头:“该请新娘子往前院去了。” 众人回神,有机灵的也忙跟着笑了起来,一群人欢喜的簇拥着花芜往前院走去。 婚礼依旧热热闹闹,照常进行。 赵宁儿落后两步,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花芜被人围着走出去,心里的情绪也是百转千回。 这一去,就不再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而是他人妇,等待着她的到底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人,还是一个给她带来风雨的人,都看天意了。 新娘的花轿吹吹打打的离开后,涟王不舍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笑着转过头,朝着众人道:“还请众位入席,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办喜事,男方家是要等到新人到了行过了礼才会开始,而女方家,等到新娘的花轿离开后,就可以准备着开席了。 所以,涟王和两个儿子也顾不得伤心,又立刻忙碌了起来。 里头女眷的席面自然还是请雍王妃代为打理,崔皇后带着赵宁儿坐在上位。 看着赵宁儿表情有些低落,崔皇后以为她是舍不得花芜,笑着开口安慰道:“你花芜姐姐是喜欢世子的,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一种福气。” 赵宁儿点点头,崔皇后这话她是信的,因为崔皇后就是深爱着父皇,这么多年了,即使父皇对她不够好,可她还是一如既往。 她不懂什么是喜欢,前世和李观棋在一起,也只是因为父皇的命令,再加上李观棋这个人本身也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特点,他们的感情一直都是不咸不淡。 她一直对李家人保持着距离和礼数,却没想到在父皇去世后,会被李家人那样对待,李观棋甚至口出恶言,说早已受够了她。 第45章 喜宴落幕 这让她很不理解,也对所谓爱情这东西感到失望。 她有些落寞的坐着用餐,却有些索然无味。 看她这样,皇后也心疼,便对蔷薇道:“蔷薇,你陪着公主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别在这里枯坐着无趣了。” 蔷薇应了一声,就要走过来。 赵宁儿也正有要出去走一走的心思,闻言忙拒绝道:“母后身边也离不得人,我身边有吉祥和如意两个就够了。” 她款款站起身,行了一礼:“那儿臣就出去略走一走。” 崔皇后点了点头,看着她出去。 走在王府小花园的游廊上,吉祥看赵宁儿兴致不高,便故意逗她开心,指着那开的正好的铁线莲和木槿花道:“公主快看,那铁线莲开的好生漂亮,还有那木槿花,花朵好密啊。” 赵宁儿望过去,只见此园中,花开草绿,一派勃勃生机,实在让人心生欢喜。 她也很喜欢花朵,虽然不及崔皇后的程度,但是她的兰台小筑每日也是缺不了新鲜花卉的。 她走近两步,发现那地上有一些落花,不禁也生出了不舍之情。只觉得人的年华也如眼前花,终究是要凋零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注意到花丛后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确定,少将军今日是来了吗?” 是连玥的声音。 赵宁儿心里一紧,顿时朝着身后的吉祥和如意做了个“嘘”的动作。 另一个大概是连玥的丫头,声音恭敬小心的回答道:“是的,县主,奴婢方才去打听了,今日大长公主没来,是展夫人和少将军一起前来赴席的。” 连玥声音里带了点兴奋:“那就好,你去设法将少将军引过来,就说展夫人有事情找他,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我在小花园这里等着你们。” 赵宁儿心里一惊,没想到连玥的胆子这么大。 今日的宴席男女客都是分开坐的,为的就是避嫌。她居然还要去将少将军引过来这边,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说不清楚了? 那丫头也有些犹豫,迟疑的问连玥:“可是县主,上次皇后娘娘赏花宴上,您见过少将军,和王爷王妃提了这件事情,王爷坚决不同意这件事情啊。今天您私下里要见少将军,若是被王爷知道了,只怕不好收场啊。” 正是如此。 赵宁儿心道,你自己的名声你不爱惜,也不要污了展苗枝的名声。 想到连玥居然看上了展苗枝,赵宁儿心里不可谓不惊讶,却又有些这也很正常的了然,毕竟展苗枝的外貌实在太盛,家世又高,这满京城的姑娘家里,只怕也找不出几个不喜欢他的人来? 赵宁儿回神,继续听着那边的动静。 若是别人私下的对话她只怕就躲开了,但是庆王府的事情,她恨不得能多知道一些。 丫头好言相劝,连玥却不是个能够听进去别人意见的人。她不耐烦的微微抬高了声音:“你是主子我是主子?我让你干什么你只管去做就是了?在这里废什么话?我告诉你,叫不来少将军,别怪我收拾你。” 那丫头哪里还敢在劝,连忙应了一声,花丛那边一阵窸窸窣窣,两个人都走远了。 赵宁儿赶紧也回到了游廊坐下,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吉祥和如意离得远些,都没有听到方才那边的对话。此时见赵宁儿一脸凝重,她们都是面面相觑。 赵宁儿低头思索了一阵,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和展苗枝提前打个招呼,不然他若是中了连玥的计谋,到时候惹上了一身是非,只怕对他们二人以后要做的事情也是有妨碍的。 她想到这里,定了定神,对着吉祥悄声吩咐了几句。 吉祥听完,惊得瞪大了眼睛。 赵宁儿眼神灼灼的看着她:“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别的人知道,只要提醒少将军一句就是了。他是个聪慧的,定然能明白其中的关窍。” 吉祥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如意一脸茫然,但她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也没多问,只是提醒赵宁儿道:“公主,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只怕皇后娘娘那里要担心了。” 赵宁儿点头,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她频频看着吉祥离去的方向:“等吉祥回来,我们就回席。” 没多一会儿,吉祥就回来了,对着赵宁儿点头,赵宁儿心里宽慰,知道话已经带到了,便起身回席了。 喜宴就这样热热闹闹的结束了,涟王府众人恭送着崔皇后和赵宁儿上了马车,赵宁儿坐稳后,微微挑开车帘,在那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珠灰色窄袖轻袍的少年人。他的个子高,容貌俊秀,在人群中十分的扎眼。 似乎是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展苗枝的目光猛地和赵宁儿对视上了。 赵宁儿微微颔首,放下了车帘。 看样子,今日这场祸事是躲过去了,只是连玥这个人最是刁蛮,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今日她算计展苗枝不成,只怕以后还要生事端。 以后该如何,还是要看展苗枝自己的本事了。 赵宁儿垂眸不语。 回到了兰台小筑,吉祥这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对着赵宁儿和如意道:“公主,你们是没看到,宴席要散的时候,连玥县主那个脸黑的好像锅底一样,实在是笑死人了。她大概是在花园里等了少将军很久,可惜去的不是少将军,而是涟王府的三郎。” 赵宁儿也忍不住笑了,那三郎今年才不过八九岁,只怕连玥当时看见他,脸都要绿了。 这个展苗枝,自己不去就罢了,还作弄连玥,真是好笑。 花芜的婚事办完了,涟王果然开始上朝了。 庆王对此大为不满,但是又没有办法。 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身份贵重,地位超然的王爷,虽然他的王爵要高一些,虽然这些年涟王被幽禁,但是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再加上弘正帝有意抬举,庆王很担心自己很快就会多一个死对头。 如今他再度回来,朝堂之上的风云变幻,以后也不再是他能够只手遮天的了。 这些事情赵宁儿并没有在意,毕竟大恒朝严禁后宫干涉朝政,就算是公主,也没有办法染指朝政分毫。 第46章 沈和一被欺负 虽然表面上她就只是安心的在自己的兰台小筑待着,但实际上却是暗暗的在密切关注着庆王府。 天气热了起来,如意想要在宫里悬挂一些驱蚊的香包,吉祥便打算亲自去太医院要一些驱蚊的药材来。这些事情原是用不着她费心的,但是她怕小宫女们不识货,在弄些不成样子的回来,反倒费事。 她脚步轻盈,很快就到了太医院。 此时的太医院后院内,几个人正围着沈和一拳打脚踢。 为首之人,赫然就是周院正的爱徒,冯思文。 冯思文面露不悦的看着沈和一,怒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别以为出去给宫女太监们看过几次诊,就当自己是真的太医了,告诉你,还差得远。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这里是太医院,宋大人瞧得上你,想要提拔你,你还不识抬举?” 沈和一被打的趴在地上,却还是倨傲的仰头,看着冯思文,嘲弄的道:“瞧得上我?不过是希望我成为他在太医院的棋子罢了。我沈某自幼从医,为的只是一颗悬壶济世的心。你们那些腌臜事情,我都知道,我才不屑与你们为伍。” 冯思文怒极反笑,指着沈和一连声道:“好,好,好,果然是神医后人,你有骨气,我今天非要打断你这根傲骨。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那些小太监们闻言,下手越发没了分寸,只打的沈和一口吐鲜血。 就在这时,外面溜进来一个小太监,慌忙摆手道:“冯大人,福蕙公主宫里的姐姐来了,现在几位大人不在,还请您过去看看。” 冯思文听罢一惊,忙摆手止住众人,问着那小太监道:“福蕙公主宫里的?” 福蕙公主那可是宫里的贵人,就算是她身边的宫女,那也是轻易不能怠慢的。 小太监连连点头。 冯思文没有了教训沈和一的心情,见沈和一也被打的差不多了,这才挥手道:“我现在就给你两条路,要么归顺宋大人,要么,就给我滚出太医院,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就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沈和一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撑着地面爬起来。 太无耻了!太没有天理了! 他苦学这些年,为的是让自己的一身医术有用武之地,能够造福更多的百姓。他之所以来到皇家太医院,是想在这里学到更多更高深的医术。 却不想,前朝后宫的权力倾轧,就连太医院也只能沦为权贵们手中的棋子。 他不愿意过这样被人摆布的人生。 罢了,看来是只能离开了。 他勉强站起身,看到自己被打的一身灰尘血污,他素来爱洁,便拿起自己的木盆去打一些清水。 谁知,刚走出后门,就看见那长长的巷子里,有一个绿衣少女正站在那里等待着他。 吉祥抬眼,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唇角微微翘起,得意道:“你看你,我就说在太医院这种地方,你还想要追求遗世独立,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沈和一没理他,他现在浑身都痛,没心情和人吵嘴。 只是,他的心里还是不可自制的涌上了一阵阵心酸。没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就算马上都要离开了,还会有人追着过来嘲笑他。 难道真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错了吗? 还是这世道真的容不下他心中的理想? 见他低了头,沉默不语,脸上那种难过至极的表情,吉祥顿时有点慌了。 她只是为着上次,公主想要招揽他,却被他坚决的拒绝了的事情,好好奚落他一顿罢了。 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就这么消沉? 吉祥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见沈和一沉默不语的样子,咽了咽口水,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奚落你的,我就是,就是……” 沈和一抬眸看了她一眼,颇为灰心丧气的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今日的我也确实够可笑的。” 他挥了挥手,对吉祥的道歉不置可否:“你也不必向我道歉,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看我的笑话。此地非净土,我离开便是。” 啊? 吉祥有些急了,这人是公主都觉得不错的人,如果真的就让他就这么走了,那以后公主想找个得力的太医,又该去哪里寻找? 她收敛了神色,态度正经了许多,看着沈和一道:“我是真心诚意给你道歉,也是真心诚意向你说下面这些话。其实,上次我带你去看的那位姐姐,并不是公主宫里的得力的大宫女,她就是公主。” 沈和一有些吃惊,想起那一次跟着吉祥去兰台小筑看诊的情况,当时就觉得一个大宫女看病的规矩比起一般的主子也不差什么了。 却原来,那人竟然就是大恒朝赫赫有名的福蕙公主? 所以说,当时他是拒绝了公主的示好? 沈和一有些转不过来了,他定定的看着吉祥。 吉祥见他这样,知道有戏,便再接再厉道:“我们公主绝不是那些仗势欺人的人,你如果真的和我们公主交谈过,你才知道,就算不为了攀附权势,公主也是很值得跟随的一个主子。” 福蕙公主沈和一自然是听说过的,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公主的身上并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权力纷争。 她就像是这个宫里的一个另类,代表着的也是单纯与美好。 如果自己真的答应跟随福蕙公主,那么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大展拳脚?一展抱负? 本就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的沈和一,在这一刻犹豫了。 沈和一并没有立刻答应吉祥,他还要回去考虑考虑。 毕竟,一旦点头答应了,这以后的路会怎么样,就不是他能够把控的了。 吉祥也不催他,反而是细心的上前道:“你是要去打水是?看你走路都费劲,还是我来帮你。” 她端着木盆,就去打水了。沈和一想要阻拦,却拦不过吉祥的动作。 沈和一有些奇怪,按理说这些宫里贵主儿身边的大宫女也都是娇生惯养,拿乔作势的。但是这位吉祥姑娘,却是大大咧咧,爽朗率真。 第47章 举荐沈和一 她这样推崇福蕙公主,想必福蕙公主和她也是有相似之处的。 吉祥打了水,兴冲冲的回来,给他擦拭干净伤口,又半强制性的给他涂抹了药膏,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沈和一却是睁眼到天明。 次日再次到太医院当值,冯思文便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对着他做了个“杀”的动作。 沈和一知道他的意思,今日就是他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是归顺宋大人,还是离开太医院。 可是现在,他的心头有了第三个选择,那就是福蕙公主。 等到早间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几位老太医依旧进了内室休息,等候传召。 沈和一在后院晾晒草药,就看到冯思文叫过几个小太监。 沈和一知道,他和昨天一样,还是想对自己动手,逼迫自己离开。 冯思文这个人,恃才傲物,尊己卑人,他才不会想要自己留下来。 沈和一眼瞅着他们不防备,顺着后门就出去了。 他在那一瞬间,拿定了主意。 他要选择福蕙公主。 吉祥回来将沈和一的意思转告给赵宁儿后,赵宁儿很是欣慰。这个人,她私下里也一直让人盯着,确实是个很正直很有原则的人。他对于医术的痴迷和热情,是那些整日在太医院蝇营狗苟的太医们所不能比的。 只有这样的人,她才能放心。 她也不会让这样正直的人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比如给谁下毒,为她做事等等。她要的从来都是要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周院正这个心腹大患一直在太医院,这让她实在很担心父皇的身体。 她没有草率的动手,摘掉周院正,一则是怕打草惊蛇,若是让赵晟知道了她就是敌人,那么她的处境也会很危险。 二则是太医院都是一丘之貉,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顶替周院正。 现在有了沈和一,她倒不会立刻让沈和一顶替掉周院正,她要的是沈和一帮她留神看着,努力接近周院正,周院正每一次开给父皇的药,她要知道到底有没有害处。 如果能够抓到周院正和赵晟来往的证据,抓到周院正对父皇不利的证据,她一定不会再迟疑。 她让吉祥给沈和回话,告知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赵宁儿起身,走到了幽澜殿的主殿,刘贤妃正在那里准备着等下要送给弘正帝的点心。 赵宁儿笑着道:“母妃这些点心做的很好,都是好克化的,父皇肯定会很喜欢。” 刘贤妃也忍不住甜蜜一笑,她是真心深爱弘正帝,除了一双儿女,自然也是一颗心都扑在弘正帝身上。 母女两个将点心装盒,便一起去勤政殿看望弘正帝。 弘正帝才处理完了朝政,这些日子因为涟王的回归,朝堂上开始了两极分化,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所有大臣反对胁迫他的事情了。这让弘正帝觉得将涟王接回来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个决定也是赵宁儿促使着她才终于下定的决定,他对这个女儿更加的怜爱了。 因此,一听到陈安进来说贤妃和公主来了,他连忙让陈安将人请进来,甚至直接免了二人的行礼问安。 刘贤妃看到弘正帝心情好,也不由得笑着问道:“皇上心情很好,可是这两日朝政比较顺利?” 弘正帝爽朗一笑,点头应是。 赵宁儿则是乖巧的将刘贤妃准备的点心都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来,就连陈安都忍不住赞叹道:“贤妃娘娘的手艺是顶好的,这些点心都是皇上爱吃的。” 赵宁儿笑着将两块点心放到了陈安手上:“陈公公每日伺候父皇也辛苦了,宁儿不会做点心,就借母妃的点心来表表心意,你也尝尝。” 陈安连忙跪下谢恩,连声称赞赵宁儿。 弘正帝和刘贤妃坐在一旁,看着赵宁儿欢快的模样,只觉得满心欣慰。 弘正帝看着刘贤妃温柔的模样,想到了赵容,对陈安道:“你去让人将二皇子也带过来,朕今日无事,就陪陪贤妃和皇子公主们。”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和妻儿在一起说笑谈心也是极好的。 陈安刚要走,赵宁儿就喊住了他。 赵宁儿走到弘正帝面前,有些吃醋的道:“父皇每常空闲了就会去看望弟弟,过问功课不说,还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母妃也是,闲了的时候都是给弟弟做衣裳,做鞋袜。今日难得父皇和母妃都属于宁儿,就不要让弟弟过来了。” 她故意撒娇,弘正帝和刘贤妃都忍不住笑了。 刘贤妃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道:“母妃日日与你在一起,你的衣食起居,哪一样母妃没有操心。偶尔去看看你弟弟,给他做一件衣裳,你还吃醋,真是越大越爱娇了。” 弘正帝爽朗一笑,走到赵宁儿面前,看着女儿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肩膀,顿时感慨道:“宁儿长大了,这个头也越发高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像花芜一样嫁出去了。罢了,宁儿说的也对,以后儿子是要常伴身边的,女儿留在身边的时间不多,是该多疼女儿才是。” 赵宁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看,她知道父皇还是没有放弃将她嫁给李家的想法。 这件事情,她一时也没办法彻底让父皇改变,只能以后徐徐图之。 她故意岔开话题,指着捧着手里的点心笑呵呵看着她们的陈安道:“陈公公,你怎么不吃啊?一直这样捧着,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弘正帝和刘贤妃也看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陈安这才不舍的拿起一块点心,小心的放进了口里,咬了一小块。 香甜软糯的点心入口,陈安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赵宁儿追问道:“好吃?我母妃的手艺可是顶好……” 谁知,下一刻,陈安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突发状况将在场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赵宁儿吓得后退几步,刘贤妃吓得站起身,捂着嘴,不敢动作。 只有弘正帝还算镇定,立刻沉声道:“来人,去传太医。” 门外的吉祥听到了动静,率先冲了进来,看见陈安这副模样,立刻到:“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就转身快速的跑了出去。 陈安很是难受的让自己尽量靠着墙,赵宁儿也跟着蹲下了身子,担心的看着陈安,给他顺着背。 第48章 风邪 陈安一边躲避,一边惶恐的道:“公主折煞小人了,奴才怎么敢让公主为奴才拍背?” 弘正帝也走近了几步,看了看陈安的样子,见他的脸上很快的出现了不少的红色斑点,很有些像过敏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对陈安道:“罢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些虚礼了。等太医来了,看过了再说。” 陈安感激不尽。 很快,吉祥就带着沈和一走了进来。 沈和一朝着弘正帝和刘贤妃躬了躬身,算作行礼,就赶紧放下药箱,去给陈安检查身体。 赵宁儿很是担心的在一边看着,她的目光丝毫都没有落在沈和一身上,仿佛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刘贤妃担心的看着,轻声询问:“怎么样?是不是因为吃了点心才不舒服的?” 这点心是她做的,也是经过御前的人检查的,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怎么陈安就吃了那么一点,就忽然出事了? 沈和一给陈安检查了一番,又检查了他吃的糕点,这才起身朝着弘正帝和刘贤妃抱拳行礼:“回皇上,回娘娘,依臣所见,陈公公应当不是因为吃了点心而导致不适,倒像是皮肤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臣想要详细问问陈公公这一日都去过哪些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眼下陈安全身红肿,难受不堪,断没办法回答沈和一的问题。 弘正帝当即扬声道:“让小宋子进来。” 小宋子是陈安的干儿子,也在弘正帝跟前当差,跟陈安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小宋子赶紧猫着腰进了殿,在弘正帝面前跪下。 赵宁儿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小宋子,你好好想一想,今日陈公公都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情?要一件不落,细细的说来。” 小宋子挠了挠后脑勺,努力的边回忆边回答道:“回公主殿下,干爹今日还是和往常一样,在皇上跟前伺候,吃的喝的也是和以前一样,都是奴才亲手端给干爹的,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啊。” 弘正帝皱了皱眉:“好好想想,若是有遗漏,太医无法诊断,你干爹这条老命也就完了。” 小宋子吓得朝着弘正帝连连磕头,又努力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大声道:“回皇上,方才干爹出去看看给皇上准备的茶水好了没有的时候,恰好遇到几个小太监正在给一处缺了漆的门柱刷漆,干爹还叮嘱了几句,要他们好生仔细着。” 沈和一当即有了猜测:“回皇上,臣猜测,陈公公怕是对油漆过敏。恕臣无礼,臣想要检查一下陈公公的身上是否有溅到油漆。” 弘正帝点头答应,沈和一和小宋子一起将陈安扶了出去。 殿内的三人焦急等待。 一番检查后,小宋子欢喜的进来禀告道:“回皇上,回娘娘,回公主,干爹的身上果然不小心溅到了油漆,沈太医说干爹这是因为沾染油漆引发的风邪,已经开了方子出来了。” 弘正帝脸色稍缓,当即大手一挥,吩咐道:“即刻去抓药来煎煮,看看效果如何?” 他这个时候已经相信了沈和一的诊断,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看到他是个年轻太医的那种不信任了。 他也有些诧异,没想到太医院内,除了那些老家伙们,这些年轻人也如此了得,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很快,药煮好了,小宋子小心的伺候着陈安喝下了药,陈安脸上的瘙痒很快止住了,就连红肿也下去了几分,明显是药对了症状。 刘贤妃狠狠地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弘正帝。 弘正帝吩咐小宋子将陈安送下去休息,这才将目光投注到沈和一身上。 他的目光里带着赞赏,他淡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不曾见过你?” 沈和一跪地磕头,恭声回答道:“回皇上,臣沈和一是新入太医院的,之前按照规矩,一直在太医院学习,先给一些宫人们看病。今日是这位姑娘催得急,一时等不及请其他太医过来,臣便大着胆子过来了。” 他说话时,还看了吉祥一眼。 他说话口齿清晰,简单明了,完全没有其他太医掉书袋的说一些文绉绉的医书上的内容,弘正帝点了点头,很是赏识沈和一。 知道他是太医院的新人,也有心栽培他。 赵宁儿趁此机会添了一把火:“父皇,今日多亏这位太医了,不然我们都把陈公公的风邪当成是吃点心引起的,这件事情,耽误了陈公公看病不说,还连带着母妃都要遭受误解,可以说这位太医也是我和母妃的恩人了,还请父皇好好赏赐他。” 弘正帝看了一眼刘贤妃,知道她大概怕是吓坏了,当即爽朗一笑,对着赵宁儿道:“宁儿说的是,确实该赏。这样,你先回去,稍候朕自有旨意过去。” 沈和一磕头,谢了恩,这才退了出去。 路过吉祥时,吉祥冲他歪头笑了笑。 此时的弘正帝,刘贤妃和赵宁儿也没有了吃点心的心情,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弘正帝还要继续处理朝政,刘贤妃和赵宁儿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吉祥让纳福去打探消息,等到天色渐晚的时候,纳福才终于回来。 “回公主,奴才去打听了,陈公公现在已经没事了,身上的红斑也全退了下去,皇上开恩,让他这两日不必到御前伺候。” 赵宁儿点了点头。陈安对油漆过敏,其实还是前世弘正帝为她修建大婚后居住的公主府时候,陈安奉命去看看工程情况,却无意间引发了油漆过敏。 当时太医不知道是哪里引发的症状,一通乱诊,差点要了陈安的半条命。 如今,她的这个计划将无辜的陈安牵涉了进来,害的他病了一场,她还是很过意不去的。 明日,让纳福再去看看他,送他些补品,好好地补一补。 吉祥催促道:“还有呢?皇上可下了旨意去太医院?” 纳福这才一拍脑袋:“瞧我,差点忘了这件事情,皇上确实下了旨意,给沈大人封了个五品医正,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皇上说太医院人才辈出,是周院正管理有方,让周院正好生培养沈太医呢。” 第49章 连玥的及笄礼 赵宁儿点了点头,如此沈和一也算在太医院站住了脚跟了。 虽然这里面有自己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主要还是沈和一自己的本事。毕竟自己并没有提前告知他陈安会油漆过敏。 若是提前告知他,是对他医术的不信任,以沈和一那种高傲的心态,只怕也不屑如此。所以,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忙完了沈和一的事情,赵宁儿接到了庆王府的帖子。 几日后是连玥县主的十五岁及笄宴,庆王府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遍邀京城权贵,皇亲国戚前去赴宴。 赵宁儿的心里其实是不愿意去的,且不说她对庆王府有心结,单是上一次在涟王府她和连玥闹得那样不好看,再见面她只会觉得尴尬。 但是庆王府如今如日中天,庆王甚至在弘正帝面前都求来了恩旨,到时候皇后依旧要前去。 而连玥,将请帖直接下到了兰台小筑,赵宁儿若是不去,那就是不给庆王府的面子。 皇家宗室之间,虽然各个心怀鬼胎,但是在人前,还是务必要装作一团和睦,臣民表率的。 赵宁儿无奈,也只得吩咐吉祥和如意为她准备那一日赴宴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刘贤妃是妾妃,一般宗室皇亲之间的来往,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她都不会去。 但是这一次弘正帝吩咐,让她带着赵容和赵宁儿,跟随皇后一起去赴宴。 刘贤妃自然不敢怠慢,也紧张的准备了起来。 赵宁儿让迎喜出去打听了一下,迎喜回来的时候,向她仔细的回禀:“庆王府这次确实邀请了很多人,上至皇后娘娘,下至五品官及其家眷都邀请了过来,比起王爷自己过寿辰办的还要排场。” 赵宁儿在心里暗暗思忖,这庆王府如此大张旗鼓的办一个小姑娘的及笄礼,所为何意?到底是为了彰显王府的实力,还是想要借着这场及笄礼做什么文章? 赵宁儿不得而知。 她收回思绪,总之,无论如何,她要保护好母妃和弟弟,决不能让庆王府的人有对弟弟下手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县主府内。 花芜也接到了庆王府的帖子,她如今已经嫁人,且是和世子单独住在县主府内,庆王府便发了两张请帖出来。 一封送到了宁远侯府,一封则是送到了县主府。 花芜仔细的看完帖子,对着宁远侯世子穆凌白柔声道:“连玥及笄礼,我们要准备什么贺礼呢?” 穆凌白躺在摇椅上,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摇晃,他微闭着眼睛,没有看花芜,只是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我在家里又没有当过家。这几年不是你一直在操持涟王府吗?这些迎来送往的事情你难道不清楚?” 花芜看了他一眼,声音淡了几分:“知道是知道,但那是按照王府的规制。而且庆王府这次办的盛大,若是按照寻常规格送礼,倒有些担心会被庆王府嫌弃。” 穆凌白冷哼一声,睁开眼睛看着她,声音里满是抱怨:“还不都是你?非要住到这县主府来,若是此时住在侯府内,这些琐碎事情母亲早已帮我们安排好了,哪里还需要如此费心?” 他想到新婚回门后的第二天,自己就被迫跟着花芜住到县主府来,当时父亲和母亲的抱怨,以及自己满心的不愿,花芜都不看在眼里,坚决要住过来。 他心里赌气,这些日子都没有住到花芜的房间去,府里的一应事务也都尽数抛给了花芜,他只管自在取乐罢了。 眼下,看到花芜为难,他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兴。 花芜见他抱怨,也不再说话。这里是皇上赏给她的县主府,况且父王也已经回京,穆凌白都敢这么对待自己。 若是真的住在侯府,不说要在公婆跟前立规矩,只怕还会有更多的闲气要生。 她在心里无比的感激赵宁儿为她求来了这个恩典。 穆凌白既然指望不上,那么她就自己来做主了。 她喊过管家,自去库房准备贺礼去了。 穆凌白躺了一会,也觉得没趣,起身去招呼了两个小厮跟随着出门,自去寻那些狐朋狗友去寻欢作乐去了。 很快就到了连玥的及笄礼。 赵宁儿穿着淡黄色绣竹叶梅花的圆领袍,青灰撒花马面裙,梳着倭堕髻,略施粉黛,打扮的十分清丽,又不失端庄。 崔皇后见刘贤妃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将赵宁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今日宾客众多,那么多的京城闺秀,宁儿虽不必大出风头,却也不可太简素。” 她吩咐蔷薇去开了自己的妆奁盒子,取出一只红宝石的簪子,小心的插在了赵宁儿的发间,满意的道:“这还是本宫出嫁时候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本宫这辈子没有孩子缘分,这些东西也是撂着,宁儿如今花朵似的年纪,送给宁儿正好。” 刘贤妃惶恐不安,劝阻道:“娘娘,这太珍贵了,臣妾……” 崔皇后笑着按着她的手:“你我姐妹多年,你是个温良贤淑的,对我又一直恭顺,宁儿虽然不是本宫肚子里出来的,但是这么多年,朝夕相对,也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了,本宫的一支簪子如何就受不起了?” 她语带嗔怪:“若是不拿着,可就生分了。” 刘贤妃也知道崔皇后不是那等狂言造作之人,若是给,那就是真心实意的给。 她赧然一笑,也只好不再多言。 几人坐上马车,往庆王府而去。因为刘贤妃要照顾赵容,赵宁儿就跟着崔皇后同乘一辆马车。 皇后的銮驾出发了。 此时的庆王府,其热闹程度比之前段时间涟王府的喜宴有过之而无不及,其间人来车往,简直要将王府的大门都踏破了。 有人啧啧感慨:“真不愧是本朝第一个亲王爵的府邸,这派头也不输皇上的女儿了。” 那目光中的艳羡却是藏都藏不住。 连玥坐在自己的闺房,她今日也打扮的十分华丽,锦缎烟霞红的宽袖长袍,下面搭配桃红马面裙,亮闪闪的面料,一看就奢华不凡。尤其是发间的镶宝嵌珠五凤钗,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贵气逼人。 第50章 庆王世子 但是此时,她没有心思欣赏自己的衣着。 她坐在软椅上,有些焦急的看着外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一个穿红衣服的丫头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气喘吁吁的道:“县主,奴婢打听到了。” 连玥立刻站直了身体,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看着那丫头。 “快说。” 丫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才凑近了她几步,缓声道:“展将军,展夫人,展家小姐,还有县主你心心念念的少将军,都来了。” 连玥心里一喜,随即瞪了那丫头一眼,呵斥道:“什么心心念念?你少给本县主造谣。” 丫头笑着应是:“是是是,县主说没有就没有,奴婢方才听说皇后娘娘的銮驾就快到了,县主,咱们快去前院准备迎接?” 连玥倨傲的扬起小脸,将手搭在了丫头的手上,得意的道:“那便去。” 主仆二人一起往前院而去。 崔皇后和刘贤妃的凤銮到达的时候,整个庆王府都已经恭候在大门外了。 五十来岁的庆王生的身材高大,威武雄壮。 因为是武将,常年混迹在军营之中,他的体格也锻炼的十分健壮,没有那些京城权贵们萎靡不堪的状态,看着格外有震慑力,格外气势逼人。 他率先上前一步恭迎崔皇后:“小王给皇后娘娘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给二位殿下请安,几位能够赏脸驾临我庆王府参加小女的及笄礼,实在是小王的荣幸。” 比起那些粗鲁不堪的武将,庆王到底是出身皇族宗室,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此时这样的场面,面对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崔皇后,他的礼数也是十分周到。 崔皇后淡笑,扶着蔷薇的手往前走了一步,虚扶了一把,声音温和:“平身,今日本宫也是来赴宴,以客人之礼待之就好,不必大费周章。” 庆王妃脸上的笑简直遮不住,她上前就要去扶崔皇后,欢天喜地的道:“娘娘能来咱们府上,是咱们的荣幸,娘娘是贵客,哪里能以普通客人待之?还请娘娘跟随妾身,进入府内。” 她这话说的,在场那些普通宾客顿时脸色都有些难看。 而被冷落在身后的刘贤妃,面上也有些讪讪的。 她是有品级的贤妃,不是那些低位的嫔妃,没想到在庆王府居然也是不被待见的。饶是刘贤妃好脾气,此时也不免有些不满。 这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的人家,还真是让人…… 赵容牵着赵宁儿的手,他还不懂得这些,只是看着王府布置的花团锦簇,在场的人也很多,都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他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紧了姐姐的手。 赵宁儿察觉到了母妃和弟弟的情绪,朝着他们笑了笑,以示安慰。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必往心里去。 刘贤妃领会到了女儿的意思,也只能作罢。 赵晟和连玥跟随在庆王和庆王妃身后,连玥倒还好,并没有察觉到刘贤妃的那点心思。她只是有些倨傲的看着赵宁儿,心里想着今日要怎么给赵宁儿找点不痛快。 赵晟却是注意到了自己母亲那些失礼的地方。 他上前一步,朝着皇后和刘贤妃各自行礼,礼数十分周到:“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驾临,小侄实在高兴,也还请二位娘娘,若是王府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为了以后的大计,他的形象必须要是这一辈宗室子弟中的最佳。 庆王妃接收到了儿子略带警告的眼神,忙收敛了几分,恭送着崔皇后和刘贤妃到了后院女眷们的席面上,言语之间对刘贤妃也热络不少。 后院。 众人见礼后,崔皇后和刘贤妃坐在了主位,赵宁儿和赵容次之。 此时那些女孩子们都聚集在游廊赏花,连玥也在那里,正和一众小姐们在一起说话。 赵宁儿只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去。她和连玥话不投机,根本没必要硬扮做什么姐妹情深,况且今日她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全程看好赵容的。 赵宁儿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道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赵晟看着赵宁儿端坐着喝茶,并没有和任何人说话,想到上次花芜大婚,在涟王府,就因为母妃和妹妹言语上得罪了赵宁儿,就被崔皇后警告,回宫后又禀告了弘正帝,弘正帝喝令庆王约束好自己的家眷,连带着对他也没有了好脸色。 别的都不要紧,但是牵连到了自己,影响到他要做的事情,那么事情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赵宁儿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挡住了他的道,他便不会让赵宁儿好过。 赵晟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赵宁儿却依旧端坐着在那里喝茶,前世她也是来过几次庆王府的,但是那时候自己到底是想法单纯,简单的把庆王府的人都当做是同宗的亲人。 前世宫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也没有同龄的玩伴,因此她很羡慕庆王府有这么多的孩子。 也是因为庆王有十几个儿子,是这些王爷里儿子最多的,父皇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从他的儿子里挑中了赵晟,作为继承人。 以前,她羡慕庆王府孩子多热闹,现在,她却要利用这一点来做点文章了。 如意凑近了一些,在赵宁儿耳边低声道:“公主,奴婢打听过了,今日这宴席,庆王府世子果然不在。” 庆王的长子赵淳是原配夫人所生,理所当然的是王位的继承人,早早就被弘正帝赐予了世子的名分。 但是,赵淳才六岁的时候,庆王原配王妃就染病去世了,留下这一个孩子孤苦伶仃。那时候的庆王还不是庆王,常年在外,也没有过问赵淳。赵淳一直跟着老祖母生活。 后来老祖母去世,庆王续娶了如今的庆王妃入府,很快生下了赵晟,按道理,赵晟也是嫡出,赵淳这个嫡出就显得特别尴尬。 而且庆王妃这个人也不是个心胸宽阔的,面对这个继承了丈夫王位的嫡长子,她焉能看的顺眼?那些年,赵淳没少遭受她的那些零碎手段。 第51章 侧妃余氏 赵淳十五岁后,就求了弘正帝的恩旨,去领了一份皇城禁卫军的差事,住在了军营中,这些年几乎也不再回王府。 今日,庆王府大办酒席,为连玥庆贺及笄,他心里堵得慌,根本就没有回来。 赵宁儿点了点头,想了想,对着如意道:“将这个消息递给少将军,让少将军关注一下赵淳,这个人,以后会用得到。”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赵淳憎恶庆王妃,也不喜欢这个野心勃勃的弟弟,赵晟在朝堂玩弄权术,赵淳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如意应了一声,下去了。 赵宁儿知道展苗枝今日也是来了的,连玥上次设法想要见到展苗枝,却没想到被展苗枝摆了一道,连玥那个性子,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今日在自家王府亲近展苗枝的机会呢? 想必,以展苗枝的机敏和身手,想要对付一个连玥还不是问题。 赵宁儿有些放心,又有些不放心,一时之间,表情复杂。 崔皇后正将赵容抱在怀里,看着他摆弄着桌上的水果,一抬头看见赵宁儿坐在那里神思不宁的样子,她不由得看了刘贤妃一眼。 刘贤妃也早注意到了自家女儿似乎有心事的样子,见崔皇后看她,她便率先开口问道:“宁儿,可是在这里坐的闷了?不如也去连玥那边,和那些小姐们在一起说笑玩乐去?” 赵宁儿摇头:“母妃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刚刚看到了皇姑祖母家的孙女,想着上次去皇姑祖母家里玩耍,她送了我好些好玩的东西,我也想要邀请她入宫小住几日,只是不知道母后准不准许。” 崔皇后听了这话,放下心来,笑着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你难得有玩得来的伙伴,想要接进宫里来,那自然是可以的。” 赵宁儿微微一笑,朝着崔皇后真心道谢:“多谢母后。” 慢慢地,赴宴的人越来越多,饶是此时崔皇后也在,那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压不住了。 庆王真的很宠爱连玥这个女儿,不仅花费心思为她筹办及笄礼,还将满京城的大小官员及家眷都请了过来。这其中有不少适龄的公子,庆王这番举动,大概是在为女儿“选妃”了。 赵宁儿听如意说了男宾区那边的情况,只觉得好笑。 庆王这一番举动,大概是要白费了。连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她既然盯上了少将军,那么就不会在听从父亲的安排。 倒不是说她对少将军如何情深似海,她只是不肯服输罢了。 赵宁儿悠哉的坐着,等候着开席。 一个人款款走了过来,朝着上座的崔皇后和刘贤妃恭敬地行了一礼:“妾身给皇后娘娘,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她又将目光投注到赵宁儿和赵容身上,脸上笑靥如花:“再给公主和二皇子殿下请安,二位殿下万安。” 赵宁儿看着她,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打扮的很是俏丽,眉眼灵动,一看就是个活泼的性子。 见几人都不认识她,那女子也不恼,笑着自我介绍道:“妾身是涟王府的侧妃余氏,之前只是王府的一个妾室,如今县主出嫁,王爷觉得妾身还算可用,便提拔妾身做了侧妃,料理家事。” 原来如此。崔皇后了然,前段时间她也听弘正帝说了这件事情。 涟王上奏,表示自己戴罪归来,不宜张扬,册立侧妃之事也不打算大办,只是帝后这边和几位交好的王爷面前提了一句。 弘正帝见他说的恳切,也就答应了,只说等到侧妃诞下子嗣,他会下一道旨意,给侧妃品级和封号。 眼下,涟王府没有女主人,侧妃代为出席,也是合情合理。 崔皇后面上仍旧是一派从容,没有半分嫌弃她身份的意思,淡笑着开口道:“本宫瞧你倒是个开朗性子,涟王脾气急,你既然是侧妃,那么时常就要在王爷耳边多多提点,也好叫皇上和本宫宽心。” 余氏乖巧的答应了。 崔皇后从腕上摘下一对玉镯,蔷薇接了过去,然后下去送到了余氏面前。 余氏满脸惊诧,看着崔皇后。 崔皇后笑着道:“今日本宫初次见你,很是喜欢你这性情。虽然辈分上是一样,但是本宫到底虚长你十几岁,这对玉镯就当做是本宫的见面礼。以后你要好生打理王府,做好臣妇本分。” 余氏感激不已,也明白崔皇后这是在做给其他人看。今日宴席之上,各位夫人都是嫡妻,偏她们涟王府只有她这个侧妃可以充当门面,其他人会议论也是难免。 崔皇后此举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长脸,也给涟王府长脸。 余氏感激不已,再次磕头道谢。 刘贤妃也自有见面礼,余氏也都一一谢过,这才准备退下去。 赵宁儿忽然起身,笑盈盈的走到了余氏身边,对着崔皇后和刘贤妃道:“母后,母妃,女儿见这位余侧妃很是投缘,想要和侧妃一起随意逛逛,还请二位长辈允许。” 赵宁儿今日赴宴,与所有人都不说话,此时却对余氏感兴趣,崔皇后很高兴,自然应许。 她和刘贤妃对视一眼,见刘贤妃并无反对之意,这才看着赵宁儿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只是身边不能离了人,也不要走远,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赵宁儿乖巧的答应,和一脸又惊又喜的余氏一起离开了。 这一幕,自然被其余众人看在眼里。 原本有些人还因为余氏的身份对她嗤之以鼻,但是眼下看着皇后和贤妃都对她青眼有加,就连福蕙公主都十分喜欢余氏,那些人也都收起了之前的轻慢之心,想着以后要和这余氏打好关系。 赵宁儿和余氏走到了花园一处小亭,余氏惶恐的看着赵宁儿,赵宁儿笑着道:“侧妃不必拘谨,按理我还是晚辈,您就当我是和花芜姐姐一样就是了。” 余氏点头应是,这才在赵宁儿身边坐下,笑得真诚:“公主这性子和咱们家县主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县主今日赴宴,要和宁远侯夫人一起,只怕不便来和公主道谢了。” 赵宁儿面上也带着笑:“道谢?为何要道谢?” 第52章 赵容的意外之举 余氏瞧着身边除了赵宁儿的两个宫女,和自己的一个心腹侍女外,再无旁人,这才低声道:“这宁远侯夫人是个尖酸刻薄的,府里的几位少夫人没少受她的磋磨。咱们县主得皇上赏赐,搬离侯府居住,可以说是跳出了狼窝。县主知道,若不是公主挂念,皇上又如何能知道这些琐碎事情?所以我们王府上下都很感激公主呢。” 赵宁儿笑而不语,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让涟王府如何回报自己,或者为自己所用,她只希望在以后,若是父皇执意要将她嫁与李家时,能够多一个人出来替自己说话。 只要替自己说话,反对这门亲事就好了。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余氏就打算送赵宁儿回去。 忽然,赵宁儿的目光落在了花丛的角落里。 庆王府内因为今日宴席,布置了许多的花卉,此时有不少夫人小姐正三三两两的或站或坐,各自说笑着。 赵宁儿的目光正是落在了花丛角落里的一个女子的身影上。 乍一看,那女子并无任何特殊的地方,一袭淡绿色的衣裙,打扮的得体,却也不张扬。 让赵宁儿意外的是,这个女子的眉眼,有些不似大恒人,反而比较深邃,不失女子柔美的同时,还多了一分男子的英朗。虽然她穿着娇嫩可人的服饰,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没有半分柔弱。 赵宁儿心里有些惊疑,这个人的长相,怎么好似乌护部人? 乌护部一直都是大恒朝的心腹大患,数百年来,边境纠纷不断。乌护部野心勃勃,若不是大恒朝国力一直强盛,只怕大恒的国土上,早就被乌护部的铁蹄践踏了。 这么多年来,两国一直关系紧张,互不来往。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庆王府内怎么会有乌护女子呢? 余氏送她回到了崔皇后和刘贤妃身边,这才告辞离开。 崔皇后和刘贤妃见她回来,方才还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自去说笑去了。 赵宁儿依旧心神不宁,她还是很介意那个长相酷似乌护部女子的事情。 在看到那个乌护女子的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再联系到前世的一些事情,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庆王府和乌护部有什么勾结吗? 前世,展家被驱逐到边境,被乌护部牵制,对京城中的皇位更迭毫无能力插手。 后来,展家军的陨落,又是因为乌护部。 怎么桩桩件件,都好像是乌护部刻意在帮着庆王,帮着赵晟,牵制住展家军呢? 尽管她毫无证据,但是心底的怀疑已经开始疯长。 赵宁儿蹙眉思索片刻,还是忍不住。她轻声对着如意低语几句,如意有些惊讶,但是很快收敛表情,对着赵宁儿点头,悄悄离开了。 连玥的及笄礼很快开始了。 庆王和庆王妃被请到上座,二人分别坐下,连玥一身素色衣衫,款款走到二人面前跪下,有年长的嬷嬷上前,将她原本散在身后的发挽起。 连玥朝着上座的庆王夫妇行叩拜大礼。 庆王妃满脸喜意,从侍女手中接过首饰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支精致的红玉发簪,缓步上前,怜爱的看着女儿,然后小心的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间。 连玥仰头看着庆王妃,脸上满是幸福笑意。 旁边的嬷嬷附和着说了一堆喜庆的话,庆王妃很是满意,与庆王对视一眼,笑着开口:“赏。” 嬷嬷连连跪谢。 连玥的两名侍女上前将连玥扶起,连玥行了个常礼,这才起身下去了。 庆王妃忙吩咐开宴,立刻就有王府的侍女们开始摆酒上菜,众位宾客也都开始说笑起来,纷纷感慨王府的排场。 赵宁儿在心里默默回忆着自己前世的及笄礼,身为公主,礼仪规制自然比起王府更加繁琐,那时候贪玩爱闹的自己被教习嬷嬷们拘束了一天,甚至还被父皇特许去宗祠内叩拜了祖宗牌位,等到一切都结束,她累的简直抬不起来胳膊。 想起那时候的无忧无虑,赵宁儿也不由心里好笑。 刘贤妃正挑拣了一些赵容平时爱吃的,准备递到他面前的小碟,却见赵容挣扎着从奶娘怀里出来,跑到了赵宁儿的身边,软语道:“姐姐喂容儿。” 赵宁儿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将他抱到自己身边坐下,吉祥和如意忙伺候着他吃了点东西。 崔皇后和刘贤妃都看了过来,却见赵容挨着赵宁儿,笑的很是开心,二人都忍不住轻笑。 赵容注意到两位母亲的笑意,他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挣扎着要从赵宁儿怀里起身。 赵宁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放开他,口里还轻声斥道:“容儿,你又要做什么?不可以胡闹。” 赵容有些委屈的瘪瘪嘴,看着赵宁儿,一字一句道:“容儿才没有胡闹,容儿只是看见母后和母妃在用膳,想要帮忙布菜。” 说着,就小碎步跑到了崔皇后和刘贤妃中间坐定,小心翼翼的从桌子上拿起筷子,给二人各自夹了一筷子菜。赵容还很是得意的看着赵宁儿,“姐姐,你看,我做的和你以前做的是不是差不多?” 崔皇后,刘贤妃和赵宁儿都愣住了。崔皇后最先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把将赵容抱进怀里亲了亲,很是动容:“容儿长大了,知道尽孝了,母后真是高兴。” 刘贤妃也是满脸惊喜的看着赵容,在她的心里,赵容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想到却原来这孩子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看到了姐姐是如何做的,然后记在了心里。 她真的觉得好高兴。 赵宁儿看着崔皇后和赵容亲昵的样子,心里也是意外之喜。不管如何,弟弟和母后的感情越好,母后也会将心思分出一部分来在弟弟身上,那么弟弟受到的保护也会多一重。 这样,再面对庆王府的示好,母后有了弟弟这个名正言顺的从小养大的儿子,就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已经成年的宗室旁支子弟身上了、 她对着赵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第53章 展家兄妹 宴席过了一半,连玥换下了原本的那身素色衣衫,换上了一身华丽锦袍,走到了众人面前。这是今日及笄礼的第二步,拜谢宾客。 今日宾客中身份最高的就是崔皇后,这第二支发簪自然是由崔皇后为连玥戴上。 连玥朝着崔皇后拜了三拜,崔皇后从侍女手中接过庆王府准备好的发簪,笑盈盈的走上前,按照规矩对着连玥道:“今日你及笄,就是个大姑娘了,以后行为处事应当更加恪守规范,做一个娴雅贞淑的大家闺秀。” 连玥脸上笑的甜美,朝着崔皇后脆生生道:“多谢娘娘教诲,连玥都记在心里了。” 崔皇后点了点头,抬手将发簪稳稳当当的插在了连玥的发间,连玥再次拜谢崔皇后,又起身朝着各位宾客行礼,第二步就算礼成了。 连玥起身返回女眷那边时,故意从展苗枝的身边经过。 展苗枝正大咧咧的坐着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崔远梅说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连玥登时满脸不快,毕竟这满京城的世家公子里,还没有人敢这么无视她。 她不可谓不恼怒展苗枝,可是她的目光落在展苗枝那堪称绝色的面容上,她的怒气下去了几分,那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迷恋,若是离得近简直遮掩不住。 连玥的丫头急忙拉了拉她,将她带走了。 崔远梅远远的看着连玥县主走远,脸上带着戏谑的笑看着展苗枝:“恭喜你,似乎又沾染上了一朵桃花。” 展苗枝脸上的表情很淡,他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崔远梅:“若是皮痒了,等下散了咱们出去比试比试,看小爷不把你打服。” 崔远梅连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别别别,你那拳脚,我一个文弱书生可经不住。” 他看着连玥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展苗枝,打趣道:“不过你可真够无情的,我看那连玥县主的眼珠子都快要粘在你身上了,你居然也能丝毫不为所动。” 展苗枝动作飞快,从崔远梅手里抢过他为了扮风雅而拿着的折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语带警告道:“你小子,不打不长记性。” 崔远梅抢回自己的折扇,无奈的叹笑,再也不敢说了。 拒绝的这样干脆,分明就是对连玥县主没有丝毫情义。 连玥县主这一腔少女心,大概是要落空了。 等到及笄礼的第三步,拜谢天地神明过后,整场宴会的程序才算是走完了。 宴会进行已过大半,不少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女客这边开始三三两两离席,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赵宁儿规规矩矩的坐了半天,也觉得有些闷了,赵容此时已经困倦,被奶娘抱在怀里,挨着刘贤妃身边睡着。 庆王府想要让人将赵容带到客房去睡,但是赵宁儿坚决不允许,崔皇后和刘贤妃也不放心,就让奶娘抱在怀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底安心些。 崔皇后见赵宁儿端坐着,目光却是不时的往别的地方看去,知道她大概是累了,便开口道:“宁儿若是累了,就去旁边的小花园里略散一散,眼下宴席未完,我和你母妃还不能离开。” 崔皇后都这样说了,赵宁儿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的心里也确实记挂着那个长相酷似乌护部人的女子。 方才她让如意去打听了一下,那个女子身份低微,是跟着别人一起来赴宴的。今日宾客众多,一时也弄不清她的具体身份,只得作罢。 不过她已经让人去跟着那名女子了,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传来了。 她沿着花园的小游廊慢慢的走着,忽然迎面看见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名少女。少女身穿粉色衣裙,扎着双丫髻,很是活泼可爱。 此时她的脸颊鼓鼓的,正和面前的人说着什么,那人背对着赵宁儿,一时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是看那背影,丰神俊秀,站立如松,不是展苗枝又是谁呢? 赵宁儿看着展苗铃气呼呼的小脸,可以想象她大概是又被自家哥哥欺负了,不由得轻笑出声。 这一笑声音很轻,但还是引起了展苗枝的注意。 他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不远处,赵宁儿正看着他们。 展苗铃顺着他的视线,果然看见赵宁儿。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一扫方才的不快,欢呼道:“公主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赵宁儿没有靠近,只是挨着游廊边的美人靠坐下,看着展苗铃蹦蹦跳跳走到自己面前,笑着道:“在席间坐的闷了,就出来走走,你和少将军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展苗铃立马噘着嘴,不满的看着自家哥哥:“等会儿散了,哥哥要出去骑马,我让他带上我,他居然死活不肯,真是气死我了。” 被妹妹这样告状,展苗枝也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为自己辩解道:“我已经说了,与我同行的还有远梅,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了不合适,你怎么就不听呢?” 展苗铃毫不在意,大大咧咧道:“那有什么关系?远梅哥哥又不是没见过我,小的时候我们也是在一起玩耍过的,怎么如今就不能见了?” 展苗枝有些无可奈何,摇了摇头,不想再和自己这个妹妹说话了。 满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女孩子了。 赵宁儿知道展苗铃年纪还小,性子又大大咧咧的,对于男女大防这件事情还不甚在意。她拉着展苗铃的手劝道:“你哥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若还是小时候,跟着去骑马倒也没什么,只是现在你毕竟也是个大姑娘了,就不合适了。就算你哥哥答应了,你母亲那里也是断乎不会同意的。” 赵宁儿都这么说,展苗铃不由得泄气,苦着一张脸道:“可是娘总是让我在家里学习女红,我就是学不会,还不许我出门,我快要闷死了。” 赵宁儿想到之前和崔皇后说过的想要接展苗铃入宫玩几天的事情,不由暗笑,附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展苗枝在她们不远处挨着廊柱半倚着,见她们两个神秘兮兮的样子,然后自家妹妹眼睛就忽然亮了。 她似乎想要高兴的说什么,赵宁儿冲她摇了摇头,她慌忙捂住口,左右看了看,又看了一眼自家哥哥,那眼神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展苗枝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大秘密。 第54章 崔氏和庆王府 他看向赵宁儿,恰好此时赵宁儿也抬头看着他,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赵宁儿微微一笑,很快挪开了目光。 展苗枝却是愣了愣,好半晌才察觉不妥,也移开了视线。 如意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低声劝道:“公主,咱们回席,宴席看样子快要结束了,一会儿咱们就该跟着二位娘娘一起回去了。” 展苗铃闻言满脸不舍,拉着赵宁儿的手轻轻摇晃着。 赵宁儿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展苗枝和展苗铃也都站直了身体,朝着赵宁儿抱拳行礼,做出恭送的样子。 赵宁儿转身离开,展家兄妹也各自走开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方才这一幕,被花丛后的一道目光尽数收进眼底。 一个绿衣的小丫头快步回到了连玥县主的屋子,此时的连玥正和一群玩得好的世家小姐在一起说笑着。 看见这小丫头进来,连玥眼神顿了顿,站起身,朝着众人笑道:“你们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带着那小丫头走到了内室,小丫头这才赶紧低声将方才那一幕告知了连玥。 “什么?” 连玥闻言登时大怒,她百般费心,想要在展苗枝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可谁知展苗枝连看都未看她一眼。现在却和赵宁儿那个贱人眉来眼去的,这不是明晃晃的在说她不如赵宁儿吗? 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公主吗?自己除了身份差了她一些,哪里不如她了? 她眼眸中闪动着疯狂的情绪,似乎再也无法忍耐展苗枝对自己的忽视。 外间的宴席终于到了尾声,崔皇后一行人在众人的跪拜和恭送声中离开了庆王府。 展苗枝正打算去找崔远梅,却四处寻不见他。他有些奇怪,怎么方才还在这里的,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他正要去寻找,忽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一看见他就忙道:“小展将军在这里?让奴才好找。” 展苗枝看着他,只觉得眼生。 那小厮却丝毫不理会他审视的目光,上前一步,急忙拉着他道:“小展将军,我们少爷喝醉了,在小花园后石头上醉倒了。奴才一个人实在拉扯不动他,还请小展将军一起帮忙,将我家少爷送回崔家。” 他这样说,可见就是崔远梅的小厮了。 只是这个人怎么这般眼生? 展苗枝心里存疑,但到底记挂着崔远梅,还是起身大步跟随着他一起往小花园去。 而此时的庆王和赵晟正在陪着当朝丞相,也是如今崔氏的家主崔兰德一起说着话。今日崔兰德过来,崔皇后也是知道的,但是为了避嫌,却半句话都没有和兄长说。 庆王府想要拉拢崔氏,那必然要讨好崔氏。 庆王的主意是将女儿连玥嫁给崔丞相的嫡长子崔宏锦。 崔兰德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庆王府对他们崔氏有所求,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虽然并不想和庆王府过分接近,但是放眼整个朝堂上,只有崔氏和庆王的政见算是比较一致。即使他不想站队,但是只怕在弘正帝的眼中,他们崔氏和庆王府也是穿一条裤子的。 从他对崔皇后的态度就可以窥见一二。 既然担了这个虚名,那不如就顺水推舟,强强联手,也能让弘正帝更为忌惮。 崔兰德在心里默默想着,面上却是和庆王虚与委蛇。 庆王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微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涟王回来上朝,处处与本王作对,附和着皇上的意思提拔那个寒门官员李程尧,将原本属于崔氏的位置给抢走了,实在是让人气愤。” 虽然涟王针对的是他,但是实际受到打压的人却是崔兰德提拔上来的人,庆王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崔氏必须和他庆王府站在一处。 必须想办法将涟王拉下去。 崔兰德举止优雅的也品了一口茶,他生的清俊斯文,虽然上了些年纪,但是一身儒雅之气,颇有风度,和庆王这种上过战场的人完全不同。 他淡笑着看着庆王:“王爷说的是,如今涟王虽然还未成气候,但是他对庆王府如鲠在喉,后续必然还会继续针对庆王府,倒是难办。”弦外之音,你若是不一再提起我崔氏,涟王又何至于这般针对崔氏? 你们两个针锋相对,拿我崔氏当冤大头吗? 庆王听出这意思,眼珠子动了动,将目光落在了赵晟身上。 赵晟接收到庆王的眼神,却没有像庆王想的那般,做出什么谄媚的样子。 他依旧波澜不惊的坐在那里,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崔相这话就不对了,庆王府一直拥护世家,这些年也没少提拔崔氏家族的子弟,为此在皇上那里还落下了不好的印象。咱们两家是同气连枝,都是涟王的眼中钉。涟王不管打压我们哪一方,那都是对世家权力的打击。” 他虽然是小辈,但是面对着崔兰德却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讨好意味,倒是让崔兰德多看了他两眼。 这位庆王府嫡出的公子,虽然目前只是个团练使的职位,但是那通身的气度,好像是久居上位。看他言谈举止,比起他的父王庆王还要果决。 此子必定不是久居人下之人。 崔兰德眯起了眼睛,庆王府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后辈,看样子以后这朝堂之事会更加的风波诡谲。 这样的人,崔氏虽然不怕,但是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庆王见崔兰德神色,知道自家儿子言语之间已经让对方对庆王府更加忌惮,心里也是不由得高兴。 他爽朗一笑,决定转移开话题:“崔相勿怪,我这儿子性子直,说话直来直去的,还请崔相不要和他小孩子计较。不过虽然是孩子话,却都是发自肺腑,我们庆王府确实很支持世家,毕竟世家是朝廷的根本,世家子弟的眼光又岂是那些寒门子弟能够比得上的?” 他话音一转:“就比如崔相府上那位嫡出的大公子,那可是全京城闻名的翩翩公子,就连本王也是有所耳闻。” 崔兰德听他提起大儿子崔宏锦,倒也欣慰。他这个儿子,文武双全,相貌不俗,是他很看好的崔氏的接班人。 第55章 闹剧 庆王观察着他的神色,见马屁拍到了地方,这才放松下心情,状若无意的开口。 “相比较于崔大公子,我府上这几个不成器的儿女就差得远了,尤其是我那小女儿连玥,都及笄了,还让我操心。” 崔兰德是朝中大员,连玥是闺中姑娘,他哪里知道连玥是什么性子?只是方才及笄礼上见过,印象倒还不错。 “王爷过谦了,我瞧着县主落落大方,气度天成,倒是很不错。” 庆王心里一喜。 “若是崔相不嫌弃,我就让王妃时常带着连玥去崔相府上走一走,和您家的公子小姐们多多接触,以后也能有所进益。” 崔兰德知道他的意思,他在心里沉思:若是和庆王府结亲,那么以后两府的关系会更加密切,在朝中也就算是地位稳固了。 但是自家儿子是个有主意的,他的婚事,崔兰德还是希望可以听从他自己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府的管事满脸是汗,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王爷,不好了。” 庆王皱紧了眉头,看了一眼面色变得凝重的崔兰德,不悦的开口:“什么事情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 王府规矩严,管事的自然知道不应该贵客还在就这样闯进来,可是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和王妃的命令,他也不敢耽搁,先想法子将王爷请过去才是。 他急的满脸是汗,却也不好当着崔兰德的面将这话说出来,只得求助的看向赵晟。 赵晟皱了皱眉,知道管家要说的事情可能不是件小事。他站起身,对着庆王道:“既然有急事,不如父王去看看,儿子在这里陪着崔相略作片刻,还请崔相勿怪。” 崔兰德对于庆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淡声开口道:“无妨,王爷且先去看看,我与团练使十分投缘,再聊一聊。” 庆王歉意的冲着崔兰德抱了抱拳,接着赶紧跟着管家一起出去了。 走出去不远,庆王爷就按捺不住,喝问管家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管家苦着一张脸,本来不想说,只想领着王爷赶紧过去,但是此刻也不得不回答。 他支支吾吾的道:“是,是咱们家县主和……和崔家的大公子……” “什么?”庆王爷脚步一顿,闻言大急,“你说什么?” 管家只好将方才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庆王。 原来方才庆王妃送走了几位夫人,回去看连玥县主的时候,发现县主并不在房间里。问了县主房里的丫头们,都说不知道县主去了哪里。 今日客人多,不少县主玩得比较好的小姐也来了,王妃只以为是县主和那些小姐们在一起说话,也没有放在心上,让自己身边的大丫头去找一找,确认县主无事就好。 可是,这一找,竟然就撞见了了不得的一幕。 只见一处背人角落里,连玥和一名有些醉了的世家公子正在拉拉扯扯,县主的发钗和那公子的衣衫勾连在了一起,两个人挣扎间,双双摔倒在地,县主甚至倒在了那公子的怀里。 现场不少人都见到了这一幕。 庆王妃听到禀报,只觉得如一个焦雷在头顶炸响。她不敢相信的赶到了事发地,看见女儿果然在那里,虽然此刻二人已经分开了,但是衣衫发饰凌乱,旁边还有一个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酒气的公子,正被两名小厮搀扶着。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定然是这名公子酒后做了糊涂事,将连玥当做普通的丫鬟,想要轻薄于她。 虽然并未成事,但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连玥和庆王府的脸也都丢尽了。 她有心大骂女儿一顿,可是看连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嘴边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她满心的恨意,全部都朝着那醉酒的世家公子而去。不管他是谁,不管他什么身份,今日自己都非得将他打个半死再说。 一向嚣张跋扈惯了的庆王妃此时料想这公子也不过是出身普通府邸,毕竟她身居高位,又最喜交际,这满京城的权贵府邸她哪里没去过?但是绝对是没有见过面前这人的。 她心里有了些底,再加上急怒攻心,她不由分说的上前就拉扯着那公子要打,口里还骂道:“你这混账的登徒子,敢欺负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已然没有了半分宗室王妃该有的体面。 她伸手就要去擒住那醉醺醺的公子的衣领,那位公子的两个小厮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过分拉拉扯扯,竟然真的叫她拉扯住了自家主子。 眼看着庆王妃的一只手高高抬起,旁边传来一道冷肃的声音:“住手!” 庆王刚一赶过来,就看到自家王妃失态的样子。 他心中恼怒,再将目光移到她手里抓着的年轻人身上,他的瞳孔不由得猛地一缩。 那公子,竟然是……竟然是崔家的大公子——崔宏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苗枝眼看着崔丞相气的胡子倒仰,将自家儿子带走,心里不由得冷笑。 崔宏锦最是要脸面,自诩清高自负的一个人,庆王府今日给了他这样一个没脸,两家的联姻看来是断乎不可能了。 崔远梅也是崔氏子弟,此刻一边跟着崔家人离开,一边对着展苗枝挥了挥手,示意下次再见。 展苗枝又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庆王府众人一眼,也随着自家父亲一起告辞离开了。 这件事情在场好多人都看到了,尽管庆王府一再要求众人出去以后不得乱说,但是庆王府的县主在自家的及笄宴会上,被崔家的大公子轻薄,这个消息还是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的满京城人尽皆知。 弘正帝大怒,先是斥责了庆王一番,又将崔皇后和崔丞相叫到了一起,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如今,连玥的声名已经算是毁了,除了真的嫁给崔家大公子,只怕没有别的办法了。 崔丞相的脸憋得通红,他虽然有意与庆王府结亲,但是绝不是以这种难看的样子,被迫接受连玥县主。 尤其是想到自家儿子清醒以后,一再斩钉截铁的告诉自己,是连玥县主扑上来死死的抱住他,并且故意往人多的地方去。 他挣扎间,二人的衣衫发饰勾连在了一起,这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第56章 联姻 他虽然略有醉意,脚步有些虚浮,但是意识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而后,他审问了当日跟随着大公子的两名小厮,两名小厮的话也验证了崔宏锦的话。 崔丞相不是傻子,自家儿子和连玥县主毫无交集,连玥县主就算是想要和崔家结亲,也可以通过庆王的口来促成这样事情,而不是这样。 这只能说明,她原本要亲近的人不是自家儿子,而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为何,竟然误认了人。 崔家百年清贵人家,若真是娶了这样的女子,简直奇耻大辱! 崔皇后的脸色也很难看,及笄宴会她也是去参加了的,没想到前脚她刚走,后脚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牵连到了崔家。 哪怕她平时再避嫌,此刻也不得不站出来开口:“皇上,这件事情,宏锦是无辜的,他当时喝醉了,行为不受控制。可是连玥却是清醒着的,臣妾认为,这件事情,庆王府是要负很大的责任。” 弘正帝扶着额头,只觉得头疼。崔皇后的话他何尝不知? 只是事关皇室宗亲,他不能不维护皇家的颜面。 他看着眼前这对兄妹,叹声道:“你们说的朕都知道,只是事已至此,为求稳妥,还是早日将婚事定下的好。” 崔兰德垂下了眼眸,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到了,倒也不惊讶。 崔皇后却是一改往日温良,颇为愤愤的道:“虽然如此,但是臣妾心中有气,不吐不快。” 崔兰德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家妹妹,不知她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敢这样和皇上说话。 不对,自家妹妹从来都是温柔贤淑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可是弘正帝却是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些日子崔皇后的性子已经变了一些,除了人前还是那副端庄沉稳的皇后做派,私下里在自己面前也开始有了些自己的小脾气。 他很满意这样的崔皇后,这样在自己面前的她,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更像是一个面对着丈夫的妻子。 他难得起了逗弄崔皇后的心,轻笑道:“哦?那皇后打算如何做?” 崔皇后看着弘正帝,又看着自家哥哥,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我们崔家是清贵人家,最讲究礼仪规范。连玥县主虽然出身王府,但是被骄纵坏了。礼仪这一块,依臣妾看,还是需要好好地教导一番。” 崔兰德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傻傻的看着自己妹妹。 崔皇后不理他,继续开口。 “那就让臣妾派两个教养嬷嬷去王府里,好生的教导一下县主的礼仪,也省的下次再闹出这样的闹剧。” 在场两个男人都听得出来崔皇后话里的弦外之音,不由得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看样子,连玥县主这下子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皇后开口,这件事情也只能就这样定了。 庆王府和崔氏定亲当日,赵宁儿将展苗铃接到了自己宫里来住。 展苗铃高兴的不得了,一进宫里,就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恨不得立刻就将宫里所有的风景都看一遍。 她如此快乐的模样也感染了赵宁儿,赵宁儿带着她去御花园里逛了一圈,两个人的感情也越发深厚。 不过没过几天,等到展苗铃在骑马场见到自家哥哥时,那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她不想和哥哥说话,就跑过去,带着赵容一起玩。毕竟她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对于这些骑射也是不在话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居然也玩的十分融洽。 赵宁儿和展苗枝互换了一个眼神,赵宁儿可以慢了半步,走在了展苗枝身边。 “这次庆王府和崔氏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她虽然知道以后也让人留心了,可是到底人在深宫,外面的消息轻易传不进来。 她虽然也在慢慢培植自己的人手,但是消息到底慢。 不过,她猜测,这件事情大概和展苗枝脱不了干系,毕竟连玥喜欢展苗枝,她也是知道的。 展苗枝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是我,嫁祸给了崔家大公子。” 赵宁儿抬眸看他,那眸色淡淡,但是展苗枝还是看到了一丝促狭,他干咳一声,正色道:“庆王府和崔氏互相都有结亲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了他们。不过他们想要联盟,共同把握朝堂的话语权,这可不行。所以,我在其中做了点手脚。这件事情会成为两家的心结,迟早会成为联盟破裂的口子。” 赵宁儿点头,庆王府野心勃勃,或许还会想要极力维护这段联盟关系。但是崔家那位大公子孤高自许,连玥又是骄纵任性,在这种情况下被父母强逼着在一起,可想而知这两个人以后会相处的多么不愉快。 这是破坏两家联盟的切入口。 赵宁儿看了一眼展苗枝:“庆王府的世子赵淳如今在皇城禁卫军中担任左卫将军一职,听说前几日团练使大人进宫遇见,和左卫将军迎面遇上,一句话都没说。少将军既然也为军中之人,可要好好留心此人。” 上次赵宁儿就提醒过一次,展苗枝心中都有数。 他点了点头。 正好自己也在家里待够了,准备出来谋个差事。 二人这里商量着事情,庆王府内,连玥县主的房间内却是一团乱。 连玥生气的几乎不曾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都砸碎,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因为上次没有照看好县主的事情,都被打了板子,此刻正心惊胆战的看着她。 庆王妃闻讯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室狼藉。 看着女儿散着发,赤着足,浑身戾气的模样,她不由得惊骇出声:“连玥,你是疯魔了不成?” 连玥看着母亲,只觉得一腔怒火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她愤恨的开口:“你和父王将我卖给崔家,难道还不许我反抗吗?” “你胡说什么?”庆王妃恨不得堵住女儿的嘴,“崔家门楣高贵,就算是娶个公主都不算高攀,你到底看不上崔家什么?你在闹什么?” 谁知,这一句“公主”彻底戳了连玥的肺管子。 她愤怒的吼道:“崔家想要公主,宫里不是现成有一个公主?他去求娶好了,为什么要和我们王府结亲?” 她满心都是少将军,只想要嫁给少将军。 第57章 温贵妃 庆王妃气的简直要晕过去:“你胡说什么?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了,那一日的事情,分明就是你自己弄巧成拙,你若真是成了事,母亲现在也就不跟你废话了。” 她审问过连玥身边的人,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女儿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大长公主府上的少将军。 那少将军生的丰神俊秀,家世也好,女儿既然喜欢,她倒也不是不可以答应。 可恨她成事不足,这么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因为一件相似的衣服认错了人,算计少将军不成,竟然算计到了崔家大公子身上,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事已至此,只有选择眼下最好的一条路走下去,与崔家结亲,对连玥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可是看女儿现在的样子,不管她说什么大概连玥都不会听进去。 她朝几名侍女一挥手,吩咐道:“县主现在有些不清醒,你们几个好生看守着县主。过几日宫里的嬷嬷就要来教导规矩,万不可出了差错。” 几名侍女忙应了一声。 庆王妃深深的看了连玥一眼,低声安抚道:“连玥,你现在还不懂得父母的苦心,但是你也不小了,身为王府嫡女,你该为王府做些什么,你心里总该是要有数的。” 说罢,也不再停留,转身出了屋子。 连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下子身子就软了,缓缓坐到了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眼眸里闪动着的全是不甘。 庆王府这里一团混乱,宫里反而迎来了一个喜讯。 贵妃温氏带着九公主就要回来了。 九公主是温贵妃第三个女儿,前面她也生了两位公主,可是也都早早夭折了。所以温贵妃把九公主看的如眼珠子一般,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惶惶不安。 也是为了给九公主祈福,温贵妃才在弘正帝面前求了恩典,带着公主住到了皇家寺庙里,静心修行,为女儿祈福。 若是不知道情况的宫人,就算知道这些,也只会以为温贵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后妃,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罢了。 但是,光是“温贵妃”这三个字,就足以在后宫掀起一阵动荡了。 因为,她是弘正帝最宠爱的女人。 一早,后宫众人去给皇后请安时,一群人脸色都不好。她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在温贵妃手底下吃过亏。就连一向脾气最好的刘贤妃,面对温贵妃时,都曾被气的病倒。 但是若要说吃亏最多的,那还得是眼前主座上这位。 崔皇后心里也一阵阵不是滋味,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宠爱温贵妃,那可是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好多次甚至在朝堂上都因为温贵妃的事情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是没办法,弘正帝就是宠爱温贵妃,所有的风波,最终的胜利者都是温贵妃。 而温贵妃又一向嚣张跋扈,特立独行,不遵守宫规就算了,还对众人百般刁难。她是贵妃,又深得皇上宠爱,连皇后娘娘都要避其锋芒,这后宫,谁敢去沾惹她? 可是,这么多年,她和弘正帝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缓和,难道就又要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心痛难忍。 但是,不管情不情愿,温贵妃回宫的日子还是定了。 弘正帝也很高兴,下令以半副皇后的仪仗恭迎温贵妃回宫,甚至亲自到宫门口迎接。 赵宁儿站在弘正帝的身边,远远的看着那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牵着一名两岁多的女童缓缓走来。 前世的温贵妃接连失去了三个女儿后,身子彻底的废了,在病床上缠绵半年后,最终撒手而去。 她的离去,对于父皇而言,是沉重的打击。父皇接连丧女,又失去红颜知己,病情也加重了许多。 前世的赵宁儿虽然单纯,但是对于这个将自己母妃气的病倒的女人也是十分不喜欢的,甚至好多次远远的看见了也不行礼,直接就避开了。 可是如今赵宁儿的心境成长了不少,她知道,温贵妃其实也不过是这后宫里一个苦命的女人罢了。父皇之所以喜欢她,不仅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多的是性情。 这样明艳灿烂的女子,在这一群恪守礼仪规范的后宫女人的世界里,无疑是最亮眼的。 温贵妃慢慢的走近了,见到了弘正帝,她如花的容颜上绽放出了一个有些激动地笑容。 “臣妾参见皇上,许久不见,皇上一切可还安好?” 弘正帝急忙上前一步,将温贵妃的手握在手里,眼底的情意遮掩不住。 崔皇后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勉强撑着自己站稳。此时的她,腰背挺得笔直,又恢复了以前那个端庄自持的皇后娘娘。她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将心里所有的情绪都遮掩。 一众嫔妃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弘正帝和温贵妃你侬我侬,各个面上的神色都不好看。 刘贤妃甚至拉了一下赵宁儿,想让她别过脸去。 赵宁儿却没有动,只是朝着温贵妃身边的小女孩拍了拍手,扬声道:“慧儿,过来,姐姐抱抱。” 弘正帝被赵宁儿的声音吸引,顿时回了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见到久别重逢的爱妃,有些失态了。 他的身后可是站着一群后妃,见到他与温贵妃情意绵绵的样子,只怕各个心里都恨死了温贵妃。 尤其是皇后,自己怎么能当着皇后的面就忘情了…… 弘正帝脸上有些尴尬,忙将目光转移到了九公主赵慧儿身上:“慧儿,来,让姐姐抱抱。”说着,就将九公主举了起来,塞到了赵宁儿的怀里。 赵宁儿本来没指望可以抱到九公主,毕竟温贵妃把这个女儿看的比眼珠子还紧张,除了弘正帝,这后宫里她谁都不信任。 以至于九公主长到了两岁多,后宫里没有一位后妃抱过她。 但是现在弘正帝将九公主塞到了她怀里,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阵,赵宁儿忙对着九公主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慧儿,我是姐姐。” 九公主年纪还小,还不大记人,此刻又是许久不曾和赵宁儿见过面,哪里知道她是谁? 她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第58章 贵妃与公主 赵宁儿刚要哄一哄,只觉得一阵风袭来,有什么人大力的推了自己一把,接着怀里一轻,九公主就被人抱走了。 她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 崔皇后和刘贤妃瞬间瞪大了眼睛,急忙伸出手去托着赵宁儿,奈何赵宁儿一时刹不住脚,两个人也是硬生生后退了几步,这才将赵宁儿扶住。 赵宁儿惊魂未定。 这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弘正帝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再细看时,就发现温贵妃将九公主紧紧地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的赵宁儿。 赵宁儿被刘贤妃扶住,刘贤妃心疼的问她有没有事情,赵宁儿面上有些惊慌,但还是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皇后微蹙着眉头,看着温贵妃,眼底隐隐有些不满:“贵妃,福蕙只是要抱一抱九公主,你这是做什么?若是公主摔倒受伤可如何是好?” 弘正帝也蹙起了眉头,但是却不知道该生哪一个的气。 温贵妃紧紧抱着怀里的九公主,目光死死的看着赵宁儿,声音里满是排斥:“她的命硬,能活这么大,摔一跤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的慧儿还这么小,她不能有事,我不允许任何别有用心的人接近她。” 温贵妃连丧两女,对于这第三个女儿是多么的重视,弘正帝也是知道的。即使他也心疼赵宁儿,但是此时宠妃与爱女对上,他也有些为难。 刘贤妃忍不住想要开口对峙,但是赵宁儿拉了拉她,她稳住心神,站直了身体,朝着温贵妃屈膝行礼,缓声道:“贵妃娘娘见谅,方才是我唐突了,我只是许久不见小九,一时有些忘情。贵妃娘娘放心,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她主动退让,给的不是温贵妃面子,而是给自己父皇一个台阶。否则,这么多嫔妃的面前,他若是执意偏袒温贵妃,连自己的女儿被欺负都不管,那么其他后妃该有多么的寒心? 弘正帝果然就坡下驴,他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开口打破僵局。 “好了,贵妃和九公主才回来,这会儿也该累了。你的身子本就不好,回去好好歇着。福蕙今日受了惊吓,陈安,却将前些日子南平国进贡上来的珠宝送到公主那里,让公主自己挑选,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 陈安忙应了一声。 弘正帝陪着温贵妃和九公主一起回了昭纯宫去休息,其余人等也都只好各自散了。有不少人见识到了方才的那一幕,心想着就连皇上最喜爱的福蕙公主都不能奈何温贵妃半分,这以后自己行事还要更加小心,否则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 刘贤妃心疼女儿,一路忍着没有说话,可是回到了幽澜殿内,四下并无外人,她心里还是酸楚,忍不住流泪。 “你父皇今日太偏心了,九公主是公主,难道宁儿你不是公主吗?他怎么能只顾着护着温贵妃母女,让宁儿你受委屈呢?” 赵宁儿轻叹一声,这个问题若要说起来还真是难以说明白。她倒是不怪父皇,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她知道父皇也是个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 不,或者不应该叫做缺点,毕竟对自己来说,父皇的漠视是缺点,但是对于温贵妃来说,父皇的维护那就是偏爱,是优点来着。 世上的事情,并不是简单的以对或错就可以概括的。 可是看着刘贤妃伤心,大概不止是为女儿被欺负伤心,还有被自己心爱的丈夫漠视而无能为力的伤心。 赵宁儿走到了刘贤妃面前,在她面前蹲下来,柔声道:“母妃,如果有一天,我和容儿打了起来,你会帮谁?” 刘贤妃一双泪眼看着她,有些不解:“这是什么话?你和容儿怎么会打起来?” 赵宁儿撒娇:“我就这么打个比方。” 刘贤妃慢慢止住了眼泪,有些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如果以后你和容儿打起来,我自然要帮着对的那一个,谁错了,就要罚谁。” 赵宁儿紧跟不舍:“那如果我们两个只是立场不同,采取的都是站在各自立场上最正确的选择呢?在无法判断对错的情况下,母妃你要帮助谁呢?” “这……”刘贤妃也迟疑住了。 赵宁儿缓声劝道:“所以啊母妃,父皇虽然看似维护了温贵妃,但是也赏赐了女儿,也算是两全其美了,你就别生父皇的气了。我理解父皇的难处,不想让父皇在我和温贵妃之间为难。就像有一天,我和容儿之间若是有了矛盾,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让步的话,那肯定不是为了对方,而是因为母妃。” “宁儿说得好。” 外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二人都听出来那是崔皇后的声音。赵宁儿忙抬头看去,果然看见崔皇后和李淑妃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各自见礼落座后,崔皇后笑着看着赵宁儿,目光里满是动容。 “宁儿真的是长大了,不仅性情更加沉稳,也更能明白这做人的道理,母后心里很是安慰。” 她和李淑妃都担心因为今日的事情,赵宁儿会对弘正帝的举动不满而伤心,所以二人竟然不约而同的来到幽澜殿看看她,没想到就听到了这样一番通透的话,两个人心里原本还对弘正帝有几分埋怨,但是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李淑妃也看着赵宁儿:“我们这些人都是看着宁儿长大的,心里也都是把宁儿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少不得要多叮嘱几句。温贵妃既然回宫,宁儿你以后就少往她面前去,省的她再来找你的麻烦。” 崔皇后也附和着:“正是,尤其是九公主,身子一向不好,温贵妃把她看的比自己的命都还重要。我们这些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否则真是说不清楚了。” 刘贤妃深以为然,这恐怕也是现在所有后宫众人的想法。 赵宁儿却淡笑着摇了摇头:“几位长辈的教导宁儿都记在心里了,我会注意分寸的。但是九公主是我的妹妹,我也是希望她好的。若是她有需要姐姐的时候,我还是希望能够照顾好她的。这一切,与温贵妃无关,我既不会怕她,也不会躲着她,我也相信父皇不会无故冤枉我,” 赵宁儿在得到温贵妃回宫消息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 不管有多难,她要拉拢温贵妃。 第59章 请安 而要做到这一点,关键的症结还是在九公主身上。 九公主身子弱,前世的她就是因为一场小风寒引发旧症而丢掉了小命,也彻底的带走了温贵妃的所有希望。 她是自己的妹妹,还那么小,自己自然不可能不希望她好。所以,这一次,赵宁儿一定要提前防备着这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的关键还在于沈和一身上。 沈和一的医术赵宁儿还是信得过的,她让纳福和进宝两个人去太医院,设法弄到了九公主的脉案,以及以往旧病发作时的症状,都细细的整理在一起,让吉祥去交给了沈和一。 沈和一如今在太医院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不仅取代了冯思文成为了周院正的弟子,可以接受一些位份比较低的妃嫔的传召,还可以阅读太医院内收藏的一些珍贵医书。 沈和一简直如饥似渴,他的医术也在这段时间内突飞猛进,虽然还欠缺一些经验,但是假以时日,他的成就不可限量。 自从他表示愿意跟随福蕙公主以后,福蕙公主一直都没有什么指令下给他。这让他安心的同时也有些不安,毕竟越是安于眼前的安稳,就越发的对以后可能到来的各种权力倾轧感到厌恶。 吉祥一见到他,看到的就是他呆呆的若有所思的样子。吉祥轻笑,从地上捡起一片落叶,轻轻地掷了过去。 沈和一回神,低头看了一眼落在自己身上的落叶,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墙角对着他笑的吉祥。 他忙站起身。 吉祥背着手,边走边笑:“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和一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问题:“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难道是福蕙公主有什么指示? 吉祥有些不满意他这个语气,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吗?别忘了,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沈和一闻言一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一个念头:来了,享受了这么久的优待,现在是清算报酬的时候了。 吉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明明不是想要这么说他的。明知他最介意依附位高权重之人,自己怎么还拿这个来刺激他? 见沈和一静默不语,吉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转移开话题:“是这样的,九公主身子一直都不好,我们公主一直都很挂心,整个太医院里,公主就相信你一个,所以设法弄到了九公主以往的脉案,公主的意思是让你好生研究,看看有没有办法将九公主的身子调养好。” 这不算是什么指令,而是求诊的需求。沈和一巴不得多一些实际病例,好让他能够将理论与实践结合。 他也不推辞,接过吉祥递过来的一个包装的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盒子,郑重点头道:“沈某自当尽力,九公主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弱症,这些年汤药不断,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效果。这自然也是我们这些为医者要努力的方向,不过还是多谢福蕙公主,不然以我的身份,轻易是拿不到九公主的脉案的。” 说到正事,吉祥也收敛了神色:“正是,若是你能帮着公主照看好九公主的身体,就算是帮了公主的大忙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会感激不尽的。” 沈和一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忽然有些不自在的挪开了目光。 温贵妃回宫,弘正帝特许她休息三日,再去向皇后请安。 今日就是温贵妃回宫后第一次来请安的日子。 蔷薇仔细的为崔皇后梳着晨妆,崔皇后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忽然抬手抚上了自己的面庞,有些不确定的问着蔷薇:“蔷薇,你看本宫,是不是见老了?” 她向来是很懂得保养的,身为皇后,她所用的也一直都是最好的。她的心态一向豁达,在深宫浮浮沉沉这些年,除了皇上和她的自尊,她几乎不在意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想到年轻貌美的温贵妃,她忽然开始在意起了自己的容貌。毕竟马上就要四十岁的人了,青春的岁月早已离她远去,而她却浑然不觉。 蔷薇最了解崔皇后的心思,知道她肯定是因为温贵妃的回来产生了危机感。若是她和皇上的关系没有改变,也许娘娘也不会在意这些。 可是现在温贵妃回来了,她和皇上好不容易才缓和的关系,是否会再次陷入僵局? 蔷薇也不知道,但是她不能让娘娘伤心。 蔷薇勉强笑着,给崔皇后的发间戴上发饰,宽慰道:“娘娘如今正是盛年,怎么会见老呢?奴婢瞧着您,还是当年在府里的模样呢。” 崔皇后忍不住笑了:“尽胡说,本宫出阁时才十来岁,也不过和宁儿差不多,如今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还和小姑娘一样?” 蔷薇“嘿嘿”一笑:“在奴婢心里,小姐什么样都是好的,小姐也从来不是妄自菲薄的人,外貌从来不是小姐会担心的东西。” 提到过往,蔷薇的心里也满是怀念,对崔皇后的称呼也改成了旧称。 崔皇后也不由得陷入了对年少岁月的怀念中,她是父母娇养着呵护着长大,嫁入宫中这些年,虽然与皇上感情淡薄,但是到底也是安稳度日,她的心态其实还是很平和的。 方才那一问,也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在重重吐出,打起了一点精神:“是本宫多虑了,年华的老去岂是人可以左右的?万事随风去,万般不留心。走,陪着本宫去见她们。” 蔷薇笑的更加真诚,忙上前扶着崔皇后去正殿。 此时,来请安的嫔妃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只有两个位置还空着。 一看到崔皇后出来,一众嫔妃率先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崔皇后让众人起身落座,目光在那两个空着的位置上瞥了一眼,刘贤妃忙开口解释:“回皇后娘娘,昨日夜里淑妃妹妹身子不适,请太医看过,说是要静养,所以今日是没办法来给您请安了。” 崔皇后面上也浮现出一抹担忧之色:“怎么又病了?淑妃身子不好,请不请安的不要紧,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蔷薇——” 蔷薇应声:“奴婢在。” 崔皇后吩咐道:“你去取一些补品,送去含章殿,让太医看看有无可用之物,留下来给淑妃滋补身子。等本宫这里忙完了,在亲自去看她。” 蔷薇应了一声是,转身下去了。 第60章 跋扈的贵妃 眼下,那最靠前的空位,越发显得扎眼。 那是温贵妃的位置。 众人都各怀心思,悄悄的打量着崔皇后的脸色,毕竟今日是回宫第一次请安,温贵妃就姗姗来迟,也太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崔皇后神色淡淡,她第一眼看到那个空位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是想到赵宁儿的话,赵宁儿都明白,她若是和温贵妃对峙起来,那就是让父皇为难。自己是个大人,且还是皇上的正妻,又岂能在意这些琐碎的东西,让皇上烦忧? 若是最后破坏了两个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那点感情,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稳了稳心神,正要开口说话时,外面传来了小太监的高声喝唱。 “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的神色都一变:终于来了。 温贵妃一身华丽宫装,头上戴着的云凤花颜金步摇随着她袅娜的走动而微微晃动着,别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风姿,也更衬得她整个人高贵无比。 在场,除了皇后,没有人的品级比温贵妃高,所以其余人全部都站了起来,朝着温贵妃屈膝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安。” 温贵妃没有理会她们,反而是漫不经心的朝着上座的皇后敷衍的行了个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崔皇后脸上带着笑,看不出心底丝毫的情绪,她抬手虚扶了温贵妃一把:“贵妃快请起,你离宫这些日子辛劳,快些坐下。来人,上茶。” 温贵妃有些意外,没想到今天皇后的语气格外的缓和,好像她们就是两个许久不见的好友似的。 她在心底嗤笑了一声,难道一向自诩清高的皇后娘娘也学会了做表面功夫? 她款款起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淡笑着看着崔皇后道:“臣妾离宫多日,为了九公主祈福的事情耗费心神,都有些憔悴了。可是臣妾看皇后娘娘,还是一点儿没变,依旧是雍容华贵,气度风华啊。” 这话里的讥讽意味,不可谓不明显。 但是崔皇后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丝毫没有因为温贵妃的讥讽而有任何的变化。 她看了一眼还在行礼的其余嫔妃,又看着温贵妃道:“贵妃这一趟出去辛劳,本宫心里也很是挂念,不如让各位姐妹们都先坐下,贵妃和我们细细的说说?” 饶是温贵妃想装糊涂,此刻也不得不让众人起身,还敷衍的致歉:“光顾着向皇后娘娘行礼,忘了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快些起来,都坐下。” 众人都依言坐下,心里对温贵妃的跋扈更加不喜,也更加忌惮。一时之间,无人敢开口说话。 崔皇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也颇为无奈。皇上后宫嫔妃虽然多,但是能够生下子嗣的并不多,且很多孩子都活不下来。本身身为深宫嫔妃,日子就够难熬了,何苦彼此之间,还要这样? 但历朝历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崔皇后知道,这并不是她有心想要如何就能够如何的,见众人都不说话,她只好开口缓和气氛:“贵妃和九公主人在宫外,皇上和咱们这些宫里的姐妹也时常惦记,只是碍于宫规,不能前往探视。如今你们回来了,以后见面倒是方便了许多。” 这话本是想缓和温贵妃与后宫众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偏偏就是有人不愿领情。 温贵妃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崔皇后身上:“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如今皇后娘娘也如此长袖善舞了。以前你是最不屑说这些废话的,虽然不讨喜,但是好歹像是个清冷的月宫仙子一般,让人只能远观。可是如今——” 她嗤笑一声:“如今这仙子也开始说起这些酸话,倒比我们这些尘世之人还要厉害,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就是明晃晃的讽刺了,饶是崔皇后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与温贵妃起什么冲突,但也还是被气的涨红了脸。 底下众嫔妃都看不过去了,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碍于身份低微,不敢开口。 在场之人中,刘贤妃的位份算是比较高的,何况她还生育了公主与皇子。 刘贤妃忍不住“腾”的站起身,看着温贵妃的眼眸中满是怒意。 “贵妃娘娘慎言,皇后娘娘人品高洁,对待后宫姐妹都是温柔体贴,娘娘一颗真心关怀我们,贵妃岂可如此言语冒犯?” 温贵妃撩了撩眼皮,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刘贤妃,语气依旧不善:“原来是你。怎么?你仗着自己生下了皇子,就敢无视本宫,你不过是二品贤妃,本宫却是一品贵妃,你怎敢这样和本宫说话?” 她那位份来压人,刘贤妃又一向怯弱,一时竟然也气的说不出话来。 “贵妃娘娘,这话错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但是语气里充满了威严,让人不能忽视。 赵宁儿一身家常衣裳,并没有十分的装扮,缓缓的走到了内殿,朝着各位嫔妃行礼:“宁儿给各位娘娘请安。” 众人忙让她起身。 崔皇后看到赵宁儿,心里一个“咯噔”。她们与温贵妃的事情,说到底,也不过是后妃之间的针锋相对罢了,但是赵宁儿还是个孩子,不应该牵扯进她们之间的恩怨是非里来。 她有些担心,便想要开口阻止赵宁儿,但是温贵妃的速度比她更快,她看着赵宁儿,嗤笑一声:“怎么?福蕙公主这是想要为自己的母妃打抱不平?” 刘贤妃的脸色也越发白了几分,她有些无措的看着赵宁儿。 赵宁儿冲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这才转身看着温贵妃道:“宁儿并非为自己的母妃打抱不平,也不是为皇后娘娘打抱不平,而是替贵妃娘娘觉得惋惜。” “惋惜?”温贵妃看着赵宁儿,目光里满是轻蔑,“本宫有什么好值得惋惜的?” 赵宁儿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深得父皇宠爱,膝下又有女儿傍身,在后宫的位份又仅在皇后娘娘之下,贵妃娘娘的人生其实已经是上上签。宁儿惋惜的是,贵妃娘娘却并不知道惜福,导致福泽无法绵延给子女。” 这分明就是说温贵妃嚣张跋扈,不仅损伤了自身的福报,也令孩子不能被母亲的福泽庇佑。 第61章 嫡公主 “你胡说——”回过神来的温贵妃勃然大怒,“本宫的孩子怎么会没有福气?你胡说。” 孩子是她的命,她无法容忍别人这样说她的孩子。 见贵妃发怒,崔皇后忙站起身,生怕她盛怒之下对赵宁儿做出什么事情来。这几年,因为前两个孩子的离世,温贵妃的情绪时常很不稳定,这也是让她们每每不敢和她对峙的一个原因。 赵宁儿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没有因为温贵妃的动怒而有丝毫的变动。 她继续开口道:“佛经有言,‘众生以十事为善,亦以十事为恶’,此十事,身三,口四,意三。人的口舌之言,就占去了四样。为善还是为恶,端看出言者的意图。贵妃娘娘笃信佛教,大概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她看着温贵妃的脸色,追问道:“请问贵妃娘娘,您方才所出之言,是何意图?” 她看着崔皇后,朝着崔皇后盈盈一拜:“母后今日所言,字字句句皆为求后宫和睦。母妃所言,是因为贵妃娘娘言语冒犯母后,母妃所求,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威严不可侵犯。那么,贵妃娘娘所求为何?” 此言,几乎就差不曾将温贵妃以下犯上,恃强凌弱宣之于口了。 温贵妃心中愤愤,但是想到了佛经所言,不可妄造口业,一时之间,竟然也说不出话来。 崔皇后心中熨帖,赵宁儿和刘贤妃母女都这般维护她,更是因为赵宁儿她和弘正帝的关系才得以缓和,她心中一直不曾忘却这份善意。 如今,赵宁儿再次为她出言,她再也不能把赵宁儿当做后宫嫔妃所出的公主了。 她忽然动了,想要将赵宁儿寄养在自己名下的意图。 她缓缓起身,走下台阶,走到了赵宁儿面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一个人的尊严,最重要的还是要靠自己,自己一个大人,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一个孩子来为她保驾护航? 以往,是自己错了,被动消极的对待许多事务,以后,她想要的,不管是皇后的尊严,爱人的感情,还是维护后宫的和平,都要自己主动才是。 想通这些,她的心情豁然开朗。她朗声开口:“好了,今日请安就到这里,你们都各自回宫去休息,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本宫不希望传到外面。”言语之间,有关切也有威严。 众人的心头一颤,忙起身行礼告辞。 温贵妃也皱着眉头看着崔皇后,又瞪了赵宁儿一眼,转身出去了。 刘贤妃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崔皇后看着好笑,忙道:“贤妃请留步,本宫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刘贤妃心里一松,眼看着众人走远,崔皇后带着二人走到了内殿,又屏退了宫人。 三人落座,崔皇后面上带着感激的笑,对赵宁儿道:“宁儿,母后要感谢你,不仅三番几次的帮助我,你也开导了我的心境。从前的路,竟是我自己走窄了。” 赵宁儿有些意外,没想到崔皇后会这样说,但是她也立刻就明白了,也莞尔一笑,反握着崔皇后的手:“母后能走出心结,宁儿实在高兴。能够帮到母后,也是宁儿的荣幸。” 刘贤妃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二人,她有些不明白。 崔皇后也转头看着刘贤妃,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坚持开口:“贤妃妹妹,你我二人在宫中相伴多年,都了解彼此的性情。我下面说的话,都是发自对孩子的喜爱,绝不是想要图谋什么,还请你不要误会。” 刘贤妃有些惶恐:“娘娘这是什么话?臣妾怎么会以为您图谋臣妾什么?正如臣妾方才对温贵妃所言,娘娘的品行高洁,后宫姐妹无不信服,臣妾自然是相信娘娘的。” 崔皇后很是动容,看着刘贤妃,又看着赵宁儿,目光深深:“那我也就说了,这些日子,我思来想去,我膝下无子,这么多年宫里只有宁儿一个孩子,我也是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很多的感情,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如今,宁儿也大了,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就有一个想法。” 她有些迟疑的看着刘贤妃,见她目光澄澈,一片坦诚的看着自己,而赵宁儿也是,略带着几分好奇,但眼底也依旧是满满的信任,顿时心里又踏实了几分:“我想要将宁儿寄养在我的名下,那她在名分上就是皇后嫡出的公主,出嫁时,身份也会有所不同。” 按照大恒朝的规矩,后妃所生的公主,一般身份地位是低于皇后所生的公主的。本朝虽然特例,因为这许多年里,后宫都只有赵宁儿一个孩子,虽然只是个公主,但是弘正帝也对她格外恩宠,所享受的待遇,别说是嫡出的公主了,就算是比起皇太子,也几乎不差什么了。大臣们就算有所反对,但是碍于弘正帝膝下单薄,也无人硬去反对弘正帝的一片爱女之心。 但是,即使赵宁儿的身份尊贵如斯,还是在一众贵女中会受到轻视,比如像连玥这样不知轻重的。上次在花芜的婚宴上,连玥甚至想要抬手打赵宁儿,这件事情崔皇后一直记在心里,总是有个疙瘩。 如今,她终于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刘贤妃惊呆了,她没想到崔皇后竟然会这样说。后宫中不是没有后妃所生的女儿寄养在高位嫔妃名下的先例,但是养在皇后的名下,那可就是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非比寻常,以后就算是婚嫁,也会更加的慎重,在婆家的地位更高。 她并不怀疑崔皇后是想要抢走这个女儿或者是怎么样,毕竟赵宁儿都这么大了,不是懵懂无知的幼童,而且崔皇后的为人,她也信得过。 她心中狂喜和不安交织,崔皇后这话说得太突然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将目光投注在了女儿身上。 赵宁儿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的回过了神来。她明白崔皇后这是在为提高她的身份考虑,她心里也很感动。她若是有了这层身份,日后崔氏也会是她的一份靠山,像前世那般被婆母和驸马欺负到头上却无能为力的境遇就再也不会有了。 她心里动容,眼眶微微发热,看着崔皇后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第62章 温贵妃的把戏 但是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答应崔皇后的要求。 “母后一片真心为女儿考虑,女儿都记在心里。但是眼下多事之秋,前朝未必会同意这件事情,后宫大概也会觉得是我和母妃攀附母后您,到时候流言蜚语不断,母后和我都要置于炭火之上。” “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提起的好。” 赵宁儿有自己的考虑,她如今在前朝后宫已经足够受人瞩目,若是再贸然提出被皇后收养的事情,只怕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她如今身负秘密,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若是置于众人视线之下,只怕以后行事都要不方便了。 再者,成为嫡公主兹事体大,只怕崔氏那边也不会同意。 崔皇后听了赵宁儿的话,还想说什么,但是想想又觉得赵宁儿说得不无道理,同时心里也对赵宁儿更多了一层欣赏。小小年纪,能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眼光清明,而不是一味地追逐那些名利,宁儿这个孩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更加的优秀。 她看着刘贤妃,想要听听刘贤妃的意思。 刘贤妃本就不是趋炎附势之人,弘正帝膝下单薄,她却偏偏有了一儿一女,这样的福气,差不多的人只怕就要骄横起来了。但是刘贤妃依然是谨小慎微,言行举止恪守后妃准则,从不逾矩。 这也是弘正帝和崔皇后都高看她一眼的原因。 刘贤妃听了赵宁儿的话,心里也很欣慰女儿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了。她出身不高,若是弘正帝膝下子嗣繁盛,只怕她所生的儿女根本不会受到这样的重视。 但是这份重视,对她来说也是个沉重的负担,她很担心自己和孩子们若有行差踏错,到时候引起朝堂非议就不好了。 所以,即使崔皇后有这样的好意,刘贤妃还是果决的开口:“娘娘的心意,臣妾铭记于心。只是宁儿的顾虑也是臣妾的顾虑,臣妾不是不盼着孩子们好,只是臣妾更希望孩子们快快乐乐的,安稳一生也就是了。” 话说到这里,崔皇后也只好按下了这个想法。 但是心里对于赵宁儿的看重却是不减反增。 她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弘正帝。 弘正帝坐在崔皇后时常坐着看书的躺椅上,这些日子温贵妃回宫,他一连数日都宿在了温贵妃的昭纯宫。今日是十五,是皇上宿在皇后宫里的日子,他才不得不暂时离开温贵妃,来未央宫看看皇后。 听了崔皇后的话,弘正帝心里一时也是感慨:“朕的宁儿真的是长大了,不仅考虑事情细致,也更能体贴父母心意了。皇后,你的这个提议朕其实是很愿意的,以后等到宁儿出嫁,朕会下旨,让她以皇后嫡出的身份出嫁,也算是全了你这一份心意。以后,宁儿就是你的女儿,你也不会膝下寂寞了。” 崔皇后很是感激,朝着弘正帝屈膝行礼:“臣妾多谢皇上。” 她面上的表情很温柔,看着弘正帝的眼神里也满是欣喜。弘正帝在她这样不加掩饰的目光下,也有了一丝不自在。 毕竟这些日子,他心里只有温贵妃,确实是冷落了皇后。 若是以往,他根本不会反思自己,可是如今在皇后这样的眼神下,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不可任性,弃皇后不顾。 烛光下的崔皇后唇角带笑,和往日刻板严肃的形象大不相同,即使自己这些日子都没有过来,可是她依旧是笑靥如花。弘正帝心生歉疚,对崔皇后的态度也就软了几分。 “等到这一阵子忙得差不多,朕带你骑马。你的马术如今才起步,正是该好好练习,多加巩固……”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了蔷薇刻意压低的声音。 “皇上,娘娘,昭纯宫来人了。” 此话一出,崔皇后脸上原本因为弘正帝的目光而浮现的一丝红晕退的干干净净,她的神色收敛了几分,将目光挪到了弘正帝的面上。 弘正帝被人打断对话,眉头微微蹙起,明显有几分不快。但是听到蔷薇说是“昭纯宫”,他又有些担心是不是昭纯宫出了什么事情。 他站起身,朝着外面朗声道:“传进来。” 蔷薇满心不甘,但是对方是温贵妃的人,她也不敢怎么样,只得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轻轻推开门,放了那人进去。 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弘正帝看着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昭纯宫的小宫女福儿。 “福儿,这会儿夜已经深了,你怎么过来了?” 崔皇后听他一下子就叫出了这个小宫女的名字,眸子不由得低垂了下去。这只能说明弘正帝去昭纯宫的次数太多了,熟悉到连昭纯宫一个小宫女都可以脱口而出的叫出名字来。 福儿朝着弘正帝磕了个头,这才开口道:“回皇上,入夜后九公主身子就有些发热,原本咱们娘娘是不敢打扰的,但是现下九公主的情况看着不太好,贵妃娘娘一时也没了主意。奴婢不忍看着娘娘为难,就自作主张大着胆子来请皇上,还请皇上去看看。只要九公主无事,皇上就是摘了奴婢的脑袋,奴婢也绝无怨言。” 弘正帝神色微变,急切道:“慧儿身子不适?怎么不早些来报给朕?也罢,传旨,让周院正去昭纯宫看看。”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让那个新晋的太医,叫什么来着……” 陈安方才也凑了进来,此时听弘正帝提起新晋太医,忙提醒道:“回皇上,是沈和一,沈太医。” “对对,将他也宣到昭纯宫,朕也过去看看。” 他抬脚就要往外走,又忽然顿住了脚步,看着崔皇后,脸上带着歉意,似乎想说什么。 崔皇后立刻开口,打断他要说的话:“皇上,九公主的身子不好,臣妾身为嫡母,也应该关照。不如这样,臣妾与皇上同去看看?” 这样一来,也就不用对抛下崔皇后感到抱歉,弘正帝眼睛亮了亮,立刻答允了下来。 崔皇后赶紧略作收拾,换了身衣衫,陪同着弘正帝一起去看望九公主。 第63章 为九公主诊脉 昭纯宫内,温贵妃守在九公主身边。 “派人去请皇上了吗?” 她的贴身大宫女平儿忙回答道:“已经让人去请了,皇上一向挂心娘娘和公主,肯定会来的,娘娘再安心等待一会儿。” 温贵妃没有作声,只是低着头看着已经沉沉睡去的女儿。九公主下午的时候是有些发热,但是不严重。这会儿体温也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摸着额头还是有些烫,实在让她忧心。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让皇上陪着她,一起守在女儿的身边。 至于是否会得罪其他人,她才不在意呢。 忽然,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温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收回凝视着女儿的视线,抬起了头,问着身边的平儿:“谁?谁来了?” 平儿有些战战兢兢,低声道:“娘娘,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咱们快去接驾?” 温贵妃没有动,平儿可不敢不动,急忙起身向外去迎驾了。 昭纯宫一众宫人跪了一地,刚要出声问安,弘正帝忧心女儿,就急忙摆手道:“罢了罢了,都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说着,就扶着崔皇后的手大踏步的迈进了昭纯宫。 平儿微微抬头,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心里不由得一阵惊骇:皇上和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因为和温贵妃的关系不好,而且温贵妃的脾气不好,后宫众人都不大和她来往。崔皇后印象里,这还是自己第二次过来这里。第一次还是温贵妃入宫后第一次有孕,她上门来看她,谁知道却被温贵妃一番言语刺激,气的她回去以后坐在花厅半天都没有回神。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弘正帝在她和温贵妃之间一次次的偏向温贵妃,她的心也渐渐地冷了下去。 如果不是宁儿…… 崔皇后低头看了一眼弘正帝就算很急切,却还是不忘扶着自己的手,心里一阵熨帖。 托宁儿的福,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而自己的心态也不一样了。 二人匆匆走进了昭纯宫内殿,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因为九公主身体不好,昭纯宫是长期汤药不断地,时间久了,就算是没有吃药,这殿内也总有一股子汤药的苦涩味道。 弘正帝走到了温贵妃身边,急切的问道:“贵妃,慧儿她怎么样了?” 温贵妃有些无神的双目缓缓抬起,落到了弘正帝的脸上。温贵妃生的很好看,眉眼仿佛是最精巧的画工细细描摹出来的,十分精致。 此刻她一双美目落在了弘正帝身上,那眸中忽然涌现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她整个人扑在了弘正帝的怀里,娇声哭泣道:“皇上,臣妾好害怕。” 弘正帝忙软语安慰着她。 崔皇后有片刻的尴尬,但是还是稳住心神。 她知道温贵妃不喜欢自己,也就没有多话,只是仔细的打量着九公主带着薄红的脸蛋,催着身后的宫人:“太医怎么还没来?” 平儿急忙回应:“已经去请了,应该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急吼吼的道:“娘娘,娘娘,周院正和沈太医来了。” 胡子花白的周院正脚步急切的走进来,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怎么的,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还是沈和一忙搀扶了一把,低声道:“师父,您没事?” 周院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自己,这才凑近了沈和一几分,低声道:“和一,等下到了内殿见到温贵妃,你可千万要谨言慎行。温贵妃的脾气不好,若是得罪了她,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他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看样子以前在温贵妃的手底下是吃过亏的。 沈和一心里有些好笑,却还是慎重的点头应道:“是,弟子明白。” 二人走进内殿,眼看着弘正帝,崔皇后和温贵妃都在里面,温贵妃依偎在弘正帝怀中抽泣着,崔皇后站在一边,面色焦急。这诡异的沉肃气氛让二人也不敢多话,规规矩矩的朝着三人行礼。 “给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 崔皇后率先开口:“周院正,你来得正好。九公主有些发热,你快些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院正应了一声,不敢耽搁,急忙跪在了九公主的床前,小心的摆放好脉包,平儿又将九公主的手小心的放在上面,供太医诊治。 沈和一跟在一侧,他仔细的看着九公主的面容。前段时间,福蕙公主已经将九公主的脉案全部交给了他,他对于九公主的情况也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光是看记录还是不够的,如今可以亲自看一看九公主的情况,这机会难得,他一定要多掌握一些信息。 他看着九公主与普通孩童不符的有些苍白的面庞,那略微发紫的唇色,以及略显瘦弱的身体,都昭示着她的身体很不好。 天生的弱症,这种病症其实也分很多的情况。有的是精心调养,慢慢能够恢复的。但是有的却是终其一生,疾病缠身,甚至还影响寿数的。 以他目前所了解的情况看,九公主的情况大概率是属于后者。 他心中惋惜的同时,周院正也已经给九公主诊完了脉。周院正走到了弘正帝面前,行了个礼,这才缓声道:“回皇上,九公主突发高热,以老臣之见,不像是偶感风寒,倒像是有些积食,大约是吃多了一些不好克化的东西,这才造成九公主起热。幸而热度不高,待老臣开个方子,公主吃上两剂药,再饿着一些,大约就没事了。” 周院正是跟随弘正帝多年的老人了,弘正帝自然是无比信任他。他正要点头,温贵妃却忽然声音尖锐道:“不可以,公主本来就身子弱,若是再拘着她不准她吃一些好东西,那身体怎么会好起来?” 她从弘正帝怀里挣扎出来,看着周院正的目光里满是威严:“你这老头,胡言乱语,若是九公主有什么好歹,本宫绝对饶不了你。” 周院正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沈和一也忙跟着跪下。 周院正再三保证:“老臣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明鉴,老臣怎敢拿九公主的身体开玩笑?” 第64章 脉象 弘正帝知道温贵妃的疑心病又犯了,正是因为九公主这病症很多时候来得快,来得急,但是好的时候又好像没什么严重的症状,所以温贵妃疑神疑鬼,老是觉得太医都是在骗她。 他有些为难,想要劝温贵妃几句,却忽的一眼瞥见了站在了旁边的崔皇后。 崔皇后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声音清润如一汪甘泉,让他心里的浮躁也平静了下来:“皇上,本宫瞧着这位年轻的太医方才一直在观察着九公主,瞧他的样子倒是像有几分心得。既然贵妃不相信周院正的话,那就让这位太医也来试试,两位太医一起诊治,若是所言一致,那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弘正帝一听这话也是,忙对着沈和一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为九公主诊脉试试,不要一味跟着周院正说,你诊出来是什么情况就如实说什么情况。若有半句虚言,朕绝对饶不了你。” 沈和一并未被弘正帝的话吓到,他反而是内心雀跃,自己能够有这个机会,亲自给九公主把脉,简直是太好了。 他应承一声,走到九公主身边,这才恭敬地跪下来,小心的探出手去诊脉。 乍一接触到九公主的脉象,沈和一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不时又看着九公主的面容几眼。两岁多的孩子,微张着唇,吐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身子还有不易察觉的微微抽搐。 他告了罪,又换了九公主的另一只手细细诊脉。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九公主的情况,与之前脉案的记录,似乎有些不大相符? 良久,他收回了手,站起身。崔皇后三人都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弘正帝抢着问道:“如何?九公主的身子如何?” 沈和一恭声道:“回皇上,九公主这次起热,确实是有些积食,公主的年岁尚小,还不可以多进食一些太过滋补的东西。依臣之见,先应该让公主尽饿一顿,若是吃不下汤药,就要在每日的膳食上多下些功夫。臣会和院正大人一起斟酌着开一张药膳方子,少量多次用餐,切记不可贪多。” 他容貌清秀,言语清晰,躬身站在那里,自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度。 温贵妃也慢慢停止了哭泣,她有些沉默的坐到了九公主的身边,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和后悔,似乎是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 弘正帝想要像以前那样上前安慰几句,但是此刻崔皇后还在这里,他也不好表现的对温贵妃太过柔情蜜意。 为了掩饰尴尬,他朝着周院正和沈和一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下去开方子,最近这段时间九公主就由你们二人侍奉,务必要调理好公主的身体。” 周院正和沈和一应了一声,二人告退,准备下去写方子。 沈和一走了几步,又悄悄的回头打量了一眼九公主,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他稳住心神,跟着周院正快步出去了。 崔皇后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见温贵妃此时也已经安静了下来,这才上前一步,温声道:“皇上,眼下虽然公主无事,但是贵妃心绪不宁,皇上还是留下来陪伴贵妃和公主,臣妾这便告辞。” 弘正帝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崔皇后要跟着他过来,是担心温贵妃将他请走后,他就不会回去了。毕竟今日是十五,按照规矩,是应该宿在皇后宫里的日子,崔皇后跟过来,就是想等会儿再和他一起回去。 但是眼下崔皇后如此说,弘正帝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看着崔皇后,有些担心崔皇后说的是反话。 崔皇后温和的看了弘正帝一眼,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她的声音依旧清润的像一汪甘泉,带着安宁的力量:“皇上无需担心臣妾,照顾好九公主才是最重要的,此时夜深了,不易打扰,臣妾明日在过来看望公主。” 说着,她朝着弘正帝屈膝行了个礼,居然真的告辞离开了。 弘正帝看着她的背影,有些错愕,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跟着离开昭纯宫的想法。 温贵妃也看着崔皇后离开的身影,但是她的目光中却带着怨毒。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崔皇后在想什么,不过是想在皇上面前表现出她的大度和正宫风度罢了,顺便还能恶心自己一下。 这其实她是误解崔皇后了,崔皇后不屑于此种手段争宠,她改换了心态,不愿自己再像一个被封禁在深宫的怨妇,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传遍了皇宫。 宫里一时流言如沸,有人说温贵妃狐媚手段,将本该留宿在未央宫的弘正帝叫走实在大不妥,也有人说按照弘正帝对温贵妃的宠爱,这种事情也不算什么。 就算是前朝,也有言官进言,指出温贵妃此举不妥,指责皇上偏爱妾室,无视皇后正宫尊严。弘正帝只好将崔皇后自愿如此等话搬出来应对,却更加被言官抓住这一点批评,一时也有些后悔自己那日的举动。 崔兰德站在下首,并不说话,藏在袖子中的手却不自觉的握紧了。 沈和一来给赵宁儿请平安脉的时候,细细的和她说了九公主的脉象。 “九公主年纪尚小,但是脉动无力,气息短促微弱,种种迹象都表明,九公主的身体其实虚透了。但是公主让人交给臣的脉案,与实际把脉却有些不同,而且臣看以往太医院开的药方,对一个孩子来说,一些药的剂量未免有些过重了。” 赵宁儿面色凝重,沈和一的医术她是信得过的。他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一直以来,照顾九公主的这些太医大概都有问题。 她不放心的追问:“太医院中,可发现有什么端倪?” 温贵妃嚣张跋扈,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若要说是什么人背后有心做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沈和一摇头:“臣身份低微,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赵宁儿眉头紧蹙,喃喃道:“若是有人想对九公主不利,也未必会通过太医院,太医院的药方向来都是维持中庸之道,挑不出大错,却也没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第65章 点心 她看着沈和一:“这样,九公主目前的情况你也知道了一些,她这个弱症,你仔细的研究一下,是否有什么办法能慢慢的调养好。若是能保证九公主性命无忧,你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沈和一忙躬身行礼:“臣自当尽力。”福蕙公主从不曾要求他做一些违心的事情,都是一些医者的本分,反而是他,从福蕙公主这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他自当竭尽全力。 送走了沈和一,赵宁儿坐在窗下思索着最近宫中的风言风语。 其实崔皇后和温贵妃之间的矛盾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温贵妃设计从皇后宫里将父皇请走也不是第一回,但是为什么感觉这次的事情闹得格外的大呢? 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推波助澜一般。 可是如今这宫里,大部分的嫔妃都是安安分分的,并没有任何争风吃醋的事情发生,母后那个人又最是清风霁月的,根本不会也不屑于去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是崔家? 赵宁儿想不明白,毕竟以往崔家都不曾插手过这后宫是非,眼下又怎么会插手呢? 看来,如今平静的前朝后宫,其实也还是有暗流涌动。 幽澜殿的小厨房内。 如意正在给赵宁儿做点心,这两日公主的胃口都不太好,她看在眼里,忧在心里,只能想方设法做些好吃的,来让赵宁儿多吃一点。 吉祥悄咪咪的溜进了小厨房,看着如意刚刚做出来的一碟子精致的绿豆糕,闻着那香的人食指大动的香气,吉祥只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泛滥了。 吉祥小心的开口道:“好如意,这点心可真香,不如这一碟子就送给我?你在另做一份,好不好?” 说着,她就要上手去将那碟子热腾腾的点心端起来溜之大吉。 如意面无表情的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衣领,语气森森道:“少来,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做出来的吗?你说端走就端走?” 她顿了一下,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她看着吉祥:“不对啊,以往我又不是没做过点心,你也没馋成这样。老实交代,是要拿去干什么?送给谁吃的?” 吉祥干干一笑,打马虎眼道:“什么给谁吃啊,就是我自己要吃。以往是我眼拙,今日才发现如意姐姐你做的点心真是一绝。好姐姐,就送给我一碟子,好不好?” 她这样撒娇卖乖,如意也绷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来,摆摆手大方的道:“罢了罢了你拿去。瞧你,为了点吃的,都折腰成什么样了?” 吉祥大喜,欢呼一声,这才急匆匆的端着点心离开了。 如意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她,继续去做点心了。 做好了点心,如意小心的将点心摆放到精美的白瓷碟子中,又放到小托盘盛着,端着往兰台小筑而去。 这些日子的天气越发闷热,好像有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 赵宁儿正坐在廊下,看着天边的云出神。这些日子都没有少将军的消息了,展苗铃在宫里住了一段时间,也回府去了。 没有了她,兰台小筑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安静,但是热闹过后的安静还真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少将军与赵淳接近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如意端着点心走过来,就看到自家公主一如往常坐在那里出神,她笑着开口:“公主,奴婢做了些您爱吃的点心,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赵宁儿回神,如意将点心放在她身边的小几。 赵宁儿一看就笑了,如意做点心的手艺很是不错,以前的自己就很爱吃。记得前世如意跟着自己入了公主府后,因为失去了父皇的庇护,李家人开始苛待自己。 那时候自己整日郁郁寡欢,如意为了逗自己高兴,想方设法去给自己做点心,没想到被婆母韦氏发现,还大骂如意是贼,扬言要打如意的板子。 那个时候的李观棋还算有点人性,在中间拦了一下,韦氏到底收回了命令,但是她将做好的点心拿走,去赏给了府里的小丫头们吃,都没有给自己留一块。 那个时候自己哭的很伤心,如意还安慰自己,下次一定趁着韦氏不在府里再给自己做点心。 可谁能想到,没过多久,婆母竟然借机将自己驱逐到了偏房,还将保护自己的吉祥和如意都杖毙了。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吃过如意做的点心了。 赵宁儿心里酸涩,看着如意将点心摆好,她取过一块点心,小心的放到口中,绿豆糕香甜的滋味在口里弥漫开,赵宁儿觉得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吉祥最爱吃这些甜食,她当即就问如意:“吉祥呢?她最爱吃你做的点心,喊她过来一起吃一点。” 如意也疑惑:“吉祥不在吗?方才她去小厨房要了一碟子点心走了,我还以为她抢先拿来和公主分享了呢。这妮子,跑到哪里去了?” 二人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吉祥,正提着一个小食盒,悄悄的来到了太医院。 沈和一正在自己的小屋内翻看着医书。皇上说了,让他和周院正调理好九公主的身体,但是周院正毕竟年纪大了,他便自告奋勇的将这份差事接了过来。 他每日去给九公主请脉,细细的记录下来,再回来翻阅医书,查找有无应对的记录。不过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有一本古籍中还真的记载了类似九公主这样的病症。 眼下要紧的是,要斟酌出一个方子,慢慢的将九公主的身子将养好。 他正在仔细的推敲着几味药材的分量和药效,忽然身边的窗子被人敲了两下。 他抬眸,顺着敞开的窗子,一眼就看到了吉祥站在外面,笑盈盈的看着他。 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如今福蕙公主的身子也是他在料理,吉祥身为福蕙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来找他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吉祥摇了摇头,将手中提着的小食盒从窗子里递进去,放在了窗边他的小书桌上:“这是我如意姐姐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我带点过来给你尝尝。” 福蕙公主那边没有什么指示,沈和一舒了一口气,也不客气的将食盒拿了过来。 他现在是怕了吉祥,一开始吉祥带东西给他吃,他不要,被恼羞成怒的吉祥一通没头没尾的骂。 现在他二话都不说,直接收下就是。 第66章 犯病 吉祥见他识趣,有些小傲娇的抬了抬下巴:“你一定要吃完,谁都不许给,就你自己吃。” 沈和一如今也摸清楚了吉祥的脾气,这姑娘,得顺着。他神色认真的道:“放心,我绝不会给别人。” 吉祥满意离去。 温贵妃的事情被议论了一段时间,到底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弘正帝知道这段时间她的心情不好,再加上宫里也好久没有聚会了,便让温贵妃办一个小型的宴会,请一些自己相熟的后妃,或者世家夫人入宫聚一聚,也算是散散心。 温贵妃果然依言,递了些帖子出去,没多久,一些她相熟的夫人就纷纷回信,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准备赴约。 平儿和温贵妃说着明日宴会的准备事项,瓜果点心这些吃食自然是少不了的,地址也选在了昭纯宫的偏殿。因为天气炎热,还特意用了冰,务必要让客人们觉得舒适。 温贵妃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摆手道:“罢了,你一向细心,这些事情交给你本宫是放心的,都由你去安排。” 平儿应了一声是。 温贵妃顿了一下,又想起什么:“九公主这两日身子好了些,明日若是有夫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和公主玩耍,你们可要盯紧了,万万不可出事。” 平儿再次应了一声是:“奴婢们一定看好公主。” 温贵妃“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茶盖,目光顺着窗子,悠悠的看向未央宫的方向。 温贵妃颇受弘正帝宠爱,对于后宫这些和她分享弘正帝宠爱的妃子,她自然是不屑为伍的。因此,这场宴会,温贵妃只请了一些相熟的夫人,并未请后宫一人。 赵宁儿一大早就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前世九公主感染了那要命的风寒,似乎就是从一场宴会上开始。今日昭纯宫举办宴会,却并没有邀请后宫众人,她无法前去参加,无法得知九公主的情况,心里不由得焦急。 吉祥和如意看她这样,只得宽慰道:“公主,若是在宫里待得闷了,不如奴婢们陪着公主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 赵宁儿想想,与其在这里坐卧不宁,还不如出去走走,便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走。” 主仆三人就要出门去,临走前,赵宁儿将迎喜纳福进宝也都带上了。 吉祥笑着看着三个小太监:“咱们宫里迎喜纳福,招财进宝,只差一个招财还没有了。等到凑齐了,咱们公主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赵宁儿忍不住笑出声,点着吉祥的额头道:“你呀,又胡说。” 