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澜》 第1章 楔子 “欢迎回家!”看着这圆环套圆环的石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虞初稚知道这个梦己经结束了,自己可以好好地睡一会儿了。才这么想就听到耳边清冽的男音响起,“初初,起床了!”虞初稚烦躁地抽出头底下的枕头朝着声音扔了过去,安静了。 来这个处于西部山区的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游玩,虞初稚可以肯定的是冥冥中有种力量在牵引着她,距离这个地方越近,梦境越清晰,从幼年时就一直循环往复的梦,到了这里似乎就像抵达了终点。 这颇让人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好好睡了一觉的虞初稚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握着,顺着手看去,阳光透过窗纱倾泻在身旁男人的身上,流淌过他俊朗的侧颜,在他饱满的额头,凌厉的眉峰,微挑的眼尾,英挺的鼻梁,性感的唇上描出淡淡的金边。 “早!”虞初稚懒懒地启唇。 “不早了,我航班都被我改签了两次了。”男人俯下身子吻了下她的眼睛。 “我又做那个梦了,”虞初稚嘟起嘴巴,有点小不爽地说,“这次好惨,是追着车去的,跑了一路累死了。” “噗,哈哈哈!”男子闻言笑个不停。 虞初稚气不过,一脚把他踹下床,“我饿了!柳云墨!” 柳云墨连忙爬起来乖乖做饭去了。 翌日,两人从一阵清脆的鸟鸣中醒来,收拾妥当便准备出门,顺便跟民宿老板打听周围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我们后面的山头有个娘娘洞,传说是有仙女从里面出来,创造了我们这个小村子,不过没人能进去,因为只要人往里面一进就会有仙气迷了眼,阻止人进入。你们就在周围走走看看,悠悠闲闲地放松一下好了,中午记得按时回来吃饭哈。”老板热情地说,“我们这早、中、晚饭都是提供的,用的也都是乡间食材,吃起来可比你们城里的香!” 初稚和云墨听完应下就手牵手出门了。 根本不用开导航,虞初稚就像认得回家的路一样,穿行在山里七拐八拐的小路里。 “你不会想去那个洞。”柳云墨一脸我就知道你想啥的样子,看着虞初稚。 “来都来了,不去看看我不甘心。”虞初稚拉着柳云墨一边说一边往后山去了。 一路上两人说说闹闹,一会儿用石头扔个鸟,一会儿用不知名的花儿编个花环带在头上。 突然虞初稚看着眼前的景色失了神,只见一汪碧波清潭,三面环山,有小小的瀑布间或从这个石缝那个山顶倾下,潭边靠山的一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头像墩子一样立着,石墩边上还开着小小嫩嫩的花儿、草儿。 “就是这里了。”虞初稚悠悠地说着,然后大步向石墩子走去。 “哎,等等,别冲动!”柳云墨焦急地想拦着她。 “我们再看看!”哪知她像没听到一样,顺着一个个石墩往里走。 柳云墨急急跟上,牵起她的手,走到最大的瀑布后面,发现有个大石洞口。 “花果山水帘洞!”柳云墨想抖个机灵,发现虞初稚并没有理他,只好无趣地住了嘴。 这时洞里氤氲着丝丝雾气,但是还不至于看不清路。 虞初稚轻车熟路地往里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石阶旁。两人顺着石阶下去,就看到了一个圆形大厅,厅中间有个石台,台上有根不大的石柱,以台子为圆心,周围是一环又一环的石凳。 “你的梦!”柳云墨惊讶了,这个梦他每年都听虞初稚讲,没想到真有这么个地方。 在他诧异的眼光中,虞初稚径直走到石台上,看着石柱中心巴掌大的黄色圆石头,如水晶一般熠熠生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欢迎回家!”梦里的男音响起。虞初稚突然觉得心头一松,两眼一黑便软到了下去。 “初初!”柳云墨一下蹿到台上接住了她,下一秒也跟着晕了过去。 第2章 虞曦颜 九月沧澜国的清晨,破晓的阳光随着凉爽的秋意唤醒皇都。大将军府的芙蓉院内,一个少女自罗帐里缓缓张开了眼。 这里?少女有些惊慌,不是四处透风的柴房,没有孩子的吵闹,没有婆婆的咒骂,更没有小姑子尖酸的挑拨,这么的静谧,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是暖和的缎被。 她细细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这不是自己的闺房又是哪儿?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屋外是婢女低低轻唤。