迎喜笑嘻嘻的开口:“怎么没有招财?公主去想法子将王美人养的那只猫儿弄来,咱们宫里就齐全了。” 看赵宁儿不解,如意笑着解释:“王美人养的猫儿就叫招财。” 几个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赵宁儿抬手敲了迎喜的脑门一下以示惩戒。不过被他这样一打岔,胡乱的笑一笑,自己的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她慢慢悠悠的在御花园中沿着树荫走着,不自觉的就走到了昭纯宫附近。 旁边有一处小亭,赵宁儿正好觉得有些累了,便走进去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赏荷是极好的,赵宁儿看着满池开的正好的荷花,想着要不了多久这一池荷花就会枯败,那时候的衰败景象肯定让人唏嘘。 正胡思乱想着,昭纯宫那边忽然跑出了几个小太监,慌乱的喊着“快去请太医”,一边各自跑开了。 赵宁儿“噌”的站起身,面上原本轻松的神色荡然无存。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声音沉稳,一一吩咐道:“迎喜,你赶紧跟着去太医院,务必要将沈太医请过来。” 迎喜得令,赶紧去了。 赵宁儿又看着纳福和进宝:“你们两个守在昭纯宫附近,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靠近或者出入,不管是谁,只要形迹可疑,就记下他的形貌,到时候一一报给我。记住,别让人怀疑到你们头上去了。” 两个人神色严肃,不敢怠慢,也急忙领命而去。 吉祥和如意也紧张了起来,紧紧的护在赵宁儿身边。 吉祥担忧道:“公主可是知道了昭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赵宁儿没有回答,只是一甩衣袖,对着二人吩咐道:“走,跟我去昭纯宫看看。”说着,就大步往昭纯宫而去。 吉祥和如意对视一眼,都是一惊,也不敢多话,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昭纯宫内已经不复方才轻松惬意的宴会气氛,到处都是一团乱。 赵宁儿刚一到宫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温贵妃几乎有些尖锐的喊声:“快去,去请太医,去将皇上请来……你们这些,都给我滚,离我的慧儿远一点……” 她的不远处,还站着十来个衣饰华丽,神情慌乱的贵夫人,正手足无措的看着温贵妃和她怀里昏迷不醒的九公主。 即便被温贵妃厉声呵斥,几个人也不敢出声,毕竟这可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贵妃。如果皇上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惩治她们,也不是不可能。 一看见赵宁儿走进来,几个人都慌忙的行礼:“臣妇给公主殿下请安。” 公主殿下…… 一听到这几个字,温贵妃猛地抬起头,一双美目几乎是含着怒火看着赵宁儿:“你来做什么?难不成你妹妹性命攸关的时候,你还要来看我的笑话?” 她竟然会这样想? 赵宁儿无奈叹息,看着她怀里面色青青白白的九公主,心里也是担忧不已,上前一步道:“九妹妹身子不适,温贵妃你这样一直抱着她哭是不行的,快把她的身体放平,将领口敞开些,好让她能够顺畅呼吸。” 她说着,就要上手去碰九公主。为了九妹妹这个病,她在叮嘱沈和一多下功夫的时候,自己也是没少研究。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留下九妹妹的命来。 温贵妃哪里肯听她的话,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防备。赵宁儿虽然可怜她连失两个女儿,但是此刻也深深恨她成事不足。 她朝着温贵妃的大宫女平儿扬声道:“将你家主子拉开。” 第67章 抢救 平儿一怔。 赵宁儿一个严厉的目光过去,平儿心头狂跳,看着福蕙公主已经挽起了袖子,看看自家娘娘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狂症发作的前兆,再看看九公主面色苍白,呼吸短而急促的样子,心头略微犹豫片刻,还是很快的拿定了主意。 她招呼另外两个大宫女,几人上前,猝不及防将温贵妃辖制住,赵宁儿趁机将九公主给夺了出来。 温贵妃登时奋力挣扎起来,女儿脱离了怀中,她心中的慌乱惊恐的情绪几乎到达了巅峰。 她发疯一般的看着赵宁儿,口里不住的谩骂着。 如意在一开始赵宁儿说要将九公主平放时就暗自准备着,此刻看着公主将九公主抢了过来,她忙将自己脱下来的外衫铺在地上,赵宁儿将九公主小小的身子平放在上面。 因为今日是宴会,九公主穿的是很繁复的礼服,领口的盘扣收的很紧,此刻小人儿呼吸急促,但是却很是微弱。 赵宁儿不假思索,赶紧解开了两颗扣子,轻抚着她的胸口,感觉小人儿的呼吸顺畅了一些,她这才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外面急匆匆的冲进来两个人,领头的就是提着药箱子的迎喜,沈和一跟在后面,满头大汗,却丝毫不敢耽搁。 “殿下,九公主情况怎么样了?”沈和一顾不得礼仪,赶过来看到眼前这场景,就急忙跪在了九公主身边,赶紧为她检查着。 赵宁儿急忙将情况说明:“暂时呼吸是平缓了一些,但是小九的情况还是很危急。” 沈和一撩了撩九公主的眼皮,见她已经昏迷不醒,不敢大意,急忙将针包取了出来,吩咐左右道:“将人都散开,取屏风来围在周围,万不可使公主呛风。” 此时九公主的情况不明,他也不敢随意挪动九公主,只好就地诊治了。 赵宁儿摆手,人群立刻分散了开来。 温贵妃从看到沈和一冲进来的时候就停止了挣扎,她发髻散乱,双目无神的看着静静地躺在地上的九公主,一时间,只觉得如坠冰窟。 弘正帝,崔皇后和刘贤妃等人也都在这个时候赶了来,弘正帝看见温贵妃瘫坐在地上,被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抱着不敢撒手,忙上前去将人接了过来,拥在了怀里。 崔皇后和刘贤妃则是将赵宁儿拉了过去,刘贤妃又急又怒,轻声斥道:“宁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母妃不是一再告诫你,不要过来昭纯宫,若是有什么事情,你可就说不清楚了。” 崔皇后倒是没有责怪她,只是伸出手替她将方才不小心弄乱的衣衫理了理。 赵宁儿安抚的拍了拍刘贤妃的手,低声道:“母妃放心,若是无事温贵妃不会找我麻烦,若是有事,温贵妃大概也没心思找我麻烦了。” 有宫人搬来椅子,弘正帝扶着温贵妃过去坐下,崔皇后几人也都坐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在沈和一和九公主身上。 沈和一将最后一根银针插在九公主的身上,此刻的他也是满头大汗,正想要擦试一下,刚一扭头,就看见吉祥守在他身后,用帕子给他擦拭着汗水。 他感激一笑,转过头去观察着九公主的情况。 这时候,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也都纷纷赶到了,不等他们行礼,弘正帝就急忙摆手,示意他们过去检查一下。沈和一微微退开一些,周院正等几名资历深厚的老太医忙上前查看,彼此又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周院正起身,走到了弘正帝面前,恭声道:“回皇上,多亏了沈太医施针及时,否则九公主今日危矣。” 弘正帝身子颤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觉得眼眶都有些发热,他有些无力的朝着周院正点头,示意他再去守着九公主。 温贵妃依偎在弘正帝的怀里,听到太医这样说,整个人也从那种漫无边际的恐惧和慌乱中回过了一点神智。 她勉强找到了一点力气,恢复了对身体的操控。她从弘正帝的怀里挣扎着出来,站起身,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往九公主身边走去。 平儿担心的想要抬手去扶她,崔皇后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作。 温贵妃走到了九公主旁边,看着她身上插着针,面色十分难看的模样,也不敢动她,只是捂着嘴无声的流泪。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沈和一一直严密的观察着九公主的情况,见状不好还要再多施一针,他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额上的汗更是一直出个不停。今日若是无法救回九公主的性命,就算弘正帝不追究他的责任,但这也会成为他人生一个无法磨灭的阴影。 吉祥守在他身边,不时为他擦拭汗水。 赵宁儿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为了九公主的病,她也是煞费苦心那么久,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终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九公主一直青白的脸色忽然涨红,小人儿忽然发出一声啼哭,醒转了过来。 在场所有人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弘正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等到将九公主安置到内殿,周院正等太医看守着,赵宁儿这才扶着崔皇后和刘贤妃回到了未央宫内。 弘正帝自然是留下来陪着温贵妃,即使九公主此时已经脱险,但是温贵妃的精神还是很紧张,一惊一乍的,弘正帝实在不放心。 崔皇后在主位上坐下,看着赵宁儿扶着刘贤妃也坐下,这才缓声开口问道:“宁儿,今日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别跟我说,只是巧合。” 赵宁儿叹了一口气,知道是瞒不过崔皇后,只得缓声道:“为儿臣请平安脉的沈太医,儿臣觉得他很有本领,就将九公主的情况告诉了他,让他想办法研究个诊治的办法。今日,儿臣一直心神不宁,就去了昭纯宫那边,本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事情,结果一去,就听到里面有哭声。我就让人赶紧去请沈太医,还好沈太医来得及时,否则九公主就危险了。” 崔皇后看着她,心里知道她没有说实话,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对于这样的变化,她是很欢喜的,但是她还是不希望赵宁儿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第68章 福蕙公主的功劳 她叹了口气,看着赵宁儿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母后帮忙的,不,有什么需要崔氏帮忙的,你都尽管提。母后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善意。” 赵宁儿愣了一下,没想到崔皇后会这样说,但是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狂喜和感动。母后这话,就代表着在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动用崔氏的力量。 这对于她以后要做的事情,要抗衡的力量都是莫大的支持。 赵宁儿感激不已,连连道谢,崔皇后只是淡笑,让她和刘贤妃也回去休息。 刘贤妃也很震惊于崔皇后方才的那番话,回去以后又细细的问了赵宁儿一番,赵宁儿知道自己母妃胆小,不是能够撑起事情的人,便避重就轻的跟她说了一通,刘贤妃倒也没有怀疑。 一连三日,弘正帝下了朝就赶到昭纯宫陪伴温贵妃和九公主。此时的九公主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但是温贵妃还是不放心,之前女儿病发濒死的样子还一直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实在怕极了。 一直等到周院正来禀告:“皇上,贵妃娘娘,九公主的情况现在已经无碍了,只要按照臣等开的方子好好调养,慢慢就会好起来的。而且这次沈太医还在古籍中发现了九公主这样病症的记载,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研究了一个调理计划,只要九公主按照这个方法好生保养,定期诊治,这病症说不定会有治愈的可能。” 什么? 这个消息简直是石破天惊,不止是温贵妃,就连弘正帝也都惊得站直了身体:“当真?” 周院正吓了一跳,不敢大意,急忙道:“老臣有近六成的把握,但是若是意外情况,老臣也不好说,所以还是要九公主好生保养。” 温贵妃呼吸都急促了,她看着周院正,一叠声道:“快,去将那沈太医宣来。” “是,是……”周院正急忙转身出去了。 温贵妃激动地一把握着皇上的手,双目含泪:“皇上,你听到了吗?咱们的慧儿有救了?” 弘正帝也是高兴,但是比起温贵妃还是稳得住一些,他点头:“是,朕听到了,以后你万不可任意给慧儿东西吃,一切都要听太医的话,知道了吗?” 温贵妃滚下泪来,“是,以往是臣妾病急乱投医,以后再也不会了。” 隔着珠帘,平儿的声音响起:“皇上,娘娘,沈太医来了。” 弘正帝收敛了激动的神色,尽量将声音放平静:“宣。” 沈和一低着头,弓着腰,迈步走了进去,在二人面前跪下行礼。 弘正帝忙让他起来,这个沈太医,可以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最开始只是觉得他年轻有为,是个可造之材,谁曾想,今日居然可以救下他的女儿。 他决定了,一定要好好的奖赏这个沈和一。 “这次多亏了沈爱卿,爱卿有什么想要的,只管提出来。” 弘正帝大手一挥,显得很是豪迈。除了他的宝贝宁儿,他很少给人“只管提”这种程度的赏赐,这个沈和一若是聪明,这一次肯定能将官位再提一提。 谁知道沈和一闻言,面上的神色连变都没变,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皇上,这一次救下九公主,并非完全是臣的功劳,所以皇上的赏赐,臣受之有愧,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话立刻引起了弘正帝和温贵妃的注意,弘正帝看着沈和一的目光越发欣赏:“哦?为何这样说?就连周院正都说是因为你的功劳,你为何又要否认呢?” 沈和一再次跪下,看着弘正帝,掷地有声道:“九公主的病症非常特殊,若无十分的把握,臣也决计不敢胡乱施针。这一切,还是要归功于福蕙公主。” “宁儿?”弘正帝惊讶出声,这件事情和宁儿有什么关系?虽然今日宁儿冲进来,将九公主抢过去放平身体,解开扣子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是真正治疗的事情,还是沈和一做的。 沈爱卿为何会说是宁儿的功劳呢? 沈和一看出弘正帝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臣奉命为福蕙公主请平安脉,察觉到公主忧思过重,导致神思倦怠。臣询问公主为何烦恼,公主就将担忧九公主身体一事告知了臣。” “福蕙公主还询问臣,是否有什么办法治疗九公主的病症。臣不曾接触过九公主的情况,所以当时并没有给与福蕙公主答案。” “但是臣是个医者,面对不同的患者都要竭尽全力。所以臣回去了以后,便僭越了。臣设法打听到了一些九公主的情况,又翻阅古籍,心中大概了解了情况。” “此后,臣也和福蕙公主谈及此事,福蕙公主对臣大力支持,为臣找到了许多古医书,臣对于九公主的情况才有了把握。后来臣开始给九公主诊脉,心中越发有了计较。只是臣的药方还不曾研究透彻,九公主就出了事,臣这一次也是冒险一试。” 沈和一头一次说这么多话,也将那一日的前因后果都梳理的顺畅,弘正帝和温贵妃也有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弘正帝大喜过望:“真不愧是朕的女儿,做得好。怪不得那一日她的侍女一直守在你身边,大概也是受了宁儿的吩咐,要协助于你。” 弘正帝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时感慨连连。 温贵妃面上的神色有些难看,她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到那一日吉祥守在他身边,不时为他擦汗,帮他打下手,沈和一的心也是颤了颤。 尽管沈和一表示了前因后果,但是弘正帝还是奖赏了沈和一,不仅提升了他的官位品级,赏赐了府邸和金银,还赏赐了不少珍贵的医书。 沈和一心里越发对赵宁儿感激起来,也很庆幸当初自己决定投靠赵宁儿的决定。 赵宁儿给了他施展的空间,却没有要求他做任何违背心意的事情,她那样的身份,却十分尊重自己,从不以身份压人。 如若不然,他早就被赶出太医院了,又如何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呢? 等到他将太医院的精髓都学到手,便要外出去游历一番了,毕竟他的初心是想要造福百姓,而并非只为权贵服务。 他暗暗想着。 第69章 谢礼 放下了九公主这边的事情后,赵宁儿也是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她听从刘贤妃的话,也不再去昭纯宫,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情来。每日只是在自己宫里看书,和吉祥如意等人说笑。 迎喜带来了昭纯宫的消息:“九公主这几日可以下床了,温贵妃高兴的什么似的,太医也说,九公主现在情形还不错,好生调养会慢慢好的。” 纳福补充道:“奴才听说,温贵妃看见九公主可以跑了,高兴的都快要哭了,还打发了人去寺里,说是要去还愿。” 进宝也忙不迭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消息:“沈大人也升了官,如今在太医院炙手可热,甚至不少王公贵族家里都求旨,想要沈太医去府上为家里人诊治。” 救死扶伤是沈和一的梦想,眼下,他应该算是满意了。 赵宁儿这样想着,心里也不由得为他高兴,唇角带着笑意。 忽然,如意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公主,温贵妃来了,现在正在主殿和贤妃娘娘说话。” “什么?”众人齐齐一惊。 赵宁儿率先回神:“可说了是什么事情?”温贵妃嚣张跋扈,在后宫独得父皇宠爱。她连皇后都尚且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性情温顺的母妃? 她若是敢上门来找母妃的麻烦,自己绝不能听之任之。 如意见公主着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公主误会了,温贵妃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奴婢瞧着,她身后那些宫女太监们都拿着东西,倒像是上门来送礼的。” 赵宁儿心思一转,心中大概有了一点猜测。难道这温贵妃是为了上次自己出手帮助九公主的事情,上门来感谢自己的? 她正做着如此猜想,刘贤妃身边的大宫女就赶过来请她:“公主,娘娘请您去主殿一趟。”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贵妃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赵宁儿只带了如意,去往了主殿。 主殿内,温贵妃坐在主位上,刘贤妃坐在下首相陪。温贵妃位份比她高,且一向不好说话,此时刘贤妃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明白温贵妃这一趟来,是要干什么。 温贵妃过来,也没和自己多说别的,只说要见宁儿。 她虽然有心打探,但是温贵妃一言不发,只是坐在那里喝茶,让她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人去请公主。 若是温贵妃想要对宁儿怎么样,她就算是和温贵妃撕破脸皮,也决不能让她伤害宁儿。 她正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赵宁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温贵妃的眼睛一亮。 赵宁儿按照规矩向温贵妃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礼仪十足的挑不出错儿来。 她面上并无什么亲近表情,反倒是带着一点戒备,可见是温贵妃这次来的突兀。 温贵妃面上难得带了几分尴尬,她轻咳一声:“本宫这次来,是为了上次福蕙公主帮着救了九公主的事情,本宫一向恩怨分明,有恩有仇都是要报的。” 她朝着身边的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抬了抬手,外面的宫女太监们忙将许多的东西都放了下来。 赵宁儿随意扫一眼,其中有首饰匣子,有精美的瓷器玉瓶,其中不少赵宁儿都不曾见过,应当是贡品。 “这些,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请福蕙公主,不要嫌弃。”温贵妃说着和软的话,但是表情依旧高傲,好像得到她的谢礼,是莫大的荣耀。 刘贤妃都看愣了,那么多谢礼,桌子上都要堆不下了,粗略一扫,就是耀眼刺目的珠光宝气。 这…… 赵宁儿心里一松,知道温贵妃这是放下了过往的成见,愿意对自己示好了。 她做的那么多,不就是为了改变九公主的命运,也将温贵妃拉拢到自己这边来吗? 眼下终于是有了成效了。 她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贵妃娘娘客气了,慧儿是娘娘的女儿,也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希望她健健康康的长大。贵妃娘娘这些谢礼,宁儿当不起。” 她的态度疏离,温贵妃越发有些羞愧自己之前的态度,她一连失去了两个孩子,精神确实是过分的紧张了。这次若是慧儿也出了意外,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活不成了。 越是这样想,看着女儿如今安然的样子,她心里越是对赵宁儿感激不已。她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情的人,所以今日这一趟她是一定要来的。 但是以往彼此之间龃龉太久,一时之间恐怕也是难以修复。温贵妃心下暗想:宫中时日还长,想要改善关系,还是得徐徐图之。 她拿定了主意,也恢复了以往高傲的神色,轻瞥了刘贤妃母女一眼,淡声道:“反正本宫的谢礼是在这里了,本宫可不是那等会欠人情的人。你收下以后丢了也好,赏人也罢,本宫都管不着。” 她说着,就扶着平儿的手,款款的离开了。 刘贤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的开口:“温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做什么?” 赵宁儿轻笑,扶着自家母妃在椅子上坐下,安抚道:“母妃,温贵妃这是来向咱们示好的。” 刘贤妃瞪大了眼睛:“示好?”谁家示好还摆那么大架子,那样高傲的语气? 赵宁儿神秘一笑,又去看了看那些谢礼:“哇,这可都是好东西,这是南平国进贡的珍珠项链?这可比父皇上次赏给给我的珍珠大多了。” 刘贤妃好笑的看着她在那里挑挑拣拣,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可见温贵妃的心意。 难道,她真的是来示好的? 后宫众人都察觉到了温贵妃的变化。每日请安按着时辰到就不说了,面对崔皇后和其他后妃的态度也明显的软化了不少,不再是夹枪带棒,针锋相对。 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着,因为九公主死里逃生,温贵妃也改了性子了。 这话传到赵宁儿耳朵里,她也不由得一笑。 如此一来,后宫和睦,父皇没有后顾之忧,处理起前朝的事务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这个时候,若是庆王府做出什么事情,只怕父皇也会更好的来处理。 眼下,也是时候对庆王府动手了。 第70章 科举舞弊案 眼下的弘正帝还真的面临着一件为难的朝政。 因为今年上半年雨水过丰,各地粮食的产量都受了影响。不少州县都报了灾情,虽然不像以往灾年那么严重,但是弘正帝还是想要减免一部分的税收,好让百姓休养生息。 但是这个提议在朝堂上得到了几乎所有世家官员的反对,有的人说朝廷钱粮紧缺,户部开销巨大,若是减免税收,那么朝廷的运转就会吃力。 还有的人说,若是这种程度的灾情都要减免,那么以后稍微遇到一些天灾,这些老百姓们就会嚷嚷着要减免税收,岂不是乱了章法? 弘正帝面对这些意见倒是也听了进去,但是也有官员上奏,说这次整体的灾情虽然还算平稳,但是部分地区受灾严重,粮食的产量大不如前,百姓们糊口尚且艰难,哪里还出得起赋税?希望弘正帝针对这些严重的地区,采取仁政,安抚民心。 几番争执之下,弘正帝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寒门出身的官员李程尧站了出来,请求皇上派出户部的官员,各地巡查,根据实际灾情进行汇报,制定合适的赈灾策略,以民生为重。 弘正帝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谁知道,这些世家官员们又犯了老毛病,纷纷进言,想要抢夺这个巡查钦差的差事。 这件事情最终激烈的演变成了以庆王府为首的世家官员和以涟王为首的寒门官员的家教。 倒不是涟王多么看重寒门官员,他只是看不惯庆王,处处要和他做对罢了。 况且庆王推举的那些人都是什么玩意啊? 展苗枝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赵宁儿。 赵宁儿看着自家弟弟在前面骑着马,迎喜三人都围在他身边逗着他玩,唇角也不自觉的勾起了一个冷笑。 “庆王府在朝中多年经营,这件事情的最终结局应该还是以世家官员的胜利而告终。” 展苗枝点头:“按照目前朝中的局势,应该是这样的。” 赵宁儿看着他:“听说这次庆王推举出来的人是户部侍郎冯昌如?”上次迎喜跟踪赵晟,赵晟夜半出门,去的就是冯侍郎府上,可见彼此之间来往已久。 展苗枝颔首:“正是。这个冯侍郎做事的本领没多少,但是做官的门道儿是门儿清,最是擅长溜须拍马,逢迎上司。” 赵宁儿冷笑:“这样的人,做着户部的官,真是让人不放心。为官者心中无百姓,行事无规矩,甘于做权贵手中的刀柄,那实在是朝廷的一个蛀虫。” 展苗枝听她语气,似乎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深恶痛绝,当即露出一个笑容:“那也容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光是我所知的,这位冯侍郎所做的‘丰功伟绩’可就不下十余件,随便哪一件单独告发上去都够他喝一壶的。” 赵宁儿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神情,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到冯侍郎,不,是看到冯侍郎背后主子。 想到因为冯侍郎的下台,那个人脸上会有什么样错愕的表情,赵宁儿只觉得痛快。 赵晟,前世你如何一步步费心筹谋的,这一次我要一个个拔掉。 这边弘正帝的巡查钦差还未定下人选,另一头,京兆府衙门前就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书生,敲响了衙门前的大鼓。 京兆府尹高湛升堂,传召击鼓人上堂。 高湛惊堂木在桌案上猛地拍响,震得堂下那书生耳朵嗡嗡作响。高湛喝道:“堂下何人?击鼓所求何事?” 那书生生的文弱,哪里见过这般的阵仗?但是听到高湛的问话,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还是立刻挺直了脊背,直挺挺跪在地上,看着高湛,一字一句道:“草民李胜,广平郡人士,小人要状告当即户部侍郎大人冯昌如,在一年前的科举考试上徇私舞弊。” 什么? 高湛一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带着森寒之意,看着台下的李胜道:“事关科举,尔不可胡言乱语。” 索性话已经说出,李胜也不似方才那般怯弱,而是昂着头,大声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大人请看,这里是草民掌握的证据……”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状告当朝从三品官员,户部侍郎冯昌如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弘正帝震怒,喝令涟王前往,与京兆府尹高湛一同协查此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而冯昌如,已经被缉拿在案,其府邸也被禁卫军包围,所有人不得随意出入。 庆王府内。 庆王坐在主位上,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个蚊子,一众幕僚坐在下首,却战战兢兢没人敢说话。 赵晟也在下面坐着,他的神情比起在场众人来都显得平静不少,只有那无意识叩击着桌面的手指,表明了他的内心并不像他的表面看起来那般。 众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会儿,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小厮,一进来就急忙道:“王爷,查清楚了,这次负责看守冯府的,正是咱们家世子。” 庆王闻言,神情一松,底下的幕僚们也是神情一松。 一个幕僚开口道:“王爷,既然这次是世子带人查抄冯府,那么想必只要王爷递信给世子,让世子将一些证据不露痕迹的消除掉,那么起码是可以将咱们王府和冯府的牵连洗干净了。” 另一个也说:“正是,世子毕竟是庆王府的世子,王爷的话世子会听的。” 庆王脸上终于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冯昌如的事情闹出来这么久了,他一直忧心,设法试图保住这个重要的棋子。 但是这次负责的人偏偏是他的死对头涟王,涟王早就巴不得抓住庆王府的把柄,让他想做点什么却又不敢。 既然无法保住冯昌如,那么就只能舍弃他,丢掉一颗棋子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住庆王府。当务之急是要将庆王府和冯昌如之间来往的可能的证据全部消灭掉。 庆王当即就准备要去修书一封,让人递给自己的长子赵淳。就在这时,赵晟忽然开了口:“父王,不可。” 庆王握笔的手一顿。 第71章 切磋 “怎么了?” 幕僚们也都看向这个从方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的少主子。 赵晟站起身,走到了庆王身边,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半点情绪:“父王,兄长一向与您政见不和,自从他从家里搬出去,就不曾回来看过您一回。您觉得,您的一封信,在他那里会起到什么作用吗?” 庆王立刻瞪圆了眼睛:“他敢?我是他父亲,他难道敢违背我的命令?” 赵晟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庆王气的粗喘了几口气,最终心里还是认可了赵晟的话。他这个长子最是倔强,当初他愤然离府,自己也不是没有给过他台阶,明里暗里示意他向自己低个头,就可以准允他回府。 可是他是怎么做的? 他甚至直接从王府的别院直接搬去了禁卫军的营房。 简直气死他了。 他踱了几步,思索了片刻,朝着赵晟一挥手:“你去,将你兄长叫回来见我。”冯府那边是绝对不能留下什么把柄的,否则对于庆王府来说,那可就是灭顶之灾。他必须要在所有的证据上报给皇上之前,清理干净自己的痕迹。 赵晟有些无奈,但是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禁卫军营房。 展苗枝跟随着大统领阮宏康一起走向一个年轻人,那人看到阮统领忙抱拳行礼:“大统领。” 阮大统领呵呵一笑,朝着那人道:“世子,这位是柔嘉大长公主的嫡长孙,展苗枝,以后也要在咱们禁卫军里做事了,说起来你们还算是亲戚,以后可要好好的相处啊。” 赵淳挑剔的看了一眼展苗枝,见他一身飒爽的珠灰色锦袍,眉眼俊朗,面若桃花,顿时冷嗤了一声:“这样的模样,确定是军中出来的人?本世子瞧着,比起那些秦楼楚馆的哥儿也不差什么。” 这话说得放肆,阮大统领吓得立刻变了脸色。乖乖,这位可是镇国将军展老将军的爱孙,这庆王世子怎么张口就将人比作那等下贱之人?这不是存心找事吗? 展苗枝不咸不淡的看了赵淳一眼,也是目露讥讽:“阮大统领之前还与我说,这禁卫军的左卫将军虽然是皇亲国戚,但是那也是铁血铮铮的一条汉子,如今一见,真是叫人大失所望。”他的语气里满是对赵淳的不屑。 赵淳冷眉一挑,神色更加清冷,隐隐带着几分怒意:“你说什么?” 展苗枝不甘示弱:“说你德不配位,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依我看,这禁卫军的左卫将军也不过如此,倒是这口角锋利,不输市井妇人。” 赵淳简直气炸了,他握紧了双拳,怒吼道:“你找死。”说着,他脚下发力,握拳成风,朝着展苗枝狠狠的攻过去。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说他,展家这个小子,简直是该死! 阮大统领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干什么多事介绍他们认识?这下好了,这两个人都是身份贵重,万一打个什么好歹出来,那可就出大事了。 展苗枝身形灵活,眼看着赵淳的拳头砸了过来,他侧头一躲,接着,抬手钳住赵淳的手腕,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来。 赵淳一惊,没想到展苗枝的反应这般迅速,他的手腕被人牵制,后续的攻势立刻减缓。他挣扎了几下,这展苗枝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无法挣脱。他心思急转,立刻飞身扭转身体,同时左脚狠狠踢向展苗枝。 这一招迫使展苗枝不得不后退,也松开了对他手腕的钳制。赵淳的攻势大开大合,爆发力十足,若是不小心被打到,只怕真的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赵淳武功不弱,展苗枝不敢大意,仗着自己轻功卓越,很快的躲开了赵淳的攻势,同时身形鬼魅般的出现在了赵淳的身后。 赵淳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已然不见了展苗枝的身影。他正在疑惑,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身后的一阵劲风。 有危险! 赵淳下意识的矮身,想要躲过,但是却正中展苗枝的下怀。他这招明虚暗实,看似双拳如风,实则暗中准备攻其下盘。 赵淳果然中计,严密防守上身,下盘露出破绽。展苗枝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狠狠一脚踢在了赵淳身上,将赵淳狠狠的踢飞了出去。 赵淳大惊,但是已然来不及了。 赵淳飞出去好一段距离才勉强稳住身体,堪堪着在空中旋身,扶着身边的墙壁,这才勉强踉跄着站稳了身体。他的神色狼狈,衣襟头发都有些散乱,但是眼眸中看着展苗枝的神色却是变了一个样子。 阮大统领吓坏了,急忙跑过来看着他:“世子,你没事?” 赵淳拍了拍身前的灰尘,摆手道:“没事,没事。” 他走到了展苗枝的面前,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少将军,是我无礼了,少将军这般的本领,入禁卫军都算是埋没了。赵淳为刚才的话向你道歉。” 展苗枝也收敛了矜傲的神色,朝着赵淳抱拳,和气道:“世子言重了,同为军中之人,彼此切磋也是常事,哪里就论到无礼不无礼上了。以后既然在一起共事,还要请世子多多照拂。” 他态度谦和,言辞有礼,完全不像其他的那些来禁卫军中混个职位的世家子弟,赵淳很是喜欢他这样的性情,当即就要陪着阮大统领一起去安排展苗枝的工作。 这时,一个小兵走了过来:“左卫将军,有人找您。” 赵淳回头,有些疑惑:“是谁?”他来禁卫军中已经十几年了,还从没有人来找过他。 包括他那个父亲。 小兵是禁卫军中做杂事的,哪里认得那些皇亲贵胄?听到赵淳如此问,只得摇头道:“属下不认得,但是那人看着一身贵气,身份应该不俗。” 赵淳更加疑惑。 阮大统领拍了拍他的肩:“去看看,稍后还要去冯府看看,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一些了。” 赵淳对阮大统领很是恭敬,当即抱拳应了一声:“是,那属下就过去看看。” 他跟随着那来通传的小兵往外走,一直走到了禁卫军营房外,才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 那人一身玄色锦袍,面如冠玉,神情冷淡,不是他的弟弟赵晟又是谁? 第72章 牢室 赵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赵晟看见他,态度也不甚热络,他本就是淡漠的性子,即使是面对着弘正帝,也从没有曲意逢迎。 他走到了赵淳面前,按着规矩行了礼,叫了一声“兄长”,那声音中也并无多少亲厚之意。 赵淳冷着脸,看着他的眼神很冰冷,但是他的声音更加的冰冷:“你来做什么?” 赵晟心里暗道你以为我想来,但是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父王让我来叫你回去,你许久不曾回府,也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赵淳不屑:“我离开家十几年了,父王怎么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吗?早不想我,晚不想我,这个时候偏偏想起来我了?你回去告诉他,我公务繁忙,改日有时间再回去看他。” 赵晟看着自己这个兄长,他比自己大了九岁,如今已经是二十八了。他十五岁离开王府,在禁卫军中硬是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做起,做到了如今禁卫军左卫将军的位置上,这其中,自然有他自己的本事。但是在赵晟看来,熬了这么多年才只是这么个位置,实在也算不得什么。 至于他升迁如此之慢,也少不了他这个臭脾气的原因。 对于这样只会逞匹夫之勇的人,赵晟是打从心眼里看不上的。但是没办法,在名分上,这个人是自己的兄长,是庆王府的世子。 若是自己志在世子这个位置上,只怕自己要和他抢个头破血流。但是自己有着更高远的目的,所以庆王府以后注定要交到他的手上。所以,赵晟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位兄长和父王早日和解。 不过既然赵淳不识趣,他也不会多管闲事,况且他根本不认为赵淳会因为父王的几句话就帮着庆王府料理冯府的事情。父王精明睿智,偏偏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认识的还不够彻底。 想到这里,赵晟心下拿定主意不再多费口舌,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抉择。 他转过身,淡漠的开口道:“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回不回家,全看你自己的主意。”他转身迈步离开,也不理会赵淳气的涨红的脸色。 赵淳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远去,自己也转过身离开了。 不管这次父王要见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反正庆王府他是不会回去的。 庆王知道了赵淳不愿意回府,气的摔坏了一个茶盏。 科举案继续查下去,慢慢的开始有一些涉案人员暴露了出来。 对于这些人,弘正帝全部大手一挥,收押下狱。 冯侍郎几乎吓破了胆,他自己被关押在天牢内,他的家眷全部被羁押,很大可能被流放,冯氏一族,几乎毁于一旦。 冯侍郎不甘心,他最大的靠山是庆王,他为了庆王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他希望庆王能够保下他。 但是他设法托人带了口信出去,却一直杳无音讯。庆王府那边别说设法营救他,就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来看他。冯侍郎在这无尽的等待中,越发绝望。 科举是国之根本,大恒朝开朝以来,但凡涉足科举舞弊的,那几乎都是砍头的大罪。冯侍郎不想死,他心中暗恨庆王府的无情,同时也畏惧着,害怕庆王府会对他的家人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他在狱中吃尽了苦头,到底不敢说出庆王府半个字的不好来。 这一日,他再一次受了刑讯,伤痕累累,被拖回了牢房中。正半死不活的躺着,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在他不远处停下,冯侍郎心中一动,猛地抬头看去。 牢室的铁门外,正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那人身形瘦弱,个头不高,头上还带着帷帽,看不见脸。 但是那人的目光却仿佛有实质,冯侍郎只觉得自己好似案板上的鱼肉,被屠夫给盯上了。 此时的牢室内一片静谧,平时在外面走动巡视的狱卒也不见了踪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冯侍郎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危机。 如果这个人是来杀他的,那他可就活不成了。 他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将背部抵在冰冷的墙面上,他才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那人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不屑的笑了一声,听声音却是个男子:“昔日高高在上的冯大人,此刻竟然落到了这个田地,真是让人唏嘘啊。” 冯侍郎面色难看,死死的盯着他,注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抬起手腕,稍微整理了一下护腕,目光仍旧投注在了冯侍郎身上:“我的身份你不必猜。我是替我家主人来传话的,你的案子很快就要判决,皇帝这一次很大可能会砍了你的头,你——怕不怕?” 废话,这世上会有不怕死的人吗?冯侍郎几乎在内心里咆哮起来,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故作镇静:“就算皇上要砍我的头,这些与阁下,不,这些与阁下的主人又有何关系?难不成你还能有本事从大理寺的牢室中将我救出去不成?” 黑衣人淡淡一笑:“我自然没有那个本事从大理寺的监狱中救人,但是我家主人有办法,可以改变当今皇上的主意,留你一条狗命,只要你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家主人。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 这人古怪的笑了起来,似乎笃定了冯侍郎不会拒绝这个求生的机会。 冯侍郎的内心一阵阵惊涛骇浪,他在心里疯狂的思索着眼前这人会是谁的人。能够改下弘正帝的心意,那必然是位高权重之人。 而且看这个下属的身上还带着一些玩世不恭,不拘一格的特质,冯侍郎的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庆王是个阴险诡诈之人,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弘正帝的眼皮子底下,他是绝对不会救自己的。只怕还会不着痕迹的将自己和庆王府来往的证据全部消灭掉,然后在对着自己落井下石,只等着自己死了,就好永远的替他保守秘密了。 那么,如今能够救下自己,不希望自己死去的人,就只能从庆王府的对立面里去寻找。 这个人也不是很难找,冯侍郎的脑海里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涟王! 第73章 侍郎 涟王和庆王处处不对付,涟王甚至是以给庆王府添麻烦为乐。如今庆王府有了自己这么一个大的隐患,涟王怎么能够不出手保下自己,好作为攻讦庆王府的一个有力武器? 况且涟王在弘正帝面前,确实有几分话语权。 冯侍郎一阵思量,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断的没有问题。 确定了对面的人是谁,冯侍郎心里就有了几分底气。涟王既然想要利用他对付庆王,那么一时半刻,自己这条小命还不会有事。 不过,涟王想那么轻易的从自己这里得到对付庆王的把柄,那也不可能。 那是自己保命的东西。 冯侍郎稳住心神,看了那人一眼,神态不自觉的放松了一些,倚着墙,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你家主子既然有这般神通,那不如先将在下放出去,若是可以保我和家人平安无虞,我手中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家主人。” 这就是要对方先办事,才能从他这里得到秘密了。 他这是在要挟。 黑衣人不怒反笑,目光冰冷的看着冯侍郎,觉得他可笑极了。 “侍郎大人大概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想活命,就与我家主人合作,不然,按照大理寺的流程,结果很快就会出来。你在科举上徇私舞弊,按照大恒朝的规矩,你,和你的家人,都将彻底被打入深渊,起码三代人之内,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见对方神态自若,语气悠然,丝毫没有被自己拿捏住,冯侍郎心里有点慌了。毕竟自己想要与对方斗智斗勇,但是若是对方不接招,最终要付出代价的人,是自己。 他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那人,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诈他。 对方大概知道了他在想什么,拂袖道:“既然侍郎大人不配合,那我们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这便回去回禀我家主人,侍郎大人继续在这里等着皇上刺死的命令。”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冯侍郎大惊失色,想要开口招呼,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心里顿时又是惊疑又是后悔,脑海里各种思绪翻腾,一时心乱如麻。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庆王的耳朵中。 幕僚前来禀告这件事情时,庆王刚去看了女儿连玥。连玥和崔家大公子的婚事已经定下了,但是连玥还是不愿意接受,整日和她的母妃闹腾。 庆王妃实在没办法了,才将庆王找了过来。庆王见到女儿撒泼愤怒的样子,心里也是后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做这门亲事。 但是这件事情连玥自己也是要负责任的,谁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崔家大公子在一起拉拉扯扯?最后搞的无法收场?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他狠狠训斥了女儿一顿,刚回到书房,幕僚就来告诉他,有人去看了冯昌如。 这个消息非同小可,让他的心也是猛地一提,当即喝道:“可知道是什么人?谁派去的人?” 幕僚为难:“暂时还不知道,咱们在大理寺安排的探子汇报,只会那人颇有本领,支开了当时值班的狱卒,单独与冯昌如见了面,不知道谈了什么,那人走的时候脚步颇为松快,似乎已经达成了此行的目的。我们的人跟踪了两条街,那人在巷子里一转,就不见了踪影,明显是发现了我们,而且武功也是十分的高强。” 庆王的脸色阴沉,缓缓的在主位上坐下,思索着对方可能是谁的人。 最终,他所有的怀疑也彻底指向了一个人。 “涟王,一定是这个混蛋,想要从冯昌如的嘴里找到一些对本王不利的证据,想要对本王不利。”他眼眸中闪动着幽暗的情绪,心情越发暴躁。 若有一日,一定要将这些与他作对之人全部囚禁,慢慢的折磨他们。 察觉到心境不稳,庆王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这才慢慢抚平心绪。 兰台小筑。 迎喜快步走进兰台小筑内,赵宁儿正站在书案前提笔写字。她的字很好,当初她开蒙时,后宫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弘正帝特意请了自己的老师来为她授课。那可是当初辅导太子的大儒。 虽然教导皇子和公主不一样,但是别的不说,但是赵宁儿这一手好字还是颇让她自豪的。 迎喜在她身边站定,见她在写字,也没有出声打扰,反而是站到了正在磨墨的进宝身边,看着他手下的动作。 赵宁儿写完了字,颇为舒畅的吐出一口气,搁下笔,这才抬头看着迎喜:“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迎喜神秘一笑:“奴才已经去过了大理寺的监牢,见到了冯昌如,估计此刻这个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庆王府。” 赵宁儿展颜一笑:“很好,你辛苦了。如此一来,不止是冯昌如,估计是庆王都会以为你是涟王派出的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信任也会产生裂缝。” 迎喜扶着她的手,送到到软椅边坐下,进宝殷勤的奉上茶盏,赵宁儿喝了一口,这才继续幽幽的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少将军那边了。只要庆王认为冯昌如已经出卖了他,将秘密透露给了涟王,那么我们行事也就不会被人注意了。” 迎喜点头:“公主这一次对冯侍郎动手,可谓是毁了庆王府一颗棋子,庆王府勾结朝臣,意图把控朝政,确实罪该万死。” 赵宁儿在心中冷笑,庆王想要的哪里是把控朝政?他想要做的是太上皇。 这一次,绝不能让他如愿。 赵宁儿牵着赵容,一起往弘正帝的勤政殿走去。这几日弘正帝朝政缠身,赵容好几日没有见到父皇,一直念叨着,赵宁儿就带他来见父皇,顺便也打个岔,让父皇能够休息片刻。 果然,一见到他们两个过来,陈安的老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忙不迭的和自己的干儿子小宋子一起迎了上来:“给公主请安,给二皇子请安,两位殿下是来看皇上的?” 他拍着腿,连声感慨:“二位殿下来的太好了,皇上这几日为朝政烦心,已经好几日了,就连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来劝都没用。老奴实在是担心皇上这身体,这般操劳,要是有个什么,那可怎么办?” 第74章 献计 赵容一听这话,小眉头也皱了起来,稚声稚气道:“父皇时常教导我,学习虽然要用功,但是也要注意身体,没有好身体,什么都是空谈。怎么到了他自己,他就这般不知道轻重了?” 赵宁儿也抿唇一笑,朝着陈安道:“别担心,我和容儿进去看看,保管将父皇劝好。” 陈安一叠声的答应,将二人送了进去。 一走进勤政殿内,赵宁儿和赵容就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这殿内熏着香,大概是提神用的,味道有些重,也不知道点了多久,这殿内的窗子也未开,这味道着实是有些冲。 赵容迈着小步子“噔噔噔”的跑到了弘正帝面前,大声道:“父皇,你该休息了。” 赵宁儿则朝着一旁的宫人示意,将香炉撤下去,再将勤政殿的窗子和大门都打开通通气。然后才走到了赵容的身边,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容儿,不可无礼。” 弘正帝抬起头,就看到自己心爱的一双儿女站在下面,规规矩矩的朝着他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 他忙露出一个笑容来,忙搁下批阅奏折的御笔,刚要站起身,只觉得身子一阵疲乏袭来,竟然一个踉跄,又坐了回去。 赵宁儿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几步,将弘正帝扶住,让他在椅子上坐下。赵容也跑过来,拉着弘正帝的手,担忧的道:“父皇,你怎么了?快让太医来看看。” 弘正帝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父皇没事,父皇就是起猛了,不要劳动太医了,太医一来,又要闹得阖宫皆知。” 赵宁儿不满的看着他:“我看父皇你这是累坏了,儿臣听说这几日父皇除了上朝,就是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已经许久没有进后宫,也很久没来看容儿和九妹妹了。” 弘正帝轻叹,他何尝不觉得累?但是他的皇子还这么小,这国家大事,里里外外都得他来操心,一个不小心,就是无数百姓的灾难,他怎么敢不用心呢? 赵宁儿往他的书案上瞥了一眼,发现他正在看的奏折是大理寺上来的,便状若无意的问了一句:“可是前些日子的科举舞弊一案还没有定论?儿臣虽然身在后宫,但是也听说这件事情影响很大,不少读书人甚至都开始不再信任朝廷。这件事情,确实兹事体大,要慎重对待。” 弘正帝欣慰的看着女儿,他的女儿不是养在深闺里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的小白花,而是能够在他心中烦忧之时来开导他的贴心小棉袄,果然女儿就是贴心。 他这些日子为了这件事情,也确实烦忧,那些大臣们各执己见,吵得他头都痛了。他记得上次涟王的事情,女儿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建议。事实也证明,女儿说的并没有错,自从涟王归京以后,在朝堂之上,他对抗世家力量也多了一个臂膀。 这一次,也许女儿也能够给自己一个惊喜。 弘正帝略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女儿:“正是,这件事烦扰父皇许久,父皇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你们姐弟二人是否有什么好主意》” 赵容年纪太小,扬着懵懂的小脸看着弘正帝。弘正帝心里叹气,暗暗想着,以后应该多将赵容带在身边,看着他和大臣们商讨国事,也好早日接触到朝政。 赵宁儿却是仔细的想了想,看着弘正帝道:“儿臣所说,都是个人短浅见识,还请父皇只是听听就算了,万不可因为儿臣的戏言,耽误了朝政大事。” 弘正帝爽朗一笑:“那是自然,咱们这不过是家常闲话,朕不会与国家大事掺和在一起的。” 赵宁儿想了想,便依从着弘正帝的意思,开口问道:“不知道父皇如今烦恼的是不是无法定冯侍郎的罪?” 弘正帝道:“他的罪行昭昭,大理寺也已经找到了证据,死罪是免不了了。但是现在冯昌如死活不肯开口说出被他徇私舞弊之人的名字,找不到这个人,不废除他的资格,那就是对科举的不公,对千千万万个学子的不公。所以学生们群情激奋,一致要求朝廷给出个说法。” 赵宁儿凝眉沉思,目光忽然落在了赵容的身上,笑了起来:“父皇,既然对方要徇私舞弊,咱们可以姑且可以推断出,这是一个没有真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既然这样,不如打着为容儿选一个师傅的名号,将上一届的举子们全部召回,重新考核一遍。” “这……”弘正帝有些犹豫,“这些人如今已经各自安排,或在朝中,或远赴地方上去做事了。如此将他们召回,是否不妥?” 赵宁儿莞尔一笑:“据我所知,这次争议如此之大,还是因为大家都怀疑这个人占掉了二甲的名额,甚至可能是一甲的名额,而且去年科举结束后,儿臣记得父皇说过,要将这一次的一甲和二甲都留在京城磨砺一番,想要在朝中多留一些自己的人,好培植对抗世家的力量。那么,这些人想必都在京中,传召进宫应该也不麻烦的。” 弘正帝仔细回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即茅塞顿开,心下立刻就有了该如何做的计较。 他抬起头,点着自家女儿的额头:“你呀,还真是父皇的开心果。这件事情,让父皇再仔细想想,尽量做的隐秘些,不让人知道,毕竟,这些人里,也有世家出身的子弟。出其不意的,让他们露出马脚,也正好看看朕亲自点中的这些天子门生们,到底有没有人在其中鱼目混珠。” 赵宁儿提醒一句:“父皇还要注意一点,他们入朝一年,毕竟不再是以往备考科举的状态,只要出入不是很大,父皇还是应该相信对方的水平的。万不能没有找到作弊者,反而冤枉了靠自己考上的人。” 弘正帝不住点头:“朕心中有数。” 弘正帝实在欣喜万分,给赵容挑一个新老师,这件事情他之前就在朝堂上说过,到也不算是突然袭击,想来那些大臣们也不会起疑。 若是将这两件事情都混在一起,名为为皇子挑选师傅,暗中考察这些举子们的水平,绝对能打那个作弊之人一个措手不及。 弘正帝打定主意,立刻传来了陈安,让他去将自己的几个得力大臣叫进宫来,共同商议一下这件事情。 第75章 赵晟的计策 次日的早朝,商议完了其他事情后,弘正帝状若无意的开口:“这些日子,朕过问二皇子的功课,觉得过于偏向书本上的知识。二皇子这个年纪,正是应当好好教导的时候。上次朕就与爱卿们提过,要为皇子们选择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最好不是朝中之人,能够传授二皇子一些外面比较实际的东西,如今各位爱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庆王不露痕迹的和赵晟交换了一个眼神,赵晟会意,朝着庆王府的一位幕僚使了个眼色,那幕僚上前一步道:“皇上,臣有一位故交,是天合书院的山长,最是博学,在学子中广有名气,臣斗胆,举荐自己的这位好友。”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反对的声音响起。 “天合书院虽然名气颇盛,但是这位山长在文人圈子里名气却不算什么,想来水平也不过尔尔,怎么能随意引入宫中来教导二皇子?” 涟王一身威武的朝服,满脸不屑的看着那人。他自然知道那人是庆王府的人,庆王府的人,就是他要精准打击的对象。 那人不敢和王爷顶嘴,只好讪讪的住了口。又有其他人蹦出来举荐,涟王也是无差别攻击,横竖是怎么都不满意。 庆王额角的青筋直跳,这个涟王,就是他天生的克星,处处和他做对。 弘正帝之前说过要为小皇子选师傅的事情后,他就一直在计划着,要挑选一个好人选送进宫去。一是为庆王府做耳目,尽可能的监听着皇宫中的情况。二,则是为了把控小皇子,自从上次二皇子的奶娘张氏被驱逐出宫后,他们在赵容身边的棋子就全部被拔除。若说这条大计上有什么阻碍,那赵容就是头一个。 所以,安插一颗棋子是十分必要的。 但是涟王这个该死的一直在这里打岔,庆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今日之事难以成事。 他们又不好太过坚持,万一被弘正帝看出什么头绪来,那就麻烦了。 弘正帝眼看着底下这些人争吵不休,反而高兴了起来。这样的情形更适合他接下来的行动。 眼看着涟王言语犀利大杀四方,被他怼的几个人都气的脸涨红,说不出话来,弘正帝呵呵一笑,开口劝解道:“好了好了,几位爱卿操心国事是好,但是这样在朝堂上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这件事情,朕在考虑一下各位所说的人选,到时候会传召他们进宫,朕亲自审核一番,一定给二皇子挑选一个最合适的老师。” 皇帝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只得答应了一声,退朝离去。 回到王府,庆王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都发出刺耳的声响。 庆王直喘粗气,气的咬牙切齿:“涟王这个该死的,处处与本王做对,原本本王在朝堂上说的话,是一面倒的支持。现在有了这个家伙,几乎事事受阻,实在可恶。” 一名幕僚劝道:“王爷息怒,涟王之前在王爷手下吃了亏,如今得势,自然是要报之前的仇怨。只要涟王于我们的大计无碍,王爷就当看不见他好了,不必在意他说了什么。” 庆王坐在椅子上,也是极力的平稳了一下情绪,却还是心中愤郁难平:“话说如此,但是本王担心,若是一再忍让,涟王只怕会更加的蹬鼻子上脸,到时候若是坏了我们的事情,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幕僚也不好再劝。 赵晟面色沉沉,显然也是对涟王十分不满。但是他比庆王可要聪明多了,眼眸一转,一个办法浮现心头。 “涟王如今卯足了劲和我们庆王府过不去,那我们就想办法将涟王的注意力给转移开。” 庆王听了这话,眼前也是一亮,看着自己的儿子:“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赵晟看着自己的父亲,似笑非笑的开口:“听说花芜妹妹出嫁后一直住在皇上赏赐的县主府里,这怎么能行呢?出了嫁的媳妇,那是要日日在公婆跟前尽孝的。花芜妹妹不懂事,如今在外面的名声都有些不好。我身为哥哥,自然是要帮她的。” 庆王一听到花芜的名字,顿了一下,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自家儿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大笑起来,拍掌叫好:“哈哈哈哈,果然是好办法。花芜如果回到了宁远侯府,那么宁远侯那位夫人想必是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听说你母亲和侯夫人的关系还不错,这样,明日让你母亲去侯府做做客,亲戚之间,就是要多多来往。” 赵晟神色不变,只是淡淡一笑,应了一声。 果然,第二天,庆王妃就坐着车去了侯府。 此后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这一日,花芜正坐在自己的小花园里看书,她的贴身大丫头元儿过来给她添茶:“县主,休息一会儿,看书久了伤眼睛。” 花芜朝她笑了笑,听话的放下了书本,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盏浅啜一口,随意问道:“世子还没回来吗?” 元儿回答道:“是,早上侯府的人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世子就急急忙忙的回去了,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花芜叹了口气,看到相公要回侯府,她原本是要一起跟着过去的。但是世子穆凌白指着她的鼻子道:“你既然不愿意住在侯府,那你就别回去,侯府不欢迎你。” 花芜被他骂了一顿,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到底是年轻,一时也有些赌气,就真的没有回去。但是穆凌白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她的心里又有些担心起来。 正想着打发人过去看看,一回身,就看见穆凌白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花芜忙站起身,迎上前道:“回来了?今日怎么去了那么久?” 本以为穆凌白还是会和以往一样,阴阳怪气几句就回房休息。但是没想到这一次,穆凌白红着眼睛,神色愤怒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愤怒的看着她道:“你干的好事!” 二人成婚以来,虽然关系一直都不算亲近,但好歹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遇,一直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 像这样疾言厉色,破口大骂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花芜的心里也有点慌了,顾不得生气,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第76章 查证舞弊 穆凌白冷笑:“满京城里你去打听打听,有谁家的媳妇儿做成你这个样子?婆母生病,你这个做媳妇不在跟前伺候,反而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看书喝茶。我们穆府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你这么个玩意。” 这话说得太重,花芜一下子愣住了。 成婚以来,她虽然不曾日日在跟前尽孝,但是几乎也是每隔几日就会回去看看,送一些好东西给婆母,婆母每次也都是欢欢喜喜的接受了,还劝说她不用这样辛苦来回折腾,若有什么事情会让奴才过来告知自己的。 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另一种平衡媳妇和婆母之间关系的方式,慢慢的,原本那颗不安的心也就安稳了下来。 可是现在,到了穆凌白的嘴里,自己好像成了那种不管公婆死活,只管自己享受的恶毒媳妇,以往的心思被一笔抹杀。 花芜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委屈,看着穆凌白的目光充满了失望。 穆凌白也不管她什么心情,一甩袖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还要在这里装傻充愣不成?” 他冲着元儿骂道:“没长眼的东西,快去收拾东西,套车,我和你家县主这就回侯府去。这什么县主府,以后不准再回来住了。” 什么?元儿大惊,若真的就此搬回侯府居住,以后自家县主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况且这里是皇上赏的宅子,世子怎么可以随便就不许县主住了? 看元儿不动,穆凌白更是生气,颤抖着手指着花芜和元儿,一叠声道:“好,好,好,你是翅膀硬了,仗着涟王府是半点不把我这个做夫君的放在眼里,那我便离了你,你自己在这里过。” 他说着就愤怒的转身要离开,花芜心里一慌,忙上前拉着他,软了声音:“好了好了,这次是我的不是,我也不知道母亲生病了。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回去,去给母亲侍疾好不好?”再闹下去,不仅她没脸,连带着以后涟王府也没脸,府里的庶妹们以后可怎么说婆家? 再者,不孝是大罪,就算是闹到了皇上面前,自己也是无话可说的,只能低头。 她是个能忍住的,很快就分析明白了眼前的这个情况,做出了判断。 穆凌白听她这么说,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冷哼了一声:“我先去书房,你自去收拾行李,别以为我是和你开玩笑,以后你就住在侯府,好好孝敬公婆。” 花芜“嗯”了一声,叹了口气。 看着穆凌白大摇大摆的离开,元儿气的眼泪成串的掉下来:“县主,世子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么骂您?您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侯夫人生病了?” 花芜看着这个一心为她的傻丫头,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罢了,做媳妇的本就低一头,我已经躲懒了这些日子,算是好的了。只是可惜——” 她的目光在这座宅子内扫过,带着不舍。 “可惜了宁儿妹妹费心为我筹谋,如今全都白费了。” 主仆二人都是无奈,却也只得回去匆匆收拾了行囊,坐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回了侯府。 另一头,弘正帝为赵容挑选师傅的殿试也正式开始了。 弘正帝尽可能的留在京中的举子都招了过来,就算是人在外面,也秘密派了人前去,要求他们当场答卷。 这些人也都知道是为了给二皇子选拔师傅,虽然之前科举舞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能够得到皇上再一次的测试,就算是有查证舞弊之事的嫌疑,这些人也是甘之如饴。 万一自己就被选上了给二皇子做师傅,那就可以留在京中,到时候想要在朝中所有成就也更容易一些。 赵宁儿一大早就梳洗完毕,赶到了昭文居去看赵容。赵容看到她高兴的不得了,拉着她道:“姐姐,你和我一起去选师傅好不好?” 赵宁儿笑着道:“姐姐是女孩子,不可以抛头露面,也不可以干涉朝堂之事。容儿自己去选,喜欢谁,就选谁来做师傅好不好?” 赵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不可以去,但是他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容儿都听姐姐的,一定选一个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师傅。” 赵宁儿轻笑,低下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容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赵宁儿将赵容送到了弘正帝的勤政殿外,陈安早已等候在那里:“二位殿下来了,皇上早就在等着二殿下了。现在各位考核的举子们都已经在偏殿内等候着了,就等着皇上和二殿下过去了。” 赵宁儿拍了拍弟弟的头:“去,别让父皇等急了。” 赵容应了一声,陈安上前牵着他的手,送他去弘正帝那里。 赵宁儿则是站在原地不动,怔怔的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 纳福小声道:“公主,咱们回去,今日的事情,二殿下一定会办好的。” 赵宁儿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真希望容儿永远都长不大,永远这么开开心心的。”长大了就要面对着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但是转念一想,原本的自己倒是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最后却是懵懂无知之中,就被人踩在了脚底下,毫无自保能力。容儿会长大,会成长成为那个至尊高位上的男人,所以他一定要接触到这些黑暗的东西。 赵宁儿胡思乱想一阵,还是转身回了兰台小筑去了。 时间变得异常缓慢。 赵宁儿不知道多少次开口问“什么时辰了”的时候,迎喜,纳福和进宝三个人从外面兴匆匆的走进来,迎喜率先开口道:“公主,抓住那些作弊的人了。” 赵宁儿心里一动,腾地一下站起身,看着迎喜道:“是谁?”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了是哪些人,展苗枝那边早已调查清楚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是拉下庆王府的臂膀冯侍郎的关键。 “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姓吴的,是庆王妃娘家的人,有两个,是花了许多银两买通的庆王府,还有一个人,与崔氏有些牵连……” 纳福还补充了一句:“这个人,他的媳妇是崔氏旁支的女儿。不过虽然是旁支,和嫡系的关系却很亲近,他们很会奉承崔氏嫡系。” 崔氏? 这倒是赵宁儿始料不及的,原本只是想要针对庆王府,却没想到崔氏也会牵连其中。 第77章 幕后之人 弘正帝那边自然也已经知道了结果。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为的就是为国家选拔出优秀能干的人才,造福百姓。这是朝廷的人才大计,也是唯一一个面对全国上下所有考生开放的唯一公平的通道。 有人敢在科举上动不该有的心思,放眼历朝历代,最终的结果都是要见血的。 否则,何以凝聚民心?何以让全国的考生再次信任朝廷? 那一日的殿选,虽然人数众多,排查艰难,但是他还是存了务必要抓住一个舞弊者的心思,为的就是要给所有的读书人一个交代。 那一日也是机缘巧合,他正看着那些人答卷,和赵容细细的说着科举的制度之类的,赵容忽然甩开了他的手,跑到了末尾一个人面前,看着那人道:“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定睛望去,果然见那人满头虚汗,坐在那里,幅度很小的不住的张望。 这分明就是有问题。 果然,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不少的小抄,若不是今日看守的严密,只怕又要让他混过去了。 而这个人,竟然还和庆王府有着很大的干系。 弘正帝勃然大怒。 这次审查出来有问题的四个人全部被羁押下狱,弘正帝喝令下面的人一定要严审,同时搞清楚他们是如何贿赂了冯昌如的,又是如何在考场上作弊的。 天子盛怒之下,底下的人办事自然也当心,很快就有了结果。 赵宁儿带着刘贤妃做好的点心过来勤政殿时,陈安正不安的在外面踱步。 一看到她,陈安就好像看到了救星。 “哎呦,公主你可来了,皇上生了好大的气,把奴才们全部都赶了出,不让人进去。方才贵妃娘娘来了半日,也没劝动皇上。这好半日了,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奴才实在是担心。” 赵宁儿朝他安抚的一笑:“无妨,我进去看看。” 陈安忙不迭的点头,目送着赵宁儿进去。他忧心半日,此时也觉得累了。小宋子赶紧上前来扶着他:“干爹站了半日,到下边儿去歇一歇。” 陈安喘了口气,摇了摇头:“皇上心情不佳,我正是要跟在身边,你们这些小崽子伺候皇上,我还是不放心。” 小宋子陪着笑:“是,儿子一定跟着干爹好好学,早日为干爹分忧。” 陈安笑着看着他,摇摇头,不说话了。 赵宁儿走进勤政殿,就立刻感觉到了殿内沉闷的气氛,她温声开口:“父皇,宁儿来了。” 弘正帝抬起头,看见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情绪也稍微放和缓了一些,尽量压抑着心头的怒气,缓声道:“这个时候,你不在宫里歇着,怎么想着过来看父皇了?” 赵宁儿将点心盒子放在桌子上:“父皇,这些都是母妃亲手为您做的点心,都是素日您爱吃的。儿臣亲自送来,还请父皇用一些才是。” 弘正帝轻叹一声:“朕没有胃口,先放在那里。” 赵宁儿不动:“父皇,您是皇帝,是属于天下万民的,但是您也是后妃们的夫君,是儿臣们的父亲,您也是属于我们的。万民之事需要操心,那我们就照顾好父皇。眼下父皇烦忧,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惟有这一点心意,父皇难道也不愿意领情吗?” 她话说的软软糯糯,弘正帝一听,心里的气就下去了大半,松快了不少,不由得“哈哈”一笑,看着赵宁儿道:“你这丫头,越发鬼灵精怪。” 他站起身,从书案后走出来,走到了窗下小榻前坐下:“也罢,咱们父女两个好好说会儿话。” 赵宁儿高兴,忙将点心一一拿出,小心的摆放在小几上,看着弘正帝吃了一块,这才放下心来。 她试探着问道:“父皇如此动怒,是不是这次的事情很难处理?” 说起这个,弘正帝原本还算和缓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处理这些个东西倒不算什么,只是这些人背后之人,让朕有些踌躇。” 这也是让他生气的地方,君临天下的帝王,竟然也会有被人掣肘的一天。 这就涉及到朝政了,赵宁儿也不再过问,而是假装不知道具体情况,含糊开口道:“父皇,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儿臣想,不管是谁,都应该是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为君分忧的。若是有人忘记了这一点,那父皇是不必给他留脸面的。” 弘正帝看着女儿:“只是,这样一来,以后彼此之间就有了龃龉,就不再是一条心了。况且那人也确实为朝廷立了很多的功劳,朕不能不顾忌……” 赵宁儿给弘正帝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父皇忘了,最先不顾忌脸面的人可不是父皇。” 她难得言辞这样犀利,弘正帝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宁儿莫不是知道了背后之人是谁?” 赵宁儿摇头:“儿臣不知道,但是不管是谁,动摇父皇的国本,那就是有罪。父皇尚且可以压制他,若是以后大臣们得势起来就有样学样,以后大恒会如何,还真是不敢想。” 弘正帝脑海里瞬间想到了以后年幼的赵容被大臣拿捏,心头顿时火起,原本还动摇不定的心,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他要为儿子清肃朝堂,绝不容许这些权臣在朝堂上为所欲为。 赵宁儿也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勤政殿。 弘正帝仍旧坐在窗下没有动,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点心,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自己培养出来的暗卫叫了出来。 庆王府那边。 庆王心神不宁的在书房内来回踱着步子,赵晟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父王,吴家的那个人被抓住了。” “什么?”庆王双目瞪圆,很是吃惊。他朝着赵晟快走几步,“那皇上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吴家的人是王妃母家的人,一心攀附庆王府,他当初也是存了这个人好操控的心思才在冯侍郎那里透了口风,帮着他蒙混过科举。但是谁能想到,会有今日之祸事? 赵晟脸色越发凝重:“皇上那边,只怕是已经知道了。皇上这次的事情做的隐蔽,我们这段时间只顾着给涟王找不痛快,反而没有留意到皇上暗中将这些人都抓过去重新考核了。” 他懊恼不已,想起上次探子来报涟王派人去见了冯侍郎,他们就有些担心涟王会坏事,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对付涟王身上,反而让皇上趁机行事,抓住了舞弊者。 第78章 负荆请罪 但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崔府内,崔丞相也是眉头微蹙。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舞弊的人里,会有人与崔氏有所瓜葛。虽然只是崔氏的旁支,但是却是走动比较频繁的,有心之人稍微查一下就可以知道。 这种情况下,若说这次的舞弊案和崔氏嫡系没有关系,只怕傻子都不会相信,更别说是素来就有疑心病的弘正帝了。 当初他就是因为怀疑妹妹帮扶着娘家,前朝后宫瓜葛着,他就对妹妹一冷落就是十几年。如今靠着福蕙公主的关系,二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再次僵化,那岂不是害了妹妹? 最要命的是,这次涉案的人,不仅有崔氏的人,还有庆王府的人。因为自家大儿子和连玥县主的婚事,两府俨然成为了一体,这落在皇上眼里,还不知道怎么想崔府。 崔丞相越想,越是心惊,努力思索着该如何去做才能挽回这个局面。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宫里面崔皇后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崔皇后很是惊讶,她和崔丞相一样,都是没有想到这次舞弊的人里,会有人和崔氏有着关系。她第一反应就是弘正帝会不会怀疑崔氏,怀疑她。 若是以往,她必然灰心,默默承受着弘正帝的冷待。但是现在,她不愿意坐在未央宫内,等着弘正帝上门来兴师问罪,她要为自己解释。 她唤来蔷薇:“陪我去勤政殿。” 蔷薇忙应了一声,如今不比盛夏,已有了几分寒意,蔷薇忙去拿了外衫,准备给崔皇后穿上,陪着她一起出门。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小太监的声音:“福蕙公主到。” 宁儿来了? 崔皇后忙止住蔷薇给她更衣的动作,看着门口。 赵宁儿一身暗黄色绣竹叶的上衣,下穿一条月白色绣梅花的裙子,梳着简单的方式,别有一种淡雅之美。 见她笑盈盈的走进来,崔皇后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心里那点焦躁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有些啼笑皆非,自己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遇到点事情就有些慌了手脚,还不如一个孩子稳得住心性。 说起来,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宁儿都是这样一副淡然的样子,让人一看心里就安宁了几分。 她如今身边有宁儿,不再像以往那般孤立无援,就算是弘正帝真的生她的气,她只要能证明自己和崔氏嫡系确实没有参与舞弊一事,想必皇上也不会真的生气。就算是生气了,还有宁儿这个军师为她出谋划策的。 崔皇后稳了稳心神,笑着开口:“宁儿来了,过来坐。”说着亲热的拉着赵宁儿一起坐下。 赵宁儿看了一眼蔷薇手中的衣裳,心里明白了几分,也笑着开口问崔皇后:“母后这是要去哪里?可是准备去父皇那里?” 崔皇后也没隐瞒,爽快的承认了:“是,这次科举舞弊一事,有一个作弊者是我们清河崔氏的旁支。这件事情,说到底,我们崔氏逃脱不了干系。我准备去向皇上请罪。” 赵宁儿看着她,摇了摇头:“母后,不是我议论自己的父皇,而是这种事情向来为帝王所忌讳。古往今来,多少名声赫赫的家族就因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而被牵连?而且这次舞弊的人,还有庆王府的人。崔氏和庆王府结为姻亲是意外,父皇虽然知道,但是此时此刻,会不会怀疑那并不是一场意外?母后这般去向父皇请罪,只怕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反而还会加重外界对崔氏的猜疑。” 崔皇后心里也是一惊,事关家族,饶是她再淡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走上覆灭之路。 她看着赵宁儿的目光多了几分急切:“依宁儿之见,这件事情我该如何应对才好?”宁儿既然来找她,想必是有主意的? 赵宁儿也收起了笑容,神色认真道:“我想劝母后,对于家族中的这种害群之马,还是要尽早剔除出去才是,并且还要付出一定的诚意,让父皇愿意相信母后——不,不是相信母后,而是相信崔丞相。” 崔皇后看着她,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让兄长负荆请罪?” 赵宁儿唇角微弯:“母后果然聪慧,这一次崔氏若是不能从舞弊案中完全摘除出来,只怕以后崔氏会面临更多的困难。长此以往,母后可以想见那是什么结果。” 她说着,语气越发真诚:“母后上次说要将我记在名下,虽然并未成真,但是我和母后都是真心对待彼此。那么崔氏好,不仅是母后想要看到的结果,也是儿臣想要看到的。儿臣思来想去,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打消父皇的疑心,也让崔氏避免了危机。” 崔皇后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眼眸中闪过一抹坚毅:“宁儿说的很是,这件事情,让我再考虑一下。”她拉着赵宁儿的手,有些感慨,“多亏了你来,不然我就这样一头闯到皇上面前去,只怕会惹得皇上更加不快。毕竟,我虽然出身崔氏,崔氏却并不由我掌控。我的话,根本证明不了崔氏的清白。” 赵宁儿莞尔一笑,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母后了,儿臣告退。” 崔皇后亲自送她离去。 蔷薇一脸担心的看着崔皇后:“娘娘,这件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崔氏旁支的人,又不是咱们嫡系的人做的,皇上就算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不会怀疑丞相?” 崔皇后有些疲倦的摇头:“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科举乃是国家人才的根本,若是不妥善处置,后果会十分严重。到时候,不再是皇上相不相信的事情,天下读书人的口诛笔伐就会把崔氏架在火上烤。我不能看着家族遭遇这样的危机,宁儿说得对,我们必须要证明自己。” 她思索片刻,对着蔷薇道:“传旨下去,明日本宫要见丞相夫人,让内务司的人去准备一下。”本朝,后妃见家人虽然容易很多,但是到底还要是内务司准备的。一应接人入宫,送出宫等事宜都是要登记的。 这也是为了以防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对得上。 蔷薇不敢再说,忙应了一声,下去办这件事情了。 第79章 关心 赵宁儿不知道崔皇后到底做了些什么,只是没过多久,就传出崔丞相上折子,自请皇上降罪,并且愿意捐出一半的家产,为太学的学生们购买书籍,笔墨纸砚等。 崔丞相的举动令朝野震动,也让天下的读书人感动。 “毕竟只是崔氏的旁支犯错,崔丞相日理万机,哪里能够约束家族这么多人?虽然有错,但是如此惩罚也算是十分的严惩了。” “是啊,没想到这一次崔氏会甘愿这样证实自己,倒是让人相信,崔氏绝对是不知道自家的子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若说起来,除了崔氏这个旁支,其余的人可都和庆王府有着关系呢,这是不是说明……”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那可是王爷……”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街头巷尾时常发生,崔氏这一波博得了天下读书人的好感,也堵住了言官的悠悠之口。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崔丞相和舞弊案有关之前,哪一个言官都不能将崔丞相钉死在耻辱柱上。 况且,弘正帝对崔氏也是轻拿轻放了,谁还敢说什么呢? 没过多久,朝廷就下了旨意,参与徇私舞弊案的冯侍郎斩首,其家眷或流放,或发卖为奴。舞弊的几个人,全部革除官职,抄家流放,永世不得录用。 至于这些人身后的崔氏和庆王府,崔氏拿钱消灾,弘正帝也就笑纳了,将这笔银钱用以官学学府的花销。 而紧随其后的庆王府也跟着崔氏一样,交出了大笔的银钱,弘正帝却没有这样的好脸色给他了。 庆王不仅挨了训斥,还被剥夺了亲王爵,遣回家中闭门思过。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更多的是对弘正帝处理果决的赞扬。 涟王高兴的只恨不得在庆王面前仰天大笑三声,各种讥讽之言毫不吝惜的输出。 这些事情,赵宁儿也是断断续续从迎喜口中得知,甚至还知道为了安抚崔皇后,弘正帝一连多日都宿在皇后宫中。 崔皇后的地位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件有半分动摇,反而地位越发稳固。 天气慢慢的凉爽下来。 秋日是骑马狩猎的好时候,大恒朝的先祖是马背上得了天下,因此大恒朝历代国君也有秋猎的习俗。 皇家有自己的猎场,每到时节,皇帝带着宗室子弟和文武百官前往猎场,在猎场肆意纵马,好不快活。 今年的围猎时间定在了八月份,秋高气爽,最适合纵马围猎。 这一日,赵宁儿照旧去皇家的骑马场看赵容。展苗枝今日也入了宫,穿着一身珠灰色锦衣,站在那里教导着赵容。 赵容手里拿着一把他这个年纪用的长枪,学的很认真,一举一动有模有样的,看的赵宁儿都忍不住轻笑。 她的笑声引起了赵容和展苗枝的注意,赵容抬起头,看见是姐姐来了,很是高兴,扬声喊道:“姐姐,你快来,展哥哥今日教了我如何在马上作战。” 赵宁儿走了过去,见礼毕,赵宁儿才开口道:“容儿如今越发长进了,少将军教给你的东西,你可千万好好学,关键时候这都是能够保命的。” 赵容兴奋的答应了,挥舞着长枪,再次演练起来,还不停地让赵宁儿看他。 赵宁儿看了一阵,只觉欣慰。赵容年纪虽小,但是对于武学一道十分喜爱,在这方面有所成就也是好事,以后强身健体,操劳起国事来也更加能应付过来。 展苗枝站在赵宁儿旁边,目光也望着赵容:“二皇子虽然生在宫闱,但是一点都不娇气,练武摔倒了也从不掉眼泪,倒是比起我们这些武将世家出身的孩子更加心性坚韧。” 赵宁儿听着有些心疼,但也知道这对于弟弟来说不是什么坏事:“但愿他能学有所成,也算不辜负了少将军这一番辛苦教导。” 展苗枝淡笑着摇头,他从不觉得这是什么辛苦事情,亲自参与到未来帝王的培养中,看着他慢慢长成更好的模样,他觉得很值得。 见无人注意,展苗枝压低声道:“这一次庆王府吃了大亏,还失了亲王爵位,只怕会对背后动手之人恨之入骨。庆王府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手段不少,我担心他们会察觉到你头上。”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递给赵宁儿。 赵宁儿一看,那东西用布巾包裹着,小小的一团,看不出来是什么。 她伸手接过那东西,只觉得轻若无物,轻轻展开,只看了一眼,就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展苗枝。 她压低了声音:“这是金丝软甲?”传说中的武林至宝? 展苗枝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虽然公主身在大内,可能用不到这些东西,但是若是外出,希望公主还是将这个东西穿在身上,关键时候是可以保命的东西。二殿下那里我也准备了一份,让他贴身穿着。” 赵宁儿心里动容,朝着展苗枝微微福了一福,以示谢意。 展苗枝也微微颔首,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往赵容那边看了一眼,正想和赵宁儿说什么,却见赵宁儿从身后小太监的手里也取过了一个东西过来。 看样子是给他的。 他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赵宁儿将那个包裹起来的东西也送到了展苗枝面前:“这是我让宫中太医调配出的解毒疗伤的药丸,都是上好的药材,关键时刻也是可以保命的。你在外面比我遇到的危险要多,这些东西还请你收下。” 展苗枝是她最重要的伙伴,这条重生路上,她一个人实在难行,她不希望展苗枝出现什么意外。 展苗枝也不客气,看着那些小药瓶上都贴着标签,标注了名字和功效,很是方便,便将那些东西一扫而空,全部收进了自己的腰包里。他关切赵宁儿之心,一如赵宁儿关切他。在没有胜利之前,他们再怎么警惕都不过分。 赵容操练了一阵,远远的看见姐姐和展哥哥站在一起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副画面让他想到了父皇和母后在这里骑马时的样子。 先生是怎么教的来着? 哦对了,那个词叫郎才女貌。姐姐和展哥哥就是郎才女貌,虽然,好像展哥哥的容貌更加的好看一些。 第80章 被发现 赵宁儿这边未雨绸缪,开始考虑可能到来的危险,庆王府内那边却是乌云笼罩。 庆王一手扶额,坐在主位,看着底下的幕僚们,神情不再如以往般神气。 底下的众幕僚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不敢说话,书房的气氛 一时凝重到了极致。 庆王抬眸看了众人一眼,声音淡淡道:“怎么?都哑巴了?本王平时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到了真有事情的时候,你们连个主意都拿不出来?” 底下的幕僚脸色更加难看,庆王这不是明晃晃的说他们吃白食不做事吗?可是以往,他们也没有少为庆王府出谋划策啊,王爷怎可如此说? 想是这样想,但是没人敢说出来。 庆王越发愤怒,还想要说什么,抬眼就见外面赵晟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在他面前不远处站定:“父王,孩儿打探到了一点消息。” 庆王和幕僚们都齐齐转头看着他。 赵晟面色阴沉,这件事情对庆王府的打击很沉重,所以,他花了很大的代价,才终于从宫内探听到了消息。 “这件事情,从有人夜探冯昌如开始,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涟王,让我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涟王身上,也正好方便了背后之人行事。” 庆王想起之前那段时间,确实是一门心思的和涟王斗法,却原来都是假的,心里就恨得不得了。 他咬牙切齿:“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在暗中出手伤人?” “根据孩儿打探来的消息,这些日子,皇上忙于政务,都没有进后宫。而去勤政殿见他的人,只有两个人。” “谁?” “温贵妃,还有——福蕙公主。” 庆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若说放眼整个大恒朝,最受弘正帝宠爱的,莫过于嚣张跋扈的宠妃温贵妃,还有在后宫多年来一直是独苗苗一般的存在的福蕙公主。 弘正帝对这两个人,可谓是宠爱至极。虽然一个是爱妃,一个是女儿,但是这二人在前朝引起过的争议可不在少数。尤其是那个温贵妃,出身不高,但是性情乖张,弘正帝为了她,多少次破格提拔她的家人,闹得朝廷争吵不休。 但是最后,言官们无一例外的败北,足可见弘正帝的偏爱。 庆王下意识的将温贵妃列为了头号的怀疑对象,一边回忆着,一边迟疑道:“我们王府与温贵妃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温贵妃为何要在皇上说我们王府的坏话?难道是哪里得罪了她不成?” 众幕僚也跟着议论起来,纷纷寻找温贵妃对庆王府出手的原因。 赵晟没有说话,他心中有一个直觉:温贵妃并不是那个暗中对庆王府出手的人。 温贵妃虽然嚣张跋扈,但是也很谨慎小心。她并不是一个具有世俗善恶观念的人,只要不招惹到她,不招惹到她的家族,还有她的女儿,她从不插手干涉别人的事情。 反倒是福蕙公主的嫌疑可能更大一些。 想起上一次进宫去给皇后请安,在路上遇见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福蕙公主,赵晟的眸子眯了起来。当时只觉得福蕙公主还有些孩子心性,但是细想一下,会发现她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奇怪。 赵晟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那绝不是一种善意,也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目光。 就像这次涟王被拉出来迷惑他们一样,他觉得温贵妃也是被拉出来混淆他们的视线的。 赵晟上前两步,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庆王:“父王,儿臣认为,被背后之人,可能不是温贵妃。温贵妃的性子固然过分张扬,但是她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这么多年,我们和她无冤无仇,她没有理由对我们动手。” 他定了定神,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反倒是福蕙公主,儿臣认为她的嫌疑更大。” 庆王皱眉:“福蕙公主吗?今年不过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比连玥还要小一岁,她能成什么事情?就算是她背后的刘贤妃,出身低,又没什么本事,也是断乎成不了事的。晟儿你莫不是想岔了?” 幕僚也开口道:“属下也认为,这件事情还是温贵妃的嫌疑最大。以往温贵妃的心思都放在九公主身上,可是现在九公主的身子慢慢的好了起来,温贵妃莫不是想在朝中多替家族谋福利?好做为九公主以后的靠山?” 一群人议论起来。 赵晟见无人认同自己的想法,也不再多言。毕竟他也没有切实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就是福蕙公主在背后捣鬼。 但是他的内心,却越来越坚定,这件事情,和福蕙公主肯定脱不了干系。 只要做过,那么必然留有痕迹。而且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成大业的路上,不容许任何意外的出现。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仔细思索着该如何取证这件事情。 正当他盘算着买通宫里的宫人,好监视福蕙公主时,护卫宵鹰出现在他面前。 “主子,属下打探到了一件事情。” “说。” 宵鹰忙恭声道:“属下打探到,在皇上打着为二皇子挑选师傅,暗中殿选的那一日,福蕙公主去见了二皇子,不知道和二皇子说了什么。殿选之时,二皇子好巧不巧的就站在了那个和咱们王府有关系的举子面前,这才让皇上注意到了他,以至于被抓住。” 赵晟腾地一下站起身,神情肃杀,语气森严:“此话当真?” 宵鹰忙单膝跪地,斩钉截铁的回道:“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好啊,”赵晟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的心中有一种“果然是她”的感觉,却又很意外,居然真的是她。 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朝廷纷争开始感兴趣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暗中留意庆王府,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利用自己的身份,在皇上面前对庆王府展开攻讦? 这些都没关系。 赵晟冷笑,只要确定了是她,那么以后就不会在被人暗中牵着鼻子走。 凡是阻挡他路的人,不管是谁,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将目光投向宵鹰,冷声开口。 “咱们手里不是有周院正的把柄吗?找个机会,把周院正叫出来,见一面才是。” 宵鹰忙应了一声,下去了。 第81章 骑马场 赵晟却还是有些坐不住,他在屋内踱着步,思考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很多事情之前不在意,但是现在细想都是纰漏。比如上次听妹妹连玥抱怨赵宁儿,当时自己只以为是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矛盾,现在看来,却很有可能是福蕙公主对庆王府的真实态度。 可是为什么? 福蕙公主为什么要对庆王府有敌意?甚至不惜插手朝廷的事情? 赵晟想不通,他索性不再去想。现在要做的是,该如何应对来自福蕙公主的攻势,并且反击回去。 毕竟,对方可是皇帝捧在手心里宠溺的女儿。 赵晟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但是他的眼眸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立刻站起身,走到了自己的内室,从床头的暗格内取出了一个上锁的匣子。 他打开匣子,取出放在最下面的一封信,信封上的文字很古怪,很明显并不是大恒朝的文字。 赵晟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付福蕙公主的办法。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要到了皇家围猎的日子。最近京城中的世家公子们都抓紧时间练习骑射,想着到时候好在皇上和各位大人面前一展风采。 恰逢这些日子天气也很不错,褪去了夏日热度的风吹在人的脸上很是舒服。 一时之间,皇城郊外的骑马场成了一处热闹的消遣地方。 连玥穿着一身红色骑马装,头发高高的扎着马尾,明艳美丽的面庞上带着肆意张扬的笑。周围不少公子都看到了她,有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县主怎么过来了?” “就是,来这里玩的多是世家公子,县主怎么也有兴趣到这里来骑马了?” 一个眉眼带着几分精明的年轻人看了众人一眼,有些鄙夷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庆王是武将出身,庆王府的女儿喜好骑马打猎也很正常。” 这话倒也是,几个人又叽叽咕咕一阵,看连玥的目光扫过来,都不敢再说,各自散开了。 连玥走到草地上,早有她的两名小厮忙将马儿牵了过来。 连玥四下里看了一圈,眉头微微蹙起,压低了声音问道:“不是说少将军这些日子每天都会过来骑马?怎么没有看到人?” 那小厮也看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那道清俊的身影,小厮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这……,可能是少将军今日公务耽误了,县主再耐心等一等,少将军也许就来了。” 连玥冷哼一声,瞪着那小厮:“要是不来,你可等着瞧。”她走到马儿身边,看着那高大的骏马,在看着不远处那些世家公子们已经纵马疾驰了出去,顿时也来了点兴趣。 她吩咐另一个小厮:“你,跪下,本县主要上马。” 那小厮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伶俐的走到了她面前,在马儿身边跪下来,双掌趴在地上,好让连玥可以踩着他的背上马。 连玥也不客气,一脚踩在了那小厮背上,翻身上了马,手握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就慢慢的奔了出去。 这一幕自然落在了在场不少人眼中,都说连玥县主娇蛮任性,以前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够摆谱的。 角落里,一名年轻人皱着眉头看着连玥的背影。 他的身边,一名纨绔公子附庸风雅的摇着扇子,看着连玥县主的身影,啧啧道:“我说崔兄,你这位未婚妻派头可够大的。马场这么多世家公子哥,还没有一个人要踩着奴才的背来上马。就算是女儿家娇贵一些,这举动也未免让人咋舌,看来以后你要好好的教导自己的未婚妻才是。不说别的,就单是皇后娘娘,也很不喜欢这样的侄媳妇。” 崔丞相的嫡长子崔宏锦脸色很难看,看了连玥一眼,就皱着眉很快的扭过了头。 听到好友这样说,他淡声道:“还没有成婚,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定了亲退亲的也不在少数。” 那公子哈哈大笑起来,他和崔宏锦私交甚好,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对这门亲事是呕的要死。但是皇上赐婚,他也没办法。毕竟他确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连玥县主拉拉扯扯的。 但是,看好友这意思,对这门婚事还是很不愿意的。 他眼珠子转了转,一个损招浮上心头。他合拢了折扇,在崔宏锦的耳边道:“我瞧着县主这心也不大在你身上,不如这样,咱们引着她犯个可大可小的错儿,最好能让她名声受损,这样你不就有理由去退亲了吗?” 崔宏锦眼神有一瞬间的亮光,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庆王府不是好糊弄的。若是被庆王府发现是我做的,两府的关系以后也会很糟糕。不管怎么样,对崔氏不利,那我宁可不做这件事情。” 那公子也没了招呼,展开扇子扇了几下,看着连玥的身影远了,这才道:“罢了罢了,以后再见机行事。咱们也去骑马玩一圈去。” 崔宏锦心烦,摆手道:“你去,我懒得看见她,我去那边休息,你去玩。”说着,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那公子耸了耸肩,也自去骑马去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连玥都不知道,她漫不经心的骑着马,不时还留意着少将军是否来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没多久,连玥就发现了一道珠灰色的身影,和另两名年轻人一起说笑着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今日的展苗枝依旧是一身珠灰色骑马装,英气勃勃,俊美动人。 连玥一看到他,目光就再也无法挪开了。当初也是这样,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她第一眼看到展苗枝,一颗心就乱了。 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的好感,和崔家的婚约她一定会想办法解除的。她才不要和崔氏那个呆瓜大少爷在一起,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难受极了。 留恋的看了展苗枝半晌,见他也没往自己这里看一眼,只顾着和身边人说话,连玥也不由得将目光挪到了那二人身上。 他的旁边也是两个容貌不俗的年轻人,其中一个穿着月白骑马装的年轻人,生的白白嫩嫩,容貌清秀,一身的书卷气,大约是哪位书香门第的世家公子。 二人中间的那个高大身影,俊眉修目,身形挺拔,正大笑着说着什么。 连玥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 这个人,是——是赵淳? 第82章 南平国 连玥的目光一直死死的盯着赵淳,这个她名义上的大哥。 一直以来,她最为自傲的,甚至在赵宁儿面前都不会自觉自己矮一等的,就是自己嫡出的身份。赵宁儿虽然是公主,但是也不过是个庶出的公主罢了。她是宗室女,她也是姓赵,而且还是嫡出,真要论起来,又哪里比赵宁儿少了什么呢? 但是,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地打破她的优越感,让她那点骄傲粉碎的不留痕迹。 那就是赵淳。 赵淳和她一样,都是庆王的孩子,但是他是原配王妃所生,自己和赵晟却是续弦所生。按照大恒朝的礼法,在身份上,她和赵晟都要比赵淳矮了一头。 所以连玥讨厌自己的这个大哥,看到他就想远远的躲开。 可是,想到自己今日的目的,连玥又不得不咬牙:看来得先想办法将赵淳引开,才能有机会和少将军说上话。 她的目光左右移动,忽然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生的瘦弱的少年,低着头,看不大清楚长什么模样,神情也很是瑟缩。一身不起眼的半旧衣衫,让他在这个满是京城权贵公子的地方显得黯然失色。 但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伺候的奴才,他独自骑着马,顺着边儿慢慢的骑着,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一时让人有些猜不透他的身份。 连玥一看到这个人,顿时就乐了,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她驱马来到了那人身边,居高临下趾高气扬的开口:“喂!” 少年慌忙抬头,这一抬头,可以看到少年生的很好看,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但是眉眼很漂亮,五官看起来有些不像是大恒人,有些深邃,但是也显得更加的精致迷人,好像被匠人精心雕琢的人偶。 见少年胡乱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连玥都被气笑了。这个家伙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没出息。 她再次驱马走近了一些,开口道:“喂,是本县主在叫你,你眼睛瞎了吗?这么大人在这里,你都看不见。” 少年这才注意到离自己不算远的连玥,只见连玥一身张扬的红色骑马装,手持马鞭,姿态傲慢,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 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嗫嚅着问道:“县主叫我有什么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带着畏惧。 连玥撇了撇嘴,很明显是看不上少年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娇喝道:“啰嗦什么?司徒韶,本县主现在有件事情要你去做,你务必给办好了,听到了吗?” 叫司徒韶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很是艰难的开口,声音小的几乎像蚊子哼哼:“不知道县主想要我做什么?” 连玥马鞭指着远处那三道身影:“你,去想办法将那两个人从少将军的身边引开,注意,别引起少将军怀疑,否则,我要你好看。” 司徒韶看了过去,注意到了展苗枝,崔远梅以及赵淳等一行人。他在大恒待了快十年了,又处处小心留意,对这些世家子弟自然也是认识的。崔远梅倒是个好说话的,但是赵淳却是性子不太好。 那位少将军是才回京城没多久,他还不熟悉对方,自然也不了解对方的脾性。 但是对方那惊艳的容貌,他印象深刻。 眼下连玥让他去引开其他两个人,想要接近少将军,心思细腻的少年立刻就知道了连玥的用意。他有些为难,并不想掺和到连玥的事情里去。 连玥看他这个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蛮横的一甩鞭子,喝令道:“本县主不是在请求你,而是在命令你。你敢不听话?别忘了,上一次,带兵去支援你们南平国的人,可是我的父王。你惹了我不痛快,我在父王面前随便说几句,到时候你们南平国的皇族都别想好过。” 司徒韶立刻像被拿捏住七寸的蛇,神情立刻软了下来,语气也带着哀求:“不,我做,县主,求你在庆王面前不要说南平国的坏话。” 南平国只是个边远地区的小国,土地贫瘠,本就民生艰难。若不是靠着那条能够盛产珍珠的湖泊,只怕国家早就覆灭了。 但是仅仅只是贪图那珍贵的珍珠,南平国所遭遇的威胁多不胜数。南平国皇室的先祖为了保护国家和子民,早早的就向大恒朝称臣纳贡,获得了大恒朝的庇护,南平国这才得以保全。 可是南平国距离大恒太远了,大恒朝对它的保护力度还远远没到能够震慑一切宵小的时候。 十年前,强悍的乌护部骑兵如风一般,席卷了整个边境,吞并了一些小的部落和国家,还企图吞并南平国,将南平国作为对抗大恒朝的一块跳板。 当时整个南平国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国君慌忙向大恒请求援助。但是大恒朝久久都没有回复,久到南平国上下都丧失了信心,做好了亡国的准备。 国君没有办法,只能舍出一大批钱财,还将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都一并送到了大恒朝的国都来,以此表明诚意,祈求能够得到大恒朝的帮助。 当时的使臣就是买通了庆王,通过了庆王,劝说了大恒朝的皇帝,皇帝同意派兵,这才赶走了乌护部的骑兵,保住了南平国的国祚。 司徒韶也就此在大恒朝的京城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年。 父王在对小儿子的思念中过世后,兄长继承了皇位,时常写信给他。心中除了让他照顾好自己,不要和人起冲突之外,就是尽量维护好和庆王府的关系。 因为,大恒朝的皇帝太高高在上了,是他们难以企及的存在。 只有庆王能够听到他们求救的声音。 在南平国百姓的心中,庆王就是降临来保护他们的天将。 司徒韶将这一点牢牢的记在心中。 所以,不管连玥叫他做什么,他都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好的。 见他服软,连玥也有些得意:“那你快去,想办法将那两个人引开,本县主有重赏。” 堂堂一国王子,被一个王爷的女儿像奴才一样说什么重赏,本是十分难堪的事情,但是司徒韶却毫不在意,糯糯的答应了一声,驱马朝着那边去了。 第83章 背后之人 赵宁儿到未央宫的时候,就听到花厅里传来轻微的啜泣声。 她的心猛地一紧,忙快走几步。蔷薇看见她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公主来了?快请进,娘娘和县主都在里面。” 赵宁儿走进去,就看见花芜挨着崔皇后坐着,看她进来,拿着帕子胡乱的擦着泪,站起身行礼道:“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那声音犹自还带着来不及隐藏的哭腔。 赵宁儿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看了看崔皇后,见她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又看着花芜,低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花芜勉强一笑,支吾道:“没事,我就是许久没见皇后娘娘,有些失态了……” 赵宁儿脸上写满了不信。 崔皇后也站了起来,她知道花芜不想让赵宁儿知道她的事情,毕竟赵宁儿现在还小,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跟一个小姑娘说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别再吓到了她。 而她,虽然在名分上是花芜的婶婶,但是她到底是皇后,贸然干涉宁远侯府的家事也不大妥当。崔皇后很是踌躇,花芜哭诉了半日,她也只能说派人去警醒宁远侯夫人几句。 但是实际上,这样做根本无法根本解决问题。 赵宁儿见二人都不说话,心里猜到了几分,看着花芜放缓了声音:“可是宁远侯世子惹姐姐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让人去臭骂他一顿。” 这话说得孩子气,花芜破涕为笑,忍不住轻轻摇了摇头。 可是,想到了家里那一摊子糟心的事情,她也实在是心力交瘁。 看她脸上的表情又愁苦了起来,赵宁儿忍不住了,忙拉着她坚定的道:“花芜姐姐,你就告诉我,我要是没什么办法,也不过是这么着了。可是你告诉我,若是我能想到办法去帮你解决问题呢?” 这话说的也是。 花芜拿不定主意,看着崔皇后。崔皇后知道赵宁儿心中是有主意的,还真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办法,便朝着她点点头:“不如,就告诉宁儿,也许宁儿真的有好办法也说不定。” 皇后都这样说了,花芜也不再坚持,三人落座,花芜这才将方才对着崔皇后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原来,前些日子宁远侯夫人打着生病的借口,怂恿着儿子发怒,花芜不得不随着穆凌白一起回了侯府居住,好随身侍奉婆母。 花芜是想着等到了婆母的身体安康了,再好好的和穆凌白商量一下,还是搬回县主府才是。但是婆母这一回去,就往穆凌白的屋子里塞了几个貌美的小妾,穆凌白整日乐不思蜀,花芜去找他,他都不愿意见她,更别说两个人好好的说说话了。 花芜满腹委屈,却也无可发泄,只能闷在心里。宁远侯夫人大约也是见着她回来了,各种想尽办法让她站规矩,不仅每日要早早起床为婆母做可口的餐食,还要料理府中一应大小事务。 更可气的是,那些管事的交上来的账簿都有些问题,有些数额对不上的,婆母就直接说她私吞了,弄的花芜苦不堪言,有泪不敢流。 回到侯府,尚且不到二十日,花芜就心神疲惫,恹恹的也有些病态。 就是这一病,婆母看她更加不顺眼,夺走了管家权不说,还勒令她将之前的亏空全部补上。 就连穆凌白也来抢白她,花芜对他也彻底失望了。 这些事情,她和涟王府的侧妃余氏说过,但是余氏到底只是个侧妃,没有什么发言权。花芜又不敢告诉父亲,父亲脾气不好,之前就已经惹出过祸事,若是因为她再闹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对整个涟王府来说,都是灾难。 花芜只能忍。 可她到底也还年轻,哪里能够做到八面玲珑?今日进宫来给皇后请安,听到皇后慈爱的问话,心里那股子委屈再也憋不住了,就哭了起来。 这才让皇后发现了端倪。 赵宁儿听到了这里,心里一阵阵气愤不已。 这宁远侯府也是权贵世家,怎么这般不知体面,这样折磨儿媳妇?那宁远侯夫人虽然有些恶名,但是万没想到,她会如此过分。 最可恨的是,那个穆凌白,真不是个东西。身为丈夫,居然和母亲一起苛待妻子。和前世的李观棋,简直如出一辙。 当初的自己是失去了父皇的庇护,才会被韦氏和李观棋虐待。可是现在,父皇还在,涟王还在。 要知道,花芜可是涟王府的县主。 对啊,花芜可是县主,他们怎么敢这样? 赵宁儿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宁远侯夫人和世子,又不是失了心智,为什么会在明知道花芜可以去找依靠的情况下,这般对待花芜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宁儿立刻问花芜:“花芜姐姐,侯夫人和世子这般待你,是从你们新婚一开始就这样,还是从侯夫人生病开始,突然如此的?” 闻言,花芜和崔皇后都是一愣。花芜顿了顿,回想了一下,这才迟疑着道:“确实是从婆母生病,从我们回到了侯府以后开始的。之前夫君待我虽然不像一般新婚夫妻那般亲厚,但是表面上的客气还是有的。他除了偶尔出去喝喝酒,也不曾对我恶语相向过。至于婆母,因为我之前也是小心谨慎的待她,她对我也还算过得去。” 她用帕子擦了擦泪:“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婆母和夫君忽然这样待我,我心里实在难过。”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崔皇后面色有些凝重:“也就是说,变故都是从侯夫人生病开始的。这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宁儿点头:“花芜姐姐,你回去以后,还是好好查一查。侯夫人是不是听了什么人的谗言?还是侯府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这些变故。” 花芜也明白了赵宁儿的意思,当即点头道:“我一定会查的,我一向与人为善,就算是下人都不曾厉声苛待。是什么人,要在背后害我?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也是心性坚韧,一想到有人在背后害自己,她如何能不恨?又怎么能放过? 第84章 有孕 花芜心中恨极,情绪激动,忽然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晕倒。 崔皇后站的离她最近,忙一把扶住了她,着急道:“这是怎么了?可是之前身子不适还未好?” 赵宁儿也忙扶着她,在软椅上坐了下来。 花芜等着眼前的眩晕感过去,这才好受了一些,声音虚弱的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前些日子就有些不舒服,婆母还说我是躲懒,骂了我一顿。这些日子倒是好些了,但是时不时的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赵宁儿很不放心:“可让大夫看过了?身子可不能大意。” 花芜摇了摇头:“整日里忙着家事,婆母的人盯得紧,就连病着都不得好生歇息,若是再大惊小怪的请了大夫,倒不像是侍奉婆母,而是在躲懒了。” 崔皇后看着她,脸上的脂粉都盖不住那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动了怒:“真是放肆,把赵家的女儿当什么了?本宫必定遣人去责骂宁远侯夫人。” 赵宁儿则是看着蔷薇道:“蔷薇姑姑,还是去请个太医来看看,若不听太医说姐姐无事,我和母后也不放心。” 蔷薇忙应了一声,赶紧派人去了。 这里花芜还要推辞,但是赵宁儿的态度很坚决。花芜说了两遍不用请太医,赵宁儿也不听,也只得罢了。 太医很快来了,正是沈和一。沈和一现在在太医院的地位已经是仅次于周院正的存在了,已经是专门给一些身份贵重的后妃们看病了。 温贵妃因为上次他救了九公主的事情,调查了沈和一,知道他在太医院曾经受欺负。温贵妃特意让贴身大宫女平儿过去震慑了一番,扬言谁要是和沈太医过不去,那就是和昭纯宫过不去。 所以沈和一现在的日子过得很舒心。 沈和一按着规矩,给崔皇后三人行了礼,只打眼一瞧,就看出来身子不适的是花芜县主。赵宁儿道:“沈太医,县主身子有些不适,你给把脉看看有无不妥。” 沈和一领命,放下了脉包,花芜将手放了上去,她的侍女元儿忙放了帕子,沈和一隔帕细细诊脉。 花厅一时寂静无声。 崔皇后和赵宁儿的目光都投注在花芜的手腕上,花芜则是看着沈和一有些凝重的面色和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一时也有些紧张。 沈和一仔细的诊了脉,撤了手,这才小心的斟酌着开口道:“恭喜县主,您已经有孕一月有余。” 啊?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元儿顾不得这是在皇后的宫里,急切的追问道:“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和一面色严肃:“县主确实是有了身孕,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花芜心里突突的,有些担心。崔皇后看着沈和一:“怎么了?县主是有哪里不适吗?” 沈和一点了点头:“县主忧思过度,精神和身体都不是有孕的最佳时期,往后还需好生静养才是,最好是不要操心,也不可动气,否则,对胎儿和大人无益。” 这话说得也算是直接了,花芜身为县主,侯府世子夫人,身子的状态却这么差,可见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沈和一这话是在提醒她,想要保住孩子,就一定要好生静养。 花芜愣怔了片刻,有些不可置信的抬手抚上了小腹,又猛地抬头看向崔皇后和赵宁儿。 赵宁儿眉头也微皱起来,看着沈和一吩咐道:“沈太医,你开个方子,县主和孩子决不能出事,你一定要拿出你的本领来,调理好县主的身子。” 沈和一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崔皇后笑盈盈的看着花芜,忙着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还说了一会儿派人跟着她一起回去,好好敲打敲打侯府的人。 花芜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乖巧的听着崔皇后的叮嘱。 赵宁儿则是表情凝重,她隐隐有些预感,花芜的事情会不会和前朝的争斗有些因果? 送走了花芜,赵宁儿也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幽澜殿。 没想到弘正帝也在这里,见她闷闷不乐的回来,弘正帝很是关切:“这是怎么了?谁惹朕的福蕙公主生气了?” 赵宁儿被逗笑了,看着弘正帝道:“父皇还记得来看看母妃,我还以为您都忘了我和母妃了。您自己想想,您都多久没来幽澜殿了?” 弘正帝有些心虚,今日确实也是忽然想到温贵妃回来以后,他很久都没来看贤妃了,才改变了路线,来到了幽澜殿,没想到还是被赵宁儿拿住了把柄。 他干干一笑:“朕以后常来,宁儿就放心。” 说着他又忙转移话题:“对了,这些日子,郊外的骑马场聚集了不少的世家公子和小姐前往骑马,宁儿要是在宫里待得无聊,也可以带着护卫去玩上半日。” 刘贤妃立刻出言反对:“这,不妥?宫外人员混杂,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弘正帝不以为然:“这倒不是事,多带些护卫好了。朕也是想着宁儿一个人在宫里,连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都没有,唉,大约还是太孤独了。” 他总觉得现在的女儿没有以前那般开心快活了。 赵宁儿见状,忙道:“父皇说的是,机会难得,我也很想出去转一转呢。”她确实需要找个理由,和展苗枝见上一面,让他好生留意一下与侯府来往的人。 见女儿高兴,弘正帝更加高兴,一家三口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赵宁儿便识趣的离开了。 父皇一颗心都在温贵妃身上,母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赵宁儿知道,她的心里是思念着父皇的。 只可惜,这后宫若许人,都要分享一个男子的爱。 赵宁儿不由想到了花芜夫君的所作所为,以及前世的李观棋,心里只觉失望。她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早已经不抱希望,只觉得天下的男子都只会让女子伤心,而他们还理所当然的用所谓的妇德来控制和约束女子。 何其不公平?女子为何就一定要依附男子而活? 意识到自己想的太远了,赵宁儿摇了摇头。罢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将精神都放在目前要做的事情上,毕竟她做了这么多,还没有真正伤到庆王府半分。 第85章 连玥的怒火 弘正帝安排了禁卫军中的高手保护,赵宁儿还特意约了展苗铃一起,二人换了衣衫,往郊外的马场去了。 展苗铃看到赵宁儿很是高兴,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赵宁儿则含笑看着她,仿佛是在看着过去的那个自己。 马车外,赵淳和展苗枝随行。 赵淳悄悄的来到了展苗枝的身边,提醒道:“今日你就好生跟在公主身边,外围的防护交给我,我绝不让连玥再胡闹了。” 上次,他们本来好好地骑着马,却被那个南平国的质子冲过来,崔远梅是个文弱书生,本就骑术不佳,被他这一闹,吓了一跳,从马上摔了下去,好在没有什么大碍,都是些皮肉伤,要静养些日子。 但是他抓着那质子喝问一通,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家妹妹搞的鬼。 展苗枝当时就冷了神色。 就算再不喜欢连玥,但是他们名义上就是兄妹,以往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道妹妹有了婚约还痴缠少将军,那他就不能不管。 否则,与崔氏和大长公主府都结下梁子,那可就不好了。 赵淳说完,心里也是不安,看着展苗枝。他知道展苗枝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但是妹妹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还是挺让人厌烦的。 展苗枝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了声好。 庆王府与他是宿敌,他是一定要动手的。但是赵淳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而且展苗枝看的出来,赵淳对于弘正帝是绝对的忠心耿耿。以后的庆王府若是交到了他的手里,想必只会成为弘正帝,以及以后的赵容手里的武器。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到了马场。 展苗铃掀开车帘,兴冲冲的就要下来,展苗枝刚伸出手去扶她,她就笑嘻嘻的从马车上蹦了下来,动作行云流水,落地也很稳,一看就是有功夫的。 赵淳连连赞叹:“不愧是老将军的孙女,这一身的功夫着实不错。” 展苗铃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展苗枝的手落了空,无奈的冲妹妹摇了摇头,就看见赵宁儿一身暗黄色的骑装,也正要下马车。 他不好收手,也只好抬手去扶赵宁儿。 赵宁儿的神色倒是很平静,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展苗枝只觉触手细腻温暖,柔弱无骨。他心底忽然跳了一下,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下赵宁儿。 没想到,这一下却和赵宁儿的视线对上了。赵宁儿大概也是不大适应一个男子的手掌,下了马车以后就赶紧撤了手。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随行的护卫们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有展苗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赵淳上前一步,抱拳恭声道:“公主,臣等会在公主身边严密保护,还请公主放心。” 赵宁儿颔首:“有劳兄长。”她虽然嫉恨庆王府,但是赵淳到底还是例外了些,所以赵宁儿的这一声兄长喊得也算是心甘情愿。 这一声兄长让赵淳的瞳孔蓦的瞪大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再次抱拳,退了下去。 随从牵过马来,展苗铃和赵宁儿各自上马,护卫们四散开,只有展苗枝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身后,近身保护着。 远处的树林已经被淡淡的染上了一层金黄色,风中也有了些萧瑟的意味。 这样慢慢驱马前行不是展苗铃的风格,她朝着赵宁儿笑着道:“公主姐姐,我最擅长骑快马,我先去跑一圈再回来陪你。” 赵宁儿知道她的性子,也是点了点头,看着她欢呼一声,很快就消失在了面前。 全程没有给自家哥哥一个眼神,好似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赵宁儿和展苗枝都是叹笑,下意识的看向对方,都知道对方有话要说。 见周围无人,赵宁儿压低了声音:“我怀疑宁远侯府和庆王府的关系有些不一般,你在外面若是可以留心查一下。” 展苗枝看着她:“这话当真?”宁远侯府和庆王府?表面上看起来,两府并没有什么太密切的来往啊。但是赵宁儿既然这样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 展苗枝立刻补充道:“我知道了。”看来,庆王府不仅有明面上的人,暗中培植的势力也不小。他们想要和庆王府抗衡,还真的是远远不够。 赵宁儿见他明白,也就不再多说。二人骑着马,赵宁儿适应了一会儿,也来了些兴致,挥动马鞭,也加快了速度。 展苗枝也跟随着追了上去。 这一幕,被拦在外面的连玥看见了眼中。她气的简直要发疯,想要强行闯入,但是护卫们拦着她:“县主请留步,前面是福蕙公主,县主不可冲撞。” 公主,县主,一字之差,但是这差别太过明显。 连玥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连玥气的瞪着那几个护卫,还想要说什么,她身后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连玥,你都及笄了,不再是小孩子了,该有的分寸还是要知道的。你别忘了,你不只是你自己,还代表着庆王府。” 赵淳缓步走过来,看着连玥的眼神不带一丝情绪。 连玥看着他,心中一时又恨又畏。这个大哥常年在禁卫军中,他身上那种独属于军人的铁血气质,连玥的心中是害怕的。这一点,其实和父亲,和赵晟也有点相似,但是他们到底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在自己面前会收敛杀意。 但是,赵淳不一样。 连玥不敢说什么,一跺脚,气的跑开了。她现在一肚子的怒气,需要找一个人来发泄怒火,那自然就是找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司徒韶了。 司徒韶看到连玥提着鞭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了。他很害怕,想要逃离,但是心里却明白自己不能逃,不然会更加惹怒连玥。 他的脚底好像生了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连玥愤怒的一甩鞭子,一道刺耳的鞭声在空气中响起,鞭子狠狠的抽在了司徒韶的身上。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司徒韶也被这一鞭子抽的浑身哆嗦。他在大恒生活了这么些年,身为质子,虽然说是客居于此,但是在这些世家公子小姐的眼里,他和奴才也没什么区别。只要不打死,他就都得忍着。 挨打挨骂这样的对待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很快就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惨叫声,默默地忍受着连玥的怒气。 第86章 鞭打 赵宁儿和展苗铃策马狂奔了半日,赵宁儿也久违的觉得心头放松了许多。 果然还是出来玩最能放松心情。 二人骑累了,便慢慢的往回去,打算休息片刻。 展苗枝一直不远不近的跟随着。 二人到了休息区,便有仆从上来牵过了马匹下去,三人正准备去坐一会儿,展苗铃的耳朵尖,一下子捕捉到了那个一闪即逝的声音。 她立刻顿住了脚步,侧耳倾听着。 赵宁儿忙看向她,展苗枝也走了过来,他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边有动静。”展苗铃指着一个方向。附近的护卫全部紧张了起来,下意识的往赵宁儿靠拢,做出保护的姿态来。 不远处的赵淳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皱了皱眉,快步走了过来,沉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展苗枝看着他,往声音来源的方向指了指。赵淳立刻就要派人过去看看,赵宁儿出声道:“慢着。” 所有人都看着她。 赵宁儿指了指远处的一个人,赫然正是崔氏大公子崔宏锦,他正满脸怒气的朝着那声音来源地赶去。 几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也放缓了动作,跟着朝着那边过去。 连玥打的累了,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休息,此时她面前的大树上,被绑着的司徒韶已经是伤痕累累,他被捂住了口,哀嚎也都被堵在了嘴里。他痛极,歪着头,已经半昏迷过去。 连玥朝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盆水,朝着司徒韶泼了过去。司徒韶浑身一震,猛地清醒了过来。 清醒过来的他眼前有短暂的模糊,片刻后才看清楚坐在他不远处的连玥,司徒韶下意识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看着连玥,仿佛那不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少女,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连玥很满意他这样的表情,她缓缓站起身,声音清脆,说出的话却很恶毒:“司徒韶,这就是你办事不力的下场。上次的事情你给我办砸了,本县主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不会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司徒韶瑟缩着身体,根本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只有让连玥把脾气发了,这件事情才算是过去了。 但是他的沉默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让连玥放过他,连玥用皮鞭挑起他的下巴,眼神仿佛淬了毒:“本县主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把这件事情给我做成了,我不仅可以放过你,还可以求我父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放你回到南平去,你觉得怎么样?” 司徒韶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猛地抬头看着连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可以帮我回家?”但是随即他又意识到这不可能,连玥只是一个县主,而且还是个女子,她如何能够动摇大恒朝的朝堂?如何能够改变弘正帝的心意? 这世上,若说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那只可能是弘正帝最喜爱的女儿——福蕙公主。 可是福蕙公主几乎很少出宫,也和他从不曾有什么接触,他又如何能求得福蕙公主的帮助呢? 回家,那是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梦。 司徒韶的反应摆明了不相信连玥可以做到这一点,连玥顿时勃然大怒,鞭子在空中一甩,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连玥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我吗?告诉你,你若是完成本县主的命令,本县主绝对说动父皇,放你回家。”其实司徒韶在这里做质子的意义并不大,南平国只是个小国,大恒根本不把它放在眼里。 他们的国君在这里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只是个王子? 司徒韶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并不是大恒忌惮南平国,也不是要震慑其他属国,只是因为他被遗忘了罢了。若是真的有人在弘正帝面前提上一句,放他回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而自己的父王,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 连玥看着司徒韶,眼中难得带了一丝怜悯,随即又换成鄙夷。 她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淡漠的男声:“是吗?我竟不知道这大恒朝什么时候是县主说了算了?” 连玥和司徒韶都是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的年轻人面色冷清,脚步沉稳走了出来。 是崔宏锦。 连玥吓了一跳,毕竟自己将司徒韶抓起来折磨,被人发现了总是不好的。但是这个人是崔宏锦,她忽然又有些无所谓,她甚至希望崔宏锦就此厌恶自己,从而回家说动父母,取消与自己的婚事。 她沉着脸看着崔宏锦:“你跟踪本县主?” 不然,她不信,这个地方这么偏僻,崔宏锦怎么会找过来。 崔宏锦自然不会告诉她,其实是司徒韶的侍从见到自己主人被连玥县主抓走,情急之下去找了他来救人。想到那侍从急的给他跪下,砰砰磕头,脑袋破了都在所不惜,崔宏锦也不免动容。明知道这样会得罪连玥,他还是来了。 也幸好他来了,不然司徒韶今天真是要被折磨掉半条小命。 看着血迹斑驳的司徒韶,崔宏锦皱了皱眉:“质子关系到两国外交,这是何其重要的事情,你平时在庆王府跋扈也就罢了,怎可这般对待质子?”他说着,就要上前去解开捆绑司徒韶的绳索。连玥的小厮看着他,也不敢阻拦,只得默默后退两步。 这话中责备的语气不可谓不重,连玥当即就被激怒了,她是被骄纵坏了的,当即也不管崔宏锦是什么身份,就要动手打人。 崔宏锦只听到耳边有什么破空之声传来,眼前一晃,一道黑影朝他甩了下来。 崔宏锦的功夫并不算很好,世家子弟虽然要学习六艺,但是崔氏的子弟都比较偏重读书,所以崔宏锦虽然会一点功夫,但是其实很不够看。他有些狼狈的闪开,堪堪避开了连玥的鞭子。 他惊魂未定,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连玥竟然敢用鞭子抽他。 他虽然不是皇室中人,但是他们崔氏出皇后,崔氏又是百年清贵世家,崔氏女儿的身份贵重堪比公主,男子的身份自然也非比寻常。连玥是县主不假,但是也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她居然敢对自己动用鞭子? 崔宏锦在那一刻真的怒了,他对连玥这个人厌恶透了。 第87章 质问县主 他危险的眯起眼睛看着连玥:“你对我动手?” 连玥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她自然知道自家父亲是如何讨好崔氏,甚至这门婚事若不是自己误打误撞,只怕父亲也要花费很多功夫来促成,由此可见崔氏的地位之高。 可她就是气不过,崔宏锦怎么敢这么质问她的? 所以她梗着脖子,故意激怒对方:“打就打了,本县主是宗室出身,是皇族,打你又如何?” 一道轻缓平静的女声淡淡传来:“皇室女儿没有你这般嚣张跋扈的,连玥,本公主劝你适可而止。” 连玥和崔宏锦都转过头往声音来源地看去,只看到一行人缓步走来,为首者赫然正是赵宁儿。 她的身后,是展苗枝。 连玥一看到赵宁儿心里也是一惊,她再怎么胡闹,也知道分寸。她在骑马场的所作所为,赵淳可以知道,因为他们到底是同出一父,就算是为了庆王府的名声,赵淳也会帮着她掩盖几分。 她也不怕崔宏锦知道,因为崔氏和庆王府联姻已经是事实,崔宏锦再不喜欢自己,也不能将自己的行为宣扬出去,否则会被人议论崔氏竟然如此对待自家未过门的媳妇。 至于司徒韶,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可是若说她不想谁知道,一个是展苗枝,一个就是赵宁儿了。可偏偏现在,这两个人不仅都知道了,还一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赵宁儿那种带着威严审视的眼神,让她感觉到羞辱和气恼。 崔宏锦看到赵宁儿,忙站直了身体行礼:“在下参见福蕙公主,公主万安。”他如今还没有入仕,身无官职,只是太学的学生,所以只能自称在下,而不是臣。 赵宁儿朝着崔宏锦颔首算作回礼,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了还被绑着的司徒韶身上。她扭头,对着左右的护卫道:“将人放下来。” 两名禁卫军护卫上前,三下五除二的将司徒韶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人放了下来。 司徒韶被打的浑身血迹斑斑,虽然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伤,但是很疼。他忍受了半日,此时早已力竭,被放了下来,就虚软的倒在了地上。 但是他还是极力挣扎着跪下来,怯弱的朝着站在他不远处的赵宁儿行礼:“见过福蕙公主……” 他本来还想说谢公主救命之恩,但是又怕得罪连玥,所以只说了这一句,他就住了口。 赵宁儿示意人将他扶起来:“王子身上有伤,还是先去诊治才是。”那两名护卫会意,其中一人上前,就要扶着司徒韶下去。 司徒韶感激不尽,这位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生的不仅好看,而且性情比起连玥也和婉不少,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温和的,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司徒韶的心在那一刻闪过无数念头,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还是乖乖的跟着护卫下去看大夫去了,留下了其他人和连玥对峙。 赵宁儿一连串的举动,连玥连以一句话都没有说。等到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在赵宁儿面前又落了下乘。这也罢了,可是展苗枝还在旁边看着,她只觉得丢人,脸上都烧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连玥身上,连玥看着赵宁儿,面色不善:“你——” 她恨不得对着赵宁儿破口大骂,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还有赵淳和展苗枝,她说不出口。 “你什么你?县主,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南平国的王子打成这样?皇上都没有说可以这样对待质子,你怎么敢这么做的?” 展苗铃实在对连玥的作为看不下去,她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姑娘,性子也是直来直去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嚣张跋扈被宠坏了的世家小姐们。连玥比起那些人则有过之无不及,毕竟一般的世家小姐可不敢对着一国王子挥鞭子。 这话若是赵宁儿说的,连玥大概也就忍下了,毕竟对方到底是公主,尽管在她心里和自己也没什么差别,但是她还是知道一点分寸的。可是现在对她说这话的是展苗铃,一个身份比她还低,年纪比她还小的姑娘,她若是再忍,那她就不是连玥了。 就算是皇姑祖母的孙女又怎么样,她可是皇族赵氏的女儿。 连玥当即瞪着眼睛看着展苗铃,怒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对本县主大呼小叫的?小心本县主让人教训你。” 展苗铃也来了脾气,当即就要吵回去,但是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赵宁儿。 赵宁儿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和连玥对上。展苗铃自然是听她的话,当即住了口。 赵淳还在这里,赵宁儿也不想和连玥大吵大闹,只是淡声开口道:“连玥,质子事关两国外交,你这样做确实太过分了。这件事情,我会和左卫将军一起禀告父皇,你好自为之。” 和赵淳一起去见弘正帝,庆王府就不会怀疑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 赵淳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一松。他虽然希望连玥得到教训,但是他不希望牵连到庆王府。 连玥听她搬出弘正帝,心头的那股子邪火忽然冒了出来,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父王为什么没有再进一步成为皇帝,这样她就可以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孩儿了。 她越看赵宁儿越不顺眼,再也控制不了脾气,尖锐的开口冷笑道:“两国外交?司徒韶那个没用的东西能对大恒的外交造成什么影响?他们这些做质子的,都是被国家和亲人抛弃的棋子罢了。赵宁儿,你不过是想要针对我,故意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 崔宏锦和赵淳简直惊呆了,这个连玥简直是吃了狗胆了,居然敢这么和公主说话。说得好听,公主称呼她一声堂姐,可是细说起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皇上的奴才,她是怎么敢这么和皇上的女儿说话的? 赵淳当即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在了连玥的脸上,喝道:“放肆,连玥,你一个臣女,怎么敢这么和公主说话?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知不知道僭越两个字怎么写?” 第88章 朝堂争论 他是武将,这一巴掌也是实打实的用了力气,把连玥一巴掌掀翻在地。 连玥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人动过她一根手指头。赵淳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占了个长子的名头,生母早已不在世没有了庇护的人,居然敢对她动手? 她眼眸中的疯狂之意越发强烈,看的众人心头一紧。赵淳也看的分明,他担心再和连玥继续纠缠下去,这件事情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他急忙喝令手下:“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绑了,先押回府里,稍后交由皇上发落。” 只要回了王府,自然有庆王和王妃会管教她,连玥再给赵宁儿赔个不是之类的,这件事情大约可以这般糊弄过去。 赵淳心里如此打算着。 连玥很是不甘的被人堵了口,带离了这里。赵宁儿看着赵淳,想着他居然对庆王府如此维护,和自己以为的情况有些不一致,心中也是暗自计较着。 她回到休息区,展苗铃还想要再去骑马,她说累了,不肯再去,展苗铃只好自己去了。 展苗枝留了下来。 “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她看着展苗枝。 展苗枝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护卫们,压低了声音道:“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庆王府,只怕庆王会极力将事情压下去。” 赵宁儿点头:“庆王最爱惜自己的名声,也十分在意在父皇心中的形象。科举舞弊案子的影响还没有过去,若是再添了一笔教女无方,凌辱南平质子的事情,只怕庆王要焦头烂额了。” 展苗枝俊俏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讥诮的笑容:“他怕什么,那便给他什么。南平质子在京城多年,若是在朝堂上众人全部反对送他回去,你猜皇上会不会怀疑,这件事情是庆王在背后做的手脚?” 赵宁儿思索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庆王怕什么,那他们就要促成什么。 只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涟王,让涟王在朝堂上提及这件事情,想必庆王一派的大臣全部会跳出来反对。他们不是反对司徒韶,只是要反对涟王。 只要这件事情皇上归纳为两王的争斗,那么不管庆王说什么,只怕都会被皇上加以揣度。 她顿了顿,看着展苗枝道:“不过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伤害到质子,最好还是能尽快送他回去。” 展苗枝莞尔一笑:“自然,只要涟王和庆王争吵起来,皇上再知晓了县主打人的事情,那么庆王的目的只会让皇上起疑,质子最终一定可以回去。在那之前,还需要公主还给皇上提个醒才是,让皇上对这件事情有个基本的了解和态度。” 赵宁儿了然。 回宫后,她去见了弘正帝。 “父皇,大恒朝周边属国多不胜数,却也只是称臣纳贡罢了。为何南平国会有一位质子留在京中?这么多年都不曾回去?”在见到司徒韶的时候,她是不认识这个人的,还是展苗枝细细的和她说了南平国的往事。但是展苗枝对于为何这么多年大恒都不曾放司徒韶回去的原因却没有细说。 虽然他也知道,是南平国太小了,小到让大恒朝的君主和大臣们都遗忘了这个人。 但是这话却不能宣之于口。 弘正帝被她问的一愣,反问道:“宁儿为何有此一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公主不可干政,女儿也几乎从不曾过问朝政,怎么出去了一趟,忽然问起属国之事了? 南平国?他是有印象的,这个地方进贡上来的珍珠比起其他地方的都要好,他时常用这些东西来赏赐后宫嫔妃。 赵宁儿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她看着弘正帝:“女儿今日出去,见到了南平国的小王子,他……被人欺负,在京城生活的战战兢兢的。女儿知道,两国交换质子,早已不再是大恒对付属国的手段,可为何这南平国会有一位质子在这里呢?” 弘正帝努力的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了十来年前南平国向大恒求助的事情。 事情刚过去的时候他还记挂着要将人送回去,谁知道朝政繁忙,一下子就忘记了这件事情。 这一忘,就是近十年的光阴。 弘正帝心中暗暗懊恼,和赵宁儿说了实情。 赵宁儿早已明白了缘由,此刻再听弘正帝提起,又知道了一些细节。 这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这是司徒韶在京城这许多年里度日如年,如履薄冰的一日日光阴。 她也只能无奈叹息:“既然如此,父皇眼下打算如何做?是将人赶紧送回去吗?” 弘正帝摸了摸鼻子,忙不迭的点头:“那自然是的,朕会下令,让人打点护卫,送南平国质子回国,并且减免纳贡,加以安抚。” 如此,是最好不过了。虽然最初的时候,赵宁儿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想要用司徒韶这件事情来对付庆王府,但是这对于司徒韶来说太过残忍。听闻老国王已经过世,他若是再搅和在大恒京城的这些是非争斗中,只怕这条小命都难以保下。 还是尽早让人回家去才是。 这边,弘正帝和赵宁儿约定好了要尽早送人离去,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到了朝堂之上,却得到了许多世家大臣的反对。 “皇上,万万不可将南平国质子送回。”一名留着胡须,气质严肃的老臣上前一步,“南平国当初是国家面临危难,甘愿送质子前来,祈求得到我大恒的帮助。我大恒也不曾辜负南平的期望,不仅出兵打败了乌护部骑兵,还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质子这些年在京城一直安分,若是突然着人送回,只怕会让人议论大恒此举何意,引起边境不宁啊。” “是啊,皇上,听闻这些年质子在京城生活不大顺遂,恐其心中对我大恒满腹怨言。眼下人在京城还可控制,若是一旦将人交回,岂不是放虎归山?南平国若是就此生了二心,可如何是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析着这件事情的弊端。 第89章 周院正的异常 涟王站了出来,他看着那些老臣,怒道:“你们这些老东西,整日里只知道功名利禄,迂腐至极。你们知道南平国是个什么国家吗?你们还记得质子是怎么来到大恒的吗?不过一个小国,我大恒若是如此畏首畏尾,还谈何震慑四海?连一个不成器的质子都怕成这样,还谈何大国气量?” 众人被他骂的脸色铁青,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争论起来。朝堂一时闹哄哄如菜市场。 弘正帝看着底下闹哄哄的大臣们,脸色也很是不好看。昨日赵宁儿和他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他就让人去调查了司徒韶,这才知道这些年司徒韶在京城饱受世家公子们的欺辱,甚至一些世家小姐也对他颐指气使。 昨日连玥甚至用鞭子将人打的不成样子,若不是赵宁儿及时赶到,还不知道司徒韶最后会如何。 简直岂有此理。 是谁给的这些世家的小辈们的胆子,让他们敢公然凌辱一国王子? 而眼下,这些世家大臣们,一口一个“不可”,又怎知不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致反对这件事情? 他心中气闷,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了庆王身上。 这是第一次,他对庆王,这个他最为信任的堂兄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庆王左右朝堂言论,他是知道一些的,但是从没有像此刻这般生气。他与涟王的争斗,他可以不计较,毕竟两王相争,也是他平衡朝堂的一个手段。 但是现在,他忽然有些心惊了。 庆王对于朝堂的把控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刻,深刻到了这样一件小事,只要他不点头,这些世家的嘴就不会松开。 这他不能忍。 因此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声道:“都给朕住口,你们身为朝廷重臣,居然对一个小小的属国如此忌惮,简直有损我大恒国威。这件事情,朕自有考量,你们全部退下。” 说着,他一甩袖子,怒而离开。 涟王得意的看了庆王一眼,转过身,也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庆王的脸色很难看。虽然皇帝没有直接说他,但是这一次皇帝没有站到世家这一边,也没有想着平衡两方,而是直接的对世家官员愤怒出声,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情。 他敏锐的觉得,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弘正帝回去以后,左思右想,还召见了司徒韶一次,心里下定了准允司徒韶回国的决心。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大恒收到了乌护部的国书。 乌护部在国书中称最近会派遣使臣前往大恒,商讨两国交好之事。乌护部诚心而来,还希望大恒同样以礼待之。 弘正帝很是惊讶,大恒边境若说最强有力的心腹大患,那便是乌护部。乌护部生活在草原上,靠着游牧生活,兵强马壮,几乎可以说是人人皆兵。 大恒自建朝起与乌护部就是相生相克的关系,两国甚至时常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争抢个头破血流。 大恒强盛不假,但是乌护部的军事实力也是不容小觑。这么多年了,两国除了越积越深的仇怨,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关系。 每一任大恒国君都不敢懈怠边防半分,就是怕乌护部会趁机对大恒开战。 而如今,乌护部居然寄来了这样一封国书,居然想要和大恒朝交好? 不是弘正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乌护部从来就不是一个讲究礼义廉耻的国家,是绝不可信的。 但是有的东西,知道是一回事,表面上该如何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弘正帝眉头紧锁,总觉得乌护部这次来者不善。 这个消息传递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和弘正帝一样的想法。尤其是展老将军,他和乌护部打了一辈子的交道,对于这个凶残狡诈的民族深有体会。他手下多少得力干将,正是因为乌护部无孔不入的偷袭而丧命。 可以说,老将军最恨的便是乌护部人了。 他一再建议弘正帝一定要小心乌护部,对于其所说的“交好”万不可当真。凡事突如其来,必有古怪,一定要警惕乌护部。 而赵宁儿这边,也有了新的线索。 “公主,这些日子,臣总觉得周院正有些不对劲。”沈和一犹豫再三,还是避开人,悄悄找到了吉祥,让她将公主带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谈话。 他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福蕙公主让他留心太医院的人,尤其是周院正,起初他是有些抗拒的。但是随着和赵宁儿的接触越来越多,他觉得赵宁儿所做的事情从不违背本心,也从不让他做什么坏事。 他心里的天平开始朝着赵宁儿倾斜,总觉得赵宁儿的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虽然说出来别人可能都不信,堂堂公主,难道还有什么人敢害她不成? 但是他就是觉得赵宁儿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的。 他猜不透,便只能竭尽所能的帮助她,他相信赵宁儿不会是为了害人、 听到沈和一这么说,赵宁儿没有一点意外。果然,周院正这个人有问题。 前世他一直照顾父皇的身体,而在父皇死后,他依然能得到赵晟的信任,继续做着院正,甚至还专门照顾当时已经成了太后的崔皇后的身体。 若说他和赵晟没有勾连,赵宁儿第一个不信。 她看着沈和一:“具体是怎么不对劲?和我说说。” 沈和一垂眸想了想,谨慎的开口:“臣也不知道是否是臣多心。但是这些日子,周院正开始对草药局的事情开始感兴趣。以往除了惯例去给皇上请脉,他总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喝茶看书,几乎不出来。但是这些日子,周院正开始多次出入草药局,还亲自看着人晾晒草药。” 沈和一的脸上满是严肃,“而且臣发现,太医院书库有一两本医书不见了。” 那些书他之前也是看过的,但是这些日子钻研一些病例,他想要再看看书,斟酌用药,但是却发现那本书不见了。 书库里的书都是登记在册的,任何人想要拿走,都要经过详细的登记。但是这本书却没有登记,好像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这只有一个可能——那本书被周院正拿走了。 第90章 茶楼 赵宁儿凝眉,她观察了周院正这么久,之前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赵晟也是最近才和他联系上的。只是不知道赵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从来只忠于皇上的太医院院正偏向他,为他所用。 不管是为什么,只要做得出来,就别怪她了。 她叮嘱沈和一几句,让他务必盯紧周院正,同时注意他开给父皇的方子以及用药,若有不对,设法将证据保存下来。 沈和一应了,他有些紧张。虽然福蕙公主没有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周院正肯定有古怪。福蕙公主这般防备周院正,也许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是为了今日。 他的一颗心滚烫,眼前平静的局面下暗流在涌动,有人想要对皇上不利,他是一定不能答应的。 皇上是明君,且对他有恩,他身为臣子,自然要护主。这与福蕙公主要求他做的事情,目的不谋而合。 这一日展苗枝轮休,他约了崔远梅出来喝茶。 崔远梅自从上次倒霉的受伤以后,闭门不出了一段时间。倒不是他伤得很重,而是他的那些朋友总是取笑他,让他不胜其烦。 但是伤势总是有好的那一天,崔远梅安静了没多久,就收到了好友展苗枝的消息,约他去喝茶。 别人都可以拒绝了,但是展苗枝的邀约不可以。崔远梅还是很重视这个朋友的,因此痛快的答应了赴约。 展苗枝在茶楼的雅间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崔远梅来了。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宽袖袍,一派文人的儒雅,与他珠灰色的窄袖袍大不相同。 “听说你借着养伤,在府里待了多日不出门,你倒真是耐得住性子。”看着崔远梅在他对面坐下,他笑着给对方倒茶。 崔远梅叹笑:“你以为我想啊?只是科举考试还有一年,我不努力,如何能够金榜题名?”他也是崔氏的子弟,虽然不是长房,但是也是出身嫡系的。 他这一辈的小辈中,除了崔宏锦,还有几个兄弟,学问都是极好的。他想要一鸣惊人,还差得远,不努力怎么行呢? 展苗枝也不接话茬,反而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兄长最近还好吗?”上次崔宏锦撞见了连玥殴打司徒韶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虽然无人敢议论庆王府,但是不少读书人都在笑话崔宏锦。 毕竟,文人矜贵,对于他们这些读书人来说,一个人的德行是不能有亏的,崔宏锦摊上这么个未婚妻,足够他们看好久的笑话了。 说到这个,崔远梅也是叹气。他好看的眉拧了起来,无奈道:“有长辈们做主,这件婚事一时又无法退掉,兄长的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眼下也是关在家里温书,等这些事情过去了,再出门。”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我看大伯这次也很是不满,这些日子也不准伯母再往庆王府去做客了。” “哦?是吗?”展苗枝心中暗暗计较,“这次的事情两府脸上都不好看,暂不来往也是对的。” 崔远梅点头。 二人正说着话,透过雅间半开的窗子,听到了外面传来小二的声音:“这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您几位啊?” 一个不算很大,略有些苍老,但颇为淡漠的声音响起:“一位,要一间雅间。” 展苗枝的神色未变,崔远梅的眉却再次拧了起来: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一阵微弱的声音后,隔壁的雅间门被打开,应该是那人坐在了他们隔壁。 展苗枝悠悠的喝茶,崔远梅也品着茶,询问着展苗枝:“你入了禁卫军这些日子,觉得那里可怎么样?听说禁卫军中的人最不喜欢靠着家世塞进去的世家子弟。” 展苗枝展颜一笑:“前些日子是有的,不过都被我一一打趴下了,现在已经安稳很多了。” 对于这些军中之人来说,不管你出身多高贵,长得多出色,没有一身好本领,那是不能服众的。 展苗枝也是如此收服了赵淳的,如今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了。 崔远梅轻叹一声:“我真是羡慕你,当初我若是也走上从军的路子,眼下只怕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一事无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 他和展苗枝同龄,如今也是十六岁了,展苗枝已经开始在军中行走,他却还是老样子。 展苗枝宽慰他:“你是个有抱负的,你对于如今的朝政有着敏锐的分析和洞察,而且你心细,很容易看到朝政下的人心浮动,你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归于朝堂,去为陛下效力的。而我呢,不懂那些,只会打仗,咱们兄弟不是约好了,一文一武,好保护好大恒的江山吗?” 这话也是,崔远梅又高兴起来。 就在这时,隔壁雅间的门再次被打开了,隐约听到方才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见过公子,请里面坐。” 来人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道了声“先生有礼了”,雅间的门关上,再无动静。 二人坐着喝茶,又说了会儿话,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展苗枝和崔远梅便走出了茶楼。 展苗枝看着崔远梅从方才起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管他,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对崔远梅道:“我得回府了,祖母这些日子总是说我不归家,再不回去,她又要念叨我了。” 崔远梅回神,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看着好友,戏谑道:“你这个人,看着冷心冷面的,可是对待家里人,总是没有办法。真不知道,你以后有了妻子,若是管得紧了,咱们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出来喝茶了。” 展苗枝无奈叹笑,打马离开了。 崔府的马车也过来了,崔远梅扶着小厮的手上了车,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崔宅的方向而去。 崔远梅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的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的事情。 以及隔壁雅间那两个人。 忽然,他睁开了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车帘。 方才,在茶楼,那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他好像想起来是谁了。 那不正是太医院的周院正,还有庆王府的二公子,团练使赵晟吗? 他对于别人的声音很是敏锐,也十分细致,他有信心,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第91章 乌护部使臣 这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喝茶? 崔远梅心中不安。 得到了大恒朝的回复,乌护部的使臣很快就出发了,眼看着就要到了京城。 弘正帝吩咐鸿胪寺的官员好生招待,待遇按照最高规格。这倒不是弘正帝多么看重与乌护部的关系,他只是不希望在这些小事上被乌护部找到由头,进而发动战争。 到时候,苦的还是边疆百姓和战士。 鸿胪寺卿沈锦山愁容满面,身为大恒朝人,他对于乌护部自然是恨之入骨。乌护部与大恒朝这些年来积攒的仇怨,已经到了化解不开的地步。 但是,身为朝廷的外交官,面对着仇人,他还必须保持着大国的风度,还要招待好这些个瘪犊子,沈锦山心里这个气闷啊。 接到了弘正帝的命令后,他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应承了下来。 一整天心情都郁闷,沈锦山下了职以后,就准备回家去。 一抬头,就看到了展苗枝站在办事大院外。 展老将军身为大恒朝的镇国将军,在大恒朝臣民的心中自然是战神一般的存在。故而,对于展家人,不少大臣还是很给面子的。 沈锦山忙笑着上前打招呼:“少将军怎么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吗?” 展苗枝看着他,面上也带了一丝笑意,回礼毕,这才开口:“沈大人,我也不兜圈子了,我听说乌护部的使臣不日就要进京了。你也知道,这群鞑子最是凶狠的,这次来,还不知道憋着什么坏主意呢。你一个文官,对付这些蛮横不讲理的鞑子,只怕是吃力,不如带上我怎么样?” 沈锦山吃了一惊,质疑道:“你?少将军想要和本官一同接待乌护部使臣不成?” 他心中快速思量,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向来迎接外宾,为表重视,皇上会派遣一些身份贵重的王爷,皇子代天子接待。本朝皇子还年幼,自然不可能出面。 王爷出面的话,又未免太给乌护部人脸面。 少将军这个身份,倒是恰到好处。 见沈锦山面上神色变动,展苗枝也不急,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沈锦山一番合计后,对着展苗枝抱拳笑道:“少将军曾在边境战场上与乌护部人厮杀过,对于乌护部人比起我们自然要熟悉的多。若有少将军助阵,这一次,定然叫乌护部人讨不了好去。” 单是展家这个名头,就够震慑乌护部人了。 展苗枝展颜一笑,宛若山花盛开。 前世他记得是没有乌护部人进京这件事情的,由此可见,大约是他和赵宁儿无意中改变了不少事情的走向,导致了现在出现了新的情况。 但是乌护部远在边境,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又是怎么传到了那里? 乌护部人这一次来,又到底为了什么目的呢? 他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么,小心防范着就是了。 次日,沈锦山果然将这件事情禀告了弘正帝,并且分析了请少将军陪同的好处,请求弘正帝给予少将军鸿胪寺丞的职位。 弘正帝思索一番,觉得沈锦山说的很有道理,当即便下了旨。让展苗枝以鸿胪寺丞的身份,协同沈锦山负责这一次的乌护部接待工作。 展苗枝出宫的时候恰好碰到了赵淳在轮值,他远远看见展苗枝,便大步走了过来。 “这次乌护部来的使臣,你可知道有哪些人吗?” 这些他已经从沈锦山那里得知了,反正赵淳过两天就会知道,展苗枝也没有隐瞒,淡声道:“是乌护大王的小儿子——图勒王子,今年听说才不过十七岁,和他那些嗜杀成性的兄长不同,他的手上还未沾染上大恒人的鲜血。还有一位,是乌护大王的宠臣朱蒙覃。” “朱蒙覃?这名字听起来怎么像我们大恒人的名字?”赵淳有些惊讶。 展苗枝冷笑:“说他是大恒人,对,但也不对。” 赵淳不解:“这是何意?” “他母亲是大恒人,父亲是乌护部人。他母亲是被乌护部掳走的大恒朝边境子民,后来逃回了大恒,生下了他以后没多久就死了。他是在母亲的族人以及邻居们的鄙夷中长大的,从小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心中嫉恨大恒人。” 赵淳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就算如此,到底也是大恒人将他养大,他怎么能去为乌护部人卖命,对付大恒呢?” 展苗枝摇头:“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听说他是在乌护部对大恒的又一次掠夺时主动跟随而去的,此后多年都没有消息,后来就成了乌护大王十分宠信的臣子。” 赵淳大骂:“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当初他母亲家的族人怎么没把他掐死?”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有些仇恨是不明不白的,分明他更应该恨生性残暴的乌护部人,但是他偏偏没有,反而是对养育了他的大恒人恨之入骨。 有些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路历程,想必也很是坎坷。 也或许,他就是一条白眼狼。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次的乌护部来访,他们不能让乌护部占到半分好处。 赵淳叹息:“可惜我是禁卫军的将军,也不懂外交事务,否则真想和你一起去会会这帮狗娘养的。要让他们瞧瞧,咱们大恒人,可不是好惹的。” 展苗枝看着他一身轻铠,威风凛凛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乌护部对大恒一直野心勃勃,我相信,两国之间,总是要有一个了断的。以后咱们兄弟会有一起并肩作战的机会的。” 赵淳听到这里,也高兴了起来:“对,一起将这些畜牲打趴下,让他们再也不敢进犯我大恒朝。”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目光中都闪动着勃勃的战意。 赵宁儿这边对于这个消息也很是紧张,当初她在庆王府连玥的及笄礼上,见到了一名容貌很像乌护部人的女子,但是一番追查后,却没有什么结果。 但是她的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惑,那就是乌护部和庆王府到底有没有勾连? 虽然对于庆王府做出任何不可饶恕的事情她都不感到意外,但是她还是不希望庆王府和乌护部暗中勾结。 毕竟,那可是皇族宗亲,若是从内部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她担心大恒朝,也许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富强繁盛。 那是最坏的结果。 第92章 使臣 不管大恒朝臣民心中如何猜度,乌护部的使臣还是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大恒朝的京城。 一行人被安排住进了外邦使臣专用的驿馆。 为首的十七岁的少年身材高大,身形健壮,一看就是勤于锻炼的,看上去就充满了爆发力。 少年的肤色黝黑,脸型硬朗,眉眼深邃,是典型的乌护部男子的长相。 他一走进驿馆就挑剔了起来:“这驿馆是何年所建?本王子离得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子霉味。都说你们大恒朝是礼仪之邦,富庶繁盛,你们就是这样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的?” 这一批来访的使臣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大恒话。 沈锦山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骂开了:你这该死的蛮子,大恒朝随随便便拉出来一个房子,都比你们住的草棚子要干净整洁的多,居然还挑剔驿馆环境不好?你是忘了两国的关系,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吗? 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的真诚:“这驿馆常年有人打扫,绝对不可能有什么霉味和不干净的,这一点还请王子放心,安心的住下才是。” 展苗枝抱胸跟在后面,借着前面官员的遮掩,他目光不善的打量着这个小王子。 前世他们展家粮草断绝,在边境可没少吃这个小王子的苦头,甚至父亲麾下不少得力干将都是死于他手。 而他自己丧命的那一场战役,对方的主帅也正是眼前这个还未长成的十七岁少年。 此人武功不俗,心思却是十足的歹毒,虐俘,杀俘都是家常便饭。 假以时日,等到乌护部大王开始重用他,想必也还是和前世一样,死于他手的大恒朝百姓军士多不胜数。 他眼眸流转,想到了自己腰间缠着的软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不如,趁着此人还未成长起来,这一次,就将此人解决了? 他在心里默默思量这个可能性。 图勒王子听了沈锦山的话并不买账,他拧着眉头,看着沈锦山,蛮横道:“我听说你们大恒朝的贵族家庭的院子都是十分的讲究,不仅有假山,还有溪流穿过。本王子还未曾住过此等宅子。不如请沈大人代为禀告大恒皇帝,为我等换一处住所。” 他冷笑一声:“就算是要银子,也不是不可以。” 他这话是故意恶心大恒,毕竟自诩为天朝上国的大恒朝是不可能向使臣收取住宿费用的,否则那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大恒朝的形象也会毁于一旦。 沈锦山呵呵一笑:“王子说笑了,王子若是对住所不满意,那本官会再想办法为王子安排一处民宅,有假山有溪流,保证王子满意。” 反正弘正帝说了,要尽量招待好乌护部的使臣,尽量不要让他们在小事上抓到把柄。就算是受些苦,也要将这批瘟神安排好,安然的送走。 反正京城在出租的宅子也不是没有,想办法租个些时日,让他们这群蛮子感受一下好了。 他心里这样计划着,但是图勒王子还是不满意:“你可不要随便弄一处宅子来糊弄本王子,我听说你们大恒朝皇室在郊外也是有行宫的,本王子很想见识一下皇家行宫的风范,不知道沈大人可否安排?” 皇家行宫,那自然是专攻皇室人员专用。图勒王子此举,分明就是要得寸进尺,一步步的试探着大恒朝的忍耐程度。 沈锦山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图勒王子身后的一个清瘦颀长的男子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们就是要挑大恒朝的不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大恒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厉害。 最起码,乌护部的实力就远在大恒朝之上。 这样做,不仅可以安抚乌护部百姓,也可以振奋将士们。士气振,则战无不胜。 至于他们的安危,有那个人在,那必然也是没有问题的。 图勒王子正得意的想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听闻图勒王子在乌护部的时候,王后也为王子准备了豪华舒适的帐篷,还派遣了十几名美貌的乌护部少女服侍王子,王子不仅拒绝了,还搬到了将士们所住的普通帐篷,丝毫不愿贪图享受。我本以为王子也是有着军人血性的,眼下看来,传言到底是传言。” 那声音还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 图勒王子闻言,两道浓眉倏地皱紧,他抬眸看向声音来源地,语气不善道:“谁?” 展苗枝脸上挂着讥诮的笑容,缓步走出。 随着他的走动,众人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都变得光亮了几分,展苗枝的容貌是那种十分英气的俊朗,就算是在男子中,也是让人无可挑剔的好看。 但这只是对于自己人,在敌人看来,这个人则格外醒目。尤其是在看清楚展苗枝的长相后,那名清瘦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图勒王子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声音冰冷的仿佛闪着寒芒的剑刃:“你是谁?” 有人介绍着展苗枝:“这位是这次负责接待乌护使臣的鸿胪寺丞,小展大人。” 图勒王子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虽然不是大恒人,但是也知道,在大恒,展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听闻大恒边境的守军里,也只有主将是姓展的。 他眼皮一跳,脸色倏忽一变,看着展苗枝的目光变得谨慎了起来,语气也不再是之前那般散漫高傲:“你,你是——” 沈锦山见他如此忌惮震惊的模样,心里那股子郁闷的感情终于疏散了出去,他笑呵呵的上前两步,再次详细的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大恒朝的战神,展玉鹤老将军的孙子,现在是在任禁卫军和鸿胪寺丞。” 展老将军的名号对于乌护部人而言,就像是一道天堑,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牢牢的耸立在大恒朝的边境,像一道铜墙铁壁,将乌护部的骑兵死死的隔绝在草原上。 他的手下有着无数企图进犯大恒的乌护部将士的性命。 所有乌护部人的脸色都变了,眼前这个少年即使不是展老将军,但是他也姓展,他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硬和睥睨一切的气势,就已经足够震慑人心。 图勒王子到底还没有成长成为后来那个嗜杀成性的恶魔,现在的他还只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少年。 他咽了咽口水。 他的身后,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原来这位就是展将军的孙子,也是展将军老了,也该是到了含饴弄孙的时候了。” 第93章 比武 一句话点醒了乌护部的人。 对啊,展玉鹤就是再厉害,他也会老。 而他的下一辈的子孙中,并没有人可以继承他镇国将军名号的人。 英雄迟暮,有什么好怕的? 图勒王子稳了稳心神,爽朗一笑,开口道:“国师说的是,展将军老了,是该回到京都中享享清福了。”他在心中冷笑,若有机会,他定要斩下这位赫赫有名的战神的脑袋,悬挂在自己帐篷上。 展苗枝将目光投注到了那位开口的中年男子的身上,淡声道:“想必这位就是乌护大王最为信任的朱大人?果然精明睿智,不怪大王如此倚重大人。” 他话里满是讥讽。 朱蒙覃面色毫无变动,朝着展苗枝淡淡一笑,那笑意极为浅淡:“少将军过誉了。”他说着,又朝着图勒王子劝解道,“王子,我们这次是为着两国友好而来,就算是衣食住行这些方面差了点,也不妨事的。还请王子以国事为重,莫要与沈大人纠缠了。” 他这话看似劝解,却暗含贬义,将大恒朝的一番费心招待说成了是他们的忍让。 陪同的鸿胪寺官员中有几位年轻的当即气红了脸。 图勒王子明白了自家国师的意思,也见好就收,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由沈大人安排,只有一条,本王子不喜欢吵闹,还请沈大人费心了。” 沈锦山的脸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让人去安排民宅了。 展苗枝深深的看了图勒王子和朱蒙覃一眼。 将一行人安顿下来后,因为接受弘正帝的召见还需要一点时间安排,所以这段时间内,沈锦山便让展苗枝陪同着图勒王子。 倒不是他自己怕费事,他是看出来,乌护部人对于展家人的忌惮。 如此也好,那就让展苗枝全程陪同,就算阻止不了他们做什么,但是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 图勒王子是个生性不安分的,在安排的宅子里才住了一天,他就吵嚷着无聊,要出去走走。 展苗枝皮笑肉不笑,俊美的不似真人的面庞上带着身为鸿胪寺丞该有的认真和敬业:“既然王子觉得无聊,不如在下陪着王子去京城中走一走?或者叫一班戏子上门来,给王子解解闷儿?” “解解闷”这三个字从他的舌尖上滚过,分明是极为平常的一句话,但是图勒王子却从中听到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和展苗枝还是有些不同的,虽然都是自幼习武,但是展家人注重实际操练,哪怕是金尊玉贵的嫡长孙,那也不可能在长辈的庇护下过日子。 展家的儿郎若是去了边疆,那都是跟着父兄在战场上历练过的。 但是图勒王子不同,他是大王与王后的嫡幼子,自来宠爱非常。已经是十几岁的年纪了,却一次战场都不曾上过。 面对着展苗枝,他的气势总是不自觉的矮一头。 见自家王子吃瘪,朱蒙覃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走了过来:“不敢劳烦少将军,我们王子自幼习武,每日都是要操练的。这些日子,为着尽早赶到大恒京城,王子都不曾摸过武器。眼下既然安顿下来,王子大概是手生了。不如劳烦少将军带着我们王子去你们军中的演武场看一看,消磨消磨时光好了。” 展苗枝看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张常年笑吟吟的脸,倒也没有丝毫退缩,爽快的答应了:“好啊,我也很想知道图勒王子是个什么水平呢。” 图勒王子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忌惮展苗枝,当即就催促着他尽快出门。 展苗枝但笑不语,唤过来一个小兵,对着他耳语了几句,那小兵领命,一溜烟的出去了。 等到展苗枝终于带着图勒王子一行人到达禁卫军演武场时,赵淳已经将场地安排好了,其余的士兵也都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了。 赵淳没有上过战场,对于乌护部人他也不了解。 今日,他要好好的和这帮孙子过过招。 宽敞寂静的演武场莫名的给人一种压力,随行的乌护部护卫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望着演武场中央那十分醒目的比武台,以及台后正中央挂着的“武”,一种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图勒王子比起手下就镇定的多了,他率先走到了武器架前,看着上面悬挂着的密密麻麻的各色武器,他不由得赞了一声“好”。 这里的武器种类之多,比他平生所见还要多。 乌护部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牛羊马匹最多,骑兵也是最为厉害的杀手锏。 但是骑兵能用的武器还是有限,而且大部分还是限于弯刀和弓箭,远不及大恒朝的士兵们日常操练的种类繁多。 如果能够将这些都占为己有…… 图勒王子眼中迸射出贪婪的目光,他在那些武器上摸了摸,最终挑中了一柄长柄勾刀。这种武器和弯刀有些像,刀刃都是带着勾芒,若是一旦挑中了敌人,借势一勾,可以直接对敌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而他的长柄又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弯刀攻击距离不足的问题。 图勒王子对这把长柄勾刀满意极了,他此刻十分想要与对手切磋一番。于是他抬起头,看着众人道:“谁人与我一战?” 赵淳早已跃跃欲试,他与展苗枝对视一眼,便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本将军来与王子切磋一番。” 图勒王子不认识赵淳,他见对方是个身材高大,威武不凡的青年,又自称将军,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今日他就要给大恒人一个下马威。 他将手中勾刀舞的虎虎生风,对着赵淳喝道:“来。” 赵淳从腰侧拔出自己惯常用的长剑,脚下一点,便腾空而起,跃上了演武场的高台。 图勒王子也大喝一声,也不再迟疑,勾刀闪烁着让人心惊的威势,朝着赵淳杀去。 底下众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 图勒王子年纪虽还不大,但是武功招式却是走的大开大合的路子,勾刀在他手中宛若一柄沉重的板斧,带着力拔千钧的威势,朝着赵淳杀去。 赵淳眼睛一亮,心里赞了声好功夫。 第94章 赵淳的辉煌时刻 欣赏归欣赏,赵淳可不敢大意,当即以剑格挡,同时身子向后退去,避开了图勒王子这势不可挡的一击。 图勒王子一击不中,大喝一声。眼看着赵淳纵身一跃,落在身后,向自己发起了攻击。那危险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但是他丝毫不慌,身子一扭,勾刀牢牢的将赵淳的剑刃勾住。 尖锐的武器碰撞声响起,刺的人耳朵嗡嗡响。 底下众人一颗心都紧紧地揪了起来,谁都知道,这不单是一场简单的比试,这是大恒与乌护部的一场较量。这一场的输赢,关系着两国的颜面。 庆王是武将,赵淳虽然失了母亲,但是自幼也是请了师傅来教导的,一身武艺不俗。图勒王子如今也还年幼,虽然日后的凶名传扬千里,但是眼下却还未长成。 这一局的输赢,还未可知。 展苗枝看着图勒王子勾刀朝着赵淳的脖颈袭去,若真叫他成功了,只怕赵淳今日就要血溅当场了。 但是赵淳岂能让他如愿?他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向后扭去,避开了图勒王子的勾刀,手中长剑朝着图勒王子下盘攻去。图勒王子察觉到危险,勾刀一挑,堪堪将赵淳的剑刃勾住。 赵淳的剑刃犹如撞击在一道铁墙上,再难进半分,但是饶是如此,图勒王子还是感觉到一道呼啸的锐气贴着他的双腿擦过。若不是他闪避及时,只怕这股锐气就要割破他的衣服和皮肤。 他心中有些惊骇,这赵淳看起来也不过一个青年儒将,竟然使得一手好剑。更为可怖的是,他的剑不仅有了几分剑意,还有了杀意。 单是这道剑意,竟也可伤敌人。 在战场上,单凭这一点,几乎也可以决定了两个高手之间角逐的胜负。 他收敛起了方才的轻慢之心,勾刀毫不留情,再次朝着赵淳杀去。如果可以,他是真的想要杀死赵淳,如此厉害的对手,杀死一个算一个,日后两国的战场上也可多一分胜算。 但是他还没有被胜负欲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是在大恒的国土上,眼前这人也是大恒朝赫赫有名的禁卫军的左卫将军。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此人不仅有着不俗的武功和本领,还有着强有力的家族后盾,很有可能就是出身大恒朝几大世家的子弟。 想到国师的叮嘱,图勒王子压下了心头肆虐着的杀意。 接下来的比试,图勒王子的攻击便不再似一开始那般犀利。赵淳比他年长许多,更加能够把握这其中的分寸。 二人一时打的难解难分。 最终,赵淳长剑一挑,图勒王子力竭,手中勾刀“当啷”一声,脱手而出,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好!”大恒朝这边的将士都纷纷叫好起来,方才他们真是紧张死了。 好在,左卫将军名不虚传。 乌护部人却是第一时间都看向了图勒王子。自家这位王子是个暴虐的性子,今日在大恒朝的国土上落败,只怕他要大发脾气的。 但是,让他们意外的是,图勒王子脸上的表情虽然很难看,却并没有以往落败后的那种愤怒。 他只是阴沉着脸,看着赵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左卫将军好身手,不知道师承何人?竟然有这样一手好剑术?” 赵淳勾唇一笑:“王子过誉了,赵淳不敢当。” 赵淳?赵? 图勒王子愣住了,这可是大恒朝的国姓,难不成此人是…… 旁边有乌护部的随从给他解释:“这位是庆王府的嫡出大公子,也是庆王府的世子。” 图勒王子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动着异样的情绪,但随即又消散了。 他干干一笑:“没想到竟然是世子殿下,殿下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图勒佩服。” 赵淳也秉着礼尚往来的态度,客气的回了一礼,丝毫没有矜傲的样子。 展苗枝适时开口:“好了,既然比试已经有了结果,那不如往那边去休息一番,喝口茶水,想必王子也累了?” 图勒王子自然不累,这点比试他还不看在眼里。 他指着身后他带来的随从道:“哎,这有什么累的?本王子一直对大恒朝的军人十分的向往,今日难得有机会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将这些武器都用个过瘾。我这些武士也是,我们很想和大恒的勇士们比试比试,还请展大人代为安排。” 他明知道展苗枝是展家的少将军,但是却称呼着展苗枝鸿胪寺丞的官职,为的就是提醒他,他不过是一个来招待自己的小官员罢了。 展苗枝和赵淳对视一眼,他这个要求在他们的预料之中,所以赵淳才会大费周折,将整个演武场清场。 对方既然发出挑战,那便战! 图勒王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有人不时向弘正帝汇报。弘正帝此时批阅完了奏折,难得清闲来看赵容,没想到赵宁儿也在这里。 姐弟二人朝着弘正帝行了礼,弘正帝笑着让他们坐下,父子三人说着话。 陈安来禀告的时候,弘正帝想着正好也让儿子好好听一听,便没有让陈安避讳。陈安就当着三人的面,将演武场那边的事情转述给了三人。 赵容的眼睛都开始发光,憧憬不已:“没想到淳哥哥武功这么厉害,我以后也要向淳哥哥学习,学好武艺,将来也要把乌护部的王子打趴下。” 弘正帝和赵宁儿都忍俊不禁,赵宁儿笑着摸摸他的头:“容儿以后一定会比淳哥哥还要厉害的。” 她心中想着上次在庆王府看到乌护部女子的事情,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件事情,她无凭无据,若是添油加醋的向父皇提及,只怕父皇也不能相信。但是让父皇小心乌护部使臣和朝中大臣来往,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于是,赵宁儿笑盈盈的看着赵容:“容儿自然是长进了,我听夫子说容儿最近读书也很用功,而且容儿格外喜欢读史书。读史能让人明智,这是极好的。” 弘正帝来了点兴趣,他也看着赵容,笑问道:“容儿还这样小,竟然也喜欢读史?那可有什么喜欢的历史人物,说来给父皇听听。” 赵宁儿眼睛一亮,她等的就是弘正帝的这个问题。 第95章 乌护部的目的 她赶在赵容开口之前,忙笑着道:“容儿上次还和我说,他很欣赏前朝的谋士张如凌。张如凌先生慧目如炬,能够发现朝中不少权贵大臣与外邦勾结,并且在殿前直言不讳指出,是个心思细密,有勇有谋的人。若不是这位张先生,只怕前朝的国祚也不过二世就亡了,哪里还有后来二百余年的生机?” 赵容听姐姐这样说,也拍着手,奶声奶气的道:“容儿欣赏用一身武艺保家卫国的人,也欣赏这种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守护国家的人。容儿希望自己以后既有和展哥哥一样的武功,也可以和张先生一样,聪明敏锐。” 弘正帝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我儿说的极好。男儿自当有如此骨气,父皇以后会请最好的先生来教你。” 赵宁儿也是淡笑着补充道:“容儿这话说得很是,若是臣子得力,是可以为君王分解烦忧,但切不可将护国的希望全部放在臣子身上,唯有自己时时警惕才是正经。” 赵容懵懂的点头。 弘正帝听了这话却是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赵宁儿故作不知,又笑着逗弄着赵容几句。 见自己这一双儿女这般和睦,弘正帝强压下心底的那点不安的想法,站起身,摸着赵容的头顶道:“容儿在这里和姐姐玩耍着,父皇晚些时候再来看你们。父皇还有朝政要忙,先走了。” 他临时有事要离开,这也是常事。姐弟二人都不意外,忙站起身,恭送着他离开。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离开的背影,半晌无语。 也不知道父皇是否会责怪自己多嘴?有干涉朝政之嫌? 另一边,弘正帝听了她的话,回勤政殿的路上,眉头微微蹙起,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 但是对于女儿,他却没有半分不满。女儿聪慧,教导弟弟也十分用心,他满意都来不及。回到了勤政殿,弘正帝坐在御案后沉默良久,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来人。”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弘正帝御案前,那黑影身材高大,动作灵敏非常,他在殿内忽然出现,守在外面的陈安等人丝毫没有察觉。 弘正帝面色凝重,看着下方的暗卫,压低了声音道:“乌护部这次进京来的突然,朕担心他们有什么勾结。你是朕身边最得力的护卫,你亲自带人去给朕盯紧了使团的人,他们见了任何人都要一一禀告朕。” 暗卫毫不迟疑,当即应了一声,身形一闪,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一连数日,乌护部的使团成员都没有接到弘正帝要召见的圣旨。朱蒙覃倒没什么,但是图勒王子的耐性已经到了极限。 他猛地一脚踹开身边伺候的仆从,怒声道:“本王子已经在这里等了七八日了,你们的皇帝都没有时间见本王子吗?” 仆从不过是沈锦山安排的普通的下人,在这里做些洒扫的粗活,又不是宫里出来的,哪里知道皇上有没有时间见这个异族王子? 但是她们人微言轻,就算是心里再不满,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何况这个王子脾气如此暴躁,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见无人理他,图勒王子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还要上前逼问,朱蒙覃淡淡的开口:“王子。” 图勒王子抬起头看着端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喝茶的朱蒙覃。 “国师,你说大恒朝的皇帝是什么意思?整日里就是让鸿胪寺的那几个人陪着我们在京城里乱转,现在就连展家那个小子也不再过来见我们,难不成就一直这样晾着我们不成?” 朱蒙覃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疏离却不失恭敬道:“王子还是耐心等候一阵子,也许大恒的皇帝这些日子很忙也未可知。咱们千里迢迢都过来了,还差这几日吗?” 他的语气略微严肃了几分:“王子别忘了临行前,你和大王的保证。我们这一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面见皇帝这么简单。” 图勒王子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顿了顿,也认命的在朱蒙覃身边坐了下来,端起茶盅,烦躁的将茶水一饮而尽。 外面一阵脚步声,沈锦山笑着走了进来:“王子,朱大人,奉皇上命令,三日后,在宣明殿召见使团,到时候本官会派人过来接几位过去,还请早些准备好。” 朱蒙覃和图勒王子对视一眼,都忙朝着沈锦山行礼。 接待使臣这样的事情赵宁儿是没有办法参与的,她只能待在后宫,或者去看看赵容。 恰好这一日展苗枝也进了宫,他如今已经是赵容正经的武学师傅了。在皇上找到更为合适的人选之前,他先担任着这个职务。 看着赵容挥舞着小木剑,虎虎生风的练着剑招,赵宁儿心中欣慰。 展苗枝站在她身边,也看着赵容,声音压得极低:“之前听公主说在庆王府见到了疑似乌护部人的女子,这一次我也很严密的盯着,不过暂时还没有发现庆王府和乌护部有什么勾结。就连赵淳,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到乌护部的人。” 赵宁儿点头:“他们若有勾结,那必然是十分隐秘的,轻易不会让人察觉。我只是在想,乌护部自知与大恒朝龃龉颇深,这一次进京,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展苗枝也微微摇头:“此行的目的乌护部人瞒的很紧,国书中也只说了是要来拜见皇上,希望两国能够冰释前嫌,重建友好关系。” “这不可能。”赵宁儿断然开口,“就算是大恒有这个想法,乌护部大概都不会同意。乌护部的野心,大恒已经用无数将士的鲜血验证了。两国和好,那是绝无可能得事情。” 展苗枝也深深明白这一点,前世他是在战场上与乌护部血战,兵败而死。乌护部的凶残与野心,他比赵宁儿更有切身体会。 所以,既然没有交好的可能,乌护部冒着风险,千里迢迢走这一遭的意图,就很耐人寻味了。 赵宁儿看他眉头紧皱,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思量,心里不由得一暖。 不管怎么样,身边有一个人陪着自己一同思索,一同苦恼,明白自己的所有想法,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很奇妙。 第96章 接见使臣 赵容练完了一个剑招,额头上带着薄汗,兴冲冲的跑到了二人身边,兴高采烈的道:“姐姐,展哥哥,容儿练完了,容儿练得好不好?” 二人方才都在出神,根本没有注意看赵容练剑。赵宁儿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忙拿着随身的帕子给赵容擦汗,一边拍马屁道:“容儿最棒了,再过几年,容儿一定会是剑道高手的。” 赵容得到了姐姐的夸奖,骄傲的扬起小脸,又将目光挪到了展苗枝的身上,目光里的希冀遮都遮不住。 展苗枝心里好笑,却背着手,严肃的看着他,冰冷的吐出两个字:“尚可。” 赵容心里高兴,但是看到展苗枝严肃的脸色,那股子高兴劲儿也不敢表露了,又扭过头去努力练剑了。 展苗枝莞尔一笑:他自幼跟着祖父,祖父教导他从来都是严厉的。如果他也这般教导赵容,看起来赵容和他差不多,面对着师傅的冷脸,还是能够迅速冷静下来的。 不骄不躁,稳中求进,以后必有成就。 赵宁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着展苗枝:“庆王府如今如何了?连玥怎么样了?” 展苗枝道:“庆王府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还是一片平静。不过我想经历过科举之事和这次的殴打质子之事,庆王府在皇上面前必然印象大减。庆王父子这些日子行事也低调了许多,至于县主,已经被禁足在了自己的小院,宫里去的嬷嬷每日教导她礼仪。” 虽然连玥这次犯了错,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是因为南平国的弱小,皇上顾念着庆王,到底还是没有重惩连玥。 赵宁儿了然的点点头。父皇倚重庆王,这么多年,庆王的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和展苗枝现在做的,也不过是一步步将庆王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拔除掉。 这是个艰巨的过程。 时间很快到了弘正帝召见使臣的日子。 弘正帝在宣明殿召见了乌护部使团,不少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在猜测,是否两国要建交,是否能够一扫多年的龃龉,互通有无? 这个问题在皇上的旨意出来之前,没人能够知道。 但是不少人分析这件事情的难度还是很大的,毕竟大恒与乌护部不是一两年的不睦,而是历经了几任帝王,隔着无数将士鲜血的世仇。 世仇,是不能忘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宣明殿,不少热血激昂的太学学生为了反对两国建交,甚至还联名准备了《与天子书》,若是皇上有想要和乌护部建交的打算,那么学生们必将集体在宫门前长跪不起,抗议此事。 赵宁儿正在兰台小筑细心的绣着花样,她以往是不擅长这些的,但是现在,她很喜欢做这些事情,能够让她的心宁静下来,也能够让她更好的思考问题。 迎喜纳福进宝三人从外面匆匆走来,迎喜率先道:“公主,使团回居所去了,宣明殿是皇上召见大臣的重要地方,奴才打听不到消息,但是奴才远远的看着,乌护部的那位王子脸色很不好看,想来是所求没有被陛下允准。” 乌护部这一次来大恒朝到底是什么目的,今日也该正式的表露出来了。 赵宁儿身为公主,自然是不可能出席这样的场合,会见外邦使团。而且这也是国家大事,不是她能够轻易打听的出来的。 她若有所思,父皇没有答应乌护部的请求,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 她只是疑惑,乌护部到底提出了什么。 纳福见公主蹙眉,忙开口道:“奴才在宫门处看到不少太学的学生都跪在那里请愿,反对与乌护部建交。想来这些学生消息来源丰富,这次乌护部极有可能是想和其他属国一般,与我大恒建交,或者是建立互市,互通有无之类的。” 赵宁儿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也很有可能是真的。 乌护部犹如一条疯狗,在大恒的边境犯下多少杀孽?如今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那是不可能的。 进宝的脸色则比迎喜和纳福更加的谨慎,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了声音对赵宁儿道:“公主,奴才方才去内务司,在那里见到皇上身边的大总管陈安陈公公,陈公公正在和内务司的总管说着事情,奴才留神听了一耳朵,好像是在说国宴的事情。” 国宴? 国宴是大恒朝最高规格的宴席,一般是专门招待功劳卓越的大臣或者是外邦使团,乌护部就算与大恒再不对付,但是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办国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赵宁儿了然,随即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国宴关系重大,想来内务司的人手不足,会从各处抽调人手。迎喜,你在宫里有些人脉,你去想办法,到宴席上去帮忙,想办法打探到一些消息。” 能够在国宴上伺候的奴才,那必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既要容貌清秀,手脚麻利,还要头脑灵活,能够随机应变。这样的要求是很高的,内务司断断不会从那些粗使的宫人中去挑选,只要想点办法,想混进去,倒也不算难事。 迎喜应了一声,他想了想,将纳福和进宝也都叫上了:“咱们三个有一个选上也是好的,一起去试试。” 三人离开,赵宁儿端坐在软椅上,也没心思继续绣花了。 她心里有些疑惑,若是办了国宴,乌护部使团可就要离开大恒了。使团若是与庆王府有关联,在临行前,一定会想办法见一面的。 可是直到今日,双方都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关系? 赵宁儿眉头紧锁,望着手中的绣花出神。 不,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她正在想着事情,吉祥和如意从外面走了进来。这几日赵宁儿的胃口不太好,她们两个想方设法去钻研了一些美食的做法,想着讨赵宁儿的欢心,让她多吃一些。 如意的脸上还沾染上不少的面粉,看起来十分的狼狈。赵宁儿见到她这模样,顿时惊讶道:“如意,你这是怎么了?”如意一向稳重,如今居然也被抹成了小花猫,狼狈的模样,与素日严谨的样子形成反差,看起来倒也有趣。 第97章 宴会名单 如意哭笑不得解释道:“还不是吉祥,好好的在做点心,她从后面往我的脸上抹了好些面粉,把奴婢搞成了这个样子。” 吉祥连连告饶:“好姐姐,我已经道过歉了,我是认错人了。把你认成小厨房的小香姐姐了。本来是想打趣小香姐姐的,没想到你和小香身材相仿,厨房烟雾大,我一时认错了。” 如意难得任性的噘着嘴:“哪儿就那么容易认错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赵宁儿笑着看着两个丫头,笑叹吉祥居然会认错人。 忽然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站了起来。 认错人? 原来如此。 她急忙对着吉祥和如意道:“快去打听一下,这些日子少将军有没有入宫?若是进宫了,即刻来告知我。” 吉祥和如意吓了一跳,但是赵宁儿的吩咐她们一向是坚定执行的。吉祥当即转身向外跑去:“奴婢这就去二皇子那边看看,公主您别急。” 看着她离开,赵宁儿有些不安的在软椅上坐了下来。她实在大意了,庆王府和乌护部使团都不是傻子,使团入京,盯着使团的眼睛何止她一人?赵晟不是傻子,他既然想要避开众人的耳目去见乌护部使团,那么必然会用一个十分安全稳妥的法子,不让众人发现异样。 赵宁儿在方才那一刹那,忽然想到,也许他们一直以来盯着的赵晟,极有可能会装扮成另一个人,去达成他的目的。 只要一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赵晟已经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他的计划,她的心里就难以安定。 只有和展苗枝说过这件事情,让展苗枝去查一查,才能放心。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明日弘正帝会设宴款待乌护部使团,不仅朝中不少大臣都会出席,就连已经告老的展老将军都被邀请了来。 展老将军是大恒的战神,乌护部人的天敌,弘正帝此举,无异于在乌护部使团的心中插刀子,让他们不自在。不仅如此,就连展家的其他上过战场的后辈,也全部都被邀请出席。 少将军自然也会来的。 赵宁儿心中安定,看来明日要设法见一见展苗枝了。他们二人如今传递消息,都是在赵容那里,想来还是需要一个更快速更有效的传递消息的办法。 赵宁儿这头在筹谋着,展苗枝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他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崔远梅,挑了挑眉:“你这个大忙人,甚少出门的,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 崔远梅顾不上和他贫嘴,看了看身后送他进展府的小厮。展苗枝会意,朝着小厮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见身边无人,崔远梅这才开口道:“明日的宴会,皇上邀请了老将军没有?” 展苗枝也是才从祖父书房出来,皇上不仅邀请了祖父,就连他的父亲,叔伯,甚至是他,都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崔远梅知道他也要去赴席,这才开口道:“我大伯也要出席,就连我和大堂兄崔宏锦也被邀请出席。我很少见到皇上,不知道皇上此举是何意?毕竟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太学学生。” 展苗枝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弘正帝的意思。 他淡笑着看着崔远梅:“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你虽然现在只是太学的学生,但是你和你兄长在读书人中很有才名,出身又是最尊贵的清河崔氏。你们在读书人的影响力,只怕你自己都不晓得?” 他斟酌着字句,谨慎开口:“皇上此举,意在通过你们,而告知天下读书人,大恒朝绝没有忘记当初的血海深仇,从而安定人心。” 崔远梅有些不可置信:“这,这可能吗?我虽有些才名,可,可……”他从知道消息以后就一直很忐忑不安,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眼下,听了好友的解释,他还是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在皇上的眼中,他已然成为了天下读书人的代表人物。 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喜,看着展苗枝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展苗枝哈哈大笑起来,为好友这难得一见的傻样。不过随即,他又收敛了笑容:“这一次乌护部进京的目的成迷,明日我们一定要谨慎,你最是心细,善于发现别人不易察觉之事,明日可一定要注意乌护部使团的一言一行。” 崔远梅点头:“这是自然,身为大恒人,这是我的本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崔远梅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展苗枝道:“你还记得那一日我们在茶楼相见吗?” 他们私下里见面几乎都是在茶楼,马场这样的地方。展苗枝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但是崔远梅既然提及,那必然是有什么发现。 他忙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崔远梅想了想,若是别人他定然不会乱说,但是这是自己的好友,他是信得过的。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也许告诉好友,会有什么收获也不一定。 因此,他迟疑着开口道:“那一日,你我二人在茶楼,旁边的雅间有人出入,当时只听到了简单的只言片语,但是我听着却十分的耳熟。后来回去仔细的想了想,那人的声音分明是宫里太医院周院正的声音。这倒也罢了,但是随后他见得那个人,我听着声音,是庆王府那位团练使的声音。这两个人,身份差别,平时看着也并无深交,所以他们私下里见面,让我心里很是疑惑。” 展苗枝的眼眸微不可察的暗了暗,赵晟和周院正?谁人不知,周院正是专门负责弘正帝身体的专用太医,赵晟和他见面,会说些什么?展苗枝几乎可以想见。 原来,赵晟所做的布置,比他两世加起来知道的都要多。 展苗枝想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前些时候他和赵宁儿见面,说起庆王府一直和乌护部使团没有私下联系的事情。 他忽然有些怀疑,赵晟这样的人,难道真的想不到办法去见使团吗? 还是他们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忽然抬眸看向崔远梅,崔远梅吓了一跳,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展苗枝毫不客气的道:“有件事情,我要你帮忙。” 崔远梅看着他眸中弥漫着的杀气,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98章 国宴风波 国宴开始了。 大臣们在宫人们的指引下纷纷走到了宴席指定的地方,按照官位大小和身份差别,分别落座。 国宴不同于传统节日时宫中的宴席,那是非常严肃正式的场合,所以赴宴的所有人全部都面色沉肃,见了面也只是遥遥拱手行礼,并无人敢随意寒暄走动。 展苗枝随着祖父一起落座,远远的就看到崔远梅跟随着崔丞相和崔宏锦也坐了下来。他朝着崔远梅淡淡颔首,算作示意。崔远梅也遥遥致意,并未多话。 崔宏锦注意到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对他们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只觉得好笑,同时又有些羡慕。他虽然也有些聊得来的朋友,但是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像远梅和少将军这样自小深厚情谊的,却是没有。 他不免自省,是不是自己性情太过寡淡,一心只知道读书,待人接物都是浮于表面的客气疏离,才导致了自己身处在最热闹繁华的京城,诗书簪缨世家,却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 他这厢胡思乱想着,其余人已经全部落座,就连姗姗来迟的图勒王子和朱蒙覃一行人也都到了,被负责接待的宫人引到了客位上坐下,与庆王涟王等人面对面。 庆王面上看不出半分情绪,面对着使团的神色也很平静,带着客气疏离的浅淡笑意。他旁边的涟王脸色则比他直接多了。 涟王看着大大咧咧坐着,一副放荡不羁模样的图勒王子,朝天翻了个白眼。 众人等待了片刻,有太监唱喏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今日是正式场合,所有人行的是跪拜大礼,口中三呼万岁。 只有乌护部使团,神情高傲的站在那里,只是朝着弘正帝鞠了个躬,就算做行礼了。 在场所有大臣的脸色不好看了,大恒朝对待属国十分优待,属国的使团来到大恒,可以不按照大恒的规矩行三跪九叩大礼。 但是因为大恒朝的强大,那些属国还是很识趣的,即使本国并没有叩拜礼仪,但是为了迎合大恒,使臣们还是会按照大恒朝的规矩行事。眼下这乌护部的使臣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站在那里,实在扎眼。 弘正帝站在上座主位上,看着底下这一幕,心里也闪过一丝不悦。但是他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因此面沉似水,淡声开口道:“众位爱卿请起,王子和朱国师也请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各自落座。 图勒王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面上带着饶有兴味的笑容,扬声道:“皇帝陛下,你们大恒人真有意思,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我听闻这种跪拜大礼在民间也广为流传,比如民间百姓们结婚和葬礼的时候,都会跪下。” 他在“葬礼”两个字上咬字格外重,话里的恶意不言而喻。 底下众位大臣脸色齐齐一变,有的人偷偷瞪了图勒王子一眼,又悄悄的打量着自家皇上的脸色,生怕皇帝暴怒之下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乌护部小王子给宰了。 虽然他们也觉得这个小王子死有余辜,但是若真是杀了他,后果也是很麻烦的。他们还是希望自家皇上能够冷静一些。 弘正帝的脸色依旧平静的看不出半分变化,他看着图勒王子,就好像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王子对我大恒礼仪不了解,故而会有如此误解。若是王子感兴趣,朕可以命礼部教导王子礼仪,也省的王子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闹笑话。” 他不软不硬的将图勒王子说成了那种野蛮不知教化的外邦。 底下有听懂的大臣忍不住以袖遮面,偷笑起来。 图勒王子脸上一片懵懂,他确实是听不太懂大恒人说话。 朱蒙覃勾唇一笑,朝着弘正帝行了个标准的大恒朝的拱手礼,温声道:“王子年幼,且是第一次来大恒,若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皇帝陛下海涵。” 弘正帝看着他,但笑不语。 崔宏锦握紧了拳头,这该死的蛮夷人,居然敢如此态度对待他们的皇上,简直可恶。 他一撇头,就看到身边的堂弟也紧握拳头,一副极力忍气的模样。 宴会开始进行,国宴的菜色标准自然不同寻常,打扮的恍若仙子的宫女手捧托盘行走其中,给众人上着菜。 图勒王子翘着脚,目光在那些容貌秀丽的宫女身上打了个转,又看向了今日赴宴席的大臣们。 展苗枝坐在角落里,也在观察着图勒王子。目光随着他移动。今日的宴席,请的都是身份地位非同寻常的大臣,比如涟王下首的,就是皇上的亲舅舅——李和塬。 看到李和塬,展苗枝的眸光动了动。上一世的李和塬,可是福蕙公主的公公。他的次子李观棋娶了弘正帝的掌上明珠,却并没有善待她,将她折磨致死。 他和福蕙公主这一世的目标,都是改变上一世的命运。所以,这一次,不仅是赵宁儿不愿意,就算是他,也不会在看着福蕙公主再往火坑里跳了。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到图勒王子开口道:“皇帝陛下,今日宴会,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在我们乌护,举办宴会的时候,是会有姑娘和小伙子们围着篝火跳舞的。我看今日宴席上年轻儿郎不少,却没有姑娘,不如皇帝陛下传召一些来,大家跳舞取乐岂不好?” 涟王看了一眼弘正帝,见他面上看不出喜怒,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率先开口讥讽道:“图勒王子既然出使我大恒,也该将我大恒的情况了解清楚。在我们大恒,虽然也有宴席上弹奏乐曲,欣赏舞蹈的习俗,但是今日这等场合却是不合适的。再者,我们大恒的姑娘家轻易不见人,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人前跳舞。王子若是觉得枯坐无趣,不如和我们说说乌护部的事情。我们这里可有很多人,都不曾去过乌护部呢。” 他一番言语,将图勒王子讥讽了一顿不说,还试图通过这个年轻鲁莽的王子的口,得到更多乌护部的消息。 图勒王子还未反应过来,坐在他身边的朱蒙覃却是声音淡淡的开了口:“王爷若是对乌护部感兴趣,乌护部是很欢迎王爷前往做客的。王子不懂得大恒规矩,出言无状,还请各位见谅。” 第99章 求娶公主 他总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端着姿态坐在那里,不时出言为图勒王子辩解,看的众人都是眉头紧皱。 图勒王子并不领情,依旧大大咧咧道:“要我说,你们大恒就是规矩多,为何女儿家不能出来见人?在我们乌护,就算是我的姐妹们,也是和男子一般,可以习武,可以骑马打猎,宴会上也是会和其他年轻男子一起跳舞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弘正帝,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我听闻皇帝陛下膝下有一位福蕙公主,正值妙龄,其他人不能出来见人,那么公主总是可以的?不如将公主请出来,大家一起喝酒岂不痛快?” 这般放诞无礼的话,听的场中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谁不知道福蕙公主是弘正帝的心肝肉儿?这个蛮夷人居然敢让公主出来作陪,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是在场的都是有身份的官员,一个个都是人精儿似的。这样的场合,就算是为了大恒反驳乌护部,但是这其中的分寸可不好拿捏。 若是一个不好,破坏了两国目前的和平状态,掀起了战事,那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维护大恒朝颜面的初心,反而会将他当做是罪魁祸首。 得不偿失,那便不做也罢。 他们这些宦海浮沉多年的人不敢说,自有人敢说。 崔远梅忍不住出声道:“王子此言差矣,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自幼娇养在深宫,岂是臣民可以随意得见?乌护部有女子与男子一起骑马打猎的习俗,但是我大恒也有自己的风俗,我们尊重乌护部的风俗,也请王子尊重大恒的风俗,不可强人所难。若是因为我等在这里随意谈论,有损公主的名声,那可就是罪过了。” 一番话不软不硬,将方才图勒王子放肆不羁的言论给顶了回去。 图勒王子眯着眼睛,看着坐在崔丞相身后的年轻人。崔丞相面色没有半分变化,只是悠然的喝茶,似乎对于身后小辈的言论没有察觉到半分不妥,也不打算管。 “你是何人?”图勒王子最不喜欢敢于挑战他的人,这个年轻人算是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崔远梅不卑不亢,站起身,朝着上首的弘正帝和在场所有的官员们行了个晚辈礼,他清润的嗓音在大殿内响起:“在下太学学生崔远梅,见过皇上,见过各位大人。” 他又朝着图勒王子一行人淡淡一笑:“王子有礼了。” 崔宏锦侧过头,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不是他想在这种场合失礼,实在是他有些憋不住自己的笑容了。 图勒王子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区区一个学生,也敢这样和本王子说话?亏得你们大恒还自诩礼仪之邦……” “咳咳,”朱蒙覃适时咳了两声,打断了图勒王子继续放肆的言论。 图勒王子顿了顿,看着弘正帝道:“皇帝陛下恕罪,我方才的言论不是有心的。只是觉得在咱们乌护,男子和女子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在大恒,却把女子都关在后宅,也不准他们见人。” 弘正帝唇角的笑意很淡,语气也是平静无波:“无妨,两国习俗不同,朕不会介意,也请王子不要再做方才这般的言论了。”这个混账,居然敢说把宁儿叫出来一起喝酒,弘正帝眼底的眸光危险了几分。 图勒王子却是一改方才的散漫不羁,站起身,走到了场中央,第一次朝着弘正帝恭敬地屈膝单腿跪下,神色认真道:“皇帝陛下,我不是在开玩笑,大恒朝的福蕙公主,我可是久仰大名。这一次前来,一是想要和大恒朝建立友好的关系,二就是想要为我自己,求娶皇帝陛下的福蕙公主,还请皇帝陛下成全。”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展苗枝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狠狠的投射在图勒王子的身上,果然,这个狡诈的家伙,直到这个时候,才暴露出来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吗? 其余大臣则是震惊于图勒王子的狗胆包天。福蕙公主是何等身份?在二皇子出生之前,后宫里可是只有这么一位公主。物以稀为贵,可想而知这位公主是何等的金尊玉贵? 这蛮夷人哪里来的狗胆,敢求娶公主? 有的人甚至都不敢去看弘正帝的脸色。 弘正帝也是动了怒,但是他是天子,喜怒不形于色,外人单是看着他的脸色是看不出什么头绪的。 朱蒙覃见状,也忙起身行礼道:“皇帝陛下恕罪,王子只是倾慕于福蕙公主,公主的贤名,即便是我们人在千里之外,也是有所耳闻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还请皇帝陛下能够允准王子的一番心意。” 涟王脸上的不屑简直快要溢出来了,他冷着声音道:“王子连我们公主的面儿都没见过,国师就说是倾慕?请问是怎么个倾慕法?再者,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想要求娶,也不是你三言两语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王子的诚意在哪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可是不敢将公主嫁到你们那里去,谁知道以后王子是不是又会对别国的公主倾慕已久,将我们的公主抛在脑后呢?” 他一向心直口快,此刻由他来反驳,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是在场众人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弘正帝对涟王的反驳很是满意,如果让他来说,他还能说的更难听一些,只是可惜他还要维持一国之君的风度,只能将这个任务丢给底下的涟王。 图勒王子见涟王如此说,也是梗着脖子倔强道:“王爷怎知我没有诚意?” 他将目光在在场所有人身上掠了一遍,这才斩钉截铁的开口:“乌护部愿意用边境星云关的十六座城池,换得大恒福蕙公主的下嫁,还请皇帝陛下允准。” 此言一出,满殿又再一次寂静下来。 星云关的十六城,那可是大恒朝边关极其重要的一块区域。百余年前,当时的大恒国力还没有达到如今鼎盛的局面,乌护部趁着当时的大恒国力衰弱,一举拿下了边境十几座城池,大恒急忙派人前去议和,最终以十六城为代价,换取了乌护部撤军。 第100章 崔氏兄弟 这件事情是大恒所有国人心中的痛。 但是再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国耻也渐渐的被人忘怀了。甚至不少小辈都以为那十六城原本就是属于乌护部的。 后来多少将士企图将十六城夺取回来,但是奈何乌护部兵强马壮,再加上国家还需要休养生息,没有多余的兵力去收复,这件事情就这样一再搁置,以至于现在的大恒人对于十六城的执念早已淡去。 但是,现在,乌护部提出要将十六城还回来,要求就是要将他们的公主嫁过去。 这是何等划算的一笔买卖? 底下不少大臣的眼中都闪过狂喜,在他们看来,这个交易太划算了。不用费一兵一卒,只需要嫁过去一个公主,不需要劳民伤财,就可以将十六城顺利的拿回来。在后世史书上,这该是何等的功绩? 但是很快,有不少头脑还没有被冲昏的大臣就清醒了过来,目光看向上座的弘正帝。毕竟弘正帝子嗣单薄,赵宁儿是他膝下唯一一个长到十来岁的女儿。他如宝如珠的疼爱了那么久,能舍得将女儿嫁到乌护部去吗? 弘正帝的脸色很难看,他对于乌护部提出的这个要求简直气急败坏。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的女儿,也绝不允许女儿嫁到这蛮夷之地去受苦。 他的宁儿,要做这大恒最幸福快乐的女子。 展苗枝目光很快的从弘正帝身上移开,虽然只是一眼,但是他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那恰好也是他的意思。 他忽然轻笑一声,在寂静的大殿中,这笑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王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拿我们大恒的城池,来求娶我们大恒的公主,还真是——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呢。” 他语气讥诮,看着图勒王子,俊美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冷笑。 此言一出,原本还被这图勒王子一番话冲昏了头脑的一群人顿时清醒过来,察觉出不对劲来。 就是啊,这十六城原本就是我们大恒的,怎么被乌护部抢去了那么久,就当成是他们的了?还拿他们的东西来换公主?想什么呢? 图勒王子和朱蒙覃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图勒王子目光恨恨的看向展苗枝,却在接触到展苗枝身前端坐着的一位白发老者时仓皇避开。 那是大恒的战神,乌护部人又恨又怕的展老将军。 展老将军今日只是穿着一身暗色衣袍,打扮的仿佛一个邻家老者,并不起眼。但是他端坐在那里,戎马一生养成的气势并未外放。但是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落在了乌护部的眼中,那也是极大的震慑力。 图勒王子有些说不出话来,朱蒙覃忙开口道:“少将军误会了王子的意思,王子的意思是,我们两国互嫁公主,亲上加亲。大恒将福蕙公主嫁过去,乌护部也会将三公主嫁过来,如此一来一往,岂不是消融了两国多年来的不和?” 崔远梅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国师此言差矣,眼下我大恒的皇子尚且年幼,且与你们三公主的年岁不般配。而我们的公主却是风华正茂,正值嫁龄。如此看来,还是大恒吃亏,不合适。”他此时也学了几分展老将军悠然自得就震慑住对手的气魄,那模样落在图勒王子的眼中,更加让他气急败坏。 图勒王子早就看这个什么太学的学生不顺眼了,眼下见他再次出口扰乱自己的好事,顿时勃然大怒道:“你区区一个没有官职的学生,竟然也能出席此等宴席,还一再挑衅本王子,难道这就是你们大恒的待客之道吗?”最后一句话,他将目光挪到了上座的弘正帝身上。 崔宏锦忍不住开口道:“王子何必动怒,使团这次来访,本就是来和我大恒商谈建立友好邦交的事情,我大恒也十分有诚意。但是涉及到公主,公主的婚嫁乃是国事,既为国事,那就是大恒朝的臣民都可以关心的事情。我等身为太学学生,关心国事也是正常,王子脱口而出我等没有官职,难道在王子的眼中,只能看到那些身在高位的人不成?” 崔宏锦早就看这个王子不顺眼了,他最是恪守礼仪规范的一个人,但是偏偏这个王子丝毫没有礼数,让他看一眼都嫌够了。 他一开口,就连他旁边的庆王和涟王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涟王饶有兴味的看着崔宏锦和崔远梅,今日崔家这两个小子可真是牙尖嘴利。原本还在疑惑,他们两个还没有官身,不知道皇上让他们来干什么,现在却是有些明白了。 就是这样热血的年轻人,才敢有话就说。况且也正是因为他们年轻,就算是说错了什么,乌护部人也不能抓着不放。 庆王的脸色则不大好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崔丞相,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阻止自家两个小辈接连出声的打算,心底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等到以后大业得成,什么崔氏,什么太学,还不都是他们脚下匍匐的一条狗? 眼看着局面僵住,图勒王子和朱蒙覃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弘正帝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好了,好了,王子,国师,这二位虽然没有官身,但是身为太学的学生,自然是应该关注国家大事的。少年人出言轻率鲁莽,还请二位不要计较。至于王子所提婚事,朕的福蕙公主尚且年幼,且各位知道,朕的膝下只有她一个长到十来岁的公主,朕实在舍不得早早将她嫁出去。婚事暂且不急,倒是这星云关十六城的事情,可以好好说一说,你说是不是,图勒王子?” 图勒王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弘正帝这样当面拒绝他求娶公主的请求,实在是不给他们乌护部面子。甚至就连乌护部嫁公主过来的事情也被含糊带过,简直岂有此理。 既然这样,星云关十六城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谈的? 朱蒙覃看着已经到了情绪爆发边缘的图勒王子,心里也是叹了一口气,拉着王子坐下,这才悠悠的看着弘正帝道:“皇上既然没有和谈的想法,那这件事情,就当我们没有提过。” 第101章 添火 弘正帝淡漠的目光在他身上掠过,却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个在大恒长大,却投奔了乌护部的国师,弘正帝心里是极为不喜的。 但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无法和谈的过错归咎于他,实在让他动怒。 崔丞相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崔远梅。 崔远梅会意,朗声道:“国师这话就错了,既然是和谈,双方都是要付出诚意的。乌护部以我大恒城池为礼。本就是不妥。况且这些年,乌护部在我大恒边境的所作所为,你我也都心知肚明。既然想要和谈,那么就要拿出诚意来,先归还了十六城再说。” 朱蒙覃也不恼,只是看着崔远梅凉凉的道:“这位小公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十六城是百年前大恒的皇帝为了表示和谈的诚意,特意献给乌护部的,如今怎么你们不肯认,反而怪是乌护部抢走了十六城?读书人说话怎可如此随意?” 崔远梅不甘示弱,反唇相讥:“说起不肯认,谁人又能比得过国师大人呢?在座的谁不知道,国师大人出身大恒,就连这姓氏都是大恒赋予的。但是国师却转而效忠乌护部,不肯承认大恒人的身份呢。” “……”朱蒙覃没有说话,但是藏在袖中的手蓦的握紧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国师本就是我们乌护部人——”图勒王子闻言勃然大怒,他扭头看向上座的弘正帝,“皇帝陛下,你们大恒的学生说话未免太过张狂了,国师是我乌护部的重臣,可是今日在这里,却受到了你们这样的侮辱,皇帝陛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崔丞相才终于开口了,他慢条斯理的看着图勒王子:“王子不必动怒,我这侄儿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回去以后我定然好生教导他。” 图勒王子看着崔丞相,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崔丞相的身份地位非比寻常,他不敢贸然得罪。 展苗枝看着图勒王子那个气闷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 想到方才弘正帝所说不打算让赵宁儿早早出嫁的话,展苗枝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了弘正帝,却看到弘正帝的视线,似乎落在了他的舅舅李和塬的身上。 想起前世赵宁儿就是嫁给了李家,难不成弘正帝还是做着这个打算?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一场宴会就这样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宫门外,图勒王子受了一肚子气,气呼呼的大步向前走着,朱蒙覃跟在他的身后。 涟王正好在上马车,看见他们二人过来,涟王不怀好意笑嘻嘻道:“王子殿下这么着急去哪儿啊?若是无事,不如本王请二位一起去喝茶?” 图勒王子顿住脚步,没有说话。朱蒙覃走了过来,他笑的一派风轻云淡:“多谢王爷相邀,只是在宫宴坐了许久,朱某身子不适,想要回去休息,就不打扰王爷了。” 涟王颇为可惜的看了二人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展苗枝和崔远梅远远的一起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二人相视一眼,崔远梅皱眉道:“乌护部的狼子野心,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烈。到底是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现在的大恒人都忘记了身边还有这样凶悍的对手存在了。” 展苗枝也看着那二人:“今日皇上是故意将你和崔大公子一起叫过来的,为的就是要通过你们的口来警醒那些读书人,今日事后,你和大公子是一定会在读书人中声名传扬开的。后面该如何做,想必你也明白了?” 崔远梅斯文清秀的面庞上难得带上了一抹坏笑,他勾唇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添一把火。” 展苗枝有些意外的看他一眼,眼眸中闪动着饶有兴味的光芒。 二人走到了几人面前,崔远梅含笑看着图勒王子和朱蒙覃:“二位这是要回去了吗?真是可惜——” 图勒王子果然上钩,他面色不忿的看着崔远梅:“可惜什么?” 崔远梅惋惜道:“可惜陛下今日没有答应王子求娶公主的要求,而贵国三公主和亲大恒的事情也没一笔带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文。” 朱蒙覃看着崔远梅,这个年轻人看着斯文儒雅,但是口齿伶俐,又在天下文人中颇有影响力,还是出身大恒最尊贵的世家清河崔氏,当真是后生可畏。 图勒王子嗤笑道:“你们大恒的皇帝陛下现在还不打算将公主嫁出去,你若是真的觉得可惜,该去找你们的皇帝陛下才是,怎么来找本王子?” 崔远梅做出讶然状:“哦?王子居然如此想得开?方才大殿上难道不是王子亲口说的,对我大恒的福蕙公主倾慕已久,想要求娶?怎么才遇到了这么一点挫折,王子就退缩了?” 图勒王子恨不得一拳砸在崔远梅的脸上,他压抑着脾气,冷哼一声道:“退缩?本王子不认识那两个字。我们乌护人,遇到喜欢的姑娘,那自然是要想方设法抢回家的。”等我灭了你们大恒,什么公主县主,还不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崔远梅却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抢回家?这也太粗鲁了。我们大恒的女子都是规规矩矩的,极有分寸规矩的,王子还是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按照流程去追求才是。” “合适的距离?”图勒王子有些不理解了,他的大恒话虽然很好,但是有些晦涩的句子还是难以理解。 他反问:“什么是合适的距离?” 崔远梅走近了几步,凑近了图勒王子的耳边,低声道:“合适的距离,自然是阴阳两隔啊。”他语气鄙夷。 “你——”图勒王子暴怒,立刻挥拳朝着崔远梅砸去,展苗枝抬手握住他的胳膊,目光冰冷。 图勒王子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被一道铁钳子夹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抬眼细看,却是那展家的少将军。一时间,新仇旧恨全部涌上心头,图勒王子大喝道:“我要杀了你们。” 展苗枝语气清淡,压低了声音朝着图勒王子道:“那我们就战场上见,我会亲自砍下你的头颅的。”说着,他用力甩开图勒王子。图勒王子向后踉跄几步,这才稳住了身体。 展苗枝和崔远梅早已走远了。但是方才图勒王子大吼的那句话,却是被其他大臣听到,他们都以为图勒王子是看屡屡和他做对的崔远梅不顺眼,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敢大喊着要杀了他,实在可恶。 第102章 腊梅被打 国宴上发生的事情,进宝回来以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宁儿。迎喜和纳福跟着赵宁儿的时间比较久了,在宫里属于是熟面孔,所以迎喜买通了内务司的大太监,那大太监担心让他们两个去被人认出来,就选了一个脸生的进宝。 赵宁儿听完后,也觉得解气。不过她也很意外,乌护部居然会求娶她,前世根本没有乌护部使团进京这样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了这一出闹剧。 但是对于乌护部的话,她是一百个不信的,乌护部的狡诈,她和展苗枝都有体会。 想到迎喜已经设法告知展苗枝明日进宫,赵宁儿此刻的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她想着发生了国宴上的事情,父皇心情大概不会很好,自己还是去看看父皇、 她带着吉祥和如意沿着宫道往勤政殿走去,忽然一个人突然跑了出来,跪倒在了她面前。 吉祥和如意吓了一跳,急忙拦在了赵宁儿面前,警惕的看着来人。 赵宁儿也是惊魂未定,定睛看向那人,眼神立刻冷了下来。 是腊梅。 腊梅这个时候的模样很不好,自从上次被赵宁儿厌弃后,她被分派去宫里做粗活,那些太监宫女们都欺负她,苦活累活都给她干。她好几次想要来找赵宁儿求情,被嬷嬷发现后,又是一顿毒打。 今日她是趁着宫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宣明殿这边,嬷嬷看的也没有那么紧才好不容易寻到机会逃了出来。她想要去求赵宁儿,求公主再给她个机会。 吉祥也看清了腊梅,顿时怒道:“腊梅,你这是做什么?冲撞了公主,你担待的起吗?” 腊梅满脸泪痕,对着赵宁儿连连磕头:“公主,求公主救救奴婢。奴婢现在生不如死,那些嬷嬷们都欺负奴婢,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奴婢自问对待公主一向是忠心耿耿的,不知道是谁在公主面前挑拨了什么,还求公主明鉴,让奴婢回到兰台小筑。” 赵宁儿看着她,心底毫无波澜。其实说起来,这一世的腊梅确实还没有做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但是自己前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所遭受到的所有的屈辱和痛苦都是来源于她。 她前世会那般对待自己,可见心里也是存了作贱自己的心思的。自己若是不记着教训,还敢将她留在身边,那么自己前世所受的一切苦楚,都是活该。 赵宁儿稳了稳心神,看着腊梅道:“腊梅,如果没有本公主,你在宫里的生活本就该是如此。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宫女,这就是你原本的生活。你跟了本公主以后,若是一心安分伺候,忠心不二,本公主也绝不会如此待你,可你让本公主失望,所以本公主不愿意再插手你的事情,让你回归原本的生活。你居然还不死心,出来胡搅蛮缠,难道是觉得本公主心软好拿捏吗?” 腊梅连连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可是公主,奴婢确实是一心效忠于您啊,公主您不可以这样对奴婢。”她说着还呜呜的哭了起来,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宁儿厌恶的皱了皱眉,腊梅很会演戏,前世若不是到了她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刻,自己都绝不会怀疑她一点。这样心机深沉的人,她实在怕极了。 “够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有数。本公主这里不再是你登天的扶梯,本公主没有立刻杀了你,就是对你最大的仁慈。腊梅,你好自为之。” 赵宁儿说完,也不愿意再看腊梅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吉祥和如意也是目光凉凉的看了腊梅一眼,急忙跟上了赵宁儿。她们的内心对于腊梅没有半分的同情,凡事必有因果,公主对腊梅喜爱也好,厌恶也罢,都有她的原因。她们只要跟随公主就好,其他的不必多问。 腊梅绝望的瘫坐在地上,她目光怨毒的看着赵宁儿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着:“赵宁儿,我这般哀求你,你都不肯救我,你果然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我虽然有借着你向上爬的念头,但我自问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何故如此?既然你不义,就别怪我无情。以后只要我有机会,我一定会将你踩在脚底下,让你活得连狗都不如。” 她正想着,忽然身上遭受了一道暴击。 一个身材壮硕,眉眼凶恶的老嬷嬷手里拿着棍子朝着腊梅没头没脸的打了下去,边打还边骂着:“该死的东西,谁叫你跑到这里来的?让你在后院干活,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勾引哪位贵人,好跟着贵人去享福?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你配吗?我打死你个不安分的东西。” 棍棒如雨点般胡乱的砸下来,腊梅被打的哀嚎不已。她抱着头,慌乱的躲避着,心里对赵宁儿的怨恨更加深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遥遥传来。 “住手!” 老嬷嬷唬了一跳,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了声音来源的地方。腊梅也捂着被打的青紫的脸,惊慌的看着来人。 一个小太监引着一名贵妇和两名侍女远远的走了过来,方才那声音正是那贵妇发出的。 老嬷嬷不认识这名贵妇,但是她认得这个小太监,这个人正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小袁子,看样子是奉命送这位贵妇出宫。 小袁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几人走到了二人跟前,小袁子声音里带着怒气质问道:“这是做什么呢?好好的,你这般打这个丫头作甚?” 那贵妇也绷着脸看着,她很是不悦的瞪了老嬷嬷一眼,又有些同情的看了腊梅一眼。 老嬷嬷急忙行礼,解释道:“回袁公公,这丫头本是在后巷做洒扫的粗使丫头,一向不安分。今日趁着国宴,大家都忙着,她居然偷偷跑了出来,方才在这里惊扰了福蕙公主。公主没有责怪她,但是老奴身为她的管教嬷嬷,还是要教教她规矩的……” 小袁子还没说话,那名贵妇就冷声开口:“那也不能就这样打人啊,好好地,人都要打坏了。你们这些老婆子心肠最是歹毒,还以为本王妃不知道吗?等我下次回了皇后,有你们好看的。” 第103章 出路 一听对方自称“王妃”,老嬷嬷也吓坏了,闭着嘴,也不敢再说话了。 小袁子悄悄翻了个白眼,这才扯出一个笑脸来,朝着那贵妇道:“王妃娘娘,这种小事哪里需要您动手?等下奴才就让人将这老婆子教训一顿,您消消气,奴才送您出宫,别为了这些人耽误了您的事儿。” 那名贵妇正是来向崔皇后请安最勤快的庆王妃,今日是按照规矩可以入宫的日子,因此即使府里女儿闹得很不安生,她也没有闲着,依旧进宫来向崔皇后示好。 但是崔皇后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冷淡了许多,就算是以往对连玥的喜爱也淡了几分,甚至都不愿意提及连玥和崔宏锦的婚事。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庆王妃心里很是窝火,她心里不高兴,对送她出宫的这个小太监也没什么好脸色。看到这个老嬷嬷在殴打一个小丫头,她的那股子火气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但是她还没有昏头,她知道这里是皇宫,不是庆王府,这里的事情还轮不到她来插手。因此小袁子这般说,庆王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斜睨了他一眼,走上前几步,将那个被打的小丫头拉了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她是庆王的续弦,原本出身就不高,当年才嫁给庆王时,她跟随着众人来宫里,给宫里的贵人们请安,那也是受了好大的脸色。 她深知在宫里生存不易,也深恨这些仗势欺人的宫人。虽然后来她生下了赵晟和连玥后,她的身份地位已经大不相同,但是她心里对于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还是厌恶的很。 若有一日,她可以操控这些人的生死,她必定让这些人都不好过。 腊梅被她这样细心关怀,只觉得如在梦中。她吸着鼻子,不敢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回王妃娘娘,奴婢没有事,多谢王妃娘娘关心。” 庆王妃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虽然穿的很普通,年纪也还小,但是生的容貌清秀,倒有几分姿色,心里就更加喜欢了。 她朝着身边跟随着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递给了她一些碎银子:“这些银子你拿去看太医,年纪轻轻的,身上别留了疤痕。” 她的语气倏忽转冷,看着那老嬷嬷:“谁要是敢抢你的银子,本王妃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了她。” 老嬷嬷惶恐的弯下腰,不敢再说话。 小袁子有些不耐烦的又翻了个白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陪着笑道:“王妃娘娘心善,以后必然福泽深厚。有娘娘庇佑这个丫头,她以后定然错不了。娘娘还是尽快出宫去,别耽误了时辰。” 庆王妃知道他是在催促自己,早些出宫,他也好早些了了差事,心中冷哼一声,也不再多言,带着人离开了。 那老嬷嬷啐了一口,只觉得晦气,也不再管腊梅,自顾自离去了。 只有腊梅站在原地,手里捧着一小块碎银子,看着庆王妃离开的方向,眸中的神色暗了暗。 福蕙公主那里怕是再也没办法回去了,她必须要想办法找到新的出路。 这个王妃,也许就是她新的选择。 赵宁儿来到勤政殿,陈安忙迎上来,压低着声音道:“公主,李大人和二公子在里面。” 李和塬和李观棋? 赵宁儿心中诧异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今日国宴,以父皇对李家的看重,想必李和塬是一定会进宫赴宴的。 而父皇将李家人看做自家人,宫宴结束后在一起说说事情,也是很正常的。是她欠考虑了,忘记了这一茬。 但是来都来了,总不能折返回去。赵宁儿稳了稳心神,淡声开口道:“那就有劳陈公公为本公主通传一声,就说本公主求见父皇。” 陈安见公主神色冷淡,显然对于李家人在这里的事情并不开心。上次公主就是在勤政殿偏殿见到了李家人以后,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当时还是他的干儿子小宋子送福蕙公主和李二公子一起去御花园的。听小宋子说,公主当时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而后没多久,公主就重病不起,不仅高烧不退,还开始说胡话,他们私下里都说公主是和李家人犯冲。 但是今日公主明知道李家人在这里,还是要进去见面。 啧…… 陈安没奈何,只好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过了片刻后又走了出来,对着赵宁儿恭敬道:“公主,皇上让您进去。” 赵宁儿神色淡然,腰背挺得笔直,莲步轻移,朝着勤政殿内走去。 吉祥和如意看着她,脸上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比起陈安,她们更知道上一次公主生病是怎么回事,但是公主有她自己的打算,所以她们不能阻拦。 赵宁儿走进了勤政殿,弘正帝并没有在御案后批阅奏折,而是在窗下小榻上坐着,李和塬坐在他的对面,李观棋则坐在一张小几上,几人正在说话。 看见赵宁儿进来,李家父子急忙起身行礼,弘正帝之前还劝阻,但是现在也没有心情多说什么,便看着李和塬将他对面的位置让了出来,有小太监又递了张小几,放在了李观棋的旁边。 赵宁儿也没有客气,行了礼后,在弘正帝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李家父子,又看着弘正帝道:“父皇,今日宴会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儿臣看您的脸色很不好。” 弘正帝也没有瞒着:“乌护部提出要用星云关十六城换你和亲,被朕拒绝了。眼下,和谈看样子是要破裂,朕有心担心再起战事,正和你舅公和表叔在商议此事。” 赵宁儿面色不变:“乌护部提出这个要求,以儿臣看,其本意并不在儿臣,而是在试探大恒的底线,儿臣和亲与否,都改变不了乌护部对大恒的野心,这一点,还请父皇明鉴。” 弘正帝颔首,:“朕知道,罢了,这些事情父皇会操心,宁儿你不必忧心。观棋刚才还说许久不曾见容儿了,宁儿,你就陪着他一起去看看容儿。”他想要和李和塬单独说说事情。 他心中有事情,一时也忘了上次赵宁儿生病的事情。赵宁儿也没有拒绝,恭顺的应下了。 第104章 放下心结 赵宁儿和李观棋一起走出了勤政殿,外面的吉祥如意和陈安看见这一幕都是瞪圆了眼睛。 但是赵宁儿的神色平静,她如今的心境已经和最初完全不同了,这一世的李观棋不会是她的驸马,而只是她一个表亲罢了,既然如此,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如意迎了上去:“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赵宁儿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神情拘谨的李观棋,淡声道:“去嘉学堂,看看容儿。” 吉祥和如意应了一声,护送着赵宁儿往嘉学堂走去。李观棋跟在她们身后,想要说什么,但是碍于两个丫头在场,又不好说。 他心中很是懊恼,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看到赵宁儿,自己都会这般拘谨,明明在见面之前,自己已经做好了心理铺垫,但是面对着她那双淡漠的眸子,自己就好像一个抬不起头来,有一种自惭形秽之感。 他厌恶自己的这种感觉,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怒意。 对赵宁儿这种高高在上姿态的不满的怒意。 想到了方才在勤政殿,弘正帝话语中似有若无的意思,他知道弘正帝还是没有放弃要将赵宁儿嫁给他的想法。既然她以后注定是自己的妻子,那么自己就一定要改变这种心态。 对,就从现在开始,自己要硬气起来。 他快行几步,走到了赵宁儿身边,对着她身边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我有话要和公主说。” 吉祥和如意诧异的看着他,见他神色严肃,不像是说笑,两人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二人看向赵宁儿,赵宁儿短暂的惊讶后,朝着自己的两个宫女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在后面跟着。 赵宁儿和李观棋并排走着,李观棋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一番后,这才开口道:“公,公主,关于乌护部求娶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 赵宁儿点头,没有说话。 李观棋深吸一口气,歪过头看着她平静的侧脸,试图安慰她:“你别担心,皇上并没有将你嫁出去的打算,乌护部那个地方蛮夷落后,皇上是舍不得你嫁过去吃苦的。” 赵宁儿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观棋的心忽然“砰砰砰”乱跳了起来。 赵宁儿忽然笑了,清丽脱俗的面庞上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容,比御花园里最耀眼的花儿还要夺人心神。 李观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赵宁儿看着李观棋,似乎有些不理解一般,看着李观棋,问道:“表叔这是在安慰我吗?” 李观棋磕巴着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在这样的赵宁儿面前,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被夺走了言语的能力,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安心……我不希望你嫁给别人……” 赵宁儿听了这话,只觉得可笑。上辈子自己倒是没有嫁给别人,可是你是如何待我的呢? 她觉得讽刺的同时,又觉得悲凉。曾几何时,自己何尝对他没有期待?才被赶到偏房去时,她不相信李观棋会这样对自己,她等着他来接自己。 可是最后呢?自己终究还是死在了那里。 赵宁儿的那颗心早就死了。 可是现在这个人,又站在她的面前,说着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希望对自己示好,引着自己再次走上前世的路不成? 不,不会了,她就是死,也绝不要再和眼前这个人沾染上半分关系。 赵宁儿顿住了脚步,转过身,似乎是第一次认识李观棋一般,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 李观棋在她这样的目光下只觉得如芒在背。他不安的开口:“公主,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赵宁儿心头一阵轻松,声音轻快道:“没什么。宁儿只是想告诉表叔,公主的婚事属于国事,这些事情自有父皇和朝臣们做主,表叔还是不要太过操心了。” 说完,她就脚步轻快的继续往前走去了。 李观棋愣在了原地,看着赵宁儿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瞬间,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恐惧。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赵宁儿陪着李观棋去看了赵容,赵容受到弘正帝的影响,对于李家人也很是热情。赵宁儿就始终带着一丝浅笑,看着弟弟小大人一般和李观棋说话,她心里很安慰,因为看着弟弟,想到父皇母妃都安好,她还有了展苗枝这个共患难的伙伴,她的心里不再慌乱。 国宴过后,因为乌护部使团,尤其是图勒王子的嚣张表现,大恒的百姓,尤其是太学的学生们,对于乌护部的抵触情绪达到了高潮。 不少太学的学生上书天子,抗议乌护部,要求乌护部若是想要和大恒建交,就必须先交出星云关十六城来表示诚意,否则一切免谈。 同时崔远梅在国宴上舌战乌护部使臣,破坏了乌护部想要互嫁公主的计划,得到了所有学生一致的夸赞。一时之间,崔远梅在太学的学生中声名鹊起。 这一切都让乌护部的使团大为不满,但是此行的目的就是和谈,建交,达不成这个目的,他们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 因为他们还在和鸿胪卿的官员们在商谈外交事宜,还不到离开大恒的日子,因此除了那些热血的学生,皇城内外,包括宫里,都着实安静了一段日子。 这一日,沈和一过来见赵宁儿。 “公主,臣观察了周院正许久,也设法看了他这些日子开给皇上的药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张极好的补身的方子,但是臣想方设法查验了这里面的每一味药后,发现了一点异常的地方。” 沈和一将一张方子递到了赵宁儿面前,如意上前接过,转交到了赵宁儿手里。 赵宁儿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药方,她虽然没有学习过药理,但是身在皇家,从小到大都有太医调理身体,看多了药方,她也能懂一些了。 这张药方着实是一张很不错的补身药方,赵宁儿看不出端倪,她抬头看着沈和一:“这张方子,异常在何处?” 第105章 弘正帝病了 沈和一指着药方上的几味药,慎重的开口:“臣指出来的这几味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实际在抓药的时候,臣发现实际药物的量比起方子上要重一些。臣担心是自己看错了,还设法从陈公公那里看了看药渣,确实是分量不对。臣研究了许久,可以肯定,这些许身份的差池,对皇上身体的影响虽然缓慢,但是天长日久,皇上的身体一定会逐渐孱弱。” 赵宁儿握着方子的手颤抖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上一世父皇的身体一直是周院正悉心调理,但是父皇还是一日日的病情加重,这其中未尝就没有这张方子的“功劳”。 周院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宁儿目露凶光,看的沈和一都心里一惊。 但是赵宁儿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神,这一世,因为自己的重生,她对很多事情都有了预防,赵晟想通过周院正慢慢的毁掉父皇的身体,那么必然也不能容许容儿的存在。 他一定会对容儿出手的。 她深吸一口气,对沈和一道:“沈太医,太医院那边还希望你继续留意周院正,父皇是大恒的天,他若是有事,大恒的百姓必然会陷入水深火热中。你这么做,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师父,而是为天下万民负责,你明白吗?” 沈和一是一个十分重情重义的人,赵宁儿担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会对周院正产生所谓的师徒情义,从而坏了大事。 但是沈和一抬起头,满脸严肃的看着赵宁儿,语气坚定道:“公主未免太小瞧臣了,臣虽然不才,但是也知道为臣者的本分,身为臣子,只知道向天子尽忠,断没有为了师父不忠君王的道理。” 赵宁儿放下了心来,她一向信得过沈和一的品行,点了点头,让他下去了。 接下来是安排好容儿身边的事情了。容儿虽然有展苗枝送的金丝软甲,但是到底太过年幼,赵晟已经开始对父皇动手,容儿便也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她坐在软椅上,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脑海里思索着对策。 如意一直跟在她的身边,吉祥脾气急,有的事情赵宁儿和如意是瞒了她一些,只有如意一人知情。 方才听到周院正对皇上下手,如意也是心惊,但是此刻见公主烦恼二皇子的事情,她想了想,开口道:“公主,奴婢有一想法。这京城中的少年才俊,论武功,没有人是少将军的对手,不如请少将军想办法保护?迎喜也是会些功夫的,且他很机灵,都可以为公主所用。” 赵宁儿思索片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麻烦展苗枝,同时父皇那里也要打个招呼,整个皇城禁卫军都要调动起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皇宫。而且还是要暗中进行,决不能让赵晟那边发现异样。 她打定主意,等到下一次展苗枝入宫,她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展苗枝也正好通过了崔远梅的口知道了赵晟和周院正私下里见过面的事情,此时便也告知了赵宁儿。二人交换过消息后,眼前这迷雾般的局势顿时清晰了不少。 “赵晟的做法倒也和前世差不多,一方面是对皇上下手,暗中加重皇上的病情,一方面肯定会设法杀了二皇子,好让皇上膝下无子,从而将朝中大臣的目光拉到宗室子弟身上。而他自己,作为宗室子弟中比较拔尖的一个,自然会被议储。” 赵宁儿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容儿很危险。我身边伺候的宫人虽然多,但是身在后宫,我也没办法去培植自己的势力,这件事情,还是要交给你。” 展苗枝颔首:“我一定拼死保护二皇子,你放心。现在,我们要通过周院正这条线,将赵晟给带出来。只有让皇上和朝臣厌恶了他,他才会焦头烂额,不会躲藏在暗处伤人。” 赵宁儿想了想:“我有一个想法,赵晟既然通过周院正对父皇下手,那么我们就从这件事情上做文章,让周院正暴露出来。” 展苗枝眼睛闪过一丝笑意,他和赵宁儿想到了一起去了。 说做就做。 这几日国事烦忧,弘正帝的身体也不大好,这日竟然还开始咳嗽起来,后宫嫔妃都是忧心,尤其是崔皇后。她不仅亲自为皇上熬汤送药,还一定看着弘正帝喝下去,这才能放心。 温贵妃不擅长做这些,便叫过来负责弘正帝身体的周院正,责问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皇上的?皇上前几日分明还没有这么严重,吃了你们的药,这病情反而加重了?将那方子拿来,本宫仔细瞧瞧。” 周院正慌得连连磕头,朝着崔皇后和温贵妃道:“老臣伺候皇上不敢不当心,这张方子以往皇上也是用过的,老臣也不知道皇上眼下为何病情逐渐加重。”他做了亏心事,心里也是没底,见温贵妃这般怒气冲冲的质问,崔皇后也是满脸凝重的看着他,心里就先怯了。 他颤颤巍巍的将一张方子递了出去。 崔皇后看了一眼躺在软椅上皱着眉闭目忍受身体不适的弘正帝,走到了温贵妃身边,柔声道:“皇上身子不适,妹妹着急本宫知道,但是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还是照顾好皇上的身体最重要。” 温贵妃撇了撇嘴,转身走到弘正帝身边去了。 崔皇后接过了方子,仔细的看了看,她嫁给弘正帝这么多年,又心系于他,自然对他的事情处处留心。很多弘正帝用过的方子,她一眼看过就知道有没有问题。 眼前的方子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又让人去查验了药渣,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她皱着眉,看着周院正:“这是怎么回事?这其中的黄芪和方子上标注的分量分明差异极大,黄芪用多了会引起内热,你是办老了事情的,怎么也这般糊涂了?” “什么?”温贵妃的声音比崔皇后还要尖锐,她快走几步,走到了崔皇后身边,看了看药方,又看了看药渣。她不懂这些,但是崔皇后既然这样说,那就定然是真的。 她当即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第106章 查抄 周院正简直吓得魂不附体,他连连磕头:“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啊。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老臣怎么会下这么重分量的黄芪,老臣在太医院供职这么多年,什么药什么分量又怎么会搞不清楚呢?求二位娘娘明鉴,还老臣一个公道。” 崔皇后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底里那股子躁郁之气压下去,她一挥衣袖,扬声吩咐道:“封禁勤政殿,太医院,将所有宫人全部彻查,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对皇上下手?” 惶恐的陈安连忙领命而去,一时之间,勤政殿和太医院所有人全部被控制,皇宫禁卫军仔细严密的排查着。崔皇后,温贵妃以及刘贤妃等高位嫔妃则全部守在弘正帝身边,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周院正已经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惶惶不安,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沈和一安静的跪在他身边,很是失望的看了他一眼。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罢了,反正皇后一定会查出来的,他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出来踩周院正一脚?自己不告发他,就算是全了他这份师徒情谊了。但是为人臣子,居然勾连宗室,企图对皇上下手,这本就是死罪。 周院正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都是他本该承受的。 赵宁儿得到了消息,也牵着赵容,急匆匆的赶到了勤政殿。展苗枝护送着赵容过来,恰好和赵淳擦肩而过。他对着赵淳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很严肃。 赵淳也不复往日玩笑,如今宫内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震怒,他们必须要搜寻出一个结果。 禁卫军大统领阮统领很快搜寻完毕,他恭敬地走进了勤政殿,走到了崔皇后面前,单膝跪地回禀道:“回皇后娘娘,臣带人经过一番严密搜查后,在周院正的屋子里搜到了一些被藏起来的医书,臣又让人去他的家里搜查,查到了这些东西。”他朝着身后的赵淳一挥手,赵淳捧着一只匣子走了出来。 他将匣子打开,那里面自然是一些金玉之物,并一些房契地契等物。 崔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温贵妃则是暴怒,上前一个耳光打在了周院正的脸上,怒骂道:“混账东西,是什么人买通你,敢对皇上下手?你知道这是灭九族的死罪吗?” 周院正原本仓皇颤抖的身体此刻抖得好似风中落叶,本以为这一耳光他会倒下去,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晃了晃,还是稳住了身体。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官袍,眼眸中满是绝望之色。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所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他虽然做事小心,但是自忖自己做事机密,别人不会知道。 可是现在,还是被人知道了。罢了,从一开始走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注定走上一条不归路。 阮统领也不管他是什么心情,又一挥手,身后几个禁卫军押着几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这几个小太监,是在勤政殿专做粗活的,方才臣带人搜查,这几个人慌慌张张,看起来很是可疑,所以臣一并抓了,请娘娘发落。” 崔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没想到,只是弘正帝身子一点小小的不适,居然真的能找到心怀鬼胎之人。这样的大事,她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她缓步走到了弘正帝身边:“皇上,这件事情,您看如何是好?” 赵宁儿和赵容正依偎在弘正帝身边,赵宁儿唤了沈和一给弘正帝把脉。弘正帝此刻头脑还有些昏沉,听见皇后发问,心里只觉得发沉,摆手道:“这件事情,交由皇后处置,只有一条,别冤枉了一个,但是也别放过任何一个。” 崔皇后应了一声,站起身,喝令道:“将一干人犯押下去,不许他们死了,等候皇上身子好了,再召集大臣处理。另外,传本宫的命令,今日起,皇宫各处戒严,宫内的消息不得传出去半分,各处人员也不得在随意走动,往来互通。” 阮统领和赵淳应了一声是,带着人下去了。 赵宁儿心疼的看着弘正帝,那方子中的黄芪是她问过了沈和一后多加的,为的就是通过皇后的手揪出周院正。 但是看到父皇这般不适,她心里愧疚极了。 她好像再次回到了前世,父皇病重垂危的时刻,将唯一活着的孩子,也就是她叫到了身边,对着她一番谆谆教诲。那个时候她看着病弱的父皇,是真的害怕,无助极了。 眼下,再一次看到父皇这样,她好像被勾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恐惧,眼泪就好像控制不住一般,不停地往下落。 刘贤妃是个怯弱的,见女儿哭的伤心,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急的小小的赵容一边忙着给姐姐擦眼泪,一边又忙着给母妃擦眼泪。 崔皇后和温贵妃对视一眼,崔皇后还未说话,温贵妃就快人快语道:“你们这是做什么?皇上又没有怎么样,只是有些内热,引发头痛。等到太医开了药,睡一觉也就差不多了。你们这样伤心,就不怕惊到了皇上?” 她没好说,你们哭的跟皇上驾崩了似的,也不怕晦气。 崔皇后上前两步,扶着刘贤妃的肩膀,安抚的拍了拍,又看着赵宁儿,替她解释道:“宁儿是皇上宠爱着长大的,自然和皇上父女情深。眼下看着皇上身子不适,宁儿比自己病了还要难受。好孩子,你是个有孝心的。你放心,皇上身子没大碍,休息休息就好了。你这样哭,皇上也是要心疼的。” 弘正帝昏昏沉沉间,也听到了身边人说话的声音。他心里也很是动容,拍了拍赵宁儿的手,哑着声音安慰道:“朕没事,宁儿不怕。” 赵容也开口奶声奶气道:“姐姐不怕,你还有容儿,容儿会将坏人全部抓起来。” 崔皇后和温贵妃都忍不住笑了,一行人不敢再打扰弘正帝休息,吩咐沈和一悉心照顾,便都退到了外殿。 展苗枝身为禁卫军一员,此刻也随着赵淳他们一并离开去处理事情了。今日之事,他和赵宁儿早已商量过了,务必会通过周院正,牵出庆王府这条幕后黑手。庆王府已经躲在暗处很久了,该是时候让他暴露出来了。 第107章 再提婚事 弘正帝这一病,足足三日才彻底好。他的病本来没有这么严重,但是这些日子为了乌护部使团的事情,以及其他国家大事,他一直操劳。身子看起来虽然还好,但是很多积弊都堆积在身体里,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这一次生病将身体里积攒的疲劳倦乏全部都勾了出来,足足病了三日才好起来。 崔皇后的一颗心一直提着,见他睁开眼睛,头脑也清醒了,这才放心,忍不住也想哭。但是她到底是皇后,这三日,皇宫里就靠她撑着,她不敢泄露半分情绪,此刻被弘正帝温柔的目光看着,倒是有些忍不住了。 弘正帝身体好起来以后,雷厉风行的将整个太医院都整顿了一番,还真叫他查出来不少东西。原来这太医院和前朝后宫的关系如此密切,不少人都是朝中权贵的掌中棋子。这个发现让弘正帝不由得悚然,原来自己一直行走在悬崖峭壁边而不自知吗?他虽然也知道宫里必然会有前朝大臣的眼线,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他简直后怕。 天子发怒,后果十分严重,这些日子,太医院,内务司,甚至是禁卫军都被彻查了一番。弘正帝恨透了世家对皇权的渗透,他也深刻的意识到,如果他再像以前那样手段柔和,那么这些世家逐渐膨胀起来的权力欲,必然会从赵容身上剥夺更多的好处。 他绝不能允许。 很快,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的调查结果就汇报了上来。 弘正帝坐在勤政殿御案后,翻看着手中的案卷。他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说话。 三司的官员都有些忐忑不安,审案期间,周院正自尽,其家人全部被杀,还有那些形迹可疑的小太监,也都陆续原因不明的死去,这件事情,实在让他们丢尽了脸面。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不尽如人意的结果汇报给弘正帝。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必然是位高权重之人,一般人没有这个能力在三司和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弘正帝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责怪这些官员,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去,自己则是不断的猜想着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是崔氏,还是其他世家?那些宗亲王爷也不是不可能。 弘正帝忽然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一点都不安全。 眼下线索已断,他不能靠着猜测去断一个人的罪,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到这里结束,但是他不甘心。 他沉默半晌,忽然再次出声,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朕让你们盯着使团,这些日子,使团可有什么动静吗?” 黑影犹豫片刻,如实汇报道:“乌护部的那位王子整日在京城中闲逛,流连酒楼茶肆,烟花柳巷。那位国师则是从翰林院借到了不少的书册,整日在宅子里看书,也不曾出过门。” 弘正帝点点头:“那,有没有什么人——朕的意思,有没有朝中的什么官员和使团有来往?” 黑影摇头:“并无,乌护部的使团身份敏感,朝中的大臣们都十分警惕,并不敢与之亲近。属下派人在使团的宅子外日夜看守,那宅子除了鸿胪寺派去的送菜的下人,便没什么人出入了。” 弘正帝闭了闭眼,轻轻摆手,示意黑影退下去。黑影领命,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弘正帝眉头皱的紧紧的: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能耐,能在他的调查下一点马脚都不露?而乌护部,这一次进京难道真的只是和谈吗? 他都不相信。 但是,这次的生病还是让他生起了一些危机感,这一次贼人若是真的得手,他就这么撒手西去,他的后妃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该怎么办? 若是皇位有变,她们该何去何从? 弘正帝膝下就这么三个孩子,容儿就慧儿还那么小,自然有她们的母亲照顾。但是宁儿,宁儿该是找个驸马照顾她,保护她了。 和李家的婚事他是十分中意的,虽然辈分上有些不匹配,但是李家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信得过的,李家人一定会对宁儿好。 可是宁儿似乎很是抗拒李观棋,弘正帝眉头拧的更紧了。 他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和崔皇后说了。 崔皇后正在对镜卸妆,闻言也很是惊讶。她抬手让蔷薇她们都下去,走到了弘正帝身边,柔声道:“皇上怎么会想着将宁儿嫁给二公子呢?他们在辈分上可是表叔与侄女。” 皇上叹息一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朕也不瞒着你,宁儿是朕最宝贝的女儿,她是被朕疼爱着长到了这么大,朕不想让她受委屈。但是女儿嫁人,就是一场豪赌。驸马的人品好坏,决定着宁儿以后生活的幸福。朕思来想去,这满京城的权贵虽多,但是三妻四妾都是常事。朕的这些姑母里,也只有柔嘉大长公主的驸马展老将军一辈子没有纳妾。” 他幽幽叹息:“可是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朕冷眼选择了许久,观棋这孩子老实,平时也只喜欢作画,也从不和那些世家公子一起出去花天酒地。他品性纯良,朕也看得出来,他是喜欢宁儿的,李家又是朕的外祖家,宁儿若是嫁给了他,后半生定然是差不了的。如此以后就算是朕不在了,也能放心了。” 崔皇后唬的急忙抬手捂住弘正帝的时嘴,她有些伤心的道:“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臣妾听了心里难受。” 弘正帝将她揽入怀中,也有些感怀:“这一次朕病倒了,但是有你在,朕一点都不担心。你出身崔氏,又是皇后,以后不管是谁登基,你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到那个时候,朕还希望你能多照顾其他后妃和朕的这几个孩子。” 崔皇后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含泪道:“臣妾一切都听皇上的,可是皇上,臣妾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不爱惜身子批阅奏折了。你是臣妾的天,臣妾不能失去您。” 弘正帝轻笑点头,又看着她道:“宁儿那边,朕希望你能去说一说,朕总觉得这孩子不大喜欢观棋。她还小,可能也会被那些风流公子吸引,哪里知道过日子还是观棋这样的人可靠的道理?” 崔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点头道:“臣妾知道了,有机会臣妾会慢慢问着宁儿的。皇上一片慈父之心为宁儿考虑,宁儿是个乖巧的,应该是不会反对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安歇不提。 第108章 分析 崔皇后本以为这件事情赵宁儿不会反对,但是没想到她才只是提了个开头,赵宁儿的脸色就变了。 她有些不安的问道:“宁儿怎么了?可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吗?” 赵宁儿收起震惊的表情,稳住了心绪,看着崔皇后问道:“母后,可是父皇让您来问我的?” 崔皇后知道瞒不住她,便有些赧然的点了点头。按理说,这件事情,弘正帝应该和刘贤妃说,让刘贤妃来和赵宁儿谈才是。但是弘正帝知道刘贤妃是个心软面软的,怕是搁不住赵宁儿几句话,母女两个就会站到一条战线上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父皇也是一心为你考虑,宁儿你应该体谅父皇的苦心才是。不过,这到底是终身大事,宁儿你有什么想法就和母后说,母后会帮着你的。” 赵宁儿知道这件事情终究还是无法避免的,她也不能再逃避了。 她拉着崔皇后在椅子上坐下,缓声问道:“母后觉得我和李家二公子合适吗?首先在辈分上我们就不合适。” 崔皇后点头,但很快又道:“虽然如此,但是若是皇上执意如此,倒也不算什么。毕竟,这种辈分不等的婚姻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 赵宁儿循循善诱:“好,辈分可以不是问题,那么李家原本卑微,是因为父皇的提拔,才得到了如今的身份地位,可是李家人的言行举止里都还是带着以往的习性,别说皇家,就是一般权贵之家的种种礼仪规范,他们都不能适应。母后觉得,我若是真的嫁过去,是他们来迁就我,还是我迁就他们?” 崔皇后也想到了这些,毕竟身份悬殊的两个人在一起,总是有很多要磨合的地方,比如说生活习惯,性格爱好等等。但是她想到了弘正帝的话,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是这些事情都是事在人为,可以改变的。那李家二公子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想来会主动迁就你的。” 赵宁儿有些想笑,迁就?不,不会的。李观棋看似温良宽厚,实则极度自负。久贫乍富的人,在钱财和身份地位都不缺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身边的人瞧不起自己。 对于那些他够不上的人,他自然也就是忍了。可是若是有人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个人恰好又是身份地位都远超于他的,那么必然会被他踩在脚下,好来满足他们那种自负的心。 李观棋是如此,腊梅也是如此。 赵宁儿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是很快又消散于无形。她深吸一口气,打定了主意,今日定然要说服崔皇后,否则等到父皇真的下定了决心要赐婚的时候,她毫无反抗力。 她拉着崔皇后的手:“母后,且不说我和李观棋的身份差别如此大,单说是花芜姐姐和宁远侯世子,世子也是勋贵出身,可是在面对出身宗室的花芜姐姐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这——”崔皇后迟疑了。宁远侯世子对花芜并不好,上次花芜来和她哭诉,世子在她面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种将她看的连低贱歌女都不如的态度,让她也实在不理解,世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可是现在赵宁儿这样一问,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是说,世子是通过打压花芜的方式,来弥补自己面对和花芜身份地位差距时产生的落差心理?这,这不可能?”世子虽然混不吝,但是好歹也是侯府教养出来的,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赵宁儿见崔皇后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再接再厉道:“世子自小娇生惯养,目空一切,尤其是女子出嫁从夫,他哪里肯在花芜姐姐面前矮了一头?所以,他是故意用这种态度来拿捏花芜姐姐的。母后,你细想想,如今的皇上是赵家人,涟王也还在,世子都敢如此,若是有一天花芜姐姐失去了依靠,世子会如何对待她?” 崔皇后只觉得后背冒凉气,她不敢想象。 赵宁儿继续道:“那么我与李观棋之间,以后又该如何找到最为平衡的相处之道?是我伏低做小,还是他卑躬屈膝?不可能的,母后。你应该也听父皇说过李家二公子是很擅长作画的,可是除了之前赏花宴上他奉命画的赏花图,可还有他的什么作品流传于世吗?” 崔皇后不语,确实如此,若不是弘正帝说,她几乎没有见过李家二公子的任何一幅画。 “这只能说明他作画后不是收起来自我欣赏,就是毁去,他的画和他的自尊心一样,是容不得别人议论的。所以他宁可寂寂无名,也不愿意面对别人的评头论足。若有一天,他成了驸马,必然会被所有人注意,被人议论。母后以为,那时候的我会不会落到和他的画作一样的下场?” 前世的李观棋可不就是这么做的,将自己囚禁在偏房,冻饿病死,和那些被毁去的画作有什么区别? 崔皇后颤抖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前,她以为是弘正帝为女儿考虑的足够深远,但是如今看来,宁儿对于自己的未来思虑的更加周全。这位李家二公子,在父女两个人的眼中是截然不同的,弘正帝看到的是美好的,有才的一面,而赵宁儿看到的是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以后,巨大的差异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 两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她不得不承认,赵宁儿的分析更加的现实和深刻。虽然这样对不起弘正帝的嘱托,但她已经完全被赵宁儿的话打动了。 她要反对这门亲事,她不能看着赵宁儿走上一条不归路,她也不能让弘正帝拿着赵宁儿下半辈子的幸福去赌人性。 皇宫内人心浮动,此时的庆王府则更加的压抑。 赵晟猛地将桌子上的茶盏摔在了地上,瓷器与地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茶水四溅,吓得跪在下首的手下大气也不敢出。 赵晟扶着桌角,因为愤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但是赵晟就是赵晟,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心绪,呼吸慢慢的平稳。属下感觉到他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了书案后,坐在了椅子上,一颗心这才慢慢的放了下来。 赵晟眯着眼睛:这一次乌护部进京,求娶公主的意图没有达到,和谈的意图没有达到,反而还将周院正也折了进去,还有自己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眼线…… 不枉他费心打探这么些日子,这一桩桩,一件件,原来都是福蕙公主在背后捣鬼。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看似天真不谙世事的公主。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们之间正式的对决了。 任何阻止他完成大业的人,都得死。 第109章 南平国主 乌护部的使臣终于离京了。 展苗枝和崔远梅骑着马,在一处山头,看着使团的队伍越行越远,崔远梅问道:“就这样放他们走吗?之前赵晟一直假扮送菜的小贩去往使团的宅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这件事情,还是展苗枝设计,让自己无事便去使团的宅子找那位国师畅谈一番。他在宅子里看到了那批送菜的小厮。虽然面容上做过伪装,但是赵晟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 这个发现让他的一颗心直往下坠,堂堂庆王府的二公子,却乔装打扮来见外邦使团,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有风吹来,展苗枝的发丝被风拂起,俊俏精致的面庞上带着讥诮的笑意。他收回目光,看着崔远梅:“自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了,赵晟的所作所为,我们说了出来都不算,他都不会承认的,但是有一个人去指认他,他无法拒绝。” 