这个声音,她记得是自己从前身边的大丫鬟玉秋,可是她记得为了还夫君的赌债,她不是把玉秋卖给了青楼吗?此时她怎么在门口? “进来!”少女带着满腹疑虑开口。 玉秋应声推门而入,一面吩咐身边的二等丫鬟去打洗漱水,一面走到床榻边扶起少女。 “今儿是哪日?”少女假装无意地问起。 玉秋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家小姐。 “今儿是九月十八啊,皇后娘娘赏菊宴的日子,小姐,您忘了吗?” 少女心中一怔,身体不自觉地微颤起来,赏菊宴,赏菊宴,一宴天翻地覆,庶妹大放光彩,让本倾心于她、与她有婚约的大皇子变了心、移了情,从此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庶妹。 少女,也就是大将军府的嫡大小姐虞曦颜,此时想着心事发着怔,被玉秋扶着木木地坐到梳妆台前。 半晌虞曦颜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铜镜中自己一双轻舒柳叶眉下那双明媚的杏眼,本应清澈而天真的眼睛,此刻却有些沧桑,是呵,沧桑,经历了那样的一生又怎么能不沧桑。 但是有一点她非常确信,这张脸,是她十四岁的脸,那么今天就是她命运的转折点。这一次她一定要把她的庶妹狠狠地踩在脚下,不让前世重来。 “净面,”她一语毕,便有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端着铜盆走了过来。玉秋在一边递上帕子,她接过帕子净了面,漱了口,又用帕子轻轻拭干唇角,把小丫头遣了下去。 “小姐,摆早膳吗?”玉秋上前问道。 “嗯!”她微微颔首,便有小丫头去偏厅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玉秋过来禀道:“小姐,早膳摆好了。” 玉秋伸出自己的手,虞曦颜将自己如玉的葱纤素手搭上,然后缓缓起身去了花厅。 香甜细腻的杏仁露暖暖滑入胃中,引起周身一阵暖意,这生活才给了虞曦颜真真切切的踏实感,是她回来了,回到了原属于她的人生。 用过早膳,回到厢房,玉秋和其余的三个大丫鬟呈上四套衣裙供她挑选,“小姐,今天穿哪身?” 虞曦颜扫了一眼,抬起手指着一套淡粉色的衣裙,“这个!” 丫鬟们送上衣裙,服侍她穿好,便引着她向老夫人所在的瑞寿堂而去。 此时的瑞寿堂内,一身华服的大夫人姚敏正殷切地陪着老夫人代兰聊天。 有丫鬟通禀大小姐来了,老夫人点头,“请大小姐进来!” 不一会儿,丫鬟打起帘子,虞曦颜款步而入,上身着淡粉色的对襟衫子,下身是银红的裙子,用银丝儿绣着莲花暗纹,一抹深紫色的腰带系住袅袅纤腰,缓缓走来,那暗纹随着莲步映着晨间破晓的光华,端地是步步生莲。 她行至老夫人面前,端端正正地福下身子,“孙女请祖母安。” 老夫人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嫡孙女,脸上笑开了花。“颜儿,快起来,来祖母身边坐。” 虞曦颜像个孩子似的偎进老夫人怀里撒娇,想着前世祖母也是如此疼自己,可是后来是怎么个就让祖母生疏了呢?她想不明白也就不多想了。 这时,二房夫人徐沁竹也带着二房的小姐们进来了。 虞曦颜忙立身起来,给二房太太行礼,“请婶婶安。” 徐沁竹看着通身气派的虞曦颜,笑着连忙扶起她,“颜儿乖。” 身后二房的三个女儿虞晗筠、虞衿青、虞衿曲,也施施然向房里的长辈们行礼,“请祖母安,请大伯母安,请大姐姐安。” “都起来。”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下面一众孙女,个个玉颜姣美,仪态端庄,落落大方,不觉心里愈加满意起来。 虞曦颜默默地等着,心里计算着时间。 好戏要开演了,这次她一定不会让她的好妹妹成功栽赃在她身上。 就在她琢磨着要怎样化解这个危机时,一个嬷嬷在门外禀道:“禀老夫人,二小姐院里来回话说,二小姐昨日落水后受了风寒,今日就不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了,怕过了病气。” 虞曦颜心中一怔,她,怎么不来?心中惊疑,不知道这个妹妹又在玩什么花招,面上仍保持镇定以不变应万变。 “让她在院子里好好养着,让府医过去给她瞧瞧。”老夫人微一沉凝嘱咐道。 “是的,老夫人,奴婢这就去。”嬷嬷答完话就往院外走去。 老夫人呷了口茶,悠悠地对屋里太太小姐们说:“这次赏菊会说是赏菊,皇后娘娘又下口谕,让夫人们把家里小姐们都带上,不分嫡庶,其中用意大家心里都清楚。你们个个都是好的,但是老太婆我还是要叮嘱一句,出了这个门,大家都姓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记住了?” 一屋子的夫人小姐们一起福了身,“媳妇/孙女,记住了!”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去!”