崔远梅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世子赵淳?” 展苗枝点了点头,赵淳一向和这个弟弟不对付,这次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参与到了搜查中,想必他对于这幕后之人也很介意。只要自己在适当的时候给他一些提示和线索,展苗枝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乌护部的使臣刚走,弘正帝再次收到了一封国书,是来自南平国国君的。 之前弘正帝和赵宁儿商议过,决定将南平国的质子司徒韶送回去,司徒韶很高兴,便写信回去将这件事情和自家兄长说了。但是兄长却来信,让他在这里等着,他不日打算来到大恒,求见弘正帝。 正好中间因为乌护部使团的事情,大恒上下都将南平国质子的事情忘记了。眼下乌护部离开了,而兄长也已经快要到了。 弘正帝对于南平国的求见并没有什么意见,虽然他有些意外,但是一个小小属国的国君,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再次将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鸿胪寺卿沈锦山。 沈锦山作为鸿胪寺的负责人,日常的工作就是维系外交事宜,所以他会说很多外邦的语言,了解外邦的文字。 但是这南平国,他还真是不太了解。实在是因为南平国太弱小了,若不是和大恒挨着,而且主动寻求大恒的庇护,还有这么一个质子在这里,他只怕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国家。 虽然对于南平国一无所知,但是眼下人家的国书也递了,国君不日也要到了京城,沈锦山还是决定按照礼仪正常招待。为了防止出错,他还请司徒韶过去,好好地请教了一番南平国的风俗习惯。 不过司徒韶离开南平国时,他的年纪还小,幸而他身边有几名年长的仆从,给沈锦山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让沈锦山对于这一次的招待心中有数。 时间一晃而逝,很快就到了南平国君入京的日子。 司徒韶已经好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了,他实在是太激动了,他离开家的时候才几岁,如今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亲人了。现在不仅弘正帝要放他归去,兄长还亲自千里迢迢来接他,他怎么能不高兴? 他本来想跟着去城外迎接的鸿胪寺官员一起去,但是沈锦山拉着他,还要再询问一番南平国的事情,他只能强压下激动的情绪,再次努力的配合着沈锦山。 不知道茶水添了几遍,第几次焦急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沈锦山又说了多少遍“王子别急,马上就来了”,司徒韶终于听到了外面传来一声通报。 “大人,南平国国君的车队进城了,马上就要到了。” “好!”沈锦山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他一把拉着司徒韶,“走啊,王子,去迎接你兄长,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司徒韶一阵无语,但是强烈的兴奋席卷心头,他顾不得和沈锦山理论,还是很快跟着出去了。 若是一般的使臣,自然有下面的鸿胪寺丞去迎接,但是这一次来的毕竟是国君,身份不同,相应的礼仪也不同。沈锦山和司徒韶在大门外迎接了南平国君。 鸿胪寺派去迎接的马车缓缓停下。 马车周围跟随着的,除了鸿胪寺的官员,还有一队护卫并几名仆从,他们都是跟随着南平国主从千里之外赶来的。 司徒韶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他感觉脚底发软,手脚无力,想要说什么,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只有心里不断的在呐喊着:那是兄长!是兄长来接自己回去了。 马车帘被人掀开,司徒韶瞪大了眼睛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名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青年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模样,生的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眸,温柔至极,甚至还有几分悲天悯人。只是青年看上去身子不是很好,略有些病态。 这就是南平国主司徒湛。 沈锦山快速的打量了这位国主一眼,脸上露出了职业化的热情笑容,他用着蹩脚的南平国话招呼着:“在下大恒朝鸿胪寺卿沈锦山,拜见南平国主,国主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请进内略坐一坐,稍候本官会安排国主前往驿馆歇息。” 司徒湛的目光首先落在了弟弟身上,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儿,见他虽然瘦弱,但是面上带笑,眼睛红红的,有些想哭的样子,不由安慰的冲他笑了笑。 听到沈锦山的声音,他将目光从弟弟身上挪到了沈锦山身上,他温声开口:“沈大人可以说大恒话,本王……我可以听懂大恒话。” 他的嗓音温温润润的,好似清晨山涧里溪水流动的舒缓,让人眼前一亮。 沈锦山笑了,这一次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国主竟然也会说我们大恒话,实在是难得。本官知道国主和王子肯定有好多话要说,但是现在还有一些流程要走,还请国主入内略坐,待本官手续办完,国主就可以去休息了。” 司徒湛颔首,动作十足的优雅。他跟随着沈锦山往鸿胪寺内走去,司徒韶跟在他身边,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兄长身上,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第110章 司徒韶 一行人在鸿胪寺耽误了许久,将献给大恒的礼物,文书等都交给沈锦山后,沈锦山笑的仿佛刚偷了腥的猫儿。南平国盛产珍珠,这次国主亲自而来,携带的礼物更是不俗。 他已经可以想见弘正帝到时候会如何夸他能办事了。 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南平国好感大涨,也不再耽误,赶紧将南平国一行人都送到了驿馆,让他们兄弟去说体己话了。 第二日的早朝上,沈锦山就急忙将南平国主求见的意思禀告给了弘正帝。 大臣们难得安静,对于南平国主入京这件事情,他们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毕竟南平国只是一个小国,微不足道,并不值得他们关注。 一般来说,这样的小国求见,皇帝是不会接见的,只会派遣有身份的官员或者宗亲代为接待。但是沈锦山再三强调,国主想要面见皇上。 弘正帝也有些踌躇了,虽然他几乎可以猜到南平国所求不过就是寻求大恒进一步的庇护。但是这些日子他为了周院正背后之人的事情烦忧,实在没有心情去见南平国主。 他想了想,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庆王和涟王身上:“不知二位谁可为朕分忧?” 这两个人身份不俗,若是代为接见,想来也不算辱没了南平国主。 涟王脾气急躁,最不耐烦和这些外邦使臣打招呼,他当即摇头:“本王又不会说南平话,而且最烦这种磨磨唧唧的外交,还请皇上见谅。” 庆王轻蔑的看他一眼,上前一步,抱拳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臣为皇上分忧。臣一定圆满办好南平国主这件事情。” 弘正帝点了点头,有大臣出来汇报其他事情,朝堂上的话题很快就被转移开了、 等到下了朝,庆王和沈锦山一起往外走,沈锦山正打算和庆王好好的说一说这接待使团的事情,庆王原本还在听着,忽然一眼瞥见了一个人,他的脸色顿时一变。 沈锦山抬头看去,只看到赵淳领着一队禁卫军从宫门前经过。赵淳穿着一身轻铠,身材高大挺拔,神情严肃,看上去和庆王年轻的时候颇为相似。 庆王的眼睛眯了起来,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的长子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 沈锦山见状,知道庆王大概也没心思管什么南平国的事情了。他抬手抱拳行礼道:“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先去了,回头接待的事情,王爷到了鸿胪寺,下官再详细向您汇报。” 庆王点了点头。 沈锦山识趣的退了下去。 赵淳带领着禁卫军小队各处巡视了一遍,正打算回去办事房时,忽然看见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那人身材高壮,不过大概是因为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的关系,身材发福了不少。穿着一身宝蓝色绣五爪金龙的官服,自有一种地位卓然,威武不凡的意味。 他顿了一下,却还是压下心头的那点不快,走过去在庆王面前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礼:“儿子给父王请安,父王万安。” 庆王心中安慰,方才还真是担心这傻不愣登的大儿子扭头就走,不理会他这个老父亲。但是眼下看着儿子跪在自己面前,他心里的那股火气又“噌噌”的上来了。 他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你这个不孝子,你有多久没有回去看我了?” 赵淳绷着脸,没有说话。他和父亲之间的恩恩怨怨,父亲分明比谁都清楚,现在又来质问自己做什么? 庆王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见到儿子,也不想在骂他,只是愤怒的一甩衣袖,怒道:“下次休沐,回王府看看,别忘了你还是王府的世子,别像没套缰绳的野马,只知道在外面疯。” 说罢,他就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赵淳站起身,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眼底的情绪复杂。他心中默默想着:当初自己为何离家,父王分明知道,现在却都来责怪自己。况且自己在外面这么多年,父王也从不曾关心。自己能有今天的成绩,除了皇上的照拂,全部都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走出来的。 可是在父亲的眼里,自己这些全部都不算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也转身离开了。 这两日南平国主入京的事情在朝中没有引起半分波澜,庆王全权包揽了全部的接待事宜。不过庆王一直没有转达过南平国的诉求,想来也无甚大事,弘正帝便也没有在意。 这一日是展苗枝入宫给二皇子授课的日子,他出了宫,小厮牵过马来,他翻身上马,便准备回府。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 “少,少将军……”声音也是切切弱弱。 展苗枝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普通,打扮的毫不起眼的少年,少年的脸上做过了乔装,但是举止怯懦,看人的时候目光都是躲闪的,不是司徒韶是谁? 展苗枝当即勒紧缰绳,顿了一下,长腿一收,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司徒韶的面前,朗声道:“是司徒王子在这里?怎么装扮成这个样子了?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情?” 司徒韶左右看了看,紧张的两只手纠缠在一起,他小声的道:“可否请少将军移步醉仙楼?我,我有些事情想拜托少将军……” 展苗枝挑了挑眉:“外邦使臣与大恒臣子一起出入酒楼,这若是被人看到了,只怕会被言官参一本。” 司徒韶立刻瞪圆了眼睛,显然他并不了解这些规矩,他慌张的摆手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有些话……” 展苗枝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必然是有什么不得已,上前两步,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罢了,也不必去什么酒楼了,我知道一处茶楼,最是清幽,等会儿我先去,王子稍后赶来,既不会被人注意,也可以听王子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司徒韶顿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朝着展苗枝行礼,就要再次感谢,展苗枝摆摆手,先行上马离开了,留下他的小斯上前两步,对着司徒韶说了地方,司徒韶牢牢地记了下来。 第111章 岌岌可危 展苗枝在茶楼坐了没多久,司徒韶就也赶来了,宾主见礼落座后,展苗枝看着司徒韶:“王子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 司徒韶紧张的搓了搓手,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盏,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少将军,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想办法让我和兄长面见皇上?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他说着,那声音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哭腔。 展苗枝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原来,南平国这些年一直饱受着周边那些国家的欺负,那些国家看中了南平国的珍珠,想要抢占这个地方。只是碍于南平国是大恒的属国,这些国家也就是比南平国强大些,和大恒还是无法比较的。 所以南平国一直苦苦挣扎,才能勉强度日。 可是现在,乌护部的骑兵时常出没在南平国附近,乌护部的女子也十分喜爱南平国的珍珠,乌护部的左贤王便向大王进言,不如将南平国占领。乌护部的大王还没有应允,但是囤积在南平国边境的乌护部骑兵越来越多,甚至和南平国士兵隔河相望,做饭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对岸的香味。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且南平国主认为,乌护部野心勃勃,占领南平国只不过是他们对大恒采取行动前的一个步骤。 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是大恒。 所以这一次国主瞒着所有人,悄悄的带着人来到了大恒,一是为了接弟弟回家,二则是为了想办法见到弘正帝,将这个情况禀告给弘正帝。他愿意放弃国主的位置,甘愿接受大恒朝的管辖,只希望大恒能够保护南平国的百姓。 可是,现在接待国主的事情被交给了庆王,南平国主将所有的诉求都告诉了庆王,庆王却是将他们大骂了一通,并且勒令鸿胪寺卿沈锦山看守好南平国一行人,不得允许他们随意出去,也不允许沈锦山在弘正帝面前胡言。 司徒韶到底在大恒居住了多年,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身边又有几个忠心的仆人,他设法乔装打扮溜了出来。 他要找到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可以帮助他达到诉求。 他在这附近徘徊了许多日,好几次差点被禁卫军抓住。好在他谨慎,这一带也不是完全不允许百姓出入,才勉强没有被人发现。可是他并不认识朝中的官员,也不知道谁是可信的。 但是出于对展老将军的信任,以及上一次福蕙公主在连玥县主手中救下他的时候,少将军也是在的,司徒韶便孤注一掷,决定冲出来试试。 好在,展苗枝给了他回应,他总算没有白跑出来这一趟。 展苗枝对于乌护部的了解比起南平国主和司徒韶都要深刻,他只是一听就立刻知道了乌护部打的什么主意。想要从南平国这个方向入手,多方面的对大恒进行侵略。 而在大恒,庆王就是乌护部的内应,他又怎么会把南平国的诉求告诉弘正帝?只怕只要离开了大恒,南平国主和司徒韶的性命就已经不保了。 展苗枝短暂的思索过后,立刻拿定了主意。他对着司徒韶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先悄悄的回到驿馆去,不要打草惊蛇,我会设法让你们见到皇上的。” 司徒韶感激不已,他已经走投无路,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展苗枝的身上。虽然他和展苗枝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他相信“展”这个姓氏。 司徒韶离开后,展苗枝依然坐在原地没有动。 看来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庆王府的局势不利,他们便从外面寻找助力。 这可真是——自寻死路。 且不说乌护部不是好打发的,庆王府必然是允诺了乌护部不少的好处,才能换的乌护部的帮助。但是这一切行动都无异于与虎谋皮,最终受苦的还是大恒的百姓。 展苗枝决不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很快将消息传递给了赵宁儿。 赵宁儿很是震怒,在国家和百姓利益面前,庆王府居然还是不知进退,只知道自己眼前的那点好处,而不顾国家的安危和天下黎民的安危。 她在兰台小筑慢慢的踱步走来走去,思索着应对之策。展苗枝让她设法,不管是宫宴也好,还是出宫微服也好,她是皇上的女儿,比他一个臣子好行事,总之一定要让南平国主见到弘正帝。 出宫不是易事,若是搞不好还容易被父皇怀疑。宫宴,一般都是有母后或者后妃们举办,她一个公主就算是要请,也请不到外邦使臣。 她思来想去,忽然一眼看到了自己梳妆台前的珍珠首饰,脑海里忽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她当即向外走去,对纳福和进宝道:“你们两个随我去勤政殿见父皇。”这几日,迎喜被她安排在赵容身边保护,她身边暂时只有纳福和进宝。不过她人在后宫,守卫更加森严,倒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纳福和进宝应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去了。 弘正帝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他是个很兢兢业业的帝王,他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比不过先祖的雄才大略,那就要比先祖勤政。处理国政,反复的思索和推敲,能够减少不必要的失误。 所以,他很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勤政殿处理朝政。 她轻轻地走进殿内,因为这几日天气不大好,殿内熏着香,少了潮湿的味道,而多了一种淡淡的清香味道。 她笑着赞叹道:“还是父皇这里安静,儿臣这一路走来,耳朵里听到了不少的声音,只有到了父皇这里才算是安静了。” 弘正帝笑着从奏折里抬起头:“又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了?跟父皇说说。” 他站起身,和赵宁儿一起走到窗下小榻上坐下,陈安进来奉了茶水点心,恭敬地站着,笑呵呵的看着父女二人聊天。 赵宁儿品了一口茶,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儿臣听说昨日父皇去看王美人,结果王美人养的那只叫做招财的猫儿差点扑了父皇,把王美人吓得脸都白了。” 弘正帝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己找了个理由道:“那只猫儿以前对朕也很亲昵的,大约是许久不去,不认得朕了,所以才会如此。” 赵宁儿和陈安都笑,笑完了,赵宁儿这才继续开口道:“不仅是这个,儿臣还恍惚听闻,南平国的国主入京了?” 第112章 说服弘正帝 弘正帝笑着摇头:“你还真是没少听,这宫里宫外的,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赵宁儿撒娇道:“父皇只说儿臣说的对不对就是了。” 弘正帝宠溺的看着她,点头道:“对,朕的宁儿是百晓生,什么都知道。” 赵宁儿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这才进入主题:“父皇,儿臣那里有很多父皇赏赐的珍珠首饰,几乎都是出自南平国。南平国的珍珠圆润漂亮,儿臣喜欢南平国的珍珠,也很喜欢南平国这个地方。儿臣想要知道南平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正好南平国国主在这里,不如让儿臣见一见这位国主?” 弘正帝下意识拒绝:“哎,那怎么能行?你是女儿家,又是公主,怎么能随意见外男呢?” 赵宁儿歪头:“这有什么?挂上帘子不就得了。儿臣也不多话,父皇帮着儿臣问他,让他介绍介绍南平国的情况,儿臣听一听就好了嘛。” 弘正帝想了想,还是不答应:“罢了,这次接待南平国主的事情朕已经全权交给了庆王,若是朕在中间再横插一脚,怕是庆王要有意见。你想知道南平国的情况,朕让沈锦山来仔细的和你说一说。沈锦山是鸿胪寺卿,最是了解这些外邦国家,他说的和南平国主说的也差不多了。” 赵宁儿自然不依:“沈大人是大恒人,他除了知道一些官方的信息,他还知道什么呀?当然是南平国主知道的更多。儿臣还听说,在南平,国主并不像其他国家的国君一样,安心享受万民供养,国主甚至会和百姓们一起耕种劳作,去采集珍珠。这么漂亮的珍珠到底是怎么采集起来的,儿臣真的很好奇。父皇,你就答应儿臣好不好?” 弘正帝还未答话,她继续再接再厉:“而且上次乌护部只不过来了个不起眼的最小的王子,父皇你不仅见了,还设国宴款待。这次人家南平国来的可是国主,父皇你不设宴款待就算了,连见都不见,传出去让那些属国怎么想我们大恒的皇帝?他们会不会觉得大恒的皇帝也是看人下菜碟的,看使臣国家的实力说话的?” “这……”这一番话说的弘正帝也无话可说了,但是仔细一想,赵宁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南平国这一次派遣来的不是普通的使臣,而是国主亲自前来,南平的小王子还在大恒做了十年的质子。就因为大恒的疏忽,王子白白耽误了十年和家人团聚的日子。 弘正帝想起来,心里也有些愧疚。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听从女儿的话,见一见南平国的国主和王子好了。 想到这里,他放软了语气,看着赵宁儿嗔怪道:“罢了罢了,都依你,父皇真是欠了你的。陈安——”他看向陈安,“去告诉沈锦山,让他安排一下,三日后在瑶华阁,朕和皇子公主要见南平国使臣。” 陈安当即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赵宁儿高兴的拍手:“多谢父皇,到时候儿臣要把九妹妹也带过来一起玩。” 弘正帝啼笑皆非,看着女儿摇头道:“你呀你呀,都多大了,还光惦记着玩。” 赵宁儿歪头一笑。 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沈锦山那里得到了消息,也立刻去通知司徒湛和司徒韶两兄弟了。 送走了沈锦山,司徒韶高兴的看着自家兄长,激动的道:“少将军果然没有骗我,皇上终于愿意见我们了。” 司徒湛比起弟弟沉稳许多,他脸上露出了来到大恒后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容:“还好,只要可以见到皇帝陛下,咱们南平国的百姓就有救了。” 二人积极的为接下来的见面准备着。 虽然是接见使臣,但是因为到时候自己的皇子和公主也会出席,弘正帝想了想,没有安排那些大臣们入宫,而是让陈安去安排了一下,让鸿胪寺的沈锦山作陪也就罢了。 还有赵容,之前还说要让这个孩子多看多听一些朝政事情,眼下接见外邦使臣,自然也应该带着他,让他从小了解到大恒周边的这些属国,以后应对起来,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瑶华阁是皇宫内一处举办宴会的场所,之前柔嘉大长公主才回京,皇后设宴就是在这里。眼下,用来接待外邦使臣,虽然失了几分庄重,但是也让人更加放松,能够更好的谈事情。 内务司这边得了皇上的吩咐,便很快安排起来。 庆王作为这次接待南平国使臣的主要负责人,无事时也会到鸿胪寺来看一看,询问一下沈锦山这些日子南平国使臣的动静。 没想到这一日刚走进鸿胪寺,沈锦山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王爷,皇上打算召见南平国主,大概召见完毕,国主就会带着小王子返程回去了,以后王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庆王作为弘正帝钦点的外交使臣,时不时就来鸿胪寺对他问东问西不说,就连以往其他属国觐见以及赠送给大恒的东西他都要问。有的甚至尘封多年的老账,他都要问一问,看一看。 说不烦是假的。 眼下弘正帝决定接见南平国主,想来国主会将这一次来的目的再次和弘正帝说一次。他是大不赞同大恒出兵保护南平的建议,毕竟一旦打仗,对国力的损耗不容小觑。 但若是南平国主能求得弘正帝开口答应,那也是他的本事。 他这厢胡思乱想,庆王却心急如焚:“好好的,怎么皇上忽然要见南平国主?” 若是皇上见到了国主,那岂不是乌护部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不行,绝不能如此。 沈锦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呵呵的道:“皇上的心意岂是我们做臣下的能够揣摩的?不过皇上一向勤政爱民,大约也是觉得南平国主难得来一趟,不见一见还是不大说得过去。” 他又笑着补充:“不过南平国到底是小国,皇上也并没有十分隆重的招待,只是在瑶华阁见一见,由臣单独作陪也就是了。王爷不必担心。” 他以为庆王是在担心南平国会和弘正帝再次提起要大恒派兵保护的事情:“派兵不是小事,皇上不会轻易同意的。大恒和平了这么多年未动干戈,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小属国而亮剑呢?” 庆王知道他误解了,眉头紧皱,也不理他,只是愤而离开了鸿胪寺。 他要尽快回府,和幕僚们一起商讨这件事情。 第113章 下药 幕僚们各抒己见,最终都达成了一个共同目的。 那就是不能让弘正帝见到南平国主。 “不如派人给南平国主下毒,让他身子不适,到时候自然无法赴宴。”有人出主意。其实他更想直接一包毒药了结了南平国主,这样南平国必乱,也更有利于乌护部对南平国采取行动。 但是现在毕竟是在大恒的境内,皇上的眼皮底下,他们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手,否则,后患无穷。 庆王思索片刻,也觉得这个想法甚好。南平国主千里迢迢而来,身子有些水土不服也很正常。只要能阻止这一次弘正帝与他的见面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想到这里,习惯性的想要询问一下赵晟的意见。赵晟是个心思缜密的,有的时候想事情会想到他们都意料不到的地方,帮助他更好的看清局势。 但是他看了看赵晟常坐的位置,那里却是空空如也。 他皱了皱眉,问着其他人:“二公子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过来一起商讨事情?” 幕僚们你看我,我看你,众人脸上都是一片茫然。庆王的脸色越发难看,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幕僚小心翼翼的开口:“属下一早好像看见二公子出门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庆王不满道:“如今王府的局势越发艰难,他还到处闲逛,真是……罢了,不管他,这件事情你们商量一下,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破绽。” “是。”几名幕僚急忙应道。 驿馆内。 司徒韶穿上兄长带来的南平国的服饰,满眼的惊叹和喜爱:“我在大恒这么多年,为了不引人注目,已经很久不穿南平国的服饰了。没想到,这一脱下,就是十年。如今再度穿起,都觉得不真实了。” 南平国主唇角微弯,看着自家弟弟,柔声道:“等到面见了大恒的皇帝陛下,到时候我们大概就可以回去了。兄长让人为你准备了很多衣服,上面装饰的珍珠也是我亲自采集,颗颗圆润饱满,十分漂亮,兄长很期待看着你穿上新衣服的样子。” 司徒韶不由得眼圈有些发红,兄长寥寥数语,勾起了他心底对故土无限的怀念。 两兄弟正在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仆从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国主,王子,膳食已经备好了,请二位移步。” 司徒韶应了一声,爱惜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这衣服珍贵,等到了觐见那一日再穿,兄长这半日忙着准备觐见事宜,学习大恒的礼仪,也该饿了?咱们去用餐。” 南平国主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一起来到了用餐的地方。 他们一行人住在驿馆内,一应的餐食都是驿馆准备。因为要招待的都是外邦使臣,为了表示对远客的敬意和欢迎,菜色准备的十分丰盛。 二人正准备落座,忽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南平国主身边的大管事。 他急匆匆走了进来,经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被绊倒,看的司徒韶心里一惊。 大管事走了进来,看到兄弟二人还未来得及用餐,顿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南平国主微微蹙眉,看着自己的心腹:“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慌乱?” 大管事也顾不得其他,左右看了看,这里除了自家国主和王子,就只有两名驿馆伺候的侍女。 他挥了挥手,让两名侍女下去。等到周围没有外人,这才悄悄的走到了南平国主的身边,低声道:“国主,王子,这饭食吃不得。” 司徒韶的筷子都拿在手里了,闻言,他低头看了看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食,想到了什么,立刻一把甩开了筷子。 他颤抖着身子,双唇哆嗦:“这,这里面有毒?” 大管事忙道:“毒倒没有,但是有会让人吃了昏沉,打不起精神来的药。” 南平国主眉头紧拧,他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大管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别人既然在里面下药,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 大管事再次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了南平国主,低声道:“属下也不知道,但是属下忽然收到了一张纸条,提醒了属下这件事情。属下一看到就急忙赶来阻止了。” 三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那一桌子美食上面。 有没有下药,让人检查一下就是了。 他们这一行人中带了一名南平国皇室专用的大夫,将人悄悄的传过来,一番检查后,那大夫朝着南平国主禀报:“回国主,这里面确实有让人身体不适的药,国主和王子若真是吃了这饭菜,只怕没个天是起不来身了。” 天,那岂不是错过了弘正帝召见的日子? 司徒韶腿一软,就坐倒在了椅子上。他浑身颤抖,看着那些饭菜,哑声低吼道:“是谁?是谁要害我和兄长?” 南平国主走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肩头。他倒是镇定许多,朝着自己的两个手下道:“将饭菜悄悄处理了,不要声张。既然有人想要我们病倒,那我们就病倒。只要坚持到了见皇帝陛下的那一天,对方的一切计谋也就无用了。” 大管事还是心惊,若不是有人暗中提醒,若这饭食中是致命的毒药,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这大恒,果然是龙潭虎穴之地。 他和大夫按照国主吩咐,将餐食悄悄处理了。 没多久,国主的卧房内就开始有南平国的人急匆匆的出入,还不停的用南平国在说着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焦急的神色。 驿馆的负责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知道是国主和王子身子不适,还请了大夫前来。但是南平国的大管事很是蛮横不讲理,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就是不许那个大夫靠近国主和王子半分,气的驿馆管事也直骂“不识好人心”。 一直闹到了夜里,驿馆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在外面守着的黑衣人看了半晌,悄无声息的掠进了驿馆,摸到了南平国主的房间。房间内点着灯,门有缝隙,他便上前一步,向内窥去。 只见南平国主躺在卧榻,昏昏沉沉的睡着,身边还守着一名穿着南平国服饰的中年人,正在小心的给国主喂药。 第114章 谁在针对庆王府 “好,办得好!” 庆王听了属下的报告,当即大喜。这南平国的人果然都傻乎乎的,没想到他随便一出手就将他们拿下了。 这下子,弘正帝召见的事情就算是黄了。 他心情舒畅,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倚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挥退了属下,他正想着事情,忽然书房外面传来了庆王妃的声音。 “王爷,妾身求见。” 他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淡声道:“进来。” 庆王妃穿着一身家常湖蓝色绣如意纹的衣裳,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一看见庆王她就露出了一个笑脸:“王爷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妾身都没有见到王爷,心里着实挂念,特意准备了一些王爷爱吃的点心来献给王爷。” 庆王脸色淡淡,心里却在冷笑:挂念?怕不是这些日子自己都宿在了妾室的房里,她这个王妃脸上挂不住,自己来找找存在感? 庆王妃面色恭敬,将点心小心的摆放在庆王面前,柔声道:“王爷尝尝妾身的手艺。” 庆王没有动,也没有看她,只是不冷不热的开口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别在本王面前打马虎眼。” 庆王妃脸色有些难看,毕竟被自己的夫君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任是谁都有些受不了。可是她不敢露出一个不高兴的表情,因为她是王爷的续弦,出身本就不高的她在面对庆王时,无意中就会觉得矮一头,尽管她已经给庆王生下了一儿一女,但是二人身份之间的悬殊依旧宛若天堑。 她稳了稳心神,维持好自己的情绪和语气:“王爷料事如神,妾身所有的事情都瞒不过王爷。既然如此,那妾身就说了。连玥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在府里,还求王爷求一求皇上,将连玥放出来。毕竟上次鞭打南平国质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也算是够了。” 庆王嗤笑的看她一眼,只觉得这个女人是脑子拎不清,他冷声道:“你觉得惩罚够了?光是禁足这么点时间,就算是够了?告诉你,连玥若不是本王的女儿,她犯下的这个罪,足以让她下狱。” 他是真的生气,他要做的事情是大事,但是家里这个女人和她生的女儿却没办法给他增添助力,尤其是女儿最近还一直频频犯错,让皇上和皇后都对庆王府不满。女儿是自己生的,他舍不得怪罪,但是这个女人,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庆王妃面色有些发白,她很了解庆王,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忙开口道:“求王爷恕罪,妾身自知无能,帮不了王爷什么。妾身也只是想着女儿到底是王爷的女儿,身份尊贵,况且又和崔氏大公子有婚约在身,若是因为南平国那微不足道的质子被惩罚,未免太有失颜面,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去了。” 这话说的倒还算入耳,庆王神色略微松动了一些;“连玥是本王的女儿,本王岂会不心疼她?不过这几日因为南平国主在这里,他是那位质子的兄长,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暂时还是不要放连玥出来。等到南平国的人走了,本王自会去向皇上进言。” 庆王妃满脸喜意,朝着庆王行了一礼:“妾身就知道,有王爷在,妾身什么都不用担心。” 庆王被她奉承的心中舒坦。 等到了入宫觐见的日子,沈锦山亲自来驿馆接南平国的使臣。沈锦山心中有些发愁,前两日听闻南平国国主和王子病倒了,南平国的人急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准驿馆的人近身伺候,他来了两次,都没有见到二人,此时来接人,他还真有些担心,这二人病的不能起身。 谁知,他刚到了驿馆,才进大门,就看到穿着一身南平国皇室服饰的兄弟二人端坐在椅子上,等候着他的到来。 他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是南平国的那位大夫有什么神奇手段也不一定。 他笑着开口:“今日皇上在瑶华阁设宴招待国主和王子,还请二位随我一起入宫。” 南平国主和司徒韶对视一眼,站起身,朝着沈锦山行了一礼:“有劳沈大人了。” 二人带着两名心腹仆从就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庆王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勃然大怒,抓起茶盏就摔在了地上,他吼道:“不是说南平国主病的起不来吗?他今日怎么进宫了?” 所有的幕僚都颤颤巍巍的,不敢有所动作,也不敢说话。 唯有赵晟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庆王身边,沉声道:“父王,您还看不出来吗?这背后是有人在针对我们庆王府。” 什么? 赵晟此话一出,庆王连带着底下的幕僚全部都惊住了。有人在背后针对庆王府?是谁?谁这么大胆? 庆王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神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晟儿,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你有什么证据吗?” 弘正帝没有亲兄弟,最亲近的宗亲也就是自己了。这样的话,那些远一些的宗亲就算对皇位有所谋算,也决计不敢动手,毕竟在他们的前面还有庆王府一脉。哪怕是涟王,比起自己来和弘正帝一样亲近,但是他是庶出的堂兄弟,自己可是嫡出长子,在宗法上,涟王就是比自己远。 不可能会有人刻意针对庆王府才对啊! 赵晟脸色也不好看,看着庆王道:“不是那些宗亲,他们一个个关系都远了,哪怕是拿出族谱来一个个翻,都不可能越过涟王府和庆王府去。” “是涟王!一定是涟王!”庆王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涟王狼子野心,他看起来大大咧咧,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也是觊觎皇位。本王早该想到,早该想到啊……” 庆王一副拨开疑云的样子,赵晟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开口吐出真相:“不是涟王,涟王那个粗鲁莽夫,哪里有这个头脑来谋夺皇位?” 一位幕僚原本也猜测是涟王,却被赵晟推翻了,他当即急切的站起身,朝着赵晟拱手:“敢问二公子,那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针对我们?” 庆王也看着赵晟。 赵晟吐出一口气,缓缓吐出几个字:“是福蕙公主。” 第115章 会见 马车到了宫门口,沈锦山下了马车,引着南平国主和司徒韶往皇宫内走去。司徒韶在大恒多年,进入皇宫这却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他刚到大恒的时候,当时他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跟随着当时的使臣一起来到了大恒的皇宫。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眼下自己长大了,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的心情不可谓不起伏。 南平国主看着弟弟的神色,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以前是父亲迫不得已,是南平国迫不得已,才将你送了出来。眼下,这一切都要过去了,哥哥来带你回家了。” 司徒韶的眼圈发热,朝着自家兄长点了点头,稳住了情绪,跟随着沈锦山一起往瑶华阁走去了。 兰台小筑内,赵宁儿也换好了一身衣裳,她原本是打算去将九公主也抱过来一起去玩的,但是温贵妃不放心:“慧儿年幼顽皮,今日皇上和公主是要面见外邦使臣,慧儿还是不去添乱了。” 知道她是担心其他人照顾不好九公主,赵宁儿有些无奈,也没有勉强。自己收拾妥当,便去给刘贤妃请安,然后就去了嘉学堂去接弟弟赵容。 等到她牵着赵容,跟随着弘正帝一起来到瑶华阁时,司徒家的两兄弟已经等了很久了。 “皇上驾到!福蕙公主驾到!二皇子驾到!”陈安高声道。 “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徒韶早就等得焦急,越发不安。南平国主安抚了他好几次,不仅没有什么效果,自己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也被他影响的有些起伏。 此时见弘正帝带着皇子公主一起来了,二人忙跪伏在地,行了跪拜大礼。 大恒并不强制要求使臣按照大恒的礼节来行礼,但是南平国主依然按照了大恒的习俗行礼,行的也是臣子之礼,足可以见其心意之诚恳。 弘正帝当即爽朗一笑,抬手道:“国主和王子快快请起。” 二人起身,又向着赵容还有端坐在纱帘后的赵宁儿也行了礼,礼数周到,一丝不敢错漏。 宾主落座。 瑶华阁的地方不是很大,是宫里时常举办小型宴会或者家宴的地方,地方小,人坐的就比较近,说话也比较方便。 此刻弘正帝也没有面对外邦使臣的那种正式的态度,而是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淡淡一笑:“国主一路而来,着实是辛苦了。这些日子在京城,可都休息过来了?” 南平国主忙按照大恒礼节抱拳行礼,恭敬道:“谢皇上关心,臣在大恒这些日子,沈大人安排妥帖,照顾的很好,臣早已休息好了。” 弘正帝满意点头:“那就好。南平距离大恒千里之遥,国主亲自来接王子回去,朕也很是感动。这一次回去,朕命沈爱卿准备了一些大恒的特产,请国主带回去。” 弘正帝的态度很随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天朝大国的皇帝的威严的样子,反而像一个邻家老伯一般亲切。 南平国主和司徒韶的心情也都略略放松了一些,随着弘正帝的话,几人随意的聊了几句。 弘正帝还没忘记今日的宴会主要还是赵宁儿缠着要听南平国的风土人情,慢慢的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赵宁儿隔着纱帘道也随意的问了几个和采集珍珠有关的问题,南平国主对此十分了解,便很是详细的将过程告诉了赵宁儿。 赵宁儿还未及表态,赵容就啧啧称奇道:“原来珍珠是这样采集的,父皇,以后的贡品就少要一些珍珠,不然老百姓太辛苦了。” 弘正帝哈哈一笑,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朕的容儿有爱民之心,朕很是欣慰。国主,这以后的贡品就减少珍珠。” 南平国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赵容,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随口的一句话,大恒的皇帝陛下竟然就同意了。 这也就代表着,他们不必每年为了进贡给大恒,辛辛苦苦,劳民伤财的去采集珍珠了。 这是何等功德? 他当即起身朝着上座的弘正帝和赵容跪下行礼:“臣代南平国百姓,谢皇上,谢二皇子殿下。” 司徒韶也忙不迭的随着兄长一起行礼。 弘正帝忙让作陪的沈锦山将二人搀扶起来。 赵宁儿一直沉默的坐在纱帘后,没怎么说话,此刻见宾主都说的差不多了,这才淡声开口道:“国主这一次入京,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损耗不少。国主离开南平国这么久,想来南平国内都安排妥当了?” 听到这里,南平国主和弟弟对视一眼,彼此都知道该是时候向弘正帝陈情了。 二人再次跪伏在地。 沈锦山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人怎么刚起身就又跪下去了? 但是随着二人缓缓说出南平国如今的状况,看到弘正帝越来越严肃的脸色,以及瞥向了自己的那看似不经意却饱含怒意的一眼,沈锦山的腿也有些软。 这件事情,是庆王吩咐不得透露给皇上的,庆王说的云里雾里,他也是被蒙蔽了啊。 此时的庆王府内。 听完赵晟的话,众幕僚一片安静。 庆王也是勃然大怒,再次摔碎了一套茶盏:“区区一个公主,竟然敢坏我好事?” 赵晟安抚的扶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这才缓声开口道:“虽然不知道公主是从什么开始留意到我们做的事情,但是她有自己的亲弟弟,自然是有指望的,与我们王府对立上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况且福蕙公主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做事沉稳小心,数次将涟王拉出来垫背,我们竟然一直都没有留意到她,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底下一名幕僚站起身,恭声道:“王爷,二公子,既然福蕙公主对我们起了疑,那么公主就不能留了。以她的身份地位,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她想要对付庆王府实在太过简单,甚至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只要她在皇上面前挑拨几句,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 其他幕僚也纷纷附和,但也有人面有难色。毕竟公主是什么身份?又是养在深宫里,她们想要杀公主,谈何容易? 第116章 暴露 庆王只觉得一阵头晕,他在椅子上坐下,粗重的喘息了一阵。看着底下幕僚们纷纷进言,各抒己见,他只觉得心头不安。 到底公主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们真的要对公主下杀手吗? 但是这种想法转瞬即逝,他毕竟是图谋大事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想要那个高位,那么所有阻碍在他面前的人都应该被铲除。 福蕙公主,也不例外。 赵晟看着自己父亲脸色变换,最终又换成了一抹狠厉,心里也是放下心来。只要他们这边不乱,只要他们坚定不移,就算是受些挫折又算什么? 福蕙那个小丫头,他虽然忌惮,但是也不是毫无办法应对。 他看着庆王道:“眼下,我们已经失了先机,这些日子以来,从二皇子身边的眼线被铲除,到涟王的回京,科举案的事情,还有如今南平国主被皇上召见,这每一件事我们都是因为不知道暗处的敌人是福蕙公主而棋差一着。但是眼下看来,庆王府到底没有伤筋动骨,我们的手里还牢牢的掌握着世家的力量。就算是南平国主的事情,父王也可以说是出于军事考虑,想着不轻易大动干戈,所以才拒绝了南平国主的建议。这顶多算是失察之罪,想来皇上不会责怪父王。” 他转过身,又看着底下的幕僚:“但是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设法除去福蕙公主。” 底下的幕僚们脸上都浮现出了为难的表情,交头接耳的商量了起来。 庆王一拍桌子:“吵什么?福蕙公主既然针对我们,那必然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所以必须要除掉她。现在你们想个主意,一定要一招制敌,别再像给南平国主下药一样,居然被人虚晃了一招。” 一名幕僚站起身,小心的道:“属下有一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另一头,眼看着南平国主和司徒韶下去后,弘正帝带着赵宁儿和赵容回到了勤政殿。 他在殿内来回的走动,眼底闪动着愤怒的情绪:“庆王险些毁我大恒,强敌在侧,他怎敢如此大意?置南平国主所诉情况于不顾?” 他忽然又想到了沈锦山,更加生气:“这些大臣居然也被他统一了舌头,一味听从庆王的话,而不知反思,向朕禀报。” 愤怒的弘正帝有些吓人,赵容有些害怕的抱紧了赵宁儿的脖子。赵宁儿安抚的拍了拍弟弟,对站在一侧的陈安道:“先带二皇子到外面玩一会儿,我与父皇说说话。” 陈安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将赵容抱走了。 赵宁儿上前两步,走到桌子前,给弘正帝亲自倒了一杯茶,柔声道:“父皇,您还看不清楚形势吗?女儿虽然不通朝政,但是偶然所见所闻,也可以看出庆王对于朝政的掌控。他可以轻易的将涟王排除在朝堂外五年,可以掌握着朝堂上大臣们的舌头,他有军功,有威信,有身份有地位,更可怕的是,女儿觉得他还有野心。” “野心?”弘正帝坐在椅子上,接过赵宁儿递过来的茶杯,不自觉的重复了一下赵宁儿的话。 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赵宁儿:“宁儿何出此言?” 赵宁儿循循善诱:“父皇,您该看明白的,若是搬出族谱来,除了弟弟赵容,族谱上与您关系最亲近的宗亲是谁?” 弘正帝想了想:“是庆王与涟王。”他们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是真正的堂兄弟,是一个祖父的关系。 赵宁儿继续道:“但是涟王的出身不如庆王,他没有嫡出的兄长,所以他是庶子承袭王位。但是庆王不同,他是嫡出长子,在宗法继承上享有更高的身份和地位,他是与父皇关系最亲近的宗亲。这样的人,各方面都是佼佼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父皇再仔细回想,他若是有什么野心,会是出于对什么的野心?” 弘正帝原来还因为愤怒有些涨红的脸色倏忽变得惨白。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宁儿:“宁儿,这话可不是胡乱说的。庆王,庆王他可是朕的堂兄,他不敢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弘正帝的手止不住微微的颤抖,脑海里纷乱的闪过很多事情。 这些事情无一不验证了女儿说的话,其实有几分道理。 赵宁儿也没有再说下去,一个故意装睡的人,你是叫不醒的,只有让他自己甘愿的睁开眼睛。 父皇信任了庆王这么多年,一下子让他对这个人改观,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想了想,在弘正帝旁边坐了下来,缓声道:“父皇,先不管那些事情。南平国主这次千里迢迢赶来,想来他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咱们也该早些防备着,朝中的这些事情还可以缓一缓,但是乌护部随时都有可能吞并南平国,如果真的失去了南平国这个屏障,乌护部屯兵于大恒边境,那么对大恒的百姓也是一大隐患,父皇还是应该早做打算。” 弘正帝喘了一口粗气,听着女儿分析着眼下的局势,他知道女儿说的很对,便点了点头:“这一次,朕会派人一路跟随着南平国主而去,具体的情况朕要听到自己人的真实汇报再做打算,同时朕也会下令给展家父子,随时准备着重上战场。” 看来,弘正帝虽然气恼,震惊,但是身为皇帝该有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他立刻就对眼下的局势做出了判断。 赵宁儿点了点头,同时还有些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父皇,假如,女儿说的是假如,假如庆王真的图谋皇位,那么之前周院正的事情,父皇应该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还是没有敢把话说的太死,弘正帝需要时间缓冲。 弘正帝也想起了周院正忽然的背叛,心底也是一阵刺痛。 他朝着赵宁儿点头:“宁儿放心,父皇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若是朕的膝下无子,宗室们争也罢抢也罢,朕都可以不过问。但是现在朕有自己的儿子,任何觊觎皇位的人,朕都不会放过。朕会去查证这些事情,到时候,朕自有决断。” 赵宁儿心中安慰,只要父皇对庆王的信任被收回,庆王就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第117章 买通腊梅 腊梅有些紧张的在长巷角落里探头探脑,她在等人,等待着她期待的那个人的身影出现。 但是长巷人来人往,那个她等待的人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腊梅心中有些嘀咕:不对啊,庆王妃不是每月都会进宫来一次吗?今日就是她进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怎么到了现在,她人都还没有出现? 自己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嬷嬷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想到嬷嬷那毫不留情砸下来的棍子,腊梅有些畏惧的瑟缩了一下,但是一想到她一旦真的攀附上庆王妃这尊大佛,又岂会留在这些老嬷嬷手下挨打?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定了定,继续躲在角落里守着,等候着庆王妃的出现。 天随人愿,又等了有一会儿,腊梅果然看到几个太监抬着一顶小轿子从宫门处走了过来。轿子旁边跟着两个侍女,腊梅上次见过,正是庆王妃身边的人。 王妃果然来了。 腊梅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紧张的将自己上下整理了一下,又理了理头发,这才快步走了出去,站在轿子旁边行礼:“奴婢腊梅,给王妃娘娘请安。” 庆王妃这两日因为庆王和赵晟的心情都不大好,女儿连玥也成日在自己屋子里发脾气闹得吃不好也睡不好,今日原本都不想入宫来给崔皇后请安了,但是想了想,自己能够为庆王做的事情不多,若是连讨崔皇后高兴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庆王一定会更加觉得自己没用。 所以她到底还是入宫了。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人在轿子外面和她请安。 轿子没停,庆王妃身边的侍女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宫女莽撞的过来请安,就要把人赶走,却被庆王妃制止住了。 庆王妃掀开轿帘,看了看说话的小宫女,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腊梅有些失望,她原本还以为庆王妃会记住自己呢。 但是她很快又振作起来,边跟着轿子走动边介绍自己道:“王妃,上次也是在这条巷子,奴婢被嬷嬷打,还是王妃救下了奴婢。” 庆王妃想起来了,她“哦”了一声,看着腊梅道:“你就是那个小宫女?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腊梅笑的真诚:“托王妃的福,奴婢的伤不碍事,只是心里一直很感激王妃,想着要报答王妃的恩情才是。” 庆王妃嗤笑一声,看了腊梅一眼,这小宫女生的清秀可人,没想到也是个玲珑心肝的人儿。她这哪里是想报恩,只怕是想要搭上自己这条大船? 庆王妃也不戳穿,只是又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下,随意的问了一句:“你原来是在哪里当差的?” 腊梅恭声回答:“奴婢原本是福蕙公主宫里的,因为公主喜欢奴婢心灵手巧,对奴婢格外的看重呢。” 她没有说自己现在只是负责一些偏僻宫室打扫的活计,若是说了,一个做粗活的小宫女,庆王妃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庆王妃原本还漫不经心,忽然听到了“福蕙公主”四个字,她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这些日子,虽然庆王和赵晟都不肯说,但是她还是隐隐约约打听到了一点眉目。 最近让父子二人头疼的人正是福蕙公主。 虽然不知道福蕙公主和庆王会有什么瓜葛,但是她一向在这些事情上留心。眼下让她碰到了一个小宫女,居然就是福蕙公主宫里的。若是自己想办法通过这个小丫头打探到福蕙公主的消息,那岂不是帮了自家王爷和儿子的大忙? 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她抬手轻声道:“停轿。” 抬轿子的小太监都是宫里的,因为从宫门处到后宫还有一段距离,为了防止入宫的贵人们乱闯,或者是贵人们嫌走路太累,他们是负责将贵人们直接送到后宫的。 还从没有半路被叫停的情况。 但是此刻,庆王妃叫停,他们也不能不停。 轿子停下,庆王妃下了轿子,脸上带着笑走到了腊梅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声音也放的温柔:“姑娘竟然是福蕙公主宫里的?公主和本王妃关系一向亲厚,你既然是公主宫里的,想必也知道。” 腊梅哪里知道?她以前也不过是兰台小筑的二等宫女,又不是随身伺候跟着出入各处的大宫女,公主在外面和哪些皇亲贵族们亲厚,她哪里知道? 但是庆王妃是公主的长辈,她既然如此说,想来也是真的。 腊梅点头:“公主无事时也时常提起王妃,想来对王妃也是很在意的。”她随意的胡扯道。 只这一句话,庆王妃的眉毛就微微蹙了起来。她和赵宁儿的关系当然是不亲的,只要是赵宁儿亲近的宫女应该都知道。但是这丫头却如此说,到底是客气,还是她根本不知道? 庆王妃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是好不容易能够认识一个兰台小筑的宫女,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因此她也笑着开口:“这些日子,公主都不大出宫去,本王妃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公主了,也不知道公主好不好?” 腊梅虽然人在偏僻宫室,但是对于赵宁儿的关注却是没有停止,她当即道:“公主一切都好,这几日除了在自己宫里看书,就是去看望皇上和二皇子。” 见她说的有板有眼,就像真的一样,庆王妃也信了几分,看来这个丫头果然是赵宁儿身边的人,自己若是能设法将她收为己用,那么以后还愁打探不到赵宁儿的消息吗? 她想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那一日看你被那老嬷嬷打骂,想来在宫里的岁月难熬,本王妃这里有一些银子,你拿了去,买些药膏,自己涂抹了,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上可不能留下疤痕了。” 她将那个不起眼的荷包放在了腊梅手上。 腊梅掂了掂那沉甸甸的分量,心里顿时一喜;这庆王妃果然出手大方,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搭上了王妃,以后自己就再也不用被人欺辱了。 但是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刚要婉拒,庆王妃就强势的握着她的手:“别跟本王妃客气,本王妃这是和你有缘。这样,下次本王妃入宫,你还在这里见我,本王妃给你带些好东西。” 腊梅假意推辞一番,最后还是“无奈的”收下了。 庆王妃原本还想打听一些赵宁儿的事情,但是想到这到底是第一次见,她对腊梅的底细还不了解,就作罢了。故作和善的对腊梅笑笑,她再次登上轿子离开了。 第118章 送别 迎喜回到兰台小筑,走到了赵宁儿身边,悄声说了句什么,赵宁儿冷笑一声,淡声道:“这是她自寻死路,好生盯着她,她和庆王妃私下里密谋了什么事情,也要设法套问出来。” 迎喜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赵宁儿也看不下去书了,她站起身,想着如今的局势,想来该对自己动手的人也要按捺不住了。不过没关系,他们不出手,自己又怎么将他们置于死地呢? 这几日兰台小筑的守卫松懈了不少,赵宁儿时常带着吉祥如意,迎喜三人出去各处去逛,兰台小筑除了那些负责外院洒扫的,在内室伺候的竟然一个都不剩。 一个小宫女左右的看了看,从角门处对着腊梅招了招手。 腊梅凑过来看了看,果然见四下无人。她朝着那小宫女笑了笑,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小宫女拿着东西,朝她摆了摆手,腊梅会意,走到了兰台小筑,一闪身,就走了进去。 此时的赵宁儿正在弘正帝的勤政殿,再过几日,南平国主就要带着司徒韶一起回去。赵宁儿想着司徒韶在这里也算是住了十年,临行前,大恒还是应该表示一下心意。 弘正帝也点头,吩咐沈锦山将赠礼的规格在提高一些。 沈锦山领命。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见他眉宇间满是疲惫的神色,关切道:“父皇,可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 弘正帝点点头,又摇头:“只是想着这一次,乌护部屯兵南平国境,大恒与乌护部之间只怕又要再起事端,一旦起了战事,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赵宁儿也知道只要打仗,那么就是花钱如流水,对于大恒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但是这一仗是必须要打的,不把乌护部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大恒就永远是在乌护部的獠牙和利爪之下苟延残喘。 眼下的大恒还算是兵强马壮,国力强盛,若是待到以后,实力尚且不如今日,那时大恒面对乌护部那才叫毫无反抗之力。 她努力劝说了弘正帝一阵,让他鼓舞起信心。 等到她回到兰台小筑的时候,如意进去只是看了一眼,就对赵宁儿低声道:“有人进来过。” 如意是兰台小筑的大管家,这里的一切她都熟悉的不得了,哪怕只是一个摆件被挪动了位置,她也会仔细的注意到。 此时的兰台小筑内,好几个地方被人动过,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赵宁儿颔首,也不理会,只是对着如意道:“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如意领命。 赵宁儿这边在忙着,展苗枝那边则也在准备着去送一送南平国主一行人。 正如他的来一样,南平国一行人的去也没有在朝中引起什么波澜。 城门外,沈锦山,展苗枝,崔远梅等人正在送行南平国众人。司徒韶看着这些人,虽然在大恒的这些年里,这些人他也并不熟悉,但是在他临行之际,不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还有这么多人来送自己,他的心里很是高兴。 南平国主走到了几人面前,抱拳行礼:“这京城的这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如今我们就要离开,有劳诸位相送,就此留步。” 众人也都齐齐抱拳行礼,这南平国一行人比起上一次的乌护部一行人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谦和有礼的国主也让他们对南平国这个寂寂无名的小国家产生了好感。 司徒韶见兄长正在和沈大人寒暄,忽然走到了展苗枝面前,悄声对他道:“少将军,上次我和兄长饭菜被下毒一事,是你提醒的?” 展苗枝挑了挑眉,没有否认。 司徒韶立刻高兴的道:“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少将军,你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福泽深厚的。以后若是有机会,欢迎你来南平国,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展苗枝勾唇笑了笑,那笑容也带了几分真诚。他抬手和司徒韶我了握拳,开口道:“一言为定。” 车队离开了。 弘正帝已经下旨给距离南平国最近的边境守将,要他们派人去协助南平国增强国防,严密查询有无乌护部骑兵的动向。所以南平国一行人只要一路往回走,到了边境自然有人接应他们。 这件事情算是圆满的办完了,展苗枝现在很想知道赵宁儿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的皇宫内,腊梅从庆王妃的手里接过了一张方子,她不懂药理,将那方子左右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庆王妃:“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庆王妃看着她,眼睛里闪动着蛊惑的意味:“腊梅,你是个好孩子,本王妃也很喜欢你,本王妃愿意收你为义女,到时候让你做庆王府的小郡主,等你年纪到了,再为你找一户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你说好不好?” 好啊,这怎么不好? 腊梅听了这话,一时间心潮澎湃,她的目光热切的看着庆王妃:“王妃待奴婢大恩,奴婢万死也难以报答其一。” 庆王妃笑得和煦,她眯着眼睛看着腊梅:“用不着你万死,你只要为本王妃办成一件事情,等你办成了,本王妃就会设法让你出宫,跟随本王妃去庆王府,你说可好?”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阴狠,又有几分蛊惑,一时间,让腊梅心里七上八下。 她的头脑从那种狂喜的状态里清醒了几分,迟疑着开口:“不知道王妃让腊梅做什么?” 庆王妃指了指她手里的那张纸:“设法将这张纸,塞到刘贤妃的寝宫去,其他的就用不着你管了。”原本她是想要放到赵宁儿的寝宫,但是想了想,赵宁儿毕竟是弘正帝的女儿,就算是犯了什么大错,弘正帝也不会声张,惩罚也不会严重。 只有将刘贤妃拉下来,赵宁儿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刘贤妃身上,那样才能方便庆王府做事。 虽然王爷和儿子并没有要她做这些,但是她从幕僚那里打听到了王爷准备对赵宁儿动手,她就要在背后助王爷一臂之力。 她笑着,将目光落在了腊梅身上。这个因为自己一时的善心而结识的小宫女就很适合办这件事情,就算是失败了,也牵连不到自己身上。 第119章 构陷 腊梅思虑再三,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富贵险中求,腊梅从来都是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人。 她想了想,对着庆王妃点了点头:“奴婢会做好这件事情的,只求王妃到时候别忘了今日的允诺,还请王妃赐我一件信物,我们彼此也好更加的信任。” 庆王妃脸色一变,这个小宫女没想到还有点脑子,竟然还想着要一件信物来要挟自己。自己若是不答应,岂不是显得自己言而无信? 可是自己堂堂王妃,怎么能以身犯险?将刀柄递给别人? 庆王妃的眉头一皱,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从自己腰侧摘下一块玉佩来,笑盈盈的递到了腊梅的手上:“这块玉佩是我的陪嫁之物,我时常带着出入各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块玉佩是我的,你既然想要个凭证,那就把这个给了你。” 腊梅惊喜,接过那块玉佩仔细的看了看,那玉佩很是精美,雕刻着漂亮繁复的花纹不说,还是触手温热的暖玉,一看就十分的珍贵。 想来,这庆王妃是没有骗自己的。 腊梅喜不自胜,朝着庆王妃行了一礼:“多谢王妃,这件事情奴婢一定小心,帮您办好。” 庆王妃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离开,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缓缓的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那玉佩不过是那些想要巴结奉承庆王府的夫人们献给她的礼物,她今日也是头一天戴,那上面既没有自己的身份标志,也没有任何与庆王府有关的线索,腊梅拿着它,也不过是个说明不了什么的死物。 不过她也并没有打算真的骗腊梅,她若真的能办成事,自己收她做义女也不是不可以。连玥是个指望不上的,况且自己的女儿,她也舍不得让她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个腊梅聪明,还有心机,只要自己把握的好,她也不失为自己手里的一把刀。 她轻蔑一笑,转身离开了。 弘正帝这些日子忙于朝政,等到闲下来时,才想起来,自己有些时日没有去看温贵妃和九公主了。 他有些惭愧,忙让陈安准备了一些金玉赏赐,带着一起往昭纯宫而去。 温贵妃很是高兴,忙带着女儿迎了出来,娇嗔道:“皇上好些日子没来后宫了,慧儿都想念父皇了。” 九公主朝着弘正帝张开手,弘正帝笑呵呵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掂了掂重量,打趣道:“父皇几日不来,慧儿又重了不少,是不是母妃又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温贵妃含笑,九公主的身体在沈和一的慢慢调养下已经大好了,平时只要照顾的仔细一些,连感冒都不会有了,她没了心结,心情舒畅,整个人看起来也难得带了几分温柔。 一家人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话。 忽然,外面陈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弘正帝眉头微微蹙起,就见陈安踉跄着走了进来跪下道:“皇上,不好了,幽澜殿出事了。” 温贵妃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哪里出事了?” 陈安苦着脸,重复道:“幽澜殿,贤妃娘娘的宫里,有小宫女向皇后揭发贤妃娘娘图谋不轨。” 弘正帝腾的站了起来,压抑着怒气喝道:“放肆!” 整个昭纯宫的宫人都吓得跪了下来,九公主不明所以,见父皇发怒,吓得哇哇哭了起来。温贵妃的贴身大宫女平儿急忙上前两步,将九公主抱走了。 温贵妃上前两步,劝道:“皇上先别着急,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贤妃胆子小,现在还不知道吓成什么样子了。” 弘正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自己愤怒的情绪,这才大踏步向外走:“去幽澜殿。” 陈安慌忙也跟了上去。 温贵妃迟疑了一下,原本后宫这些事情,她是从不愿意参与的,她与贤妃也没什么交情,若说有,那也是赵宁儿对九公主有救命之恩。 但是眼下,她想了想,心里还是不放心,便吩咐平儿好生照顾公主,自己也带着人,赶紧跟随着弘正帝去了。 幽澜殿内。 崔皇后一脸沉肃,坐在主位上,刘贤妃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而她的旁边,就是幽澜殿的一个小宫女,也是这一次指认刘贤妃的人。 崔皇后手里拿着一张方子,那方子她很眼熟,上面的每一味药材她都亲自看过查验过,这是上一次弘正帝身子不适,崔皇后从周院正那里搜到的那张。 周院正的案子查到了最后,找不到幕后指使之人,而眼下,却有一张一模一样的方子出现在刘贤妃的寝宫床褥下。 这说明了什么? 崔皇后当然是不相信刘贤妃会指使周院正对弘正帝下手,但是这小宫女是幽澜殿刘贤妃手下的人,而刘贤妃也说不清楚这张方子是怎么一回事,她总不能独断的说“这绝不可能是贤妃干的”就完了?这根本无法服众。 她正在为难,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声唱喏:“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忙朝着弘正帝行礼,崔皇后站起身相迎,看见弘正帝阴沉的难看的脸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皇上。” 弘正帝走了进来,从崔皇后手里接过了方子,仔细的看了看。这张方子他病好了以后也看过,知道这其中有几味药的分量加重了,才导致了自己上一次的生病。 但是周院正始终不肯招认背后指使他的人,他虽然一直让人在查,但是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现在却有幽澜殿的宫人出来指认贤妃,弘正帝怎么能不愤怒? 他走到了主位坐下,威严的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在贤妃和那个小宫女身上打了个转,最终牢牢地锁定了那个小宫女,沉声道:“你是如何发现这张方子的?给朕一五一十的招来。” 那小宫女吓得心怦怦直跳,但是一想到那人许诺给自己的好处,她也只能咬死了贤妃不松口。 “回皇上,奴婢是幽澜殿负责洒扫的宫人,本来是没资格进殿内伺候的,但是那天贤妃娘娘不小心打了一个茶盏,娘娘命奴婢去打扫干净,就出去了。奴婢也是在打扫的时候,看到贤妃娘娘的寝褥有翻动的痕迹,奴婢想着去整理一下,就看到在娘娘的枕头下放着这个东西。” 她仰起头:“奴婢略微懂得药理,上次皇上生病搜查后宫,奴婢当时也在管事的手里见过那张方子。那张方子是假的,这张才是实打实让皇上生病的方子。” 第120章 审问 她说的有理有据,好像真的发生过一般,由不得弘正帝不信。 弘正帝扭头看着刘贤妃,刘贤妃满面泪痕,见弘正帝看她,忙开口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不知道这张方子是怎么会出现在臣妾的宫里,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到,求皇上明鉴。” 弘正帝自然也愿意相信贤妃,但是这小宫女的指控,他也不能不理会。他站起身,先是走过去将刘贤妃扶了起来,看她哭的眼睛都红了,心里一阵心疼。 “将幽澜殿所有人都圈禁在宫内,任何人不得外出,给朕一个个的查,这个东西是怎么进入到贤妃的寝宫的。” 底下跪着的小宫女连忙抬头,看着皇上:“皇上——” 弘正帝看着她:“朕不会偏信你,也不会偏袒贤妃,朕会查出一个结果。如果让朕知道你是构陷贤妃,你知道你的下场。” 小宫女吓得身子一个哆嗦,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但是想到那个人允诺自己的条件,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一出戏做下去。 毕竟这张方子不是她放的,她所说的也几乎句句是真的。除了她知道贤妃是冤枉的,其他的都很正常。 这边正闹着,赵宁儿从外面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看这情况,就急忙问道:“父皇,这是怎么回事?我母妃怎么了?” 崔皇后怕她着急,忙上前两步,将她拉到一边,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赵宁儿眼神阴沉,她是真的没想到,腊梅在自己的兰台小筑鬼鬼祟祟这么久,却在下手的时候临时换成了母妃。 这让她自责不已,若是自己也就算了,但是牵扯到母妃,母妃的胆子小,现在被人指控,她该有多么害怕啊? 腊梅,真的该死。 自己也确实大意了,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了解了腊梅的行迹,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也让她暗自反省,可以说她参与的是一场关于皇位的斗争,任何与皇位相关的斗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的,容不得任何大意的。 自己小瞧了庆王。 她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先扶着刘贤妃的肩膀安抚了一番,这才看着弘正帝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弘正帝在女儿这样期盼的目光下脸上有些热辣辣的,他没有说自己决定查一查,毕竟如果是女儿,肯定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母妃,会将这诬告母妃的小宫女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是自己是皇帝,这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他要想还刘贤妃一个清白,就只能尽力的查,查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结果来。 但这个办法肯定不是女儿想要的。 赵宁儿看弘正帝这样子,她也知道按照宫里的规矩确实是要这样办,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好受。她更加自责的还是自己太粗心了,让这个小宫女找到了空子,攀扯上母妃。 还好,她只是诬告,而且自己也留有后手。如果是别的,对母妃造成了伤害,那自己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她走到了那个小宫女面前,这个小宫女是幽澜殿的人,她自然是认得的,毕竟她重生回来以后,对于身边的人和事都是尽量留心的。 “夏禾,你一个外院洒扫的宫女,是怎么进到母妃的寝宫去的?” 夏禾见赵宁儿对自己发问,也不免有些紧张。但是公主到底年纪小,平时又随和,她们这些宫人平时都不大害怕她。 夏禾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回答:“是娘娘打碎了茶盏,唤奴婢进去打扫,奴婢这才无意中看到了这个方子。” 赵宁儿走到了她身边,看着她的眼睛,方才崔皇后说这个宫女是懂一些药理的,这话她不信。幽澜殿的这些宫人,她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但是也还是知道一点的,并没有一个人是出身医药家庭的。 她一个穷苦出身的宫女,从哪里学的药理? 她看着那丫头:“夏禾,你说你懂药理,那你可看出来这张方子,主要是治疗什么的吗?” 夏禾抬眸,镇定的道:“这原本是一张补身子的方子,但是因为其中的一些药的分量加重,会对人身体造成伤害,引起头晕目眩,内热等症状。” 赵宁儿点头,这症状正是上一次父皇生病的症状。看来这夏禾也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她继续道:“看样子你是懂一些,其实这张方子作为皇家秘方,是很上等的一张方子,外面怕是都没人知道。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宫女,竟然知道这么多。以你这样的才华,应当收入太医院才是。” 夏禾的脸色僵了僵:“公主谬赞了,奴婢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 赵宁儿看着她:“你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是你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诬告主子!”话到后面,赵宁儿的声音已经变得异常冷。 夏禾吓了一跳,急忙跪地磕头:“奴婢没有撒谎,奴婢虽然是幽澜殿的奴才,但是也是皇上的奴才,奴才不能看着有人谋害皇上而装作不知道。” 这番话说的正义凛然,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见了,只怕也就信了。 赵宁儿冷笑:“夏禾,听说你和腊梅关系很好?” 猛不防听她提起腊梅,夏禾脸上的表情来不及收拾,猝不及防的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让人一看就知道,赵宁儿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包括弘正帝都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明白赵宁儿为何要如此发问。 赵宁儿没有理会他们,依旧看着夏禾,轻笑一声:“这么说你是认识她了?那你可知道,我原本那么喜欢腊梅,为何忽然之间,将她赶了出去?” “这——”夏禾犹豫了,她有些不敢开口乱说话,生怕就掉入了福蕙公主的陷阱里。但是公主问话,她又不敢不回答,否则她又怎么取信于弘正帝? 她迟疑着开口:“公主和腊梅之间的事情,奴婢并不清楚,而且也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还请公主不要一直问奴婢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的事情。” 赵宁儿冷哼:“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你难道不知道,腊梅曾经好几次来害本公主?” 第121章 戳穿 什么? 这话把夏禾吓得脸色发白,旁边的弘正帝等人也是一脸惊愕:“宁儿,这是真的?” 这是真的,但是这都是上一世的事情。赵宁儿在心里道,这一世的腊梅,还没那个本事敢谋害公主。 夏禾脸色发白,赵宁儿顾不上和弘正帝多说,继续再接再厉道:“腊梅让你来害我和母妃,是不是允诺了你什么好处?你以为你帮着她干了这件事情,你真的能脱身吗?真的能拿到好处吗?你是被她骗了。她犯了事,被我驱逐出幽澜殿,她怀恨在心,所以一直想方设法的害我,但她自己不敢来,所以买通了你,你是被腊梅当成了枪使。” 夏禾的脸色阴晴不定,一瞬间万千想法在脑海里闪过,但是最终夏禾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将眼前的戏演下去。 她故意昂着头,有些倔强的道:“公主说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说了自己看到的事情,其他的,都是由皇上做主。” 赵宁儿心里惋惜一声,直起身子,有些可怜的看着夏禾:“夏禾,本公主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她拍拍手,外面迎喜和纳福将腊梅押了进来。 腊梅的手被绑在了身后,被迎喜和纳福粗鲁的扔在了地上。 赵宁儿看着腊梅,目光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腊梅,我真是没想到你的胆子会这么大,居然敢对我和母妃下手。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小宫女的手段,就可以将我和母妃毁掉吗?你那眼睛早已被利益蒙蔽,你就没发现你的身边一直有人在监视着你吗?” 腊梅被抓到这里,心里早已明白自己大概是完了。没想到这个福蕙公主这么狡诈,赶走了她不算,还一直让人盯着她。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这样警惕自己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自己就算是临死,也要拉上这个垫背的, 只要能够咬死刘贤妃的罪行,赵宁儿就一定不会好受。只要她不好受,那么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心中打定主意,脸上冷冷一笑,也不复以前那种谄媚讨好的模样,看着赵宁儿道:“福蕙公主这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奴婢只是兰台小筑的一个小小宫女,公主不喜欢奴婢,那么奴婢走就是了。可是没想到公主对奴婢如此耿耿于怀,不置奴婢于死地不罢休,奴婢斗不过公主,也只能含冤赴死。” 她说的这样凄惨,好像赵宁儿真的是一个仗势凌人,欺辱下人的恶主。 赵宁儿深吸一口气,她早该对腊梅的无耻有心理准备的,可是现在看她这个样子,赵宁儿还是难以压抑住心底的恨意。前世的种种她忘不掉,诚然李观棋是伤害了自己,但是自己对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期待,所以她虽然恨李家如此对她,但是到底不及深深信任和喜爱的腊梅对她的背刺,让她更觉痛彻心扉。 这一世,没想到她依然还是如此。 对啊,她本就是这样的人。 她闭了闭眼,决定不再给腊梅喘息之机,腊梅以为她不说,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她错了,自己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临时将针对的对象改换成母妃,但是自己却是知道她和庆王妃筹谋的一切的。 任何事情,只要做过,就留有痕迹。还是父皇的那句话,查一查就是了。 她走到了弘正帝面前,郑重其事的看着他:“父皇,今日这一切,都是因为女儿和这个小宫女之间的恩怨,这件事情,恳请父皇调派人手给女儿,女儿很快就会给父皇一个交代,也会给母妃一个交代。” 刘贤妃看着女儿,此时的她也不哭了,郑重的看着女儿点了点头。她相信自己的女儿,方才是她太慌乱了,她没做过的事情,也没什么好怕的。 弘正帝也看着赵宁儿,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是很有主意的,也不愿让她不高兴,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赵宁儿扬声道:“去搜查御花园当差的小太监三宝,还有华清门当值的护卫刘顺意。” 此言一出,夏禾和腊梅通通变了脸色。 夏禾不明白公主怎么会知道御花园的小太监三宝是她的亲戚,而腊梅却是想起了福蕙公主知道她曾经去过华清门的事情,她的脸色悚然一变,知道自己这次大意了。 很快,小太监三宝和护卫刘顺意都被抓了过来,两个人的住所也被搜查了一遍,果然在三宝的住所找到了不少财物,还有不少名贵的首饰,那分明不是一个小太监该有的。 弘正帝几人定睛一看,那些财物价值不菲,但是却样式平常,看不出原主人的身份信息。而在那刘顺意的居所,居然也搜出了不少的财物,还有不少女子随身的东西,都被刘顺意好好地用布包了起来,可见其爱惜程度。 夏禾的心理防线第一个崩溃了,她大哭着跪地磕头:“求皇上开恩,求公主开恩啊,奴婢是收了腊梅的钱,奴婢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奴婢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奴婢是一时昏了头。奴婢的表弟三宝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让他帮忙暂时保管,他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和娘娘开恩,饶过他。” 话到这里,在场的几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贵妃一头雾水的看了半日,眼下事情终于明朗了,她也是愤怒,上前一步骂道:“好个大胆的贱蹄子,居然敢以下犯上,谋害贤妃。你是死罪难逃,还连累你弟弟小命不保。” 三宝吓得魂飞魄散,他也连忙磕头求饶起来。 赵宁儿摆了摆手,沉声喝道:“都别哭了,你们是死是活,稍后父皇自有定论。”她将目光转移到腊梅身上,目光淡然。 “腊梅,夏禾已经招认了,你还不肯招认吗?只要你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告知,我可以在父皇面前保住你的性命。你这条性命,还有刘护卫的性命要不要,全在你自己。” 刘顺意已经被眼前的这一切弄晕了,但是他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着腊梅道:“你说你得了主子赏识,得到了这些赏赐,让我替你好生保管着,以后等我们成亲了,这些就是我们这个小家的本钱,难道都是骗我的?” 第122章 反将一军 腊梅原本是低着头不肯说话的,此刻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这个喜欢了自己很久的护卫。他是真的喜欢自己,方才粗略一看,自己交给他的东西他全部都好好的收着,财物一分没少,就连自己绣给他的帕子,汗巾之类的,也都没舍得用。 如果,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好高骛远,想着去攀附福蕙公主,又攀附庆王妃,或许他们原本可以过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日子的。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她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眸光已经变得冷冽非常:“当然,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你以后能有什么大本事?你看宫里的这些个娘娘,哪一个不是贪图着皇上的荣华富贵?凭什么我就不可以?难道就因为她们的出身好吗?我不服气。” 她又看着赵宁儿:“我讨好你,巴结你,事事顺从你,可是你一句话,我就从一个人人羡慕的二等宫女变成了宫里最低等的洒扫宫女,凭什么?我只是想往上爬,想过好日子,凭什么就这么难?” “所以我不服气,我要报复你。” “没有人指使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你要杀要剐,随便,我认输。” 腊梅知道自己犯下了大罪,是免不了一死。但是只要她幕后的庆王妃没事,庆王妃一定还会想办法继续针对赵宁儿,只要赵宁儿以后倒霉,那么也算是给她报了仇。 她的这些话根本没人相信,她一个小小的宫女,自己有这么多价值不菲的财物不算,还能拿出一部分财物去买通她人,若说她的背后没有别人,谁都不相信。 弘正帝愤怒的开口:“全部给朕拉下去,给我好好地拷问,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她的?” 宫人应了一声,上前来将四人拉了下去。夏禾和三宝嚎啕大哭起来,刘顺意却是垂着头,一言不发。 腊梅怨毒的看了赵宁儿一眼,那目光十足可怕,看的崔皇后心惊,忙上前一步,将赵宁儿看向她的目光隔绝开。 赵宁儿感受到崔皇后的善意,心里原本还沉甸甸的,此刻也略略放松了一些。 她走到刘贤妃面前,愧疚的道:“母妃,这一次的事情,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母妃,让母妃受到了惊吓。”这件事情,让她自责不已。重生以来,她打定主意保护好父皇母妃,保护好弟弟,却没想到,母妃还是受到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刘贤妃此刻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看见女儿这般,她摸了摸赵宁儿的脑袋,安抚道:“宁儿乖,母妃没事,母妃方才只是吓到了,但是现在母妃知道有人要报复你,母妃只怨恨自己没能保护好你。你不要自责,不然母妃会更加的难过。” 赵宁儿眼圈发红。 弘正帝也叹息一声:“前朝后宫都不得安宁,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你们都不要慌张。这些事情,朕会一件一件处理的。” 他也走到了赵宁儿的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再次感慨道:“朕的宁儿长大了,面对这些事情,竟然也能丝毫不慌。而且看你的样子,你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小宫女想要算计你。能够感知危险并且提前做好安排,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赵宁儿想到腊梅做的这件事情,这幕后之人腊梅不肯说,不代表她就不知道是谁干的。 她看着弘正帝:“父皇,腊梅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她背后这人。此人能够花这么多钱财买通宫里的人,这一次她只是想要陷害我和母妃,如果她是想要毒害我们,那我们可就危险了。” 话说到这里,弘正帝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他沉思片刻,看着赵宁儿道:“宁儿放心,这件事情父皇一定会尽快查到线索,你就放心的留在宫里,安慰你母妃。” 赵宁儿原本还在思忖该如何把庆王府做的事情给说出来,但是想了想,父皇既然决心要查这件事情,那么一定会动用父皇身边的暗卫。 她只要安心的等待就是了。 腊梅构陷贤妃失败的事情传到庆王府的时候,庆王妃气的摔了茶盏:“没用的东西,亏的本王妃对她寄予了这么多希望,居然连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 她的心腹嬷嬷着急的道:“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前前后后也给了那妮子不少的银钱,若是被人查到了咱们王府来可如何是好?” 庆王妃心里也有些不安定,虽然她每次入宫和腊梅见面都十分的小心,但是保不住会有有心人看见啊。但是她随即想到自己给腊梅的东西都是特意检查过的,并没有任何能够说明是出自庆王府的,哪怕是腊梅那个妮子不可靠,出卖了她,她只要咬死了不认,不信弘正帝还能真的把她一个王妃抓起来不成? 她在心里不断的安抚自己,但是却又觉得这一次出手这样不顺,只怕不是好兆头。 赵宁儿这边安慰了刘贤妃后,也回到了自己的兰台小筑。她刚坐下,进宝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公主,您交代的事情,奴才都办好了。” 赵宁儿满意:“很好。”在听说刘贤妃被夏禾告发的第一时间,她就意识到这是庆王府对她们出手了,便立刻让进宝去将一件东西藏到了腊梅的房舍一块地砖的下面。只要弘正帝决定彻查这件事情,那么这块有问题的地砖,很快就会被发现。 那个东西上面,可是有着庆王府的标记的,甚至是很多人都见过,是庆王妃时常会佩戴的一根发钗。这个东西被人从腊梅的房舍处找出来,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赵宁儿坐在椅子上,眸色深沉。她一直都在防备着庆王府对她下手,展苗枝送给她的金丝软甲也是一直穿着,但是没想到,率先出手的却是庆王妃。 不过都一样,不管是谁出手,只要做得出来,那么她就不会再手下留情。 新仇旧恨,就一起算账。 第123章 宣召庆王妃 如赵宁儿所料,那根发钗很快被找了出来。 弘正帝自然是不认得这根发钗是谁的,但是被这个叫腊梅的小宫女珍而重之的藏在了地砖下面,可见其一定非比寻常。 弘正帝当即叫来了崔皇后,崔皇后一看到这根发钗,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这是庆王妃的发钗,因为是她初嫁给庆王的那一年,宫里的太妃赏赐的,十分珍贵。庆王妃以前时常佩戴,后面庆王的地位越来越高,庆王妃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这些珍贵的首饰大概是不稀罕的,所以她才慢慢的很少戴了。 但这千真万确,就是庆王妃的东西。 弘正帝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起来。上一次找赵宁儿和他说了许多庆王的话,他的心里对于庆王不可谓不忌惮。但是他还没有做什么,庆王妃就率先对着赵宁儿和刘贤妃出手了,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庆王府真的是图谋不轨,否则庆王妃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弘正帝当即大怒,甚至还将御案上的茶盏都给摔了。 宫里来人的时候,庆王妃刚从连玥的屋子里回来。连玥这几日闹得厉害,甚至还扬言要绝食抗议,现在已经是一天水米未沾牙了。庆王妃是又气又愁,但是自己的女儿,她是了解的。连玥只要说得出,那就一定做得到。 她扶着心腹嬷嬷的手,疲惫的走回自己的院子,刚准备喝些茶水休息片刻,却看到外面踉踉跄跄跑进来一个丫头,嘴里还大喊着“王妃,不好了”。 那丫头是她的贴身大丫头,一向是机敏稳重的,此时慌乱成这个样子,庆王妃的眼皮就是一阵乱跳,慌乱的站起身时,带翻了桌子上的茶盏。茶盏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怎么了?”此时的庆王妃心慌的厉害。 那丫头跑到她面前,大口大口喘息了一会儿,这才道:“外面,外面来了好多禁卫军,说是要宣王妃您入宫去。” 什么? 庆王妃只觉得一阵眩晕,她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事情败露了?腊梅那个贱蹄子难道把自己出卖了不成? 但是很快她又稳住了心神,她早就防备着腊梅,就算是她攀咬自己,自己只要咬死了没有,想来没有证据,皇上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对,别怕,别慌,一慌就露馅了。 她稳了稳心神,呵斥那丫头道:“慌什么?宫里来人就来人,许是有什么急事要传召本王妃入宫,都别慌,先帮我更衣。” “更衣就不必了——”赵淳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庆王妃,他的神色冷肃,“奉皇上口谕,急召王妃入宫,王妃还是不要磨磨蹭蹭的好。” 庆王妃看着他,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她上前一步,抬手指着赵淳,那指尖几乎戳到了赵淳的脸上:“你少得意,你以为本王妃是要倒霉了,所以你在这里幸灾乐祸是吗?告诉你,本王妃是王爷的正妃,正经是上了皇室玉牒的正妻。而你,不过是一个克死了母亲,没人要的东西。别以为你占着王府世子的名头就可以得意了,只要本王妃想,你这个世子的位置很快就可以换人。” 赵淳阴沉着脸,没有理会她,依旧是重复着方才的话:“皇上召王妃入宫,王妃还是快些着,别让皇上久等了。” 庆王妃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耽误,也来不及更衣,就要跟着赵淳往外走去。只是走了没几步,她对着身边自己的心腹嬷嬷道:“我去去就回,嬷嬷还是留在家里,帮我好生照看着连玥,告诉她,等母亲回来给她做好吃的。” 嬷嬷应了一声,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自家王妃被自家世子带走了,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惶恐不安。在这也待不住,索性还是去县主的院子里看看县主。 庆王妃坐上宫里的人带来的马车,一路无话的到了宫里。一路上,她想要从那些人口里打探打探消息,但是一群禁卫军跟着,不允许她套话,她也只得愤恨的看了赵淳一眼,沉默的到了宫里。 到了宫里,却并没有像一开始想的那样被带到弘正帝的勤政殿去,反而是越走越偏远,那模样妥妥的就是背静无人好下手的地方。 就在庆王妃心里的恐惧几乎到达顶峰的时候,她被带到了一处偏殿门前停了下来。 那偏殿看起来有些破旧,没有挂匾额,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过大概是经常有人打扫,从外面看还算是干净。只是看起来有些阴沉沉的,看着有些吓人。 庆王妃站在殿门前,有些不敢进去。她回头想要问一下赵淳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感觉到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大力,她被一个禁卫军大力的推了进去。 她惊叫一声,来不及怒骂那禁卫军,就猛地撞开了殿门,冲进了殿内,身子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一股潮湿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涌入鼻端,庆王妃险些作呕。她慌忙挣扎着坐起来打量着眼前的这间恐怖的宫室。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殿内什么摆设器具都没有,很明显就不是住人的地方。但是房屋中央却有一张床。那床也很古怪,细长的模样,只能供一个人躺着,大概连翻身都不能。 那床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收拾,乌漆漆的,却又不像是涂抹的油漆,反而像是…… 像是被血侵染透了,常年累月下来,变成了如今黑沉沉的模样。 这个想法让庆王妃的心里猛地一跳,她虽然不是宫里的人,但是时常入宫,也是听闻过宫里对待不听话的奴才嫔妃的手段的。这种床,她一眼就认得,那是刑床、 将人的手脚都捆住绑缚在这张床上,或者是用针扎十指,或者是用刀子割下皮肉,只要是宫里的手段,几乎就没有人能够扛得住。 一直到了此时此刻,庆王妃才终于害怕了。她害怕的不是腊梅出卖了她,不是赵宁儿知道了是她在背后害她和刘贤妃,更不是被弘正帝知道了这一切。 而是那种对于皇权的敬畏,对于皇权之下性命如草芥的畏惧。 她在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只要是弘正帝想,她会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不管她做没做这件事情,只要她惹得上面的人猜疑,不管是庆王还是自己的儿子赵晟,他们都不能救自己。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第124章 决心 弘正帝这里做的事情,赵宁儿都不知道,毕竟这些事情是属于皇宫的阴暗一面,弘正帝不希望赵宁儿了解,也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父皇,大恒的皇帝,其实也不完全是一个光风霁月的人。 身为帝王,决不能只是单纯的仁善的一面,为了维护统治,他们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赵宁儿只是耐心的等,等待着父皇会给她的结果。 没几日,迎喜就从外面带来了一个消息。 “公主,庆王妃招了。” 赵宁儿一惊:“招了?怎么就招了?”庆王妃这个人最是狡诈,口中说的话,都要反复掂量着听。偏偏她又是身份高贵,一般人面对她也不敢过分审问。这才几天,她居然就肯招了? 迎喜嘿嘿一笑,没有多说。庆王妃在刑室挨了几日,再硬的骨头也给她打断了,不招?她试试。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公主,免得脏了公主的耳朵。 庆王妃招供没多久,腊梅那边也崩溃了,招认了庆王妃买通她的事情。 很快,腊梅杖毙。 庆王妃则是被幽禁在牢狱内,等候发落。到底是王妃,且还为庆王生下了一双儿女,对她的处置不能像一个小丫头那样随意。 陈安带着人去庆王府亲自传旨,弘正帝不仅幽禁了庆王妃,而且对庆王也十分不满,责令庆王及府中所有主子都禁足府内,不得外出,庆王手中的一切职务暂且交由涟王处理。 这个消息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庆王府派系的官员在朝中极力反对,称弘正帝此举是对庆王的不公。 弘正帝这一次的手腕格外的强硬,对这些声音都不予理会,甚至还处理了两个反对的尤其激烈的大臣,一下子震慑住了朝堂。 庆王府一下子就变成了朝中人人不敢提及的存在。 庆王府内,连玥知道母妃被幽禁的消息后,硬是冲出了自己的小院,跑到了庆王的书房,一下子跪倒在地:“父王,求你救救母妃,母妃她都是为了庆王府,你救救她。” 庆王一听到庆王妃,原本就十分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的阴沉,他第一次对着女儿发了脾气:“若不是你母妃,咱们王府岂会有今日之祸?你还敢为她求情?” 如果庆王妃此刻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掐死这个女人。 都是她,乱出主意,毁了自己的大计。原本他和赵晟已经想好了万无一失的刺杀赵宁儿的对策,但是被这个蠢女人一搅合,所有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还害的自己丧失了手中的权力。 这让他怎么不恨? 连玥哪里管这些,她一向也不懂这些,只是苦苦哀求着庆王,情急之下,她不停地用额头磕地,额头上都渗出了血迹。 但是这一次,最疼爱她的父王始终没有理会她。 赵晟看不下去了,上前将连玥拉了起来:“够了,连玥,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难道还看不明白眼下的局势吗?现在母妃,整个庆王府的安危,都不再是我们说了算了。如果皇上执意要严惩我们,那我们可能会被贬黜为庶人,什么都没有了。况且现在我们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你在这里求父王,不是为难父王吗?” 连玥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哥哥,额上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显得脆弱又可怜。赵晟也忍不住心疼,从身后连玥的侍女手中拿过帕子,轻柔的为连玥擦去血迹。 连玥失魂落魄:“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母妃去送死吗?” 赵晟拍了拍她的头:“你先回去,好好吃饭,一切等待宫里的消息。”其实赵晟的心里是不大慌的,庆王府在朝中经营了这么多年,其中盘根错节的势力,不是弘正帝如此简单就可以拔除的。 只要王府不倒,他们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况且眼下的局,到底是母妃愚蠢,一时做下的错事,只要父王这里上书表明这一切与庆王府的其他人都没有关系,弘正帝就不能,也没办法将王府置于死地。 只是,母妃的这个仇,他会一直记得。 就在京城这边一团乱麻的时候,边境八百里加急传递来了新的消息。 南平国主和王子一行人在大恒边境遭遇了伏击,国主被抓,王子下落不明,其余使臣全部被杀。 弘正帝勃然大怒,这一次南平国主入京所说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不仅让沿途的各地官员好生护送,还让人告知了边境守将做好与南平国共同抵抗乌护部的准备。 但是现在,南平国主被杀了?是谁干的? 展老将军得知了这个消息,立刻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入宫,展苗枝此时正在宫里教导二皇子,得知消息后,也赶到了勤政殿去见弘正帝。 “皇上,这绝对是乌护部的手笔,他们既然敢在南平国边境屯兵,那就不是一时兴起。乌护部所图甚大,这一次国主千里迢迢赶来,可以说是冒着性命之忧来为南平国的百姓祈求大恒的庇护,不管是为了南平国,还是为了大恒,我们都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等待着乌护部的行动了。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展老将军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此时精神矍铄,腰背挺得笔直,气势逼人,一看就是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悍将。 他的两个儿子站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身军人的杀伐之气,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一切。 展苗枝站在父亲的身边,虽然年纪还轻,但也是一脸的凛然。 弘正帝看的心里大喜,站起身,朝着展老将军道:“好,有展家军在,朕没有任何担忧,老将军说的极是,乌护部常年盘踞在我大恒边境骚扰,若是再不将之除去,只怕以后我大恒百姓要遭乌护部铁蹄的践踏,若真是如此,朕以何面目去见大恒的列祖列宗?”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出声:“这一次,朕不再姑息。陈安,传朕的口谕,急召兵部诸位大臣入宫,朕要好好的商讨一下,这一次该如何对乌护部作战。” 陈安知道这是国家的大事,不敢大意,急忙下去传令去了。 展苗枝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在翻涌。 终于,皇上终于下定决心了。 第125章 遇袭 前朝的风云诡谲,刮不到兰台小筑来。赵宁儿坐在自己宫内,依旧是一派安然的在看着书。 外面如意走了进来:“公主,皇后娘娘宫里的蔷薇姑姑来了。” 赵宁儿忙站起身,扬声道:“快请。”一般皇后宫里有事情,都是派那些小太监来传话,像蔷薇这种贴身伺候的大宫女,轻易是不出来的。所以今天蔷薇过来,赵宁儿有些惊奇,也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蔷薇笑盈盈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赵宁儿,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 赵宁儿忙上前将人扶起来,客气道:“姑姑这是做什么?姑姑难得来宁儿这里,宁儿好生招待都来不及,怎么还让姑姑给我行礼?” 蔷薇脸带笑意:“这是规矩,纵使公主客气,奴婢也不敢托大。”她是崔皇后的陪嫁,是贴身宫女,很多时候,在别人眼里,她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崔皇后的意思。所以她在外面总是分外留心,生怕自己一点儿不周到的地方,会给自家娘娘带来麻烦。 赵宁儿无奈一笑,扶着蔷薇在一边坐下:“姑姑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蔷薇含笑:“正是呢,大长公主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十分挂怀,娘娘想着这两日宫里也没什么事情,带着公主和二皇子去大长公主府看看。” 赵宁儿一惊:“皇姑祖母身子不适?怎么没有听说?可派了太医去看看吗?眼下又是什么情况了?” 蔷薇知道她担心,忙道:“公主别急,娘娘就是怕那些传话的小太监说不清楚,白白让公主担心,这才让奴婢过来的。大长公主已经大好了,皇上知道后就派了两名太医亲自去照看。” 她又叹息道:“只是如今天气冷了,大长公主到底也上了年纪,还是要注意保养才是。眼下,皇上朝政繁忙走不开,心里又惦记着,就让娘娘带着公主和二皇子去看一看,好让大长公主知道,皇上是惦记她的,也好让大长公主宽心。” 赵宁儿点头,南平国主被抓,王子司徒韶下落不明的事情,她也知道了。所有人都一致认为这件事情是乌护部干的,父皇也下定决心对乌护部开战,眼下前朝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她愿意为父皇在其他事情上效力,好让父皇安心。 何况她也很喜欢柔嘉大长公主。 说定了这件事情,蔷薇就告辞离去了。赵宁儿坐在椅子上,想着南平国的事情,心里也是一阵不安,乌护部如此大胆,偏偏选择在大恒的国土境内对着南平国一行人动手,他们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也不知道国主现在如何了,而那司徒韶又是死是活呢? 大恒京城不少人都对这件事情猜测连篇,但是此时的大恒边境,一处不起眼的山脚下。 司徒韶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激的他一个寒颤,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昏迷前的一幕瞬间席卷上心头,兄长为了保护他,被乌护骑兵砍了一刀不说,还奋力反击,这才给了他片刻的喘息之机,让他趁乱骑马逃离了。 他忘不掉兄长在他耳边大喊道:“这群人是冲我来的,韶儿,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南平,哥哥若是死了,你就是下一任的国主,一定要守护好南平。” 当时太乱了,无数的骑兵吹着尖锐的口哨,呼啸而来,手中的弯刀就好像黑白无常手中的勾魂索,所到之处,必然血溅三尺。他惶恐害怕极了,他想要保护哥哥,但是哥哥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 是他太没用了。 “兄长——”他呜呜的哭泣起来。 边境守将陶安国接到手下来报,走出大帐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狼狈,哭哭啼啼的司徒韶。 小兵汇报道:“属下们奉将军命令在附近搜索南平王子的踪迹,在一处山脚下找到了他。他从马上坠落,大概是摔伤了腿昏迷了过去,被草丛掩盖,没有被乌护部骑兵发现,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陶安国不敢大意,忙将司徒韶迎了进去,又吩咐手下:“快去将军医请来,王子身上的伤还是要赶紧处理一下。” 手下领命而去。 陶安国看着失魂落魄的司徒韶,心里很是看不上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但是这个人是皇上下令一定要找到的人,他也不敢随意对待。因此只得耐了性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尽量放柔了声音:“二王子,你现在是在大恒的军队里,你很安全。如今边境局势混乱,皇上让我们务必时刻掌握乌护部的动态,所以我们需要你详细的将你和国主遭遇埋伏的事情说出来,也好想办法营救国主。” 一听说“营救国主”,司徒韶的头瞬间抬了起来。 他一把攥住陶安国的手臂,力气之大,让陶安国都微微皱了皱眉。 司徒韶流着泪问道:“你们真的能救我哥哥回来?”那可是乌护部的骑兵啊,他们太凶残了,太可怕了,他不敢想象哥哥落到了这群人的手中,会落得什么下场。 陶安国郑重的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尽力将国主救出来。”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司徒韶猛地擦去脸上的眼泪:“好,我说,我全都告诉你们。” 原来,那一日,南平国的使团刚走到了大恒边境的一座山脚下,那座山算是边境的一座分界线,过了此山,就是驻军的位置。他们本以为走到了这里,就算是安全了。毕竟这里离驻军实在是很近了。 但是没想到,在他们准备生火做饭的时候,兄长忽然皱起了眉头,他靠在山石上听了一会儿,忽然喊了一声:“不好,有骑兵来了。”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负责戒备的两名护卫忽然大喊着“有骑兵来了,是乌护部的骑兵”,接着,他们就被呼啸而来的利箭射穿,从山上掉落了下来。 所有人都立刻握紧了身边的武器,紧张了起来。 第126章 刺杀 他们想要赶紧打马离开,但是那骑兵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司徒韶觉得仅仅是一瞬之间,那群人就将自己包围了。 兄长手握长剑,将他护在身后,戒备的看着那些骑兵。 一个人骑着马,眼神桀骜,姿态嚣张,手中握着长弓,腰侧挂着弯刀,骑着马,摇摇晃晃的从人群中走出来。 司徒韶听到有人称呼他“图勒王子”,这图勒王子不是早就离开了大恒吗?按理说早就该回到了乌护部,为什么会在这大恒边境之地埋伏自己和兄长? 他是个性情软弱的人,在这样对峙的时候,他居然因为害怕,手里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惹得乌护部骑兵哈哈大笑起来,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大声嬉笑着。 兄长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责怪他,只是沉声道:“把武器捡起来,一个战士到了战场上,除非是战死了,否则决不能丢掉手中的武器。”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慌乱的把剑抓起来,但是他那个虚张声势的样子,谁都知道他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但是这个时候,兄长也顾不上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图勒王子,沉声道:“你是乌护部的小王子?你不是早就离开大恒返回乌护部了吗?为何要在这里埋伏我们?你就不怕大恒的皇帝知道了以后会责怪乌护部吗?” 图勒王子满脸桀骜不驯,他放肆的用手中的弯刀指了一下司徒韶,吓得他往后退了几步,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图勒王子笑够了,这才开始回答南平国主的问题:“本王子为什么在这里埋伏你们?还不是因为你们这次进京说了我们乌护部的好话啊。” 至于弘正帝会不会怪罪的问题,图勒王子更是不屑一顾:“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大恒的皇帝会为了你们这种小小属国和我们乌护部开战?再者,开战了又如何?难道你觉得我们乌护部会害怕大恒不成?” 南平国主心里一惊,他这次过来,所有人都以为是过来接十年未回家的弟弟。他们到达大恒的时候,这位图勒王子早已离开京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弘正帝面前说了什么? 南平国主的心沉了下去:这一切只能说明,大恒的内部有乌护部的内应。 乌护部使团看似早已离开,但实际上滞留边境,为的就是打击报复。 杀了他们兄弟俩,也更方便他们占领南平国,屯兵边境,进而对大恒下手。 不行,必须要有人活着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南平国,告诉大恒皇帝。 南平国主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他看了弟弟司徒韶一眼,压低了声音对他道:“韶儿,等会儿我想办法去杀图勒王子,这群骑兵一定会来拦我,顾不上你,你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上马离开。” 司徒韶猛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所有的话语都在看到兄长那视死如归的眼神时被扼住了。 兄长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为他谋夺生机,他不能拖后腿。 南平国主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迅如疾风,众人只来得及看到一道残影,就看到原本还被他们弯刀指着的南平国主已经杀到了图勒王子跟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面色苍白好像个病秧子的南平国主竟然使得一手好剑,而且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图勒王子原本还在用仿佛看猎物般的眼神看着场中的兄弟二人,冷不防一道刺目的剑芒闪到了眼前,他虽然吃惊,但是反应也是极快的。他手中的弯刀立刻抬了起来,在面前一挡。利器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南平国主只觉得自己的手臂都被震麻了,这图勒王子的力气太大了,而且反应迅速,不仅立刻将他的剑势挡了下来,而且手中的弯刀还呈压迫性的向自己这边倾斜。 他只觉得胸腹间一阵剧痛,知道是牵连了旧伤,他也不敢耽搁,若是不牵制住图勒王子,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弟弟是没办法逃离的。 他再次反击,攻势是难得的凌厉,剑刃带起的风刮在脸上,都让他觉得脸上的皮肤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是完全豁出去了。 在他这样的攻势下,图勒王子也不得不认真对待起来,为了躲避,他甚至还狼狈的不断后退,直到站在不远处的朱蒙覃忽然大叫了一声:“王子,攻他下盘。” 他看的出来,这个南平国主脚步有些踉跄,看样子是到了强弩之末,而且看他的脸色,分明是有旧疾在身,他撑不了多久。 果然,图勒王子听到朱蒙覃的话,立刻矮下腰来,扫堂腿横扫过去,裹挟着巨大的力量。 离得近的乌护骑兵好像听到了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只听到南平国主忽然爆发出一道凄惨的叫声,接着就狠狠地倒在了地上。 图勒王子抬眼一看,这个时候司徒韶已经奔到了自己的马匹前,纵身一跃,已经翻身上马,打算逃走。 他立刻将弓箭拿了出来,搭弓射箭,当场就准备射杀了司徒韶。却被一个人猛地扑过来,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看样子是南平国主身边的心腹。 那人正是南平国主身边的大管事,他方才一直在和乌护骑兵血战,此时见国主受伤,拼命杀了过来。眼看着图勒王子搭弓射箭,要射杀二王子,他知道今日自己和国主大概都无法安然脱身,只有二王子还有一线生机,他便不顾性命冲了过来。 图勒王子身边的护卫手中弯刀锋利,大管事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弯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 但是这样一耽搁,司徒韶的马儿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天色暗沉,图勒王子再想射杀司徒韶,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图勒王子大怒,看着地上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大管事的尸体,猛地一把粗鲁的将南平国主抓了起来,大吼道:“司徒韶,你敢走,我就杀了你兄长。” 远处的司徒韶隐隐的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就想调转马头回去,但是很快他就听到了兄长的嘶吼:“韶儿快走,这群人是冲我来的,韶儿,你一定要活着回到南平,哥哥若是死了,你就是下一任的国主,一定要守护好南平。” 那一瞬间,他知道,这一刻就是他和兄长的死别。他不能回去,他要逃走,要去找边境守军,这样哥哥才有一线生机。 身后乌护部骑兵的追赶声响起,他不敢耽搁,狠狠抹掉眼泪,拼命的驱使着马儿前行。 第127章 书房 这些消息都被陶安国写进了急报汇报给了弘正帝,弘正帝震怒不已,再次吩咐各部尽快做好战争准备。 柔嘉大长公主府。 赵宁儿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柔嘉大长公主带着人站在府门前迎接,看见皇后带着赵宁儿和赵容赵慧儿一起来了,顿时笑得开怀,忙迎了上去:“带着这三个孩子,一路上辛苦了?” 赵宁儿失笑:“皇姑祖母,宁儿都是大人了,您怎么把我和容儿慧儿一起算成小孩子?”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尤其展苗铃笑得格外开怀,不断的冲着赵宁儿眨眼睛。 崔皇后下了马车,仔细的看了看大长公主:“听说姑母这两日病了,皇上实在担心,偏偏国事繁忙,又走不开。眼下我瞧着姑母气色还不错,想来是无碍了。稍后回去告诉皇上,也好叫他安心。” 这几日展家从展老将军到展苗枝都是忙忙碌碌的,大长公主自然知道大恒是准备对乌护部开战,因此也知道弘正帝忙于朝政这句话不是敷衍,而是真的,便也拍了拍皇后的手道:“我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告诉皇帝,只管安心处理朝政,不必担心我。” 一行人往府内走去,大长公主看着被奶娘抱着的赵容和赵慧儿,心里真是喜爱极了。尤其是赵慧儿,温贵妃一向把她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大长公主很少能见到她。 眼下温贵妃居然也敢大胆的放赵慧儿出来走动,和她们这些长辈见见面,可见赵慧儿的身体确实是好了不少。 宾主落座,崔皇后注意到大长公主一直怜爱的看着赵慧儿,忙吩咐奶娘:“快将九公主抱过去,让大长公主好好看看。” 奶娘领命,抱着赵慧儿走到了大长公主面前,屈膝就要跪下时,大长公主忙止住了她:“哎,不必如此,你只管站近些,让我看看这孩子。”奶娘屈膝跪下,就等同于九公主救下,一般家里的小辈面见长辈都是如此行礼。但是大长公主不让奶娘行礼,可见也是心疼九公主。 赵慧儿年纪比赵容还小,正是懵懂无知的年纪,看见打扮的素淡,笑容和蔼的大长公主也不害怕,笑嘻嘻的一把抓住了大长公主伸过来的一根手指。 大长公主被逗笑了,忙将手腕上的一对金镶玉的镯子褪了下来,塞到了九公主的手里:“好慧儿,上次初见你姐姐,给了她一对镯子,今日也不能偏心,这对镯子就给了你。” 皇后也笑着谢过。 赵容见大人们只是无聊的说话,没有看到展哥哥,就一个劲的嚷嚷着“我要展哥哥,我要展哥哥”,展夫人忙站起身,恭声道:“皇后娘娘,不如让妾身将二皇子送到我家大郎那里去玩一会儿?” 崔皇后还未作答,赵宁儿就站了起来:“不如让我去,少将军是容儿的师傅,在宫里宁儿也是时常见的。”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和展苗枝一起商量。 在一边被自己母亲和祖母拘束了半日的展苗铃此刻也忍不住点头:“对对对,我陪着公主姐姐一起去,有什么事情我会照顾公主姐姐的。” 大长公主眼眸动了动,她竟然不知道赵宁儿在宫里也是时常见自家孙儿的,如今见赵宁儿这模样,两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她抬眸,眼底的那点情绪早已消散于无形。她笑着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你们这些孩子们去玩。慧儿还小,比不得容儿皮实,还是留在这里,我们亲自照看的好。” 崔皇后点头,神情也是十足的恭顺。她是个知道分寸的,在大长公主面前,她没有半分皇后高高在上的架子,十足晚辈恭顺的样子。 所以大长公主是真的喜欢这个皇后。 赵宁儿带着赵容,跟着展苗铃三人一起往前院展苗枝的书房走去。展苗铃笑嘻嘻的道:“这些天哥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今日倒是凑巧,他在府里没有出门。等下,我们可以去看看哥哥院子里的那些兵器,那可都是好东西。” 赵宁儿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几人很快就到了展苗枝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也算是展苗枝的起居室了,他日常不出门都在这里活动,练武,看书,休息,这个书房可以说是功能齐全了。 展苗铃蹦蹦跳跳的率先走了进去:“哥哥,公主姐姐和二皇子殿下来了,你快出来。” 展苗枝正在自己的书案前画画,这几天一直跟着祖父父亲与兵部户部的大人们接触,眼下大势已定,出征的各项事宜也都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没有他什么事情了,他便留在府里歇息半日。 他虽然是出身武将世家,但是到底也是世家公子,世家都是十分看重自家子弟的教育,毕竟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可是会毁掉一个家族几代人的努力的。 他正画着,听到妹妹的话,那要落下的笔差点就歪了一点。 他忙将笔搁置起来,站起身迎了出去。 赵宁儿来过是第一次来到展苗枝的书房,展苗枝的院子里和展苗铃的院子相比,虽然少了些女儿家喜欢的花草陈设,精致的摆件,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一块很大的空地,旁边还陈设着兵器架子,一看就知道是平日里无事练武的所在。 而且那兵器架子,和展苗铃说的果然一样,上面挂着的各色兵器琳琅满目,甚至还有许多一看就十分沉重的兵器。没有一把子力气,还真是耍不起来。 若不是知道这些是展苗枝日常所用的东西,赵宁儿还以为自己是到了什么兵器库房。 展苗枝走出书房来相迎,赵容一看到展苗枝就高兴的手舞足蹈,大声嚷嚷着:“展哥哥,容儿来了。”言语间的喜爱和依赖,纯粹而真诚。 展苗枝忙上前见礼,赵容从奶娘怀里下来,就迫不及待的要往兵器架子那边冲,展苗铃见他喜欢,心里也高兴,兴冲冲的一起跟着过去,一一给他介绍,把个小人儿唬的一愣一愣的。 第128章 更衣 赵宁儿笑着摇头,视线落到了展苗枝身上。因为是休沐在家,他并没有穿外裳,难得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软缎长袍,束着腰封,显得干练整齐的同时,还有几分温润,与平日的样子略有不同。 此时的展苗枝,俊美的面容上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赵宁儿,赵宁儿的视线和他对上,不知道为何,心里就蓦的一慌。她急忙移开视线,开口解释道:“容儿惦记你,非要过来找你,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展苗枝勾唇一笑,原本那种温润气质不见了,反而有些桀骜不羁的样子,他没有接赵宁儿的话,反而是邀请赵宁儿入内一坐,并吩咐自己的小厮赶紧去沏茶。 展苗枝的书房内陈设和别处不同,宽阔明亮的大屋子,被巨大的绣着山河图的屏风隔做了两个部分,显得整个房间大气又不失简洁。 后面大概就是展苗枝日常起居的地方。前面则是划做了两个区域,一部分是待客区,一部分则放着展苗枝的大书案,书案旁边放着一口大缸,里面满满的都是画轴,让人不禁怀疑,少将军居然还是个爱画之人? 不过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书房里那三架高大的书架,上面满满的放的全是书,一眼看过去非常震撼。可见展苗枝平日里并不只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武夫。 赵宁儿有些不敢相信私下里的展苗枝居然还是个爱读书的,她走到书架前,随手的抽出一本来,竟然不是她想象中的兵书,而是一本地理志,记载着大恒各处的地貌,山川河流等。 展苗铃笑嘻嘻开口:“我哥哥总说行军打仗光靠兵书那是不行的,还要多多了解当地的地貌风俗等,这样真正等到了打仗的事情,也好对全盘战局有所了解,不会像个瞎子到了陌生地方一样,两眼一抓黑。” 赵宁儿点头,这话很是,越是了解的仔细深刻,在作战的时候,能够考虑的就更加全面,获胜的把握也会增加一些。 赵容对这些不感兴趣,还要出去院子里看那些兵器,还要展苗枝耍给他看,展苗铃眼珠子在自家哥哥和赵宁儿身上转了一圈,大呼小叫着上前去把赵容带到外面去玩了。 屋内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没有外人,赵宁儿就单刀直入了:“这次庆王府吃了这么大亏,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展苗枝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庆王妃被幽禁,庆王府内除了连玥大闹了一场,其他的没有任何异样。庆王和赵晟被禁足在府内,每日里依旧是练武,喝茶,看起来和平日里休沐在家没有任何不同。” 赵宁儿冷笑:“庆王和赵晟都是城府深沉之人,他们越是这样平淡,只怕背后就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一抹算计。既然庆王府想要出手,那她们就给庆王府这个机会,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再次给与庆王府一个沉重的打击。 赵宁儿端起茶盏,正要喝茶时,赵容又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大叫着扑进赵宁儿的怀里:“姐姐,玲姐姐坏坏,容儿打不过她。” 他像个小牛犊子似的,一样子撞进赵宁儿怀里,赵宁儿猝不及防之下,茶盏一滑,溅到了自己身上,她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还好茶水没那么烫。 守在门外的吉祥和如意听到声音急忙进来,一看是二皇子不小心冲撞了公主,让公主打湿了茶盏。二人松了一口气,又提起一颗心。这次出来并没有带更换的衣物,眼下这可如何是好? 展苗铃生怕赵容告自己的状,也急忙跟着从外面进来了,一看到这一幕,忙道:“公主姐姐若是不嫌弃,换上玲儿的衣服?前些日子母亲才给我做了两套新衣服,我还没上身。我虽然比姐姐矮了一些,但是母亲嫌我长得快,不时就要重做,这次的衣服特意做的大了些,想来是能穿的。”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赵宁儿点了点头。展苗铃赶紧让人去自己院子里去拿新衣服过来。还好她的院子并不远,很快丫环就回来了。 公主更衣,所有人都退出了屋子,吉祥和如意伺候着赵宁儿在屏风后更衣。 屏风后是展苗枝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张小榻,并一张衣柜,一边的架子上还搭着与展苗枝今日所穿衣衫搭配的外裳。 赵宁儿的脸上不由得有些红了,在一个男子的卧室里更衣,这实在是…… 但是想到自己和展苗枝也算是伙伴关系,还是亲戚,她也勉强的压下了心底的那点尴尬,尽快的配合着吉祥如意换好了衣裳。 等到赵宁儿再次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是眼前一亮。 赵宁儿平日穿的衣服都是素淡的颜色,她似乎在打扮自己这件事情很不留心。但是展苗铃不一样,她本就是活泼热烈的性子,喜欢的也都是鲜艳明媚的颜色。展夫人如今时常在京城中走动,对于京城中闺秀们喜欢的时兴的衣服款式也略有了解,所以展苗铃的这件衣服做的很是好看,收腰的设计也更方便活动,想来是考虑到展苗铃活泼的性子,没有做那些宽袍大袖的设计。 赵宁儿一身红衣,眉目清丽,神情淡然,缓缓走出,让外面所有人都看的一呆。 展苗铃直勾勾的看着赵宁儿,先是满眼惊艳,接着回过神来,拍手道:“公主姐姐这样打扮可真好看,依我说,公主姐姐比我也大不了多少,就应该试试这样明亮的颜色,显得多有朝气啊。” 赵容也附和道:“对对,姐姐这样穿特别漂亮,好像仙女一样。” 展苗枝正抱着他,他这样一乱动,展苗枝也回过神来,他缓缓的收回了目光,没敢再去看赵宁儿,只是心里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看。 他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在心里暗骂自己,那可是公主,是大恒朝尊贵无比的公主,虽然她和自己是盟友,是伙伴,但是也就仅此而已。 上一世的他们毫无瓜葛,除了几次在宫宴上遥遥见过,其实并不熟悉。这辈子因缘巧合,才会在一起合作,他心里对赵宁儿并没有非分之想。 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忽然有些乱了。 第129章 围猎 时局紧张,今年的皇家围猎弘正帝没有心思参加,但是这到底是老祖宗手里留下来的规矩,所以弘正帝百忙之中还是抽空召见了涟王,让他负责这一次的皇家围猎。 涟王很是高兴,毕竟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纵马打猎,但是京城附近没有大范围的猎场,他总是不得尽兴。 眼下弘正帝吩咐他带领宗室和世家子弟前往皇家猎场,那他可不就能好好的玩一场了?若是运气好,可以猎几张皮子,到时候给女儿花芜做大氅。听说孕妇畏寒,花芜这是头一胎,还是要仔细些的好。 涟王这厢高高兴兴的去准备了,另一头,赵宁儿也找到了弘正帝。 “父皇,听说您让涟王负责这一次的皇家围猎了?”为了不耽误弘正帝的事情,她决定直入主题,尽快将事情说了。 弘正帝正在忙着,见她来了,也顾不上站起身,只是回答道:“是,父皇这实在是太忙了,宁儿你若是无事,就去看看你弟弟,父皇现在没工夫和你说话。” 现在各部的奏报都堆积在他的案头,可以说现在只要他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开拔,到那个时候,与乌护部的战争无可避免。 这其中所有需要思考到的细节,弘正帝必须都要想清楚。 赵宁儿是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来的,她希望父皇忙碌之下,顾不得深思,就答应了自己。 “父皇,儿臣也想跟着涟王一起去围猎,儿臣身为大恒的公主,却连皇家的围场都不曾去过,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大恒朝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女子参加围猎,但是祖先们手里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所有人也就默认,女子是不可以参加围猎的。 弘正帝写字的笔一顿,他从奏折中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赵宁儿:“宁儿,你要去参加围猎?” 赵宁儿郑重点头,看弘正帝这惊讶的模样,她心里也不由得担心弘正帝不同意。 谁知道弘正帝开怀的大笑起来:“好,好,不愧为大恒的公主,就该如此。这一次围猎,不如让那些世家小姐们也一起跟着去玩,单独为你们这些女孩子开辟一处,供你们玩耍。” 赵宁儿心头一喜,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父皇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还允许那些世家的小姐们一起去参加,搞不好,大恒以后围猎的规矩都会变更。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弘正帝:“父皇,如果前朝那些大臣们不同意怎么办?” 弘正帝大手一挥:“只要朕的女儿想,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只管做好准备,这些事情交给朕就好了。” 赵宁儿心想这前朝大概又会因为她掀起一波风波,但是她不在意,毕竟她从小到大,因为她而引起的前朝风波也不少了。每一次只要父皇十分坚持,那些大臣们又能怎么办呢? 赵宁儿很是高兴,上前殷勤的为弘正帝添了茶水,看着他疲倦却又不肯休息的模样,心疼的道:“父皇千万保重身体,朝政是忙不完的,您的身子却不是铁打的,要多注意休息啊。” 弘正帝心里熨帖,和赵宁儿说了几句,还让她不用操心,赵宁儿也知道这些事情,她暂时也没办法,毕竟是要打仗。 她出了弘正帝的勤政殿,就吩咐迎喜道:“去告诉展小姐,围猎的事情没问题,让她准备着,到时候与我一起参加。” 迎喜忙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如赵宁儿所料,这件事情在前朝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虽然动静比起以往不算大,但是一个个大臣也是吵得脸红脖子粗。 但是弘正帝心意已决,况且还允许其他世家小姐们一起参加,单独开辟出一块猎场给她们玩,那些大臣们家里有女儿的也觉得这个办法甚好,开始反驳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大臣,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敲定了下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围猎的日子。 赵宁儿和展苗铃坐着一辆马车,一大批禁卫军护送着她们到了城郊外的皇家猎场。此时的皇家猎场已经是旌旗猎猎,人山人海,都是来参加此次围猎的权贵和护卫们。 涟王率先迎了出来:“公主,已经让人为您准备好了帐殿,也与男子这边的猎场隔离开了,明日公主和各位小姐们也可以尽兴的玩了。” 赵宁儿还未说话,就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女子被一个年轻男人搀扶着走了过来,正是花芜和宁远侯世子慕凌白。 花芜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她看到赵宁儿,脸上就露出了笑意:“宁儿妹妹。” 旁边的慕凌白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臣子礼:“给公主请安,公主万安。” 赵宁儿对他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妻子看到公主可以不行礼,甚至可以直呼公主的名讳,但是他必须要朝着她这个公主恭恭敬敬行礼,无形中就矮了自家妻子一头,让他的自尊心受挫了。 上一世她和李观棋大概也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只怕这些琐碎的细节都被李观棋记在了心中,所以才会那么恨自己。 可笑自己还毫无察觉。 她忙走过去扶住了花芜:“姐姐怎么也来了猎场?你这身子应该在府里好生静养才是。” 花芜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看着还不错:“在府里整日歇着也不好,正好也许久未见父王和弟弟们了,就过来散散心,见见家人。” 慕凌白撇了撇嘴:“你在府里母亲整日里亲自照料你的饮食起居,你还是整日说闷,非要出来,等会儿身子若是不适,这里又没有大夫,我看你怎么办。” 他这话说的不好听,涟王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你一个做丈夫的,就是这么和自己妻子说话的?她现在怀着身子,你还跟她拌嘴?”涟王最是护短,见慕凌白这般压着女儿一头,顿时不高兴。 赵宁儿忙打圆场:“世子说的极是,来人,即刻去城中广济堂请两位大夫来,再让人准备软轿快马,若是县主有任何不适,即刻送县主回城。” 立刻有人领命下去。 赵宁儿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凌白:“世子,既然担心花芜姐姐,就该为她多做打算,而不是一味将她关在家里。毕竟,花芜姐姐可是父皇十分看重的宗室县主,若是有任何一点闪失,你们宁远侯府也是要被问罪的。” 第130章 猎场 慕凌白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到底不敢和赵宁儿拌嘴,只得忍着屈辱应下了。 赵宁儿这边刚送走花芜去休息,就看到不远处又有一辆马车到了,马车旁边有一名少年骑马跟随,少年一身珠灰色轻袍,眉目流转,虽然是淡漠的表情,但是也给人一种多情的错觉。 是展苗枝。 那他旁边的马车想来就是展苗铃了。 果然,展苗铃见马车停了,很快掀开车帘出来了。一出来,她就忙着左右乱看,很快就看到赵宁儿站在不远处,她忙高兴的喊道:“公主姐姐。” 赵宁儿微笑颔首,兄妹二人一起过来行礼:“公主万安,涟王万安。” 涟王笑呵呵的看着展苗枝,伸出手就去拍展苗枝:“你这小子,如今是越发出息了,上次我看到你爹,你爹还在我面前得意。哈哈哈……” 他大力的拍着展苗枝,若是一般人,他这个力气,只怕早被拍的站不稳了。 但是展苗枝站在那里,身形丝毫未动。而且听到了涟王的话后,他还很是客气的回道:“王爷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也是十分出挑的英才。” 提起自家两个儿子,大约也是因为府里经历了一些事情,两个孩子如今也十分的懂事,尤其是长子赵谦,比其他来,说话做事都要更加的沉稳持重,有的时候搞得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有些没面子。 只可惜赵谦不是嫡出,不然他是真的很想去弘正帝面前请封这个孩子做世子,将来继承他的王位。 哎,罢了罢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涟王与展苗枝一起送着赵宁儿和展苗铃去了小姐们那边的帐殿。 比起男子那边人山人海的场景,小姐们这边的人数就少多了,虽然也来了不少人,但是这些小姐大多家中父兄是武将。 文臣讲究礼仪规范,是不大愿意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的。 若不是弘正帝特许,只怕人数还会更少。 展苗铃对这些并不在意,她只是开开心心的陪着赵宁儿一起去休息,等候着围猎开始。 赵宁儿在帐殿内坐下,纳福在外面为她烹茶。没多久,迎喜和进宝从外面走了进来,迎喜附在赵宁儿耳边说了些什么,赵宁儿眼眸垂下,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等到围猎正式开始的时候,赵宁儿作为这位女子围猎中身份最高的人,理所当然的负责了围猎前的暖场发言。 赵宁儿看着那些神情不一的世家的小姐们,先是说了一下围猎的注意事项,毕竟这些小姐不像公子们,公子们就算是出身文臣家庭,也是必须要学习六艺的。 但是赵宁儿希望这些小姐们不要因此就妄自菲薄,所以又很是积极的说了围猎的输赢规则,并且拿出父皇赏赐给自己的嵌金玉龙纹镯作为本次围猎的赏头,当即鼓舞起了所有人的兴致。 毕竟龙纹镯采用的是宫中的手艺,十分华贵精美就不说了,但是这份荣耀就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随着赵宁儿一声令下,围猎正式开始了。 展苗铃格外的兴奋,她在边境的时候每天都要跟着父兄一起出去巡视,骑马射箭各项本领比起男子也不差。但是回到了京城以后,母亲每天都要求她要像其他闺阁小姐一样,说这样才不会让人非议展家的家风。 她就不明白,难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关在深宅大院里做一个娇娇小姐不辱没家风了吗? 她偏不! 就像眼下,女子围猎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但是公主姐姐就是办到了。 前方草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展苗铃眼尖,立即策马追了过去,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只听到一阵利器破空之声,箭矢没入了一只鹿的体内,鹿儿应声倒地。 离得近一些的小姐自然也都看见了这一幕,她们顿时欢呼起来,纷纷策马过去,眼看着展苗铃一鸣惊人,她们也被激发起了兴趣。 离得近一些的男子围猎场那边也隐约听到了这边的欢呼声,涟王咂舌道:“莫不是那边已经先行射中了猎物?” 有世家公子断然道:“不可能,区区女子,又都是些闺阁小姐,哪里有这样的本事?” 展苗枝和崔远梅从旁边路过,展苗枝凉凉的道:“轻视对手,乃是大忌。战场之上,若都如你这般,只凭猜测下定论,那必败无疑。” 一席话说的那人脸都黑了,涟王哈哈大笑起来,策马走到展苗枝身边,爽朗的道:“少将军说的不错,正视敌人,是打胜仗的第一步。尔等都是我大恒未来的希望,更应该戒骄戒躁,勇往直前。” 他一挥手:“咱们今日不论身份地位,凭真本事见真章。”说着,就大喝一声,其余世家公子也跟随着他,策马前行。 一时间,整个猎场气氛都热烈了起来。 赵宁儿也策马前行,迎喜紧紧的跟在她身边。虽然这里已经被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了起来,但是到底不是宫里,他还是不敢大意。 一行人渐渐的深入了猎场。 周围树木渐渐密了起来,头顶的光线顺着树木洒落下来,但是依然还是比外面昏暗不少。不少猎物隐藏在树木间,不时奔跑着,惹起一阵惊呼。 赵宁儿此时也紧紧的跟随着一只兔子,那兔子十分狡猾,且动作灵敏。赵宁儿没有赵妙玲那样的身手,只能握着弓,紧紧地跟随着,勉强保持不追丢猎物。 迎喜在她身后,小心的跟随着,他只觉得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小,光线也越来越暗,眼看着是走到了密林的深处了。这里的杂草都长得比外面的高了许多,已经没过马蹄。 他有些不安,想要提醒赵宁儿不要再继续深入了,但是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 一道箭矢倏忽射来,迎喜听到动静,转头看去。顿时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一道箭矢正朝着赵宁儿疾驰而去,而此时的赵宁儿搭弓射箭,正在努力瞄准那草丛中的兔子。 第131章 帐殿刺杀 迎喜来不及多想,他的手中也握着弓和待发的箭矢,此时见状也忙射出一箭。 两箭相撞,在距离赵宁儿还有半步之遥的地方被打落下来。 赵宁儿回身一看,也立刻明白了是有刺客。她当即冲着迎喜使了个眼色,迎喜点头会意。他抬手脱去外裳,片刻功夫,竟然已经打扮成了一个女子,且和赵宁儿的穿戴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展苗枝已经出现在了密林,他对着迎喜道:“按计划行事。”便长臂一挥,将赵宁儿揽到了自己的马匹上,护在了怀中。 赵宁儿不会武功,今日出现也只是为了引幕后之人出手,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她在这里了。 眼看着迎喜假冒自己策马离去,赵宁儿的一颗心“砰砰”乱跳。她抓着展苗枝的胳膊急切的问道:“你的人已经安排好了?迎喜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她一定没办法原谅自己。 展苗枝郑重点头:“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在前面接应,只要此刻瞄准了迎喜,跟着过去,就可以将这一波人一网打尽。” 赵宁儿点头,到底还是没有经历过这样凶险的事情,还是害怕的不行。 展苗枝将她护在怀中,拉动缰绳,沉声道:“别担心,现在我送你回去,稍后我自会去迎喜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赵宁儿咬牙,点头答应了。 今日是她们策划了许久的日子,也是庆王府策划了许久要对她动手的日子。 只要将庆王府的罪行做实,庆王府就算是完了。 展苗枝的马是上好的马匹,也是跟随着他上过战场的,眼前这样的小打小闹对于它来说并不算什么。它很快将二人带到了一处僻静无人处。这里远离大帐,那些世家小姐们也不会过来这里,赵宁儿只要悄悄的返回就好了。 进宝和纳福在这里接应她。 赵宁儿下了马,眼看着展苗枝就要折返回去,她有些不放心的忽然出声:“少将军——” 展苗枝回头看她,见她眸中满是关切,心下动容。他想了想,将身上带着的一柄匕首丢给了她:“千万小心。” 他的身影很快在眼前消失。 赵宁儿若有所失,紧紧握着匕首,跟随着纳福和进宝从小路往帐殿走去。她不能让庆王府的人发现,否则迎喜那边就露馅了。 路上倒还算顺利,她很快回到了帐殿。吉祥和如意在这里等着她,见她回来,两个人都是放下了心。 “奴婢简直担心坏了,公主快坐一坐,奴婢给您倒茶。”如意见赵宁儿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忙给她倒了杯热茶,看着她喝下,恢复了一点精神,这才安心。 赵宁儿安抚的朝她笑笑,正要说什么,忽然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动,她扑过去,一把抱着如意倒下,大喊道:“有刺客。” 两人倒在地上,方才二人站着的地方已经插着三支箭矢。若是再慢一步,只怕二人就要血溅当场。 赵宁儿惊魂未定,这边吉祥反应很快,立刻大喊道:“有刺客。” 但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猎场,大帐这边没什么人,留下看守的护卫也就几个人,且还隔得很远,一时之间,还真无人听到。 吉祥来来不及跑出去,就看到一群黑衣人持刀冲了进来,她惊慌的又退了回去。 这里的人都是不会武功的,若是单打独斗,很快他们全部都要成为刀下亡魂。 赵宁儿急中生智,立刻将面前如意方才倒给她的热茶挥了出去。那为首的黑衣人闪身一避,那茶盅狠狠的摔在了帐柱上,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一个黑衣人大怒,持刀就要冲上来。赵宁儿想起展苗枝给的匕首,那匕首她见过,是之前展苗铃给她展示过的,上面有暗器的机关。 赵宁儿毫不犹豫的按动机关,一道微弱的呼啸声,一根银针猛地射出。那黑衣人没有防备,一下子就射中了肩头,他顿时痛得大叫起来。 其余的黑衣人立刻明白了赵宁儿手中有暗器,顿时变得更加小心起来。 帐殿就那么大,很快几个人就被逼到了角落里。 赵宁儿被吉祥几人牢牢地护在身后,她冷眼看着那些人,沉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杀了我,你们这辈子都会活在追杀之中,庆王自顾不暇,又哪里顾得上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她,他的脸被黑巾蒙着,只看得到一双饱含着杀意的眼睛。 他冷声道:“福蕙公主休想从我等口中套问出什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等你死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不再耽搁,大刀朝着赵宁儿杀来。 进宝反应快,立刻将抓过身边的东西朝着黑衣人砸去,因为是公主的帐殿,哪怕是在外面,但是内中也布置了不少陈设,此时他们接连不断的朝着黑衣人砸去,不断的发出碎裂声。 但是这样根本阻止不了黑衣人,一名黑衣人很快到了眼前,他一脚踢开保护在赵宁儿面前的如意,手中锋利的刀芒几乎可以倒映出赵宁儿狼狈的模样。 赵宁儿咬紧了牙齿,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吗?不,不甘心,她还没有报仇,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她不想死。 求生欲让她在刀刃砍来时,猛地翻身一滚,想要避开那致命一击。但是到底是慢了一步,那刀刃已经朝着她杀来。 吉祥方才和进宝等人一起拿东西去砸人,此时回身一看,赵宁儿危在旦夕,她顾不得多想,猛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赵宁儿面前。 “噗”,利刃入肉的声音听的人牙酸,赵宁儿只觉得一阵温热的血液溅到了自己脸上。她惊骇欲绝的看去,黑衣人那一刀砍在了吉祥的后背上,鲜血染红了整个后背。 赵宁儿目眦欲裂,她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那黑衣人。黑衣人却并不在意,反而再次举起大刀,准备了结了赵宁儿。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头顶一阵巨响,一个灵巧飘逸的身影从天而降,手中长剑出鞘,和黑衣人砍下来的大刀狠狠撞击在一起。 第132章 脱险 被一名黑衣人踩在脚下准备格杀的如意大喊道:“展小姐!” 原来来人是展苗铃,她此时早已不复一贯俏皮嬉闹的神情,而是满脸肃杀,眼神冰冷。若是有乌护部人在这里,大概会一眼看出来这少女此时的模样,和当初在战场上杀敌的展老将军的凶悍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这就是展家人的特性。 展苗铃动作又快又狠,举剑挡下黑衣人的大刀,接着一脚狠狠踹出去,将那黑衣人踹的后退几步。接着迅如闪电,一剑刺穿那踩在如意身上的黑衣人,将他捅了个对穿。 进宝原本在方才的混战中扔出去一张小几,没想到被那黑衣人又扔了回来,狠狠的砸在他身上,他倒在地上角落里。那群黑衣人的目标不是他,倒也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他看到身边不知道何时被黑衣人砍倒在地,生死不明的纳福,心里顿时大惊,急忙手脚并用的爬过去,用手试了试。 好在纳福还有气,但是流了很多的血,在拖下去情况肯定不好。 黑衣人们后退几步,展苗铃方才这一手确实将他们震慑住了。但是看到展苗铃只有一个小姑娘,几个人胆子又大了起来,对视一眼,再次准备冲杀过来。 “别动!” 帐外忽然传来一声暴喝,赵淳带着禁卫军终于赶了过来,将整个帐殿团团包围。 赵淳的脸色很难看,在他负责的地方竟然出现了刺客,而他竟然耽误了那么久才发现。 尤其是当他踏进帐殿,看到狼狈的赵宁儿和浑身是血昏死过去的吉祥和纳福,赵淳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以杀人了。 展苗铃原本面对这么多敌人也有些打怵,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公主姐姐,让公主姐姐受伤。但是此刻见到赵淳,她顿时振奋起来。 “左卫将军,我们一起。”她说着,就将手中长剑扬起。赵淳也会意,二人一里一外,带着人与黑衣人厮杀起来。 赵宁儿全身脱力般跌坐在地上,但她来不及庆幸自己脱险,她看着吉祥和纳福一身的血,只觉得心如刀绞。 前世吉祥为了保护她而死,重生以后,她曾发誓,要保护好身边的这几个人。可是因为她的思虑不周,小瞧了庆王的缜密和狠毒,让身边这几个忠心的伙伴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她自责不已,又恨不得手刃庆王和赵晟。 这群黑衣人的武功十分了得,饶是禁卫军已经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但是也与这群黑衣人缠斗了许久。赵淳有心要留下活口,因此也不敢下杀手,倒是给了这群人一个反扑的机会。 尤其是那黑衣人的头领,武功更是不凡。他知道这一次的刺杀算是失败了,便有心逃走。但是展苗铃几次三番阻断他的行动,他恼羞成怒,眼眸中顿时闪过杀气。 这个小姑娘不能留了。 眼下赵宁儿已经被禁卫军重重护卫起来,是没办法近身了。但是他大刀横起,趁着赵淳等人被其他手下拖住,他想要铤而走险去杀了展苗铃。 展苗铃虽然人还在战斗,但是依旧敏锐,当身后的危险来临时,她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赵宁儿也看到了黑衣人头领的动作,她惊骇的大叫:“玲儿,小心身后。” 展苗铃一脚踢飞面前的黑衣人,接着身形一矮,就听到头顶呼呼的利器风声。 就差一点,她就要被大刀砍中了。 展苗铃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心有余悸的避开后,怒视着眼前的黑衣人头领。她也被激发起了凶性,看着对方的眸中闪过了杀意。 但是对方的武功比她高,眼看着对方再次杀来,展苗铃不敢硬接,只能狼狈闪避。 战局一时混乱,黑衣人头领见克制住了展苗铃,赵淳那边又一时不得脱身,再次想要逃走。 他运起轻功,就要离去,冷不防眼前一个身影一闪,已经被人当胸一脚踹了下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这一脚踢得极重,黑衣人头领只觉得自己胸腹间一阵剧痛,已经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珠灰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展苗枝落在地上,手起刀落,利落非常,很快就将场中的局势压制了下来。 展苗铃擦了擦唇角的血迹,高兴的大叫:“哥哥。” 赵淳也是大喜,展苗枝的武功在同辈人中那是一等一的好,眼下对付这些个黑衣人根本不成问题。他高兴的大喊:“兄弟,快,废了这些人,不能让他们死了。” 展苗枝也正是此意,他下手专门避开了重要的部位,只要废了对方的行动能力即可。 一群人越杀越勇,最后将这些黑衣人全部一网打尽。黑衣人头领见势不好,朝着手下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纷纷要咬开藏在牙齿中的毒囊自尽。 展苗枝早防备着这一招,他手腕一动,数枚银针齐发,很快扎在了那些黑衣人的身上。那银针上涂了麻药,黑衣人很快昏死过去。 赵淳大喜,上前看着昏死的黑衣人,急忙喝命手下:“快把人抬下去,把他们身上的毒都收了,不准他们死了。” 几名禁卫军急忙上前来将黑衣人抬走了。 还来不及高兴,二人就听到赵宁儿急切的声音:“快,快宣太医。”吉祥和纳福的情形很不好,她看着那刺目的鲜血,只觉得心都在滴血。 好在方才为了帮着花芜反驳世子穆凌白,她让人去准备了轻车软轿,还请了大夫来候着,眼下倒是派上了大用处。 这边一阵忙乱,涟王那里也很久得到了消息,他原本还兴致高涨,一听说赵宁儿这边出了事情,他吓得脸色顿时变了。福蕙公主可是弘正帝膝下唯一一个长到十来岁的孩子。赵宁儿若是出了任何意外,膝下本就单薄的弘正帝失了她,只怕今日在场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 他忙下令猎场戒严,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去,不得任意出入。又拉着赵淳和展苗枝仔细打探情况,又去看了那些个黑衣人。如今在帐殿刺杀的刺客和在猎场负责围杀的刺客已经全部被拿下,等候着涟王发落。 涟王怒气冲冲的去审讯刺客去了,帐殿这边暂时交由赵淳和展苗枝负责。 第133章 皇上驾到 这些事情赵宁儿都不再理会,她只是守在吉祥和纳福的身边。经过大夫的诊治,吉祥的伤势在背后,虽然看着吓人,好歹没有伤及要害,情况还算稳定。 比较难办的是纳福,他被黑衣人一刀刺在前胸,只差分毫就伤到了要害,而且流了太多的血,眼下气息都微弱了。 大夫满头大汗,将毕生所学都使了出来。 如意和进宝还算幸运,虽然也受了一些伤,但是好歹不严重。他们也不愿意去休息,仍旧在赵宁儿身边伺候着。 花芜很是担心赵宁儿,但是她现在的身体又不适合在这里做什么,涟王劝了她几句,让穆凌白将她送回大帐去了。眼下猎场所有的人都是不得随意出入,等到弘正帝那边的旨意来了在做定论。 这件事情很快传回了京城,引起满朝哗然。 果然,知道赵宁儿遇刺,弘正帝当即勃然大怒,即刻派出大批禁卫军前去协助涟王赵淳等管控猎场,又让太医赶紧前往救治伤员。崔皇后和刘贤妃都是焦急不已,想要去猎场看望赵宁儿。 弘正帝也是不放心,便赶紧吩咐人准备车马,带着崔皇后和刘贤妃一起前往猎场去接赵宁儿。 皇家的轿辇刚走出皇城,陈安就赶紧过来汇报:“皇上,李家二公子在前面,想要与皇上一起前往猎场。” 李观棋? 弘正帝一愣,随即心中一暖,立刻答应了下来:“让他随朕一起去。”这个孩子对宁儿真是有情有义,以后若是将宁儿交给他,想必他也会好好照顾宁儿的。 一路上焦急不已,再三催促,终于在次日上午赶到了皇家猎场。 涟王带着人前来迎接,一看到弘正帝,涟王就急忙跪地磕头:“臣万死,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没有保护好公主,让公主受到了惊吓,求皇上赐罪。” 弘正帝愤怒的看着他,抬脚重重的踢了他的肩膀一脚,骂道:“涟王,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朕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你,甚至将宁儿也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崔皇后上前一步,拉了拉暴怒的弘正帝,朝他微微摇头,弘正帝这才克制住怒气,甩了一下袖子,留下一句“回头再和你算账”便大步离开了。 涟王满头是汗,不过他也不敢委屈,毕竟这件事情确实是他办事不力,他愿意接受弘正帝的任何惩罚。 赵宁儿的帐殿已经重新布置过,吉祥和纳福此刻已经被挪到了旁边的大帐,沈和一和其他两名太医院的太医正在医治。看到吉祥虚弱的样子,沈和一不知道怎么,眼圈就有些发红。他怕被人看出来,便赶紧遮掩了。 吉祥的伤不致命,现在比较麻烦的还是纳福的伤势。 迎喜进宝一直在这边等候着,帮着太医亲自照料着,如意则一直跟随着赵宁儿。 赵宁儿失魂落魄的坐着,她已经重新换过了衣裳,也没有梳妆,散着发,看着眼前的小几发呆。她还是沉浸在前一世失去吉祥的恐惧里。 “宁儿——”弘正帝大步走进了帐殿,一进去就看到了赵宁儿一身白衣,散着发坐在长榻上发呆的样子,一颗心顿时揪紧了。崔皇后和刘贤妃也赶紧跟了进来,刘贤妃忙走过去,一把将赵宁儿抱进怀里。 “宁儿不怕,母妃来了,你父皇和母后也来了,宁儿不怕。”她又要掉眼泪了。 赵宁儿这才回过神,看到父皇和两位母亲都赶来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她并没有什么事情,父皇母后她们居然大老远的赶来,她心里无比动容。 一番安抚后,赵宁儿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弘正帝问她那一日的事情,赵宁儿便让人去将展家兄妹叫了过来,她要当着弘正帝的面和展苗枝将说辞统一,防止出现什么说法不一的情况。 果然两人搭配的很好,只说那一日赵宁儿是因为衣裳被树枝刮扯,便回到了大帐换衣服。而展苗枝是无意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即刻赶去保护公主,却还是没想到刺客在猎场和大帐都安排了人手,分明就是要置赵宁儿于死地。 展苗铃原本是和赵宁儿在一起的,因为她的马匹跑得太快,二人分散了。她回过头来寻找赵宁儿不见,有些不放心便回大帐来看看,恰好听到了大帐内的动静,赶出来救了赵宁儿。 二人的说辞真真假假掺在一起,没有让弘正帝注意到二人私下里故意引刺客前往埋伏地的事情。而展苗铃的话,则增添了这套说辞的可信度。 眼下那些刺客全部被控制住了,正关在一起,赵淳正在审讯,但是还没有问出什么来。弘正帝很不放心,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 他站起身,走到了展苗铃的身边,看着眼前这个比起赵宁儿还要年幼的女孩子,又是姑母的孙女,心中一个念头浮现。这一次攻打乌护部,主将他已经想好了。展老将军的年纪太大了,再让他披甲挂帅已经不合适了。但是展老将军的大儿子,也就是展苗枝的父亲展云逸正当壮年,正是合适的人选。 这一次,他的一双儿女又护驾有功,他要好好地重赏展家,也可以安抚出征在即的展云逸。 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忍住了,抬步走了出去,展苗枝也跟随着一起出了赵宁儿的帐殿。 刚走出帐殿,就看到一个身穿素衫的年轻男子站在帐外,握着手踱着步,一脸焦急的样子。弘正帝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太过着急,竟然把李观棋给忘了。 眼下,皇后和贤妃在里面,赵宁儿的精神也不大好,还是不要见了。 他将李观棋也一起带走。 展苗枝落后了半步,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这个人就是福蕙公主上一世的驸马,看着斯斯文文的,神情有些拘谨放不开,真的不敢相信,就是这个人,上一世将福蕙公主凌虐致死。 他垂下了眼眸,心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一次,他不会容许这个人再伤害福蕙公主半分。 第134章 沈和一的心思 猎场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庆王府此时虽然还在禁闭之中,但是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什么?失败了?” 庆王一个踉跄,赵晟赶紧上前扶着他,这才没有摔倒。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那可都是王府里培养的最顶尖的死士啊,怎么会连一个小丫头都杀不死?” 赵晟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耐着性子分析道:“公主的身边自然是有高手保护的。”他的眉头也是皱的紧紧的,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些死士居然没有自尽,这就给庆王府埋下了无穷的祸患。 还好他早就留了一手,不过这件事情庆王也不知道。 庆王跌坐在椅子上,眼里的杀气简直要压抑不住:“这个福蕙公主,坏了我们多少好事?早知道当初真应该促成她去乌护部和亲的事情。现在有这么一个大麻烦,以后可怎么办?” 赵晟沉默,他倒不像庆王那样着急,毕竟这些年他们在朝中的经营也不是开玩笑的。他为了大位做了那么多准备,又岂会因为这么点事情就一蹶不振? 他转身要出去,回自己的书房去,走到门口,想到了什么,他顿住了脚步,朝着庆王幽幽开口:“父王,这一次击杀刺客,大哥也是立了大功。我们筹谋的事情,以后必然要和大哥站到对立面。您还是先想一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庆王脸色一变,赵晟也不再理他,转身出去了。 该是为这件事情扫清尾巴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些原本被严密看视的刺客全部都死在了狱中,各个口鼻流血,是中了剧毒的死状。 弘正帝痛斥了负责的官员,但是也无计可施,这件事情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赵宁儿和展苗枝得知这件事情后,展苗枝倒还好,他对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做了预料。只有赵宁儿十分气愤,毕竟这一次吉祥和纳福都是死里逃生,纳福到现在还在太医院的厢房里救治,吉祥也还昏迷不醒。 眼下刺客全部被杀,线索全部断了,可以说她和展苗枝的这一次行动算是白费了,她怎么能不生气? 但是生气解决不了问题,赵宁儿还是尽快的镇定了下来。眼下庆王府被幽禁,庆王妃也被关押在狱中,情形还不算太糟,她要沉住气。 如意走了进来,她拿着帕子擦眼泪,看样子刚刚是哭过。赵宁儿忙站起身,着急的问道:“吉祥怎么样了?” 方才如意去太医院看望吉祥和纳福,眼下看她落泪,赵宁儿的心里也很是担心。 如意知道瞒不过,毕竟赵宁儿也是一天几趟的去太医院看望,若不是太医院没有能让她住的地方,她只怕就要住在那里了。 她哽咽着道:“纳福还是老样子,一直昏迷着,太医们一直守着。倒是吉祥背上的伤,这几天有些发炎的趋势,时不时的就高烧,沈太医一直照看着她,片刻都不敢分神。” 赵宁儿闭了闭眼,但很快还是睁开眼睛,坚定的道:“陪我去看看,不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吉祥和纳福的性命。” 眼下,弘正帝念着他们是为了救赵宁儿受的伤,吩咐太医院竭尽全力救治。但是他们两个的身份到底是奴才,赵宁儿担心太医院这些人拜高踩低,不肯用心。 只有她时刻在那里看着,才能放心。 见她要出门,迎喜和进宝也跟了过来,迎喜在猎场假冒赵宁儿吸引刺客,打斗中也受了点伤,但是不算严重。即便赵宁儿再三让他去休息,他也不肯。 一行人到了太医院,赵宁儿抬手止住了众人行礼的动作,径直朝着吉祥和纳福养伤的厢房走去。 刚走到窗下,透过半开的窗子,赵宁儿看见了让她瞪大眼睛的一幕。 沈和一握着吉祥的手,目光痴痴的看着她。因为吉祥的伤在后背,不能躺着,此刻吉祥是侧卧在床,闭着眼睛睡着。沈和一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那眼神里的爱意和担忧遮也遮不住。 赵宁儿从来不知道吉祥和沈和一居然什么时候有了感情,但是眼下看着这一幕,她回想起往事,确实有一些小细节,可以看出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她的心里是欢喜的,沈和一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不然也不会设法拉到自己的阵营来。他性子沉稳,做事可靠,和活泼可爱的吉祥倒也很合适。 赵宁儿在心中祈祷着:吉祥,你可一定要醒过来,你的身边有朋友,还有爱人,你以后的生活会充满幸福和快乐,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我们很多人都会伤心的。 她没有惊动人,带着三脸震惊的如意等人,又去看了纳福。纳福的身边两名太医时刻看视着,生怕出现意外。眼下纳福依旧昏迷着,呼吸看上去还算平稳,这让赵宁儿稍感安慰。 太医们说的依旧是那些话,说要等着病人自己醒来,醒来大概就没事了。几个人在纳福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如意担心赵宁儿的身体,这才劝着她回去兰台小筑休息了。 眼下受伤的,没受伤的,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都需要好好地休息。 时间就在这样焦灼的气氛中流逝。 几天后,弘正帝忽然下旨,弘正帝褒奖了这一次护驾的禁卫军,对涟王和赵淳等负责此次围猎安全事宜的官员进行了惩处。不过罚的并不重,这也让朝中很多庆王派系的人很失望,在朝堂很是争吵了一番。 涟王和赵淳也是甘愿认罚,这一次的事情也给了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因为他们调查的最终结果显示,这些黑衣刺客是假冒了禁卫军混进来的。 这不得不说,是他们十分严重的失误。 处理了这些人,弘正帝还颁布了一道旨意。 柔嘉大长公主与展老将军的嫡孙女展苗铃虽为女儿身,但是武艺超群,护驾有功,特封为广平郡主,准许其随时入宫。展苗枝封为禁卫军右卫将军,与赵淳一起负责皇城安全。 这道圣旨一出,满朝哗然,但是却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谁都知道福蕙公主对弘正帝的重要性,救了福蕙公主,别说只是一个郡主,哪怕是亲王家的县主也是封得的。再者,眼下即将对乌护开战,展家本就要受重用,皇上加封展家也很正常。 第135章 危机解除 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赵宁儿都不大关心,她现在满心欢喜,因为吉祥终于醒了。 “公主——”吉祥从昏迷中醒来,意识仿佛还停留在黑衣人提刀要杀赵宁儿的那一瞬间,她一个激灵,眼睛瞪大,表情是说不出的惊恐。 赵宁儿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吉祥,我在这里,我没事了,你也没事了,别怕,别怕。” 吉祥的表情还是呆滞,她的目光很缓慢的落在了赵宁儿和站在赵宁儿身后流眼泪的如意身上。看着她们都安然无恙,吉祥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帐殿,而是宫里了。 鼻端闻到一股苦涩的药味,吉祥想着,这里,好像是太医院? 沈和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托着一只莹白如玉的瓷瓶,和他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一起,显得格外好看。 看见吉祥醒了,一向稳重,表情不外露的沈和一也忙快走了几步,走到了吉祥身边,惊喜道:“吉祥,你醒了?” 赵宁儿看着他手中的瓷瓶,问道:“沈太医,这是什么?” 沈和一忙将瓷瓶举起来:“这是臣调配的膏药,专门治外伤,可以生肌防止留疤……”他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赵宁儿和如意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笑,他猛地停住话头,淡漠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一抹淡红。 赵宁儿难得见沈和一这个模样,心里也不由得好笑,也不再在这里杵着碍事,她伸手摸了摸吉祥的脸蛋,柔声道:“什么都别想,好好地养伤,我先回去了,让太医给你上药。” 吉祥舍不得,眼巴巴的看着赵宁儿和如意离开,目光这才落到了沈和一和他手中的药瓶身上。 吉祥醒了,赵宁儿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又去看了纳福,纳福虽然还没醒,但是太医说他现在的情况算是稳定了,醒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这让赵宁儿和如意的心里都松快了不少。 吉祥和纳福都脱离了险境,现在是回过头来想办法对付庆王府了。 庆王府做事很干净,现在她手里也一点证据都没有。 但是赵宁儿不信这个邪,凡事做过必然会留下痕迹,她会一点点找到庆王府谋划这次刺杀的证据,将庆王府彻底扳倒。 很快,展苗枝入宫教导二皇子,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连玥县主偷偷去看庆王妃了。”展苗枝的声音很淡漠,如今他升任禁卫军右卫将军,时常要出入宫中,再加上他还是二皇子师傅的身份,二人见面也方便了许多。 赵容正在不远处练武,赵宁儿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声音也很冷:“现在庆王府还在禁足之中,庆王妃又被幽禁,她居然敢逃出来,去看望庆王妃?看样子,这背后帮助她的人还真是不少。” 展苗枝也点头:“庆王府毕竟在朝中经营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势力多不胜数,单看连玥一个姑娘家,想要做的事情,就有一堆人来设法为她完成,就可以看出庆王府眼下地位依然稳固,屹立不倒。” 这也是让赵宁儿忧心的,她思索片刻,缓声道:“连玥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现在父皇还是没有下定对付庆王府的决心,那么我就要再多做点事情,让庆王府露出更多的破绽来。” 展苗枝看着她,轻轻一笑,没有说话,他相信赵宁儿有自己的分寸。 他又说起别的事情:“眼下庆王府被禁足,但是赵淳身为庆王府的世子却安然无恙,这让不少人都对此议论纷纷。赵淳毕竟是庆王的儿子,在那些老顽固们看来,就算是有一些矛盾,但父子没有隔夜仇,听说有些人想要通过赵淳来求说动皇上。” 赵宁儿摇了摇头:“赵淳不会答应的。”在赵淳从小到大的这段人生经历中,庆王府没有给予他任何帮助,庆王这个父亲也是失职的。就算是亲情,错过了,也就是错过了。 展苗枝很赞同赵宁儿这个说法,他对赵淳也算是了解,他现在一心忠于弘正帝,是不会为自己的父亲做什么的。 赵容练完了武功,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姐姐,师傅,我刚刚这段练习的怎么样?” 赵宁儿笑了笑,刚想要夸一夸弟弟,展苗枝却是严格的道:“动作还不够标准,还需要在加强练习。你现在的水平,还不如你玲姐姐小时候。” 赵容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昂扬起了斗志,他可以比不过展哥哥,但是怎么能比不过玲姐姐呢? 赵宁儿有些无奈,但她也知道展苗枝这样都是为了赵容好,现在吃苦,以后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展苗枝的人一直在盯着庆王府,很快赵宁儿就得知庆王府的禁足令被解了。弘正帝到底没有证据,证实庆王有什么不轨。再加上这段时间,庆王派系的大臣们的积极运作,庆王府解开困境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赵宁儿没有动怒,她知道这是必然的。 但是很快她还是听说了庆王府的消息。 连玥县主病了,病的很重。 这件事情很蹊跷,连玥的身体一向很好,而且这段时间一直被禁足在府内。除了偷偷去看望庆王妃,她哪里都没有去过,好好地怎么会病了? 就算是对庆王府有不满,但是崔皇后身为国母,也有照看宗室的责任。她吩咐太医每日上门去给连玥诊治,还亲自从自己的库房送了一些珍贵的药材送到庆王府。 赵宁儿知道后,也吩咐人准备了羹汤送去给连玥补身子。但是很快负责传递的宫人就回来禀告:“连玥县主砸了公主送去的羹汤,还说,还说……” 她有些迟疑,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 此时弘正帝和崔皇后都在,见状弘正帝眉头一皱,沉声道:“说了什么,你只管如实禀告。” 宫人不敢耽搁,一股脑的将实话全说了。 “县主说,公主这是假好心,是想要毒死她,等她好了,还要,还要来找公主算账。” “放肆——”弘正帝勃然大怒。 第136章 地牢 崔皇后急忙安抚:“皇上息怒,县主年纪还小,言语无状,皇上让人好好教导就是。” 弘正帝看着赵宁儿,见她神色淡然,丝毫没有因为连玥的这些狂妄之言感到愤怒,自己也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想要看看赵宁儿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宁儿,你和连玥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差了?朕记得以前你们还在一起玩呢。” 赵宁儿回答:“儿臣与连玥,就是因为之前的关系太好了,好到让我们都忽视了身份的差别。等到有一天意识到了,连玥那个高傲性子,又比儿臣年长,她面对儿臣的心态就变了。说起来,这其实也不怪连玥姐姐,只是我们都长大了罢了。” 弘正帝沉默一会儿,这样说倒也说得过去,当初他和庆王不也是如此吗?一个是王府世子,一个是皇子,后来一个是王爷,一个是皇上,见了面要磕头,要自称臣。 他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他和庆王关系变化的症结。 他有些颓然,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到底都是小孩子的事情,朕也不过问了,交由宁儿你自己决定。” 赵宁儿颔首,这才告辞离开。 连玥现在真是疯魔了,眼下庆王府又安然躲过一劫,她必须要再次采取办法,那就从连玥这里下手。 这一日又到了连玥去看望庆王妃的日子。 现在整个王府都对母亲避而不谈,最让连玥寒心的是,父王和兄长也不肯为母妃求情。她又是困惑又是伤心,就连自己最亲的两个人都这样,这个世上难道真的没有人能够救母亲了吗? 她伤心的哭着,侍女安慰她:“县主,别哭了,等会哭红了眼睛,王妃看见又要心疼了。” 连玥强忍住眼泪,这段时间她遭遇的挫折已经很多了,她也变了很多,知道这个时候该以大局为重。 乔装完毕,她便趁着夜色出了门,在王府后面的角门,有人接应她。 而此时的地牢内,庆王妃也正枯坐着。自从她想要陷害刘贤妃和赵宁儿的事情败露后,她就一直关在这里,旁边关着的是夏禾和腊梅。 开始夏禾被拖出去,听说是被杖责后赶出了皇城,永世不得入京。再者就是腊梅,腊梅也是杖责。开始庆王妃还以为也是打一顿赶出京,后来侧着耳朵在那小小的窗下听了许久,才知道腊梅是被活活打死了。 她这才知道弘正帝没打算放过腊梅,想来,也不会放过她了。 她这段时间一直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生怕哪一天,差役过来将她带出去,也是一顿板子要了性命。 偏偏丈夫和儿子都毫无作为,除了女儿连玥冒险来看过她两次,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外面的人了。 但是现在,这地牢内,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妃,别来无恙?” 地牢昏暗的火光下,赵宁儿的面庞显得格外的昏暗,看不清楚。庆王妃猛然一见,还以为是连玥来了,但是她很快的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连玥? “是你——”庆王妃看清楚来人是赵宁儿后,脸色都变得扭曲了。 都是眼前的这个人,将自己堂堂王府的王妃害到了如此地步。都是她。 赵宁儿看着庆王妃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嘲弄的勾唇一笑:“看来王妃在这里这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我和母妃究竟碍着王妃什么事情了?王妃你要这样陷害我和母妃?” 事已至此,再装下去也没有必要了,庆王妃咬牙道:“本王妃就是看你不顺眼,贤妃只不过是被你连累罢了。”她自然是因为想要帮助王爷,她想要王爷觉得自己还是有用处的。 只是没想到失败了而已。想必现在庆王恨死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没有来看自己。 赵宁儿嗤笑,都这个时候了,庆王妃还是想要护着庆王府,只可惜庆王府内除了连玥,好像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她往前走了几步,迎喜不放心道:“公主,别离得太近。” 赵宁儿颔首,顿住了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庆王妃:“你可知道,庆王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了?不仅庆王在户部和兵部的任职全部被撤,就连赵晟的团练使的职位也被撤了,现在的庆王府看着好似又回到了以前,但是其实已经元气大伤……” 赵宁儿还没有说完,庆王妃就疯狂的扑过来,想要掐住赵宁儿的咽喉。 迎喜吃了一惊,急忙护住赵宁儿。 好在庆王妃被囚室阻拦,无法扑过来,只能恶狠狠的看着赵宁儿吼道:“赵宁儿你不得好死,你们赵家皇室怪不得子嗣单薄,就是因为有你这个克星,你把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克死了,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赵宁儿看着庆王妃失态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我有没有克死弟妹,就不劳庆王妃操心了。倒是王妃这一次莽撞的行动,将整个庆王府拖入了深渊,就连连玥和崔氏大公子的婚事,都不好说能不能成了,毕竟崔氏是清流人家,是不屑娶这样一个女子为正妻的。以后的庆王府能不能爬起来,就看王妃如何做了。” 父皇念在于庆王多年的兄弟情谊上,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处置庆王妃。现在她就要帮助父皇下定这个决心,也要让父皇对庆王府彻底的死心。 庆王妃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呆滞的看着她。 赵宁儿冷笑着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地牢。 迎喜有些不放心:“公主,庆王妃会将上一次的事情都背过来吗?” 赵宁儿摇头:“我也不确信,毕竟庆王妃是个利己之人,要她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性命,就算那是她的孩子,也不好说她会不会答应。一切全看她自己的选择。” 赵宁儿的脸色不太好,迎喜不敢问了,他低垂着头,扶着赵宁儿离开了地牢。 赵宁儿走后没多久,地牢再次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母妃,连玥来了。”连玥让随从都在外面等候,自己提着小食盒赶紧走了进去,一看见庆王妃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她的心里顿时一阵难受。 第137章 三波来客 “玥儿,你来了。”庆王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身披黑袍,一脸憔悴的连玥,很是关切的问道,“怎么脸色这么憔悴?是不是王府里又出了什么事情?” 连玥摇了摇头:“王府里没什么事情,只是玥儿想念母亲,想让母亲早点回到王府。” 庆王妃的心里一痛,她何尝不想回到王府?但是现在,不可能了。 她越是伤心,表面就越是镇静。她抬手摸了摸连玥的头,柔声安慰道:“玥儿不怕,母亲没事的。你回去以后就不要过来了,万一被人发现,对你和王府都不好。母亲会照顾好自己,玥儿不要担心。” 连玥知道庆王妃只是在安慰自己,她无可奈何,也只能点了点头。毕竟她每次出来,都要许多人为她安排,担惊受怕的。 其实她也怕,怕被人发现了以后,皇上会更加的生气。 可是她不能不来,这里是她的母亲,她不来看母亲,会一整天一整天都睡不着。 她沉默着将小食盒中的吃食拿了出来,庆王妃看着那精致可口的饭菜,面色僵了一下,忽然又像是想开了一样,冲着连玥笑了笑,开心的吃了起来。 母女两个边吃边聊,时间很快过去。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这才走到了连玥的身边,低声道:“县主,咱们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再晚了就要有人来了。” 连玥点了点头,开始收拾小食盒。庆王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连玥的脸上,想了好久还是开口道:“回去以后跟你哥哥说,以后事事都要谨慎,不要再莽撞了。你们兄妹两个以后要互相搀扶,王府里的那些庶子庶女们都靠不住,赵淳那个没心肝的东西更是靠不住。只有你们兄妹两个,才是一条心的。” 连玥听着庆王妃这好像交代后事一般的话,心里蓦的一紧。她看着庆王妃,轻声斥道:“母妃,你在说什么?我和哥哥都还离不开你,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哥哥在王府里等你回去。” 庆王妃含笑点头,那人又催促了几声,连玥这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等到彻底看不到连玥,庆王妃这才好像脱力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她闭了闭眼睛,许久才慢慢睁开,已是泪流满面。 她回想着自己这一生,争强好胜,处处掐尖要强,甚至连当初不过几岁的赵淳都容不下。这些年,风光过,得意过,本以为会就这样过完一生,没想到如今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她正在伤心,外面再次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庆王妃很是惊讶,今夜这地牢内倒是热闹。 没想到这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是赵晟。 赵晟走到了庆王妃面前,母子两个隔着铁栏杆相望。庆王妃简直喜极而泣,她抬手,一把握住了赵晟的手,高兴的道:“晟儿,你是专门来看母亲的吗?怎么没和你妹妹一起来?母亲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 赵晟冷漠的打断了庆王妃的话,他淡声道:“母亲,你这次贸然行事,把我和父王,还有整个庆王府都害惨了,你还不知道悔改吗?” 庆王妃原本高兴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晟儿,你是在怪母亲吗?” 见赵晟不说话,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整个王府?否则好好地我何必要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是,母亲是没有办好这件事情,还被皇上抓到了,可是母亲的初衷是为了你啊。谁都可以来怪我,唯独你,不可以这样对母亲啊……”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这一次是真的伤心了。她的这个儿子一向老成持重,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也没有多少情面。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的一颗心都在儿子身上,她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儿子。 儿子怎么可以怪罪她? 赵晟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对于母亲的眼泪他没有丝毫动容之色,只是看着庆王妃道:“你若是为了我,就应该知道,现在你该怎么做才是对我好的。因为你做的蠢事,我丢掉了团练使的官职,眼下我赋闲在家,之前在朝中积累的一切全都白费了,你就是这么为了我的?” 庆王妃跌坐在地,她浑身颤抖,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儿子,她无法面对儿子责怪的表情。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她颤抖着声音,心里好像被刀子搅动一样。 赵晟递给她一张纸,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庆王妃借着昏暗的火光费力的看完,忽然就身子一软,表情一片绝望。 赵晟将纸张抽回来,走到了地牢的火把面前,亲眼看着那纸张飞灰湮灭,这才转过身,重新走到了庆王妃的面前,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绝情又冰冷,仿佛看着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火光摇曳下,庆王妃看着自己那已经长得英俊高大的儿子,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 今日的地牢来了三波人,除了自己的女儿,其余两个都是来逼着自己去死的。 庆王妃只觉得可笑,可是更可笑的是,这个想要她去死的人,有一个人竟然是她最看重的儿子,多么讽刺? 赵晟站在外面看着她,他的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大清楚,但是那种冷漠的,毫不在意的态度,还是让庆王妃的眼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都是冤孽啊。 许久,她才嗫嚅着嘴唇,低低的吐出几个字:“知道了,我会照着做,你回去告诉你父王,让他放心。”而后就背过身去,不再看赵晟。 她恨自己,即使是这样的时候,她依然心甘情愿,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去死。 赵晟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这座地牢。 夜幕之下的地牢传来低低的哭泣声,良久不断。 没过多久,刑部就报上了庆王妃的认罪书,她承认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人所为,并且还将一些庆王和赵晟的错处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其中还包括庆王和赵晟做的一些已经被赵宁儿和展苗枝盯上的事情。赵晟之所以选择让庆王妃顶包,是因为这些事情他已经捂不住了,迟早要暴露出来。 那时候对庆王府的打击更大。 第138章 开战 弘正帝只知道她谋害刘贤妃和赵宁儿,没想到还有别的事情,而且每一件都不是小事情。他很是生气,将庆王召进宫中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庆王只能表示这些事情他都不知情,一切都是庆王妃自作主张,他也没有想到庆王妃会如此插手朝政。 他甚至还表示,自己可以立刻休书一封,将庆王妃的王妃身份剥夺,不让她给皇家丢了颜面。 弘正帝也确实没有切实的把柄,证明这一切都是庆王所为。 他让庆王回府待命,自己又召见了不少大臣去彻查这些事情。最终的结果也都表明,彼时的庆王确实奉皇命在处理其他事情,不可能插手庆王妃做的这些事情,由此可见,庆王妃所言句句属实,都是她自己所为。 弘正帝更加生气,他勒令庆王休妻,并且对庆王府再次进行惩罚,庆王和赵晟父子都甘愿承受,一再表示愧对皇上等。弘正帝最终念在手足之情,还是没有对庆王下重手。 他让刑部仔细将所有卷宗都整理清楚,明白回奏,在对庆王妃进行处置。 刑部不敢耽搁,领命去了。 赵宁儿听说了这个消息,愣怔了片刻。庆王妃所招供的这些事情,是她和展苗枝原本用来对付庆王府和赵晟的。可是现在,却都被庆王妃一人承担了。 若说这背后没有庆王府和赵晟的手笔,她不相信。 但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说什么都晚了。 刑部的效率很是惊人,况且庆王妃交代的也清楚,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呈到了弘正帝的御案上。 弘正帝再次召见了心腹大臣和庆王,最终下旨,将庆王妃废为庶民,不日问斩。 庆王府却因此逃过一劫。 连玥哭的晕死过去,她哭喊着想要再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但是庆王让人将她看的严严实实,她根本无法离开王府半步。她又去求自己的哥哥,但是赵晟只是冰冷的看了她一眼,让人将她带走。 连玥绝望至极。她原本还在府中等待着母亲能够回来,可是现在母亲再也回不来了,而上次那匆匆一别,竟然是她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她只觉得痛彻心扉。 庆王妃问斩那一日,赵宁儿没有去,但是迎喜和进宝两个人去了。 回来以后两个人和赵宁儿说着当时的情况:“……王妃从地牢出来游街,一路上都有老百姓砸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等到了刑场的时候,王妃几乎不成人样。庆王府的人一个也没来,她娘家的人也一个没来,还是她身边的嬷嬷带着饭食和水来看了她,给她整理了一下,这才让她上路了……” 赵宁儿心里不知道是喜是悲,庆王妃虽然讨厌,也有害她的心,但是背后真正的黑手却不是她,而是她那靠不住的丈夫和儿子。 可是这两个人,却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赵宁儿眼神转冷,如今腊梅已死,庆王妃已死,庆王府也是时候到了绝境了。在这些小事上,终究动摇不了偌大的庆王府,但是有件事情,却是庆王府的死穴。 那就是乌护部。 庆王勾结乌护部,意图动摇大恒国本,这足以让庆王死一百次。 果然,入冬以后,乌护部撕毁之前与大恒定下的和平盟约,再次要求两国建立互市,互嫁公主,都被弘正帝断然拒绝。 乌护部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嘴脸,向南平国发动了战争。 此时的南平国国主被乌护部俘虏,司徒韶在大恒的支持下登上了国主的位置。 大恒的军队也早已整装待发,乌护部这边一发动进攻,大恒便立刻展开了反击。 和平了几十年,终于再一次开始了纷争,一时间,人心惶惶。 乌护部来势汹汹,他们对南平国是蓄谋已久,很快就接连攻下南平国三座城池。好在大恒的反应也很快,立刻采取战术,将乌护部的骑兵阻隔在了城墙下。双方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但是乌护部却是再也难以前进一步。 毕竟,这一次的主将是展家人,就连本已年迈的展老将军也亲自过来,虽不上阵,但是有他这个人在这里,对于乌护部而言,也是一种震慑。 司徒韶不顾群臣反对,还是执意来到了前线。 他一来就迫不及待去见了主将展云逸:“展将军,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展云逸正在和父亲展老将军商议事情,见到司徒韶来了,态度也很是客气:“国主挂念兄长,本将军也一直记挂在心,临行前,皇上也吩咐尽量保证您兄长的安全。但是现在乌护部与我军对峙,却迟迟不肯交出令兄,这……我们也很难办。” 司徒韶简直快要急哭了,自从兄长被俘虏,他日夜担心,现在又被众人推上了国主的位置,他的能力根本无法与兄长相提并论,处理起国事来也是格外的费力。 他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想让兄长安全回来。 他哑声道:“我知道你们大恒是有些能人,能够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求求你们,派一些高手去寻找一下我兄长的下落,不管是活,还是死——” 最后一个字,他说的艰难。 展云逸和父亲展老将军对视一眼,展云逸也有些担忧。现在他们确实顾虑到前国主的生死,攻势受限。若是可以断定前国主已经遭遇了不测,那么他们对于乌护部也不必心慈手软了。 说到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虽然也有这样的能人,但是要说最好的,还是自家的儿子展苗枝。 但是这一次,因为展苗枝被皇上封了禁卫军右卫将军,身上担负着守卫皇城安全的重要责任,这一次出征,他就没有带着展苗枝一起过来。 看来,还是得修书一封,让展苗枝尽快赶来才是。 与此同时的京城,展苗枝已经向弘正帝递上了想要奔赴前线的奏折。 眼下京城的局势还算安稳,边境却是刻不容缓,任何疏忽都有可能造成这次战争的失败,这是弘正帝不能承受的后果。 乌护部,他们必须要打败。 弘正帝短暂的考虑后,立刻答应了展苗枝的请求,准许他奔赴前线。 第139章 临行 展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丈夫和公公都上了战场,她本就担心的不行。现在自己的儿子也要上战场,这让她怎么能不放心呢? 展苗铃劝说母亲:“母亲,哥哥和乌护部人打过仗,对他们也很了解,而且哥哥的轻功是最好的,能够帮祖父和父亲很多忙。这是国家大事,您要是不让哥哥去,也许父亲面临困难,就会无人可用,您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吗?” 展苗枝也再三保证:“儿子一定保护好祖父,父亲还有自己,这一次皇上难得下定决心对乌护部开战,战机稍纵即逝,儿子身为展家人,怎么能安居后方,看着祖父和父亲去冒风险呢?” 展夫人知道儿子和女儿说的都对,只是她一颗慈母心,怎么都无法安定。 柔嘉大长公主出声道:“好了,别哭了,孩子是去做大事,你这当娘的不能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拖后腿?” 她抬手将展苗枝叫到了自己面前,叮嘱道:“你只管安心的去,家里这边还有祖母呢。现在你妹妹也得了郡主的身份,得到皇上赏识,家里没什么人敢来招惹,你只管放心。” 展苗枝抱拳行礼,若不是有祖母,他还真是不放心。 还有福蕙公主那里,也要好好的与她安排一番,防止再出现上一世那种,展家人这一去边境就再也不能回来的情况。 听说展苗枝进宫了,赵宁儿也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嘉学堂,赵容听说展哥哥要上战场,顿时不舍的抽泣起来。 赵宁儿一走进来,就和展苗枝的视线对上了。两个人无言对视半日,还是赵宁儿率先开口:“去见过父皇了吗?” 展苗枝点头:“已经见过皇上,也与皇上辞行过了,明日一早,我就要动身出发前往边境。” 赵宁儿压下心头的不舍情绪,走到赵容身边,看着小孩儿哭的满脸是泪,忽然有些羡慕。 羡慕赵容的感情可以这样直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舍不得一个人,就可以表达出来。 她顿了顿,又问:“家里可都安排妥当了?” 展苗枝依然颔首:“一切都安排好了,有祖母在,家里不用操心。” 赵宁儿再次点头,这话说的很是,当年展老将军在外,家里的一切都是皇姑祖母打理。虽然是娇生惯养的皇家女儿,但是皇姑祖母为了不让展老将军担心,不辞辛劳,事事亲力亲为,奉养公婆,照顾孩子,让老将军再无后顾之忧。 赵宁儿还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只好替赵容擦去眼泪,温声道:“容儿,展哥哥是要去打仗了。你不是最喜欢上战场打仗的英雄了吗?展哥哥现在就是要去做英雄了。你不可以这样哭哭啼啼,让展哥哥分心的。” 赵容用小手擦去眼泪,抽噎着道:“容儿知道,容儿只是舍不得展哥哥。展哥哥,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以后容儿也要跟着你一起去打坏人。” 展苗枝上前一把将赵容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赵宁儿,又看了一眼赵容,郑重的开口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只是我这一去,这里的事情全部都要交给你了。危机尚在,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赵宁儿知道他说的是庆王府,如果展苗枝不在的时候,京城再度出现了前世那般的情况,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这是他们两个都不想看到的画面。 赵宁儿也郑重道:“你放心,这里的事情一切有我,只要我还在,我决不允许再出现那种情况。” 展苗枝轻笑,放下赵容。赵宁儿知道他有话要说,忙让迎喜将赵容带出去洗脸,更衣去了。 展苗枝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一片翎羽,但是却是金属材质的。 “有了这个,你可以召动我在京城留下的人手,虽然人数不算多,但是各个都是高手,足以保护你和二皇子的安全了。” 赵宁儿点头,将翎羽接了过来,仔细观察,那翎羽设计的十分精美,上面还有小小的一个“展”字,可见是展家培养的人手。有了这些人,她想要做什么,也容易的多了。 她最担忧的就是自己人在宫内,对外界的了解不足。 “庆王那里我一直派人看着,有什么动静会设法传递给你的。这一次,我们要分开作战,以后的一切都要小心才好。” 展苗枝看着赵宁儿,眼神也有几分幽深。 赵宁儿点头,她不想让展苗枝担心,只得从袖中摸出了一封密信。 她左右看了看无人,这才道:“这是我们在乌护部的探子传递回来的消息,据说乌护部现在的大王子是前王后嫡出,在乌护部很有威望。但是前王后早逝,现在的继王后和继后所生的二王子则是野心勃勃,想要夺取王位。这一次对南平国作战,就是二王子挑起来的,目的就是要在部族立威。这位大王子的背后除了乌护部不少臣民的拥护,还有他母亲的部族巴裔颌的支持。巴裔颌也是很强大的部族,这也是大王子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展苗枝很是惊讶,看着赵宁儿:“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赵宁儿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自有我的办法,这是今天才传到父皇御案的最新消息。但是乌护部的这个情况,可以让我们知道,他们并不是铁板一块,也会有弱点暴露出来,就看我们怎么利用了。” 展苗枝神色也难得有了几分激动:“正是,有了这个消息,我想接下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深深的看着赵宁儿:“若不是有你,这一世我想要复仇,只怕会艰难很多。” 赵宁儿莞尔一笑,并不在意。但是下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忽然就绯红了。 原来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方才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是头靠着头在一起说话。眼下回过神来,赵宁儿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站的远了些。 展苗枝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第140章 吉祥恢复 沈和一端着熬好的药走进了厢房,看见吉祥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坐着,忍不住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他走了进去,温声道:“药熬好了。” 吉祥的脸顿时垮了起来,她皱了皱鼻子,嫌弃道:“好苦,沈太医,你看我都好了,这药可不可以不吃了?” 沈和一坚定拒绝:“不可以。” 见吉祥一脸痛苦,他有些不忍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吃了药,可以给你吃一些蜜饯,这是福蕙公主让人送来的,公主还说,等你好了,会亲自来接你回去呢。” 一提到公主,吉祥的表情立刻不一样了。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嘟囔道:“其实我觉得我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回去伺候公主了。” 沈和一沉默了一下,缓慢的将碗放到了吉祥身边的桌子上,稳了稳心神,开口道:“你就这么不想在这里待着吗?” 吉祥好像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很古怪的看了他一会儿,不解道:“沈太医,你没事?谁会喜欢待在医馆啊?” 沈和一脸色微微涨红,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吉祥的这句话,他有些赌气的将药碗推了推,催促道:“快喝药,一会儿都凉了。” 吉祥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很是不情不愿的伸手去端碗。沈和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有几分不忍,但是又不能不吃药。 他只好开口转移吉祥的注意力:“听说这些日子前线已经和乌护部开战了,咱们大恒数战告捷,很是振奋呢。” 吉祥闻言也很高兴,她药碗已经端到了嘴边,听到沈和一这话,她急着回答,便一口气将碗里的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汁尽数咽了下去,还来不及说苦,沈和一就将一枚蜜饯塞进了她的嘴里,她脸上的表情顿时舒缓了不少。 待苦味散去一些,吉祥这才骄傲的开口道:“我这一病倒是错过了不少事情,不过咱们大恒面对区区乌护部,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沈和一莞尔,吉祥总是这样,好像不知道什么是忧愁,总是这样开心充满力量的。 他心里一动,有些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是想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又住了口。 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说。 厢房里一阵沉默,吉祥正觉得有些尴尬,想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如意低缓的声音:“公主,小心脚下。” 公主?是公主和如意姐姐来了? 吉祥顿时高兴起来,她掀开被子就想要从床上下来,沈和一急忙上前按着她的肩膀,着急道:“你干什么?小心伤口——” 赵宁儿一走进厢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沈和一一只手按着吉祥的肩膀,另一只手在她身边护着,好像是怕她摔倒,吉祥则是一脸的不快和不解,瞪着眼睛看着沈和一,那眼眸中,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娇嗔。 赵宁儿和如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忍不住露出笑意。 如意率先开口道:“吉祥,你又不老实了?不是告诉你在太医院一切听从沈太医的安排吗?” 吉祥兴冲冲的看着二人,听到如意这话,又忍不住垮下脸,解释道:“我没有,我只是在这里待得太闷了,公主,如意姐姐,你们不知道,我在这里都快急死了。” 她又指着自己道:“我的伤早都好了,现在活动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沈太医就是不准我乱动,一直让我休息,我这不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沈和一也知道这段时间是闷坏她了,只有福蕙公主过来时,她才能开心一些。 赵宁儿嗔怪的看了吉祥一眼,自从知道沈和一对吉祥有着不一样的心思后,赵宁儿越来越觉得吉祥真是大大咧咧,沈和一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就是看不出来,真是够让人伤心的。 她缓声道:“你的伤势好没好,你自己说了不算,得太医说了才算。你这样不听话,万一伤口又复发,那不是要让我担心死?” 她很少对身边的人用责怪的语气说话,吉祥顿时蔫了,低着头,有些委屈的看着赵宁儿。 沈和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轻叹一声,开口解释道:“其实……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现在只要吉祥姑娘不乱动,不磕着碰着,做一些日常的事情都没有问题了。吉祥姑娘若是真的想要回去,其实也可以回去了。” 吉祥闻言高兴的就要蹦起来,看见赵宁儿抬眼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不可以做这种大幅度的动作和剧烈的活动。她讪笑着摸了摸头,满眼期待的看着赵宁儿道:“那,那我今天就跟着公主回去?” 赵宁儿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沈和一,再次确认道:“真的可以回去了吗?会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沈和一温声道:“没事的,只要注意休息,不要做重活,再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赵宁儿心头一轻,吉祥当时伤得那么重,现在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留下任何问题,实在是万幸。 看着吉祥满脸期待的样子,赵宁儿也忍不住笑了,对如意道:“回头让两个小宫女来帮着吉祥收拾东西。”如意急忙应了。 赵宁儿想着沈和一大概还有话要和吉祥说,就站起身道:“我还要去看看纳福,吉祥,你安心等着,晚点会有人来接你。” 吉祥应了一声,看着赵宁儿和如意走出去,她轻松的走回到床边坐下,高兴不已。 沈和一看她这样,也忍不住笑了,缓声道:“这样也好,你回了福蕙公主身边,我也不担心没人照顾你了。现在前线打仗,我正想着去随军做军医,等你回去了,我也好向皇上提起了。” 吉祥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和一:“你,你说什么?军医?你要去随军?” 沈和一点头:“正是,我学医本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报效国家。我虽然只是一名大夫,但是前线那么多伤员,我去了肯定能派上用场。” 他踌躇满志,其实他早就想去了,但是因为吉祥的伤势还没好,他一直都不放心。眼下她既然好了,回到福蕙公主身边,有公主照看着,想来也无事的。 自己可以去做更重要的,更想做的事情了。 第141章 军医 吉祥腾的站起身,看着沈和一,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怒气:“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战场?你又没有武功,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如何是好?” 沈和一朗声道:“战场之上,伤亡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不过我是军医,不会冲锋陷阵,我受伤的可能性不大,你不要太过担心——”他想要安抚吉祥。 吉祥一把甩开他的手,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好像一颗心被放在了油锅里煎炸一般,难以安宁。她还想要说什么,改变沈和一的想法,但是看到方才自己甩开沈和一的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感觉有些不好。 她支吾着道:“我是说,你现在在太医院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太医了,又得皇上重用,你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不止是战场,你就……非要去前线吗?” 沈和一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未免动容,看来吉祥心里还是把自己当做朋友,还是在意自己的。这样就很好了,自己这一去生死未卜,若是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再向她表明心迹。 沈和一坚定道:“我已经想了很久,我想去前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吉祥也无话可说。她呆愣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手掌,一时间心乱如麻。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沈和一要去前线,就让他去好了,去前线的人那么多,自己也没有舍不得谁啊。 可是,心底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一样的,沈和一和他们都不一样的。 吉祥忍不住眼圈发红,她无法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难受的心情,明明方才自己还在因为可以回到公主身边而高兴,可是现在,那种高兴,已经荡然无存。 沈和一这样坚定,她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来,况且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挽救一个心存志向的男子。 所以,她难得沉默了。 等到兰台小筑的小宫女过来帮着她收拾妥当了在太医院的一切,她浑浑噩噩走到了太医院门前,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沈和一站在她身后,也沉默的看着她离去。他的表情微微显得有些落寂,但是看着吉祥的目光,分明闪动着不一样的情绪。 吉祥在那一刻,忽然就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对着两个小丫头道:“你们先走,到前面等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和沈太医问清楚。” 两个小宫女不明所以,应了一声,拿着东西先走开了。 吉祥走到了沈和一面前,左右看了看,都有人走动,她一把拉着沈和一的手就往一边的巷子走去。沈和一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竟然也忘了挣脱,就这样被她拉走了。 这条巷子是太医院做杂役的宫人们时常走动的,平时并没有什么人,是个适合谈话的好地方。 吉祥拉着沈和一走进去,沈和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吉祥一把按在了墙上。他满脸惊愕,看着吉祥的表情很是精彩。 吉祥按着他,想要说的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表情纠结的看了沈和一一会儿,这才一咬牙道:“你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必须要和我保证,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的。” 这话说得沈和一心里熨帖,但表面上却分毫不显,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说出来,他看着吉祥,声音轻柔:“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可是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啊。” 吉祥瞪了他一眼,极力忍住羞赧,抬眸看着沈和一,一字一句道:“我,我可能是喜,喜欢你的,你在我心里,虽然比不上公主,但是也勉强比得上迎喜纳福他们了——” 一番话说的沈和一哭笑不得,闹了这么久,居然才只是个稍稍赶得上迎喜纳福他们的地位。 他有些不满的一把握住吉祥的手,将内心的想法都吐露了出来:“可是,只是这样我并不满足,我想要在你的心里,比起福蕙公主都要重要,你明白吗?” 吉祥被他握住手,吓了一跳,急忙左右看着,幸好此时无人路过。 她拼命挣开了沈和一的手,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却还是磕磕巴巴的争辩道:“想和公主一样重要,那你等着下辈子。我,我要走了……” 说着,她就一跺脚,赶紧跑开了。 沈和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心里那种酸涩又甜蜜的感觉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没。他心中只觉得万幸,万幸吉祥虽然大大咧咧,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意。万幸吉祥是身在后宫,身边没有其他男子。 万幸,她也喜欢自己的。 吉祥红着脸,一路回到了兰台小筑。赵宁儿还在主殿和刘贤妃一起说话,如意也跟了过去,只有迎喜和进宝在家。 迎喜眼尖,一眼看到了吉祥不对劲的样子。他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吉祥面前,担心的道:“吉祥姐姐,你是身子还没好全吗?怎么脸色这样古怪?” 吉祥慌得急忙抬手摸了摸脸,只觉得一阵热辣辣的。她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白了迎喜一眼,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就进了屋子去了。 迎喜一脸莫名其妙。 进宝却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些日子公主时常去太医院,他跟着去的次数也不少,他是个心细的,自然注意到了沈太医和吉祥之间那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现在看来,难不成二人是互相表露心迹成功了? 进宝心里一阵狂喜:我要第一个把好消息告诉公主。 果然,赵宁儿听了进宝的话,和如意对视了一眼,都忙去看吉祥。吉祥正在自己和如意的屋子里收拾着东西,只是那表情和进宝所说的“互相表明了心意”,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只见吉祥坐在小榻边,有些魂不守舍的将一些东西放到了面前的包袱里,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这个能用上”,“这个也能用上”…… 赵宁儿止住了脚步,她已经听说了沈和一去父皇面前请求,跟随这一次的运粮队伍一起前往前线的事情。于国于家而言,这是好事。 但是对吉祥而言,这大概就是一种牵肠挂肚的思念了。 就像自己对…… 赵宁儿收回自己幽幽的思绪,罢了,沈和一到底是自己的人,又是吉祥的心上人,自己还是应该做些什么的。 第142章 潜伏 等到沈和一出发的时候,他发现运粮队中有一名年轻人对自己格外照顾,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保护着他。 沈和一觉得奇怪,就逮着那年轻人质问,这才知道他是福蕙公主派来的。沈和一心中感动,遥遥望着京城的方向,久久不语。 那里不仅有他的心上人,还有他这一生的贵人,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赵宁儿这里送走了沈和一之后,在太医院没有了得力的人手,好在沈和一将自己信得过的两名太医举荐给了她。这两个人也是在太医院郁郁不得志,后来被沈和一提携了上来,算是沈和一暗中的人脉。 差不多的事情不需要他们出面,但若是赵宁儿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这两个人也是能帮上忙的。 赵宁儿对沈和一的细心很是满意,想着吉祥以后跟了他,也算是终生有靠了。 说起吉祥,就想到了如意,如意和吉祥差不多的年纪,吉祥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那么如意呢?如意有没有自己喜欢的人? 赵宁儿把这个问题丢给了如意,没想到如意却是郑重其事的跪了下来,看着赵宁儿一字一句道:“公主,这些年奴婢一直侍奉公主,在奴婢的心里,公主不仅是奴婢的主子,也是奴婢的姐妹和亲人。奴婢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公主。” 赵宁儿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想到前一世如意的结局也是被自己所累,她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可是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现在你是没有喜欢的人,若是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我还将你留在身边,岂不是耽误了你?” 如意斩钉截铁道:“公主也知道,奴婢从小在家里就吃苦,我娘也是苦了一辈子,我对于嫁人真的没有半分期待。奴婢这一生,所有的温暖都来自于公主,奴婢只想守在公主身边,安稳的过完这辈子就够了。还请公主不要嫌弃奴婢,不要赶奴婢走。” 赵宁儿将她拥进怀里,宽慰道:“我怎么会赶你走?罢了,这件事情先不提了,以后你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好好安排的。” 如意感动点头,也不再执拗。 看着如意走出去,赵宁儿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前世的她其实也为了身边的三个丫头打算了,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将她们安置出去,腊梅就率先背叛了自己,吉祥如意也被害死。 想到现在吉祥和如意都还好好的在自己身边,而腊梅却早已被父皇处置了,赵宁儿心里未免唏嘘。 大恒与南平国边境交界处。 展苗枝到了边境之后,就一直马不停蹄的四处熟悉情况,跟祖父和父亲了解前几次和乌护部交手的情况。 “乌护部这一次来势汹汹,大有要一口气吞并整个南平国的趋势,这有些不符合乌护部以往行动的风格。”展苗枝分析道。 司徒韶知道他来了,也赶过来相见。他的内心里对于展苗枝还是信任的,毕竟在大恒的时候展苗枝帮过他,是他在大恒为数不多的好的记忆里的人物。 见展苗枝这么说,司徒韶追问道:“不符合?可是乌护部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凶残的吗?所到之处,杀人抢掠都是他们经常的手段。” 所以,自从兄长落到了他们手里以后,他的一颗心没有一天平静,只要想到兄长可能受到的折磨,他就痛苦不已。 展苗枝看了他一眼,又指着地图,看着祖父和父亲道:“以往乌护部出兵,都是为了利益,抢了东西就走,很少占据城池,安营扎寨。但是这一次,他们对南平国的军事行动,几乎没有放弃每一个城池。并且城池之间自有骑兵看守,相互来往很也方便,这本身就很不寻常了。” “如果不是为了长期战斗准备,或者直接就是要占领这一片土地,乌护部很少会做这样消耗兵力的事情。” 展苗枝的父亲展云逸,也是这一次与乌护部对战的主将,他走到了地图前,看着展苗枝指出来的几个已经被乌护部占领的城池,点了点头。 展苗枝的轻功是顶好的,甚至能够乔装以后深入敌营而来去自如。他打探回来的消息,想必都是真的。 “若真是如此,”展云逸深思,“那么乌护部这一次所图不小。但是他们不会真的以为,就凭现在的他们,可以借着南平国吞并掉大恒?” 展苗枝想到了赵宁儿给自己的消息,虽然这是弘正帝的密探传递回来的密信,但是他一向谨慎,还是想要自己去验证一番。 他看着祖父,展老将军也正好看过来,老将军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了什么,他道:“反常即为妖,这只能说明是乌护部的上层统治出现了分歧,从而不再采取以往的战术。” “我们不能只是在这里被动的等待着乌护部的行动,我们必须要采取主动。” 展苗枝忙单膝跪地,请命道:“属下愿意带人潜入乌护部,设法调查清楚乌护部王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太危险了,这可不是前往乌护部的军中四处打探打探,那是潜入王室所在,必然是危险重重。 展云逸下意识的就要开口拒绝,但是又下意识的住了话头,扭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展老将军也不想自己的孙子去冒险,但是这是战场,是打仗,如果他们连敌人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贸然的与敌人交手,那么损失的兵力将会是不可估量。 身为主将,他们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所以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一切小心,安全为上。” 展苗枝领命,立刻下去了,他要去挑选这一次行动的部下,还有要做的准备。 司徒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每天都处在对兄长的担忧和对乌护部的恐惧中,他在王宫里根本待不下去,所以他时常来到大恒的军中,在这里他才能有一丝安心。 但是现在,让他安心的人马上要去冒险,他顾不得其他,急忙也跟了出去。 第143章 偷听 展苗枝外出的这一段时间,大恒军队戒严,仍旧采取以往比较保守的方式应对乌护部的挑衅,不让乌护部人看出半分不同寻常。 展苗枝这一去就是数日未归,展云逸表面上每日该操练操练,该巡视巡视,但是内心里的焦灼却是身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展老将军为此还骂了他一顿,这般沉不住气,以后如何能成大事?展云逸沉默着被父亲骂,但是儿子身处危险之中,他这个做父亲的,始终就是做不到安心。 他本就不如父亲,他也知道自己和父亲的差距有多么的大,但他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天已经黑了,他照例去安排了夜间的暗哨。暗哨是展家军的传统,夜晚大营休息时,有主将安排夜间值守的士兵在临时选定的地点蹲守,人数较多,防护的就全面些,尽可能的保护大营的士兵们的安全。 他安排完毕后,刚打算返回自己的营帐,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异响。他耳光动了动,立刻就向着那声音奔去。 两名副将在不远处也看见了这一幕,也忙跟了过去。 大营外的一处草丛,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双双摔倒在那里,即使是夜幕下,也可以看到两个人身上的血迹斑驳。 众人都吓了一跳,副将立刻命令士兵拿来火把,举着火把一照,这才发现那两个人竟然是跟着展苗枝出去的调查乌护部王室的两名属下。 这两个人受了伤在这里,那展苗枝呢? 展云逸一颗心紧紧揪着,但他还是以大局为重,赶紧让人把二人抬回去,让军医诊治。 忙乱了一夜,第二天,展老将军得到了消息,也赶过来查看这两个人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终于悠悠醒转了。 展云逸上前一步,按着那人要起来的动作,沉声道:“展明,不必起身,你快说说你和展轩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少将军呢?” 那叫展明的部下闻言,眼眶顿时红了,他哑着嗓子道:“将军,我们遭遇了乌护部二王子的伏击,少将军他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他知道二王子要抓他,就故意暴露身份,吸引开了大部分人,我和展轩这才能突破重围,冒死赶回来。” 他自责不已:“少将军他现在……下落不明……” 展云逸身子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眼泪就差点掉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用尽心血培养,儿子出事,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他稳了稳心神,猛地站直了身体,就要出去喊人,立刻让人出去寻找展苗枝。 展老将军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怒道:“身为主将,你这是什么样子?”他的这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有他的风骨的,孙辈中也只有展苗枝一个,很有他当年的风范,也是他给予最多厚望的。 展云逸羞愧的低下头,在父亲面前,他不敢在感情用事。 老将军走到展明身边坐下,沉声道:“把你们这一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老夫,要事无巨细,全部都说出来。”他现在不是主将,但是在大营中,他的话还是具有绝对的权威性。 展明看到老将军,情绪也稳住了不少。他抬手抹了抹眼睛,这才缓声将所有的事情一一道出。 原来他们这一行人乔装改扮后潜入了被乌护部人占据的城池,那里也是乌护部二王子扎营的地方。二王子身为这一次发动对南平国战争的主帅,他暂住的地方自然是戒备森严。 他们在城中潜伏了一天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这一次战争是二王子在乌护部王后及不少贵族的支持下发动的,目的就是帮助二王子尽快立威。 这些消息与赵宁儿之前给展苗枝看的不谋而合,这也说明了乌护部上层之间的斗争很激烈。乌护部的大王老了,而两位王子各有支持者,王位角逐之下,对于乌护部的实力必然有很大的影响。 他们倒是可以利用这一点。 但是只是听说还不够,他们还需要了解更多更全面的消息。入夜以后,一行人各自潜入到那些乌护部贵族的营帐,设法乔装成乌护部士兵,慢慢的打探消息。 变故就在乌护部的国师和图勒王子赶来的那一日。 图勒王子和二王子是一母同胞,他自然是支持自家兄长继位的。而这个时候国师朱蒙覃也跟随着一起过来,态度可想而知。这也侧面说明了大王子虽然是长子,但是在支持度上比起二王子还是差了一些。 两位王子和国师见面,所说的内容必然十分重要。展苗枝当即决定潜伏进去,设法偷听到更多更机密的消息。 几个人先是说了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接着说起了大王子的事情。大王子在他们的父亲面前极力阻止对南平国,对大恒开战的计划。他一再的和大王分析着大恒如今的局势,乌护部想要拿下大恒,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十分沉重的。 他们应该更积极地推进与大恒的友好关系,两国开通互市,互通有无,才能让乌护部的子民生活的更好。 但是拥护大王子这些主张的人太少了,他们的大王人虽然老了,但是心却不老。他这一辈子都想要吞并大恒,成就一代霸业。现在人到暮年,这个愿望就越发的迫切起来。 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机会。 所以,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对峙局面。 现在一切的关键都在大王子和二王子身上,谁能得到乌护部的掌控权,谁就掌握了话语权。 图勒王子极力建议二王子刺杀大王子,朱蒙覃也将大王子的行踪一一告知了二王子。 二王子当即决定筹备暗杀行动。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决定撤离,却没想到那朱蒙覃十分的敏锐,立刻注意到了他们。二王子当即喝令手下追捕他们。 他们在城内四处躲避,城外一连进行了三轮排查,他们必须趁着夜色出城,否则必将全军覆没。 可是没想到了天黑以后,他们才出城不远,还是遭遇了二王子的埋伏。少将军为了保护他们,让他们递出消息,故意引走了二王子。一行人也只剩下他们两个,才勉强逃回,带回了消息。 第144章 偷袭 展云逸心急如焚,和展老将军商量一番后,立刻派出侦察队出去寻找少将军的下落。 展云逸心里担心儿子,但是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要派出合适的人,冒险前往乌护部,去尝试接触乌护部大王子。 如果能够和大王子达成一致,那么一场战争很有可能会消匿于无形。 军营中多的是刺杀埋伏等好手,但是若说到一个合适的外交使臣,能够用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一场战场的,这样的人才,却是少有。 展云逸这几日简直苦恼不已,儿子没下落,这合适的外交使臣也没有下落,他整个人都要憔悴了一圈。 这一日,他带着士兵在外面巡查。自从发生了上次潜入二王子城池的事情发生,乌护部那边就戒严了很多。乌护部倒是暂停了对南平国的进攻,战局一时胶着。 忽然,一个小兵跑过来嚷道:“将军,哨兵来信,三十公里外有打斗声,其中隐隐看着像是有乌护部的骑兵。哨兵不敢妄自行动,赶紧让人回来禀报将军。” 展云逸脸色当即一变,这乌护部还真是大胆,在距离大恒的军营这么近的地方也敢动手?不给他们一个教训,当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他当即冲着自己的副将招手,示意他带人去看看。他是主将,自然不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亲自去管。 看着副将离去,他又去看了展老将军。老将军这几日总是沉默着看地图,分析敌情。虽然他嘴上不肯说,但是展云逸知道,父亲这是担心孙子。 他心里何尝不担心,但是没办法,他们是将军,要对国家,对百姓,对这许多的士兵负责。 他没敢打扰自己的父亲,悄悄的又退了出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操心。 又过了好一会儿,展云逸刚去看了伤兵回来,就听到军营外吵吵嚷嚷的,似乎有很多人正在说话。 他皱了皱眉,军营重地,什么人这么胆大,敢这般喧哗? 被他派出去的副将急匆匆的跑过来,一看到他就高兴的大叫道:“将军,朝廷的运粮队到了,还有咱们少将军也找到了——” “什么?”展云逸闻言顿时激动不已,他看着副将,副将急忙指着不远处的喧闹声来源地,展云逸顾不得其他,急忙走过去看视情况。 负责后勤的士兵们在满脸笑意整理着运送来的粮食,而在他们旁边,那站着和另一个清秀斯文的年轻人说话的,不是展苗枝是谁? 他嗓子紧了紧,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展老将军。 展苗枝立刻停止了和那年轻人的谈话,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地上,朝着二人抱拳行礼:“祖父,父亲,孩儿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归来。” 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也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晚辈太医院沈和一,跟随这一次的运粮队伍一起前来,是希望可以在前线成为一名军医,还请展老将军和展将军给予安排。” 展苗枝也站起身,介绍沈和一:“这位沈太医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之前九公主的病就是这位沈太医给治好的。”九公主是娘胎里带的病,谁都知道这种天生就有的病是最难治的。 这位沈太医可以治好九公主,看样子是有些手段的。 展云逸处理起正事来那是十分的认真严肃,他审视的上下打量着沈和一,又看着展苗枝,问道:“沈太医既然是跟随着运粮队过来,你们两个人又是怎么遇到一起?又怎么遭遇到了乌护部的突袭?这一切,都给本将军详细说来。” 展苗枝和沈和一对视一眼,沈和一朝着展云逸行了个礼,又看向了展老将军,老将军也是严肃的看着他。 一行人走到了展云逸的主帐内,展苗枝将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他和手下分开后,他被二王子的人追的很紧。展苗枝便没有往大营这边走,反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离。本以为二王子还会再追,没想到二王子却叫停了手下,放任他离开。 展苗枝对二王子的这个举动很是不解,后来便设法打听了一下,原来再往前几十里,就是大王子的人所在的营地。二王子怕不是以为他是和大王子勾结在一起了? 展苗枝心念一动,忽然抓住了一个关键:不管真的假的,先做实大王子和大恒已有联系的假象,到时候他们若是想要说服大王子,也算有了筹码。 只要二王子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大王那里,大王子没有也变成了有,他不和大恒合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展苗枝便故意露出破绽,一路往前逃去。等到确信后面再也没有了二王子的人,这才绕路设法回来。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无意中撞见了图勒王子带着人埋伏在一处山坳里。图勒王子这个人心狠手辣,他要埋伏的人不是大恒的,就是南平国的。不管是谁,展苗枝都不会放任不管。因此,他埋伏在图勒王子的身后,观察着他要做什么。 很快,视线里就出现了举着大恒旗帜的车队,一眼看过去,展苗枝认出来这是运粮队。他立刻明白了,原来图勒王子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运粮队的消息,故意在这里埋伏的。他的胆子是真的大,这里距离大恒的大营可不算多远了。如果被大营的哨兵们发现,图勒王子这么点人,只怕是要全军覆没。 展苗枝很快拿定了主意,他眼看着运粮队还有一段距离,而图勒王子这里也准备动手之际,他将身上携带的信号烟花放了出去。烟花惊动了大营的哨兵,哨兵立刻探明消息,将消息传递回了大营。 而运粮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了一跳,立刻戒备了起来。图勒王子想要攻其不备的计划彻底落空。但是他人都已经来了,他是断然不肯空手而归的。 所以这一仗还是打了起来。 不过最后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罢了。 第145章 风范 展苗枝的安全归来振奋了整个大营的士气,而沈和一的到来也给了不少伤兵希望。有的伤兵因为医术水平的局限,原本可以保住肢体的,却不得不截肢保命,被送回后方。 现在有了沈和一的妙手,他们可以保住完整的身体,对沈和一别提多感激了。 沈和一在大营中很快成为了重要的人物。 展苗枝与祖父和父亲互通了消息后,立刻决定亲自前往去见乌护部的大王子,逼迫他协助大恒,一起对付二王子,从而掌握乌护部,消除这场战争。 但是展苗枝到底是展家人,对于乌护部人而言,展家人就是天生的克星,大王子若是忌惮展家人的身份,就未必会答应这一次合作。 沈和一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毛遂自荐:“在下不才,愿意前往说服乌护部大王子。在下虽然只是一介大夫,但是身为大恒子民,自当以国事为重。” 展云逸有些不放心:“这可是关系到两国的大事,沈太医虽然医术高超,但是这外交事宜,是否不够专业?” 沈和一莞尔一笑,朝着展云逸抱拳:“在沈某看来,所谓外交,不过是双方因为利益而达成一致,又因为利益而分崩离析。只要将这其中的利弊和乌护部的大王子说清楚了,其他的就看大王子自己如何选择了。” 展苗枝也帮腔:“正是如此,我也随着沈太医一起去,若是大王子不肯答应,我就将二王子误会他和大恒勾结的事情说了,威逼利诱之下,只要这个大王子不是个傻的,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展云逸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展老将军思索片刻,拍板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办,你们二人带人前去,设法见到大王子。不过一切还是以你们自己的安全为要。” 展苗枝和沈和一再次对视,朝着展老将军和展云逸抱拳行礼:“是。” 事不宜迟,当日二人就做了一番乔装,带着人离开了。 此时的京城,兰台小筑内。 纳福刚从太医院归来,他这一次死里逃生,兰台小筑的人都吓坏了。眼下见他回来,迎喜和进宝高兴不已,亲自去为他收拾一下屋子,为他端茶递水的,务必要让他舒舒服服。 纳福又是感动又是促狭,躺在榻上好一番作威作福,最后把迎喜和进宝气的上前要揍他,三个人吵闹成一团。 赵宁儿好笑的看着他们玩闹,这才带着吉祥和如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边境在打仗的缘故,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种焦灼的安静中。 不仅是庆王府,就连整个皇宫也都很安静。所有人都在观望着,等待着前线传来的消息。 展苗枝留给赵宁儿的人手一直还在盯着庆王府,时不时传递一些消息给她。 而这一日赵宁儿收到了一个消息。 暗卫们跟踪赵晟多日,终于发现他暗中曾悄悄前往京郊的一处宅子。暗卫们猜测,这里可能是赵晟私下里见一些朝中大臣的地方。 赵宁儿恍然,怪不得,庆王府看似和朝中大臣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表面上的来往,但是朝中却有那么多人愿意为庆王府出力。 原来他们的来往如此秘密,甚至是在京郊外会面。说不定上次乌护部的人入京,和庆王府的人传递消息,也是通过这里。 让人不得不感慨赵晟的心机深沉。 但是眼下,这处宅子还是被她的人发现了。她倒要好好看看,赵晟还能利用这个宅子做出什么名堂来。 还真是多亏了展苗枝留下的暗卫。 想到展苗枝,赵宁儿的心里也是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展苗枝离开这么久了,都没有他的消息。 就连沈和一都还曾捎了信给吉祥,说他在边境一切都好。这个展苗枝,怎么一去就杳无音信了? 她决定去看看父皇,看看能不能打探到边境的消息。 弘正帝正在见大臣,赵宁儿就站在殿外等候。陈安怕她站的累,要搬椅子过来让她坐下歇息。 赵宁儿笑着道:“哪有那么娇气?只是站一会儿,不碍事的,陈公公不必忙了。” 陈安也算是了解赵宁儿,见她这么说,也就笑着不再坚持了。 等了好一会儿,弘正帝终于见完了大臣。三名大臣从勤政殿内走出来,面上的神色很严肃,可见方才在里面说的事情不容乐观。 见公主站在外面,三人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行礼道:“臣等见过福蕙公主,公主殿下万安。” 赵宁儿依旧站的笔挺,姿态端庄气质娴雅,只是抬手客气道:“三位大人不必多礼,大人们为国事操劳,该是福蕙向三位大人问安。” 说着,屈膝微微行了个常礼,这已经是莫大的客气了。 三位官员虽然是弘正帝的心腹大臣,但是面对皇族中人,自然还是矮了一头的,压从无皇室之人对他们行礼。眼下福蕙公主竟然对他们行礼,言语也十分得体,三人都是一阵受宠若惊,急忙道不敢不敢。 陈安在后面微微颔首看着赵宁儿,心想公主真的是长大了,即使是面对着这些朝中重臣,公主也是大方端庄,颇有皇后娘娘的风范了。 送走了三位大人,赵宁儿走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焚着香,殿内很安静,光滑可鉴的地面上,传出赵宁儿走动时的声响。 弘正帝单手扶额,看着面前的御案,面色有些烦忧。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见到是赵宁儿,这才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他是不喜欢把朝政上的烦恼带给自己的女儿的。 “宁儿来了?过来,给父皇揉揉肩膀。”他伸展了一下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 赵宁儿乖巧的走过去,抬起手轻柔的给弘正帝按揉着肩膀。赵宁儿心疼的道:“父皇,朝政繁忙,您也该善自保养才是。您可是整个大恒臣民的主心骨,也是女儿的依靠啊。” 弘正帝心里熨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微笑着道:“朕知道,主要是最近边境打仗的事情,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这才未免忙碌了一些。” 他看着赵宁儿:“宁儿来看父皇,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第146章 大王子 赵宁儿故作好奇的道:“边境可是传递回来什么消息吗?咱们和乌护部又打了几仗?输赢如何?” 这个问题只怕整个大恒的臣民都很关心,赵宁儿身为公主,关心边境的事情也无可厚非。弘正帝没有多想,笑着道:“暂时没有再打了,现在乌护部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 “哦?”赵宁儿猜测道,“难不成是乌护部也出现了主战派和主和派?”一开始对乌护部开战,大恒的朝堂也是这样吵了很久,出现了两个派系。 弘正帝呵呵一笑,觉得自己女儿很是聪慧,他点着头道:“差不多,乌护部的大王老了,现在的两个王子争权争得厉害,他们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和大恒开战?” 赵宁儿暗想这果然和之前的情报一致,看来现在展苗枝他们头疼的不是如何打仗,而是如何利用乌护部的内斗,争取最大的好处了。 她看着弘正帝,也笑着道:“这可真是天助我大恒,父皇,这个机会可不常有。趁着这个机会应该把乌护部给打服了才是。” 弘正帝道:“是这个理,不过现在还有别的情况,那乌护部的大王子是很愿意交好的——”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和女儿说的太多了,笑着摇头。 “朕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只要好好的安享尊荣就是了,这些国家大事自有父皇去操心。” 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是公主,也不可以打探前朝的事情。 赵宁儿知道自己是问不到什么了,不过现在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前线的情况。展苗枝在前线努力,她在京城中也不能闲着,要好好的把庆王府看牢了,决不能再出现上一世那般情况。 边境,大营。 这段时间,乌护部那边格外的安静,二王子并没有任何的进攻行动。这让大恒和南平国的兵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惴惴不安。 司徒韶格外的紧张,他总觉得这份大战前夕的安宁,接下来就是决定南平国生死的关键时刻了。 他每日都会来到大营,等待着展苗枝回来,也等待着兄长的消息。 展苗枝和沈和一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二人回来,展云逸十分高兴,当即去将展老将军也请了过来,一起了解现在的情况。 展苗枝和沈和一都风尘仆仆,神色也很憔悴,可见这一路上二人是吃了不少的苦。 展云逸顾不得让儿子喝口水,急忙问道:“怎么样?可见到了大王子?” 展老将军亲自执壶,为二人倒了茶,这才开口道:“别急,喝口茶,坐下慢慢说。” 沈和一确实渴了,他也顾不得一向矜持斯文的形象,举起杯子大口喝了,这才缓声开口道:“我们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终于潜伏进了大王子所在的大营,设法见到了他——” 乌护部大王子的大营距离乌护部大王和王后的主帐很有些距离,这也可见他在部族内受到的冷遇。但是好在大王子的身边还有不少忠心支持的部下,虽然被排挤,但是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大王子很是勤勉,整日都在外面处理部族的事情。展苗枝一行人设法埋伏在他的营帐内,等到夜幕时分,大王子才终于回来了。 但是还等不及他们行动,就立刻发现了异样的地方。大王子的手臂上都是鲜血,几个手下跟随着,其中一个还在为大王子处理伤口。 沈和一听不大懂,但是展苗枝常年在边境和乌护部打交道,却是把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名部下愤愤道:“真是可惜,让刺客逃走了,若是让我抓住他,一定要将他大卸八块。” 乌护部大王子鲁戎因为疼痛皱着眉,看着手下给自己处理伤口。闻言缓声道:“何必滥杀无辜,他们也不过是受了二弟的命令罢了。” 他这样风轻云淡,手下的人不干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嚷嚷道:“二王子实在过分,大王子您并不曾对他下手,他和王后几次三番要置您于死地,这手段也实在太卑劣了。您可是先王后嫡出的长子,是整个乌护部的大王子啊。” 鲁戎生的很有乌护部人的特点,眉眼深邃,偏偏神情温和,粗野之中别有一种谦谦君子的奇异融合感。大约是手下提到了他的亡母,他的神情有些落寂:“若是我的母后还在,如今我的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这些年,如果不是外祖父一族一直在帮衬,只怕我早就被王后和二弟弄死了。” 见主子心情不好,几个手下面面相觑。众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那个贸然提起先王后的人。那人也知道说错了话,但他是个粗人,摸了摸鼻子,闭了嘴。 鲁戎收敛了情绪,淡笑着道:“罢了,不提了,赶紧收拾了,各自回去休息,时间也不早了。明日父王要商讨对南平国继续增兵的事情,我们要养好精神,尽力阻止这一切。” “是!”几个手下抱了抱拳,看着大王子的伤口处理完毕,这才一一告辞离开了。 见人都走了,鲁戎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不少,他低声道:“出来。” 展苗枝和沈和一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黑暗中走了出去。 鲁戎看着二人,都是英姿勃勃的年轻人,其中一个人生的格外俊美,是他的老熟人了。 “少将军。”他颔首,一开口,却是纯正的大恒话。 沈和一好奇道:“大王子竟然会说大恒话?” 鲁戎笑了笑:“乌护部与大恒比邻而居,大恒富庶繁华之地,乌护部祖祖辈辈人都想将之据为己有。学习大恒话,是每一个乌护部贵族子弟的任务。这些都是小事,我好奇的是,少将军深夜来访,是有何贵干?”他的脸上是一片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情一样。 看样子不只是他们想要尽快联系上大王子,大王子也时刻盼望着可以和大恒对话。展苗枝勾唇一笑,毫不客气的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沈和一见状,也不再拘泥于什么礼数,跟着坐了下来。 展苗枝淡笑着道:“以往只和大王子在战场上遥遥相见,没想到还有今日这般对坐夜谈的时候。想必我们的来意,大王子也已经清楚了?” 第147章 游说 鲁戎看着他,声音不疾不徐,听不出任何情绪:“本王子并不知道二位的来意,但是本王子一直秉持着乌护部与大恒交好的原则。这样,够不够二位对本王子坦诚相告?” 沈和一看了一眼展苗枝,接下来,就是他发挥本事的时候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鲁戎,沉声道:“大王子还有心思开玩笑,难道大王子对自己的处境还没有看清楚?看看王子胳膊上这伤势,若是在偏半分,可就伤在王子的胸口了。这是对着王子下了死手,王子难道还打算放任不管吗?” 他言语犀利,直指矛盾核心。鲁戎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这个斯文俊秀的年轻人,方才在展苗枝的身边被压住了风采,现在一看,也是极为出色的。 鲁戎暗想自己看走了眼,方才居然把他当做了展苗枝身边的一个护卫。眼下听对方如此说话,看来他就是这一行的主要负责谈判的人了。 他立刻提高了警惕,看着沈和一,觉得面生,有些疑惑的道:“这位是?” 展苗枝缓声道:“这位是我大恒皇帝派来的沈大人,这一趟是专门来和王子商谈事情的。” 鲁戎看着沈和一的目光顿时肃然起敬,神情也变得正式了不少:“原来是沈大人,失敬失敬。” 沈和一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对于展苗枝给他抬身份,从一个军医变成沈大人的事情也不多言。他看着鲁戎,道:“大王子多礼,沈某虽然是第一次与王子见面,但是沈某觉得王子并不是一个鲁莽无状之人,相反,王子很是聪慧仁德,这是一个为君者极为难得的品质。大王子出身尊贵,且为嫡长,难道甘愿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被有心之人夺走吗?” 鲁戎没有回答沈和一,但是沈和一只是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了答案。毕竟任何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都不会愿意本就属于自己的一切被人夺走。 他轻笑着继续开口道:“王子,我们这一次来,就是来帮助你的,当然我们也有自救的意思。毕竟我们大恒的皇帝仁慈,是最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的,而王子你也是如此想的。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合作?停止这场本就不该发生的战争。” 鲁戎大约是坐久了,觉得不舒服,他换了个姿势,斜斜的靠在身后的皮毛褥子上,看了看展苗枝,又将目光移到了沈和一脸上:“沈大人,既然发生战争是你们不愿意看到的局面,那么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是你们来帮助本王子,而是本王子拯救你们。这其中的说法可就多了,毕竟,在本王子看来,若是我的二弟能够打赢大恒,对我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他不喜欢被别人掌握主动权。 听到他如此说,展苗枝挑了挑眉,但他并不意外。虽然这个大王子素有贤名,但是他到底是乌护部人,是辽阔草原上长大的狼崽子。若说大恒这么一块肥肉放在身边他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能够克制自己的野心,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就够了。 沈和一也想到了这里,他知道鲁戎是不甘愿在这场合作里居于下风。恰好,大恒也是绝不可能落了下风的。 那么就只有让鲁戎意识到到底是自己的危机比较迫切,还是大恒能够选择的余地更多。 他轻笑一声,看着鲁戎,面上的神色带了几分讥诮:“大王子一向眼明心亮,怎么这会儿变得眼盲心瞎了?大王子难道真的以为二王子对大恒开战,只是为了整个部族的未来?是,诚然,如果二王子真的打败了大恒,那么对于乌护部,对于二王子而言,那都是一件好事。但是只有大王子您是例外的,这对于您,只会是屠刀举起的更快。” 鲁戎眼眸一动,神色有些变幻,他当然明白沈和一说的是什么意思。 沈和一不管他,继续道:“自古一山难容二虎,尤其是二王子还这般野心勃勃,就算是大王子您有容人之量,二王子只怕也不会答应。王权的斗争,都是伴随着鲜血。二王子成就霸业,他第一个要斩杀的就是大王子您啊。” “虽然我们大恒肯定不会败于二王子之手,但是所谓狗急跳墙,二王子如果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要争取王位,还是不会放过大王子的。也就是说,不管这一仗的输赢如何,您和二王子之间都必定会有一场厮杀,只有一方死了,另一方才能有生存的希望,您明白吗?” 鲁戎的脸色沉了下去,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心底里总还是对兄弟亲情有一份期待。他和二弟从小一起长大,也有过兄友弟恭的时候,这些回忆他都一直记在心里。 可是现在看二弟和继王后的种种作为,这些回忆,只怕早就被二弟忘记了? 他有些苦涩的一笑。 而这位沈大人所说的,大恒其实并不怕打这一仗,他心里虽然存疑,但是也是相信的。他曾多次乔装今日大恒的过境,所到之处无不是安居乐业,热闹繁盛的场景。 当时自己深深受到的震撼,也让他在心底里埋下了对大恒的敬畏。 这样强大的国家,不是乌护部能够一口吞并的。只有和大恒友好往来,互通有无,等到以后的乌护部发展到了强盛无比的时候,才有希望。 现在的乌护部,在父王的统领下,其实是日渐衰弱,兵力消耗的严重。百姓们并不渴望对外征战掠夺资源,而是更希望安稳的生活。 再说了,他也不想把王位让给任何人。 鲁戎在那短暂的时间内很快想明白了一切,他已然决定同意要和大恒合作,但是他还是要得到一些好处的。 他勾了勾唇,再次抬眸看向沈和一。 夜凉如水。 沈和一和展苗枝赶了两天的路,才回到大营,就被展云逸发现了。他将人带到自己的主帐,询问着这一行的情况。 展苗枝看了一眼沈和一,沈和一淡声开口道:“幸不辱命,乌护部大王子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但是他还是提出了不少的条件。” 第148章 司徒湛 展云逸蹙眉:“刀都悬到了脖子,他还有什么资本谈条件?” 沈和一将这一行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说给了展云逸,展云逸越听眉头越是解开,最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他拍着沈和一的肩膀:“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用在你小子的身上是最合适不过了。那鲁戎大王子只怕被你忽悠的家底都不剩了,还自以为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沈和一淡笑:“兵不厌诈,那大王子也不是好相与的善茬,我们不防备是不行的。只是眼下能不打仗自然是不打仗的好,但是对于乌护部的警惕之心,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 展云逸点头。展苗枝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块玉珏,为了放心,他们彼此交换了信物。 这是鲁戎给他们的信物,代表着这次合作的诚意。当然,他们也交出了自己的诚意。 信物的交换,代表着这次合作的正式开始。 展云逸很是高兴:“我要赶紧将这些事情全部整理成密报,赶紧传回京城,好让皇上知道。不过皇上之前已经允诺了我们可以处理战场上的任何事情,现在我们就可以先向鲁戎大王子表达一下我们的诚意,以及我们大恒的实力了。” 沈和一笑着点头,展苗枝则是摩拳擦掌。 一间脏乱不堪的小屋内,一个病弱的身影蜷缩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若是不仔细看,只怕会以为那只是屋内的一个物品。 小屋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暴力推开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将那个几乎融入角落黑暗的身影惊醒了过来。 图勒王子手里拿着鞭子,大喇喇的走进屋子,看着那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讥讽道:“死了吗?没死就给本王子滚过来。” 没有人理他。 他的脸上浮现出怒气,大踏步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抓住那个身影,粗暴的将人从屋子里提了出来,扔在了外面刺目的光亮中。 那人忍不住抬手挡住了眼睛,蓬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张神色平静的面孔。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丝毫不慌乱,神色淡然的好像在自家小院。 图勒王子最讨厌他这个表情,衬托的他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抬手,一个鞭子甩过去,鞭子打在那人身上,那人被这股蛮力带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很是孱弱,好半天都没有挣扎起来。 周围围过来几个铁塔般的乌护部士兵,一群人嬉笑着嘲弄着坐在地上的人。 那人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显然方才那一鞭子让他痛苦不已。但是他咬紧牙关,始终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图勒王子上前两步,一脚踩在他身上,嘲弄道:“司徒湛,你到底肯不肯写信给你那没用的废物弟弟?老子没耐心一直陪你在这里耗着,再不写,老子打死你。” 司徒湛,也就是南平国的前国主,司徒韶的兄长,被图勒王子踩在脚底下,只觉得胸腹间一阵剧痛。自从他被乌护部骑兵抓到了这里,一直都被关在暗室里。 可是自从前段时间这乌护部的小王子图勒来了以后,他似乎以捉弄自己取乐,每日都要过来将他带出去折磨一番才算罢休。 现在战事胶着,乌护部和大恒彼此对峙,这位图勒王子就想到了自己,威逼着自己写信给已经成为了新一任国主的弟弟司徒韶写信,让他倒戈乌护部。 他自然不肯,这图勒王子就开始拿他泄愤。 他这副身体本就病弱不堪,寿元无多。他之所以坚持一定要亲自前往大恒,一是为了将在大恒受苦十年的弟弟接回来,二就是为了见到大恒的皇帝。 在自己死之前,他只想看到弟弟和南平国都有了安排。他早就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了,图勒王子想要用这一点拿捏他,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他真的笑了,清澈的目光看着图勒王子,目光中的嘲弄几乎遮掩不住。 图勒王子在那种目光下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羞辱,他勃然大怒,抬脚就去踢司徒湛。司徒湛被他踢得连连滚了好几个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二王子邰朗走了过来,看着滚到自己脚边的司徒湛。司徒湛一动不动,似乎被图勒王子这一脚踢得昏死了过去。他弯下腰,用手试了试,司徒湛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当即站起身,一挥手,吩咐手下道:“让军医给他看看,别让他死了。” 两名手下忙过来将人抬走了。 图勒王子愤怒的大叫道:“二哥,这个废物还有什么用?他一个要死的人,对南平和大恒能有什么用?还不如让我现在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邰朗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他生的比图勒还要高大威猛,不笑的时候都足够震慑,此时带着怒气这样一瞪,简直如煞神转世。 他骂着图勒:“你知道什么?这司徒湛在南平国很得民心,他那个废物弟弟现在虽然当上了国主,但是整个南平国还是拥护司徒湛的人多。有他在手,虽然对大恒没什么用,但是可以用来离间大恒和南平的合作。若是南平国的国主因为大恒而死了,你觉得南平国以后还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跟随大恒吗?” 他冷笑:“不管是南平,还是大恒,我迟早都要拿下,但是在这之前,破坏他们的盟约关系还是可以的。” 图勒王子似懂非懂。 邰朗又瞪了图勒一眼:“你要真是闲着没事干,就会去看看母后。现在主营那边只有父王母后,若是鲁戎想要对母后做什么,我们两个都不在身边,岂不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图勒不屑道:“鲁戎那个废物,优柔寡断,要不是有他外祖家护着,只怕他早就死了。” 邰朗抬手就给了他一下:“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父王年纪大了,今年的病也格外的严重,若是父王有个三长两短,主营那边若是被鲁戎控制了,你我兄弟岂不是危险了?” 图勒王子也惊出了一身汗,立刻明白了自家兄长的话。他当即道:“我知道了,我今日就赶回去。” 邰朗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方才的话有他吓唬图勒的成分,主营那边他早已布置好了,一旦父王有个好歹,他的人和母后都会立刻控制住局势。 鲁戎想掌管乌护部,做梦去。 第149章 反杀 夜凉如水。 天空乌云卷积,黑的看不见一丝光亮。远处的云层隐隐有闪电的身影,却一直没有雨点掉落下来。 黑暗中,几个身影快速的穿梭,如入无人之境。不远处的营帐已经一片静谧,隐隐有亮光透过没有关紧的帐门露出来,在黑暗中为人指明了方向。 其中一名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原地停下,他则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大营之中。 角落里的一处帐篷,此刻正亮着火把,让人可以看清楚其中的情形。 一名穿着乌护部王族服饰的中年美妇高傲的坐在一边,目光漫不经心的从场中跪着的女子身上掠过。那女子衣衫单薄,被几名侍女按着跪下,半张脸已然高高肿起,显然是受了刑。 中年美妇嘲弄的看了那年轻女子一眼,开口道:“你们乌兰部当真是其心可诛,居然送了你这样妖精似的女人过来,当真是以为凭着你年轻貌美就可以压过本王后一头不成?” 女子半边脸肿胀,连带着口齿也不清楚,只能呜呜咽咽几声,却无法说出话来。 那中年美妇正是乌护部现在的王后,也是二王子和图勒王子的生母。她出身高贵,在乌护部众多大大小小的部族中,她的母族是很强悍的部族,这也导致了她在乌护部嚣张跋扈却无人敢惹。 就连前王后所生的大王子她也根本不放在眼里,更何况区区一个小部落送过来的服侍大王的女子? 这女子仗着颇受大王宠爱,在自己面前也敢放肆无礼,她今日就要让她看看,这乌护部到底谁才是女主人。 “给我狠狠地打!”王后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声音也变得冷冽起来,仿佛淬着寒毒的刀子。 侍女闻言,也不再迟疑,抬手就是一连串的耳光打下去,将女子的另一半完好的脸也打的面目全非。女子开始还哀嚎着,但是这里太偏僻了,距离大王的主帐也很远,声音是无论如何也传不到大王那里的, 眼看着眼前的美人已经被打成了丑陋不堪的模样,王后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她让人拿过一瓶毒药,那瓶子瓷白莹润,看着十分漂亮,一般人见了绝计不会想到,那里面装着的竟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这里面,可是本王后花了大价钱,从大恒的行商那里买到的好东西,喝下去以后,你会感觉肚子里像是爬进了上百只虫子,全身都痛,受尽折磨两个时辰后,才会咽气。如何,本王后对你还不错?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舍得用在你身上,你就好好的享受。” 她说完,就满意的看到了眼前女子惊恐万分的眼神。她疯狂的挣扎起来,力气之大,险些冲撞了王后。 王后喝令侍女:“给我掰开她的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到什么。” 侍女们上前强硬的控制住女子,有人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巴掰开。女子满眼含泪,眼睁睁的看着王后拿着毒药朝着自己走来,心中悲愤极了。 乌兰部只是乌护部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部族,生存艰难,为了部族,父亲将她送到了大王的身边。可是她才来第一天,王后就各种为难她。大王宠爱她,王后更是怀恨在心。现在趁着大王病重,王后也不再伪装,直接要对她动手。 她还这么年轻,她真的不想死。 她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身边的侍女。但是奈何寡不敌众,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后拿着毒药向她靠近。 就在王后准备将毒药倒进她口中时,身后一阵风声,王后眼眸一动,闪身一避,一枚短箭擦着她的身边射了过去,直直的射入了站的离她最近的那名侍女的身体里。 鲜血溅到王后的脸上,她愣了一瞬间,就回过了神来,立刻尖声欲叫,却不料一道黑影鬼魅般出现,手起刀落的功夫,已经将她的喉管割断, 其余的侍女也不能幸免,齐齐被抹了脖子。 这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快的王后都没有来得及感受到恐惧,就已经饮恨西北了。她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那乌兰部的女子浑身战栗,不敢相信自己都看到了什么。 一个黑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人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看着她的目光森寒无比。 帐篷里的火光暗了下去。 夜幕深沉,大营角落里的一处忽然传出了冲天的火光,有巡夜的卫兵注意到这边的异样,赶紧过来查看。这一查看,才发现帐篷里还有人,卫兵们急忙救人,等到将人都搬出来,这才发现事情大了。 这些人居然是王后身边的侍女,其中一名被烧得最严重的女子尸体,还可以看出穿着华丽,打扮的与其他人都不一样,赫然正是乌护部的王后。 她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一只手死死地攥着一片衣角,在她身边不远处,一名缺了衣角的侍女眼睛瞪得大大的,唇边还有着乌黑的毒血。 很显然,王后这是深夜在此审讯侍女,对侍女用了毒,却不料侍女反抗之下,将王后也给杀了。 至于其他侍女又是怎么死的,这些人都被火烧伤了,一时也难以查明。 病榻上的大王知道此事后气的破口大骂,得到消息的鲁戎和图勒几乎是前后脚到达大营。 图勒王子不敢相信自己的母亲居然就这样死了,他发疯一般的将王后身边所有还活着的侍女都抓过来审问,这才知道了一点原委。 原来那名被杀的侍女前几日跟随王后一起伺候大王,却不料大王对她格外的赞赏,还赏赐了一些珍贵的珠宝,这些都让王后心中不忿。 被审问的侍女猜测,王后大约是趁着大王病重,想要收拾了这名侍女,却不料被反抗的她转而杀了,连带着还引起了大火。 这番推断合情合理,图勒王子就算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大概就是事实。 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帐篷内,一名脸颊还微微泛着红肿的女子嘲弄的看着这一切,她正是那日在王后手下死里逃生的乌兰部女子。 第150章 撤退 这件事情在乌护部引起了很大的震荡,王后的母族大为不满,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自家的女儿居然就因为审问一个侍女就被这侍女以一当十,不仅自己,就连身上心腹的侍女全部都被杀了。 他们不断向着大王施加压力。 病榻上的大王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但是却又不敢得罪王后母族,幸好此时的鲁戎回来了,大王便将这件事情交给了鲁戎。 “图勒那个小子是个暴虐性子,如果让他来查这件事情,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你是我的长子,又一向稳重,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查,务必要查出一个结果来,给王后的母族一个交代。” 年老病弱的大王咳了几声,看着眼前的大儿子,目光里并不含多少温情。 鲁戎对此是看在眼里,但是他并不在意。从继王后嫁到这里来的那一日,他和父亲之间的血脉关系早就淡了。这些年,若不是外祖大力扶持他,他只怕早就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下。 但是现在,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鲁戎领命,忧心的叮嘱了几句大王身边的侍从,这才离开出去查案去了。 虽然大王下令这件事情不允许告诉还在前线战场的二王子邰朗,但是邰朗身边自有密探在主营,很快还是将消息传递给了他。 邰朗也是勃然大怒,他在乌护部之所以能够高高在上,甚至踩压鲁戎一头,就是因为自己有这个王后母亲。现在母亲死了,他和鲁戎之间的平衡会很快被打破,以后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展苗枝带着手下回到了大恒军营,展云逸知道他们得手后很是高兴。他猛地一捶桌子:“如此一来,我们算是对乌护部大王子有所交代了。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把握这个机会了。” 展苗枝颔首,他也是没想到这一趟的行动会这么顺利。不过这也怪王后自己,她若是身在保护严密的主帐,自己还真是要费一番功夫。偏偏她想要避人耳目,处理一个受宠的小妾,选了那么偏僻的地方,给了他们绝佳的动手地点。 乌护部的动乱近在眼前。 果然,原本两方虽然没有直接爆发大规模战争,但是乌护部的侵扰偷袭数不胜数。可是这几日,乌护部的部队忽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一下子凝滞。 司徒韶再次来到了大营,他实在是没办法了。他前前后后派出了几波人去寻找兄长,可是都毫无下落。他不愿意相信兄长就这样死了,可是现实逼得他不得不一次次面对。 展苗枝听说了他的来意也很是头疼:“我们也派人寻找过,但是一直都没有消息。眼下最难以确定的是,国主他人到底在哪里,图勒偷袭过你们以后就回去了主营,但是主营那边根本没有消息。” 司徒韶沉默了下来,他现在的性子已经改变了一些,不会再遇事就哭哭啼啼。 他勉强一笑:“不管怎么样,我是不相信哥哥已经不在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一定会等。”他有些落寞的走开。 展苗枝微微叹气,他再次思索起司徒湛可能会在哪里。这样没有目的的去寻找,不仅他自己没有头绪,就算是祖父和父亲也不会同意。毕竟每一次深入乌护部大营,那都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的。 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乌护部消停半月后,忽然开始撤退。一夕之间,原本驻军的南平城池便空了。 大恒这边发现异常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展云逸急切的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哨兵:“到底怎么回事?” 哨兵满脸疲惫,显然是一夜未眠,但是他却十分兴奋,指着原本乌护部驻军的地方,大声道:“回将军,乌护部大军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一夜之间全部撤退了。就在昨夜,走的很着急,城里还丢下了不少的物资。属下们不敢耽搁,赶紧来禀告将军了。” 展云逸还未说话,展苗枝就扶着展老将军走了过来。 展老将军面色沉肃,谨慎开口:“乌护部人一向狡诈,不知道城内是否有什么埋伏。这样,派几个人进城,小心查探有无什么陷阱。另外,要严密盯着乌护部主营那边,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预测,那就是鲁戎大王子得手了。 王后已除,大王病重,咽气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只要大王一死,鲁戎势必要和二王子有一番恶斗。 所以二王子这一离开,极有可能代表着后方的大王出了事,他的地位不保。 手下领命,各自纷纷去办。 展苗枝不放心,要亲自去城池内看看。展云逸顿了顿,还是答应了。 展苗枝带着一小队人马很快到了乌护部撤离后狼藉的城池。 “分散去找,务必要看看城中是否还有活人。”当初乌护部占领此地,将城中百姓尽数屠戮,所以这城中应该是没有活人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找一找为好。 一行人小心的分散开入了城。 城内破败,到处都是被乌护部人破坏的房屋建筑,以及临走前慌乱砸碎的器物。这群豺狼,哪怕是走,也不会留下一点有用的东西。 展苗枝沉着脸,小心翼翼的在城中寻找着什么。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空荡,寂寥,毫无生机。 一群人最终在城中一处最雄伟的建筑前停下,这里是原来的城主府,也是乌护大军驻扎时二王子邰朗住过的地方。 “少将军,属下们都已查看过,这城内确实是没有一个活物,只是一座空城了。” 一名随从咬牙道:“这群畜牲真狠啊,那么多百姓,全部都杀了,别说是孩子,就连阿猫阿狗都没有放过,实在是太残忍了。” 展苗枝没有说话,他在城内看了半日,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他的心中也是一阵恨意翻涌。但是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确认了城内安全,没有什么陷阱后,展苗枝打算带着人离开。 就在那一刻,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微弱的动静。 第151章 乌护部内乱 回到了大营,展苗枝立刻吩咐人:“快马加鞭,立刻去南平国的大营,去请国主尽快来一趟。” 手下不敢耽搁,赶紧去了。 等到司徒韶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赶来的时候,一迈进展苗枝的营帐内,就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 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里,没有半点生气。那人的面色白的像纸一样,似乎浑身的血色都被人抽走了。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有一点微弱的起伏,司徒韶觉得这个人和死人也差不了什么了。 沈和一正坐在那人旁边收拾自己的小药箱,看样子他对这个人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司徒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缓缓的走上前几步,等到走到了跟前,他才好像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忽然双膝一软,跪在了那个人床前。 “兄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那躺在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呼唤,睫毛轻颤,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沈和一心内叹息,朝着司徒韶道:“我已经给令兄用了药,他现在有了点力气,国主有什么话赶紧和令兄说一说。”说着,他也不再耽搁,站起身走了出去。 司徒韶的眼泪汹涌而下。 司徒湛缓缓抬起手,想要替弟弟擦去眼泪。 展苗枝站在帐篷外,看见沈和一走了出来,他的声音也很淡:“司徒湛还能撑多久?” 沈和一轻叹一声,声音里满是自责:“我不能保证,总之,半个时辰还是有的,足够他把一些重要的事情交代给国主了。” 展苗枝轻轻点头:“那也够了,这一路我都用内力给他吊着命,也实在悬着一颗心。” 他的神情又转为愤怒:“这些该死的乌护部蛮子,竟然将他倒吊在房梁上放血,若不是司徒湛一直努力设法自救,只怕真的就悄无声息死在那暗室里了。” 沈和一的眼眸也很深沉,这一趟到了边境,他也算经历了一些事情。以往只知道乌护部残忍,却没有切实的体会。 现在他亲见亲闻,乌护部所造下的杀孽,实在令人憎恶。大恒的边境卧着这样一条狼,若不是打起来代价太大,真的想把他灭了算了。 两个人心事重重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许久,司徒韶打开帐门走了出来。两个人都立刻抬头看过去,目光里满是关切。 司徒韶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哭了很久,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又很是平静。他走到了二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一个南平国的大礼,沉声道:“司徒韶在这里谢过二位,也谢过大恒,对我南平国的匡扶之恩。若不是二位,我只怕是见不到兄长这一面,若不是大恒,南平现在只怕国破人亡。现在,我兄长已经离世,我想带兄长回去,以后南平国愿意归为大恒国土,接受大恒管治。南平王室自愿迁往大恒定居,绝不再插手南平国政务。” 展苗枝和沈和一都是一愣:这,这是要取消南平的国号,自愿称臣啊? 这是国家政务,是弘正帝要考虑的事情。展苗枝没有过多询问这些,只是听说司徒湛已经离世,心里到底不大好受,去禀告了祖父和父亲,派出了一队人马,护送着他回归故土。 司徒韶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全程有条不紊的做着事情,情绪也一直保持的很好,除了那微红的眼角,谁都看不出来他曾经哭过。 前线的这些事情传回到京城后,弘正帝也很是动容。他当即派出鸿胪寺的官员,前往南平国去吊唁司徒湛,以示大恒的诚意。 至于司徒韶上书所说归顺之事,弘正帝却是拒绝了。他在回批中表示南平国和大恒历经数代,是多年的从属国关系。南平国百姓早已熟悉司徒王室的统治,大恒若是取而代之,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但是大恒愿意在两国边境城池设立驻边衙门,设立驻边大臣,南平国可以随时与驻边大臣联系,不必再如以往信息不通。 这个消息让司徒韶心潮澎湃,不用离开故土,到陌生的地方生活,他自然是愿意的。 大恒皇帝的仁德也让所有南平国百姓感怀,一时之间,南平国境内多了许多的庙宇,都是供奉大恒弘正帝的。 赵宁儿也终于收到了展苗枝寄回来的信。因为二人的联系都是私下里的,表面上来往并不密切,所以展苗枝的这封信是寄给了自己的暗卫,由暗卫设法递给了赵宁儿的。 他在信中将这些日子边境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赵宁儿,赵宁儿也很是动容。她提笔给展苗枝写回信,将京中的一些情况也说了,庆王府一直很安分,看不出来什么情况,但是在郊外的别院却时常有朝中官员出入。 这些证据赵宁儿都一一保存着,只等待着重要的时机,置庆王府于万劫不复。 乌护部撤军,大恒趁机收复了不少的失地,乌护部也都无人理会,可见其内部肯定出现了很大的乱子。 直到这一日,探子来报:“乌护部大王病逝,大王子控制了整个部族,下令逮捕了前王后所生的图勒王子。不过二王子邰朗在手下的掩护下逃脱了,现在下落不明。” 展云逸当即站了起来:“当真?” 探子回道:“千真万确,乌护部大王身边的一个侍妾最先发现的,这名女子没有声张,当时就暗暗去将大王子请了过来,大王子立刻命令手下封锁王帐,以大王的名义将那些忠于二王子的首领都叫了过来,全部派人控制住。现在二王子手里能用的人不多,听说他们走的匆忙,连家眷都没有带着。” 展苗枝勾唇一笑,这名侍妾就是那个险些被王后用毒药害死的乌兰部女子,他们救下了她,双方达成了一致,共同拥护大王子鲁戎登上王位。 毕竟以王后对大王身边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的嫉妒和厌恶,她的儿子登上王位,只怕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她们,给自己的母后报仇。 现在,一切都按照预期的计划进行,只是可惜让二王子逃了,不过想来他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 大恒和乌护部都很快下达了追捕二王子邰朗的文书。 第152章 神秘来客 赵晟从外面回到王府,气愤的砸碎了茶盏,掀翻了桌椅,累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瘫坐在地上。二王子居然败了,这也意味着乌护部和他们庆王府之间的所有盟约全部都不算数了。而他在这些外邦势力的功夫全部都白费了。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难以理解,只能靠砸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他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现在的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除了福蕙公主之外,还有别的什么人在暗中与他们庆王府作对。 是展家吗?可是展家老将军的年纪已经大了,他的几个儿子资质平平,只有长子展云逸还算有几分将门之风。但展云逸这个人鲁莽轻率,并不是个能筹划这些事情的人。而展家的孙辈之中,除了那个展苗枝因为容貌太盛引得自家妹妹神魂颠倒,确实没有什么出色的人才。 所以,会是谁呢? 赵晟不甘的想着。 他坐不住,便打算去见父王,顺便和幕僚们一起商讨一下这件事情。但是刚站起来,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双手,一只匕首悄无声息的横在他的脖间。 赵晟浑身一僵,只听到一个有些粗哑的男人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公子如此动怒,难道是因为本王子吗?” 赵晟推开那人的手,转身看着他。那人的身影站在暗处,面庞也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但是他的身形高大,气势迫人,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足有一种震人心魄的感觉。 赵晟咬牙:“邰朗!”他好大的胆子,这里可是大恒的京城,可是庆王府,他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吗? 邰朗扯着一抹笑,看着赵晟的目光乌沉沉的。 赵晟也是个胆大的,很快就恢复了镇静。他先是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因为他方才发怒,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不敢进来。他当机立断,立刻将门窗紧闭,走到了书房角落一处不起眼的博古架前,扭动了一个不起眼的开关。 “吱呀”一声,书架后的一扇暗门打开了。 赵晟谨慎的将邰朗推了进去,又小心的隐藏行迹,也走了进去,将机关恢复如初。 暗室颇大,摆放着一些桌椅,书案上摞的满满的都是书信。 赵晟拿着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灯,这才疲倦的在椅子上坐下。他看着好奇的四处乱看的邰朗,低声道:“坐下,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里正是一肚子疑惑,需要邰朗来为他答疑解惑。 邰朗也坐了下来,听到赵晟这么说,他收回了脸上的好奇之色,脸色也十分难看的看着赵晟。 他将在边境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慢慢说了出来,包括他被鲁戎通缉后流落的那段时间打听到的消息。 赵晟在这些冗长的叙述里很快提取出了一些重要的信息,他再次回忆,这才猛地握紧了拳头:“果然是他。”那个因为外貌,被他忽视了的人物——展苗枝。 展家还真是人才辈出。赵晟此时的心中几乎要呕出血来,他又串联起那些和福蕙公主有关的事情,似乎都有这个展苗枝的身影,而且他还成为了赵容身边的教习师傅,时常入宫…… 一连串的线索都表明,福蕙公主是有同伙的,而这个同伙,就是展家的展苗枝。 赵晟气的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邰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什么事情让你这样失态?” 赵晟抬头看着邰朗,心中一刹那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决不能让展家人再次回到京城。 必须阻隔开京城和边境的通信,让福蕙公主和展苗枝消息不通,也将展家人彻底困在边境。 但是若是以前,有邰朗在,这件事情并不难办成。但是现在乌护部的新任掌权人是鲁戎,这个鲁戎和他可没有什么交情。赵晟气的再次重重砸了一下桌子。 现在边境他们无法插手,只能再次铤而走险,杀了福蕙公主再说。 庆王府这里发生的事情很秘密,饶是赵宁儿一直让人严密的看着庆王府,也只是知道有人悄悄进入了庆王府,再多的关于这个人姓甚名谁的消息却是暂时打探不出来。 兰台小筑,赵宁儿收到了暗卫的信息也是凝眉深思。 有人悄悄进了庆王府去见赵晟,这个人是谁?现在的赵晟很谨慎,就算是见朝中大臣都是秘密选择在郊外见面,这人是谁,这般大胆,竟就这样入了庆王府? 赵宁儿想不到会是什么人,她吩咐手下人继续盯着赵晟,只要盯紧了赵晟,想来那个人迟早也会露出破绽的。 她站起身,将暗卫的信投入火盆中,看着火苗将纸团吞噬,赵宁儿的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现在整个局势对庆王府都很不利,她知道和庆王府最终的对决大概也快要来了。 狗急跳墙的赵晟会做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无外乎是要对自己下手。 她的眼眸一冷,她等着庆王府自寻死路的那一天。 如意走了进来:“公主,皇后娘娘让人来请您过去。” 赵宁儿扭头:“母后找我?可知道什么事情?” 如意摇头:“来的是小袁子,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赵宁儿垂眸,想了一想,大概猜到了几分。她抬手:“罢了,去了就知道了。” 她带着吉祥和如意去了崔皇后的未央宫,让她没想到的是,未央宫内居然乌泱泱的坐了不少的人,就连她的母妃刘贤妃也在这里。 崔皇后一见她就笑:“宁儿来了?快来,坐在本宫身边。” 赵宁儿依言走到崔皇后身边,挨着她坐下,好奇的看着在场的嫔妃。粗粗一数,除了身子不好的李淑妃,这整个后宫的嫔妃居然都来了。 温贵妃依旧是嚣张的语气,率先开口道:“皇后娘娘将我们都叫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赵宁儿也看着她。 崔皇后这才笑着道:“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再加上边境战事顺利,恰逢到了花朝节,皇上的意思是让后妃们都到皇恩寺去祈福三日,也算是为大恒,为百姓尽尽心。不过只需要每日上午去跪听诵经就好,其余时间自己在寺内转转,也算是给各位姐妹们一起散散心了。” 第153章 皇恩寺 崔皇后又将目光落在了赵宁儿身上:“公主身为皇长女,也是要跟随着一起前去的,本宫叫你们来就是为了亲自叮嘱你们这件事情,既然是祈福,不允许带那么多伺候的人,一人最多两名侍女,另外将自己宫里的事情都尽快打点好,也主子一出了门,就闹出了乱子。” 众人果然欢喜非常,宫里虽然好,但是一直闷在宫里,到底也会想念外面广阔的天地。没想到现在皇上开恩,允许他们去散散心,这真是皇恩浩荡。 温贵妃倒是没什么变化,之前她带着九公主一直住在皇家寺庙里祈福,对于那里她还算是很熟悉的。不过回宫这些日子了,她也有些闷了,旧地重游也算不错。 这事就算这么定了下来。 赵宁儿跟随着刘贤妃回到了幽澜殿,刘贤妃很是高兴,口里一直念叨着:“淑妃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一次说什么也要让她跟着一起去,到了佛祖跟前,静下心来好好的给她失去的孩子祈福,也好让她放下这个心结,以后好好的保养身子。” 赵宁儿对此也很是赞同。 她的兰台小筑没有什么要安排的,自有幽澜殿的掌事宫女和掌事太监们一并看管着。吉祥和如意仔细的为她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可能用到的东西,生怕她在寺庙里会有任何感觉不方便的地方。 到了出宫祈福这一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乘坐着马车,在禁卫军的护送下,朝着皇恩寺而去。 皇恩寺在京城京郊,靠近皇家别院。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十分的秀丽。一般来说,皇家寺庙是不对老百姓开放的,但是弘正帝仁德,曾经特许每月中可以有七天的时间接待普通百姓,这也造成了皇恩寺的香火十分旺盛。来往香客之多,甚至带动了周边的游人都多了起来。 如今,皇后带着后妃和公主亲自前往,为国家和百姓祈福,那自然是不允许普通百姓擅入了,以免冲撞了这些贵人们。禁卫军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保护的铁桶一般,确保一个鸟儿都不能随便飞进去。 赵宁儿跟随着崔皇后以及众嫔妃一起,先是在大殿跪听尼姑诵经祈福。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认真,因为人都有诉求,所以在这里,众人都不再掩饰,默默地在心里祈求着佛祖的保佑。 李淑妃尤其的诚心,祈福完毕,她还不愿起身。住持走了过来,看着淑妃道:“娘娘的心中牵挂未了,若是娘娘愿意,可以举办一场法事,将心中诉求告知佛祖,以求心中安宁。” 崔皇后也走了过来,看着淑妃,劝道:“淑妃,你就听住持的,你这样一直魂牵梦萦,放不下过往,连你的身子都拖累坏了。不如就趁着这一次皇上的恩典,好好地将心事解开。” 李淑妃正有此意,以往在宫里,她是个省事的,不愿意提办这些仪式,弘正帝怕她伤心,也不许宫里的人再提她失去的孩子。 但是她的心中一直惦记着,竟然成了病,这让崔皇后也时常担心。眼下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地办一场法事,为早夭的公主超度,也让淑妃安心。 刘贤妃是李淑妃的好友,李淑妃身子不好,她自告奋勇陪着李淑妃一起。崔皇后也没有反对,让她们自己去安排了。她则带着众人出去,将众人一一安排好,这才疲倦的回去休息。 赵宁儿的厢房在刘贤妃的旁边,离崔皇后和温贵妃的厢房都很近。赵宁儿回到了厢房,吉祥和如意忙为她脱去宽大外袍,让她能够自在的休息一会儿。 赵宁儿却不想休息,站起身就要出去看看。吉祥也正对皇恩寺感到好奇,赵宁儿此举正合她的心意,忙撺掇着如意,一起出去了。 皇恩寺作为皇家寺庙,占地是极大的,十分的气派。其中也有一些山间景致,十分不俗。登高望远,也是极好的。 主仆三人沿着台阶慢慢的走着,山石台阶上一个人都没有,隐隐还可以看到山脚下有明黄色的旗帜在风中飞扬,代表着此间的香客身份不俗。 赵宁儿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注意到厢房后有一片树林,其中隐约有一条羊肠小径可以通往山下,不必从前面经过,大约是寺庙中的尼姑们为了节省脚程而走出来的。 她仔细的观察了一阵,这才带着两个丫头四处看了看风景,回去休息了。 温贵妃对于神佛很是敬畏,之前为了九公主也是特意出宫来为女儿祈福。现在女儿虽然好了,但是她的心中一直记挂着要来还愿。 好不容易皇上答应让她们出来,看着李淑妃和刘贤妃都跟随住持前去操持法事,想到自己也曾经失去过的孩子,温贵妃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平儿看出了她的心思,劝道:“娘娘既然有这个心思,何不和淑妃一起操持了这件事情?” 温贵妃有些拉不下脸:“这么多年了,我都没有想着给我失去的孩子们做一场法事,后来更是一心扑在慧儿身上。现在看淑妃这么做了,我才也跟着做,会不会让人议论,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太狠了?” 平儿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这里到底是佛门净地,虽然因为来的都是宫里的娘娘贵人们收拾的格外齐整,但是那也是和温贵妃的昭纯宫没办法比的。 平儿给温贵妃倒了一杯热茶,看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只得温声又劝了一回,温贵妃这才作罢。 只是这一夜到底睡的不安稳,温贵妃辗转反侧,还是觉得心中难以安宁。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平儿正在屏风外小榻睡着,她觉浅,立刻就醒了过来。穿上鞋,轻轻走到了温贵妃床前:“娘娘,您可是要喝水吗?” 温贵妃掀开床帐,问着平儿:“什么时辰了?” 平儿看了看,回答道:“寅时了,娘娘再睡会儿。” 温贵妃披衣下床:“睡不着了,我出去透透气。”说着就往外走去,她方才睡不着,隐约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眼下想要去看看。 可是才一打开门,温贵妃和平儿就惊呆了。 第154章 威胁 隔壁赵宁儿的厢房房门大开,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温贵妃和平儿只觉得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瞬间彻骨的凉意。 平儿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惊恐的道:“娘,娘娘,福蕙公主出事了……” 温贵妃最初的慌乱过后,强自挣扎着稳住了心神,急忙朝着平儿道:“快,快把人都喊起来——” 平儿赶紧去叫人。 一阵乱哄哄,听说福蕙公主出了事情,崔皇后连鞋子和外衣都没顾得上穿,就这样慌忙的跑了出来。 果然,赵宁儿的房内,吉祥和如意两个早已经晕倒了。屋内很是整洁,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昨夜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可见赵宁儿是在完全昏迷的情况被人带走的。 能够进入到戒备森严的皇家寺庙,能够悄无声息的带走福蕙公主,可见这伙贼人是有备而来的,而且—— 崔皇后第一时间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些禁卫军身上,保不齐就是这些人里出了问题。 刘贤妃哭的昏死过去,崔皇后和温贵妃好生让人照看她,这才走出了赵宁儿的屋子。 温贵妃握着“怦怦”乱跳的心口,有些没主意,她看着崔皇后:“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崔皇后面色冷的像水,看起来丝毫不见慌乱,沉着的开口道:“封锁皇恩寺周边,将公主可能被带离的路线找出来,推断公主被带去了哪里。另外,为了公主的名声着想,不能对外宣传是公主丢了。” “还有,这件事情,瞒不了皇上,立刻让人回京城,将事情仔仔细细的告知皇上。”她脸上是坚毅的神色,“这件事情本宫脱不了干系,本宫会在这里等候皇上的发落。” 温贵妃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崔皇后,她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第一次对崔皇后产生了一点敬佩的意思。不愧是清河崔氏教养出来的女儿,临危不乱,敢于承担。 单是她的这份气度,就不是自己能够比得上的。 吉祥和如意被太医救治一番后也慢慢的醒转了过来,知道赵宁儿被人掳走了,两个人都瞬间崩溃。要不是皇后下了死命令,只怕两个人早就哭闹着要去找公主了。 皇恩寺这边兵荒马乱,弘正帝那边也很快知道了消息。这个消息,比起之前赵宁儿遇刺的消息更加让弘正帝无法接受。 毕竟上次知道她遇刺,但是很快就知道她没事了,可是现在她失踪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弘正帝当即丢下手头上的所有事情,也赶往了皇恩寺,让陈安将一些十万火急的奏报派人送往皇恩寺处理。 陈安也是焦头烂额,但是现在皇上没有带他去,他不敢大意,让自己的干儿子小宋子跟着去了,自己则努力守好皇宫的事宜。 赵宁儿在昏睡中,感觉到一桶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她一个激灵,忍不住侧开了脸,从昏睡中惊醒了过来。她的头脑还有些混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醒了?”一个陌生的带着几分轻佻的男人声音在耳边响起,赵宁儿短暂的迷糊后,立刻恢复了神智。 她睁开眼睛,看着身边那两个男人。两个人都是身材高大,气质森冷的类型,但是其中一个人,眉眼深邃,看着人的时候眼神好像带着嗜血的刀子,嘴角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赵宁儿只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个人是乌护部人。 而另一个人,面容虽然俊美,但是眉眼阴鸷,眼神里满是高傲,好像在看着什么不值一提的垃圾一般。 是赵晟。 赵宁儿没有看那个乌护部男子,这个人能够和赵晟站在一起,赵宁儿几乎可以想到他的身份一定非比寻常,想必就是那落荒而逃的乌护部二王子。 赵晟真是该死。 赵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讥讽的笑了笑。他蹲下来,直直的看着赵宁儿的眼睛:“宁儿妹妹,好久不见了。真是没想到,你我兄妹再次相见,会是这么个场面,你是不是很惊讶?” 赵宁儿声音冷淡,仿佛万年不起一丝波澜的深潭:“赵晟,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晟对她不客气的语气也不恼怒,只是掩不住得意的笑了笑:“做什么?宁儿妹妹,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处境吗?你现在在我的手上,你的生死也在我的手上。” 赵宁儿沉默了,赵晟是个很会伪装的人,但是现在,他失意了那么久,终于将自己的生死掌控在手上,饶是赵晟,也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赵晟取出一把匕首,就抵在了赵宁儿的脖颈间。 “我原本没想过杀你的,可是你,偏偏要跳出来阻碍我。宁儿妹妹,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在做什么事情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赵宁儿嘲弄的看着赵晟,又垂眸看了一眼那泛着森寒光芒的匕首,冷声道:“你可知道杀了我以后,你会面临什么吗?赵晟,你这是要拖着整个庆王府和你一起陪葬吗?” 赵晟的表情变得冷寒,他将匕首再次用力抵在赵宁儿脖颈间,细白的脖子顿时溢出了一丝鲜血,他的声音压低,充满威压的低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赵宁儿嘲弄的看着他,并不说话。这个答案,赵晟不配知道。 赵晟眼底黑云翻涌,他动怒了,脖间一阵疼痛,赵宁儿的表情也变得难受起来。 邰朗立刻抬手抓住了赵晟的胳膊,喝道:“够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用她来威胁皇帝吗?现在把她杀了,就没有意义了。” 赵晟的表情变换,良久,他终于压下了心底的怒气,恶狠狠的看了赵宁儿一眼。赵宁儿也不甘示弱,狠狠的瞪着赵晟,目光里满是厌恶。 赵晟和邰朗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商量起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赵宁儿听着,通过二人的话,她知道外面现在已经全面戒严了,虽然没有声张是公主丢了,但是搜捕的却很是严密。赵宁儿心中默默想着外面的情形,便也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没有注意到邰朗看向她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第155章 弘正帝的决心 皇恩寺,赵淳刚刚结束了搜查,打算去向弘正帝汇报。刚走到弘正帝的厢房外,就看到几名同僚退了出来,几个人脸上都是如丧考妣,表情十分的沉重。 赵淳知道,一天找不到公主,他们这些人就一天有性命之忧。虽然皇上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是丢的那可是福蕙公主。 那可是弘正帝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几年的掌上明珠。 到底什么人能在皇家禁卫军的眼皮子底下,将公主给掠走?公主现在到底又在哪里? 里面有一个清瘦的小太监走出来传召,赵淳不敢大意,急忙低着头走了进去。 弘正帝心情很不好,坐在主位上,用手撑着额头,声音阴郁:“还没有公主的消息吗?” 赵淳跪地请罪:“臣无能,尽管一再仔细查找,但是还是没有公主半分踪迹。” 弘正帝闭了闭眼睛,这个答案和前面几波人的回复都是如出一辙,他心里的焦躁情绪已经积压到了一定的程度,他整个人都游走在几乎要爆发的边缘。 若他真的不管不顾起来,整个京城只怕都要不得安宁了。 赵淳吓得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落下来。 外面小太监走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求见。” 屋内肃杀的气氛骤然减轻了不少,赵淳只觉得那股压迫的心脏难受的气势收敛了许多,让他能够顺畅的喘一口气。 弘正帝声音很轻,淡淡的道:“宣。”又看着赵淳,没什么力气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 赵淳领命。 退下去的时候正好经过崔皇后和温贵妃旁边,赵淳向着二人行礼,温贵妃不大认得赵淳,只是看到这个年轻的禁卫军将军满头大汗,便猜测到了他汇报的是什么消息。 想来皇上又是气恼又是担忧,现在情绪很是不好。 二人缓步走进殿内,温贵妃率先道:“皇上,禁卫军们找了一天一夜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恕臣妾多嘴,看样子这个劫匪手段不一般,皇上应该在那些权贵的府上好好搜一搜。” 崔皇后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出声。温贵妃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当时夜间发现了这件事情,崔皇后就立刻让人封闭了城门,也就是说从案发到现在,是没有人能够离开京城的。 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是禁卫军效率惊人,整个京城只怕都搜捕了一遍了。 眼下还是没有消息,那就只能说明,公主还在京城,还很有可能在那些世家权贵的手上。 毕竟,绑架公主这种事情,一般人也是干不出来的。 弘正帝抬起头,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和青白的面色,温贵妃心疼极了,上前两步,扶着弘正帝,声音里满是心疼:“皇上,您看看您,再怎么着急,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不然公主回来看见您这样也是要担心的。” 弘正帝没有动,反而是看着崔皇后,哑声道:“贤妃怎么样了?” 崔皇后听着那声音,心里一酸,从昨天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现在却忽然有些绷不住了。但她是皇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都要做好皇后的本分。 她放低了声音:“贤妃昨天受刺激太大,昏迷了过去。中间醒来过一次,又是哭又是闹的,臣妾让太医熬煮了一些安神汤,让她睡下了。” 弘正帝点了点头,贤妃疼爱宁儿比他有过之无不及,宁儿出事,若说谁最痛,那必然是贤妃。 骨肉亲情,自来如此。 但是此时弘正帝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反问他:骨肉亲情,真的向来如此吗? 古往今来,皇室的骨肉之情向来是最淡泊的。为了财富,权势,有的人眼里哪里还看得到亲情? 弘正帝心里狠狠一痛,抬头看着自己的皇后和贵妃,两个人的眼眸中都是真切的担忧和关切。他的心里又是一暖,好在,好在自己虽然身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但是身边还是有人真的关心自己,爱着自己的。 有的事情,该是决断了。 自己一再的犹豫,对方却根本不予理会,反而是变本加厉。 弘正帝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着崔皇后道:“皇后,这几日,你先安排人将后妃们送回宫里,好好安抚。贤妃那里也有劳你多加照顾,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后宫的事情,你和贵妃多操心,这个时候,朕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们二人了。” 崔皇后和温贵妃闻言都是一愣,弘正帝很少会有这样显露脆弱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知道弘正帝这是打算打起精神来了,心里都是一阵欣慰。 二人朝着弘正帝屈膝行了个常礼,异口同声道:“臣妾等谨遵皇上旨意,一定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弘正帝看着二人微微一笑,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宋子,快马回京,宣丞相及阮大统领来见朕。” 小宋子刚吩咐了人去准备膳食,就听到弘正帝如此吩咐,他愣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是。 消息很快传回了京中,因为弘正帝不在,丞相暂时代理了朝中的事务,眼下皇上有吩咐,崔丞相和禁卫军大统领阮宏康即刻前往皇恩寺。 见到二人,弘正帝也不废话,即刻下旨道:“阮宏康,朕命你立刻带人去将庆王府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若是庆王府走失一个人,朕唯你是问。” 崔丞相和阮宏康的心头都是狠狠一跳,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阮大统领急忙单膝跪地领命:“臣一定不辱使命。” 弘正帝又看向崔丞相,目光里饱含着审视和威严:“丞相,朕命你,亲自带人去查抄庆王府,一纸一笔,一花一木,都给朕仔细的查了。” 崔丞相的心里又是狠狠一颤: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查抄王府这可不是小事,难道皇上是打算对庆王府出手了吗? 可是庆王府又做错了什么?等等—— 崔丞相猛然到不对,原本只是说皇后带着嫔妃公主来皇恩寺上香祈福,为何皇上也来了? 难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和庆王府有关? 第156章 查抄王府 不管崔丞相的心里如何惊涛骇浪,他的面上却是一点不显。二人朝着弘正帝恭敬的行了礼,这才领命下去了。 与此同时的赵宁儿也终于抓住了机会,趁着周围无人,低声唤了一声。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公主,属下一直在。” 赵宁儿长舒了一口气,在她决定以身犯险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但是从被掳走一直到现在,她一直没有机会召暗卫,心里也不由得忐忑起来。 好在,暗卫避开了赵晟的耳目,也跟了进来。 赵宁儿看着他:“这里是哪里?” 她是昏迷着被带过来的,眼下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暗卫道:“这里正是赵晟在城郊的别院,赵晟将公主安置在了他书房的后厢房内。” 赵宁儿点头,赵晟还真是自负,大约是知道她不会武功,也不会逃走,又或者是对自己别院守卫的绝对相信,总之,她没有受到什么约束。 赵宁儿站起身,对着暗卫道:“按计划行事。” 暗卫点头,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赵宁儿眸色一深,再看时,暗卫早已消失在了原地。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布衣,打扮的与大恒人一般无二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前。但是那深邃的眼眸,鹰隼一般的目光,一看就知道这人不是大恒人。 赵宁儿淡漠的移开了目光,没有理会邰朗。 邰朗却是漫不经心的走到了赵宁儿面前:“福蕙公主万安,半日不见,公主您好像变得更加的漂亮了。” 赵宁儿嗤笑:“我还以为乌护部都是如图勒王子一般悍勇却没什么头脑的莽夫,没想到也有二王子这般油嘴滑舌的,看来我们对乌护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邰朗哈哈一笑:“我面对不同的人,自然展露的是不同的一面。面对大恒美丽的公主,我真心爱慕,又怎么会暴露出悍勇的一面,让公主害怕呢?” 赵宁儿只觉得可笑:“王子这是在说笑吗?你我一共也不过才见了一面,王子就说爱慕?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在外颇有凶名的二王子竟然还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邰朗没有介意她讥讽的话,只是颇为遗憾的道:“上一次我的弟弟图勒前来大恒,本意是为了我求娶公主。可惜那时候的我不知道公主殿下竟然是这样清秀美丽的佳人,否则我一定会表露出更多的诚意,让你的父皇看到我们乌护部与大恒结亲的决心。” 若是当初与大恒真的订立下了婚约,那么今日面对鲁戎,他又岂会这般狼狈? 赵宁儿心里一阵厌恶,但表面上却还是一点不显露,她只是想赶紧将这个邰朗赶走。 但是邰朗见她沉默,又靠近了一些,目光有些着迷的看着她:“公主,我是一片真心,如果公主愿意,我愿意以后事事以公主为先,绝不让公主受半点委屈。” 赵宁儿有些警惕的向后靠了靠:“眼下这般境况,二王子不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还有心思想这些?可惜,我今日情状,拜二王子所赐,二王子所说,本公主半个字都不信。” 邰朗被她堵得顿了一下,脸色有些许的难看,看着赵宁儿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大约是别院里的护卫。邰朗的脸色阴晴不定了一阵,最终还是朝着赵宁儿笑了笑,客气的道:“虽然公主现在还不相信我,但是我会努力让公主看到我的真心的。” 说罢,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赵宁儿眸色幽深。 赵晟正在自己的书房内处理事情,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二公子,不好了,王府出事了——” 赵晟一惊,猛地站直了身体,看着管事:“你说什么?” 管事急促的喘息,艰难的开口道:“王府被阮大统领带人包围了,现在是一个人都进不去了,而且崔,崔丞相也带了户部的官员去,去查抄王府……” 查抄王府?怎么会这样? 赵晟一下子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能使唤的动阮大统领和崔丞相的,除了弘正帝别无二人。 可是为什么?弘正帝为什么会突然对王府下手?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成? 赵晟心里悚然一惊,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自己这件事情做的很隐秘,用的人也都是邰朗手下的高手,弘正帝不可能会知道的?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他没道理对王府下手。弘正帝这个人念旧情,更念亲情。父王是他最亲近的人,又是战功赫赫,弘正帝一向最信任他的。 赵晟心乱如麻,一时脑中思绪纷乱。 但是他还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他还有赵宁儿在手里。有了这个把柄,弘正帝不敢怎么样。 想到这里,赵晟立刻站起身,往书房后的厢房内走去,却迎面和邰朗碰上了。 赵晟皱了皱眉,看着邰朗:“你怎么在这里?” 邰朗对他的这个态度很是不满:“我在哪里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你别忘了,我们这是合作的关系,你不是我的主子。” 赵晟气恼不已,但是表面上还不得不伪装自己的情绪:“王子说的哪里的话,方才是我语气不好,我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了王子,有些吓了一跳。我说过,在这里,王子是自由的。” 赵晟在这片刻功夫,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让邰朗知道王府的事情,而且还要尽力拉拢邰朗这个合作伙伴,否则他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邰朗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赵晟看了一眼管事,吩咐道:“将别院的所有重要东西都收拾好,等候我的命令,若有不测,所有人随时离开这里。”他又朝着邰朗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尽量瞒着邰朗。” 管事的是赵晟心腹,自然是听命行事。 赵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里躁郁不安。他快步去后厢房,看见赵宁儿还好好的坐在厢房,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57章 王府末路 崔丞相带着人将在庆王府内查抄的所有东西都清点出来时,庆王的脸色灰败如死灰,再也不复以前的意气风发。 庆王冷着脸看着崔丞相:“崔相,你我同朝为官,又是亲家,你带着人来抄我的家,不太合适?”庆王毕竟是皇室宗亲,地位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但是此刻,他沦为了阶下囚,来抄他家的居然是自己亲家,这不能不让他满心愤怒。 崔丞相心里苦,但是表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毕竟这是皇上亲自吩咐他办的事情,他要是表现出不情愿或者办不好的意思,若是被有心人报给了弘正帝,只怕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况且庆王这次的事情太大了,饶是崔丞相一向胆大,此刻也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包庇庆王什么。 崔丞相只能眼神复杂的看着庆王,态度一如往常:“王爷,你既然还知道你我皆为臣子,那么就要明白,为人臣子的本分。如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指着院中空地上放着的那些查抄出来的东西,其中自然有不少与朝中大臣来往的证据,庆王府这些年积攒下的来路不明的财物以及收受贿赂的证据。 这么多东西,摆在这院中,每一件都是庆王府的罪孽。 崔丞相心中无比的懊悔,当初怎么就和庆王府结亲,又有些庆幸,还好只是结亲,两个孩子还没有成亲,哪怕他舍出去这张老脸,也要退掉这门婚事,决不能让自己的长子娶这么一个妻子。 庆王心中虽然忐忑,但是心底里却还是笃信,弘正帝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毕竟他们多年的兄弟,他为了弘正帝,为了大恒还立下了赫赫战功。 弘正帝不能,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事情进展到这里,一切也就无话可说。崔丞相和阮大统领很快就将这些证据都呈到了弘正帝面前。其中光是庆王府来路不明的财物就罗列了一长串的单子。 弘正帝气的浑身颤抖,将面前的茶盏都给摔了,把崔丞相和阮宏康都给吓了一跳。 弘正帝原本只是心里怀疑,但是没有亲眼看到这些,他的心里对这位堂兄还是有一些期待的。在这之前,他还没有动过要杀庆王的念头。 但是现在,庆王就是在狠狠的打他的脸。 “王府一众人全部关押进地牢,所有的奴仆贬黜边境服苦役,王府,封禁——” 一连串的处决,果决又狠辣,再也没有了半分往日对庆王的纵容。 崔丞相只觉得心惊肉跳。 庆王接到旨意时,还不敢相信。他和弘正帝是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感情很好,他知道这个堂弟很是信任自己,曾经他也不是没有做错事情的时候,但是弘正帝都是偏袒着他。 这也让他心里有些自得,觉得自己距离那个高位,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可是现在,弘正帝下令查抄王府,收押他下狱,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弘正帝已经下定了决心,舍弃他们的兄弟情谊了。 庆王第一次开始慌了。 比他更慌的还有连玥,连玥被禁卫军从自己的房中拖出来,精神已经有些发狂了。 “你们放开我,你们这群混蛋,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我要去找母亲……” 自从庆王妃被处决后,连玥就一直这样,一不小心情绪就崩溃了。 现在这群凶神恶煞的禁卫军抓着她,她拼命的挣扎着,只想要挣脱这些人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之前,庆王和赵晟还会过去看她,安抚她,可是现在,赵晟不在府中,庆王根本无暇顾及她,只能任由她像个疯子一样,在那里大吼大叫。 庆王府一行人很快被带了下去,有禁卫军上前,将封条贴在了王府的大门上。 显赫一时的庆王府,就此不复存在。 等到人群都散的差不多了,人群的议论声也听不清楚的时候,一个人影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赵淳换去了禁卫军的服饰,穿着一身普通百姓的布衣,看着眼前红漆大门气派非凡的王府大门,此刻已经是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心里只觉得一阵阵的空落。 这个地方,他曾经无比憎恨,憎恨庆王妃,憎恨赵晟和连玥,但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的父亲,庆王。 可是现在庆王锒铛下狱,整个庆王府的荣耀也就此扫地,赵淳的心里却并不高兴。 皇上格外开恩,饶恕了他,但是也牵连了他,他的左卫将军被撤职,庆王府世子的头衔也被褫夺,给他自由身,已经是皇上莫大的开恩了。 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庆王的缘故,对弘正帝心怀怨恨,又怎么能把守卫皇上的重任交给他呢? 赵淳心里一阵难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默的看了一会儿,他的贴身小厮牵着两匹马过来。 “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出发。” 赵淳“嗯”了一声,不再犹豫,翻身上马,小厮背着行囊,也上了马。 赵淳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庆王府,转身,策马离开了。 而不远处的街角,崔宏锦也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崔远梅。 “恭喜兄长,终于摆脱了连玥这个未婚妻。虽然现在皇上还没有下旨撤回两家的赐婚,但是有姑母在宫里,姑母不会让你娶这样一个妻子的。” 崔宏锦面色淡然,虽然心里有一点沉重,但那也只是对世事无常的感慨,而不是对连玥这个人。 “我的婚事不用操心,只是现在庆王已经被下狱,那赵晟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他一天没有被抓回来,京城就多一重隐患啊。” 说到这个,崔远梅也是眉头紧皱:“正是,这赵晟到底能藏到哪里去?城里城外,禁卫军已经找遍了,都没有下落。” 崔宏锦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有禁卫军和京兆尹的人一直在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下落的。我们不必担心,还是回去。” 崔远梅恭敬地应了一声,跟随着自家兄长一起回府了。 第158章 回宫 庆王府的消息传到京郊的时候,赵晟的拳头都握紧了。 他没想到弘正帝真的狠得下心对自己的父王动手,现在庆王府被查抄,父王和连玥都下狱了,自己也成了朝廷的钦犯,以后行事会更加不便。 京城是不能待了。 赵晟当即喝命手下,将赵宁儿押进了密道,先行送走。而后他才去找邰朗,坦白这一切。 邰朗气的脸都涨红了:“你父亲不是皇帝最亲近的兄弟吗?皇帝怎么会把你的父亲关押下狱?” 赵晟被问的心中也是一阵怒火,他冷笑着看着邰朗:“难道王子不是大王子的兄弟?王子还不是一样被乌护部追捕,逃到了大恒来?” 现在的鲁戎已经成功掌握了乌护部的局势,不日即将登上大王之位。 邰朗是彻底的失败了。 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都是无话可说。事情演变成今日这样,出乎他们的意料。可是他们两个都没有退路了,不然就只能万劫不复。 看邰朗心情不佳,赵晟又抛出一些诱惑:“只要福蕙公主还在我们手里,皇帝不会赶尽杀绝的,等到我们胁迫大恒帮你抢回乌护部,一切都还有希望。” 邰朗有些不相信:“为了一个公主,皇帝能做到这个程度?” 赵晟其实心里也没谱,毕竟就算是他自己,在大业面前,他连母亲都抛弃了。但是现在,他只能让不了解形势的邰朗坚定的相信自己。 况且他自己心里也很相信,弘正帝是绝对不会不管赵宁儿的。 他斩钉截铁道:“大恒皇帝对福蕙公主的宠爱,就连你远在乌护部都是听说的。就算是皇帝膝下有了皇子以后,也没有改变这一现状。所以,福蕙公主能够起到的作用,远远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大。” 邰朗皱眉沉思,片刻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赵晟。 二人再次达成一致。 等到禁卫军的人费尽功夫,查到了这个别院时,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阮大统领懊恼的一拳砸在了掌心,喝令手下道:“把这里给我翻个底朝天,给我查清楚这群人是怎么离开的。” 现在,种种的证据都表明,公主是被庆王府二公子赵晟掠走了。可是赵晟想要利用公主做什么,却一直没有表露。 现在皇上羁押了庆王府,和庆王父子算是决裂了。公主在二公子手里,真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 找不到公主,他也是渎职。 阮大统领心事重重,等到手下来汇报,说这里什么都没有找到时,但是有一条密道,已经被堵死,他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忐忑不安的回到了皇宫,去见弘正帝。 弘正帝这些日子身体都不太好,听说刘贤妃已经病倒了好几日。 若不是想着肩上的担子,只怕弘正帝也会撑不住,毕竟整个大恒,谁不知道皇上宠爱福蕙公主逾越性命? 阮大统领咽了咽口水,走了进去,在弘正帝面前单膝跪下:“启禀皇上,臣奉命搜捕逃犯赵晟,但是当臣找到了赵晟在京郊的秘密别院时,那里早已……没有人了,臣没有发现……公主的踪迹。” 御案后的弘正帝一阵沉默。 阮大统领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他知道这样一个消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会是多么的残忍的消息。 他只能在心里咒骂着赵晟,胆大包天,就连庆王和连玥县主都不管了。 弘正帝沉默许久后,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阮大统领下去。 等到阮大统领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弘正帝脸上的神色才终于一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一个身穿素衣的身影从他的寝殿走出,赵宁儿走到了弘正帝身边,看着弘正帝眼下的乌青:“都是儿臣的不是,让父皇担心了。” 弘正帝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没事,父皇就是受些担心之苦又有什么?只是父皇不明白,你为何不让父皇宣告你没事的消息?” 就在方才阮大统领来见他之前,陈安忽然匆匆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皇上——”陈安的声音都颤抖的厉害,“您瞧瞧谁回来了?” 看到女儿安好,他那颗一直久悬的心这才慢慢落下地。 之后,赵宁儿便对他说了,要将自己安全回来的事情保密,因为现在赵晟都还以为自己手里的人质是她。 其实,那是一个擅长易容的暗卫,而且武功十分高强。 赵宁儿就是要在赵晟准备利用她的时候,让暗卫突然消失,让赵晟知道绝望的滋味。 搜捕依然在进行,但是京城里渐渐有了传言,说是福蕙公主失踪了。 这个消息愈演愈烈,所有人都在私底下议论着,公主失踪,这可是大事,若是公主被人利用成人质,只怕皇上也只能乖乖束手就范。 而福蕙公主失踪,可能会遭遇什么,也引起了人们的无限猜测。 福蕙公主的名头,在京城中渐渐沦为了人们的笑柄。 此时的边境。 展苗枝和沈和一刚从伤兵的营帐里出来,现在,这些伤兵都恢复的很好,只要好好养着,很快都能回到战斗状态。 沈和一问展苗枝:“鲁戎现在登上了王位,那么星云关的十六城,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展苗枝吐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鲁戎现在初登王位,他说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让我们等一等,才能把星云关十六城还给我们。我总觉得,他现在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沈和一当即愤怒的握紧了拳头:“他敢毁了盟约?” 展苗枝看他这生气的样子,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这件事情,我早有防备。只要鲁戎敢不履行盟约,我会让他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不过鲁戎这个人,比起他的兄弟们还是有些仁心的,比起扩张势力,他更在乎乌护部百姓的生存。我想,他不会轻易与大恒开战的。” 沈和一点头,心里稍稍安心。 就在这时,大营的一个卫兵快步从外面跑了过来,边跑还边叫着:“少将军,少将军,您快去看看,有人来找您。” 第159章 回去 展苗枝愣了一下,不知道会是谁来找自己。 他也没多想,立刻跟着那小兵去了大营外。等到看到那一身玄色布衣的高大身影时,展苗枝这才彻底愣住了。 那个身影转了过来,看见展苗枝,他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扬声道:“草民见过少将军。” 庆王府的事情边境还不知道,所以对于“草民”这个称呼,展苗枝还是有些意外的。 他挑了挑眉,看着赵淳:“你这是做什么?” 赵淳耸了耸肩:“如你所见,我现在成了一个平头百姓,来投奔你来了。”赵淳这半辈子几乎都是在禁卫军中度过,现在他失去了一切,只能从头来过。 想到当初展苗枝给他描述过的边境战场,赵淳觉得,自己应该到这里来,在这里为国家,为皇上抛头颅洒热血,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场。 展苗枝看他表情不是开玩笑,心底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看样子是赵宁儿在京城中做的功夫已经有效果了,现在的庆王府大概是被抨击的很厉害。 否则,赵淳这个庆王府的世子也不会成为平民,跑来参军。 对于赵淳的加入,展老将军很是高兴,他一向欣赏赵淳出身世家,但是身上却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臭脾气。而且赵淳和庆王并不亲近,只是一心忠于皇上,这一点也让老将军高看他一眼。 赵淳的功夫不错,老将军很是提拔他,让他做了自己身边的近卫军,必要的时候要执行危险的任务。 赵淳对此很是满意,试问大恒哪一个武人不敬仰展老将军?自己能够留在老将军的身边,那真是走了大运了。 但是展苗枝的父亲展云逸对此却深表担忧,他已经让人去打探过了,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 庆王涉嫌多重罪行,已经被捉拿下狱,但是二公子赵晟却下落不明,传闻他还拐走了福蕙公主,这岂是开玩笑的事情?若是以后皇上再次对庆王府发怒,牵连到赵淳,到时候只怕父亲是不会愿意的。 以后都是隐患啊。 展云逸叹气。 展苗枝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考虑什么,他也没有说什么。父亲常年在军中,而且和皇上不常见面,对皇上不了解也是正常。皇上若是一开始打算处置赵淳,赵淳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皇上只是贬黜他为平民,却没有要他的性命,那么以后就绝不会为难赵淳。 过了几日,就在展苗枝的耐心都要告罄的时候,乌护部那边终于来了消息。 鲁戎派自己的心腹下属前来,表示才接管事务,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抽出空过来。 展苗枝看着那下属,似笑非笑的道:“晚一点也没有关系,只要大王子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就好。” 那下属皱了皱眉。 展苗枝这才又仿佛才想起似的,改口道:“哦对了,不应该叫大王子,而该改口叫大王了。只是不知道大王找到了贵国逃走的二王子了没有?这二王子一日不除,大王这位置坐的也不安心啊。” 那下属也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展苗枝这是在故意威胁。大恒可以支持大王子,但是大王子若是敢违背盟约,大恒不会放过他,只怕还会给他添一点乱子。 虽然大王并没有违约的打算,但是大王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多的从大恒获取一些好处。星云关十六城若是归还到了展家父子手里,只怕大王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只能算是履行盟约。 但是若是带着这份诚意到了大恒的京城,和大恒的皇帝好好地说一说,说不定两国开通互市的事情也能抬上日程。 想到这里,那下属笑的更加真诚:“我们大王知道少将军着急,临行前,大王还一直交代属下要向少将军多多赔礼道歉。只是这十六城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是在老大王的手里管着,我们大王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现在想要归还,也还要将这些事情都打理清楚,在归还才是。” 展苗枝眉目深深,看着那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下属笑了笑,缓声道:“我们大王的意思,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去大恒的京城,和大恒的皇帝交谈才最好,毕竟这些事情,你们大恒当初必然都是有记录的。另外,我们新王登位,也很想去拜见一下大恒皇帝,改善两国外交。不知少将军以为,这样如何?” 展苗枝垂下了眸子,鲁戎的这点小心思他并不看在眼里,不过事情涉及到两国外交,确实最好还是让弘正帝来决定这些事情。 况且事情到了现在,边境已经安稳,他也是时候回去京城看一看了。 毕竟处置庆王府这件事情,他不想错过。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去告诉鲁戎,让他准备好使团,半个月后与我一道前往京城。” 那下属欢天喜地的去了。 知道展苗枝要走,沈和一找了过来:“少将军既然要回京,在下正好也跟随一起回去。离京许久,该是时候回去了。” 沈和一不是随军的太医,而是特意从京城赶来,自愿为军队出力的。况且还是弘正帝面前比较得力的太医,回去是迟早的事情。 展苗枝没有理由拒绝,便答应了一起同行。 老将军和展云逸对展苗枝回京的事情都没有异议,边境这边的情况本来也需要派人去详细的汇报给皇上,展苗枝回去更好,正好也照顾一下家里。 回京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展苗枝和沈和一临行前还去了一趟南平国,去见了司徒韶。 司徒韶自从兄长去世后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仅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也不复以往的怯弱。他常年不在南平,乍然回来就坐上了国主的位置,手下的人自然是不安稳的。 但是他没有寻求展苗枝的帮助,而是自己处理了这些人,手段之狠决,行事之果断,让南平国的大臣们都刮目相看。 所有人都收起了轻视他的心,南平国的局势也已经慢慢好转了。 第160章 会面 知道展苗枝和沈和一要回去,司徒韶颇为不舍:“今日一别,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这一次南平国度过危机,多亏了大恒皇帝的帮助。我准备了一些谢礼,还请二位帮忙一起带回去,替我献给皇帝陛下。” 展苗枝没有拒绝,眼下南平国与大恒的来往,都代表着大恒不会不管这些小属国,可以安定人心,安定边境。 二人略坐了坐,便离开了。 出发前几日,二人收到了鲁戎传来的消息,他请展苗枝和沈和一去往乌护与大恒边境的一座小城,见一见面。 二人应邀前去。 这座小城原本因为二王子邰朗在这里驻扎,将这里的百姓赶的赶,杀的杀,早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城。如今作为一个会面的地方,倒是格外安静。 二人骑马赶到的时候,鲁戎已经到了,他没有带护卫,身边只有一个生的极为明艳美丽的乌护部女子。 是那险些被前王后害死的乌兰部女子,乌护部的规矩,父亲死后,他的一切都是继承人的,包括妻妾们。 因为当初她第一个将大王病逝的消息传给了鲁戎,让鲁戎占了先机,稳定了局面。所以鲁戎对她心存感念,对她格外好,就连来见展苗枝和沈和一都带在身边,可见宠爱。 几人互相见礼后,在鲁戎提前布置好的一处坐了下来。 “二位不日就要返回京城,我乌护部的使团也已经准备完毕,等候着和二位一起出发了,一路上还有劳二位多加照拂。”鲁戎的语气很是客气。 展苗枝瞥他一眼:“照拂谈不上,只要使团安分守己,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就好。毕竟上一次图勒王子和朱国师进京,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让大恒对乌护部的印象越发的差了。” 鲁戎闻言,淡笑着道:“那都不妨事,图勒年纪小不懂事,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到外祖父那里去管教了。至于国师,他妖言惑众,这些年做下了不少的错事,我登上王位那一日,已经拿他祭旗了。” 沈和一心头一动:“大王真是行事果决,像这样的人,连生他养他的母国都不放在心上的险恶之人,确实不应该在留着了。只是听闻,国师手中有不少的藏书,在下很是感兴趣。” 鲁戎不屑的撇撇嘴:“他说的那些蛊惑人心的话,都是从这些书上看的。沈大人不说本王都忘记了,那些书确实也该毁了。” 沈和一忙道:“哎,书无过,有过的是胡作非为的人。这样,这些书既然来自大恒,不如就交给在下,在下一向觉得,只有两国的经济,文化都互相影响,才会成为友邦,有共同的文化底蕴。” 鲁戎犹豫了一下,他是不在乎那些书,但是也不代表他愿意把那些书交给大恒人。毕竟那些东西他也是知道的,朱蒙覃爱若珍宝一般,他人虽然在乌护部,但是饮食起居,乃至日常所穿的服饰,全部都还带着大恒的特色。 他有些估量不透,交出这些书,对于乌护部会不会有什么损失。 他身边的女子见他犹豫,忙娇笑着推了他一把,劝道:“大王,我听说国师最宝贝的就是他的那些藏书,但是你看看他看了那些书以后,落到了什么下场?一个好好的人,看了那些书以后,变得心思歹毒,最终惨死。可见这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沈大人喜欢,不如就送给沈大人。” 她又娇俏的看了沈和一一眼:“只是沈大人看了这书,可别变得像国师一般。” 沈和一轻笑,颔首道:“在下一定注意。” 鲁戎本也不在意这个,况且又是自己打算立为王后的女人劝说,他便也摆了摆手:“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 展苗枝和沈和一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戏谑,看来鲁戎真的很宠爱这个乌兰部的女子。 当初救下她,她便发誓一定会报答,眼下果然是见到了她报恩的行动。 鲁戎对朱蒙覃留下的东西不在意,但是他自有其他在意的东西:“这次,乌护部归还星云关十六城,是我乌护部想要和大恒建立友好来往的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想在边境与大恒人做贸易,互通有无。两国彼此对峙多年,谁都奈何不了谁。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放下矛盾,化干戈为玉帛呢?” 这些事情不是武将该考虑的,展苗枝虽然心里是赞成的,但是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态度:“这些事情,让使团在皇上面前提。我们大恒有句老话,心诚则灵。大王若是诚心,想要促成这件事情,听我一句劝,别在里面掺杂太多的弯弯绕绕,否则,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他目光犀利的看着鲁戎,鲁戎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让他的心里也产生了不满,他必须好好的敲打敲打。 鲁戎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随即又变得复杂。他是乌护部人,从小看着两国战乱,死伤无数,他的心里怎么会对大恒没有芥蒂呢? 可是,现在,他是乌护部的王,乌护部这些年因为战乱,国力已经是大不如前了,百姓们的生活也急需改善,他必须把重心放在休养生息上,而不是在肆无忌惮的扩张土地。 所以,他只能压下心里的不满,对着展苗枝笑了笑:“少将军多虑了,既然是约定好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反悔。” 接下来,几人又具体的探讨了一番其他事务,那乌兰部女子一直在旁边听着,丝毫没有大恒皇室讲究的后宫不得干政的觉悟。 看来,鲁戎对她是真的很信任。 几人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将一些事项都慢慢理清了,不仅将接下来乌护部希望建立互市的城池都列选了几个出来,沈和一还趁机又要了一些乌护部特有的药材,事情谈罢,几人这才分开。 看着鲁戎的身影消失,沈和一面色一沉,沉声道:“大恒永远不能降低对乌护部的警惕。” 展苗枝和乌护部打了多年的交道,对这些自然深有感悟,他点头不语。 第161章 大印 边境一切顺利,此时的大恒京城却出现了大乱子。 弘正帝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兵部大印丢了?” 底下来汇报的兵部官员跪着,浑身抖如筛糠,闻言颤声重复道:“是,兵部的大印找不到了,臣等已经将兵部办事衙门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都没有踪迹。现在,何尚书脱去官服,摘了帽子,跪在办事衙门等候皇上处置,让臣来回禀皇上……” “荒唐!”弘正帝气的一把将手中何尚书亲笔的请罪书掷了出去,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底下那小官员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 弘正帝重重的坐回了椅子,愤怒的整个人的胸膛都在剧烈起伏。他真的不敢相信,堂堂大恒,六部之一的兵部,竟然能把大印给弄丢了。 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 但是愤怒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弘正帝找回了理智后,很快让自己归于平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回大印,然后在好好的收拾这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 “陈安——”弘正帝扬声喊道。 陈安急忙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道:“皇上,老奴在。” 弘正帝声音阴沉:“宣涟王觐见。” 陈安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弘正帝看着底下那名小官员,知道他也不过是被何尚书推出来承受帝王怒气的,也不想和他计较,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小官下去。 那小官员有些意外,随即千恩万谢的退出去了,走路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涟王很快来了,庆王下狱,他着实高兴了好些日子,再加上女儿花芜前些日子生了外孙,他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路都是带风的。 弘正帝看他那副喜悦的心情毫不掩饰的外露的样子,气的抬手就要扔东西砸他。涟王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福蕙公主这些日子还没有找到,皇上正是心烦的时候,自己这般得意洋洋,确实不应该。 他当即收敛了笑容,恭敬地跪下行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安。” 弘正帝也没让他起来,只是声音闷闷的道:“兵部的大印丢了,你去给朕查,把那个何尚书给朕关进大牢,兵部的事情暂时交由你处理。” 涟王也是大吃一惊:“什么?大印丢了?臣没听错?” 弘正帝气的瞪着他。 涟王这才意识到弘正帝说的都是真的,他惊愕的简直说不出话来。历朝历代,什么时候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简直匪夷所思。这些个碌碌无为的世家官员,就是在毁大恒的根基。 涟王当即正色,朝着弘正帝抱拳道:“皇上放心,这件事情,臣一定查清楚。” 说着,他就急吼吼的出去了,连告辞都忘了,看的弘正帝又是眉头一皱,严重怀疑这件事情交给他能不能办成。 可是,这种事情,他只能交给宗室。 赵宁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前世并没有这种事情。六部的大印,那是何其重要的东西?朝廷的大小政令,都需要大印盖章。可以说,没有了大印,现在兵部的许多政令都无法实施,对于国家的影响可想而知。 大印一般封存在六部衙门的重要地方,重兵把守之下,居然丢了,可见偷盗者一定是对兵部衙门十分熟悉,可能出入都很随意。 是谁呢? 赵宁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晟,作为她的心腹大患,从她趁机逃离以后,赵晟等人也逃离了京郊别院,她就失去了赵晟的消息。 但是赵晟人虽然逃了,他的野心却并不会消失。 赵晟拿到了兵部大印会做什么? 赵宁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悚然一惊:在无为郡驻守的守将王广德不正是庆王府推举出来的吗?无为郡距离京城并不算远,若是快马加鞭,只怕敢在其他驻军前来救援之前,赵晟的人马就能杀进皇城。 这皇城内,庆王府的附庸又那么多,现在庆王虽然倒台了,但是毕竟人还活着,威望还在。 若是真的叫他控制住了父皇,只怕这江山真的要易主了。 赵宁儿大急,当即站了起来,就要急匆匆的往勤政殿而去。刚走了几步,她忽然又顿住了脚步,凝眉沉思起来。 吉祥和如意看着她脸上神色变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看着她从焦急慢慢的转为平静,最终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赵宁儿挥退吉祥如意,走到了桌案前,提笔写信,随即唤了暗卫一声,暗卫出现在她面前:“公主有何吩咐?” 赵宁儿将信递给他:“快马加鞭将这封信送到少将军手里,让他务必慎重。这封信关系到大恒的生死存亡,都托付于你手中了。” 暗卫心中也是一惊,但多年的训练还是让他保持着镇定,双手从赵宁儿手中接过信,郑重道:“属下定然不辱使命,还请公主放心。” 看着暗卫离开,赵宁儿又坐回了椅子上。赵晟现在走投无路,只怕是想要用那个假的自己杀到皇城下,来威逼父皇。若是叫他成功杀入皇城,现在的局面会完全陷入被动。 把希望全部放到展苗枝身上也不是办法,万一他那边有别的情况,赶不及回来…… 赵宁儿沉思片刻,还是站起身,朝着弘正帝的勤政殿走去,还让人去将崔皇后也一并请了过来。 另一头,展苗枝和沈和一已经踏上了归途,恰好和前来报信的暗卫在路上错过了。 等到展苗枝接到了这封信,此时的皇城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有人手持兵部大印,想要带走庆王和连玥,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兵部大印丢失的事情已经在朝中官员和负责看守的守卫们中已经传开了,所以大印一亮出来,就被人喝住了。 负责看守地牢的官员出身崔氏,他早已得到了上面的命令,眼看着真的有人拿着大印过来,当即喝令手下将人拿下。 不过那人身手了得,虽然官兵们全力捉拿,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好在最后庆王没有让他给带走。 经此一事,皇城的戒备更加森严。 第162章 见面 弘正帝听闻此事,心有余悸的看着赵宁儿:“多亏了宁儿,不然若是这些官兵们都不知道兵部大印丢了,只怕就真的让那贼人把庆王带走了。” 赵宁儿看着神色倦怠的弘正帝,脸色也不好看:“庆王若是被带走,只怕叛军立马就会成势,毕竟这么多年,庆王的威望一日日高涨,他若振臂一呼,必定有一些逆贼响应,到时候就麻烦了。” 眼看着弘正帝脸色不好,崔皇后忙端过茶盏放在了弘正帝面前,柔声安慰道:“皇上别担心,眼下赵晟的算计没有成功,那些想要拥护庆王的大臣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赵晟的威望还不足以让他得到那么多拥护。” 弘正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有些痛心:“朕只是没有想到,朕对庆王父子不薄,他们居然真的心怀不轨。” 说的再多,都不如亲自经历一遭,赵宁儿知道现在的父皇大概对于任何人都不敢再抱着以往那种单纯的信任了。 事已至此,弘正帝下令通缉赵晟,任何与庆王府有牵连的人,只要证据确凿,也决不轻饶。一时之间,京城之内,人心惶惶。 展苗枝和沈和一归来,就听说了福蕙公主被掳走,以及有人试图带走庆王的事情。 若不是之前收到了公主的信,只怕他们也要被流言带偏了。 二人立刻打马入宫。 赵宁儿听说了展苗枝回宫的消息,顿时心情激动。他这一去许久,京中局势和边境的局势都是变幻莫测,好在他们都还算顺利的稳住了。 现在,只要慢慢的收网,将庆王的势力一网打尽就好了。 她正考虑该如何去见展苗枝,忽然外面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二殿下,您慢着点,小心摔着。” 赵容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一看见赵宁儿就高兴的道:“姐姐,我听说展哥哥回来了,我要去见展哥哥,你带我一起去嘛。” 赵宁儿心中一动,弟弟来的还真的是时候。她当即上前,将赵容抱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好,姐姐这就带你去见展哥哥。” 展苗枝和沈和一见过了弘正帝,沈和一自去太医院去报到,展苗枝刚准备要离宫,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过来请:“少将军,二殿下请您去骑马场一见。” 展苗枝眼眸一动,立刻明白了过来,不是二殿下要见他,恐怕是福蕙公主要见他。 他当即应了一声,跟着那小太监去了。 许久不见,赵容看到展苗枝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他大步上前,张开手臂就要展苗枝抱,展苗枝也从善如流,将他抱在了怀里,转身朝着赵宁儿走来。 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福蕙公主还是被绑架了,虽然她已经悄悄回到了宫里,但是这个消息一点都没有传到外面,毕竟皇帝的命令在那里,皇后又严密的封了宫里人的嘴,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赵宁儿其实已经脱险了。 去了边关半年,展苗枝的样貌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黑了点,仍旧是那副少年意气风流肆意的模样。 赵宁儿看着他的眉眼,只觉得心里一阵阵暖意流动。这一次的分别,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难捱的思念,往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有展苗枝在她身边陪伴,可是他走了以后,就好像少了一个主心骨一样。 她明白,展苗枝对她而言,是不一样的。 二人将彼此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赵宁儿听说现在的乌护部已经从星云关十六城撤走,只觉得好像是做梦一般。 “当初大恒的耻辱,竟然如此就破解了。乌护部的新王,当真甘心如此?” 展苗枝冷笑:“他不愿意也不行,眼下乌护部因为多年的征战,国力早已大不如前,如果大恒执意要对付乌护部,虽然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但是最后讨不到好处的一定是乌护部。他们归还星云关十六城是迟早的事情。” 赵宁儿点头:“眼下,赵晟和乌护部二王子邰朗都是下落不明,我虽然从他们手里逃脱,但是代替我留下来的那名暗卫只怕也要受些磋磨,他们现在以为手里的就是我,想要利用我来要挟我父皇,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展苗枝已经了解了一部分如今京中的局势,闻言,他轻笑道:“既然如此,就打破他的幻想好了,赵晟一直龟缩,对我们也不利,该是时候把他逼出来了。” 赵宁儿点头。 京城中最近再次多了一股流言,说是庆王府二公子赵晟伙同乌护部逆贼掳走了福蕙公主。 这个流言传的跟真的一样,连一些细节都清晰分明,好像是传话人亲眼看到一般,也让整个皇城的人都议论纷纷。 李观棋听说这件事情后,立刻去见了自己的父亲李和塬:“爹,外面都说公主被人掳走了,这是真的吗?儿子想要进宫去看看公主,确认公主的安全。” 李和塬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斜睨了儿子一眼,骂道:“这件事情,不管真的假的,你都不准去。若是真的,你贸贸然进宫,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我们李家?若是假的,你这般轻易的就被流言蛊惑,以后还怎么得到皇上的信任?” 他眉头紧皱:“这件事情,我心里自有主张,你不要过问。” 韦氏走进来,一听见这话就不满的皱起了眉头:“老爷,你这是什么话,公主将来是要嫁到我们家来的,她如果真的被人掳走了,那她的清白可就有问题了。我们观棋再不济也是高门出身的公子,哪里能娶一个清白存疑的女子?就算是公主也不行,所以你得去把这件事情打听清楚——” 李和塬一听自己这个妾室说话,就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他站起身,恼怒的看了韦氏一眼,骂道:“你给我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议论公主?若是让人听见了,我们李家就被你害惨了。公主的事情,你们都不准打听,也别做什么白日梦,公主嫁不嫁到我们家来还不一定,你们到处嚷嚷,败坏了公主的名声,你们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 韦氏母子被骂的不敢说话。 第163章 吉祥的婚事 另一边,赵晟也打听到了京城的流言。 他大怒,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是谁走露了风声?福蕙公主我是打算到最后关头,威逼着皇上放了我父王,现在被人走露了消息,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影响太大了。” 邰朗也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有人知道,我们劫走福蕙公主,没有人注意到,否则也不会在京郊那么久都没人来搜查。而且庆王府被抄家后,我们就撤走了,根本不可能有人走漏风声。” 赵晟目露凶光,恨不得将那走漏消息之人掐死。但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局势已经对他们越来越不利,虽然顺利的拿到了兵部的大印,但是没有救出父王,还惊动了官兵。 现在京城一定戒备森严。 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赵晟狠了狠心:“没有办法了,若是在这样下去,等到最后,就算押着福蕙公主去威逼弘正帝,只怕那群早就打定主意的老臣也会以死相逼,让弘正帝以国家为重,放弃公主,那个时候福蕙公主就成了一步废棋。” 邰朗看着他,眼神也很阴狠:“你想怎么做?”他是想让赵晟成功登上皇位后,在帮着自己对付大哥鲁戎,好让他能够接手乌护部的。如果赵晟失败了,那他也失去了对抗鲁戎的能力,他怎能甘心? 赵晟负手而立,一身玄衣,阴沉的脸,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起兵。” 赵宁儿来到勤政殿的时候,就看到弘正帝少见的没有坐在御案后,而是负手站在窗下,看着外面的风景出神。 “父皇在看什么?” 弘正帝转过头,他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儿,眼神里满是怜爱,还好女儿在自己身边…… “赵晟起兵了,探子来报,在新启郡发现了大量兵马的踪迹。” 新启郡?赵宁儿凝眉,原来赵晟逃到了这里。新启郡距离京城并不算远,但是却拥有十分便捷的交通。赵晟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啊,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能逃走。 不过想必父皇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不管是谁,只要产生了动摇国家的念头,身为帝王是坚决不能允许的。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父皇打算派谁去平定叛乱?” 弘正帝揉了揉眉心:“原本是打算派其他武将前往,但是又担心这些人和庆王府有所勾连,毕竟这些世家官员和庆王府的关系那是相当的密切。可是现在——” 他的语气一顿,赵宁儿看着他,只听他道:“展家的小子回来了,这次边境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乌护部的危机化解了,展家的小子功不可没。朕打算好好的提拔这个少年人,平定庆王府的叛乱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赵宁儿心里一跳,知道父皇这是打算重用展苗枝了。她为展苗枝感到高兴,毕竟身为武将,展苗枝的能力并不逊色,只是如今太平盛世,到底不比他祖父那个时候,是个时势造英雄的时代了。 她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很快,弘正帝就打点了数万人,尽数交给了展苗枝,让他带兵前往新启郡平定叛乱。 展苗枝郑重其事的接了旨意,当即投入了这件事情。赵晟那边的情况自从他从京郊别院逃走后,消息就不方便传递了。 但是赵晟策反的这些乌合之众到底比不得乌护部的骑兵,展苗枝对于与赵晟开战,还是有些信心的。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赵晟会狗急跳墙,拖着整个新启郡的百姓一起堕入深渊。 他决不能容许。 展苗枝这边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平叛的事情,另一头的赵晟却是焦头烂额。 没有利用兵部大印将父王带走,现在的他想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对京城发动攻击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手下如今召集起来的将士们并不是如何的信服他,他也不是很能使唤得动,这让他十分的挫败。 乌护部二王子邰朗也注意到了赵晟的情况,他对此大为不满,与赵晟争吵了几次,赵晟心中恼怒,但是眼下的形势,他还不能和邰朗翻脸,也只能极力的忍耐着。 虽然没有了兵部的大印,但是有着弘正帝的圣旨,再加上弘正帝将太祖皇帝开国时使用的宝剑也一并赐给了展苗枝。 相比于赵晟的无可奈何,展苗枝却是信心满满。 他带着数万人马前往新启郡。 赵宁儿站在宫墙角楼上,远远的看着大军离开,心里也是不平静。 终于,前世今生,她和展苗枝两个人的目的,就要达成了。 这一世,赵晟休想再染指皇权半分。 外面的事情有展苗枝去忙,赵宁儿便开始着手考虑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想做却一直拖延的事情,那就是沈和一和吉祥的婚事。 沈和一如今在太医院地位稳固,再加上有做军医的经历,整个人越发显得沉稳干练起来,原本身上那种单纯的倨傲的固执,早已不见了,现在的他不改初心,却更加的持重了。 把吉祥交给他,赵宁儿很放心。 她让人去将沈和一和吉祥都叫过来,将自己的想法和二人说了。 在赵宁儿和如意促狭的目光下,吉祥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说话。沈和一倒是大大方方,作揖道:“微臣谢公主为臣费心筹谋,没有公主,就没有臣的今日,臣对公主感恩戴德,今后愿为公主尽心竭力。” 赵宁儿端坐在上首,笑着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她声音温和,看着沈和一道:“吉祥和我自幼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姐妹,但是情分上比之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我知道你是个好的,将吉祥交给你,我很放心,以后希望你们和和美美,白头到老,儿孙满堂,没事的时候常来看看我,我就很知足了。” 前世吉祥被她拖累,死在了公主府,这一世,她要风风光光将吉祥嫁出去,好弥补前一世的遗憾。她也相信沈和一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看着吉祥能够幸福,赵宁儿只觉得心里满满的,眼前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风流俊逸的身影。 第164章 战前 原本赵宁儿是考虑过这件事情是否要告知崔皇后,通过崔皇后吩咐内务司为吉祥筹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想了想,又作罢了。如今新启郡还在打仗,赵晟还一直以为自己身边被挟持的女子是她,若是她在后宫有太大的动作,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她只得在嫁妆上多多的补偿吉祥,其规格比起外面普通的富裕人家嫁女儿也不差什么了。 沈和一在宫外买了宅子,他家里人口简单,也没有大操大办的必要,就带着吉祥,在赵宁儿和刘贤妃的面前磕了头。吉祥说到底是幽澜殿的人,在赵宁儿身边近身伺候,也是在刘贤妃的跟前长大的。 刘贤妃为此也很是欣喜,特意备了一份嫁妆给吉祥,皇后和温贵妃,李淑妃等人听说了,也让人备了礼送来,倒是让沈和一和吉祥都有些惶恐。 赵宁儿很是高兴,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催促着二人出宫去。 毕竟沈家还有宴席在等着呢。 送走了吉祥,赵宁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跌坐在椅子上,半日没有言语。 如意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轻轻地揽着赵宁儿的肩。 赵宁儿抱住如意的腰,她感激此刻还有如意在她身边,不然她只怕会哭的不成样子。 她终于,终于改写了吉祥的命运。 接下来,就是铲除赵晟这个不安定的因素。 这个就要看展苗枝的表现了。 与此同时的新启郡,已经全部被叛军包围了。赵晟现在驻守在新启郡的中心,也就是润州城内。 展苗枝带着人赶到了新启郡,果不其然遭受到了叛军的攻击。不过这些人并不多,想来应该只是在外围游荡巡逻的。展苗枝丝毫不慌,当即吩咐几个小队带着人去包抄,等到叛军意识到自己打不过想要逃走时,展苗枝的人已经把他们全部包围了。 展苗枝麾下的副将上前去劝降,那些人本就是为了荣华富贵才投奔到赵晟的麾下,此时性命要紧,那领头的很快就怯了。 顺利的收服了一拨人,算是首战告捷,一时之间,人心振奋。 展苗枝却没有得意,上一世的他虽然是死在战场,但是这其中掺杂着景恒帝,也就是赵晟的手笔。赵晟的心机深沉,手段阴险,不可用常理去推断。 他决不能掉以轻心。 赵晟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很是恼怒:“这群乌合之众,仗还没打,就先露了怯,若是叫他们落在我手里,我非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邰朗漫不经心的看着他,赵晟防备他防备的很厉害,在这里他说话没有多大的分量。 所以他心里对赵晟很是不满,眼下看着赵晟生气,虽然是自己这方吃了亏,他竟然还是感觉心里一阵痛快。 他看着赵晟在用知府衙门临时改成的办事大堂内焦躁的走来走去,忍不住开口劝道:“你怕什么?就算是咱们先吃了一个小亏又如何?要知道,福蕙公主可还在咱们手里,只要大恒的军队不听话,咱们就杀了公主,让他们的皇帝拿他们全部陪葬。” 赵晟没有理会邰朗,这个莽夫哪里知道自己心中的抱负? 但是他这一番话,倒还真是让他镇定了不少。是啊,福蕙公主还在他们手里,他怕什么? 况且他还有一个杀手锏在后面,哪怕是死,他也绝对要让弘正帝脱下一层皮。 他稳定了心神,将手下都召集过来,开始分析起眼下的局势和接下来战事的打法。 他虽然没有避着邰朗,但是邰朗也没有融入到他们的这个最高指挥中心。 邰朗坐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冷哼了一声。 赵宁儿这些日子心里总是不安定,一直牵挂着展苗枝那边的情况。但是她人在深宫,没有办法了解那么多,只能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赵容身上。 赵容已经五岁了,比起之前的稚气多了一丝沉稳。毕竟就这一个儿子,弘正帝在他身上所耗费的心血可想而知。不过收效也很明显,现在的赵容已经初现光芒。 大恒这边的局势紧张,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周边。 展老将军已经得到了圣旨,让他的儿子展云逸带兵驻守边疆,严防乌护部,老将军分散一部分兵力前往新启郡,支援展苗枝那边的行动。 为了尽可能保护百姓,他们采取的战略十分保守,兵力是最不足的。所以展老将军接到圣旨以后也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了边境的布防,和展云逸分析了很多边境可能出现的情况。 其中最要提防的就是乌护部,以及一些周边属国蠢蠢欲动,防止大恒内忧外患,多面受敌。 展云逸都一一牢牢记下,他是老将军的长子,从小就跟随着父亲在边境,人生的大半时间可以说都是在军队中度过的。虽然他没有父亲那般功绩累累,但也是一名娴熟的将军。 安排好这一切,老将军也就放心的带着一部分兵力,回去支援新启郡的战斗去了。 尽管大恒内部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但是乌护部人对大恒向来虎视眈眈,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乌护部的新王鲁戎的耳中。 鲁戎眯起了眼睛:“大恒起了内乱?” 手下在底下回道:“是的,大王,听说是大恒的庆王被抓,他的儿子不忿,进而举兵。眼下大恒的皇帝派遣了展家的少将军前往去平叛,现在虽然还没有正式开打,但是现在的大恒只怕是没有心思和我们谈合作的事情了。” 鲁戎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合作?和谁合作?这大恒的庆王本王也是有所耳闻的,是个真正沙场上历练出来的铁血王爷,这个人之前和二王子联系很是密切,多次利用咱们乌护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本王那时候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是对于这种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家的人是很不齿的。” 手下点头附和,随即又问道:“那大王,咱们现在该如何?” 鲁戎的神色高深莫测:“合作该谈还是要谈的,但是——”他话音陡然转变,“和谁谈,才是接下来的关键。现在大恒的局势未明,咱们还是等待着看看,若是有机会,也不是不能分一杯羹。” 手下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第165章 战斗 战斗爆发的猝不及防。 展苗枝在对周边的地势,消息都打探清楚了以后,知道赵晟强征了新启郡的百姓入伍,甚至抢夺了大量的民脂民膏以作军需之用,在新启郡犯下了不少的罪行。 他气的恨不得立刻手刃了赵晟。 知道赵晟囚禁了一部分百姓在新启郡的矿山开采铁矿,好为叛军提供兵器,展苗枝当即派了一队轻兵前去查探清楚,随即决定占领这个矿山,断了赵晟的武器来源。 但是展苗枝深知此处的重要,赵晟又怎么会不明白?他在这里安置了许多士兵看守,要想从这些人手里抢夺矿山,不是容易的。 展苗枝带着人才到了矿山附近,赵晟的侦察兵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他当即就要示警,展苗枝眼神一凛,一道快如闪电的箭矢急射而出,将那小兵撂倒在地。 一行人往前再次行走了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侦察兵再次发现了他们。展苗枝也不再躲避,大喝一声,带着人就杀了过去。 两方人一触即发,迅速打成了一片。 这是完全没有什么技巧的战斗,拼的就是武力。 展苗枝身姿灵动,在混战的人群中也如鱼得水,所过之处都是一片倒下的尸体。这些人,比起乌护部的骑兵来,并不难对付。但是展苗枝的心情却是十分的沉重,因为这些人都是大恒人,是他祖父和父亲,也是他自己拼尽全力要保护的人。 可是现在,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成了敌人。他虽然知道自己只有杀了他们,才能保护更多的人,但是那手中的剑,却比以前更加的沉重。 沉重归沉重,展苗枝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他身后的兵也是久经训练,和赵晟临时召集起来的叛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矿山被袭的消息很快传递到了赵晟耳中,赵晟和邰朗都站了起来。 邰朗一拳砸在掌心,有些阴狠,又有些期待的道:“好啊,之前这位少将军让我吃了那么大亏,害的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亡大恒。现在他自己撞到了我的手心,那就别怪我现在就向他复仇了。” 他大手一扬,抽出腰侧的弯刀,就要出去迎战,却被赵晟拦住了:“你不能去,你现在虽然在我的军营中,但是知道你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若是让外人看到了有乌护部的人在这里,那我岂不是更加的失了民心?” 邰朗双目瞪圆,浑身气势凛然,他看着赵晟,语气不善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要本王子继续躲躲藏藏?仇人到了我眼前,都不管吗?” 赵晟冷哼一声:“以往你身后是乌护部的千军万马,也没见你能在这位少将军的手下讨得了好,现在,哼——” 他没有再理会邰朗,而是快步的走了出去,喝令左右道:“召集几位将军,随我去迎战。” 邰朗愤恨的看着赵晟的背影,心中暗自懊悔当初怎么就选择了赵晟,和庆王府结盟? 如今自己没了父王和母后,又独自飘零在敌国,被人轻视也是正常的。 但是这个人绝不应该是赵晟,他曾经帮了赵晟那么多的忙,赵晟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邰朗的眼神阴狠。 赵晟带着人很快的赶到了矿山附近,那里现在已经休战。展苗枝和他的手下士兵各个如狼似虎,骁勇善战,打的矿山这边的守卫军一时不敢冒头。 一群人退缩到了后方,借着山体的遮掩,和展苗枝进行着抵抗,一边等待着后方的消息。 赵晟骑马而来,和展苗枝在战场上遥遥相对。展苗枝的目光森冷,看着赵晟。 叛军看到赵晟来了,各个顿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从掩体后面出来,将队伍组建了起来,与展苗枝的军队对峙着。 展苗枝看着赵晟,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二公子,如今王爷还在狱中,你这般胡闹,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王爷和县主的安全吗?” 赵晟冷笑着看着他,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少年人,他原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但是在他的手下,邰朗败了,而他自己也沦落到了这番境地,他不得不正视起展苗枝来。 他扬声道:“我父王为了大恒,一生戎马,付出了多少心血,才造就了大恒如今安定的局面,但是皇上听信了你们这帮居心叵测之徒的谗言,将我父王收押下狱。俗话说,物不平则鸣,我为父王鸣不平。” 展苗枝冷哼一声:“放肆,庆王身为宗亲,守护大恒乃是本分,何况皇上一直厚待庆王,臣民皆知。眼下庆王犯错是事实,皇上只是圈禁,并没有对庆王重罚,已是开恩,你身为人臣人子,怎么敢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叫嚣?” 赵晟没料到这个展苗枝口舌也是如此犀利,只怕和他在这里继续吵下去对自己无益,毕竟不管皇上是对是错,他身为臣子都没有道理起兵造反,若是搅乱了军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展苗枝却不给他机会,看着赵晟身边的人,继续说服道:“尔等身为大恒将士,大恒子民,大恒与乌护部打仗之时,不见尔等奋勇杀敌报效国家,眼下却跟随乱臣贼子企图犯上作乱,枉你们还是七尺男儿,你们对得起自己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兵器吗?” 一番话将众人说的都低下了头来,各个面红耳赤,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赵晟一见这般模样,顿时大怒,率先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展苗枝,怒喝道:“休要扰乱我军心,是非曲折自在人心,岂是你一张嘴可以颠倒?拿命来。” 说着,赵晟一夹马腹,率先朝着展苗枝杀去。展苗枝饶有兴味的看着赵晟,这位二公子一直都是贤明仁德的形象,此时此刻,终于也有被他逼急了的样子。 他也毫不示弱,长剑挽了个剑花,策马迎战。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雄姿勃发的年轻主将。 两匹上好的战马,全力奔跑的速度是非常惊人的。眨眼之间,二人已经近在咫尺,近的赵晟可以看见展苗枝那张讥诮的脸上带着的欠收拾的笑意。他心头怒火窜起,长剑朝着展苗枝杀去。 展苗枝举剑格挡,锋利的兵器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两个人都眯起了眼睛。 第166章 支援 邰朗手中的弯刀举起,眼前的两名护卫被利落的割了喉,鲜血喷溅,两个人倒了下去,他一脚踢开暗室的门。 暗室内,“赵宁儿”一脸惊恐的看着邰朗,似乎被他粗鲁的举动吓到了。 邰朗大步上前,看着赵宁儿阴阴一笑:“福蕙公主,现在大恒的军队已经到了我们眼前,只怕现在已经打在了一起。我虽然很想将公主保护起来,但是现在,是公主发挥自己作用的时候了。”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扯赵宁儿。 “赵宁儿”挣扎起来,气愤的道:“邰朗,你放肆,快放开本公主。” 但是奈何她人小力微,根本不是邰朗的对手,一把就被邰朗拉扯到了怀里。 邰朗颇为可惜的看着她,轻叹道:“可惜了,如果当初你的父皇答应将你嫁给我,那么我一定会好好的对你。可是现在,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帮助我完成,若是事成之后,我们还能见面,我一定娶你做我的王后。” 说完,他不顾赵宁儿反对,强行将她拖出了暗室。 前面战场上,赵晟和展苗枝几番厮杀后,只觉得握剑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他虽然也会武功,但是到底是养尊处优,和展苗枝这样的可以说是从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小将完全不同。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看着再打下去,自己只怕就要败在展苗枝的手下了,他眉头紧皱,振臂一呼道:“给我上。” 他的身后,早已有上万精兵布阵待战,此时见主将下令,众人大喝一声,纷纷朝着展苗枝杀来。 而展苗枝这边的人也早已严阵以待,见状也是毫不示弱,呐喊声如山呼海啸一般,所有人悍不畏死的朝着叛军杀去。 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赵晟和展苗枝苦战许久,此时也觉疲累,被护卫们保护着退回了后方。展苗枝却还不肯放过他,施展轻功,越过人头,竟然想要杀到赵晟面前来。 赵晟眼眸一冷,将展苗枝的攻势看在眼里,他向后一躲,任由身边的护卫们冲上来保护。展苗枝被这些护卫们缠住,一时奈何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晟退到了安全地方。 他知道杀赵晟的绝好机会已经错过,只得愤而杀敌,慢慢的也退回了自己的阵地。 这一场战斗直打的天昏地暗,叛军的人数虽然多,但是气势却不如展苗枝带来的正规军队。而眼看着自己这方占了上风,众人也是兴奋不已,打的越发顺手。 赵晟站在高台,看着眼前的战局,只觉得心惊。他素来知道展家人会带兵,但是没想到展苗枝小小的年纪,竟然也能如此出色的完成战斗。 这样的人,就算不是敌人,自己也是不能放心的,务必要除之而后快。 毕竟,自古没有多少名将能够善终的。 赵晟正在考虑要不要暂时休战,忽然身边的心腹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赵晟的脸色巨变,立刻抓着那心腹的肩膀沉声道:“果真?” 心腹不敢耽搁,急忙点头应是。 赵晟眼眸急剧收缩,只觉得整个人都一阵眩晕。他顾不得再在这里看着打仗,立刻扬声道:“收兵。” 展苗枝一剑砍翻一个叛军,就看见叛军那边攻势骤然减退,叛军如退潮的水一般,很快就退回了城里。 而原本站在城头观战的赵晟,已经不见了踪影。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敌人怎么说跑就跑了? 都说穷寇莫追,更何况自己这边的人数比起叛军来还是少了很多,要不然肯定要追上去大杀四方。 展苗枝望着远处叛军逃离的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勾唇淡淡一笑。 赵晟大踏步的走进暗室,门口那两名守卫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一边,空气中那种浓郁的血腥味仍然让人皱眉。 暗室里空无一人,原本赵宁儿待的地方微显凌乱,已经不见了赵宁儿的踪影。 赵晟牙齿都咬的咯咯响,他没想到邰朗居然敢这么干,他现在被两国通缉,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但是他还是要和自己决裂,并且带走了自己最重要的棋子福蕙公主。 将他所有的计划都打破了。 赵晟闭上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他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起事,最大的依仗就是福蕙公主。他知道这个公主在弘正帝心中的位置,即使她不能帮着自己谋到天下,但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只要自己救出父王,再和邰朗带着人逃到外境,凭他们的本事,自立为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赵宁儿安好的掌握在他的手里,现在这一切全部被邰朗打破了。 赵晟不知道邰朗是什么时候和自己生了二心的,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事务太多,没有注意到他,他就叛变了吗? 赵晟恨不得立刻杀了邰朗,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邰朗已经带着自己的部下,趁着前方打仗的时机,从小道离开了,不知所踪。 “传令下去,立刻去搜捕邰朗和福蕙公主的踪迹,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把这两个人给我找回来。”赵晟只觉得自己的语气都在颤抖,第一次觉得心慌的不行。 手下不敢耽搁,立刻领命下去了。 而此时的展苗枝,也将一封密信递交给了手下带出去。 他坐在主帐,正在思考着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将军,您快看,谁来了?” 展苗枝抬头,就见几名副将簇拥着一个浑身气质冷硬的老将走了进来。那老将一身铠甲威武不凡,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了,但是浑身的气势不减,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铁血人物。 他当即高兴的站了起来,朝着那老将叫道:“祖父?” 展老将军走进来,看见孙子难得露出孩子般的表情,心里也是高兴。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了解一下军情,好尽快确定作战计划。 他大马金刀的往展苗枝的位置一坐,看着眼前年轻的孙子,沉声道:“跟祖父说说,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第167章 邰朗之死 展苗枝事无巨细的将情况都一一告诉了展老将军。 老将军边听边颔首,同时被安排去安顿展老将军带来的这部分兵力的下属也回来了,回禀说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老将军抚着胡须,沉思片刻,道:“先去想办法弄清楚今日叛军忽然仓皇退下的原因,看看是否有可利用的余地,最好趁机能把叛军的局势搅合的再混乱一些,到时候咱们再看看可不可以利用这些做文章。” 他说着,手指在面前的地图上指着乌护部的地方,沉声道:“如今边境乌护部虽然暂时没有动作,但是之前答应派出使臣的事情也是一直拖着。若是我们这边的内乱一直不能平复,难保他们不会蠢蠢欲动。所以我们一定要快,在乌护部来不及反应之前,要将叛军一网打尽。” 展苗枝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他却是知道赵晟那边的叛乱是怎么回事的。但是这件事情他不能说,毕竟这是只有他和赵宁儿才知道的事情。 不过追击邰朗却是可以做到的,若是拿住了邰朗,那可是和鲁戎谈判的一个好条件。 赵晟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不是为了对付鲁戎,而是要抓住邰朗,抢回赵宁儿。 两方人马都在追逐着邰朗的踪迹。 邰朗很是狼狈,他才躲过一波截杀,身边的护卫又少了好几个人。这些人都是他从乌护部逃出来时跟在身边的忠心耿耿的手下,他现在四面楚歌,身边可用之人是死一个少一个。 邰朗把这种失去手下的痛苦情绪全部加到了“赵宁儿”的头上,他借口逃亡过程中弄到口粮不易,一天只给“赵宁儿”一餐饭食,看着她饿着肚子,还被迫要跟着他的步伐逃亡,让他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但是眼下的局势越来越严峻,邰朗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这日夜里,他们在一个小山洞落脚,那里的环境很糟糕,邰朗一直无法入睡。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一直慌乱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逃离他的掌控。 他从铺着干草的地面腾的坐起来,外面夜色如墨,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安静的厉害。 邰朗的耳朵忽然动了动,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很轻微的声音。 他悄无声息摸住了身边的弯刀,高大矫健的身影仿佛潜伏在夜色中的猎豹,缓缓的朝着声音来源地走去。 夜色下,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个灵敏的身影一跃而起,三下两下的就落到了一处高处。而地上,原本福蕙公主待着的地方,麻绳早已断裂,空无一人。 邰朗大惊,立刻扬声道:“福蕙公主逃了,快抓住她。”所有睡着的护卫,以及守夜的护卫都大吃一惊,立刻抓紧武器跳了起来。 不远处山头上的黑色身影似乎也听到了底下的动静,身子一顿,扭过头来,看着底下慌乱的想要截杀她的人,轻蔑的一笑。 邰朗搭弓就要射杀那道黑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福蕙公主会有武功,但是现在他都不能让福蕙公主活着从他手里逃走。 那黑影似乎也感觉到了肃杀的气氛,她不敢托大,借着山势,凭借灵活的身手,很快从邰朗的面前消失了。 邰朗咬牙发狠,那手中的箭却始终没有射出去。 手下看见福蕙公主逃走了,大急道:“二王子,福蕙公主逃了,让属下去将她抓回来。” 邰朗放下手中的弓,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你看方才那人,轻功何其了得?那根本就不是福蕙公主,真正的福蕙公主,只怕早就被人掉包了。” 手下瞪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邰朗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抬手朗声道:“这个假公主逃走了,我们也要赶紧离开,万一她带人杀回来,就糟了。” 众人不敢耽搁,连夜紧急撤离。 但是他们跑出去还没有几里地,就遭遇到了埋伏。无数披坚执锐的暗卫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朝着他们喊打喊杀。众人这段时间一直逃亡,再加上今夜的事情,早已成了惊弓之鸟,此时见自己被包围了,各个都是面色惊慌。 邰朗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从暗卫中走出来的高大身影,有些不可置信。这个人,看起来,怎么和赵晟颇为相似?但是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完全不同的感觉。 这人,到底是谁? 那人率先开口了,声音在夜色中听起来格外的冰冷森寒:“乌护部的二王子,邰朗是?我想你和庆王府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邰朗心思急转,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惊愕出声道:“庆王世子,赵淳?” 赵淳勾唇一笑,他身后的暗卫们点燃了火把,邰朗也终于看清楚了赵淳的面容。 而赵淳的身边站着的,赫然就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只是此时,她已经洗去了脸上的易容,恢复了本来面目。 邰朗看着她,这才知道自己和赵晟早就被人耍了。什么福蕙公主,他们抓到手的根本不是福蕙公主。 赵淳亮了亮手中的长剑,沉声道:“成王败寇,二王子,我劝你还是尽早认罪。” 邰朗双目赤红,面对赵淳的招降,他明知道胜算渺茫,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乌护部的狼,只会和敌人拼死厮杀,绝不会投降。 厚重的云层堆积了上来,将原本还有几分清明的夜色浸染的更加浓郁厚重。 展苗枝负手而立,望着漆黑的夜色,毫无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营外忽然传来了马嘶人声。他心念一动,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赵淳身上的轻铠都染上了血迹,看起来有些骇人。展苗枝看着他片刻,见他身姿挺拔,精神抖擞,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 赵淳朝着他抱了抱拳:“这一次,尽数俘获邰朗身边的随从,负责冒充公主的暗卫姑娘也带回来了。只是可惜,这邰朗倒是个汉子,硬是战斗到死,也不肯投降。” 赵淳说着,语气里也有几分敬佩,他想起什么,又忙道:“不过倒是从他们的身上搜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就连兵部的大印居然也有,这下,要定赵晟的罪,可就容易多了。” 第168章 决战 展苗枝听闻邰朗死了,心中也涌上了一阵难言的滋味。这个邰朗,与他是两世为敌,前世自己在最后被他逼迫的有多厉害,这一世看他潦倒而死,心里就有多痛快。 说起来,自己虽然恨他,但现在并没有想杀他,毕竟原本还计划着要利用他从鲁戎那里得到好处。 现在,这个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邰朗已死,老将军当即命人将他的死讯以及兵部大印递到了弘正帝的御案前,并且告知弘正帝,他们已经准备对赵晟尽快开战,早日解决新启郡的战争。 弘正帝很是欣慰,当即派人下达圣旨,奖赏一众将士,并且督促众人尽快解决叛军。 与赵晟决战的日子很快到来了。 那一日难得是个好天,日头高悬,有些刺目的光线,让一众将士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光线照在锃亮的铠甲上,反射出来的光线也如同实质,让人觉得有种灼伤的痛觉。 赵晟和展苗枝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持长枪,隔着一段距离相望着。只不过四目相对时,一个志在必得,一个明显底气不足。 赵晟的目光只在展苗枝的身上打了个转儿,就落在了跟在展苗枝身后的赵淳身上。赵淳也是一身铠甲,长剑出鞘,看着他的神色肃杀,仿佛只是面对着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没有半分的感情。 不只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兵,也都是如此,和自己这边人心涣散的模样大为不同。 展苗枝举起长枪,直指前方,大喝道:“进攻!” “杀——”喊杀声响起,如潮水般的士兵们举起武器,向着敌人奔去。他们气势磅礴,杀意滔滔。 很快,两队人马就纠缠在了一起,喊杀声,武器的碰撞声,痛呼声,全部都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场面。 赵晟在其中奋力厮杀着,他知道邰朗死了,福蕙公主也早已回到了宫里,他身边那个只不过是一个和赵宁儿长得很像的暗卫。原来他早就被赵宁儿和展苗枝耍了,他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哪里咽的下这样的气? 如今他再无依仗,只有拿着手里的这些兵,去拼一个未来。 他已经杀红了眼睛,他没有别的念头,只想要将眼前阻碍他前进的人全部杀死。但是忽然之间,一柄长剑将他的长枪挑开,赵晟定睛看去,居然是他的兄长——赵淳。 赵淳神色冷冽,看着他的目光不含一丝感情,他沉声道:“赵晟,你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你若是肯及早回头,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赵晟双目赤红,他看着赵淳,哈哈大笑起来:“回头?我为什么要回头?都是赵家子孙,都是太祖父的孙儿,凭什么这皇位当今皇上做得,我父亲就做不得?当今皇上子嗣单薄,本就于江山社稷不稳。既然如此,这皇位换人来坐也未为不可。” 赵淳气的脸色发白,大怒道:“住口,你竟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当今圣上仁德贤明,虽然子嗣单薄,但是到底有二皇子,怎么就江山不稳了?你只不过是为你的贪婪野心找借口罢了。” 他朝着赵晟杀去,大喝道:“父王年迈昏聩,弟弟败坏家门,今日我就要为庆王府清理门户。” 赵晟眼见一把利剑刺来,他不敢大意,当即矮身一躲,避开了赵淳的攻势。此时他的心中恨赵淳犹胜过展苗枝,当即大喝一声,杀意如汹涌的潮水,长枪朝着赵淳攻去。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起来,只听到一阵兵器相接声音,一时之间,二人谁都奈何不得谁。 展苗枝也在人群中厮杀着,赵晟以庆王的名义召集起来的这帮人,倒不全是无用之人。尤其是那几名副将,身手极好,只怕还要在赵淳之上。若是不尽快解决,只怕自己这方的伤亡人数还要增添不少。 他长枪刺中一人胸口,然后抬脚将那人踢开,抽出长枪,接着又再次奔赴下一个对手。他浑身染血,气势全开,宛若杀神,一时之间,赵晟这边的兵马都吓破了胆,纷纷躲开了他,生怕自己成为了他长枪下的下一个无名尸体。 赵晟奋力躲开赵淳的追杀,他身后的两名护卫立刻扑上来挡住赵淳,这才让赵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他心里惊骇,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大哥竟然有了这样好的身手。 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一抹恶意,他死死的盯着赵淳,忽然朝着身后的一名护卫伸了伸手。那护卫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递过来一把弯弓。 赵晟搭弓射箭,箭尖瞄准赵淳的心脏。 展苗枝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但此时他距离赵淳还有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施救。 眼看着赵晟拉弓的手一松,那绷紧的弦骤然松开,那箭矢便裹挟着无边的杀意飞速的朝着赵淳射去。 赵淳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但是此时他被赵晟的两名护卫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正心中暗道不好之时,只听耳边又是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接着,“当啷”一声,一把长剑和一枚箭矢跌落在地上,距离赵淳不过须臾的距离。 赵淳额头冷汗涔涔,抬头看去,却看见展苗枝正看着他,他心中明白,方才是展苗枝救了自己。他心中感动不已,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他大喝一声,再次悍勇的出手,将眼前那两名护卫砍翻在地。 赵晟一击不中,知道已经失了先机。他顾不得别的,又有一批人杀了上来,他不得不奋力支撑着杀敌。 展老将军站在远处的山头,眺望着战场上的情况,心中也是略感安慰。这是他的孙儿第一次独立作战,看起来战绩还是不错的。经此一役,他的孙儿会成为崭露头角的小将,以后慢慢地积累,他的成就必将超越自己。 老将军正思索着,此时的战场上战局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叛军此时已经有了支撑不住的苗头,被杀的节节败退。 决定战争胜负关键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第169章 取消婚约 赵晟此时已经满脸是汗,他刚刚砍倒一名敌人,只听得一阵马蹄声,他抬头看去,只见展苗枝手握长枪,朝着他快速的奔来。而此时,他身边那些保护着他的护卫已经全部倒下了。 赵晟心中一慌,但是还来不及做什么,展苗枝已经杀到了跟前,他不得不举起长枪来格挡。兵器相接的时候,一股巨力袭来,赵晟只觉得双臂被震得发麻,就连口腔里都有了铁锈的味道。 他知道,展苗枝的功夫在他之上,今日在他手下,只怕是讨不了好处。他勉力在展苗枝的手底下坚持着,却还是不断的受伤,不断地流血,随着体力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本汹涌的战意。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残余的叛军们见势不好,知道今日是败了,这些人居然主动地丢下武器,举起手来投降了。这一变故太过戏剧化,让讨伐军还有赵淳都愣住了。 展苗枝再次对着赵晟出手,长枪挑开他手中的武器,接着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将他直直的踹飞出去老远。赵晟狠狠的撞在了地上。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的尸体,他没受什么伤,但是看到那些自己最信任的护卫们死不瞑目的面庞,赵晟只觉得心头颤抖。 他败了,拉着这么多人陪他做帝王梦,最终的结局居然是败了?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他咎由自取,若他不贪图皇位,眼下他也不会这般下场?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的赵晟心如死灰,竟然有些麻木了。 展苗枝控制住全场的局势,立刻让人将赵晟捆绑了起来,他不放心别人,对赵淳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赵晟送回京城,交由皇上发落。为了防止半路出意外,你亲自送他过去。” 赵淳明白他的意思,庆王府谋反之罪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若是被那些大臣们弹劾,只怕赵淳也讨不了好处。今日他亲自送赵晟回京,就算那些大臣们想要弹劾他,想来有这份功劳,皇上也绝不会处置他。 赵淳心里为展苗枝为他的谋划动容不已。 弘正帝接到消息果然十分高兴,他坐在御案后,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展老将军的奏折,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崔皇后和赵宁儿一起走了进来,一见弘正帝这样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平叛大捷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京城,现在京城人人都是喜气洋洋。 二人朝着弘正帝行礼,弘正帝连忙摆手道:“不必多礼,快些起来。你们来的正好,快替朕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赏赐展家。” 崔皇后还是恪守着本分,笑着道:“这可是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言,不过想来皇上心中是有成算的。” 赵宁儿解决了赵晟这个心腹大患,心中也是高兴不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小女儿家作态,笑着道:“父皇,展家的功劳怎么奖赏,您自己拿主意,但是女儿觉得现在还是要好生安顿一下淳哥哥。淳哥哥自小和庆王府不和,您也是知道的,现在庆王府犯下了这样大的罪,就算那是他的父王和兄弟,他也没有徇私枉法。他对父皇的一片忠心,还请父皇明鉴才是。” 赵宁儿知道,现在的展家风头够盛,比起当年打了胜仗归来的庆王还要声名赫赫。眼下,还是要低调为是。想来若是弘正帝真的奖赏的太厚,他们也是会拒绝的。 她倒是可以转移一下弘正帝的目光,将赵淳拉出来挡一挡视线,当然这里面也有她想要保护赵淳的意思,毕竟这个兄长还是很好的。 弘正帝想到了赵淳,情绪果然冷静了不少,叹息道:“这孩子,自小就吃了没娘的苦,长大了好不容易做到了左卫将军,又被父亲连累。难得他一片赤诚之心,甘愿与父亲决裂,也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朕要好好的褒奖他,让所有的臣子们都看到,不管是什么,只要忠君爱国,朕是不会亏待他们的。” 赵宁儿心中满意,她知道有了弘正帝的这句话,谁都别想再对赵淳做什么了。 崔皇后听着父女二人说了半日,见弘正帝心情不错,她也忍不住站起来走到了弘正帝面前盈盈一拜,温声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弘正帝亲自扶她起来,嗔怪道:“你我夫妻,有话你直说就是了,何必如此?” 崔皇后莞尔一笑,这才开口道:“皇上,臣妾的侄儿宏锦与连玥的婚事,本就是不情不愿。若不是当初连玥与酒后的宏锦纠缠在一起,也没有这桩婚事。眼下,庆王府又犯下了这样的大罪,连玥身为王府的县主,只怕也是难逃惩罚。只是宏锦着实无辜,臣妾斗胆,想请皇上免除了他们二人的婚约,还宏锦一个清白。” 弘正帝捻须思索,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庆王一家,毕竟历来谋反都是血流成河的,连玥身为王府县主,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这门婚事倒是不得不取消。 赵宁儿见弘正帝不语,忙拉着他的胳膊轻晃道:“父皇,宏锦哥哥和连玥本就没有什么感情,若是不取消这门婚约,以后他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而且宏锦哥哥人那么好,当初在乌护部使臣来访时,他和远梅哥哥面对乌护部的王子也是毫不怯弱,将我们大恒文人的风骨发挥到了极致。儿臣觉得,以后宏锦哥哥一定会成长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会成为父皇的得力干将的。父皇,你就取消了这门婚约?” 崔皇后也是紧张的看着弘正帝。 弘正帝笑着点了点赵宁儿的额头:“你急什么?婚约自然是要取消的。方才朕只是在想,到底该如何安置连玥。朕听闻,连玥自从庆王妃死去之后,便一直有些疯疯癫癫的,在牢里整日大叫大笑,说到底,她和赵淳一样,没有参与谋反,但是赵淳有立功表现,她没有……” 弘正帝叹了口气:“国法掺杂着亲情,朕虽然可以对庆王父子毫不留情,但是一个疯掉了的女儿,朕也要赶尽杀绝吗?” 这话让崔皇后和赵宁儿都有些沉默了。 第170章 晕倒 赵宁儿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如何处置连玥,说起来,她没有像她的父亲和兄长那样,害死了弟弟,害死了母妃,夺走了父皇的皇位。 也没有像李观棋那样,殴打虐待自己,没有像韦氏和腊梅那样,对自己施加身体和精神上的各种折磨。 若说不恨她,也不是,若说恨她要她死,又好像没有到那样的程度。赵宁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对连玥的态度。 但是最终她还是叹了口气:“父皇,连玥既然已经疯了,不如就让她去皇陵,也算是为庆王府赎一点罪孽,也免得让人说父皇赶尽杀绝,不留情面。”谋反这样的重罪,庆王和赵晟是必死的,但是到底是和弘正帝血缘最亲近的宗室,若是弘正帝除了赵淳,一个都不肯放过,只怕以后的史书对父皇的评价也很冠上残暴的名号。 弘正帝一生仁德,若是因为庆王一家被后世当成暴君,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弘正帝和崔皇后对视一眼,都是轻轻颔首。 如此,倒也说得过去了。 赵晟被关在囚车里押回京的时候,赵宁儿去见了他。 赵淳看见他,很是恭敬的抱了抱拳:“公主殿下。” 他已经知道了之前被劫持只是赵宁儿的一出戏,实际她早已脱险,回到了皇宫。他不知道赵宁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针对庆王府的,但是事实证明,赵宁儿绝不是他原本以为的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他以前面对赵宁儿就不会拿什么兄长的架子,现在,更不会了。 赵宁儿还是一如往昔,朝着他行了个常礼:“兄长辛苦了。”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囚车内。此时的赵晟闭着眼睛,靠着囚车,正等待着刑部的人过来将他带走。 听到赵宁儿的声音,他微微睁开了眼睛。那目光淡泊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的看着赵宁儿。赵宁儿也看着他,目光也很平静,仿佛两个人根本不是生死敌人,也不是什么血缘亲人,而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 赵宁儿看着赵晟,前世的景恒帝,如今的阶下囚,她声音冷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赵晟嗤笑一声,忽然抬起头,看着赵宁儿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一个养在深宫里的公主,你是怎么知道我企图谋夺皇位的呢?展苗枝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告诉他的吗?你们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赵宁儿往前走了两步,赵淳和随行的将士都吓得声音急促:“公主,不可靠近。” 赵宁儿朝他们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这才走到了赵晟的身边,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晟脸上原本的淡然猛然消失不见了,他猛地朝着赵宁儿扑过来,表情凶狠的好像要吃人。 赵宁儿灵巧的朝后退了几步,嘲弄的看着赵晟:“赵晟,你勾结乌护部,谋夺皇位,已经是必死。这一次,希望你也能坦然的面对。” 她说完,朝着赵淳又行了一礼,转过身离开了。 如意跟在她身后,扭过头看着囚车里原本死气沉沉的赵晟忽然间暴怒哭嚎了起来,那哭声无比渗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疯子。 如意看着赵宁儿,低声道:“公主和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忽然变得疯魔起来了?” 赵宁儿淡淡一笑,低声道:“我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在我的梦里出现了,所以我对他有了防备,是老天爷都看不惯他作恶多端,警醒着我,让我除掉他。” 如意猛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时候柔嘉大长公主和老驸马才从边境回到京城,皇上吩咐皇后设宴为大长公主接风洗尘。 也是那一天,原本活泼爱玩的公主,在兰台小筑的小榻上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就变得哪哪都不一样了。 看来,公主所说的做了一个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 如意满心惊骇,同时又很是庆幸。还好老天爷给了公主预警,否则若是真的按照赵晟的图谋继续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天佑大恒。 庆王和赵晟的罪行已经明晰,三司会审后,很快判定了最后的处决,并且将所有的罪状和最后的处决建议放到了弘正帝的案头。 弘正帝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摞证据,足以证明从很多年以前,庆王就已经开始计划谋夺皇位。甚至他和乌护部的勾结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早,只是时机一直不成熟,他才一直没有动作。 直到赵晟长大,这个野心勃勃最像他的孩子,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利用弘正帝对他的信任,慢慢的买通了宫里的人。现在已经无法查清当初那些孩子的早夭有多少是庆王的手笔,但是二皇子赵容出生后几次死里逃生,都有庆王的授意。 只是因为弘正帝失去了那么多孩子后,把赵容看得太紧了,庆王才没有得手。 而赵宁儿那一次因为奶娘的失职,撤换了赵容身边所有的人,也将庆王府好不容易安置进去的探子拔除了。崔皇后严管后宫,他们几乎再也没有了机会往赵容的身边塞人。 而后面的所有行动,都好像故意被人阻拦一样,每一样都不再顺利。 直到一败涂地。 弘正帝气愤的砸坏了手边所有的东西,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多年最信任,认为是自己最亲密的兄弟,居然会这样对他。他本以为自己没有亲兄弟,就不会有皇位之争。是他错了,人都有野心,而这种野心若是不加以压制,就会引发祸乱。 弘正帝一阵情绪爆发后,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他身子踉跄了几下,直直的向后倒下去。 赵宁儿坐在自己的兰台小筑,迎喜从外面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公主,少将军让奴才送进来给您的,说是情况紧急。” 赵宁儿心里一惊,忙放下书,打开了手里的纸条。那上面短短几行字,赵宁儿很快看完了。 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朝着赵宁儿大叫道:“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赵宁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她身子一晃,迎喜忙上前扶着她,朝着那小太监怒喝道:“有事说事,别咋咋乎乎的吓唬公主。” 那小太监吓得缩了缩脖子,想起自己的任务,又赶紧道:“公主,您快去勤政殿看看,皇上晕倒了。” 第171章 病倒 赵宁儿匆匆赶到了勤政殿,此时崔皇后,温贵妃,刘贤妃等一众嫔妃已经全部聚集在这里,就连赵容都被刘贤妃带了过来,正哭哭啼啼的看着昏迷在床上的弘正帝。 赵宁儿一步步走近弘正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弘正帝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些微弱的起伏,只怕赵宁儿下一刻就会发疯。 她扑过去,在弘正帝的床前跪下,看着弘正帝清瘦的面庞,语带悲戚:“父皇,父皇你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一幕与前世父皇临终前的模样何其相似,赵宁儿在那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如果自己重活一世,依然没有改变父皇的结局,那她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不可以,父皇绝不可以出事。 赵宁儿咬牙,抬头看着崔皇后道:“还请母后立刻封禁宫门,就说父皇是因为庆王府之事伤心,不愿见人。父皇病重的消息不能传到外面去。” 崔皇后立刻应了一声,拭泪道:“宁儿放心,母后绝不会让人知道的。”她立刻走到了一边去处理这些事情,封禁宫门,不允大臣求见,这其中还要将勤政殿的人,还有宫里的人的嘴给封起来,不让人知道。 赵宁儿又问陈安:“可去请了太医了,怎么还没来?” 陈安忙道:“启禀公主,已经让人去请了,还派人去请了沈太医。只是沈太医今日不当值,奴才让小宋子去沈太医家里去请人去了。” 话音才落,太医院的两名太医就急冲冲的走了进来,一看这勤政殿内站着这么多后妃,以及福蕙公主和二皇子都在这里,二人急忙就要行礼。 赵宁儿忙道:“不必多礼了,快来给父皇诊脉。” 她站起身,稍稍退后几步。两名太医上前跪下,放好脉包,恭敬地给皇帝请脉。 二人的脸色很凝重,今日这么多后妃在这里,就连皇子和公主也在,可见皇上的病情非同一般。他们若是不当心检查,万一有了什么纰漏,那可就是大罪了。 二人谨慎的交替着诊完脉,站起身,朝着众人行礼道:“回各位主子,皇上的病情,应该是急怒攻心,进而昏厥,只要好生静养,心情放平和,想来是没有大碍的。” 崔皇后,温贵妃等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 赵宁儿却是眉头紧皱,看着那两名太医道:“先下去开药。”两名太医领命下去。 崔皇后看她依旧眉头紧锁,忙压下高兴的情绪,走到赵宁儿身边,缓声道:“宁儿,可还有哪里出了什么错吗?” 赵宁儿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只是觉得害怕,我想等沈太医来了以后,再给父皇仔细的诊治一番。” 她看着父皇的脸色,总觉的没这么简单。 崔皇后只当她是担心父皇,小孩子家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害怕,忍不住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柔声安慰道:“宁儿不怕,母后已经让人去请沈太医了,沈太医很快就会来了。”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看见陈安,又看见这么多主子站在这里,忙道:“回各位主子,沈太医家里没人,听说是一早有人上门来找,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太医和吉祥姑姑就一起急匆匆的走了。” “什么?”赵宁儿心头猛地一跳,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了。 就连崔皇后和温贵妃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温贵妃上前一步道:“怎么那么巧就出门了?快派人去找,务必要把沈太医给找回来。” 太医院这么多太医,温贵妃还是更信任沈和一。 小太监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了。 赵宁儿眉头紧蹙,又走到弘正帝身边,仔细的看了他的脸色,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叮嘱崔皇后照顾好皇上,赵宁儿快步出了勤政殿,就要往外面走去。迎喜三人急忙迎了上来,迎喜急忙道:“公主,方才少将军托人带话来了,让公主切记稍安勿躁,他已经让人去接沈太医回来了。” 赵宁儿脚步猛地一顿,看样子展苗枝在从赵晟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就第一时间想到了沈和一,希望他还来得及把沈和一找回来。 想到方才在兰台小筑,迎喜递给她的那张纸条,是展苗枝去见了赵晟,赵晟却丝毫没有半分畏惧,反而癫狂的大笑,说什么“就算你赢了我又如何?没了皇上,我看你们能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坐稳这江山吗”。 展苗枝当时就觉得不好,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了自己,想要让自己留意一下皇上的身体。谁知道,她人还没去,父皇晕倒的消息就已经传来了。 赵晟他真的是丧心病狂,他得不到的,他就要毁掉。 赵宁儿平息了一下气息,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坐在宫里等着展苗枝的消息,她对着迎喜三人一挥手,道:“跟我去天牢,我要亲自去见一见赵晟。” 三人看赵宁儿肃杀的脸色,也不敢劝,忙应了一声。 天牢。 赵晟双臂被吊起,一身染着血迹的破烂囚衣,发丝散乱,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名动京城的宗室公子的模样? 赵宁儿走进了囚室,监管的官员陪着笑脸道:“公主殿下,这地方脏,仔细别脏了您的鞋子。” 赵宁儿浑不在意,前世她独居在偏房,那里比起这囚室来也不差什么了,她哪有会在意这些?她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挂在中央刑架上的赵晟,眸中冷意四射。 赵晟受过刑,早已经虚弱不堪,此时正在昏昏沉沉之间,隐约听到了一点动静,似乎听到有人在说“公主”,他精神略微一震,勉强抬起了头来。 赵宁儿走到了赵晟面前,冷冷的看着他。赵晟的目光勉强和她对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他知道赵宁儿为什么过来,这也说明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忍不住想要得意的大笑。 忽然,一道犀利的鞭子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立刻在他身上带起了一道血痕。赵晟忍不住闷哼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宁儿,看着她举着鞭子,狠狠朝着自己挥动的模样。 第172章 中毒 他哑着嗓子骂道:“赵宁儿你疯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我?”被这个自己从不看在眼里的小公主玩弄在股掌间,已经是他毕生的耻辱。如今还被她挥着鞭子肆意凌辱,赵晟只觉得奇耻大辱,恨不得立刻杀了赵宁儿泄愤。 赵宁儿丝毫不理会他的威胁,甩着鞭子朝着赵晟打了十几鞭子。迎喜三人看的胆战心惊,却没人敢劝。皇上重病,公主心中不痛快,打赵晟一顿出气也很正常。 他们只希望公主别气坏了身子。 赵宁儿一直打到胳膊都酸了,这才停下。赵晟的身上已经是旧伤上面又添新伤,显得格外的狼狈。但是他凶狠的目光一直看着赵宁儿,仿佛一头嗜血的狼。 赵宁儿丢掉手里的鞭子,眼眶发红,恶狠狠的看着赵晟,低声骂道:“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为了你自己的野心,你什么都可以利用放弃,现在都已经是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敢对父皇下手,你难道不知道如果父皇出事,大恒就会陷入一团混乱之中?你置大恒的万万百姓于何地?你又置太祖打下来的千秋基业于何地?你不配做赵氏的子孙。” 迎喜三人惊呆了,这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鞭打赵晟。这赵晟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对皇上下手,简直是罪该万死。 赵晟想笑,但是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痛的他忍不住“嘶”了一声。但是这份痛却让他越发癫狂,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眼泪几乎都要笑了出来。 他反驳赵宁儿:“祖宗基业?百姓?如果这个位置不是我的,我何必要考虑那么多?都跟着我一起陪葬好了,哈哈哈……”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目光中的疯狂让人看了心惊。 赵宁儿失望的摇了摇头,看着赵晟,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人早已经利欲熏心,不能再用常理打动他了。 想要从他这里得到父皇的解药,只怕是难如登天。 赵宁儿心中冷然,焦灼,愤恨各种情绪挣扎,却不想再和赵晟多说一句话了。等待他的会是国法的处置,自己不必再为他费心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救治好父皇。 她扭过头,没有再看赵晟一眼,快步离开了天牢。 才到宫门口,就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为首之人,赫然正是展苗枝身边的暗卫。 赵宁儿顿住脚步看过去,那马车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她,马车在宫门外停了下来。接着,马车帘被掀开,两个人从马车上快速跳了下来。 竟然是吉祥和沈和一。 两个人都是一身狼狈,吉祥还好,沈和一的脸上都被划伤了,胳膊上简单包了一下,但还是有血迹渗出。这模样,分明是才经历了一场截杀。 赵宁儿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动作,吉祥和沈和一就快步走了过来,吉祥眼含热泪,哭着道:“公主,吉祥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赵宁儿将吉祥抱进怀里,轻声安抚了几句,将目光看向了沈和一:“你们是不是遇到了刺客?” 刚好在父皇病发时将沈和一叫走,又遭遇截杀,赵宁儿可以断定,这也是赵晟的手笔。 她只恨自己刚才打轻了。 沈和一心有余悸,看着赵宁儿回禀道:“微臣夫妇二人听闻皇上身子不适,宫中派了小太监和车来接我们,我和吉祥也没有多想,就跟了上去,谁知道看着那路越走越不对,刚要和那小太监询问,就看到他们亮出了兵器。幸亏少将军派的人来得及时,微臣夫妇并没有受什么伤。公主,眼下,皇上如何了?” 赵宁儿也没有耽搁,连忙带着沈和一就往宫内走去。把弘正帝的情况仔细的说了一遍,沈和一的眉头越发皱的紧了。 等到沈和一给弘正帝诊脉完毕后,崔皇后温贵妃和刘贤妃等人急忙扑了过去,齐齐看着沈和一道:“沈太医,皇上如何了?” 沈和一吓了一跳,但立刻稳住了心神,朝着三人抱拳行礼,恭声道:“回几位娘娘,皇上这情况……是中毒。” 什么? 三人都是惊愕不已,刘贤妃胆子最小,立刻就落下泪来。 温贵妃情绪焦躁,把目光投向了崔皇后。崔皇后心里也是焦急不已,但是她到底是皇后,皇上病了,此时此刻,她必须能撑得起来。 崔皇后看着沈和一,声音平静:“沈太医,你仔细说,别吓着人,要什么药你只管说,本宫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你弄来。” 沈和一跪了下来,朝着崔皇后磕了一个头,目光却落在赵宁儿的身上,沉声道:“皇上中的这毒,极难察觉。若不是微臣早年和师父四处游历时,曾经见过,只怕也认不出来。只是需要什么解药,微臣也不知道。” 温贵妃不相信:“沈太医,你不是见过这样的毒?难道之前那人也无药可医?” 沈和一摇了摇头:“不是,那人是个武学高手,耗尽了一身内力,再加上微臣师父施针,这才解了毒。可是皇上这情况,已然受不起这样的折磨……” 赵宁儿听得心惊,眼前不断的浮现出前世父皇离世前的情形,她只觉得心痛难当,竟然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来。 众人大惊,崔皇后急促道:“沈太医,快,快给公主看看这是怎么了?” 赵宁儿被人扶着坐了下来,沈和一急忙给她诊脉,片刻后,才看着赵宁儿道:“公主这是急火攻心,不妨事。公主,求您给臣一些时间,让臣再想想办法。” 赵宁儿是他的恩人,他就算是拼尽一身医术,也要报答她。 赵宁儿虚弱的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皇后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待在这里,催促着刘贤妃带着她回到了幽澜殿。 赵宁儿这一回去就昏沉沉的睡去了。睡梦中,她再次回到了前世。 “父皇,父皇,你不要离开宁儿……”她跪在弘正帝的病床前,哭的伤心。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是李观棋。 弘正帝很是舍不得的看着她,又看了一眼李观棋,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她没有力气,赵宁儿只好哭着膝行上前。 “父皇,你要说什么?” 第173章 前世 弘正帝费力的开口:“宁儿,父皇……只有你一个孩子在世了,你一定要……好好和观棋过日子……父皇别无所求了……” 赵宁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握着弘正帝的手,一个劲的哀求着:“不要,父皇,宁儿不要你离开,求求你了……” 弘正帝的目光满含着哀戚和不舍,留恋的看了自己最珍爱的女儿一眼,最终还是双目一闭,撒手而去。 赵宁儿哭的撕心裂肺,李观棋上前来拉扯她,面带不耐,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但是她听不到了,眼前的场景变换,很快她面前出现了一幅从没见过的画面。赵宁儿举目四望,这里,好像是未央宫? 只是比记忆中的未央宫更加的荒凉。 “咳咳咳……”殿内传出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一个穿着太医服饰的男人漫不经心的走了进去。 赵宁儿的身子也身不由己的跟着进去,她这才发现那早已失了光华的凤榻上躺着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那妇人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犹自在剧烈咳嗽着。 那太医服侍的男人走到了妇人面前,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被打碎在地的药碗,开口道:“太后,微臣已经嘱咐过您了,您这病耽搁不得,每日里要按时吃药,您怎么又不听话?” 榻上的妇人看见来人,目光里满是忌惮,她看着那人,哑着声音训斥道:“周院正,枉先帝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勾结宗室,谋害皇上,谋害本宫,你……” 她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 那被称为“周院正”的太医目光幽冷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赵宁儿费力的辨认出那名衰老的妇人正是崔皇后,刚想要说什么,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变作了一个昏暗湿冷的房间,一名妇人孤独的躺在角落的床上,一动不动。 一个小宫女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这才悄悄的摸到了那妇人的身边,伸出手在妇人的枕头底下摸索着什么。 妇人一动不动,小宫女小心的摸索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摸索到。她有些不高兴,动作间幅度也大了很多,但是始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宫女恼怒的看着睡着的妇人,低声骂道:“我明明看见把什么东西藏在了枕头下面,该不会是藏在身上了?”她看妇人不动,就大着胆子往她身上摸去。 谁知道,这一摸,才发现妇人的身子早就凉透了。小宫女吓得大叫起来:“快来人啊,太妃,太妃殁了……” 被她粗鲁的动作掀开了盖在妇人身上的被子,露出了脸来,那模样,分明是刘贤妃…… 赵宁儿惊慌的大叫,满头是汗的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因为她方才吐了血,刘贤妃和如意都不放心,都在她身边守着,眼下见她大喊大叫着醒来,两个人都是吓坏了。 刘贤妃上前,坐在她的身边,一把把她抱在怀里,着急的安慰着:“宁儿不怕,不怕,母妃在这里……” “母妃……”赵宁儿崩溃大哭。原来前一世,她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都是因为赵晟,因为这个野心勃勃的畜生,不管是崔皇后,母妃,还是自己,她们都是凄惨而死。 她心中对赵晟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自从赵宁儿长大后,就很少像个孩子似的这样大哭了,刘贤妃心疼的不得了,不断地安抚着她,终于让赵宁儿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如意也在一边,担忧的看着赵宁儿,跟着掉眼泪。 赵宁儿缓过神来,抽了抽鼻子,看着刘贤妃道:“母妃,你也累了,去休息,我要再去看看父皇。”她说着就要下床。 刘贤妃知道劝不住她,便站起身,帮着她穿上外裳。 赵宁儿赶到了勤政殿,此时的勤政殿只有沈和一和崔皇后温贵妃。吉祥受了点伤和惊吓,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看见赵宁儿过来,崔皇后担心的迎上来,看着赵宁儿眼圈红红,也忍不住叹气,劝慰道:“宁儿,你要注意身子。” 赵宁儿看着崔皇后,想到梦中她的潦倒结局,心中也是一痛。她对崔皇后道:“母后放心,宁儿知道轻重。” 她走到了沈和一面前:“沈太医,我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沈和一神色有些疲倦,温声道:“微臣已经暂时控制住了皇上的病情,不过若是没有解药,皇上的情况还是会一天天坏下去。”沈和一满脸懊恼。 温贵妃坐在弘正帝身边,用帕子给他擦拭着额上的汗,闻言手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崔皇后闭了闭眼,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太医这么说,她心中的痛还是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赵宁儿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寒战,她知道沈和一的意思,如果父皇不好起来,只怕这大恒就要变天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慌乱。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崔皇后和温贵妃道:“母后,贵妃娘娘,父皇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说着,也不再管二人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了出去。 她快步走到了外面,恰好看到展苗枝站在宫墙下,正在徘徊着。 她想假装没有看到,但是展苗枝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她的路,直接道:“听说你去打了赵晟?” 赵宁儿没有说话,面色很难看。展苗枝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心里慌乱,但是越是这样的时候,我们越不能乱了分寸。” 赵宁儿忽然抬头看着他,眼眶发红:“我,我梦到了前世……” 展苗枝面露错愕,忽然就明白了赵宁儿为何这般失态。他沉默片刻,看着赵宁儿道:“你打算如何做?” 皇上中毒的消息瞒不了太久,若是被朝野知道皇上病重,只怕到时候会起大乱子。 赵宁儿咬牙道:“我要撬开赵晟的嘴,问到解药的下落。” 沈和一方才已经让人带了消息给展苗枝,展苗枝知道,现在想要弄到解药的下落,只有通过赵晟了。 他斩钉截铁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第174章 南境 天刚蒙蒙亮,京城的城门刚刚打开,两匹快马就快速出了城,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那马上的两人,都是一身劲装,一个一身珠灰色,一个一身暗黄色,正是展苗枝和赵宁儿。 二人花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终于通过庆王,以及赵晟身边原本最得用的幕僚了解到了一点情况。早在赵晟当初安排周院正想要对弘正帝下手的时候,他就秘密从药王谷花高价买到了不少绝密的毒药,几乎都是可以无声无息致人死亡,而且不容易被太医查出来的毒药。 他决定向弘正帝下毒的时候,正是弘正帝下令查抄庆王府的时候。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赵晟也是自顾不暇,能够下毒的一定是宫里的内应。 就这样,在崔皇后一番严密的搜查下,终于找到了那个内应。只是可惜,此人已经畏罪自杀了,不过好在从他的住所还是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最终,沈和一也断定了,皇上中的正是药王谷的绝密毒药——一脉香。 这种毒药的粉末,不管是投在饭食之内,还是香炉之内,都可以起到效果。 原本赵晟的计划,就是等着弘正帝暴毙,京城动乱,他再起事,能够更好的搅动风云。但是展苗枝对他的打击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现在,赵晟已经被捕,赵宁儿必须在弘正帝的情况暴露之前,找到解药。 自有去药王谷一搏了。 展苗枝执意要和她一起去,并且不让任何人跟随。赵宁儿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听从了他的意思,她相信展苗枝。 一路上风餐露宿,赵宁儿担忧弘正帝的情况,一刻也不愿意休息。展苗枝眼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这天傍晚路过一个小城的时候,硬是将她叫住,找了个客栈住下。 展苗枝让店家准备了一些吃食,端到了赵宁儿的房间。赵宁儿坐在窗下,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幕发呆,表情不见半分松动,也没有胃口吃饭。 展苗枝叹了口气,走到了赵宁儿身边,将窗子关了,这才看着赵宁儿道:“殿下,二皇子和九公主还小,皇上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了。这个时候,你的身体若是再撑不住病倒了,那么对于皇上和黎民百姓来说,那只会是更大的灾难,你明白这个道理?” 赵宁儿垂下眸子,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的担忧,与日俱增。 展苗枝蹲下来,与她的目光平视着,看着她道:“公主,你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陪你来?又为什么不允许任何人跟着吗?” 这一点赵宁儿也确实好奇,不过出于对展苗枝的信任,她还是极力的说服了崔皇后和刘贤妃,让她们答应自己去药王谷寻找解药。 展苗枝缓声道:“药王谷远离人世,藏在南境森林的深处。当初药王谷的先人遭受迫害,被迫逃亡,所以他们对于俗世的权贵十分的憎恶。也许平头百姓还能从他们那里求到救命的药,但是权贵,却是想都别想。这也是我不让公主带着随从的原因,若是被药王谷的人知道了,只怕公主这一趟是无功而返,更甚者,是有来无回。” 赵宁儿十分惊讶,抬眼看着展苗枝:“竟然是这样?”她又有些了然,“世间权贵大多以权势欺人,逼迫百姓,想来这药王谷的人,曾经也是如此,被迫逃亡,避世不出。” 展苗枝点了点头,又指着自己道:“而当初,我们展家,曾经与药王谷有恩,当初若不是我太爷爷出手相助,只怕药王谷的人一个都逃不了。所以我要跟着你,一是保护你,二是,希望能利用这份恩情,让药王谷的人交出解药。” 赵宁儿更加的惊讶了,她倒是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她看着展苗枝:“这些事情都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苗枝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吊坠,那是极好的玉佩,不过却是只有一半。 “还是我小时候顽皮,从祖父的小书房里找到的,知道了这么一点渊源。不过祖父嘴巴很紧,这件事情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给我。还是我求祖母去问,祖父才告诉了祖母。” 他说着,表情还有些很是愤愤不平。 赵宁儿想到了柔嘉大长公主和老将军,不由得莞尔一笑。老将军可以把这个秘密瞒着家里所有人,却不会瞒着皇姑祖母。他们的感情当真是很好,一生一世一双人。 展苗枝狡黠一笑:“所以,临行前,我从祖父那里摸走了这个,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赵宁儿了解了这些事情,心里也算是有了点底,不再那般悬着一颗心。展苗枝请她入座用餐,她便没有再拒绝,坐到了小桌前。 此时此刻,她万分感谢展苗枝在她的身边。 二人次日天刚蒙蒙亮就再次出发了。 就这样,马不停蹄的赶路,等到二人终于到了南境,已经是七八日过去了。若不是一路上有驿馆为他们安排马匹替换,只怕还要耽误的更久。 赵宁儿是第一次来到南境,这里入目都是一片绿色。地广人稀。在以前,这里都是流放犯人的,没多少老百姓居住在这里。 但是后来,随着大恒繁盛,人口越来越多,很多地方的住户都慢慢多了起来,一些地方经过官府的整顿和治理,已然大变样。 南境就是如此。 而传说中的药王谷,就在这汪洋密林中。 赵宁儿看着眼前这望不到尽头的森林,心里一阵绝望。 离开京城已经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父皇那边情况如何了。母后又能不能顶住朝臣的压力,稳定住朝堂局势。 而她这边,那所谓的药王谷,她根本毫无头绪。 展苗枝也蹙着眉,但这个情况他早有考虑,便对赵宁儿道:“公主,我们去官府。既然找不到药王谷的人,那就让药王谷的人来找我们。” 赵宁儿有些担忧:“去找官府?若是药王谷觉得我们以势欺人,不肯出来怎么办?” 展苗枝抚了抚手中的半片玉佩,淡声道:“有它在,药王谷的人会来的。” 第175章 老者 次日一早,官府的门前悬挂出一张新的告示,上面两个大字触目惊心——寻人。 上面简略的写着一些寻人的信息,最重要的那半块玉佩,画的格外的清晰,甚至连上面的花纹都刻画的分毫不差。 有百姓围过去细看,看了半晌,没甚意思,又各自散开了。 只有一个背着背篓的老人家看到了那半块玉佩,驻足良久才离开。 赵宁儿和展苗枝在客栈待了一天,都没有人找上门来。赵宁儿开始怀疑,药王谷的人真的会看到这个半块玉佩就找上门来。但是现在她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在这里等待着。 深夜的时候,赵宁儿睡梦中似乎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个人,她吓了一跳,就想要挣扎,忽然听到了展苗枝熟悉的声音:“别动,有人来了。” 果然,窗边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宁儿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她感觉展苗枝松开了她,悄悄潜伏在了一边。而另一边,窗户终于被人打开,发出十分细微的“吱”的声音。尽管那动静十分微小,但是因为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还是吓得赵宁儿心头一颤。 有极轻极浅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自己,赵宁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的不像话,好像要冲破胸腔,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那个黑影慢慢的靠近了她,刚想要伸出手,展苗枝眼睛一亮,骤然出手。 一把匕首横在那人的脖颈处。 赵宁儿翻身下床,去将桌子上的蜡烛点亮,屋子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了视线下。 “阁下是什么人?深夜闯入我的房中,怕不是君子所为?”赵宁儿冷声开口。 那是一个身材瘦高的老人,五十来岁的模样,面上蒙着面巾,此时他人被展苗枝按住脖颈处的要害,再加上还有一把要命的匕首横在面前,他一动不敢动。 不过那人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连声赞道:“不愧是展家的儿郎,这一身功夫,老夫也自叹不如。” 展苗枝看着他,低声道:“你认得我?” 老人摇头,目光在展苗枝和赵宁儿的身上打了个转儿:“不认识,但是按照祖宗留下来的信息,我们药王谷有半块玉佩在展家后人的手里。你若不是展家儿郎,那即便拿着玉佩,我们药王谷也不会轻易向你报恩。” 展苗枝轻笑:“倒是谨慎。” 他松开了那老人,而另一边,赵宁儿也已经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她看着那老人,目光里满含深意。若不是这药王谷的人将毒药卖与赵晟,父皇也不会出事。药王谷以毒药谋利,想来也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不配她的好脸。 要不是父皇的身体耽搁不得,她会立刻将这个老头子捉拿下狱。 展苗枝知道她心情,也没有多话,只是看着那老人,沉声道:“不知老先生深夜前来,是想要做什么?” 老人“呵呵”一笑,看着展苗枝和赵宁儿道:“我奉我家谷主命令,来请二位去药王谷做客。不过——”他拖长了声音,看着满脸戒备的赵宁儿,嗤笑道,“若是二位不敢去,那就当老夫没有来过。” 这是在激将。 赵宁儿冷冷看了那老人一眼,又与展苗枝对视一眼,展苗枝朝她点了点头。都到了这里了,要的就是见到药王谷的人,不管是刀山火海,自然是要去的。 一望无际的森林,泥泞难行的小道,赵宁儿费力的跟随着前方的老者和展苗枝的步伐。跟随着那老人一头扎进了这无边无际的森林,开始她还试图去记路,但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自己完全混乱了。 这里的地形,加上永远单调的绿色,让她对自己的感知产生了怀疑,好像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似的。 “啊……”赵宁儿胡思乱想着,脚底下突然一滑,差点摔倒。展苗枝一直在注意着她的情况,见状急忙扶着她。 “还好?要不要我背着你?”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赵宁儿觉得胳膊上被他握着的地方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她有些别扭的扭过脸,尽量镇定的道:“没事,我可以的。” 这个时候,她万分感谢,有展苗枝在她的身边。她从来都不是个坚强的人,这些时日以来,她心里的担忧几乎要将她压垮。万幸,她的身边还有展苗枝。 跟着那老者又艰难前行了一段,老者回过头,似乎有些意外的看着赵宁儿,没想到她可以坚持跟上二人的步伐。 终于到了一处山谷,老远就有人迎了上来,是两名护卫模样的年轻人,朝着老者一抱拳:“谷主!” 赵宁儿刚站稳脚,闻言,她和展苗枝都是惊讶的对视。本以为这老者是药王谷的重要的管事之类的人,没想到,居然就是药王谷谷主本人。 看来,药王谷在南境的势力真的很大,她们在南境的一举一动只怕都被药王谷的人监视着。 老者朝着二人挥了挥手,指着展苗枝和赵宁儿道:“这二位是我的客人,先带客人去好生休息一番,稍后,我再来见二位。”他朝着二人抱拳。 展苗枝和赵宁儿也回礼,看着那老者离去后,又跟着年轻人往一处房舍走去。 赵宁儿悄悄的打量着药王谷,只见偌大的山谷笼罩在一团薄雾内,隐约可见一排排的房舍和鸡鸣狗吠声。一块块整理的错落有致的田地,生长着各色草药。 以赵宁儿公主的出身,这里的很多草药居然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赵宁儿不由得感慨,若是药王谷不是避世不出,能够造福百姓,一定是一大幸事。 二人跟随着护卫到了一处山庄小院,对着里面迎出来的中年妇人道:“这是谷主带回来的客人,让客人先做休息,稍后谷主会来见他们。” 药王谷轻易是没有外人进来的,那中年妇人警惕的打量了二人一眼,见是一对容貌出色,年纪极轻的少年人,脸色和缓了不少。 “进来。”她的声音冷的像冰一样,对着展苗枝和赵宁儿抬了抬下巴。 二人对视一眼,跟着走了进去。 第176章 谷主 妇人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小厅,上了茶水后便冷着脸离开了。 见四周无人,赵宁儿打量了一眼这间古朴素雅的房子,心中暗暗想着这药王谷的规矩还挺大,看样子这里的人对于外来人都十分的排斥,她有些担心,自己真的能从这里要到父皇的解药吗? 展苗枝将茶水推到她面前,低声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别太担心了。” 赵宁儿稳住了心神,她不能慌,父皇还在等着她。 她看着展苗枝:“你觉得我们能要到解药吗?” 展苗枝摇头:“我也不知道。” 赵宁儿目光坚毅:“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拿到解药。否则药王谷就是与朝廷为敌,他们还想在这里过安生的日子,就不能不管。”看到展苗枝的眼神,她忙又道,“当然,能和平解决这件事情更好,我不希望破坏这里的安宁,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帮助药王谷的先辈洗去污名。” 展苗枝点头,沉声道:“能够不动干戈化解此事最好,只是我担心药王谷的事情……”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门口有一个小孩子探头探脑的看着他们,注意到展苗枝在看他,小孩子有些羞涩,但是没有跑开。 赵宁儿顺着展苗枝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这个小孩子。看起来不过是和赵容一般大的年纪,肉嘟嘟的小脸,十分的可爱。赵宁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软了,看着那孩子道:“小朋友,你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小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赵宁儿,又看着展苗枝,忽然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姐姐,你是和这位哥哥一起来求子的吗?” 什么?求子? 赵宁儿只觉得一股热气腾的窜到了头顶,一时都不敢抬眼看展苗枝。展苗枝也走了过来,笑着看着那孩子,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那小孩子咬着手指头,看着二人道:“上次也有一对哥哥姐姐到这里来,不过他们只在外面等着,没有进来,我听阿嬷说,他们是外面的百姓,千里迢迢赶来求子的。” 赵宁儿只觉得一阵无言,不过她也从这段话里琢磨出了一点信息。这药王谷看似避世,其实还是有外人出没的。 外面有人喊那孩子,那孩子朝着赵宁儿挥了挥手,迈着小短腿快速离开了。 赵宁儿看了展苗枝一眼,轻笑道:“这孩子和容儿真像。”展苗枝也颔首,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赵宁儿看着展苗枝俊美的面庞,忽然想起了那孩子说的话,脸上蓦的觉得有些热,刚想坐回去,喝一口茶,外面终于有人来喊他们:“谷主请二位去正厅。” 二人闻言都是精神一振,彼此对视一眼,跟随着那人一起往正厅走去。 正厅在药王谷山庄的前院,十分的宽敞,其中走动着不少穿着布衣的下人,看见二人进来,不少人的目光都看向二人,似乎很是惊奇。 领路的下人大概有些身份,瞪了众人一眼,众人急忙低下头,各自去忙活了。 赵宁儿和展苗枝走进正厅,看见厅中主位上坐着一名老者,赫然正是那药王谷的谷主。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换了一身华服,戴着玉冠,气度威严,俨然不似方才那貌不惊人的老者模样。 他看着二人,淡然一笑:“福蕙公主,展少将军,幸会幸会,老夫是这药王谷的谷主,欧阳雾。” 赵宁儿心里一惊,没想到二人的身份已经被这欧阳谷主调查清楚了。她有些悚然,这药王谷看起来,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背后的能量可能大到不可想象。 她到底是公主,原本想着对方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可以向对方行礼以示好意。现在既然被对方知道了身份,她就不能失了公主的身份。 展苗枝朝着欧阳雾也客气的行了一个礼,说出了来意:“想来欧阳谷主知道了我们二人的身份,也知道了我们的来意。不知道欧阳谷主对于这件事情是什么看法和立场?” 他这是在让欧阳雾表态,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皇上的子民百姓,皇上中毒,身为百姓,自然有救助的义务。 欧阳雾抚了抚胡须,没有把赵宁儿看在眼里,反而是看着展苗枝,似笑非笑:“少将军也不必威胁老夫,老夫既然敢将二位带回药王谷,就不怕你们报复。你们都知道我们药王谷避世不出,不参与俗世之事,那么就该知道,你们所求之事,我们是不会管的。” 赵宁儿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个“咯噔”,随即就有些愤怒,语气不是很好的开口道:“药王谷既然不管这俗世之事,为何要将这药卖于俗世之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自己卖的是什么药?” 那可是毒药,是害人的药。 欧阳雾轻蔑的看了赵宁儿一眼,反驳道:“我药王谷虽然避世,但到底是身为医者,有人求到了我们面前,我们自然是要救人的。难不成依照福蕙公主所言,就不管不顾吗?” 赵宁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欧阳雾这般强词夺理,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下意识的道:“可是,你们药王谷卖出去的是毒药,你们难道不应该对这件事情负责吗?” “毒药?”欧阳雾轻笑,逼近了几步,看着赵宁儿反问道:“世上没有绝对的毒药,在你这里是毒药,在别人那里却是解药。是否是毒药,端看用药人的心意,公主怎么能一杆子打死?” 赵宁儿气的说不出话,这欧阳雾堂堂一个谷主,竟然是这般的无赖之徒? 展苗枝见状,上前一步,挡在了赵宁儿面前,直视着欧阳雾道:“既然谷主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那么还将我们二人带到谷里来做什么?” 他个子比欧阳雾还要高出半个头,此时挡在他面前,他身上身为武人的气势将欧阳雾的气势也不由得压倒了一些。 欧阳雾不自觉的顿住了脚步,后退了半步,迎着展苗枝炯炯的目光,他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头。 第177章 分析形势 他解释道:“不管怎么说,展家于我们药王谷有大恩,这份恩情不能不报。老夫带二位回来,也纯粹是为了报恩,还请少将军明鉴。” 展苗枝不为所动:“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我想要谷主报恩的方式,就是完成福蕙公主的要求,谷主该当如何?” 他看得出来,这个欧阳谷主是个有谋算的,带他们回来必然也是有所图。只是他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牌,现在很是被动。 只有让对方把自己的诉求表达出来,他们才能衡量,才能好好对话,否则一直被欧阳谷主牵着鼻子走,实在太憋屈了。 欧阳雾看了展苗枝一眼,又看了赵宁儿一眼,直截了当的道:“那还请少将军恕罪,我们药王谷暂时没办法向展家报答恩情了。” “你——”赵宁儿十分震怒,这欧阳谷主就是在试图拿捏他们。区区一个药王谷,怎么敢如此大胆?他难道真的不怕得罪了自己,朝廷大军一至,整个药王谷将鸡犬不留吗? 展苗枝拉了拉赵宁儿,赵宁儿看着他,看见他冲着自己微微的摇了摇头,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 她偏过头,不再说话。 展苗枝朝着欧阳雾抱了抱拳:“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欧阳谷主也不必相送了。” 欧阳雾一听二人要走,忙抬手阻止:“哎,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何况还是少将军这样的贵客。我们药王谷也是传承多年的世家,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说着,又皮笑肉不笑的朝着赵宁儿道:“福蕙公主千里迢迢来了,想必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不如留下来一个用个晚膳,说不定我们说着说着,彼此都改变主意了呢?” 赵宁儿看着老狐狸一般的欧阳雾,心底厌恶极了。但是想到远在京城,情况很危急的父皇,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 况且就这样离开,她也真的很不甘心。 二人留了下来,欧阳谷主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然后让人带着赵宁儿和展苗枝下去,分别去客房休息。 展苗枝和赵宁儿对视一眼,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答应下来,再见机行事。他们两个人都看出来了,这个欧阳谷主肯定有自己的目的,但他迟迟不肯说,足可见他想要的,不是一件容易办成的事情。 二人跟着下人下去休息,走到一处岔路时,那下人站住了脚步,朝着展苗枝道:“少将军请这边请,客房在这边。女眷的客房在后院,我会让人带公主过去的。” “不行——”展苗枝断然拒绝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不可能放任赵宁儿独自一人。不管如何,只要赵宁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是有自信能够保护好她的。 若是二人分开,万一这药王谷对赵宁儿心怀不轨,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所以他决不能让赵宁儿离开自己的视线。 赵宁儿也对这药王谷起了深深的忌惮之心,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安全的,所以她也没有同意:“不必费心为我安排什么客房了,我就和少将军在一处就好。” 那下人看了二人一眼,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都这样说了,那就这么着。二位,这边请。”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跟随着来到了一处清净的客房,有侍女送上来茶水点心。赵宁儿注意到那侍女生的很是清秀,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有些畏缩。她好奇的目光在展苗枝和自己身上停顿片刻,又很快低下头,退了下去。 赵宁儿看着她出去,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她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便只得罢了。 等到屋子里在没有别人,赵宁儿才坐下来,有些气愤的捶了一下桌子,道:“这个欧阳谷主还真是老奸巨猾,药王谷口口声声避世,可我看这欧阳谷主的行事,却是偏偏想要入世。难不成,他是觉得戏耍我们很有意思吗?” 展苗枝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勾唇轻笑道:“公主,你说到点子上了。” 赵宁儿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看着展苗枝道:“你是说……”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迟疑道,“可是这药王谷的祖训不一直都是避世吗?这欧阳谷主难道敢违背祖宗?” 展苗枝莞尔一笑:“有何不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人就有世俗的欲望。你看这药王谷,看似脱俗出尘,隐居深山,逍遥自在,但是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这里的规矩也还是极为森严的,比起所谓的世家大族,也不差什么。” 赵宁儿仔细回忆,从正院的仆从,以及方才送茶的侍女,按照道理来说,他们都是药王谷的人,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应该很轻松自在的。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和京城大家族的仆从也没什么差别。 看来,这欧阳谷主一心想要恢复家族往日荣耀。 那么他帮助赵晟,现在又试图拿捏自己,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赵宁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后,心里只觉得愤怒。她不管药王谷主是是什么目的,但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了父皇,就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尤其是父皇的安危还牵扯到大恒的安危,药王谷此举,可谓是将整个天下都置于危险之中。 她决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药王谷。 但是现在还不是和药王谷算账的时候,她要先拿到解药再说。现在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而她,是不能拿自己父皇的安危开玩笑的。 若是能有个什么突破口就好了。 二人正思索着,忽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点声音,赵宁儿起身走到窗边,这才看见院子里,一名侍女拉着一个小孩子,那小孩子赫然正是之前探头探脑窥视他们的那个。 第178章 药王谷的目的 那小孩子在侍女手底下挣扎着:“放开我,你不许碰我。” 那侍女却紧紧的攥着他的胳膊,态度并不是很好,轻斥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后院去。”说着,就不由分说的,提着那孩子往外走去。 但是又分明可以感觉到她的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些小心翼翼。 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二人面前,赵宁儿和展苗枝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疑惑。 这个孩子是谁?看他的样子,既不像是药王谷的小主人,又不像是仆从,而且那侍女对待他,态度也很模棱两可。 这药王谷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还真是不少。 晚宴时,欧阳雾亲自来接二人,尤其对着展苗枝格外的热情。赵宁儿知道他的心思后,再看他的举动,只觉得有些可笑。 既想要俗世的富贵,又想保留家族的清名,故意怠慢公主,来彰显自己的出众,实际上,这欧阳谷主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在意自己这个公主呢。 想通了这些,赵宁儿反而坦然了,她坦坦荡荡的跟着入席,一言不发,神色间高深莫测,让人看不出来她的情绪。 欧阳谷主果然多看了她几眼。 晚膳准备的很丰盛,都是南境特色的菜肴,和京城十分不同。赵宁儿没有品尝过,但是现在的她心中忧虑,实在没什么胃口。 欧阳谷主觑到了这一幕,有些讽刺的开口道:“怎么?福蕙公主是对饭菜不满意吗?也是,乡野味道,和皇宫里的御膳,那自然是没法比的。公主金枝玉叶,想来是看不上的。” 言辞实在犀利。 赵宁儿抬眸看他,淡淡一笑:“谷主误会了,我只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罢了。对本公主而言,不管是吃糠咽菜,还是御膳,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罢了,欧阳谷主大可不必如此在意。” 欧阳雾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第一次正式的看了赵宁儿一眼。 展苗枝看了看席中就他们三人,问道:“谷主,药王谷的其他人呢?怎么席中只有我们三人?” 赵宁儿注意到欧阳雾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化作了一个笑容,故作不在意的道:“我们药王谷和外面不一样,这里的人常年不和外面的人接触,已经很不习惯见到外人了。所以,我没有让他们来,只有我一个人招待二位,二位不会觉得怠慢了?” 展苗枝笑着摇头:“哪里的话,只是看药王谷这般大,想来人口不少,可我们却没有看到多少人,故而有些好奇罢了。” 欧阳雾笑了笑,没有说话,反而是捧着酒杯,朝着展苗枝和赵宁儿扬了扬。 宾主共饮。 一杯酒下肚,赵宁儿再次看着欧阳雾,开口道:“欧阳谷主,我也不和你废话了,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到底怎么样,你才能拿出解药来?” 欧阳雾看着她,见她神色虽然着急,但是气度沉稳,从容不迫,年纪虽小,但是身为上位者的那种气势却是无法忽视的。 欧阳谷主心里忽然就有一些恍惚,他有些怀疑,在自己面前的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吗?自己和她玩弄这些计谋,最终又真的能达到自己的所求吗? 一瞬间的晃神,他很快又恢复了清醒,看着赵宁儿的目光不再带着轻视,郑重道:“福蕙公主,不是老夫不肯拿出解药,而是我们药王谷的祖训在那里。公主也知道,我们药王谷当年被权贵迫害,几乎家破人亡。仅存的几个人在展家的帮助下,才逃到了这南境 苟延残喘。如今,若是我贸然将解药给了公主,这药王谷的谷主,我也不必当下去了。” 赵宁儿心中气闷,但还是忍了忍,沉声道:“那么谷主到底意欲何为?” 欧阳雾自然看出来赵宁儿的耐心已经快要到尽头了,他这才不急不慢的道:“我要公主帮助我们药王谷先辈洗涮冤屈,恢复我们在京城的地位,另外,还要朝廷帮助我们药王谷,成为大恒第一药铺。” 他的这三个要求,其实说起来也就是一个,就是药王谷的声名权势。这一点,赵宁儿和展苗枝早有察觉,此时倒也不觉得诧异。 赵宁儿先从第一个问起:“其余的都好说,药王谷只要肯献出解药,之前的事情本公主可以不在意,也可以帮着药王谷开遍大恒,当然前提是药王谷必须做利国利民的事情。不过,当初迫害药王谷的权贵是何人?如今是否还在?若是家族已然零落,本公主绝无可能再继续对他们施以重手。” 欧阳雾的眼睛眯了眯,语气里满是危险的气息:“零落?怎么可能会零落?” 赵宁儿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到底是谁?” 欧阳雾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宁远侯。” 赵宁儿和展苗枝一愣,他们想遍了整个京城的世家权贵,甚至还有已经退出京城的过往的权贵,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宁远侯府上。但是赵宁儿随即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可意外的。 穆家这一辈的穆凌白就是个纨绔骄纵的,甚至有些不知分寸,即使是娶了花芜县主,也没有善待她,反而还给了她不少的委屈受。要不是花芜有了孩子,赵宁儿甚至都想拆散他们算了。 单看穆凌白,也可知这穆家的家风着实有些问题。若说是因为私人恩怨,朝着药王谷先辈下狠手,也未必不可能。 只是如今的穆家已然攀上了皇亲,与皇族有了渊源。以药王谷的势力,确实不足以撼动宁远侯府。 但是在赵宁儿看来,别说是穆家,就算是涟王府,牵扯到了父皇,他们都必须要为此事让步,因为这是他们身为臣子的本分。 赵宁儿心思飞转,很快打定了主意,朝着欧阳雾道:“好,欧阳谷主,这件事情,本公主应承你,我会让人去调查清楚,只要真的是穆家所为,穆家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但我有一个条件——” 欧阳雾听她如此说,早已激动不已,但是又保持着怀疑。毕竟大恒朝的公主和以往朝代的公主不同。以前的公主可以说是举足轻重,对于朝政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视。但是大恒朝的公主根本没有实权,除了安享尊荣,在朝政上根本插不上话,也没有自己的势力。 福蕙公主说她可以帮助药王谷,他保持怀疑。 第179章 恩怨落幕 赵宁儿也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药王谷擅自将毒药卖与逆贼,导致逆贼用毒药害人,现在药王谷必须要想办法保证被害之人的性命,在这段时间内无忧,否则,药王谷的一切诉求都是免谈,甚至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大恒朝廷还在,药王谷就别想翻案。欧阳谷主,还请考虑清楚这其中的轻重。” 赵宁儿的这个要求在欧阳雾的预料之中,虽然他们都没有明言,但是谁都知道现在中毒危在旦夕的是弘正帝本人。这既是药王谷敢公然和赵宁儿谈条件的资本,也是紧紧摁在他们喉间的大手。 他简单的考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赵宁儿松了一口气,二人不打算在留在药王谷,便离开了这里。 赵宁儿让暗卫们将缓解毒性的药送回去,同时送了一封密信给崔皇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详细的写在了信里。 然后,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客栈内,展苗枝看着赵宁儿愁眉不展的样子,宽慰她道:“别担心了,皇上乃是真命天子,不会有事的。等皇上好起来,等我们回去,大概就是要审判赵晟和庆王罪孽的时候了。” 赵宁儿想到这个,心情果真舒缓了不少。她看着展苗枝,展苗枝如星辰般的眸子也看着她。 赵宁儿忽然就轻笑道:“这一路多亏了有你,不然我自己想要做成这些事情,真的是不容易。” 展苗枝点头,看着她宽慰道:“这也不能怪你,是本朝对公主管束颇多,除了宠爱,公主可以说不过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罢了。这种凶险的事情,想要做成是很难的。” 赵宁儿点头,心里稍感安慰。 日子就在紧张的等待中过去,终于这一日,赵宁儿和展苗枝接到暗卫报信:“回公主,回少将军,涟王带着宁远侯抵达南境了。” 赵宁儿很是激动,立刻站了起来,与展苗枝对视一眼,赵宁儿道:“传信给欧阳谷主。” 展苗枝颔首,立刻示意人去办。 涟王到了南境,大手笔的包了一个民宅,安置妥当后,又亲自来客栈接赵宁儿,一看到赵宁儿就骂骂咧咧抱怨道:“宁远侯这个孙子,我真是后悔和他家结亲,这一次要不是崔丞相和皇后娘娘硬逼着,他居然要血溅朝堂,宁死也不肯来。我好说歹说那么久,他却跟我说什么大丈夫礼义廉耻,气的我恨不得一脚踹死他。” 这倒也在赵宁儿的预料之中,毕竟宁远侯府向来要面子,那世子在花芜姐姐面前也是硬要拿着做丈夫的款儿,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是这次的事情涉及到父皇,是不容置疑的,不管宁远侯说什么,那都是绝对不能不办的。 所以,宁远侯府和药王谷这桩牵扯百年的恩怨是非,是必须要有一个了结的。 宁远侯在涟王的监督下去见欧阳雾,赵宁儿和展苗枝都没有去。毕竟关系到宁远侯的面子,越少人在场越好。 关于皇上的情况,京城里知道的人很少,涟王是知道的,但是宁远侯却不知道。所以涟王一定会看着宁远侯办成这件事情,但是宁远侯却是满心屈辱。 不过不管怎么样,最终这件事情还算是圆满的解决了。 赵宁儿和展苗枝再次去见欧阳雾的时候,欧阳雾坐在药王谷山庄的药田田埂上,望着远处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看到被下人领着进来的赵宁儿和展苗枝,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释然。 他招呼二人:“福蕙公主,少将军,你们放心,我会把解药给你们的。今时今日,家族夙愿已了,我感谢二位。” 赵宁儿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欧阳谷主这是想通了?”二人在他身边也坐了下来。 欧阳雾看着药王谷笼罩在薄雾下的轮廓,忽然叹笑一声,道:“是的,我想通了。这么多年了,我们药王谷的传人始终惦记着恢复祖宗时候的荣光,渴望着复仇。但是真的大仇得报,我却觉得空落落的。蹉跎大半生,已经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赵宁儿和展苗枝对视一眼,对于欧阳雾这种心境上的变化,他们没有想到,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能人的转变,有的时候就在一瞬间。 欧阳雾扭过头,看着赵宁儿,真诚的道:“福蕙公主,我为之前对你的无礼表示歉意,毕竟当时宁远侯府对我们药王谷做的事情,当时的皇族也包庇了侯府,这一点虽然后来我们查证皇帝也是被蒙蔽了,但是始终无法介怀。” 他深出一口气,再次悠然开口:“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和族人商量了,他们都不愿意回到京城,反而愿意呆在南境。这样,我和公主提的条件,恢复药王谷在京城的身份地位就算了,但是还是希望可以得到朝廷的帮助,让我们药王谷可以将药庄开起来。以我们药王谷的实力,恢复家族的荣耀,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赵宁儿对此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答应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原本喜气洋洋的脸,在看到欧阳雾时,忽然顿住,有些拘谨的站在了那里。 欧阳雾朝他招手,那个孩子扭着身子,不敢过来,畏惧的看着欧阳雾。 赵宁儿朝着那孩子伸手,那孩子见她生的好看,怯生生的走了过来,但是目光仍旧畏惧的看着欧阳雾。 展苗枝看着那孩子,问欧阳雾:“这孩子是……” 欧阳雾怜爱的看着那孩子,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小孙女,她母亲生她的时候去了,这些年在山庄里,我也疏忽了对她的照顾,这孩子现在很怕我。” 赵宁儿问:“她父亲呢?” 欧阳雾沉默半晌,这才道:“山庄的日子清苦,她父亲在外面认识了外面的女子,离开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赵宁儿道,“福蕙公主,我这小孙女天生的能识百草,是个医药奇才。我有个不情之请——” 赵宁儿看着他。 第180章 返回京城 欧阳雾看着那孩子道:“我听说太医院里也有很多的药童,我想让二位将我这小孙女带到宫里去。我已经老了,保护不了她一辈子,她父亲也不会管她,以后这药王谷内,哪里是她的容身之地?我不想这个孩子的一身本领被埋没,所以想求二位,带这孩子走。” 那孩子怯生生的拉着赵宁儿的衣袖,看着欧阳雾,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她的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 能够为太医院找到一个好苗子,赵宁儿当然是愿意的,只是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让她离开家,这合适吗? 她低下头,看着那孩子,孩子也怯生生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单纯。 赵宁儿答应了:“好,这个孩子我带走了,药王谷的人若是去了京城,也可以去看看她。现在太医院的沈院正也是医药世家出身,想来对于这个孩子也会好好教导。” 欧阳雾朝着赵宁儿感激的点了点头。 药王谷的事情解决了,赵宁儿拿到解药,涟王立刻派人将解药送了回去。官府的驿站八百里加急,比赵宁儿的暗卫速度要更快。 一行人也准备回京城,宁远侯苦着脸,除了来和赵宁儿见礼,就躲在自己的马车里,也不愿意出来见人。 这一次,宁远侯府付出的代价是相当惨重的,甚至回到了京城以后,宁远侯还要当众为当年之事公开道歉,恢复药王谷的名誉。这对于看重脸面的世家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是他没有办法,也不知道那个涟王怎么回事,强硬的逼着他答应药王谷的所有要求。对方是王爷,而且庆王倒了以后,是皇上身边关系最亲近的王爷,他是真的得罪不起。 对于宁远侯的这些小心思,赵宁儿几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理会他。宁远侯府这些年的行事,有心人也都看在眼里。有因必有果,侯府今日的屈辱也是当年的肆意妄为种下的因罢了。 回去的路就没有赶得那么急,不过因为赵宁儿归心似箭,所以涟王还是下令尽快提升速度。这几日那叫做欧阳微微的小姑娘一直跟着赵宁儿,现在她们已经很熟悉了。 赵宁儿在这段路程中,也很快的发现了欧阳微微的特别之处,尤其是她对于草药一道的天分,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展苗枝调侃道:“这下子,沈和一这个家伙可算是白捡了一个宝。” 赵宁儿也忍不住轻笑。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十日后抵达了京城。 按理说,这个时候解药早已经送到了,赵宁儿担心父皇,立刻就要回宫。 展苗枝和涟王也跟随着要入宫,想要知道现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入了宫门,赵宁儿就要直奔着勤政殿而去,却不料在宫道上遇到了准备出宫的李和塬和李观棋父子。 李和塬看见三人,连忙带着李观棋上前来行礼,恭敬地道:“老臣给公主殿下,涟王殿下请安,小展将军有礼了。” 他的官位在展苗枝之上,却主动先和展苗枝说话,可见他是个十分谨慎的。 涟王大大咧咧的摆手,赵宁儿看到李观棋,脸色有些不好,但是还是遵从礼数,向着李和塬行礼。只有展苗枝,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观棋一眼,朝着李和塬客气回礼。 赵宁儿抢先开口:“李大人,我父皇现在怎么样了?” 李和塬是这两天弘正帝身体好一些以后才被允许入宫的,因此也是才知道赵宁儿居然冒险前往南境药王谷去为弘正帝寻药。 听到赵宁儿如此发问,他立刻回答道:“回公主殿下,皇上现在已经无碍了,虽然身子还有些虚弱,但是在沈太医的精心照料下,毒性已经消除的差不多了,只要好生将养着就好了。” 赵宁儿狠狠的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朝着李和塬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李观棋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虽然风尘仆仆,神色疲倦但是笑的格外好看的赵宁儿,想到了方才弘正帝的话,他的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知道弘正帝安好,涟王也放了心,对赵宁儿道:“公主,既然皇上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眼下你们父女相见,我们就不跟着过去打扰了,等到明日再进宫来向皇上请安。” 展苗枝也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赵宁儿也没有强求,点了点头答应了,又看着展苗枝道:“这一趟辛苦少将军了,离开这么长时间,想必皇姑祖母也很担心,你先回府去,等有时间,我去向皇姑祖母请安。” 展苗枝颔首,随即和李和塬等人一起离开了。 赵宁儿快步来到了勤政殿,陈安在殿门外站着,一看到赵宁儿回来,陈安激动的快步上前迎接,跪倒在地,高声道:“公主,您终于回来了,您不在的这段时间,皇上时刻担心您。公主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他哭的伤心,赵宁儿顿住脚步,忙抬手去扶他:“陈公公,你这是做什么?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快起来。” 陈安擦着眼泪,他的徒弟小宋子从后面过来,帮着一起扶他起来。 陈安知道赵宁儿现在一定最想要见到弘正帝,忙道:“公主快些进去,皇上刚吃了药,李大人走后,皇后娘娘,贤妃娘娘和二皇子殿下过来看皇上,现在正在里面。” 赵宁儿闻言,顿时激动的站不住脚,她快步飞奔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殿,弘正帝正躺在龙榻上,崔皇后和刘贤妃在一边做着,看着弘正帝过问赵容的功课。赵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得弘正帝轻笑不止,脸上也带上了一点红晕。 听到赵宁儿的脚步声,里面的几个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这一看,几个人的眼睛都瞬间瞪大了。刘贤妃最先反应过来,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 她快步扑了过来,哭喊着抱住赵宁儿:“我的宁儿,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她激动之下,没有自称母妃,而是自称娘,可见真的是激动坏了。 赵宁儿也抱着刘贤妃哭:“母妃,我回来了,你不要哭,我没事,我好好的。” 第181章 驸马人选 弘正帝看着赵宁儿,伸出手颤声道:“宁儿……” 崔皇后眼眶通红,用帕子擦拭着泪,上前来看着赵宁儿,一叠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来,让你父皇好好看看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皇上日夜担心你,连觉都睡不好。” 赵宁儿松开刘贤妃,哭着跪到了弘正帝面前:“父皇,宁儿回来了。” 弘正帝含泪看着她,只不过一段时间不见,他觉得女儿瘦了,还晒黑了一点,可见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尤其女儿还是为了去给自己寻找解药,偌大的一个大恒,满朝文武,只有他的女儿有这个勇气和毅力去做这样的事情。 这让他怎么能不疼爱这个女儿? 赵容看着跪在父皇面前的少女,努力辨认了一下,才认出来这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风尘仆仆的人是他的姐姐赵宁儿。赵容小嘴一瘪,眼泪也顿时落了下来,哭喊着扑到了赵宁儿的怀里。 赵宁儿急忙抱着他,柔声安慰着。 一番人仰马翻,好容易一群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开始说事情。 崔皇后率先问了赵宁儿在外面的事情,虽然赵宁儿给她寄过密信,但是很多细节没有办法在心里说清楚。崔皇后一直担心着赵宁儿,再加上要照顾弘正帝,这些日子清瘦了许多。 赵宁儿便将自己在外面的事情一一说了,尤其是药王谷和宁远侯府当年的一些恩怨是非,听得弘正帝眉头直皱,带着些怒气道:“岂有此理,当初这些御史都是干什么吃的?宁远侯府犯了这样大的错误,怎么没人弹劾?” 他说着,气的忍不住咳嗽起来。 崔皇后急忙给他顺着背,劝道:“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皇上何至于动气?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刘贤妃,赵宁儿和赵容也满脸担心的看着。 弘正帝咳了几声,这才平复了心绪,他看着崔皇后和刘贤妃道:“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和宁儿说。” 崔皇后和刘贤妃对视一眼,都起身行礼告退,刘贤妃还将对姐姐恋恋不舍的赵容也一并牵走了。 等到勤政殿内没有了别人,赵宁儿看着弘正帝,轻声道:“父皇想要和宁儿说什么?” 弘正帝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他揉了揉眉心,顿了好一会儿,这才看着赵宁儿道:“朕打算立容儿为太子。” 赵宁儿心里一惊,但随即又释然。父皇膝下只有赵容一个皇子,传位给他是迟早的事情,也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事情。 方才只是弘正帝提起的太突然,所以她一时有些愣住了。 她附和着道:“父皇有这个想法也好,不是我作为姐姐为容儿说话,容儿虽然还小,但是勤奋好学,品性温良,只要父皇好生教导,以后未必就不能出息。” 她这话说得很中正,并没有欣喜若狂,也没有妄自菲薄,只是客观的分析着。 弘正帝点头:“朕知道,朕的儿子朕还是了解的,这孩子以后错不了。朕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想整日将时间都耗在朝政上,为大恒培养一个优秀的接班人,也是和朝政同样重要的事情。” 事关朝政,赵宁儿也不敢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弘正帝大概是坐的不舒服,身子挪动了一下。赵宁儿忙上前将一个软垫垫在了他的身后。 弘正帝身子还很虚,微微动弹,就大口喘息起来。赵宁儿看的心疼,看着弘正帝,轻声道:“父皇,你还好吗?要不要叫太医过来?” 弘正帝摆手,声音虚弱:“不必,不要叫太医来,父皇还有话想要和你说。” 赵宁儿只好再次坐回去,仰着头看着弘正帝。 弘正帝思索片刻,抬手摸了摸赵宁儿的头,很欣慰的道:“这次父皇中毒,浑浑噩噩中父皇也想了很多,这些年,父皇自问对于朝政没有半刻懈怠,就算称不得明君,也担得起一个守成之主。以后主要你弟弟不犯什么大错误,想来是无碍的。当时朕就在想,若是朕就这么走了,朕什么都不担心,就是担心你——” 他慈爱的看着赵宁儿,赵宁儿握着他的手,眼眶再次发酸:“父皇……” 弘正帝摆手,打断她:“你听父皇说,在你弟弟出生之前的这十年里,你是朕唯一的孩子,朕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你。无数个夜里,朕都在想,若是可以,朕都想将皇位交给你。可是看着你无忧无虑,天真可爱的样子,朕又觉得对你太残忍。这么大一个担子,朕一个男子尚觉吃力,怎么能让你用柔弱的肩膀来挑起这个大梁呢?” 他的目光悠悠放远:“朕唯一能为你做的,只有为你挑选一个好夫婿,让你的后半生和前半生一样,永远都这样快快乐乐,幸福的过下去。” 赵宁儿心里一个“咯噔”,目光猛地看着弘正帝。 弘正帝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仍旧在自顾自的说着:“但是朕知道,这世上人心易变,父皇在的时候,也许谁都会讨好你,奉承你。但是若是父皇不在了,你就会被冷落。旁的人倒也罢了,身边人的冷落却是最不能忍受的。所以朕思来想去,你以后的驸马人选,必须要是亲上加亲,只有血缘亲情才是永远不变的。” 这样的对话,前世也曾经发生过,赵宁儿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悲伤。担忧的是她刚回宫时遇到了李和塬父子,想来父皇是拿定了主意要为自己和李观棋赐婚了。 悲伤的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父皇都是为她耗费尽了心血,为她安排好后半生的幸福。可是父皇却所托非人,那个李观棋,他根本就不值得父皇如此信任。 尽管之前赵宁儿一直回避这件事情,但是现在事已至此,赵宁儿反而想要坦然的面对了。 她看着弘正帝:“父皇是有了合适的驸马人选了吗?” 弘正帝听她语气沉稳,一时间有些愣住,下意识的开口道:“是,父皇已经为你选好了合适的驸马人选,这个世界上,谁都会背叛你,但是他不会。” 第182章 表达意愿 赵宁儿深吸一口气,看着弘正帝:“是谁?” 弘正帝也看着她,沉声道:“李家的次子,李观棋。” 果然是他,李家是父皇的外祖家,是他一直愧对的生母的母家,和李家结亲,将公主下嫁,既可以找到人照顾自己,又可以提升李家的门楣,一举两得。 想必这件事情父皇翻来覆去想了不止一次,而李观棋一直都没有议亲,想来也是在等着皇上的赐婚旨意。 赵宁儿觉得心口钝钝的,有些痛,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才看着弘正帝问道:“父皇觉得李家二郎值得托付?” 弘正帝看着她,觉得她似乎有些冷静的太过了,但是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听到赵宁儿的问题,弘正帝沉思片刻,缓声道:“观棋这个孩子,虽然辈分上是朕的表弟,你的表叔,但是他为人敦厚,又有才华,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没有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身上的浮华习气,若是招为驸马,必定对你死心塌地,一生一世守护你。这样的话,父皇就是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弘正帝说得情真意切。 父皇为自己考虑至此,赵宁儿的心里是动容的。若是没有前一世的经历,她哪怕是不喜欢李观棋,也会答应父皇,下嫁李家。 可是上一世,她用自己的性命验证了,敦厚老实的人未必就可堪托付,他们翻起脸来,也是无情无义的。 赵宁儿看着弘正帝,一字一句道:“可是,父皇,儿臣不喜欢李观棋,李观棋性格木讷,与儿臣的性格不合。再者,儿臣心里一直将他当做长辈,没有办法接受他成为自己的驸马。” 赵宁儿不打算隐瞒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要抗争命运,就必然会触怒父皇,但是她一定要这么做。 弘正帝很是惊愕的看着赵宁儿,似乎没有想到女儿会这般直截了当的反驳自己。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些严肃的看着赵宁儿道:“宁儿,你一直养在深宫,不了解观棋,他虽然老实,不善言辞,但是为人可靠忠厚。那些京城的世家公子虽然舌灿莲花,但有真心的能有几人?就像你花芜姐姐,就连朕都有所听闻,她在侯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开心。如今还是咱们赵家坐着皇位,赵家的女儿都过得尚且如此艰难,可见人心凉薄。父皇决不能让任何人欺负你,李家是最好的选择。” 他只当是赵宁儿不懂事,并没有往心里去,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威严。 但是他到底大病未愈,身体还未好全,此时多说了几句话,牵动了肺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赵宁儿不敢再多说,忙起身给弘正帝抚着背,宽慰道:“父皇,咱们不说了,你身子要紧。女儿又不是现在就要嫁出去,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好吗?” 弘正帝咳的难受,也确实没有办法再和女儿好好谈下去,也只得作罢。 赵宁儿唤了陈安和沈和一进来,眼看着弘正帝安稳的睡下,这才觉得疲惫的走出了勤政殿。 回到了兰台小筑,赵宁儿梳洗后,犹自觉得心神不宁。她知道,只要到了她议亲的时候,父皇就一定会选择李观棋。 但是,她之前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对付赵晟上面,而且一直让自己忽视和李观棋的事情。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了。 赵宁儿坐在梳妆镜前,如意正在为她擦干头发,迎喜悄悄的走了进来,弓着腰站在赵宁儿面前,低声道:“公主,少将军托人带进来给您的。” 说着,就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递到了赵宁儿的手中。 赵宁儿一听展苗枝的名字,整颗心立刻从那种忧愁绝望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好像有一束希望的光投注到了她的生命里。 她立刻着急的接过来,顾不得如意和迎喜诧异的眼神,急忙打开了纸条,匆匆的看着。 赵宁儿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 迎喜和如意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敢说话。公主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这般了,她好像一直都是沉稳安静的,情绪也很少外露的。可是现在她看着少将军的一张纸条,就掉了眼泪。 这次公主出门也是少将军陪着去的,他们不知道在外面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少将军又说了什么,只好安静的陪着赵宁儿。 赵宁儿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注意到如意和迎喜好奇又不敢打探的眼神,心里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她淡笑着站起身,吩咐道:“上次吉祥回宫,也没有好好和吉祥说话,迎喜,你去告诉吉祥,明日进宫来,咱们几个人,好好的聚一聚。” 迎喜高兴的应了一声,如意也很高兴,自从吉祥出去后,他们见面就不再方便,仔细算来,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丫头了,还真是想念。 赵宁儿看他们高兴,心里也觉得高兴。原本心里还有些烦忧,但是想到展苗枝在纸条上告诉她“一切有我”这句话时,她只剩下了松快。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且不说她还有展苗枝,就是她自己,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在走上前世的老路,那么一切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放下了这件事情,其余的事情,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父皇的身子慢慢好转,庆王府也完了,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此时的李府。 姨娘韦氏笑着将李和塬和李观棋父子迎进了屋内,急切的道:“今日进宫,见着皇上了吗?皇上的身体怎么样?可和你们说了什么吗?” 李和塬一瞪眼:“你问这么多,叫我们回答哪一个?” 韦氏缩了缩脖子,不满道:“那就一个一个回答,观棋,你来说。” 李观棋看着父亲在主位上坐下,自己也在下手坐了,这才叹了一声道:“见是见到了皇上,只是皇上大病未愈,身子还很虚弱。看皇上的气色,只怕还要休养好一段时间。” 李和塬也是担忧,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韦氏闻言,急忙追问道:“啊?竟然这样严重,那明日观棋在进宫曲请安,这段时间可要好好的在皇上面前表表忠心。” 第183章 互明心意 李和塬皱了皱眉,觉得这话有些不中听,但是又说不上来什么,便瞪了韦氏一眼,没有说话。 韦氏见老爷没有责怪,忙问着重点:“那关于你和福蕙公主的婚事,皇上怎么说?” 李观棋的脸上有些羞红,似乎不好意思提起这个话题。 看他那个样子,韦氏又是高兴,又是嗔怪,笑骂道:“都是要做驸马的人了,还这么害羞做什么?看样子,赐婚的旨意就要下来了?” 李和塬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不善道:“你慌什么?旨意没下来之前,你不许出去胡说。” 韦氏见李和塬都这么说,知道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她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她在椅子上也坐了下来,满脸的喜气,看着李和塬,道:“老爷说的是,妾身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妾身只是高兴。观棋和公主的婚事定了,咱们李家的荣耀也就保住了。” 这句话说到了李和塬的心坎里,他难得没有出言反驳。 韦氏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父子二人道:“听说皇上这次重病,福蕙公主亲自赶到了南境,找到了药王谷寻到了解药?” 李和塬没说话,李观棋便点头道:“是,今日皇上召见我和父亲,临出宫时,我们和刚赶回来的福蕙公主恰好撞见了。公主风尘仆仆,明显是一路奔波回来。可见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公主亲自去为皇上求药。” 他说着,语气里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敬佩,毕竟偌大的朝廷,泱泱男儿无数,竟然还让一个女儿家去劳碌奔波。 公主金尊玉贵娇生惯养,能做此举,实在让人敬佩。 韦氏闻言,却不屑的撇了撇嘴,不满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千里迢迢的赶到南境,去找什么劳什子药王谷寻什么药,这哪里像是金枝玉叶做的事情?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堂堂公主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李和塬皱眉,李观棋见父亲不高兴,忙劝阻自己母亲:“娘,你别胡说,公主是去给皇上寻药,不是可以非议的。” 韦氏不以为然,撇嘴道:“哪里就像你们说的那般,还能真的就靠她一个小女儿家去做成这样的大事?我虽然身在后宅,但是也听说了,和福蕙公主一起前去的,还有展家的少将军,还有涟王和宁远侯。听说主要还是因为宁远侯做出了让步,不然,就凭她,断乎是成不了事情的。” 李和塬气的撂下茶盏,瞪了自己的妾室一眼,骂道:“够了,一回来,你就开始胡说八道。你下次在这样非议公主,我就把你休回娘家去。” 韦氏吓得缩了缩脖子,虽然不服气,但是不敢再乱说了。 皇上的身体好起来,首要的就是审判庆王府的罪行。 最终,弘正帝下旨,庆王和赵晟父子赐死,庆王府上下姬妾仆从等,一律流放,已经疯癫的连玥县主,幽禁皇陵,终生不得出。 至此,赵宁儿的心腹大患已除。 赵宁儿和展苗枝再次在赵容的骑马场见面。 展苗枝仍旧是一身珠灰色的窄袖锦袍,神色间看起来松快了不少。看来前世宿仇得报,不只是赵宁儿放松了心情,就连展苗枝也放下了心结。 “赵晟行刑那一日我去看了,不少百姓朝着他扔那些烂菜叶子,臭鸡蛋之类的,但是我注意到暗处有一些人,一个个孔武有力,像是练家子、我想,庆王父子虽然伏诛,但是残存党羽还在,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去清理的。” 赵宁儿也忍不住蹙眉:“我会向父皇告知这一情况,让父皇注意严密调查的。”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问展苗枝道:“从药王谷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当时我着急回去看父皇,把她给忘了……” 展苗枝见她着急,忙道:“我让迎喜去叫了沈和一来见了这个孩子,沈和一已经把她带走了,现在想来已经是在太医院安置了。” 赵宁儿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好,那孩子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在沈和一的手底下历练一番,必定有所成就。 二人似乎想到了一处,神色都不由得轻松。 赵宁儿想到这一次出去,若是没有展苗枝,只怕还要费不少的周折,因而笑着对展苗枝道:“这一次出去,多亏了有你,否则我一个人只怕无法成事。” 展苗枝难得认真的看着赵宁儿,语气也郑重不少:“这些是我身为臣子的本分,而且——” 他看着赵宁儿:“我希望你高兴。” 赵宁儿抬眸看着他,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和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情义。她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无比确信,大眼睛望着展苗枝,一时没有说话。 “姐姐,你看我刚才骑马的动作好不好?”赵容兴冲冲的跑过来。 两个人都回神,不由得相视一笑,彼此内心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打发走赵容,赵宁儿开始和展苗枝诉说那一日弘正帝和她说的事情:“父皇要为我和李观棋赐婚了,这件事情,父皇筹谋已久,只怕轻易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我想,我是否可以将前生之事告诉父皇,让父皇明白李观棋,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好。” 展苗枝轻轻摇头:“皇上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告诉他这样骇人的事情。你我二人,若不是经历相同,又如何会彼此理解?这样怪诞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赵宁儿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那就只能想办法,让李观棋露出本来的面目,让皇上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家并不是你的遮风港。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赵宁儿摇了摇头:“这是我的心魔,我想要亲自拔除他,亲自毁掉这桩婚事,我一定不会在走上前一世的老路。” 展苗枝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道:“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说,以后我不希望你再和他有半分关系。” 略有些霸道的话,赵宁儿听了心里却有些美滋滋的。但是从小到大受的管教,还是让她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只好含笑点了点头。 第184章 赐婚圣旨 果然,赐婚的圣旨很快下到了李家,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有大臣愤然上奏:“公主与李家次子按照辈分乃是叔侄名分,怎么能够为公主定下李家次子为驸马?岂不是乱了纲常?” 有人附和:“正是,且李家乃是泥瓦匠出身,这样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尚公主,还请皇上另外为公主评择驸马。” 众人各抒己见,纷纷反对这门亲事。 弘正帝气的当场宣布退朝,离开了金銮殿。但是对于这门婚事,却是始终没有撤回旨意的打算。 他反复的想过了,女儿的年纪还是太小了,考虑事情还不够全面,只有他这个做父皇的多为女儿考虑才是。 李观棋那孩子,他考察了好几年,颇有才华,性情温良敦厚,且是自己的表弟。李家深受皇恩,以后不管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都不会对赵宁儿不好的。 所以,他固执且坚定的坚持自己的想法。 韦氏喜气洋洋的在府里收拾着,公主嫁到他们家里,那是要跟观棋住在一起的,观棋的这个小院子不大,但是小两口住也够了。到时候公主带来的嫁妆什么的放不下,也可以搬到自己院子里,有她这个做婆母的替他们保管着。 韦氏正在指挥下人,李和塬的长子李默竹的夫人刘氏听到丫环来报,说是韦姨娘正在收拾屋子,人手不够,要从她这里借调一些人。刘氏当即问清楚原委,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氏摇头叹笑:“这韦姨娘当真是无知,公主下嫁,何愁没有地方住?哪里会和二少爷挤在李府的小院?皇上宠爱公主,必定是要为公主修建公主府的,比之李府来不知道要大了多少倍,哪里需要她在这里忙活?” 刘氏说着,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嫉妒。二房娶了公主,以后方方面面都要睬他们长房一头了。就算她是嫂子,以后见了公主,也是要磕头行礼的。 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刘氏胡思乱想完,忙起身去了李观棋的院子,也不敢说不借人,只是含蓄的把公主下嫁的规矩说了。 韦氏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当着刘氏的面,一时有些羞恼,拔高了声音道:“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难道就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刘氏不敢和韦氏顶嘴,忙解释道:“姨娘误会了,我只是想着就算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那也是时常要回来公婆跟前看一看的,也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韦氏立刻抓住了重点,拉着刘氏问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公主以后不和我们一起住?单独住在公主府?我还要住在李府吗?” 她本以为不管是哪里,反正自己是要和儿子住在一起的。现在听刘氏这话音,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难不成让小两口单独出去住?这样成什么样?哪家的新媳妇不在公婆跟前伺候? 刘氏没有明白她的意思:“父亲住在李府,姨娘自然也要住在李府。” 韦氏顿时发怒,但又不知道该冲谁发脾气,只得暗搓搓的骂着赵宁儿道:“人还没进府,规矩就先进了府。娶了个公主,倒像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她不忿的走开。 刘氏冷笑摇头,这样的无知蠢货,竟然能够高攀上公主,实在让人无言以对。以后小叔做了驸马,李府长房一脉就彻底的抬不起头来了。 刘氏想到这里,心里嫉妒不已,叫过自己的心腹丫头来,窃窃私语了几句。 丫头有些诧异,看着刘氏小声道:“少奶奶让我盯着二少爷和韦姨娘?这是为什么?” 刘氏噙着一抹冷笑:“也不为什么,咱们手里若是攥着二房的把柄,以后若是二房欺负到了咱们头上,咱们也好有个计较不是?” 丫头深以为然,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另一头的李和塬,将长子李默竹叫到了自己的小书房。 李默竹比李观棋大好几岁,如今孩子都有了两个。他最像自己的父亲李和塬,沉默谨慎,做事细致,虽然这些年皇上对李家颇多优待,但是他始终都是不骄不躁,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的小官,打理好家里。 李和塬把家族的希望都放在这个儿子身上,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量。 此时他坐在书房桌案后的宽大紫檀木椅上,看着李默竹道:“皇上赐婚的圣旨终于下来了,咱们李家有了公主下嫁,以后就是皇亲国戚,家族的振兴不再是奢望。” 李默竹躬身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父亲肯定还有话要说。 果然,李和塬叹了口气:“若是你再年轻几岁,这桩婚事怎么也轮不到老二头上。老二这孩子,心思重,没什么主见,容易受他娘的影响。偏偏韦氏又是个愚昧无知的村妇,根本不懂这京城里世家大族,皇家森严的规矩。以后公主进了门,只怕也不能太平。”他再次叹气,看着自己的大儿子,“父亲已经老了,依仗着你姑母的荣光,这些年也着实享受了一把荣华富贵。但是光为父享受还不算,为父还想要将这荣华世世代代的传下去。家族里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主心骨,虽然老二娶了公主,但是父亲的指望还是在你身上。” 李默竹恭顺道:“儿子别的不敢说,但是看好这个家,还是义不容辞。这也是儿子身为长子应该担负起来的责任。” 李和塬满意的点头,让李默竹坐下,又同他说了许多在京城要注意的事情。 李观棋的书房内。 李观棋正在提笔作画,不多会儿纸上便出现了一个身姿窈窕的美人。美人背对着,临风望月,颇有意境。 李观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每次和赵宁儿见面,他那种既紧张又忐忑的心情,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又想到赵宁儿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分明能够感受到赵宁儿对他并没有半分情谊。 一股无名之火忽的蹿了起来,李观棋凝眉,看着画上的美人,忽然拿起画纸,使劲的团成团,丢进了一边的纸篓里,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第185章 入宫为官 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摸到了李默竹夫人刘氏的院子里,贴着刘氏的耳朵一番耳语。 刘氏大喜过望,看着那丫头道:“此话当真?小叔真的在房中藏着美人图?” 丫头郑重点头。 这丫头是刘氏的心腹,刘氏自然是信她的。她喜得一拍手,站了起来,在屋内踱着步,口内自言自语道:“如此极好,看来那美人就是小叔的心上人了。背着公主,另有心仪之人,这可是个大把柄。只有咱们掌握着二房的把柄,以后在这个家里,咱们才能站得住脚。韦氏若是敢欺负到我头上,我就让她知道,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抬眼,就看到院子外面,下人们正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玩耍,心里涌上了一股柔情:“就算是我自己受欺负也就罢了,我的两个孩儿决不能受半分委屈,该是他们的,谁都别想夺走,哪怕是公主的孩子也不行。” 丫头附和:“少奶奶为小少爷们思虑深远,奴婢佩服。” 刘氏得意。 因着公主赐婚一事,在朝堂上惹起一连串的风波,弘正帝这几日都没有召见李家人。眼看着几天下来,自己的坚持有了效果,大臣们果然不像一开始那般执拗,弘正帝心中满意。 听闻李和塬这几日身子不适,弘正帝便召了李默竹和李观棋入宫。 看着自己两个表弟,弘正帝也是满心亲切,让二人坐下,这才开口问道:“你父亲的身子眼下如何了?怎么好好地就病了?” 李默竹恭顺回答:“父亲年迈,身子本就不大好。再加上这些日子朝中因为李家闹得沸沸扬扬,父亲心里不安,身子越发不济。臣再三劝阻,他才答应告假在家里休息,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弘正帝点了点头,叹息道:“你父亲这个人最是谨小慎微,这些年朕给与李家的赏赐,他回回都是推拒不要,还说大臣们会议论朕。唉——” 弘正帝再次叹气,心里对这个舅舅充满了敬爱。再想到早逝的母妃,自己没能在她面前尽半天孝,想来这般补偿李家,母妃会很高兴。 李默竹附和着:“皇上对李家的好,父亲都记在心里,时常和臣,还有弟弟提起,要我们时刻把皇上的恩德记在心中。” 弘正帝对李默竹的回答满意极了,扭头又看了一眼李观棋。如今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李观棋就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女婿了。 他看着李观棋:“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几年读书虽然没什么进展,但是好在你在绘画上颇有才能。朕打算让你入宫中,入嘉学堂,将皇子读书起居,骑马射箭的日常画下来。再者,宫中重大事情,需要画师记录下来的,你也可以作画。这样既展现了你的才能,也让你不至于整日在家里无聊,还可以多入宫,你觉得如何?” 李观棋不敢迟疑,立刻应声道:“草民一切都听皇上安排。” 姿态神色比起李默竹来,多了一些局促和紧张。 弘正帝没有在意,让他坐下,又和他们说了会儿话。主要就是弘正帝和李默竹在说,李观棋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眉头微蹙,有些神游天外。 陈安悄悄的看了这个准驸马一眼,略略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公主? 赵宁儿再次去嘉学堂看望二皇子的时候,果然就看到了李观棋。 李观棋穿着靛青色官袍,比起平时的常服多了一丝威严和稳重。赵宁儿看着他,只觉得一阵恍惚。 前世的李观棋也是官身,整日里除了在自己房里画画,就是出门去办事衙门,赵宁儿和他并不常见面,再加上婆母韦氏在其中搅和,她整日郁郁寡欢,看到李观棋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李观棋是个很细腻敏感的人,这些点点滴滴的事情他都记在心中,直到父皇驾崩后,赵晟登基,他见自己失去了依靠,这才开始对自己动手。 自己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都忍不住想要打一个寒战。 尤其是想到现在二人被一道圣旨捆绑在了一起,赵宁儿就觉得心里发闷。 赵容看见她来了很是高兴,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笑着指着一幅画道:“姐姐,你看,这是表叔为我画的读书图,你看看好不好?” 赵宁儿看向那画,不得不说,李观棋还是有几分才华的,这画画的极好。画中的赵容捧着书站在廊下读着,姿态闲适,神情认真,一片落叶落在他肩头,他也丝毫没察觉。 赵宁儿看着画,不由得笑了起来,摸了摸二皇子的头,道:“画的极好,表叔是个有才华的,容儿以后也要好好读书,做一个像表叔这样有才华的人。” 赵容兴奋的点头。 李观棋听到赵宁儿称呼自己“表叔”。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赐婚的圣旨已下,自己和她已经是未婚夫妻,她这般称呼,岂不是刻意提醒别人他们的婚事不符合常理? 李观棋有些不悦。 李观棋在这里,赵宁儿也不想多待,和赵容说了几句话,就打算离开。李观棋忙道:“今日时间也差不多了,二皇子还要做功课,臣也和公主一起离开。” 赵宁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离开的路上,二人沉默着。迎喜和进宝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眼看着就快要走到了岔路口,一个去后宫,一个前往宫门出宫,赵宁儿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看着李观棋,单刀直入道:“表叔似乎有话要说?” 李观棋顿了顿,也停住了脚步,看着赵宁儿,好容易才鼓足了勇气道:“公主,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你我现在是未婚夫妻,你为何还要叫我表叔?是不是……你是不是不赞同这门婚事?” 赵宁儿看他,心道:我一直都不赞成,一直对你避讳的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但是表面上还是笑着道:“表叔这是哪里的话?我方才只是顺着容儿的话往下说罢了。再说,本公主和表叔一日没有成亲,便一日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难道表叔对此很在意?” 她语带讥诮,看着李观棋的表情似笑非笑,这是李观棋最不喜欢的表情,因为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意思。 第186章 温贵妃的怒气 但是听赵宁儿一口一个表叔,李观棋尽管性子在软,也还是略带了一点怒气,道:“如今也还罢了,他日为我李家妇,还希望公主能够恪守本分,守好妇道,不要做那口齿伶俐的妇人。” 话音刚落,赵宁儿还未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怒喝道:“放肆!” 众人吓了一跳,忙扭头看去,却见是温贵妃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 众人急忙行礼,李观棋更是吓了一跳,他如今是李家少爷,李家如日中天,他走到哪里都是众人追捧的对象。除了自己的父亲会斥责,平日里就连弘正帝都不曾对他高声。 他许多年都不曾受过这般呵斥了。 温贵妃大步走了过来,挡在了赵宁儿面前,怒目看着李观棋道:“你就是李家二少爷?” 李观棋躬身行礼:“臣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温贵妃冷笑一声,摆手道:“不敢,李少爷好大的架子,如今公主还未嫁入你们李家,你就敢对公主提要求,本宫又何曾在你眼里?” 一想起方才听到的话,她的怒气又上来了,她斜睨着李观棋道:“人都说李家是泥瓦匠出身,不堪配公主,本宫原本还不信,如今看来果不其然。你大概是不晓得皇家的规矩,公主下嫁,驸马全家都要小心侍奉公主。你倒好,还未成亲,就敢对公主出言不逊,让公主恪守什么妇道?你也不仔细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也敢和公主这般说话?” 因着弘正帝对李家的特殊优待,李观棋在京城还真的没有太过被规矩束缚,再加上他平日里也不太喜欢和这些世家权贵的公子们来往,对于皇家的规矩,他还真的说不上了解。 温贵妃这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直接把他骂傻眼了。 赵宁儿没想到温贵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会为自己出头,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暖意。看李观棋脸红的好似要滴下血来,她担心这件事情传到了弘正帝的耳中,会让温贵妃为难,便忍不住拉了拉贵妃的袖子。 温贵妃看了赵宁儿一眼,见她感激的看着自己,冲自己微微摇头,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止住了怒气,看着李观棋喝道:“退下,稍后本宫自会去向皇上解释这件事情,看来李家要学的规矩还多的是。” 李观棋忍辱负气离开。 赵宁儿朝着温贵妃盈盈一拜,真心的感激道:“多谢娘娘为宁儿出头,宁儿心里感激不已。” 温贵妃不甚在意:“本宫只是看不惯有些人以下犯上而已,再者本宫自己也有公主,今日为福蕙公主开好了头,以后九公主就不会在受这个委屈了。” 赵宁儿莞尔一笑,不管怎么说,今日温贵妃的这个人情,她是记下了。 二人分开。 勤政殿内,弘正帝披着衣裳,正在看奏折,就听陈安来报:“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弘正帝忙放下奏折,道:“快请贵妃进来。” 温贵妃走进勤政殿,脸色犹自带着怒气。弘正帝一看她就笑了:“爱妃这是怎么了?谁惹爱妃不高兴了?” 他朝温贵妃伸手,温贵妃递出手去,弘正帝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温贵妃快人快语,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弘正帝。 弘正帝的脸色沉了下来:“观棋这孩子竟然这般?”他有些不相信,因为这个孩子一向是个怯弱的温和的,就算是对待宫里的下人也都是温声细语的,从不以身份压人。 他背地里怎么会对宁儿无礼? 温贵妃一语中的:“他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这些年宫里宫外,谁敢得罪李家二少爷?宫人们更是巴结都来不及,这李家少爷表面上虽然待人和气,心里其实还不知道怎么鄙夷他们呢。” 弘正帝的脸色不好看,若是别人说这些话,他早就发怒了,可是现在说这话的是温贵妃,是他最宠爱的贵妃,他舍不得对贵妃发脾气。 他只能给李观棋找补:“也许是两个孩子说话,观棋无心之语,贵妃也不要太过在意,稍后,朕会斥责这孩子的。” 温贵妃对这门婚事本是不相干的态度,但是今日见到了李观棋对赵宁儿出言不逊,她也是一个公主的母亲,就好像看到了自家女儿受气一般,仍旧不死心,继续道:“皇上,你可要让人好好教导一下这李家少爷,这世上人心难测,有的人看着老实,实际上花花肠子都在心里,哪怕是娶了公主都不满足。” 弘正帝笑着哄她:“哪里就这样了?朕倒不信,一个人再怎么伪装,基本的品行还是有的。” 温贵妃见他不信,“哼”了一声,骄矜道:“皇上不信,明儿臣妾把京城这些低嫁的高门女都请来坐一坐,让她们亲自来说,皇上听了,只怕才信呢。” 这话说得孩子气,弘正帝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的事情本以为就此结束,可是没多久,温贵妃真的在自己的宫里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宴会,邀请了一些贵夫人入宫。 刘贤妃也在被邀请之列。 赵宁儿不知道温贵妃请的都是什么人,只是宴会结束后,刘贤妃脸色难看的回来了。回来以后也不做声,只是精心准备了一些菜肴,罕见的让人去请皇上晚上过来用膳。 赵宁儿想要问什么,但是刘贤妃将她打发回了兰台小筑,让如意等人伺候她早些歇息,并不准她在主殿逗留。赵宁儿无法,也只得回去。 她让迎喜注意着主殿那边的情况。 迎喜一会儿过来说“皇上来了”,一会儿又过来说“皇上和娘娘在用膳,皇上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赵宁儿在心里还在担心着皇上为什么心情不好,就见迎喜慌慌张张的走进来,对着赵宁儿道:“公主,皇上动了怒,扔下筷子走了。” 赵宁儿一惊,母妃性子柔婉,面对父皇时,多是附和。不知道方才二人谈了什么,为何会让父皇怒而离去? 她有一种直觉,这件事情一定和自己的婚事有关,母妃深爱父皇,只有是为了自己,才会不顾一切触怒父皇。 第187章 设法拒婚 她当即去了主殿,就见刘贤妃坐在小餐桌前,默默地垂泪。 赵宁儿依偎在她膝下,仰着脸担忧的看她:“母妃,这是怎么了?父皇为什么走了?” 刘贤妃见到她,忙擦了擦眼泪,努力掩饰住情绪,道:“没什么,你父皇是有朝政要忙,所以离开了,你不要多想。” 赵宁儿定定的看着她。 刘贤妃也看着赵宁儿,她这才似乎发现,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能糊弄过去的懵懂无知的孩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将实情说了。 原来温贵妃为了验证门不当户不对的低嫁是否会幸福,特意将京城中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低嫁贵女都请到了昭纯宫,慢慢的交谈询问。 最后的结果不仅让温贵妃沉了脸,刘贤妃的脸色也白了。十几个大族出身的女子,低嫁到不同的府邸,不同性情的人府中,感觉到幸福的却只有一位夫人,且这位夫人和自己的夫君是自幼相识,是自小的情谊。 温贵妃和刘贤妃细细说了自己打听来的李家的情况,李观棋木讷无趣,其母韦氏更是粗鄙不堪,公主如果真的嫁到了这种人家,几乎可以想见,以后的生活是多么的窒息。 刘贤妃一向是个胆小怯弱的,但是这一次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一定要改变弘正帝的心意。 只是没想到,弘正帝只是听她提了个意思,就勃然大怒,起身离开了。 可见皇上对这门亲事的执着。 赵宁儿心中沉重,又很是感动。感动的是温贵妃竟然会为了自己的事情这般费心,可见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沉重的是,即使这么多人为自己开口,父皇的心里依然对这门亲事不肯放手。 在他的心中,女儿的幸福和李家的荣耀,到底哪一个更加重要呢? 赵宁儿有些迷茫了。 但是不管如何,她现在和展苗枝已经互通了心意,她是绝不可能嫁到李家去的。所以,她一定要破坏掉这门婚事。 只是,该从哪里下手呢? 对了,韦氏。 李家的人,父皇常见的只有李和塬,李默竹和李观棋父子三人,李府后宅的人父皇一个都没有见过,前一世自己嫁到了李家,韦氏磋磨自己不说,就连长房的那位嫂子也是隔岸观火,不时讽刺自己几句,只有李默竹极力劝阻过李观棋几次,结果李观棋回到公主府,对自己越发恶劣。 后来隐约听小丫头们说起,少奶奶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把公主府的事情告知大少爷。 李家除了李和塬和长子李默竹,竟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赵宁儿在心里盘算已定,决定采取行动。 她打扮一番,去了崔皇后的未央宫。 崔皇后这几日身子也不大好,前些日子因为弘正帝的病情,她时刻让自己撑着,照顾着宫里宫外。弘正帝的身子才好,她就病倒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未央宫休养着。 赵宁儿带了一些精致的小菜和粥点去看她,蔷薇看见赵宁儿来了很是高兴:“娘娘刚才还在说宫里太安静了,这不,公主就来看娘娘了。” 赵宁儿将小食盒举起给蔷薇看,笑着道:“我给母后带了些粥,听闻母后这两日没什么胃口,这些小菜都是如意自己做的,很是可口,希望母后可以多用一些。” 崔皇后正躺在凤榻上休息,蔷薇不许她看书,不许她费心,她正觉得无聊,忽然听到了赵宁儿的声音,崔皇后高兴道:“来的正好,我正觉得口里淡淡的没味道,正想着吃一些小菜开开胃。” 赵宁儿走到了崔皇后身边,蔷薇等人伺候着摆上了小几,将小食盒打开。 赵宁儿看了看崔皇后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好了很多,心里顿时也很安心,握着崔皇后的手道:“母后这段时间实在是劳碌了,眼下正应该听蔷薇姑姑的话,好生的歇着。” 崔皇后笑着看她:“本宫已经很听话了,蔷薇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本宫都没敢反驳,乖乖的躺着。” 看她委屈的样子,赵宁儿忍不住笑了。 蔷薇将粥盛在了青花瓷的小碗里,赵宁儿接过来,用小银勺舀了一勺,递到了崔皇后的唇边。崔皇后看那粥熬得细致,可见是花了功夫的,心里不由得感动,忙张口咽了。 温热的食物很快抚平了她寡淡的胃,崔皇后称赞道:“味道极好。” 赵宁儿也笑:“母后喜欢,女儿就伺候母后多用一些。” 一碗粥并一碟子小菜很快就用的见了底,崔皇后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抬手止住了赵宁儿还要盛粥的动作。 “好了,一来就伺候本宫用膳,本宫已经饱了,你坐下,和本宫好好说说话。” 赵宁儿应了一声,又伺候着崔皇后漱口净手,这才挨着崔皇后坐下。 她垂首不语,崔皇后忍不住心生担忧,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是谁得罪了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 赵宁儿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在崔皇后面前跪下了:“母后可知父皇为儿臣选了李家次子为驸马?” 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是崔皇后在病中,也是知道的。她原本还想要去看赵宁儿,奈何病势沉重,蔷薇死活不准她出门。 崔皇后点了点头,看着赵宁儿的脸色,小心道:“你不喜欢李家次子?” 赵宁儿看着崔皇后,正色道:“李家次子名分上是儿臣的表叔,儿臣虽然不懂事,岂能对自己的长辈动那种心思?父皇此举实在是让儿臣为难。而且——” 她朝着崔皇后拜服下去:“就在父皇赐婚那一日,儿臣夜里做了个梦。” 她将自己前世的一些遭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告诉了崔皇后,这才道:“儿臣心中很担心,恰好贵妃在宫中请了一些低嫁的夫人,问遍了所有人,竟然没有几个人低嫁以后是幸福的,不是夫妻冷淡,就是吵闹不断,甚至还有反目成仇的,儿臣心中实在害怕。” 崔皇后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第188章 寻求帮助 好半晌,崔皇后才道:“这件事情是你父皇钦定,你父皇为此也考虑了很久,观察了李家次子很久,这才下定了决心,轻易是无法改变的。” 赵宁儿不语,这些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吵闹一番就可以达到目的,她又何必担忧? 崔皇后看着赵宁儿紧皱的眉心,有些心疼,握着她的手,道:“但是既然宁儿你这样说,本宫会好好的再劝说皇上一番。那李家二少爷,本宫也会派人去仔细打听一下,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妥,母后决不让你嫁进李家。” 赵宁儿心中稍暖,想来,若是崔皇后为自己进言,父皇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送走了赵宁儿,崔皇后问蔷薇:“上次你回府去见嫂嫂,当时是不是李家的大少奶奶也在?”她记得蔷薇和她提过一嘴。 蔷薇想了想,点头道:“是,当时咱们家夫人和那位少奶奶聊的很是投缘,看来是关系不错。” 崔皇后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锦缎被面:“派人回府去见嫂嫂,让她留意下李家内宅的事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做的文章。皇上对李家器重非常,李家父子虽然在朝为官,但是各个为人谨慎,估计不好下手。宁儿不愿意嫁过去,咱们就必须找到一个靠得住脚的理由,从后宅下手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蔷薇忙应了一声,下去安排这件事情去了。 很快崔夫人那边就有消息传来,崔府的下人在崔皇后面前一五一十的将韦氏的情况说了。 “夫人让人打听了,这李家主母,也就是大少爷李默竹的生母早就过世了,现在内宅是姨娘韦氏当家,那李家大少奶奶虽然是长房,但是在这韦氏面前也不得不恭顺服从。韦氏为人愚钝不堪,当初皇上还没有赐婚,她就多次在外面张扬,说以后公主是要嫁到他们家的,惹得不少人对此议论纷纷。” 崔皇后的脸色沉了下去。 下人继续禀告:“据韦氏的贴身丫头说,韦氏曾不止一次在家里说过,以后公主嫁到李家,是一定要守李家的家规,孝敬公婆的,若是敢仗着公主的身份压人,她会让儿子好好教训公主的。” 崔皇后的脸色越发阴沉,黑的仿佛暴风雨前的乌云。 下人抬眼看了一眼崔皇后,有些不敢说了,蔷薇催促道:“只管说你的,有什么就说什么。”说着,丢了一个银锭子在那下人面前。 下人得了赏钱,喜不自胜,忙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赐婚的圣旨才下,韦氏就在家里忙着张罗二少爷的小院子,说是以后给二少爷和公主住,还大言不惭的说这院子虽然小,但是小两口住着也够了。还说公主的嫁妆若是太多,就全部搬到她院子里去,有她给公主保存。如此种种,实在粗鄙不堪。” 崔皇后气的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好个韦氏,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想要拿捏公主?宁儿这样好脾气的孩子,哪里是这样无知莽妇的对手?” 蔷薇忙给她顺背,使眼色让那人下去。 崔皇后气的起身就要去见弘正帝禀明实情,蔷薇拉住了她:“娘娘不可。若是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和皇上说了,只怕皇上要责怪我们居然打探李家的情况。再者,就算韦氏粗鄙,皇上以后一定会给公主建造公主府,皇上到时候下旨,不让韦氏和公主住在一起,咱们就白忙了。” 崔皇后冷静了几分,点头道:“你说的是,不做就罢了,若是做了,就一定要让这门婚事彻底的无法挽回。” 蔷薇点头。 另一头,李观棋自那日被温贵妃训斥,整日郁郁寡欢,闷在房中,连宫中也不愿意去了。 韦氏很着急,几次到李观棋的小院去问他到底是怎么了,李观棋也不肯说,也不见韦氏,韦氏越发心急如焚。 她想着李观棋的异样还是前两日从宫里回来以后才有的,她将李观棋的随身小厮叫过来,一番恐吓后,那小厮不敢隐瞒,忙把那一日在宫里与公主说话却被贵妃训斥的事情说了。 韦氏闻言大怒,指着皇宫的方向骂骂咧咧道:“那温贵妃算是什么东西?她自己也不过是宫女出身,被皇上看上才侥幸当上了贵妃。好日子过久了,还真把自己当碟子菜了,她那温家和我们李家比比,又比我们高贵在哪里?” 下人们都吓得不敢作声。 李观棋在屋内分明听到了母亲在院中骂人,顿时更加心烦意乱。想起那一日赵宁儿对他不假辞色,温贵妃疾言厉色,是在让他心中鼓动着一团火。 总有一日,他要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狠狠跌下来,那才能让他心里痛快。 韦氏骂够了,骂累了,这才被自己的丫头扶着回去歇息了。 角落里一个丫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快速的顺着长廊溜到了长房的院内,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了大少奶奶刘氏。 刘氏闻言冷笑,对那丫头道:“好生盯着,有什么事情再来报我。” 丫头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皇宫,含章殿内。 赵宁儿来看李淑妃,李淑妃这些日子身子略有好转,正坐在自己宫里给二皇子做一些绣活。 看见赵宁儿来,李淑妃很高兴,忙拉着她挨着自己坐下,笑着道:“公主大喜了,我虽然身子不好不出门,但是也知道你父皇给你选定了驸马了。” 赵宁儿苦涩一笑:“淑母妃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两日心里不安的很。” 如意抢着开口道:“娘娘您瞧我们公主眼下的乌青,赐婚圣旨下了几日,公主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李淑妃不解:“这是为何?难道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吗?” 她久病,甚少出门,对于外面的事情很多都不知道。 赵宁儿看着李淑妃,忽然跪在了淑妃的脚边,哀求道:“淑母妃,儿臣实在不想嫁给李家次子,但是我母妃和父皇提了这件事情以后,父皇大怒离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求求各位长辈,救一救宁儿,我宁死也不要嫁到李家去。” 第189章 内外夹击 这话说的严重,李淑妃也不由得慎重了起来,忙扶着赵宁儿起身,抬手摸了摸赵宁儿的头,慈爱的道:“你既然来找我,想必是有求于我,但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何不愿意,还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也好心里有数。” 赵宁儿感激不已,忙将在崔皇后面前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关于重生的事情,她和展苗枝已经达成了协议,是不告诉任何人的,眼下也只好对着淑妃隐瞒了。 李淑妃听说李家竟然如此,也是又惊又怒:“皇上糊涂啊,这不是把孩子推到是非窝里去?”她看着赵宁儿,“你母妃没事?” 赵宁儿摇头:“母妃没事,只是被父皇训斥,心情郁郁寡欢,这几日除了去看视弟弟,都不怎么出门了。” 李淑妃叹气,拍了拍赵宁儿的肩:“这件事情,你放心,你母妃一个人力量不够,我们去找皇后娘娘,你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就和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我们决不能看着你就这样因为你父皇一个糊涂的念头葬送了后半辈子。” 赵宁儿哭着跪下,朝着李淑妃磕了三个头。 李淑妃也忍不住落泪,忙心疼的扶着她起身。 后宫这边为着赵宁儿的事情忙碌的时候,展苗枝也坐在一处茶楼,和崔远梅一起喝茶。 崔远梅笑着看他:“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咱们都多久没有好好在一起喝茶了?” 展苗枝懒懒一笑,靠在椅子上,目光却不自觉的飘到了窗外。 崔远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楼下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个穿着不俗的青年带着小厮打马而过。 崔远梅“咦”了一声,也探头看了过去:“那不是李大人家的二公子?” 展苗枝眼睛眯了起来:“就是他,李家二公子李观棋。”前世害死赵宁儿的凶手之一。 崔远梅摇着手中的折扇,笑得意味深长:“因为皇上的一道圣旨,这位李公子可是成为了京城的风云人物。别说是那些世家,就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也都在议论此人。” 展苗枝没说话,看着李观棋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这才好像听到了崔远梅的话,喃喃道:“风云人物?呵……” 崔远梅看他蹙眉冷笑的样子,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受不了的道:“你能不能别露出一副要算计人的样子,看得我怪怕的。” 展苗枝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子。 和崔远梅分开后,展苗枝刚回到府里,暗卫就上来汇报道:“属下等奉主子命令跟踪李二公子,发现这两天他一反常态不在李府待着,而是出来和几个好友一起喝酒,每每喝到薄醉才会回去。” 展苗枝脱下外裳,随手递给了暗卫,暗卫忙接过去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 展苗枝走到软椅前,懒懒的坐下,思索片刻,这才开口道:“让人好生盯着李观棋,还有他那些朋友也要盯着,一群人在一起喝酒,高谈阔论未免就要出事。他现在是准驸马的身份,若是出了什么丑闻,也是皇家脸面无光。”主要是会对赵宁儿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虽然要找李观棋的把柄,但是这都是私下里的事情,决不能闹大了,闹到了明面上来。 暗卫领命,退了下去。 展苗枝想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观察李家的结果,李和塬不愧是满朝闻名的谨慎小心之人,虽然皇上对李家格外优待,但是李和塬为人处世都十分的中庸,没有什么大的把柄。 而他的长子李默竹也是如此,和他的父亲一样的谨小慎微,对待公事十分的仔细。 至于李观棋,这个人心思狭隘深沉,表面上看起来敦厚老实,实则十分记仇,将情绪都藏在心底。 这些日子,因为在宫里遭遇了冷待,他始终心情郁郁寡欢,开始出来和那些朋友在一起喝酒。 酒后失态,只要抓住了他品行上的错处,到了弘正帝面前,赵宁儿都会比较好拒绝这门亲事。 自己决不允许这个人在伤害宁儿半分。 展苗枝眼眸深沉。 一场针对李家的行动在慢慢的开展。 李淑妃的身子好了许多,去见皇后的时候,特意提及御花园的腊梅已经开了,想要请一些相好的夫人入宫一起坐坐,也好宽慰心情。对于李淑妃,弘正帝交代过,只要不违反宫规,只要淑妃喜欢,尽可能不要约束着她, 崔皇后当即应允,还派人通知六宫,这是今年入冬后最先开放的腊梅,十分喜庆,再加上宫里前朝都十分安泰,她准备举办一个热闹的赏梅宴,请各位后妃邀请自己相熟的夫人入宫来赴宴。 宫里沉寂了许久,难得有这么大规模的宴会,所有人都很兴奋,呼朋唤友。 因为李家也在被邀请之列,为了避嫌,赵宁儿没有出席这一次的赏梅宴,只是让迎喜他们三个时刻打探着前面的动静。 她自己则坐在兰台小筑,将二皇子赵容带了过来,如意做了好些梅花点心,姐弟两个人吃的不亦乐乎。 迎喜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对着赵宁儿道:“李府的韦姨娘被众人追捧,韦姨娘得意的翘上了天,看到我们娘娘竟然没行礼,还称呼什么亲家母,气的娘娘甩手走开了。” 如意气的跺脚:“糊涂东西,这样的人也配和我们娘娘称呼亲家?” 赵宁儿不置可否,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韦氏虽然愚钝,但是在人前还是知道藏拙的,今日为何这般放肆? 过了一会儿,纳福也跑了进来:“贵妃斥责韦氏,韦氏不敢和贵妃吵架,回头就把李家大少奶奶骂了一顿,大少奶奶敢怒不敢言,躲在后面垂泪,被淑妃娘娘看见了。” 赵容咬着点心,不明所以:“此人为何如此跋扈?” 赵宁儿给他擦去嘴边的点心渣子,没有回答,她在等这件事情的最终消息。 进宝也走了进来,急匆匆对赵宁儿道:“公主,大事不好了。” 赵宁儿站了起来,看着进宝,沉声道:“怎么了?” 第190章 李家把柄 进宝恭声回禀道:“皇后钦赐了每位夫人一壶梅花酿,李府姨娘韦氏喝醉了酒,大少奶奶扶她去休息,韦姨娘和大少奶奶起了争执,淑妃娘娘上前劝阻,韦氏却说出了一连串的大逆不道之言,皇后动怒,将人扣住了,已经让人去回禀了皇上。” 赵宁儿忙问道:“那其他人呢?” 进宝道:“当时是背着人的,所以其他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让贵妃娘娘陪着,贵妃娘娘坐了没一会儿,说自己累了,也就让众人散了。” 赵宁儿深吸一口气,和如意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今日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赵容听了半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赵宁儿,忽然道:“姐姐,你不想嫁给李家吗?” 赵宁儿一惊,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容。 赵容走到赵宁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认真道:“如果姐姐不喜欢,我就去求父皇,让他收回旨意。” 赵宁儿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着,抬手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容儿怎么知道姐姐不想嫁到李家?” 赵容一板一眼的道:“姐姐看表叔的眼神,和看展哥哥的眼神,不一样,容儿说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迎喜几人唬的脸都白了,急忙看着外面,还好除了他们几个心腹,没有别的人。 赵宁儿没有像他们那般,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赵容。没想到赵容小小的年纪,就能够观察到那么多细微的东西。 自己看展苗枝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她感觉脸上有些烧,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牵着赵容的手,温声道:“既然这样,那么容儿和姐姐一起去见父皇,姐姐确实不想嫁给表叔,容儿替姐姐想想办法。” 赵容拍着小胸脯,豪爽的道:“就交给我,保证让父皇收回成命。” 赵宁儿忍不住笑了,拉着赵容往前面勤政殿走去。 此时的勤政殿,崔皇后,温贵妃,刘贤妃,李淑妃等人全部都在。弘正帝坐在软椅上,沉默不语。 看样子崔皇后等人已经把韦氏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弘正帝,这样一个粗鄙的妇人,实在不配做公主的婆母。 赵宁儿和赵容走了进去,先是朝着众人行礼,这才挺直了背,站在下首不再说话。 弘正帝眼神阴郁,抬眸看了一眼赵宁儿,忽然怒道:“宁儿,今日的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 崔皇后等人都变了脸色,刘贤妃上前一步就想要挡在赵宁儿面前,李淑妃抬手拉了拉她。刘贤妃回头,李淑妃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刘贤妃只得作罢。 赵容有些害怕这样的父皇,一溜烟跑到了刘贤妃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赵宁儿面色沉静,站在原地,朝着弘正帝淡然开口:“回父皇,是儿臣求母后,贵妃淑妃二位母妃帮助儿臣,儿臣不愿意嫁到李家去。” 弘正帝愤然将手中的沉香手串掷了出去,手串狠狠的摔在了赵宁儿的脚边,珠线断裂,珠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朝着弘正帝道:“皇上息怒。” 赵宁儿也跪了下来,她朝着弘正帝叩首:“父皇为儿臣精心挑选李家二少爷为驸马,但是儿臣对李家二少爷毫无感情,心中一直将他当做长辈。再者,儿臣听闻二少爷的生母粗鄙不堪,甚至多次扬言,以后公主嫁过去,也是要按照规矩孝敬公婆的。儿臣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幸福生活。况且,儿臣和二少爷性格不合,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住口。”弘正帝怒道,“枉费朕为你费心筹谋,你竟然这般辜负朕的苦心,你还是朕的女儿吗?”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作声,赵容瘪瘪嘴,有些想哭,刘贤妃急忙将他抱进了怀里。 赵宁儿丝毫不惧,仰起头看着弘正帝道:“父皇对儿臣的好,儿臣自然是记在心里。但是儿臣不认为,一味的顺从就是儿臣孝敬父皇的表现。儿臣不愿意拿自己的终生来换取父皇对李家的弥补。” 说出来了,她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了。 崔皇后的脸色也白了,忙开口呵斥赵宁儿道:“宁儿,休得胡言。” 弘正帝气的抬手指着赵宁儿,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他怒道:“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女儿,来人,将公主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贤妃搬去嘉学堂照顾二皇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见公主。” 天子一怒,无人敢反驳。 消息传到了外面,满朝震惊。 李和塬也知道了韦氏在宫里的所作所为,甚至说什么“皇上宠信李家,金银珠宝送过来,官职地位送过来,现在就连亲生的公主也要送过来”这样的大逆之言,当即把韦氏大骂一顿,禁足在府里,自己带着长子亲自跪在了宫门前,求见弘正帝。 良久,陈安才带着小宋子出来,忙将李和塬扶了起来,沉声道:“李大人,皇上身子不适,在勤政殿休息,今日不见人。” 求见皇帝而不见,这是李家来到京城后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李和塬当即身子一软,向后一倒。李默竹慌得急忙扶着父亲,忙着喊着叫大夫。 陈安也吓坏了,他知道在弘正帝心里,李和塬这个舅舅的分量,也不敢耽搁,急忙让小宋子去请沈和一来。 沈和一一通忙乱,这才堪堪让李和塬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看着他情况好转一些,李默竹忙吩咐下人套马车,小心翼翼的送着父亲回府。 而与此同时,崔远梅和展苗枝在一处茶楼,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嚷,探头看去,是旁边酒楼的几个客人在闹事。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醉醺醺的李观棋,他指着另一个华服年轻人怒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莫名其妙,朝着李观棋怒道:“你神经病啊,我们议论李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上来就打人,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这事没完。” 一群人再次围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一团。 崔远梅看的瞠目结舌,这群人,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打的是李家人,只怕吓都吓死了。在京城,谁不知道李家地位超然啊? 展苗枝轻笑,吩咐人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第190章 李家把柄 进宝恭声回禀道:“皇后钦赐了每位夫人一壶梅花酿,李府姨娘韦氏喝醉了酒,大少奶奶扶她去休息,韦姨娘和大少奶奶起了争执,淑妃娘娘上前劝阻,韦氏却说出了一连串的大逆不道之言,皇后动怒,将人扣住了,已经让人去回禀了皇上。” 赵宁儿忙问道:“那其他人呢?” 进宝道:“当时是背着人的,所以其他夫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皇后娘娘让贵妃娘娘陪着,贵妃娘娘坐了没一会儿,说自己累了,也就让众人散了。” 赵宁儿深吸一口气,和如意对视一眼,她们都知道今日宴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赵容听了半日,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赵宁儿,忽然道:“姐姐,你不想嫁给李家吗?” 赵宁儿一惊,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容。 赵容走到赵宁儿身边,拉着她的手认真道:“如果姐姐不喜欢,我就去求父皇,让他收回旨意。” 赵宁儿蹲下身子,与他平视着,抬手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容儿怎么知道姐姐不想嫁到李家?” 赵容一板一眼的道:“姐姐看表叔的眼神,和看展哥哥的眼神,不一样,容儿说不清楚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迎喜几人唬的脸都白了,急忙看着外面,还好除了他们几个心腹,没有别的人。 赵宁儿没有像他们那般,只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赵容。没想到赵容小小的年纪,就能够观察到那么多细微的东西。 自己看展苗枝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她感觉脸上有些烧,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牵着赵容的手,温声道:“既然这样,那么容儿和姐姐一起去见父皇,姐姐确实不想嫁给表叔,容儿替姐姐想想办法。” 赵容拍着小胸脯,豪爽的道:“就交给我,保证让父皇收回成命。” 赵宁儿忍不住笑了,拉着赵容往前面勤政殿走去。 此时的勤政殿,崔皇后,温贵妃,刘贤妃,李淑妃等人全部都在。弘正帝坐在软椅上,沉默不语。 看样子崔皇后等人已经把韦氏所做的事情都告诉了弘正帝,这样一个粗鄙的妇人,实在不配做公主的婆母。 赵宁儿和赵容走了进去,先是朝着众人行礼,这才挺直了背,站在下首不再说话。 弘正帝眼神阴郁,抬眸看了一眼赵宁儿,忽然怒道:“宁儿,今日的一切是不是你在背后做的?” 崔皇后等人都变了脸色,刘贤妃上前一步就想要挡在赵宁儿面前,李淑妃抬手拉了拉她。刘贤妃回头,李淑妃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话。 刘贤妃只得作罢。 赵容有些害怕这样的父皇,一溜烟跑到了刘贤妃的身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赵宁儿面色沉静,站在原地,朝着弘正帝淡然开口:“回父皇,是儿臣求母后,贵妃淑妃二位母妃帮助儿臣,儿臣不愿意嫁到李家去。” 弘正帝愤然将手中的沉香手串掷了出去,手串狠狠的摔在了赵宁儿的脚边,珠线断裂,珠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落了一地。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朝着弘正帝道:“皇上息怒。” 赵宁儿也跪了下来,她朝着弘正帝叩首:“父皇为儿臣精心挑选李家二少爷为驸马,但是儿臣对李家二少爷毫无感情,心中一直将他当做长辈。再者,儿臣听闻二少爷的生母粗鄙不堪,甚至多次扬言,以后公主嫁过去,也是要按照规矩孝敬公婆的。儿臣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幸福生活。况且,儿臣和二少爷性格不合,根本不适合在一起……” “住口。”弘正帝怒道,“枉费朕为你费心筹谋,你竟然这般辜负朕的苦心,你还是朕的女儿吗?”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作声,赵容瘪瘪嘴,有些想哭,刘贤妃急忙将他抱进了怀里。 赵宁儿丝毫不惧,仰起头看着弘正帝道:“父皇对儿臣的好,儿臣自然是记在心里。但是儿臣不认为,一味的顺从就是儿臣孝敬父皇的表现。儿臣不愿意拿自己的终生来换取父皇对李家的弥补。” 说出来了,她真的把这话说出来了。 崔皇后的脸色也白了,忙开口呵斥赵宁儿道:“宁儿,休得胡言。” 弘正帝气的抬手指着赵宁儿,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他怒道:“好,好,果然是朕的好女儿,来人,将公主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贤妃搬去嘉学堂照顾二皇子,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见公主。” 天子一怒,无人敢反驳。 消息传到了外面,满朝震惊。 李和塬也知道了韦氏在宫里的所作所为,甚至说什么“皇上宠信李家,金银珠宝送过来,官职地位送过来,现在就连亲生的公主也要送过来”这样的大逆之言,当即把韦氏大骂一顿,禁足在府里,自己带着长子亲自跪在了宫门前,求见弘正帝。 良久,陈安才带着小宋子出来,忙将李和塬扶了起来,沉声道:“李大人,皇上身子不适,在勤政殿休息,今日不见人。” 求见皇帝而不见,这是李家来到京城后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李和塬当即身子一软,向后一倒。李默竹慌得急忙扶着父亲,忙着喊着叫大夫。 陈安也吓坏了,他知道在弘正帝心里,李和塬这个舅舅的分量,也不敢耽搁,急忙让小宋子去请沈和一来。 沈和一一通忙乱,这才堪堪让李和塬的一口气吐了出来。看着他情况好转一些,李默竹忙吩咐下人套马车,小心翼翼的送着父亲回府。 而与此同时,崔远梅和展苗枝在一处茶楼,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嚷,探头看去,是旁边酒楼的几个客人在闹事。 为首之人赫然正是醉醺醺的李观棋,他指着另一个华服年轻人怒骂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莫名其妙,朝着李观棋怒道:“你神经病啊,我们议论李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上来就打人,老子今天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这事没完。” 一群人再次围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一团。 崔远梅看的瞠目结舌,这群人,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打的是李家人,只怕吓都吓死了。在京城,谁不知道李家地位超然啊? 展苗枝轻笑,吩咐人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第191章 劝说皇帝 崔皇后听说了李和塬病倒一事,又听闻李观棋在外面和别人酒后挥拳,心里一时也是乱糟糟的。她担心弘正帝,也顾不得方才弘正帝才发了脾气,带着亲自做的清粥小菜赶去了勤政殿。 弘正帝果然没有歇息,仍旧坐在御案后,只是没有批阅奏折,坐在那里目光望着黑暗处,独自发呆。 崔皇后走了过去,蹲在了弘正帝面前,仰头看着他沉默的样子。 “皇上,李大人现在没事了,已经送回了府里,沈太医也跟着过去,沈太医医术高超,李大人不会有事的。” 弘正帝没有说话。 崔皇后又继续道:“皇上看了半日折子,也累了,臣妾带了粥来,皇上用一些。” 弘正帝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扫过崔皇后放在小几上的食盒。 崔皇后盛好了粥,扶着弘正帝坐起来,亲自服侍他用粥。弘正帝没有拒绝崔皇后的好意,一口口吃了。 崔皇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收拾完毕,帝后二人坐在一起说话。弘正帝有些消沉,低着头哑声道:“皇后,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崔皇后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轻笑一声,温声开口:“皇上是个好父亲,你为宁儿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皇上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皇上英明睿智,应该知道,宁儿和李家二少爷之间,差距颇大,其实并不算良人。” 弘正帝抬眸,看着崔皇后,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你也为了宁儿,想方设法的找到韦氏粗鄙的证据,想要让朕改变主意?” 崔皇后沉默片刻,也对上了弘正帝的视线,起身下拜:“臣妾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是在臣妾的心里,宁儿就和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今日,皇上就当是臣妾为了女儿做了不符合规矩的事情,降罪于臣妾。” 弘正帝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朕并没有怪你故意设计韦氏,你能这样为宁儿考虑,朕其实心里很欢喜。朕,只是……” 他顿了顿,当着崔皇后的面,他并不害怕剖析自己,沉声道:“朕,只是不想承认,朕其实给女儿挑了一门错误的婚事。” 崔皇后安慰他:“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儿后半生的幸福,宁儿了解父皇的苦心,只是皇上身在高位,看到的是所有人的臣服。而宁儿,却能看到皇上看不到的一面。” 弘正帝很是信服这话,点了点头,握着崔皇后的手,叹了口气:“朕大概是真的老了,这些年总是时不时的会梦到母妃。其实朕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依稀记得是个很温婉的女子。朕醒来以后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身为人子,没有在母亲面前尽过一天的孝心,朕唯有加倍的补偿李家,才会觉得心安。” 崔皇后对弘正帝的所有都感同身受,她忍不住落泪:“臣妾都懂,皇上是想念太妃了。其实,宁儿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她也明白,她是个好孩子,不会怪皇上的。” 弘正帝听了这话,心里觉得一阵温暖,他看着崔皇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观棋那孩子一向是个老实的,怎么会在外面和别人挥拳?” 崔皇后顿了一下,当着弘正帝的面,她不敢撒谎,只好实话实说道:“那一日,二少爷和宁儿在容儿那边遇到,二少爷似乎警告了宁儿几句,偏巧让贵妃听到了。贵妃的脾气皇上您是知道的,上去就把二少爷一通责骂。” 她抿了抿唇,剩下的话她有些不好开口说下去。 弘正帝看着她:“你只管实话实说,朕已经知道韦氏是一个什么德行,老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孩子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朕想要知道真实的。” 崔皇后心里一动,知道弘正帝这是心里动摇了,她们总算没有白忙活。 她将知道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皇上知道李家原本出身寒微,因为皇上的关系,才开始平步青云,贵不可言。这样的身份落差,就连李大人都是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应对,更何况是当年还很年幼的二少爷。少年人的自尊心在得到极度满足后,却又因为曾经低微的身份而做不出纨绔的那一套,再加上李大人家教严格,二少爷所有的情绪都在心里。这样的人,对于别人的态度是十分的敏感的。” 弘正帝从未细想过这些,如今听崔皇后娓娓道来,他听得愣住。 崔皇后再接再厉:“宁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孩儿,也许是言行举止间那里让二少爷觉得被轻视了,谁知道他对宁儿的这种情绪积攒了多久?竟然会让他忍不住在宁儿面前出言警告,偏生又让贵妃听到了。” “贵妃话说的不好听,二少爷自那日以后就再也未进宫,听说是整日闷在家里,后来和一群纨绔出去喝酒,听到别人议论李家,他酒后挥拳,和人家打了起来,这才闹大了。” 崔皇后沉沉叹气:“只是些冷言冷语,就颓废至此,臣妾实在不看好这孩子。他与宁儿,实在算不得良配。” 弘正帝听得愣怔,忽然身上寒颤颤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握着崔皇后的手,只觉得一阵后怕:“朕险些毁了宁儿。” 这样的一个人,自卑又自负,敏感至极,本就十分难以相处,再加上还有一个难缠的母亲,他如此爱宁儿,竟然险些让自己的女儿余生与这样的母子二人相对。 依照宁儿那个纯粹的性子,只怕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崔皇后看着弘正帝这样子,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中也是一松。 弘正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撤回赐婚的圣旨,哪怕是被天下人议论,说他身为帝王反复无常,他也不在乎。 崔皇后为他研墨,弘正帝提笔,正在斟酌着要如何下旨。 就在这时,外面陈安走了进来,朝着帝后道:“皇上,娘娘,李家大公子求见。” 弘正帝和崔皇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时候,李默竹赶过来,是求弘正帝原谅韦氏和李观棋,还是…… 弘正帝扬声道:“让他进来。” 第191章 劝说皇帝 崔皇后听说了李和塬病倒一事,又听闻李观棋在外面和别人酒后挥拳,心里一时也是乱糟糟的。她担心弘正帝,也顾不得方才弘正帝才发了脾气,带着亲自做的清粥小菜赶去了勤政殿。 弘正帝果然没有歇息,仍旧坐在御案后,只是没有批阅奏折,坐在那里目光望着黑暗处,独自发呆。 崔皇后走了过去,蹲在了弘正帝面前,仰头看着他沉默的样子。 “皇上,李大人现在没事了,已经送回了府里,沈太医也跟着过去,沈太医医术高超,李大人不会有事的。” 弘正帝没有说话。 崔皇后又继续道:“皇上看了半日折子,也累了,臣妾带了粥来,皇上用一些。” 弘正帝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目光扫过崔皇后放在小几上的食盒。 崔皇后盛好了粥,扶着弘正帝坐起来,亲自服侍他用粥。弘正帝没有拒绝崔皇后的好意,一口口吃了。 崔皇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收拾完毕,帝后二人坐在一起说话。弘正帝有些消沉,低着头哑声道:“皇后,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崔皇后没有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轻笑一声,温声开口:“皇上是个好父亲,你为宁儿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但是皇上应该也听过一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皇上英明睿智,应该知道,宁儿和李家二少爷之间,差距颇大,其实并不算良人。” 弘正帝抬眸,看着崔皇后,声音听不出喜怒:“所以你也为了宁儿,想方设法的找到韦氏粗鄙的证据,想要让朕改变主意?” 崔皇后沉默片刻,也对上了弘正帝的视线,起身下拜:“臣妾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是在臣妾的心里,宁儿就和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今日,皇上就当是臣妾为了女儿做了不符合规矩的事情,降罪于臣妾。” 弘正帝忙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朕并没有怪你故意设计韦氏,你能这样为宁儿考虑,朕其实心里很欢喜。朕,只是……” 他顿了顿,当着崔皇后的面,他并不害怕剖析自己,沉声道:“朕,只是不想承认,朕其实给女儿挑了一门错误的婚事。” 崔皇后安慰他:“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宁儿后半生的幸福,宁儿了解父皇的苦心,只是皇上身在高位,看到的是所有人的臣服。而宁儿,却能看到皇上看不到的一面。” 弘正帝很是信服这话,点了点头,握着崔皇后的手,叹了口气:“朕大概是真的老了,这些年总是时不时的会梦到母妃。其实朕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依稀记得是个很温婉的女子。朕醒来以后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身为人子,没有在母亲面前尽过一天的孝心,朕唯有加倍的补偿李家,才会觉得心安。” 崔皇后对弘正帝的所有都感同身受,她忍不住落泪:“臣妾都懂,皇上是想念太妃了。其实,宁儿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她也明白,她是个好孩子,不会怪皇上的。” 弘正帝听了这话,心里觉得一阵温暖,他看着崔皇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观棋那孩子一向是个老实的,怎么会在外面和别人挥拳?” 崔皇后顿了一下,当着弘正帝的面,她不敢撒谎,只好实话实说道:“那一日,二少爷和宁儿在容儿那边遇到,二少爷似乎警告了宁儿几句,偏巧让贵妃听到了。贵妃的脾气皇上您是知道的,上去就把二少爷一通责骂。” 她抿了抿唇,剩下的话她有些不好开口说下去。 弘正帝看着她:“你只管实话实说,朕已经知道韦氏是一个什么德行,老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子,这孩子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朕想要知道真实的。” 崔皇后心里一动,知道弘正帝这是心里动摇了,她们总算没有白忙活。 她将知道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皇上知道李家原本出身寒微,因为皇上的关系,才开始平步青云,贵不可言。这样的身份落差,就连李大人都是惶恐不安小心翼翼的应对,更何况是当年还很年幼的二少爷。少年人的自尊心在得到极度满足后,却又因为曾经低微的身份而做不出纨绔的那一套,再加上李大人家教严格,二少爷所有的情绪都在心里。这样的人,对于别人的态度是十分的敏感的。” 弘正帝从未细想过这些,如今听崔皇后娓娓道来,他听得愣住。 崔皇后再接再厉:“宁儿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孩儿,也许是言行举止间那里让二少爷觉得被轻视了,谁知道他对宁儿的这种情绪积攒了多久?竟然会让他忍不住在宁儿面前出言警告,偏生又让贵妃听到了。” “贵妃话说的不好听,二少爷自那日以后就再也未进宫,听说是整日闷在家里,后来和一群纨绔出去喝酒,听到别人议论李家,他酒后挥拳,和人家打了起来,这才闹大了。” 崔皇后沉沉叹气:“只是些冷言冷语,就颓废至此,臣妾实在不看好这孩子。他与宁儿,实在算不得良配。” 弘正帝听得愣怔,忽然身上寒颤颤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握着崔皇后的手,只觉得一阵后怕:“朕险些毁了宁儿。” 这样的一个人,自卑又自负,敏感至极,本就十分难以相处,再加上还有一个难缠的母亲,他如此爱宁儿,竟然险些让自己的女儿余生与这样的母子二人相对。 依照宁儿那个纯粹的性子,只怕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崔皇后看着弘正帝这样子,知道他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心中也是一松。 弘正帝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撤回赐婚的圣旨,哪怕是被天下人议论,说他身为帝王反复无常,他也不在乎。 崔皇后为他研墨,弘正帝提笔,正在斟酌着要如何下旨。 就在这时,外面陈安走了进来,朝着帝后道:“皇上,娘娘,李家大公子求见。” 弘正帝和崔皇后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个时候,李默竹赶过来,是求弘正帝原谅韦氏和李观棋,还是…… 弘正帝扬声道:“让他进来。” 第192章 婚事取消 李默竹走进了勤政殿,见到了帝后,忙跪地行礼:“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他在朝中任着官职,时常随着李和塬在宫内走动,故而见过皇后几次、 弘正帝坐在御案后,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抬手道:“平身,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默竹最像他的父亲李和塬,又是李家长子,弘正帝对他也是寄予了很多的希望。他知道,振兴李家,还得靠李默竹。 李默竹没有起身,只是朝着帝后磕了三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父亲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沈太医在府上照顾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父亲心里不安,一定要臣进宫来面见陛下,求陛下恩准父亲的一个请求。” 弘正帝看着他,脑海里一时乱糟糟的。他猜测着,舅舅大概是要请求宽恕韦氏或者李观棋,但是现在他已经想要取消这门婚事了,这件事情还没有和舅舅说。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看着他放下笔,崔皇后的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弘正帝。 弘正帝沉默片刻,看着李默竹道:“舅舅有什么话要说,也等身子好了再说,何必急于一时,现在就派你进宫。” 李默竹不敢耽搁,急忙开口道:“父亲说,自己年事已高,实在无法胜任朝中官职,再者,老家也多年未归,心中十分挂念,还请皇上准许父亲告老辞官回乡。” 这话出乎弘正帝和崔皇后的意料,弘正帝更是惊讶出声:“舅舅要告老?” 李默竹叩首:“是,父亲说,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年幼时候的事情,梦到祖父祖母和姑母,心里很是挂念。” 听他提到姑母,弘正帝心里也是一软,这个世界上若说还有什么人牵挂着母妃,那想必只有自己和舅舅了。 他神色有些颓然:“舅舅若是想家,回老家去看看也就罢了,何必告老?” 李默竹知道弘正帝轻易是不会同意的,但是父亲是下定了决心的。想到他临出门前,父亲再三交代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来,京城里沸沸扬扬传着的关于李家的笑柄,李默竹也下定了决心。 他拜服下去:“臣的想法和父亲是一样的,父亲年迈,无法胜任朝中官职,臣见识短浅,应付公务也是力不从心,手忙脚乱,臣请求和父亲一起辞官回乡,照顾好老父亲和家人,还请皇上答应。” 这就是李家在风浪之下想要保全家族的做法:急流勇退。 放弃在京城的一切荣华,保住家族的富贵。李和塬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本事,能有今日全是靠着弘正帝顾念血脉亲情,甚至想要将公主下嫁。 但是有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就是不属于自己。他不敢起贪念,他只想要保住家族的富贵和荣耀也就够了。 弘正帝无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默竹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上次弘正帝赐婚的圣旨,恳求道:“这些日子因为公主与二弟的婚事,在朝中掀起了多少风波,父亲在家里思来想去,心中不安。公主金枝玉叶,李家寒微,实在不相为配,恳求皇上收回旨意,取笑二弟与公主的婚约。” 崔皇后眼眸一亮。 弘正帝也是惊讶万分,在他看来李家对于这门婚事一直都是无比期待的,这件婚事他不止一次在李和塬面前透露出口风,只等着赵宁儿长大,就会给两个孩子赐婚。 但是今天,舅舅竟然让李默竹来回他,想要取消这门婚事,这不能不让他惊讶。 他有些迟疑:“这……” 李默竹再次恳求:“这是我与父亲商量过后的结果,臣等不敢让皇上为难,求皇上收回旨意。” 他深深拜服下去,态度很坚决。 弘正帝叹息一声,抬手道:“起来,朕依你所言就是。” 李默竹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这门闹得前朝后宫沸沸扬扬的婚事最后以李家退出京城为结局,黯然落幕。正如它刚开始时那般,它的结束又引发了众人新一轮的议论。 但是任何事情都会过去,新的事情在不断发生,人们的关注也会投注到别的事情上。 弘正帝为了补偿李家,虽然同意李和塬和李默竹辞官,但是还是力排众议,赐了李家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 李家离开的那一日,赵宁儿站在皇宫最高的角楼,一直望着远处。 终于,终于,前世的两个梦魇,全部都没有了,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结了。 心里好像松快了很多,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宫里的日子依旧是安静的过着,没过多久,弘正帝颁布圣旨,册封赵容为皇太子,迁居东宫,选太子太傅,着礼部准备册封礼。 同时,弘正帝还下旨册封福蕙公主为兖国公主,举行册封礼,同时为公主修建公主府,留待出嫁后居住。 赵宁儿成为了大恒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册封礼的公主,再次在朝野掀起风波,不少人想要劝阻皇帝,但是弘正帝不为所动。众人想到之前后宫里只有赵宁儿一位公主时,弘正帝为了她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也就罢了。 有的事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在行走着。 而此时的李家人已经在老宅住了下来,李和塬身子不好,韦氏需要照顾他,里里外外都要靠着大少奶奶刘氏打理。 对于离开京城来到老宅,刘氏并无怨言,毕竟丈夫在哪里,儿女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但是韦氏却受不了这个身份落差,尤其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儿子和公主的婚约取消,她心中惭愧加羞恼,以至于在小事上时常对着刘氏发脾气,刘氏并不理会。 李默竹忙着老宅的事情,弘正帝赐了父亲宅子和无数金银珠宝,来到了老宅以后,各处人情往来,这些都需要他去打理。 而李观棋,则是整日作画,画完就烧掉,也不出门。失了与赵宁儿的婚事,他好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每日里都要饮酒,韦氏劝也劝不住,气急了就大骂李观棋,又骂赵宁儿。 好在李默竹治家严谨,这些话没有传到外面。如今的李家,全靠大房支撑着。虽然累,但是一家人心里踏实,京城富贵荣华迷人眼,让人如置身云端。 还是在老宅,脚踏实地的好。 第192章 婚事取消 李默竹走进了勤政殿,见到了帝后,忙跪地行礼:“臣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他在朝中任着官职,时常随着李和塬在宫内走动,故而见过皇后几次、 弘正帝坐在御案后,目光沉沉的看着他,抬手道:“平身,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李默竹最像他的父亲李和塬,又是李家长子,弘正帝对他也是寄予了很多的希望。他知道,振兴李家,还得靠李默竹。 李默竹没有起身,只是朝着帝后磕了三个头,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父亲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现在沈太医在府上照顾着,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父亲心里不安,一定要臣进宫来面见陛下,求陛下恩准父亲的一个请求。” 弘正帝看着他,脑海里一时乱糟糟的。他猜测着,舅舅大概是要请求宽恕韦氏或者李观棋,但是现在他已经想要取消这门婚事了,这件事情还没有和舅舅说。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知道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看着他放下笔,崔皇后的心却不由得提了起来,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弘正帝。 弘正帝沉默片刻,看着李默竹道:“舅舅有什么话要说,也等身子好了再说,何必急于一时,现在就派你进宫。” 李默竹不敢耽搁,急忙开口道:“父亲说,自己年事已高,实在无法胜任朝中官职,再者,老家也多年未归,心中十分挂念,还请皇上准许父亲告老辞官回乡。” 这话出乎弘正帝和崔皇后的意料,弘正帝更是惊讶出声:“舅舅要告老?” 李默竹叩首:“是,父亲说,这些日子总是梦到年幼时候的事情,梦到祖父祖母和姑母,心里很是挂念。” 听他提到姑母,弘正帝心里也是一软,这个世界上若说还有什么人牵挂着母妃,那想必只有自己和舅舅了。 他神色有些颓然:“舅舅若是想家,回老家去看看也就罢了,何必告老?” 李默竹知道弘正帝轻易是不会同意的,但是父亲是下定了决心的。想到他临出门前,父亲再三交代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来,京城里沸沸扬扬传着的关于李家的笑柄,李默竹也下定了决心。 他拜服下去:“臣的想法和父亲是一样的,父亲年迈,无法胜任朝中官职,臣见识短浅,应付公务也是力不从心,手忙脚乱,臣请求和父亲一起辞官回乡,照顾好老父亲和家人,还请皇上答应。” 这就是李家在风浪之下想要保全家族的做法:急流勇退。 放弃在京城的一切荣华,保住家族的富贵。李和塬知道自己没什么大本事,能有今日全是靠着弘正帝顾念血脉亲情,甚至想要将公主下嫁。 但是有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就是不属于自己。他不敢起贪念,他只想要保住家族的富贵和荣耀也就够了。 弘正帝无言,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默竹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上次弘正帝赐婚的圣旨,恳求道:“这些日子因为公主与二弟的婚事,在朝中掀起了多少风波,父亲在家里思来想去,心中不安。公主金枝玉叶,李家寒微,实在不相为配,恳求皇上收回旨意,取笑二弟与公主的婚约。” 崔皇后眼眸一亮。 弘正帝也是惊讶万分,在他看来李家对于这门婚事一直都是无比期待的,这件婚事他不止一次在李和塬面前透露出口风,只等着赵宁儿长大,就会给两个孩子赐婚。 但是今天,舅舅竟然让李默竹来回他,想要取消这门婚事,这不能不让他惊讶。 他有些迟疑:“这……” 李默竹再次恳求:“这是我与父亲商量过后的结果,臣等不敢让皇上为难,求皇上收回旨意。” 他深深拜服下去,态度很坚决。 弘正帝叹息一声,抬手道:“起来,朕依你所言就是。” 李默竹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这门闹得前朝后宫沸沸扬扬的婚事最后以李家退出京城为结局,黯然落幕。正如它刚开始时那般,它的结束又引发了众人新一轮的议论。 但是任何事情都会过去,新的事情在不断发生,人们的关注也会投注到别的事情上。 弘正帝为了补偿李家,虽然同意李和塬和李默竹辞官,但是还是力排众议,赐了李家一个世袭罔替的伯爵爵位。 李家离开的那一日,赵宁儿站在皇宫最高的角楼,一直望着远处。 终于,终于,前世的两个梦魇,全部都没有了,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结了。 心里好像松快了很多,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宫里的日子依旧是安静的过着,没过多久,弘正帝颁布圣旨,册封赵容为皇太子,迁居东宫,选太子太傅,着礼部准备册封礼。 同时,弘正帝还下旨册封福蕙公主为兖国公主,举行册封礼,同时为公主修建公主府,留待出嫁后居住。 赵宁儿成为了大恒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册封礼的公主,再次在朝野掀起风波,不少人想要劝阻皇帝,但是弘正帝不为所动。众人想到之前后宫里只有赵宁儿一位公主时,弘正帝为了她做的离经叛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也就罢了。 有的事情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在行走着。 而此时的李家人已经在老宅住了下来,李和塬身子不好,韦氏需要照顾他,里里外外都要靠着大少奶奶刘氏打理。 对于离开京城来到老宅,刘氏并无怨言,毕竟丈夫在哪里,儿女在哪里,她就在哪里。但是韦氏却受不了这个身份落差,尤其是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儿子和公主的婚约取消,她心中惭愧加羞恼,以至于在小事上时常对着刘氏发脾气,刘氏并不理会。 李默竹忙着老宅的事情,弘正帝赐了父亲宅子和无数金银珠宝,来到了老宅以后,各处人情往来,这些都需要他去打理。 而李观棋,则是整日作画,画完就烧掉,也不出门。失了与赵宁儿的婚事,他好像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每日里都要饮酒,韦氏劝也劝不住,气急了就大骂李观棋,又骂赵宁儿。 好在李默竹治家严谨,这些话没有传到外面。如今的李家,全靠大房支撑着。虽然累,但是一家人心里踏实,京城富贵荣华迷人眼,让人如置身云端。 还是在老宅,脚踏实地的好。 第193章 被发现了 冬日过去,天气渐渐和暖起来,赵容现在骑马已经骑得很好了,老是抱怨宫里的骑马场跑不开。 弘正帝很高兴,时常让赵宁儿带着他去宫外的骑马场,派右卫将军展苗枝带人跟随着保护。 赵宁儿骑着马,看着赵容意气风发在马场上自由纵马,心里只觉得欣慰。忽然一眼瞥到了展苗枝,她心里一动。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展苗枝了,说不思念是假的。 二人并肩齐驱。 “如今万事已定,我这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赵宁儿很是感慨。 展苗枝轻笑:“我们的事情还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能叫万事已定?”他看着不远处,宁远侯府世子穆凌白正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是一名身穿红衣的飒爽女子,赫然正是涟王的长女花芜。 花芜骑马还不太熟练,穆凌白耐心的教着她,神态完全变了一个人,早已不复当初那个纨绔子弟的做派。 赵宁儿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这穆凌白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展苗枝看着那二人走得远了,这才开口道:“宁远侯府因为之前药王谷的事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再加上侯府穆凌白父子做的一些上不得台面事情全部被人翻出来弹劾,导致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涟王极力保全,皇上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还有这次的救驾之功上,只怕侯府就要完了。现在侯府只剩个空壳子,一应的事情全部要靠着县主和涟王,你说这穆凌白能不对县主好吗?何况还有孩子。” 赵宁儿不知道后来侯府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来侯府赫赫扬扬这些年,背地里的阴私也不少,如今因为祖宗上做过的事情,全部被人翻出来了。 这些罪行若是平常,只怕足够侯府抄家的了,好在父皇顾念老侯爷去求药的恩情。 这样也好,人经历过变故,大约才会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看那穆凌白的样子,倒也不全是装的,大概是真的知道悔悟了。 能和花芜姐姐白首到老,就是好的。 想到白首,她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向了展苗枝。 展苗枝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一幕,被身后的随从看在了眼底。 天气越来越暖和,御花园的花儿都盛开了,弘正帝很是高兴,让崔皇后设宴邀请皇亲入宫来坐一坐,柔嘉大长公主和广平郡主展苗铃也在被邀请之列。展苗铃如今已经脱去了几分孩子模样,看起来更加的沉稳端庄,看样子在府里被展夫人教导的不错。 赵宁儿一看到她板板正正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不过今日皇亲众多,就连一向不爱出门的雍亲王夫妇也都来了,这种场合还是要注意规矩的。 赵容年纪虽小,但是也十分有模有样,朝着各位王爷王妃一一见礼毕,这才回到了弘正帝身边坐下。身为皇太子,他的位置早已不同往日。 弘正帝兴致很高,看着各色开的正好的花儿,还有在花丛中玩耍的九公主,不由得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吩咐演奏歌舞助兴。 众人见弘正帝喜欢,也都纷纷附和起来,称赞宫中的歌舞。 赵宁儿没有和人说话,安静的坐在刘贤妃的身边,看着皇家难得的一派祥和的气氛,心中却想着,这样好的天气,若是可以和展苗枝一起去策马就好了。 正想着,忽然有一个脸生的小宫女走过来,趁着上点心的时候,悄悄递给赵宁儿一个纸条。 赵宁儿心里一惊,忙握了纸条在手里。刘贤妃正在递东西给她,见她忽然一副不安的模样,顿时关切道:“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赵宁儿摇了摇头,故作镇定的对刘贤妃道:“我没事,母妃,我去更衣。” 刘贤妃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吩咐如意和新拨来伺候赵宁儿的大宫女玉容赶紧跟去。 二人领命,伺候着赵宁儿离席。 赵宁儿走了几步,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了,对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会意,对玉容道:“公主今天出来忘记拿扇子了,你去兰台小筑去拿。” 玉容领命,行了个礼退下了。 赵宁儿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打开了纸条,仔细的看着。 如意好奇:“公主,怎么了?是谁给您递的纸条?”自从针对庆王府和李家的事情结束后,公主心里不再藏着事情,恢复成了原本那个简单快乐的小公主。 如今,又有什么事情,让公主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赵宁儿看完了纸条,藏在了袖子里,有些疑惑道:“是少将军让我去御花园后面的桃花林见面,奇怪,昨日我们还在嘉学堂见过,怎么不曾听他说起?” 如意也不明白,只能猜测道:“难道是少将军突然有急事,今日宴席他不方便让公主出去,只能悄悄的递纸条给公主?” 赵宁儿想了想,也不在意:“罢了,那就去看看。” 二人到了桃花林,果然透过花木,看到一个穿着珠灰色锦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东西,也是一脸疑惑的四下看着。 赵宁儿一看见他,心里就满是甜蜜,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公主?”展苗枝看到她,脸色的疑惑去了一半,却还是有些诧异,四下看着无人,这才悄声道,“今日人多,公主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们的关系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况且本朝规矩,私相授受也是不合礼法的,所以二人暂时还不打算让人知道,只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展苗枝会设法让祖母帮着自己提亲。 赵宁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看到纸条的时候才那么诧异。 但是听到展苗枝这样说,赵宁儿心中除了诧异还升腾起一股惊慌。 “不是你传纸条让我来的吗?” 二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放肆!” 在场的二人和如意都白了脸色,朝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第193章 被发现了 冬日过去,天气渐渐和暖起来,赵容现在骑马已经骑得很好了,老是抱怨宫里的骑马场跑不开。 弘正帝很高兴,时常让赵宁儿带着他去宫外的骑马场,派右卫将军展苗枝带人跟随着保护。 赵宁儿骑着马,看着赵容意气风发在马场上自由纵马,心里只觉得欣慰。忽然一眼瞥到了展苗枝,她心里一动。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展苗枝了,说不思念是假的。 二人并肩齐驱。 “如今万事已定,我这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赵宁儿很是感慨。 展苗枝轻笑:“我们的事情还连个影子都没有,怎么能叫万事已定?”他看着不远处,宁远侯府世子穆凌白正牵着一匹马,马背上是一名身穿红衣的飒爽女子,赫然正是涟王的长女花芜。 花芜骑马还不太熟练,穆凌白耐心的教着她,神态完全变了一个人,早已不复当初那个纨绔子弟的做派。 赵宁儿有些惊讶的看过去:“这穆凌白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展苗枝看着那二人走得远了,这才开口道:“宁远侯府因为之前药王谷的事情,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再加上侯府穆凌白父子做的一些上不得台面事情全部被人翻出来弹劾,导致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不是涟王极力保全,皇上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还有这次的救驾之功上,只怕侯府就要完了。现在侯府只剩个空壳子,一应的事情全部要靠着县主和涟王,你说这穆凌白能不对县主好吗?何况还有孩子。” 赵宁儿不知道后来侯府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想来侯府赫赫扬扬这些年,背地里的阴私也不少,如今因为祖宗上做过的事情,全部被人翻出来了。 这些罪行若是平常,只怕足够侯府抄家的了,好在父皇顾念老侯爷去求药的恩情。 这样也好,人经历过变故,大约才会知道什么是重要的。 看那穆凌白的样子,倒也不全是装的,大概是真的知道悔悟了。 能和花芜姐姐白首到老,就是好的。 想到白首,她的眼睛不自觉的飘向了展苗枝。 展苗枝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这一幕,被身后的随从看在了眼底。 天气越来越暖和,御花园的花儿都盛开了,弘正帝很是高兴,让崔皇后设宴邀请皇亲入宫来坐一坐,柔嘉大长公主和广平郡主展苗铃也在被邀请之列。展苗铃如今已经脱去了几分孩子模样,看起来更加的沉稳端庄,看样子在府里被展夫人教导的不错。 赵宁儿一看到她板板正正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不过今日皇亲众多,就连一向不爱出门的雍亲王夫妇也都来了,这种场合还是要注意规矩的。 赵容年纪虽小,但是也十分有模有样,朝着各位王爷王妃一一见礼毕,这才回到了弘正帝身边坐下。身为皇太子,他的位置早已不同往日。 弘正帝兴致很高,看着各色开的正好的花儿,还有在花丛中玩耍的九公主,不由得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吩咐演奏歌舞助兴。 众人见弘正帝喜欢,也都纷纷附和起来,称赞宫中的歌舞。 赵宁儿没有和人说话,安静的坐在刘贤妃的身边,看着皇家难得的一派祥和的气氛,心中却想着,这样好的天气,若是可以和展苗枝一起去策马就好了。 正想着,忽然有一个脸生的小宫女走过来,趁着上点心的时候,悄悄递给赵宁儿一个纸条。 赵宁儿心里一惊,忙握了纸条在手里。刘贤妃正在递东西给她,见她忽然一副不安的模样,顿时关切道:“宁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赵宁儿摇了摇头,故作镇定的对刘贤妃道:“我没事,母妃,我去更衣。” 刘贤妃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吩咐如意和新拨来伺候赵宁儿的大宫女玉容赶紧跟去。 二人领命,伺候着赵宁儿离席。 赵宁儿走了几步,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了,对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会意,对玉容道:“公主今天出来忘记拿扇子了,你去兰台小筑去拿。” 玉容领命,行了个礼退下了。 赵宁儿看着四下无人,这才打开了纸条,仔细的看着。 如意好奇:“公主,怎么了?是谁给您递的纸条?”自从针对庆王府和李家的事情结束后,公主心里不再藏着事情,恢复成了原本那个简单快乐的小公主。 如今,又有什么事情,让公主露出了这样的表情? 赵宁儿看完了纸条,藏在了袖子里,有些疑惑道:“是少将军让我去御花园后面的桃花林见面,奇怪,昨日我们还在嘉学堂见过,怎么不曾听他说起?” 如意也不明白,只能猜测道:“难道是少将军突然有急事,今日宴席他不方便让公主出去,只能悄悄的递纸条给公主?” 赵宁儿想了想,也不在意:“罢了,那就去看看。” 二人到了桃花林,果然透过花木,看到一个穿着珠灰色锦袍的年轻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东西,也是一脸疑惑的四下看着。 赵宁儿一看见他,心里就满是甜蜜,脚步轻快的走了过去。 “公主?”展苗枝看到她,脸色的疑惑去了一半,却还是有些诧异,四下看着无人,这才悄声道,“今日人多,公主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们的关系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况且本朝规矩,私相授受也是不合礼法的,所以二人暂时还不打算让人知道,只想着再过一段时间,展苗枝会设法让祖母帮着自己提亲。 赵宁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看到纸条的时候才那么诧异。 但是听到展苗枝这样说,赵宁儿心中除了诧异还升腾起一股惊慌。 “不是你传纸条让我来的吗?” 二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都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背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放肆!” 在场的二人和如意都白了脸色,朝着声音来源地看去。 第194章 不破不立 弘正帝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过来,身边跟着的小宫女赫然正是方才递信给赵宁儿和展苗枝的小宫女小太监。 看到这一幕,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弘正帝发现了不对,设计让宫人将他们叫出来,结果二人虽然疑惑,却都是毫不犹豫的赶来了。 心中的猜测被验证,弘正帝勃然大怒。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在他心中单纯无比的女儿,竟然私下里避开人来见一个外男,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展苗枝急忙跪在地上,朝着弘正帝行礼,解释道:“皇上,这件事情不关公主的事情,是臣冒失……” “你住嘴!”弘正帝气的手指都在颤抖,“若不是看在姑母的份上,朕今日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他上前几步,劈手抓过赵宁儿的手,就要将赵宁儿拉走。他盛怒之下,完全不像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发现女儿被坏小子骗走的愤怒又可怜的老父亲。 赵宁儿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往前走,回过头看着展苗枝,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宫去,这件事情她会来处理的。 展苗枝脸色也不太好看,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是那人不仅是赵宁儿的父亲,更是大恒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他万万不敢反抗的存在。 展苗枝无奈的被小太监驱逐出宫了。 赵宁儿被弘正帝带回了兰台小筑,喝令宫人道:“今日起,兖国公主禁足在兰台小筑,除了贤妃,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她见任何人。” 幽澜殿的宫人们都吓坏了,急忙答应了下来。 赵宁儿生气的看着弘正帝:“父皇,你不能这么对我,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弘正帝气的差点没晕过去:“好好说?若不是朕发现不对劲,你要做出什么事情来还不知道呢。朕没什么话要说,朕就是不准你再出去。” 说着,说着,他就愤怒的离开了,幽澜殿的宫人自动将宫门关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着宫门,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赵宁儿要追过去,迎喜和纳福急忙拉住她,劝道:“公主,算了,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再过去,只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还是等皇上冷静下来,再让咱们娘娘想想办法。” 赵宁儿想到展苗枝,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气闷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等到赏花宴结束,刘贤妃回到幽澜殿的时候,这才知道赵宁儿被禁足了。她原本只是奇怪赵宁儿为什么一去不回,让人去问了才知道她回宫里了,却没想到又是被禁足。 她忙去兰台小筑,问赵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宁儿没办法把实话告诉自己的母妃,她知道现在说出来,除了惹母妃动怒,没有别的效果。 见她不愿意,刘贤妃开始责骂如意,如意低着头不敢言语。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玉容忽然跪了下来,朝着刘贤妃磕头,诚恳道:“娘娘,今日的事情是皇上布局,引得公主和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去往桃花林。” 赵宁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玉容。 如意则是惊怒道:“玉容,你胡说什么?” 玉容毫不畏惧,抬着头,看着惊讶的刘贤妃,再次开口道:“奴婢虽然伺候公主的时间短,但是公主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颗心都是为了公主。奴婢不是傻子,公主看重少将军,少将军也看重公主,不然不会一张纸条就不顾一切的去赴约。皇上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今日的布局。娘娘,公主,奴婢觉得,不破不立,公主若是想要心事成真,反而不如将这件事情说开,让贤妃娘娘和大长公主都去求求皇上。” 玉容一脸的英气和无畏,倒是让赵宁儿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刘贤妃从玉容的话里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气又怕,险些瘫倒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赵宁儿,声音颤抖:“宁儿,你糊涂了啊?你怎么敢私下里去见外男?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难听的话传出来吗?” 赵宁儿没有说话,她还在思索玉容的话。 如意也很快明白了玉容的意思,她心里又是意外,又是高兴。玉容是刘贤妃亲自选到赵宁儿身边的,虽然玉容很好,但是到底是新来的,不如他们这些从小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所以她对玉容一直带着一些防备的。 但是,今天,她对玉容改观了。 赵宁儿也是这样的想法,她挥手让众人都下去,自己扶着刘贤妃站起来,走到了内室,将自己和展苗枝一起联手对付庆王府,对付李家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刘贤妃今日是一个冲击连着一个冲击,但是越是听赵宁儿说到后面,说到她和展苗枝一起面对过的难关,刘贤妃彻底动容了。 她竟然不知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女儿每日里要面对这么多事情。 而且,展苗枝原本给她留下的印象就很好,此刻更是好到了极致。 刘贤妃安慰赵宁儿:“这次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既然你父皇让你禁足,你就好好的在兰台小筑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母妃。” 赵宁儿看着好像格外勇敢起来的刘贤妃,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她撒娇的扑进刘贤妃的怀里:“女儿一切都听母妃的。” 兖国公主被禁足的消息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崔皇后治理严谨,不准宫人议论公主,因此大家都是私下里说一说,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刘贤妃等了两日,等到弘正帝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这才带着亲自做的点心去勤政殿看望弘正帝。 弘正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说贤妃来了,气的冷哼一声。 刘贤妃款款走进去,在弘正帝面前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 弘正帝不高兴的看着她,却赫然发现刘贤妃打扮的十分清丽,褪去了妃嫔的富贵打扮,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妇人。 他有些惊讶了。 第194章 不破不立 弘正帝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过来,身边跟着的小宫女赫然正是方才递信给赵宁儿和展苗枝的小宫女小太监。 看到这一幕,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弘正帝发现了不对,设计让宫人将他们叫出来,结果二人虽然疑惑,却都是毫不犹豫的赶来了。 心中的猜测被验证,弘正帝勃然大怒。 “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在他心中单纯无比的女儿,竟然私下里避开人来见一个外男,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展苗枝急忙跪在地上,朝着弘正帝行礼,解释道:“皇上,这件事情不关公主的事情,是臣冒失……” “你住嘴!”弘正帝气的手指都在颤抖,“若不是看在姑母的份上,朕今日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他上前几步,劈手抓过赵宁儿的手,就要将赵宁儿拉走。他盛怒之下,完全不像是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发现女儿被坏小子骗走的愤怒又可怜的老父亲。 赵宁儿身不由己的跟着他往前走,回过头看着展苗枝,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宫去,这件事情她会来处理的。 展苗枝脸色也不太好看,今日换做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至于如此被动。可是那人不仅是赵宁儿的父亲,更是大恒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他万万不敢反抗的存在。 展苗枝无奈的被小太监驱逐出宫了。 赵宁儿被弘正帝带回了兰台小筑,喝令宫人道:“今日起,兖国公主禁足在兰台小筑,除了贤妃,不准任何人探视,也不准她见任何人。” 幽澜殿的宫人们都吓坏了,急忙答应了下来。 赵宁儿生气的看着弘正帝:“父皇,你不能这么对我,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弘正帝气的差点没晕过去:“好好说?若不是朕发现不对劲,你要做出什么事情来还不知道呢。朕没什么话要说,朕就是不准你再出去。” 说着,说着,他就愤怒的离开了,幽澜殿的宫人自动将宫门关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守着宫门,大有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赵宁儿要追过去,迎喜和纳福急忙拉住她,劝道:“公主,算了,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您再过去,只会惹得皇上更加生气。还是等皇上冷静下来,再让咱们娘娘想想办法。” 赵宁儿想到展苗枝,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气闷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等到赏花宴结束,刘贤妃回到幽澜殿的时候,这才知道赵宁儿被禁足了。她原本只是奇怪赵宁儿为什么一去不回,让人去问了才知道她回宫里了,却没想到又是被禁足。 她忙去兰台小筑,问赵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宁儿没办法把实话告诉自己的母妃,她知道现在说出来,除了惹母妃动怒,没有别的效果。 见她不愿意,刘贤妃开始责骂如意,如意低着头不敢言语。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玉容忽然跪了下来,朝着刘贤妃磕头,诚恳道:“娘娘,今日的事情是皇上布局,引得公主和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去往桃花林。” 赵宁儿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玉容。 如意则是惊怒道:“玉容,你胡说什么?” 玉容毫不畏惧,抬着头,看着惊讶的刘贤妃,再次开口道:“奴婢虽然伺候公主的时间短,但是公主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一颗心都是为了公主。奴婢不是傻子,公主看重少将军,少将军也看重公主,不然不会一张纸条就不顾一切的去赴约。皇上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有今日的布局。娘娘,公主,奴婢觉得,不破不立,公主若是想要心事成真,反而不如将这件事情说开,让贤妃娘娘和大长公主都去求求皇上。” 玉容一脸的英气和无畏,倒是让赵宁儿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刘贤妃从玉容的话里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气又怕,险些瘫倒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的指着赵宁儿,声音颤抖:“宁儿,你糊涂了啊?你怎么敢私下里去见外男?这要是让人发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样难听的话传出来吗?” 赵宁儿没有说话,她还在思索玉容的话。 如意也很快明白了玉容的意思,她心里又是意外,又是高兴。玉容是刘贤妃亲自选到赵宁儿身边的,虽然玉容很好,但是到底是新来的,不如他们这些从小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所以她对玉容一直带着一些防备的。 但是,今天,她对玉容改观了。 赵宁儿也是这样的想法,她挥手让众人都下去,自己扶着刘贤妃站起来,走到了内室,将自己和展苗枝一起联手对付庆王府,对付李家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刘贤妃今日是一个冲击连着一个冲击,但是越是听赵宁儿说到后面,说到她和展苗枝一起面对过的难关,刘贤妃彻底动容了。 她竟然不知道,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的女儿每日里要面对这么多事情。 而且,展苗枝原本给她留下的印象就很好,此刻更是好到了极致。 刘贤妃安慰赵宁儿:“这次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既然你父皇让你禁足,你就好好的在兰台小筑休息,其余的事情交给母妃。” 赵宁儿看着好像格外勇敢起来的刘贤妃,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她撒娇的扑进刘贤妃的怀里:“女儿一切都听母妃的。” 兖国公主被禁足的消息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但是崔皇后治理严谨,不准宫人议论公主,因此大家都是私下里说一说,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刘贤妃等了两日,等到弘正帝的心情平静了许多,这才带着亲自做的点心去勤政殿看望弘正帝。 弘正帝正在批阅奏折,听说贤妃来了,气的冷哼一声。 刘贤妃款款走进去,在弘正帝面前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 弘正帝不高兴的看着她,却赫然发现刘贤妃打扮的十分清丽,褪去了妃嫔的富贵打扮,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妇人。 他有些惊讶了。 第195章 贤妃的请求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着眉头。 刘贤妃站起身,看着弘正帝,语气温柔:“皇上,臣妾知道宁儿做了错事,惹得皇上不高兴,但是臣妾身为人母,女儿做错了事情,臣妾心中也不安,所以代替女儿来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能够宽恕宁儿。为此,让臣妾付出什么代价,臣妾都愿意。” 弘正帝冷哼了一声,瞪着刘贤妃,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整日和宁儿在一起,这孩子做出违反宫规的事情,你竟然毫无察觉。宁儿有错,你也有,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要为宁儿请罪?” 刘贤妃沉默的低下头。 弘正帝看她这样,心里不由后悔话说得重了。他不是不知道刘贤妃是个什么性子,况且她还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给自己一双儿女的人,她的功劳,弘正帝都牢记在心里。 眼下,见她这般,弘正帝心里也后悔把话说得重了。 正寻思着该如何补救,只见刘贤妃提着裙摆跪倒在地,朝着弘正帝认真且诚恳的道:“皇上,臣妾是个愚钝的,没有什么主见。但是臣妾唯有一颗忠于皇上,敬仰皇上的心,有一颗为了孩子们不顾一切的心和勇气。臣妾不指望孩子们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他们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就好了。” 弘正帝动容,上前扶着她:“你说的何尝不是朕的心思?朕子嗣单薄,这几个孩子也是侥幸才能长到这么大,朕毕生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但是有一点,朕和你是一样的,就是希望孩子们幸福平安。” 刘贤妃忍不住看着弘正帝,流着泪道:“还有一个,在臣妾心中,皇上比孩子们还要重要,皇上是臣妾真心喜欢的人,臣妾今生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是臣妾最幸福的事情。” 弘正帝自然知道刘贤妃对自己的感情,此刻听她这般坦白的说出来,心里不由得感动,他抬手将刘贤妃拥入怀中,柔声道:“你的心思朕都知道。” 刘贤妃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哭着道:“所以臣妾恳请皇上,能够让孩子们以后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陪伴一生,而不是我们觉得合适的人。” 弘正帝听她这话,觉得有些诧异,看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贤妃退出他的怀抱,再次下跪:“皇上设计宁儿和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不是已经知道了两个孩子之间有了感情吗?展家那孩子臣妾见过,生的是极好的,家世也好,臣妾也让人打听了,听说在军中威望也是有的,人也很好,宁儿喜欢他,臣妾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弘正帝感觉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气的他险些站不稳。他愤怒的看着刘贤妃:“所以,你是为了宁儿来做说客的?” 刘贤妃难得大胆的直视着他,声音坚定:“是,臣妾想要请求皇上能够允了宁儿的心愿。” 弘正帝指着她,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展家那孩子生的是好,但就是生的太好,这样的人很难踏实,安分,过日子要的是能够陪伴一生,相濡以沫,这样的人能做到吗?” 刘贤妃不认同这个观点,反驳道:“谁说生的好的人不能踏实过日子?听闻雍王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俊逸,但是娶了雍王妃以后,夫妻伉俪情深,白首到老,是皇家少有的专情佳话。再者,皇上也是君子一般的人物,但是皇上对后宫嫔妃从来都是恩多威少,关怀备至,臣妾一直庆幸自己可以陪伴在皇上身边。” 弘正帝被她说的有些心虚,他是帝王,他的心从来不会专属于某一个人。在整个后宫,不管是崔皇后,温贵妃,刘贤妃,还是李淑妃,都不曾完完全全得到过他的爱。 他对她们好,只是因为他从小缺失家庭的温暖,缺少母妃的疼爱,他想要做一个和自己父皇不一样的丈夫,做一个温柔的夫君。 虽然,这个目的,他完成的也不是很好。 但是现在刘贤妃这般说他,让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这和他怀疑展苗枝不够踏实,并不冲突。 刘贤妃觑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动怒,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所以皇上完全可以相信,展家那孩子不会辜负宁儿,毕竟有大长公主和老将军,展大人和展夫人的夫妻伉俪在那里,小一辈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弘正帝没忍住,还是动了气,训斥刘贤妃道:“你知道什么?朕不能拿着宁儿的一辈子去赌展家那小子是不是忠诚,朕要给宁儿的,是绝对的,可以握在手心里的踏踏实实的幸福。朕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宁儿。” 他决绝的转身,不再看刘贤妃,冷漠的背影代表着他的态度。 刘贤妃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皇上,其实你不全是为了宁儿,你只是习惯了掌控,不管是前朝,后宫,还是你的孩子们,你希望能够掌控一切。一旦有任何事情脱离你的掌控,你就会避免去面对。当初庆王府的事情是这样,其实庆王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皇上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有你为宁儿挑选李家次子为驸马,皇上难道真的不觉得李观棋此人寡淡无趣,作为夫君相伴一生是十分枯燥的事情吗?” 刘贤妃原本还有些怕,但是此时此刻,话说到这里,她也豁出去了,继续道:“可是皇上不在乎,结果是让庆王的胆子越来越大,让李观棋成为了驸马,如果真的任由情况按照皇上允许的那样发展,庆王迟早会造反,而李观棋,他迟早会害死我的女儿。” 刘贤妃说到最后,忍不住再一次哭了起来。 若是赵宁儿在这里,只怕会大吃一惊。因为刘贤妃无意之中,把前世发生的两件事情都说出来了。 弘正帝气的不轻,指着刘贤妃“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他不想再和刘贤妃争吵下去,喝令陈安道:“来人,送贤妃回宫,和兖国公主一起,禁足在宫里。” 陈安吓得大气不敢出,急忙走了进来,朝着刘贤妃道:“娘娘,请。” 第195章 贤妃的请求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着眉头。 刘贤妃站起身,看着弘正帝,语气温柔:“皇上,臣妾知道宁儿做了错事,惹得皇上不高兴,但是臣妾身为人母,女儿做错了事情,臣妾心中也不安,所以代替女儿来向皇上请罪,还请皇上能够宽恕宁儿。为此,让臣妾付出什么代价,臣妾都愿意。” 弘正帝冷哼了一声,瞪着刘贤妃,沉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整日和宁儿在一起,这孩子做出违反宫规的事情,你竟然毫无察觉。宁儿有错,你也有,你现在自身难保,还要为宁儿请罪?” 刘贤妃沉默的低下头。 弘正帝看她这样,心里不由后悔话说得重了。他不是不知道刘贤妃是个什么性子,况且她还是这么多年里唯一给自己一双儿女的人,她的功劳,弘正帝都牢记在心里。 眼下,见她这般,弘正帝心里也后悔把话说得重了。 正寻思着该如何补救,只见刘贤妃提着裙摆跪倒在地,朝着弘正帝认真且诚恳的道:“皇上,臣妾是个愚钝的,没有什么主见。但是臣妾唯有一颗忠于皇上,敬仰皇上的心,有一颗为了孩子们不顾一切的心和勇气。臣妾不指望孩子们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他们平安健康,幸福快乐就好了。” 弘正帝动容,上前扶着她:“你说的何尝不是朕的心思?朕子嗣单薄,这几个孩子也是侥幸才能长到这么大,朕毕生的希望都在他们身上。但是有一点,朕和你是一样的,就是希望孩子们幸福平安。” 刘贤妃忍不住看着弘正帝,流着泪道:“还有一个,在臣妾心中,皇上比孩子们还要重要,皇上是臣妾真心喜欢的人,臣妾今生能够陪伴在皇上身边,是臣妾最幸福的事情。” 弘正帝自然知道刘贤妃对自己的感情,此刻听她这般坦白的说出来,心里不由得感动,他抬手将刘贤妃拥入怀中,柔声道:“你的心思朕都知道。” 刘贤妃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流的更凶了,她哭着道:“所以臣妾恳请皇上,能够让孩子们以后选择自己喜欢的人陪伴一生,而不是我们觉得合适的人。” 弘正帝听她这话,觉得有些诧异,看着她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贤妃退出他的怀抱,再次下跪:“皇上设计宁儿和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不是已经知道了两个孩子之间有了感情吗?展家那孩子臣妾见过,生的是极好的,家世也好,臣妾也让人打听了,听说在军中威望也是有的,人也很好,宁儿喜欢他,臣妾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弘正帝感觉好像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气的他险些站不稳。他愤怒的看着刘贤妃:“所以,你是为了宁儿来做说客的?” 刘贤妃难得大胆的直视着他,声音坚定:“是,臣妾想要请求皇上能够允了宁儿的心愿。” 弘正帝指着她,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展家那孩子生的是好,但就是生的太好,这样的人很难踏实,安分,过日子要的是能够陪伴一生,相濡以沫,这样的人能做到吗?” 刘贤妃不认同这个观点,反驳道:“谁说生的好的人不能踏实过日子?听闻雍王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俊逸,但是娶了雍王妃以后,夫妻伉俪情深,白首到老,是皇家少有的专情佳话。再者,皇上也是君子一般的人物,但是皇上对后宫嫔妃从来都是恩多威少,关怀备至,臣妾一直庆幸自己可以陪伴在皇上身边。” 弘正帝被她说的有些心虚,他是帝王,他的心从来不会专属于某一个人。在整个后宫,不管是崔皇后,温贵妃,刘贤妃,还是李淑妃,都不曾完完全全得到过他的爱。 他对她们好,只是因为他从小缺失家庭的温暖,缺少母妃的疼爱,他想要做一个和自己父皇不一样的丈夫,做一个温柔的夫君。 虽然,这个目的,他完成的也不是很好。 但是现在刘贤妃这般说他,让他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是这和他怀疑展苗枝不够踏实,并不冲突。 刘贤妃觑着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动怒,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所以皇上完全可以相信,展家那孩子不会辜负宁儿,毕竟有大长公主和老将军,展大人和展夫人的夫妻伉俪在那里,小一辈的孩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弘正帝没忍住,还是动了气,训斥刘贤妃道:“你知道什么?朕不能拿着宁儿的一辈子去赌展家那小子是不是忠诚,朕要给宁儿的,是绝对的,可以握在手心里的踏踏实实的幸福。朕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宁儿。” 他决绝的转身,不再看刘贤妃,冷漠的背影代表着他的态度。 刘贤妃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沉声道:“皇上,其实你不全是为了宁儿,你只是习惯了掌控,不管是前朝,后宫,还是你的孩子们,你希望能够掌控一切。一旦有任何事情脱离你的掌控,你就会避免去面对。当初庆王府的事情是这样,其实庆王私下里做的那些事情,皇上难道真的一无所知吗?还有你为宁儿挑选李家次子为驸马,皇上难道真的不觉得李观棋此人寡淡无趣,作为夫君相伴一生是十分枯燥的事情吗?” 刘贤妃原本还有些怕,但是此时此刻,话说到这里,她也豁出去了,继续道:“可是皇上不在乎,结果是让庆王的胆子越来越大,让李观棋成为了驸马,如果真的任由情况按照皇上允许的那样发展,庆王迟早会造反,而李观棋,他迟早会害死我的女儿。” 刘贤妃说到最后,忍不住再一次哭了起来。 若是赵宁儿在这里,只怕会大吃一惊。因为刘贤妃无意之中,把前世发生的两件事情都说出来了。 弘正帝气的不轻,指着刘贤妃“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他不想再和刘贤妃争吵下去,喝令陈安道:“来人,送贤妃回宫,和兖国公主一起,禁足在宫里。” 陈安吓得大气不敢出,急忙走了进来,朝着刘贤妃道:“娘娘,请。” 第196章 大长公主求见 刘贤妃闭了闭眼,知道今日是无法劝动弘正帝了。她勉强站起身,定定的看了弘正帝一会儿,轻声道:“皇上,你是天下最尊贵的皇上,但是你也是宁儿的父亲,你不能一直用帝王之心来对待你的孩子,臣妾希望皇上可以低下头,好好地听一听,看一看,你的孩子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陈安的脸都白了。 刘贤妃却不再迟疑,转身离开了勤政殿。 弘正帝气的摔坏了上好的茶盏。 贤妃的这一举动很快在后宫里传开了,崔皇后和李淑妃当即去了幽澜殿,想要看看刘贤妃和赵宁儿,但是奈何弘正帝下了命令,将母女二人全部禁足,任何人不得见。二人也只能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吩咐内务司好生照料幽澜殿的用度。 温贵妃听说了这件事情,则是在自己宫内感慨不已:“贤妃这个软弱性子的,本宫往常是瞧不上的,但是今日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敢于和皇上争执,本宫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她低头看着在不远处嬉笑玩耍的九公主,若有所思道:“他日,若是关系到小九,本宫哪怕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也要为小九力争到底。这是我们做母亲的人的底线。” 平儿宽慰她:“皇上宠爱九公主,待娘娘又和后宫众人不一样,想来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温贵妃眉眼温柔,看着九公主,心却飘到了幽澜殿。 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就连弘正帝的心肝宝贝兖国公主都是说禁足就禁足,生下大恒朝唯一皇子的刘贤妃也不能幸免,自己又何德何能? 她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弘正帝的身上,也是时候出去,多多结交一些朋友了。 温贵妃站起身,吩咐平儿道:“你好生看着公主,我去皇后宫里坐坐。” 平儿很是诧异,但是温贵妃已经款款离开了,她也没有多问。 一连几日,宫里的气氛都不是很好,宫人们伺候也小心了很多,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主子责罚。 弘正帝的心情却并不好,禁足幽澜殿是他盛怒之下的处置,但是一直关着二人也不是个事,他原本想着崔皇后或者李淑妃会来为刘贤妃求情,到时候自己再顺水推舟,放贤妃母女出来。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一连几日,后宫都无人出来为贤妃求情。 弘正帝拉不下来脸来废除自己的命令,一时间也有些无措起来。 未央宫内,崔皇后看罢了手中的信,笑着对温贵妃和李淑妃道:“这几日皇上的气应该消的差不多了,该是时候请大长公主入宫一趟了。” 温贵妃抢先道:“皇后娘娘这消息可靠吗?宫里可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公主和展家那小子有什么事情。” 李淑妃笑着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是真是假,等到大长公主入宫就知道了。” 崔皇后也笑着点头:“到底我们的猜想是真是假,就等着明日大长公主入宫。这些日子大长公主递了几次折子,都被皇上驳回了。眼下,勤政殿终于同意大长公主入宫,本宫想,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等着明日的见面。” 温贵妃和李淑妃忙点头应是。 果然,次日早朝后,弘正帝才回到勤政殿,陈安就忙上前来禀告:“回皇上,大长公主入宫一个多时辰了,一直在宫门外站着等候。” 弘正帝不由得急了,呵斥道:“糊涂东西,姑母年纪大了,哪里能这般折腾?怎么不请姑母入宫等候?” 陈安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回道:“奴才去请了,大长公主不愿意,说皇上还没有答应见她,她不敢擅入。” 弘正帝叹气,知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对展家的冷遇,让大长公主心中惊惧。 他有些后悔,忙快步朝着宫门口而去,吩咐陈安道:“备软轿,朕去宫门口亲自迎接姑母回宫。” 这分明就是极为看重大长公主的样子,陈安心里也是一松,忙应了一声。 宫门口,柔嘉大长公主在孙女广平郡主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她一身朝服,按照品级装扮,通身皇家的威严肃穆。过往的官员和宫人们均不敢抬头直视,遥遥的冲着大长公主行礼后,快步离开。 大长公主入宫,从没有备拒之门外过,如今这样子,看样子是要有变故啊。 众人都在心里胡乱的猜测着,忽然看到弘正帝带着轿子和宫人,快步从宫门走出来,迎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弘正帝看着大长公主颤颤巍巍站着的模样,心里一痛。多少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小的时候,柔嘉大长公主每每入宫,都要来母后宫里来看他,拉着奶娘问东问西,又问皇后待他如何。 那时候不明白,后来长大了,他知道了生母另有其人,他才慢慢明白了姑母的意思。皇后不是他的生母,她担心皇后对他不好。 小的时候自己和姑母分明是十分亲近的,怎么就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柔嘉大长公主看到弘正帝,就要下跪行礼,弘正帝忙上前扶着她,声音忍不住带了一丝颤抖:“姑母,朕来迎你入宫。” 一句话,让柔嘉大长公主和一旁的展苗铃都忍不住湿了眼眶,柔嘉大长公主扶着弘正帝的手,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弘正帝扶着大长公主上了轿子,轿子抬起,小心翼翼的往皇宫内走去。 展苗铃站在外面等候着,她没有跟着入宫去,而是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想到被祖父暴打了一顿,关在书房的哥哥,和皇宫内被禁足的公主姐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这二人今后的命运如何,就看今日祖母和皇上谈的如何了。 弘正帝迎着大长公主到了勤政殿,二人落座后,陈安奉上香茶。 消息传到未央宫时,温贵妃和李淑妃都在这里。 李淑妃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皇上肯见大长公主,这件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崔皇后也点头:“大长公主最是睿智,肯定能够说动皇上。” 温贵妃却不看好:“大长公主和皇上虽然关系亲近,但是到底事关亲生女儿,皇上会那么轻易的让步,去成全公主和展家那小子吗?” 第196章 大长公主求见 刘贤妃闭了闭眼,知道今日是无法劝动弘正帝了。她勉强站起身,定定的看了弘正帝一会儿,轻声道:“皇上,你是天下最尊贵的皇上,但是你也是宁儿的父亲,你不能一直用帝王之心来对待你的孩子,臣妾希望皇上可以低下头,好好地听一听,看一看,你的孩子到底需要的是什么。” 陈安的脸都白了。 刘贤妃却不再迟疑,转身离开了勤政殿。 弘正帝气的摔坏了上好的茶盏。 贤妃的这一举动很快在后宫里传开了,崔皇后和李淑妃当即去了幽澜殿,想要看看刘贤妃和赵宁儿,但是奈何弘正帝下了命令,将母女二人全部禁足,任何人不得见。二人也只能在宫门外站了一会儿,吩咐内务司好生照料幽澜殿的用度。 温贵妃听说了这件事情,则是在自己宫内感慨不已:“贤妃这个软弱性子的,本宫往常是瞧不上的,但是今日她为了自己的女儿敢于和皇上争执,本宫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她低头看着在不远处嬉笑玩耍的九公主,若有所思道:“他日,若是关系到小九,本宫哪怕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也要为小九力争到底。这是我们做母亲的人的底线。” 平儿宽慰她:“皇上宠爱九公主,待娘娘又和后宫众人不一样,想来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温贵妃眉眼温柔,看着九公主,心却飘到了幽澜殿。 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就连弘正帝的心肝宝贝兖国公主都是说禁足就禁足,生下大恒朝唯一皇子的刘贤妃也不能幸免,自己又何德何能? 她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弘正帝的身上,也是时候出去,多多结交一些朋友了。 温贵妃站起身,吩咐平儿道:“你好生看着公主,我去皇后宫里坐坐。” 平儿很是诧异,但是温贵妃已经款款离开了,她也没有多问。 一连几日,宫里的气氛都不是很好,宫人们伺候也小心了很多,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主子责罚。 弘正帝的心情却并不好,禁足幽澜殿是他盛怒之下的处置,但是一直关着二人也不是个事,他原本想着崔皇后或者李淑妃会来为刘贤妃求情,到时候自己再顺水推舟,放贤妃母女出来。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一连几日,后宫都无人出来为贤妃求情。 弘正帝拉不下来脸来废除自己的命令,一时间也有些无措起来。 未央宫内,崔皇后看罢了手中的信,笑着对温贵妃和李淑妃道:“这几日皇上的气应该消的差不多了,该是时候请大长公主入宫一趟了。” 温贵妃抢先道:“皇后娘娘这消息可靠吗?宫里可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公主和展家那小子有什么事情。” 李淑妃笑着道:“贵妃娘娘稍安勿躁,这件事情是真是假,等到大长公主入宫就知道了。” 崔皇后也笑着点头:“到底我们的猜想是真是假,就等着明日大长公主入宫。这些日子大长公主递了几次折子,都被皇上驳回了。眼下,勤政殿终于同意大长公主入宫,本宫想,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等着明日的见面。” 温贵妃和李淑妃忙点头应是。 果然,次日早朝后,弘正帝才回到勤政殿,陈安就忙上前来禀告:“回皇上,大长公主入宫一个多时辰了,一直在宫门外站着等候。” 弘正帝不由得急了,呵斥道:“糊涂东西,姑母年纪大了,哪里能这般折腾?怎么不请姑母入宫等候?” 陈安吓得缩了缩脖子,忙回道:“奴才去请了,大长公主不愿意,说皇上还没有答应见她,她不敢擅入。” 弘正帝叹气,知道是自己这段时间对展家的冷遇,让大长公主心中惊惧。 他有些后悔,忙快步朝着宫门口而去,吩咐陈安道:“备软轿,朕去宫门口亲自迎接姑母回宫。” 这分明就是极为看重大长公主的样子,陈安心里也是一松,忙应了一声。 宫门口,柔嘉大长公主在孙女广平郡主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在那里。她一身朝服,按照品级装扮,通身皇家的威严肃穆。过往的官员和宫人们均不敢抬头直视,遥遥的冲着大长公主行礼后,快步离开。 大长公主入宫,从没有备拒之门外过,如今这样子,看样子是要有变故啊。 众人都在心里胡乱的猜测着,忽然看到弘正帝带着轿子和宫人,快步从宫门走出来,迎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弘正帝看着大长公主颤颤巍巍站着的模样,心里一痛。多少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小的时候,柔嘉大长公主每每入宫,都要来母后宫里来看他,拉着奶娘问东问西,又问皇后待他如何。 那时候不明白,后来长大了,他知道了生母另有其人,他才慢慢明白了姑母的意思。皇后不是他的生母,她担心皇后对他不好。 小的时候自己和姑母分明是十分亲近的,怎么就到了今日这般地步? 柔嘉大长公主看到弘正帝,就要下跪行礼,弘正帝忙上前扶着她,声音忍不住带了一丝颤抖:“姑母,朕来迎你入宫。” 一句话,让柔嘉大长公主和一旁的展苗铃都忍不住湿了眼眶,柔嘉大长公主扶着弘正帝的手,颤抖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弘正帝扶着大长公主上了轿子,轿子抬起,小心翼翼的往皇宫内走去。 展苗铃站在外面等候着,她没有跟着入宫去,而是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想到被祖父暴打了一顿,关在书房的哥哥,和皇宫内被禁足的公主姐姐,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这二人今后的命运如何,就看今日祖母和皇上谈的如何了。 弘正帝迎着大长公主到了勤政殿,二人落座后,陈安奉上香茶。 消息传到未央宫时,温贵妃和李淑妃都在这里。 李淑妃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皇上肯见大长公主,这件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崔皇后也点头:“大长公主最是睿智,肯定能够说动皇上。” 温贵妃却不看好:“大长公主和皇上虽然关系亲近,但是到底事关亲生女儿,皇上会那么轻易的让步,去成全公主和展家那小子吗?” 第197章 往事 崔皇后想到这里也是担忧,她坐不住,在宫内走来走去。 温贵妃和李淑妃就在一边坐着喝茶,三人焦灼等待。 勤政殿内,柔嘉大长公主看着弘正帝,没有说起自己入宫的目的,反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皇上,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另一位姑母时常入宫去看你?” 弘正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模糊出现了一个容貌秀美气质温柔的少女剪影。他点头道:“朕依稀记得,那是早逝的文姝大长公主,是父皇和姑母最小的妹妹。” 柔嘉大长公主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叹息着道:“难为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已经出嫁出宫,你文姝姑母还在宫里,我们姐妹见面不易。但是每回我入宫,她都会准备好我喜欢吃的东西,等着我去坐一坐。” 弘正帝记忆中的文姝大长公主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柔嘉大长公主说的这些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柔嘉大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那时候每每我入了宫,文姝都会跟我说你。说先太后对你严厉,每每读书到深夜,总是缠着我去看你。她去看你,先太后怕打扰你学习,三次里也只能见一次。只有我去了,先太后不好阻拦。” 还有这些事情?弘正帝心里动容,他只记得当初母后管教自己严厉,却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位姑母时刻惦记着自己。 但是文姝大长公主早逝,出嫁不过三年就离开了人世。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小,这些年也渐渐地淡忘了这些事情。今日要不是柔嘉大长公主提起,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柔嘉大长公主叹息着再次开口:“可是文姝的命不好,所托非人,早早地就离世了。” 弘正帝心里猛地一跳,急忙追问道:“所托非人?姑母,文姝姑母到底是怎么离世的?” 柔嘉大长公主看着他满眼急切,知道他是真的想知道,心里也是一暖。 她声音清淡,缓缓的说起了那一件陈年往事。 文姝公主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出挑,她又是受到皇帝宠爱的最小的妹妹,满京城的世家公子无不想娶公主过门。 但是公主单纯率真,先帝的想法和如今的弘正帝几乎是如出一辙,觉得驸马太过出挑了,以后公主会管不住驸马。先帝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几乎满京城的适龄的年轻俊杰们挑了个遍,最终选定了一个他觉得敦厚可靠的驸马。驸马出身高贵,但是在遍地权贵的京城,着实不算太好,家境也普通。 先帝为公主准备了许多嫁妆,将公主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想着这样公主在婆家绝对不会受半分委屈。 柔嘉大长公主说到这里,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她哽咽着道:“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文姝的驸马看着良善敦厚,实则内藏奸邪。成婚不过一年的时间,他数次逼迫文姝去向先帝为他请官,文姝不去,他就敢挥拳。文姝怕先帝担忧,这些话都不敢和先帝说。先帝为了妹妹,屡次擢升驸马官职,谁知竟让驸马骄纵起来,越发不把文姝放在眼里,不仅不让文姝出去,后来更是纳了一院子的美妾,生生把文姝气的腹中的孩儿都掉了。” 弘正帝双拳握紧,气的牙齿都咯咯响,他一字一句问道:“后来呢?” “后来文姝毁了身子,成婚三年就去了。文姝的贴身宫女冒死逃出公主府,入宫向先帝说了驸马的种种行迹。先帝大怒,下令将驸马抄家流放,驸马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但是又有什么用?文姝再也回不来了。” 柔嘉大长公主说到这里,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弘正帝也是沉默无言,他想到了前段时间发生的赐婚事情,他何尝不是犯了和父皇一样的错误,险些让宁儿嫁到了李家去。李家的情况,他后来也让人去打探了,韦氏是个十分难缠的粗鄙妇人,而李观棋则是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但从贵妃斥责了他,他便整日关在屋子,或者出去醉酒,就可以看出此人心性不佳,不堪为配。 弘正帝一阵后怕,好在,他没有毁了宁儿。 柔嘉大长公主看着弘正帝,继续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和皇上说,皇上,你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在你的面前都是卑躬屈膝。但是大恒的公主不是,这世道对女子要求颇多,就算是贵为公主皇后,也不过是出嫁从夫。若是遇人不淑,这一辈子几乎就算是毁了。我想请求皇上,为宁儿这孩子挑选驸马时,能够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一味要求敦厚老实。生得好,不代表花心。” 弘正帝看着大长公主,知道她算是说到了今日的重点上。 “姑母是觉得自家的孙儿好?” 柔嘉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那是我家的孩子,就算是不好,我也觉得是好的。我不想和皇上推荐自家的孙儿,到底这孩子好不好,我想请皇上自己来判断。不如皇上为公主举办选驸马大赛,至于设置什么赛项,皇上自己斟酌,我不干涉。若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孙子能够入选,我想请皇上能够一视同仁,公平的对待他。” 这话新奇,弘正帝顿时在心中思索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弘正帝亲自送柔嘉大长公主坐轿子离开,而后就一个人回到了勤政殿,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消息传到未央宫时,崔皇后等人都糊涂了。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她们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赵宁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迎喜把自己从未央宫小袁子那里买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赵宁儿,还疑惑道:“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和皇上说了什么,听说皇上到现在都没出勤政殿,不知道在忙什么。” 赵宁儿放下手中的书,默默若有所思。皇姑祖母是个十分聪慧睿智的,她今日肯入宫,就代表了她的态度。她是愿意让自己做她的孙儿媳妇的,可是展苗枝完全不在父皇选择驸马的标准上,皇姑祖母和父皇到底说了,能让父皇一言不发,甚至客客气气把皇姑祖母送出去呢? 她的心中有一个感觉,她和展苗枝的事情很快就要有个分晓了。 不管如何,她绝对不要放弃自己的选择。 第197章 往事 崔皇后想到这里也是担忧,她坐不住,在宫内走来走去。 温贵妃和李淑妃就在一边坐着喝茶,三人焦灼等待。 勤政殿内,柔嘉大长公主看着弘正帝,没有说起自己入宫的目的,反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情。 “皇上,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另一位姑母时常入宫去看你?” 弘正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模糊出现了一个容貌秀美气质温柔的少女剪影。他点头道:“朕依稀记得,那是早逝的文姝大长公主,是父皇和姑母最小的妹妹。” 柔嘉大长公主忍不住擦了擦眼泪,叹息着道:“难为你还记得,那时候我已经出嫁出宫,你文姝姑母还在宫里,我们姐妹见面不易。但是每回我入宫,她都会准备好我喜欢吃的东西,等着我去坐一坐。” 弘正帝记忆中的文姝大长公主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柔嘉大长公主说的这些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柔嘉大长公主擦了擦眼泪,继续道:“那时候每每我入了宫,文姝都会跟我说你。说先太后对你严厉,每每读书到深夜,总是缠着我去看你。她去看你,先太后怕打扰你学习,三次里也只能见一次。只有我去了,先太后不好阻拦。” 还有这些事情?弘正帝心里动容,他只记得当初母后管教自己严厉,却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位姑母时刻惦记着自己。 但是文姝大长公主早逝,出嫁不过三年就离开了人世。那个时候他的年纪小,这些年也渐渐地淡忘了这些事情。今日要不是柔嘉大长公主提起,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来。 柔嘉大长公主叹息着再次开口:“可是文姝的命不好,所托非人,早早地就离世了。” 弘正帝心里猛地一跳,急忙追问道:“所托非人?姑母,文姝姑母到底是怎么离世的?” 柔嘉大长公主看着他满眼急切,知道他是真的想知道,心里也是一暖。 她声音清淡,缓缓的说起了那一件陈年往事。 文姝公主长到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十分出挑,她又是受到皇帝宠爱的最小的妹妹,满京城的世家公子无不想娶公主过门。 但是公主单纯率真,先帝的想法和如今的弘正帝几乎是如出一辙,觉得驸马太过出挑了,以后公主会管不住驸马。先帝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将几乎满京城的适龄的年轻俊杰们挑了个遍,最终选定了一个他觉得敦厚可靠的驸马。驸马出身高贵,但是在遍地权贵的京城,着实不算太好,家境也普通。 先帝为公主准备了许多嫁妆,将公主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想着这样公主在婆家绝对不会受半分委屈。 柔嘉大长公主说到这里,眼泪再次滚落下来,她哽咽着道:“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文姝的驸马看着良善敦厚,实则内藏奸邪。成婚不过一年的时间,他数次逼迫文姝去向先帝为他请官,文姝不去,他就敢挥拳。文姝怕先帝担忧,这些话都不敢和先帝说。先帝为了妹妹,屡次擢升驸马官职,谁知竟让驸马骄纵起来,越发不把文姝放在眼里,不仅不让文姝出去,后来更是纳了一院子的美妾,生生把文姝气的腹中的孩儿都掉了。” 弘正帝双拳握紧,气的牙齿都咯咯响,他一字一句问道:“后来呢?” “后来文姝毁了身子,成婚三年就去了。文姝的贴身宫女冒死逃出公主府,入宫向先帝说了驸马的种种行迹。先帝大怒,下令将驸马抄家流放,驸马后来死在了流放的路上。但是又有什么用?文姝再也回不来了。” 柔嘉大长公主说到这里,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 弘正帝也是沉默无言,他想到了前段时间发生的赐婚事情,他何尝不是犯了和父皇一样的错误,险些让宁儿嫁到了李家去。李家的情况,他后来也让人去打探了,韦氏是个十分难缠的粗鄙妇人,而李观棋则是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但从贵妃斥责了他,他便整日关在屋子,或者出去醉酒,就可以看出此人心性不佳,不堪为配。 弘正帝一阵后怕,好在,他没有毁了宁儿。 柔嘉大长公主看着弘正帝,继续道:“我今日来,就是想和皇上说,皇上,你是至高无上的,任何人在你的面前都是卑躬屈膝。但是大恒的公主不是,这世道对女子要求颇多,就算是贵为公主皇后,也不过是出嫁从夫。若是遇人不淑,这一辈子几乎就算是毁了。我想请求皇上,为宁儿这孩子挑选驸马时,能够更多的选择,而不是一味要求敦厚老实。生得好,不代表花心。” 弘正帝看着大长公主,知道她算是说到了今日的重点上。 “姑母是觉得自家的孙儿好?” 柔嘉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那是我家的孩子,就算是不好,我也觉得是好的。我不想和皇上推荐自家的孙儿,到底这孩子好不好,我想请皇上自己来判断。不如皇上为公主举办选驸马大赛,至于设置什么赛项,皇上自己斟酌,我不干涉。若是我家那不成器的孙子能够入选,我想请皇上能够一视同仁,公平的对待他。” 这话新奇,弘正帝顿时在心中思索起来。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弘正帝亲自送柔嘉大长公主坐轿子离开,而后就一个人回到了勤政殿,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消息传到未央宫时,崔皇后等人都糊涂了。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和她们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赵宁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迎喜把自己从未央宫小袁子那里买来的消息一一告诉了赵宁儿,还疑惑道:“也不知道大长公主和皇上说了什么,听说皇上到现在都没出勤政殿,不知道在忙什么。” 赵宁儿放下手中的书,默默若有所思。皇姑祖母是个十分聪慧睿智的,她今日肯入宫,就代表了她的态度。她是愿意让自己做她的孙儿媳妇的,可是展苗枝完全不在父皇选择驸马的标准上,皇姑祖母和父皇到底说了,能让父皇一言不发,甚至客客气气把皇姑祖母送出去呢? 她的心中有一个感觉,她和展苗枝的事情很快就要有个分晓了。 不管如何,她绝对不要放弃自己的选择。 第198章 选拔赛 偌大的校场上,无数英姿勃发的少年郎鱼贯走入,有禁卫军在其中维持秩序,所以人虽然多,但是并不显得乱。 崔远梅正站在兄长崔宏锦的身后,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忽然一眼瞥到了展苗枝站在另一个队列中,他高兴的急忙冲着展苗枝那边挥手。 展苗枝果然看到了他,冲着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笑意,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一个禁卫军走过来制止他:“这位公子,今日皇上会亲自驾临校场,还请各位谨遵礼仪,不要嬉笑玩闹。” 崔宏锦回过头瞪了崔远梅一眼,崔远梅小小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闹了。 很快,所有人都列队完毕,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望着不远处的高台位置。 那里早已布置好了座次,有宫人列队在两侧伺候着。 展苗枝也站在队列中,遥遥的望着高台的位置。这些日子,他被祖父和父亲暴打了一顿,关在家里,已经许久没有赵宁儿的消息了。 听说她和贤妃都被禁足了,想必是为了反抗皇上,被皇上责罚了。展苗枝心里一阵难受,到底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今日的这场校场比试,是祖母为他求来的恩典,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 很快,弘正帝带着涟王和太子赵容来到了高台之上,俯瞰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弘正帝的脸色很平静,身为帝王,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要他想,谁都看不透他的情绪。他目光悠悠的在众人身上掠过,在经过展苗枝的时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的移开了。 涟王则是兴致勃勃,他最喜欢打猎,比试这种活动,尤其今日规模还格外盛大,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众人比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赵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虽然他已经是太子,但是到底年纪还小,日常就是在东宫接受太傅的教导,偶尔跟随着弘正帝学习处理朝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的出来玩耍了。 弘正帝上前一步,看着底下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雄姿勃发,俊朗不凡,心中也是高兴。今日不管如何,他也要挑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了,作为宁儿驸马的备选。 他倒是要看看,姑母家的这个小子,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后。 他冲着陈安使了个眼色,陈安上前一步,高声宣布比试开始。 底下的禁卫军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流程,安排人按照分组,一一开始比试,比试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君子六艺,别出心裁的设计,让所有人都新奇。 比试的项目是抽签决定,展苗枝第一签就抽到了射箭。 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这一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禁卫军递过来弓箭,展苗枝拉了拉弓弦,感受了一下,随即从箭筒中抽出箭矢,搭弓射箭,动作快速且流畅。 这也是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毕竟千军万马之中,一身好箭术,有的时候可以决定战局。 箭矢带着破空一切的气势划破空气飞驰而去,牢牢地鼎中了红心,箭尾犹自在颤抖不已。 高台上的赵容高兴地大叫:“展哥哥太棒了,父皇,我要展哥哥教我射箭。” 弘正帝看到展苗枝的箭术,心中五味杂陈。展家这小子是个无可挑剔的将才,不管是军事才能还是这些基本功上,他都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看到他表现的这么好,自己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他有些恼怒,对着陈安耳语了几句。 陈安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一组十人比试完毕,展苗枝果然拔得了头筹。 展苗枝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这时,有小兵将抽签筒再次送到了他面前,他定了定神,再次抽出了一张。 居然还是射箭,只是这次的要求比较苛刻,要三箭齐发。 展苗枝当即往高台上看了一眼,奈何此时弘正帝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只有赵容在那里不断地为其他胜利的人拍手叫好。 三箭齐发不是容易的事情,展苗枝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向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并没有这个选项,心里隐约猜到了这是弘正帝对他的考验。 他握紧了手里的弓,压下心中情绪,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矢,再次搭弓射箭。 弘正帝端着茶盏正准备喝,忽然听到赵容大叫着蹦起来,口里还喊着:“太棒了,展哥哥太棒了。” 他很是意外的站了起来,涟王满脸喜色地看着他,回禀道:“回皇上,展家那小子果然不负家风,一箭三雕,全部射中靶心了。” 弘正帝探头一看,果然如此,心里那股子怨气顿时更大了。 接下来,展苗枝接受了其他考验,但是他的比试项目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任务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在场有眼光犀利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展苗枝。展家在大恒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老将军在大恒百姓的心中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但是这少将军,到底年纪还轻,虽然有上一次对战乌护部的经历,还有剿灭赵晟叛军的功绩,但是想要获得大家的认可,还是不够资历的。 今日想要压他一头的人不止一个。 崔远梅以一首咏梅诗获得头筹后,他笑眯眯的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就在这时,一个统领模样的人站在台上大声道:“今日比试到此为止,所有落选的人可以离开了。胜利者,等待三日后的殿试。” 殿试?崔远梅惊讶了一下,这整的好像在考科举一样,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日的比试到底是为了选什么。只是有宫里的内侍来递了通知,让他来参加今日的比试而已。 他想到了方才见到展苗枝时,他满脸的严肃,好像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崔远梅打定主意,当即收了折扇,准备去找展苗枝。 人还没行动,身后就拍过来一个巴掌,展苗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小子不错啊,居然也坚持到了殿试。” 崔远梅回头看他,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立刻明白他也被留了下来,顿时高兴的也捶了他一拳。 第198章 选拔赛 偌大的校场上,无数英姿勃发的少年郎鱼贯走入,有禁卫军在其中维持秩序,所以人虽然多,但是并不显得乱。 崔远梅正站在兄长崔宏锦的身后,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着,忽然一眼瞥到了展苗枝站在另一个队列中,他高兴的急忙冲着展苗枝那边挥手。 展苗枝果然看到了他,冲着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有笑意,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一个禁卫军走过来制止他:“这位公子,今日皇上会亲自驾临校场,还请各位谨遵礼仪,不要嬉笑玩闹。” 崔宏锦回过头瞪了崔远梅一眼,崔远梅小小的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胡闹了。 很快,所有人都列队完毕,整整齐齐的站在校场,望着不远处的高台位置。 那里早已布置好了座次,有宫人列队在两侧伺候着。 展苗枝也站在队列中,遥遥的望着高台的位置。这些日子,他被祖父和父亲暴打了一顿,关在家里,已经许久没有赵宁儿的消息了。 听说她和贤妃都被禁足了,想必是为了反抗皇上,被皇上责罚了。展苗枝心里一阵难受,到底还是让她受委屈了。 今日的这场校场比试,是祖母为他求来的恩典,也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必须要把握。 很快,弘正帝带着涟王和太子赵容来到了高台之上,俯瞰着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弘正帝的脸色很平静,身为帝王,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只要他想,谁都看不透他的情绪。他目光悠悠的在众人身上掠过,在经过展苗枝的时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的移开了。 涟王则是兴致勃勃,他最喜欢打猎,比试这种活动,尤其今日规模还格外盛大,他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众人比试,看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赵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合,虽然他已经是太子,但是到底年纪还小,日常就是在东宫接受太傅的教导,偶尔跟随着弘正帝学习处理朝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的出来玩耍了。 弘正帝上前一步,看着底下的青年才俊们,一个个雄姿勃发,俊朗不凡,心中也是高兴。今日不管如何,他也要挑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了,作为宁儿驸马的备选。 他倒是要看看,姑母家的这个小子,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后。 他冲着陈安使了个眼色,陈安上前一步,高声宣布比试开始。 底下的禁卫军们按照事先安排好的流程,安排人按照分组,一一开始比试,比试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君子六艺,别出心裁的设计,让所有人都新奇。 比试的项目是抽签决定,展苗枝第一签就抽到了射箭。 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这一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禁卫军递过来弓箭,展苗枝拉了拉弓弦,感受了一下,随即从箭筒中抽出箭矢,搭弓射箭,动作快速且流畅。 这也是他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本事,毕竟千军万马之中,一身好箭术,有的时候可以决定战局。 箭矢带着破空一切的气势划破空气飞驰而去,牢牢地鼎中了红心,箭尾犹自在颤抖不已。 高台上的赵容高兴地大叫:“展哥哥太棒了,父皇,我要展哥哥教我射箭。” 弘正帝看到展苗枝的箭术,心中五味杂陈。展家这小子是个无可挑剔的将才,不管是军事才能还是这些基本功上,他都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看到他表现的这么好,自己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呢? 他有些恼怒,对着陈安耳语了几句。 陈安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一组十人比试完毕,展苗枝果然拔得了头筹。 展苗枝心里也不由得高兴,这时,有小兵将抽签筒再次送到了他面前,他定了定神,再次抽出了一张。 居然还是射箭,只是这次的要求比较苛刻,要三箭齐发。 展苗枝当即往高台上看了一眼,奈何此时弘正帝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只有赵容在那里不断地为其他胜利的人拍手叫好。 三箭齐发不是容易的事情,展苗枝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向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并没有这个选项,心里隐约猜到了这是弘正帝对他的考验。 他握紧了手里的弓,压下心中情绪,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矢,再次搭弓射箭。 弘正帝端着茶盏正准备喝,忽然听到赵容大叫着蹦起来,口里还喊着:“太棒了,展哥哥太棒了。” 他很是意外的站了起来,涟王满脸喜色地看着他,回禀道:“回皇上,展家那小子果然不负家风,一箭三雕,全部射中靶心了。” 弘正帝探头一看,果然如此,心里那股子怨气顿时更大了。 接下来,展苗枝接受了其他考验,但是他的比试项目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任务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等级。 在场有眼光犀利的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展苗枝。展家在大恒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老将军在大恒百姓的心中是战神一般的存在。但是这少将军,到底年纪还轻,虽然有上一次对战乌护部的经历,还有剿灭赵晟叛军的功绩,但是想要获得大家的认可,还是不够资历的。 今日想要压他一头的人不止一个。 崔远梅以一首咏梅诗获得头筹后,他笑眯眯的朝着对方作了一揖。就在这时,一个统领模样的人站在台上大声道:“今日比试到此为止,所有落选的人可以离开了。胜利者,等待三日后的殿试。” 殿试?崔远梅惊讶了一下,这整的好像在考科举一样,可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日的比试到底是为了选什么。只是有宫里的内侍来递了通知,让他来参加今日的比试而已。 他想到了方才见到展苗枝时,他满脸的严肃,好像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崔远梅打定主意,当即收了折扇,准备去找展苗枝。 人还没行动,身后就拍过来一个巴掌,展苗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小子不错啊,居然也坚持到了殿试。” 崔远梅回头看他,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立刻明白他也被留了下来,顿时高兴的也捶了他一拳。 第199章 最后的结果 “你小子,运气也不错。”崔远梅面上带着微笑,见左右无人注意,他打开折扇挡着,悄声问展苗枝,“今日的比试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到现在都还云里雾里的。” 展苗枝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崔远梅急了:“你别骗我说你不知道,看你这样子,你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是一星半点。都是兄弟,快告诉我。” 展苗枝目光动了动,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他长臂一伸,将崔远梅勾住,带着他走开。 陈安收回目光,和身边的小宋子说了几句什么。 赵宁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校场的比试已经结束了,胜利留下来的人足够百人、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自小接受君子六艺的教育,今日的考核对他们而言,其实都是些基本功。虽然略微难了一些,但是能够过关的还是大有人在。 迎喜从小宋子那里听到了消息,赶紧告诉了赵宁儿。 赵宁儿闻言,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父皇,他竟然给自己用这种方式选驸马?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父皇分明知道她的心意,但是还是不顾她的想法,还是要另择他人,难道自己在父皇眼中,只能做一个乖巧的女儿,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 迎喜见赵宁儿动怒,赶紧补充道:“少将军也在名单里,今日少将军的成绩很是亮眼,虽然没有公布成绩,但是陈公公说,皇上对少将军已经改观了。” 赵宁儿哪里坐得住,就算迎喜这样说,她心里的不安也是越发扩大。她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是无法平复心情。 她想了想,往外走去:“我要去求母妃。” 刘贤妃也在自己的主殿内坐着,她被禁足在幽澜殿内,无法外出。但是她本身就是安稳的性子,不喜欢四处逛,弘正帝此举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惩罚力度。何况她和女儿还是同时禁足在幽澜殿内,她随时可以见到女儿,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赵宁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看到刘贤妃就忙道:“母妃,求你帮帮女儿。” 刘贤妃大惊失色,急忙扶起赵宁儿。 赵宁儿把今日校场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自己对展苗枝的心意。她实在害怕弘正帝给她选一个她不喜欢的驸马,如果是以前,也许就算了。可是现在她和展苗枝已经互通了心意,她没有办法再去接受别人。 刘贤妃听了赵宁儿的这些话,也知道了现在事情的严重性。弘正帝心里对展苗枝这样的年轻人欣赏归欣赏,但是绝不会选为驸马,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若是弘正帝一意孤行,真的选出了一个所谓的文武双全的俊杰,那宁儿又该如何抗争? 刘贤妃心中升腾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今的她尚在禁足之中,她能想到的可以帮助她的人,只有崔皇后。 刘贤妃当即让人递了消息给崔皇后,不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要为女儿争取到。 崔皇后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却比刘贤妃和赵宁儿了解到的更多,她知道,今天这场比试,其实只是弘正帝为了考验展苗枝罢了,弘正帝也许会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些合适的人委以重任,根本不会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个所谓的驸马人选来。 她让人去安抚贤妃和赵宁儿。 而另一边弘正帝正在看着今日比试获胜的名单,展苗枝连比六场,甚至还有他身为武将不太擅长的诗词歌赋的题目,他都完成的极好,武斗的部分更是夺得第一。 这样优秀的人才,他以后绝对是要重用的。 只是,选为驸马…… 弘正帝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他还想要加大对展苗枝的考核力度。 他在心中思索片刻,已然有了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殿试的日子到了。 这一次的殿试是弘正帝现场亲自出题,让在场的青年才俊们现场作答,由弘正帝当场宣布结果。 赵宁儿在自己宫里急的团团转,她派人去求了好几次,想要见一见弘正帝,但是弘正帝都拒绝了。 这让赵宁儿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人虽然还安静的坐在兰台小筑内,但是一颗心却是飞到了其他地方。 她望着天空,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和展苗枝这一路走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可以说没有展苗枝,就没有她的今天。她能够改写前世的命运,展苗枝在其中功不可没。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俩拥有共同的秘密,这一点,就让展苗枝成为了对她来说无可取代的存在。 赵宁儿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如果父皇真的决心要拆散她和展苗枝,她就和父皇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没有什么怕的。 这一生,她就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满朝瞩目的殿试终于结束了。 迎喜知道公主惦记着,早早就买通了外面的小太监去打听消息,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转告给赵宁儿。 “公主,今日殿试,皇上选了前三甲。” 赵宁儿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站了起来:“都有谁?” 迎喜满脸笑意:“崔家的小公子崔远梅,太子太傅的独子陆元泽,还有就是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展苗枝。” 他故意把展苗枝的名字留到最后说,果然看到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赵宁儿确实高兴,能够坚持到这一步,展苗枝的优秀已经毋庸置疑,这下子,她对抗起父皇来,也就更加的有底气了。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赵宁儿忙站起身,快步往外奔去,身后如意和玉容赶紧跟上。 离得还有段距离,就看到刘贤妃迎了出来,正向着弘正帝行礼。 许久不见父皇和弟弟,她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赵容已经扑进了刘贤妃的怀里,母子两个抱在一起,赵宁儿稳住脚步,走了过去,朝着弘正帝端庄的行了个礼。 弘正帝脸色复杂的看着她。 第199章 最后的结果 “你小子,运气也不错。”崔远梅面上带着微笑,见左右无人注意,他打开折扇挡着,悄声问展苗枝,“今日的比试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到现在都还云里雾里的。” 展苗枝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崔远梅急了:“你别骗我说你不知道,看你这样子,你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不是一星半点。都是兄弟,快告诉我。” 展苗枝目光动了动,注意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他长臂一伸,将崔远梅勾住,带着他走开。 陈安收回目光,和身边的小宋子说了几句什么。 赵宁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校场的比试已经结束了,胜利留下来的人足够百人、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自小接受君子六艺的教育,今日的考核对他们而言,其实都是些基本功。虽然略微难了一些,但是能够过关的还是大有人在。 迎喜从小宋子那里听到了消息,赶紧告诉了赵宁儿。 赵宁儿闻言,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父皇,他竟然给自己用这种方式选驸马? 她只觉得一阵眩晕,父皇分明知道她的心意,但是还是不顾她的想法,还是要另择他人,难道自己在父皇眼中,只能做一个乖巧的女儿,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吗? 迎喜见赵宁儿动怒,赶紧补充道:“少将军也在名单里,今日少将军的成绩很是亮眼,虽然没有公布成绩,但是陈公公说,皇上对少将军已经改观了。” 赵宁儿哪里坐得住,就算迎喜这样说,她心里的不安也是越发扩大。她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是无法平复心情。 她想了想,往外走去:“我要去求母妃。” 刘贤妃也在自己的主殿内坐着,她被禁足在幽澜殿内,无法外出。但是她本身就是安稳的性子,不喜欢四处逛,弘正帝此举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惩罚力度。何况她和女儿还是同时禁足在幽澜殿内,她随时可以见到女儿,并不觉得时间难熬。 赵宁儿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一看到刘贤妃就忙道:“母妃,求你帮帮女儿。” 刘贤妃大惊失色,急忙扶起赵宁儿。 赵宁儿把今日校场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自己对展苗枝的心意。她实在害怕弘正帝给她选一个她不喜欢的驸马,如果是以前,也许就算了。可是现在她和展苗枝已经互通了心意,她没有办法再去接受别人。 刘贤妃听了赵宁儿的这些话,也知道了现在事情的严重性。弘正帝心里对展苗枝这样的年轻人欣赏归欣赏,但是绝不会选为驸马,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若是弘正帝一意孤行,真的选出了一个所谓的文武双全的俊杰,那宁儿又该如何抗争? 刘贤妃心中升腾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如今的她尚在禁足之中,她能想到的可以帮助她的人,只有崔皇后。 刘贤妃当即让人递了消息给崔皇后,不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要为女儿争取到。 崔皇后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却比刘贤妃和赵宁儿了解到的更多,她知道,今天这场比试,其实只是弘正帝为了考验展苗枝罢了,弘正帝也许会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些合适的人委以重任,根本不会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个所谓的驸马人选来。 她让人去安抚贤妃和赵宁儿。 而另一边弘正帝正在看着今日比试获胜的名单,展苗枝连比六场,甚至还有他身为武将不太擅长的诗词歌赋的题目,他都完成的极好,武斗的部分更是夺得第一。 这样优秀的人才,他以后绝对是要重用的。 只是,选为驸马…… 弘正帝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他还想要加大对展苗枝的考核力度。 他在心中思索片刻,已然有了主意。 时间过得很快,殿试的日子到了。 这一次的殿试是弘正帝现场亲自出题,让在场的青年才俊们现场作答,由弘正帝当场宣布结果。 赵宁儿在自己宫里急的团团转,她派人去求了好几次,想要见一见弘正帝,但是弘正帝都拒绝了。 这让赵宁儿的心里越发的没底,人虽然还安静的坐在兰台小筑内,但是一颗心却是飞到了其他地方。 她望着天空,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和展苗枝这一路走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可以说没有展苗枝,就没有她的今天。她能够改写前世的命运,展苗枝在其中功不可没。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俩拥有共同的秘密,这一点,就让展苗枝成为了对她来说无可取代的存在。 赵宁儿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如果父皇真的决心要拆散她和展苗枝,她就和父皇把所有的实话都说出来。她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她没有什么怕的。 这一生,她就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满朝瞩目的殿试终于结束了。 迎喜知道公主惦记着,早早就买通了外面的小太监去打听消息,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去转告给赵宁儿。 “公主,今日殿试,皇上选了前三甲。” 赵宁儿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猛地站了起来:“都有谁?” 迎喜满脸笑意:“崔家的小公子崔远梅,太子太傅的独子陆元泽,还有就是大长公主家的少将军展苗枝。” 他故意把展苗枝的名字留到最后说,果然看到公主的脸上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赵宁儿确实高兴,能够坚持到这一步,展苗枝的优秀已经毋庸置疑,这下子,她对抗起父皇来,也就更加的有底气了。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赵宁儿忙站起身,快步往外奔去,身后如意和玉容赶紧跟上。 离得还有段距离,就看到刘贤妃迎了出来,正向着弘正帝行礼。 许久不见父皇和弟弟,她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有些想要流泪的冲动。 赵容已经扑进了刘贤妃的怀里,母子两个抱在一起,赵宁儿稳住脚步,走了过去,朝着弘正帝端庄的行了个礼。 弘正帝脸色复杂的看着她。 第200章 大结局 刘贤妃带着赵容去兰台小筑说话去了,弘正帝则将赵宁儿留在了主殿,和她说话。 “宁儿,也许你的眼光远比父皇要犀利。”弘正帝有些颓然的说着,看上去情绪不太好,“那展苗枝朕经过了方方面面的考核,甚至让人打听了他过往的事情,基本上还是说他好的人多。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赵宁儿默然,原本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看着父皇这个样子,她又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上前一步,看着弘正帝道:“父皇为了女儿的事情,煞费苦心,女儿都记在心里,绝不敢忘、只是女儿和少将军,是真的有感情,就像母妃对父皇那样的感情,所以女儿不愿意放弃他。请父皇原谅女儿的不听话。” 她说着,就要跪下去。 弘正帝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他忽然发现女儿已经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自己的肩膀,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了。 他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见女儿流泪,他心疼的摸了摸赵宁儿的头,终于还是软下了心肠,颤声开口。 “朕都明白了。” 那一夜,父女两个秉烛夜谈,聊了很多。赵宁儿第一次深入的了解到弘正帝的想法,而弘正帝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考虑事情也已经十分的周全。 这一次深聊,是前世都没有的,二人都感触颇深。 次日,弘正帝当着文武百官下旨,将兖国公主赐婚给展家少将军展苗枝,擢升展苗枝为禁卫军副统领,负责禁卫军的操练事项,另暂任太子少保一职,教导太子骑射等事宜。 一时之间,展苗枝成为了朝中新贵,不再是以前那个在祖父和父亲的光环下,显得不那么出彩的少将军了。 同时,皇帝还选拔了好几位年轻官员,都是这一次比试中能力特殊出众的人才,一时之间,朝堂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令大恒的朝廷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机。 转眼间,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初夏,时间到了赵宁儿出嫁的那一日。 公主府早已修建完毕,因为赵宁儿的极力劝说,这一世的公主府修建的不像是上一世那般富贵华丽。但是整体建筑的细节美很多,可见弘正帝还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公主大婚那一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百姓们都知道兖国公主是弘正帝的心头至宝,她出嫁的规模自然是盛大无比,所有人都挤到了街上,想要看热闹。 赵淳不得不带着人,在公主婚车会经过的地方维持秩序。 皇宫内,赵宁儿端坐在未央宫的偏殿内。她与展苗枝赐婚的旨意下了以后,崔皇后还是去求了弘正帝,请求将赵宁儿记在自己名下,以皇后嫡出的公主身份出嫁。 弘正帝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有了这一层身份,赵宁儿的身份更加不凡,不管是在展家,还是在朝堂上,她都是超然的存在。换句话说,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嫡公主就是镇国公主,甚至可以监督后来的皇帝。 所以赵宁儿今日出嫁,是从未央宫出嫁。 皇家礼仪繁复,礼部派了女官跟随着赵宁儿的身边,时刻教导着她。赵宁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听从着女官的吩咐一一照做,好歹不至于出了乱子。 虽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婚礼,但是这一次的心情和前世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李观棋,对于嫁给他这件事情,也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女孩儿听从父亲的安排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紧张而幸福的。 崔皇后和温贵妃亲自忙前忙后的为赵宁儿张罗着,刘贤妃不擅长庶务,况且还有赵容要照顾,就牵着赵容一直在旁边守着赵宁儿,看着她装扮。 李淑妃则更是高兴,手里拿着佛珠,不断地念念有词,为赵宁儿祈祷着。 赵宁儿就这样在一众亲近的人的包围下,慢慢的完成了大婚的流程,最后在紫宸殿外叩拜弘正帝。 弘正帝和崔皇后并肩而立,看着下方打扮的格外隆重华丽的赵宁儿,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弘正帝和崔皇后对着赵宁儿一番谆谆教导,赵宁儿含泪应下,礼官这才宣布礼仪完成。 接下来就是驸马前来接应公主离开了。 刘贤妃哭成了泪人,古往今来,但凡是心疼女儿的人家,不管女儿是高嫁低嫁,女儿出嫁这一日,做父母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受。尤其是做母亲的人,因为她知道做女子的苦,婚前还可以在父母膝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到了别人家,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赵宁儿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哪怕她今日嫁的人是她自己喜欢的,刘贤妃也不免担忧。 但是事实已定,不管如何,今日女儿是要嫁出去了。 赵宁儿心里也不好受,即将离开时,她回过头,隔着珠帘望着熟悉的亲人,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摩挲过,迟迟不肯登车离开。 展苗枝走过来,不顾礼官的反对,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宁儿的双眸瞬间亮了,二人相视一笑,接着一齐朝着帝后方向再次行了一礼,登车离开了。 众人也顾不得伤心了,温贵妃疑惑道:“新郎官说什么了?怎么公主就笑了,就肯走了?”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展苗枝可以哄得赵宁儿高兴,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刘贤妃和崔皇后两个做母亲的人,脸上的愁色都褪去了不少,彼此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弘正帝却是脸绷得紧紧的,在心里冷哼一声:哼,花样百出,以为这样就能讨得了宁儿的欢心了吗? 咳,虽然宁儿确实笑了,但是朕是不会被你蒙骗的。 等到赵宁儿终于完成了一切的步骤,被送入了新房后,眼见着四下没有外人,赵宁儿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意和玉容也是累得不轻,却还不敢休息,忙着为赵宁儿端茶递水,按揉肩膀。赵宁儿抱怨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如意也笑:“可算都熬过去了,公主好生歇着。”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屋内的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展苗枝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展苗铃,二人的手上都端着托盘,上面都是些精致菜肴。 展苗铃笑嘻嘻道:“公主姐姐,哦不,公主嫂嫂,我哥哥怕你饿着,非让我安排了一些你喜欢的吃食带过来,你快卸了钗环,过来好好吃些东西。” 赵宁儿看向展苗枝,恰好展苗枝也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对,彼此都是莞尔一笑。 今生得遇君,足矣。 第200章 大结局 刘贤妃带着赵容去兰台小筑说话去了,弘正帝则将赵宁儿留在了主殿,和她说话。 “宁儿,也许你的眼光远比父皇要犀利。”弘正帝有些颓然的说着,看上去情绪不太好,“那展苗枝朕经过了方方面面的考核,甚至让人打听了他过往的事情,基本上还是说他好的人多。你的眼光确实不错。” 赵宁儿默然,原本她应该是很高兴的,可是看着父皇这个样子,她又完全高兴不起来。 她上前一步,看着弘正帝道:“父皇为了女儿的事情,煞费苦心,女儿都记在心里,绝不敢忘、只是女儿和少将军,是真的有感情,就像母妃对父皇那样的感情,所以女儿不愿意放弃他。请父皇原谅女儿的不听话。” 她说着,就要跪下去。 弘正帝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他忽然发现女儿已经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了自己的肩膀,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了。 他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见女儿流泪,他心疼的摸了摸赵宁儿的头,终于还是软下了心肠,颤声开口。 “朕都明白了。” 那一夜,父女两个秉烛夜谈,聊了很多。赵宁儿第一次深入的了解到弘正帝的想法,而弘正帝也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考虑事情也已经十分的周全。 这一次深聊,是前世都没有的,二人都感触颇深。 次日,弘正帝当着文武百官下旨,将兖国公主赐婚给展家少将军展苗枝,擢升展苗枝为禁卫军副统领,负责禁卫军的操练事项,另暂任太子少保一职,教导太子骑射等事宜。 一时之间,展苗枝成为了朝中新贵,不再是以前那个在祖父和父亲的光环下,显得不那么出彩的少将军了。 同时,皇帝还选拔了好几位年轻官员,都是这一次比试中能力特殊出众的人才,一时之间,朝堂注入了不少新鲜血液,令大恒的朝廷充满了欣欣向荣的生机。 转眼间,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初夏,时间到了赵宁儿出嫁的那一日。 公主府早已修建完毕,因为赵宁儿的极力劝说,这一世的公主府修建的不像是上一世那般富贵华丽。但是整体建筑的细节美很多,可见弘正帝还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公主大婚那一日,整个京城都轰动了。百姓们都知道兖国公主是弘正帝的心头至宝,她出嫁的规模自然是盛大无比,所有人都挤到了街上,想要看热闹。 赵淳不得不带着人,在公主婚车会经过的地方维持秩序。 皇宫内,赵宁儿端坐在未央宫的偏殿内。她与展苗枝赐婚的旨意下了以后,崔皇后还是去求了弘正帝,请求将赵宁儿记在自己名下,以皇后嫡出的公主身份出嫁。 弘正帝思虑再三,还是答应了。有了这一层身份,赵宁儿的身份更加不凡,不管是在展家,还是在朝堂上,她都是超然的存在。换句话说,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嫡公主就是镇国公主,甚至可以监督后来的皇帝。 所以赵宁儿今日出嫁,是从未央宫出嫁。 皇家礼仪繁复,礼部派了女官跟随着赵宁儿的身边,时刻教导着她。赵宁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听从着女官的吩咐一一照做,好歹不至于出了乱子。 虽然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婚礼,但是这一次的心情和前世截然不同。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李观棋,对于嫁给他这件事情,也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女孩儿听从父亲的安排罢了。可是现在不一样,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紧张而幸福的。 崔皇后和温贵妃亲自忙前忙后的为赵宁儿张罗着,刘贤妃不擅长庶务,况且还有赵容要照顾,就牵着赵容一直在旁边守着赵宁儿,看着她装扮。 李淑妃则更是高兴,手里拿着佛珠,不断地念念有词,为赵宁儿祈祷着。 赵宁儿就这样在一众亲近的人的包围下,慢慢的完成了大婚的流程,最后在紫宸殿外叩拜弘正帝。 弘正帝和崔皇后并肩而立,看着下方打扮的格外隆重华丽的赵宁儿,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弘正帝和崔皇后对着赵宁儿一番谆谆教导,赵宁儿含泪应下,礼官这才宣布礼仪完成。 接下来就是驸马前来接应公主离开了。 刘贤妃哭成了泪人,古往今来,但凡是心疼女儿的人家,不管女儿是高嫁低嫁,女儿出嫁这一日,做父母的心情都不会太好受。尤其是做母亲的人,因为她知道做女子的苦,婚前还可以在父母膝下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到了别人家,可就没有那么自在了。 赵宁儿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哪怕她今日嫁的人是她自己喜欢的,刘贤妃也不免担忧。 但是事实已定,不管如何,今日女儿是要嫁出去了。 赵宁儿心里也不好受,即将离开时,她回过头,隔着珠帘望着熟悉的亲人,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摩挲过,迟迟不肯登车离开。 展苗枝走过来,不顾礼官的反对,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赵宁儿的双眸瞬间亮了,二人相视一笑,接着一齐朝着帝后方向再次行了一礼,登车离开了。 众人也顾不得伤心了,温贵妃疑惑道:“新郎官说什么了?怎么公主就笑了,就肯走了?” 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但是展苗枝可以哄得赵宁儿高兴,却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刘贤妃和崔皇后两个做母亲的人,脸上的愁色都褪去了不少,彼此对视,都忍不住笑了。 弘正帝却是脸绷得紧紧的,在心里冷哼一声:哼,花样百出,以为这样就能讨得了宁儿的欢心了吗? 咳,虽然宁儿确实笑了,但是朕是不会被你蒙骗的。 等到赵宁儿终于完成了一切的步骤,被送入了新房后,眼见着四下没有外人,赵宁儿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意和玉容也是累得不轻,却还不敢休息,忙着为赵宁儿端茶递水,按揉肩膀。赵宁儿抱怨道:“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 如意也笑:“可算都熬过去了,公主好生歇着。”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屋内的三人都紧张了起来。 展苗枝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展苗铃,二人的手上都端着托盘,上面都是些精致菜肴。 展苗铃笑嘻嘻道:“公主姐姐,哦不,公主嫂嫂,我哥哥怕你饿着,非让我安排了一些你喜欢的吃食带过来,你快卸了钗环,过来好好吃些东西。” 赵宁儿看向展苗枝,恰好展苗枝也看向她,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对,彼此都是莞尔一笑。 今生得遇君,足矣。 第201章 番外 玉容腰背挺得笔直,带着两个小丫头,慢慢的在宫道上走着。 小宫女翠儿惊讶的四处张望着,口里惊奇道:“玉容姑姑,这皇宫好漂亮,好气派,奴婢都要看不过来了。” 另一个小丫头香儿也道:“就是,咱们公主府虽然好,但是和宫里还是没法比的。” 玉容压低声音训斥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里可是宫里,别乱看,也别乱说话。宫里再好,不是给咱们做奴才的人看的。管好你们的眼睛和嘴巴,在公主府里,公主念着你们年纪小,对你们不加苛责,但是到了宫里,规矩可是规矩,错了规矩,就要受罚的。” 她一向和蔼,甚少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两个小丫头都吓到了,忙应了一声,乖乖的跟着走,再也不敢乱看了。 玉容带着二人一路走,很快就到了未央宫外。她是兖国公主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时常出入宫里,宫里的人也都认识她,小太监连通报都没通报,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玉容走进未央宫,未央宫一如往昔,仍然栽种着许多的花儿,清雅的香气中,显出别样的安宁来。玉容带着人进去,蔷薇看见了她,脸上也露出了笑。 她如今添了些岁月的痕迹,越发有宫中嬷嬷的派头。现在也不负责崔皇后近身伺候的事情,只是教导着宫里的小丫头,操持着未央宫的琐事。 她看着玉容,问了几句好,玉容都一一回答,蔷薇笑着带她进去见崔皇后。 崔皇后靠坐在窗下小榻看书,不过看的不是那些教导女子恪守规矩的书,反而是一些话本子,游记趣闻之类的。她看的有趣,脸上还不时带着笑。 玉容向她请了安,说公主听闻她身子不适,很是牵挂。崔皇后看见她很高兴,笑着问:“宁儿这孩子,自己才生了孩子在坐月子,还惦记着我。我没事,不过是着了些风寒,有沈太医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玉容又让小丫头送上食盒,取出里面的精致点心,笑着道:“这几样是从栗丰斋买的,是皇后娘娘喜欢吃的那几样点心。这几样,是如意姐姐亲手做的,都是按照娘娘的口味,做的好克化的,也不甜腻,想来娘娘应该喜欢吃。” 蔷薇亲自上前将点心送到了皇后面前的小几上。皇后很高兴,知道这是赵宁儿惦记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忙赏了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去。蔷薇又拿了两个小荷包给两个小宫女,让人带她们下去。 皇后拉着玉容细细的问了一些赵宁儿的事情,玉容也一一告知了她。 一番话说了快半个时辰,玉容看着时辰,还要去看望贵妃,就忙辞行离开了。 她带着两个小丫头又往幽澜殿走去,原来自两年前,弘正帝感觉自己身子大不如前,再加上太子赵容已经长大了,弘正帝便让太子监国,封刘贤妃为贵妃。 温贵妃则封为皇贵妃。 玉容此刻要去拜见的,就是赵宁儿的生母刘贤妃,如今是刘贵妃了。 刘贵妃看见玉容来了,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不顾身份有别,拉着玉容的手,仔细的问着赵宁儿如今的情况。 “宁儿生这个二丫头的时候,也是受了好大的罪,如今快要出月子了,她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玉容一一回答,还笑道:“公主就是怕娘娘担心,所以今日才特意吩咐奴婢进宫。咱们家将军虽然是个武人,但是照顾公主实在仔细,白日里忙着军中的事情不说,还教导大少爷功课习武。回房后就亲自喂公主饮食,甚至亲自给小姐换尿布,不是奴婢夸自家主子,实在是少见这般细心的男子。” 刘贵妃也高兴不已,不管当初的事情,二人的婚事多么不被看好,但是这么多年了,展苗枝用他的行动告诉了弘正帝和她们,他是个靠得住的。 刘贵妃擦了擦眼泪,又忙将自己准备的一些小婴儿的衣物,还有一些平安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包,让玉容带回去。 玉容要走的时候,刘贵妃忽然又道:“你站住,差一点忘记了,听说吉祥那丫头现在怀了老三了,我给她准备了一对上好的玉如意,给她安枕。如意那孩子成婚迟,二十来岁才嫁给了她一个远房表兄,难为她这么多年伺候宁儿,这些头面首饰是我给她添妆的。” 如意成婚的事情当初她们都不知道,要是知道,当时就应该给的。 玉容感激不已,忙收了。刘贵妃又笑看她道:“等你有了人家,本宫也给你好生准备一份嫁妆。” 玉容脸上带了笑,却并未放在心里。她是铁了心,要跟着公主一辈子的。 辗转又去了昭纯宫看望了温皇贵妃和九公主,又去含章殿看了李淑妃,大半日的时间就过去了,也到了要出宫的时候。 回宫的路上,恰好遇到了沈和一。玉容和吉祥都是赵宁儿身边的人,虽然吉祥嫁出去了,但是来往却是频繁的。故而玉容看见沈和一,也不拘谨避嫌,而是笑着道:“你这个大忙人,整日醉心整理那些医书,好些日子不见你和吉祥去公主府了。” 沈和一如今越发有太医院院正的派头,不笑的时候十分的严肃。此刻被玉容打趣,他难得露出笑容:“你呀,每每见了我都要笑话。这些日子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将历朝历代的医书整理成册,忙的不可开交。过两日,等公主身子好些,我一定带着吉祥去给公主请安。” 玉容点点头,目光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子。那小子提着小药箱,玉容知道他是沈和一带着的徒弟。 见到这个小徒弟,玉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上前大力的摸了一把那小子的头,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那小子鬼叫起来:“啊——玉容姐姐,你把我头发弄乱了,我怎么去见太子殿下?” 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正是当初赵宁儿和展苗枝从药王谷带回来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首席大弟子了。她还励志要成为大恒第一位女院正。 玉容鼓励她:“好好干,早日把你师父干掉,太医院就是你的了。” 小丫头两眼放光,沈和一无语。 回到公主府,玉容将各位娘娘的赏赐都交给了赵宁儿,还一一的说了众人关切的问候。赵宁儿躺在床上,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在她身边熟睡着。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展苗枝仍旧是一身珠灰色窄袖长袍,走了进来。 玉容朝着他行礼,识趣的退了下去。 展苗枝走到了赵宁儿身边,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下一吻,温声道:“今日身子感觉如何?孩子闹不闹?” 赵宁儿脸有些红,含笑看着他:“不闹,这孩子乖得很,不像老大调皮的紧。” 展苗枝爱怜的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婴孩,又看着赵宁儿,眼里满是心疼和感激:“宁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我什么?”赵宁儿难得带了点促狭的看着他,展苗枝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想要听他说几句好听话可不容易。 展苗枝眼眸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芒,他和赵宁儿额头抵着额头,两个人手握在一起,目光都放在孩子身上,他笑着道:“我谢谢你很多,数都数不完。不过现在我想说点别的。” 赵宁儿歪头看他,展苗枝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三个字,赵宁儿眼睛瞪大了,然后脸就腾的红了,还想说什么时,外面就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二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爹,娘,我想看看妹妹。” 二人不约而同,朝着那已经六七岁的孩子伸出了手。 小孩子高兴的笑起来。 第201章 番外 玉容腰背挺得笔直,带着两个小丫头,慢慢的在宫道上走着。 小宫女翠儿惊讶的四处张望着,口里惊奇道:“玉容姑姑,这皇宫好漂亮,好气派,奴婢都要看不过来了。” 另一个小丫头香儿也道:“就是,咱们公主府虽然好,但是和宫里还是没法比的。” 玉容压低声音训斥道:“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这里可是宫里,别乱看,也别乱说话。宫里再好,不是给咱们做奴才的人看的。管好你们的眼睛和嘴巴,在公主府里,公主念着你们年纪小,对你们不加苛责,但是到了宫里,规矩可是规矩,错了规矩,就要受罚的。” 她一向和蔼,甚少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两个小丫头都吓到了,忙应了一声,乖乖的跟着走,再也不敢乱看了。 玉容带着二人一路走,很快就到了未央宫外。她是兖国公主身边得力的大宫女,时常出入宫里,宫里的人也都认识她,小太监连通报都没通报,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玉容走进未央宫,未央宫一如往昔,仍然栽种着许多的花儿,清雅的香气中,显出别样的安宁来。玉容带着人进去,蔷薇看见了她,脸上也露出了笑。 她如今添了些岁月的痕迹,越发有宫中嬷嬷的派头。现在也不负责崔皇后近身伺候的事情,只是教导着宫里的小丫头,操持着未央宫的琐事。 她看着玉容,问了几句好,玉容都一一回答,蔷薇笑着带她进去见崔皇后。 崔皇后靠坐在窗下小榻看书,不过看的不是那些教导女子恪守规矩的书,反而是一些话本子,游记趣闻之类的。她看的有趣,脸上还不时带着笑。 玉容向她请了安,说公主听闻她身子不适,很是牵挂。崔皇后看见她很高兴,笑着问:“宁儿这孩子,自己才生了孩子在坐月子,还惦记着我。我没事,不过是着了些风寒,有沈太医在,都好的差不多了。” 玉容又让小丫头送上食盒,取出里面的精致点心,笑着道:“这几样是从栗丰斋买的,是皇后娘娘喜欢吃的那几样点心。这几样,是如意姐姐亲手做的,都是按照娘娘的口味,做的好克化的,也不甜腻,想来娘娘应该喜欢吃。” 蔷薇亲自上前将点心送到了皇后面前的小几上。皇后很高兴,知道这是赵宁儿惦记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忙赏了一些东西让她带回去。蔷薇又拿了两个小荷包给两个小宫女,让人带她们下去。 皇后拉着玉容细细的问了一些赵宁儿的事情,玉容也一一告知了她。 一番话说了快半个时辰,玉容看着时辰,还要去看望贵妃,就忙辞行离开了。 她带着两个小丫头又往幽澜殿走去,原来自两年前,弘正帝感觉自己身子大不如前,再加上太子赵容已经长大了,弘正帝便让太子监国,封刘贤妃为贵妃。 温贵妃则封为皇贵妃。 玉容此刻要去拜见的,就是赵宁儿的生母刘贤妃,如今是刘贵妃了。 刘贵妃看见玉容来了,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也不顾身份有别,拉着玉容的手,仔细的问着赵宁儿如今的情况。 “宁儿生这个二丫头的时候,也是受了好大的罪,如今快要出月子了,她身子恢复的如何了?” 玉容一一回答,还笑道:“公主就是怕娘娘担心,所以今日才特意吩咐奴婢进宫。咱们家将军虽然是个武人,但是照顾公主实在仔细,白日里忙着军中的事情不说,还教导大少爷功课习武。回房后就亲自喂公主饮食,甚至亲自给小姐换尿布,不是奴婢夸自家主子,实在是少见这般细心的男子。” 刘贵妃也高兴不已,不管当初的事情,二人的婚事多么不被看好,但是这么多年了,展苗枝用他的行动告诉了弘正帝和她们,他是个靠得住的。 刘贵妃擦了擦眼泪,又忙将自己准备的一些小婴儿的衣物,还有一些平安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包,让玉容带回去。 玉容要走的时候,刘贵妃忽然又道:“你站住,差一点忘记了,听说吉祥那丫头现在怀了老三了,我给她准备了一对上好的玉如意,给她安枕。如意那孩子成婚迟,二十来岁才嫁给了她一个远房表兄,难为她这么多年伺候宁儿,这些头面首饰是我给她添妆的。” 如意成婚的事情当初她们都不知道,要是知道,当时就应该给的。 玉容感激不已,忙收了。刘贵妃又笑看她道:“等你有了人家,本宫也给你好生准备一份嫁妆。” 玉容脸上带了笑,却并未放在心里。她是铁了心,要跟着公主一辈子的。 辗转又去了昭纯宫看望了温皇贵妃和九公主,又去含章殿看了李淑妃,大半日的时间就过去了,也到了要出宫的时候。 回宫的路上,恰好遇到了沈和一。玉容和吉祥都是赵宁儿身边的人,虽然吉祥嫁出去了,但是来往却是频繁的。故而玉容看见沈和一,也不拘谨避嫌,而是笑着道:“你这个大忙人,整日醉心整理那些医书,好些日子不见你和吉祥去公主府了。” 沈和一如今越发有太医院院正的派头,不笑的时候十分的严肃。此刻被玉容打趣,他难得露出笑容:“你呀,每每见了我都要笑话。这些日子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将历朝历代的医书整理成册,忙的不可开交。过两日,等公主身子好些,我一定带着吉祥去给公主请安。” 玉容点点头,目光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小子。那小子提着小药箱,玉容知道他是沈和一带着的徒弟。 见到这个小徒弟,玉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上前大力的摸了一把那小子的头,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那小子鬼叫起来:“啊——玉容姐姐,你把我头发弄乱了,我怎么去见太子殿下?” 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正是当初赵宁儿和展苗枝从药王谷带回来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首席大弟子了。她还励志要成为大恒第一位女院正。 玉容鼓励她:“好好干,早日把你师父干掉,太医院就是你的了。” 小丫头两眼放光,沈和一无语。 回到公主府,玉容将各位娘娘的赏赐都交给了赵宁儿,还一一的说了众人关切的问候。赵宁儿躺在床上,心里也是暖暖的。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孩在她身边熟睡着。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展苗枝仍旧是一身珠灰色窄袖长袍,走了进来。 玉容朝着他行礼,识趣的退了下去。 展苗枝走到了赵宁儿身边,在她的额间轻轻印下一吻,温声道:“今日身子感觉如何?孩子闹不闹?” 赵宁儿脸有些红,含笑看着他:“不闹,这孩子乖得很,不像老大调皮的紧。” 展苗枝爱怜的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婴孩,又看着赵宁儿,眼里满是心疼和感激:“宁儿,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谢我什么?”赵宁儿难得带了点促狭的看着他,展苗枝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想要听他说几句好听话可不容易。 展苗枝眼眸中闪动着温柔的光芒,他和赵宁儿额头抵着额头,两个人手握在一起,目光都放在孩子身上,他笑着道:“我谢谢你很多,数都数不完。不过现在我想说点别的。” 赵宁儿歪头看他,展苗枝笑着在她耳边低语了三个字,赵宁儿眼睛瞪大了,然后脸就腾的红了,还想说什么时,外面就传来轻微的敲门声,二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爹,娘,我想看看妹妹。” 二人不约而同,朝着那已经六七岁的孩子伸出了手。 小孩子高兴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