老夫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 小姐们在夫人们的带领下往府门走去,虞曦颜也木木地跟着母亲姚敏往外走,心中仍是放不下,还自暗暗思忖,难道她等在门口,得等着她有什么后招? 直到坐上马车出发,虞曦颜的心才开始飞扬起来。 “她没来,她不去,太好了!”她想着,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 “颜儿,你与她们不同,她们是去挣前程的。你已与大皇子得了圣上的赐婚,虽然圣旨还没下来,既然已经当众说了,那就是金口玉言,不会有什么差池了,你今日只要表现得端方得体就行。” 姚敏看女儿一脸喜色,不禁提醒道。 “是,母亲!”虞曦颜口中应着心里却在想,前世她就是听了母亲这么说,错失了表现自己的机会,让庶妹夺了未婚夫的心,才使得后来庶妹设计替嫁后,大皇子竟顺水推舟地接受了。什么金口玉言也抵不过一个大家都乐见其成的既成事实,她一个庶女成为皇子正妃而自己错失了大好姻缘,蹉跎一生。 这一世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今日她必要大放光彩。 马车载着悠然的大夫人和满腹心事的虞曦颜晃晃悠悠地往皇宫而去。 第3章 虞初稚 此时大将军府的清蕖院内,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懒懒地靠在软榻上,一双秀气的雾眉微微蹙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奈地看着眼前拿着手帕抹着泪的妇人。 这妇人年岁在她看来并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小小的瓜子脸,轻扫蛾眉,一双小狗眼此时泪汪汪的,无比惹人怜爱,秀挺小巧的鼻子,鼻头红红的,不点而红的菱唇被那雪白的贝齿轻咬着,此刻微微泛着白。 “这么好的机会,你就这么放弃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大家都知道今天皇后是为了皇子选妃才举办的宴会,可偏就你,哎!” 虞初稚头都大了,这罗圈话,她从早上告病以后听到现在,足足两个时辰了。 “姨娘,你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虞初稚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姨娘,在她怔愣中,缓缓开口继续说道:“你是我亲娘,我相信你不会害我,但是我的心思今天明明白白给你说清楚,我就说这一遍。” 云姨娘止了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我虽然是大将军府的小姐,但是我是庶出的,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虞初稚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小白兔似的女人,认真地说道,“重要的是我的亲娘,也就是您,不过金陵府一个落魄秀才的女儿,您是抬进将军府的,嫁妆只得几箱子书,外祖家也只你一个独女,更何况,如今外祖父也不在了。” 她轻轻地帮妇人把散落下的额发捋到耳后,将她扶到榻上,轻拍着她,再次无奈开口,“你现在还觉得以我的身份去参加这次宴会,还是好事吗?” “可是,万一你被哪个皇子或者高门看中了呢?”云姨娘仍有点不甘心。 “哎,我的亲娘!”虞初稚耐着性子说,“且不说就算是看中了,也只能是妾!哪怕是皇子侧妃,也不过是好听点的妾。您自己当了这高门大户这么多年妾,过的是什么日子,还用我说吗?” 云姨娘讷讷地点着头。 虞初稚没有急着说,看着亲娘慢慢思考,等她自己想通。 过了一会儿,见她眉间郁色略略散开些,又接着说:“我做了妾,那我的孩子仍是庶出,若是我在府里得宠还好些,他们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不若来年爹爹回来了,春闱过后,以您在爹爹面前的脸面,求他给我配个举子,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正牌举人老爷娘子了,这不好吗?到时候有爹爹和大将军府护着我,祖母也疼我,也不会过得太差,您说呢?”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茶盏中一朵小小的茉莉舒展开花瓣儿,淡淡的花香和着清冽的绿茶香沁人心脾。 厢房里一片静谧。良久,云姨娘才柔柔地说,“稚儿说得对,是为娘想岔了,等你爹爹回来,我就给你爹爹说,请大夫人帮你相看,咱不求大富大贵,小门小户能做个正头娘子就行。” 云姨娘说着起来身,“你好好歇着,姨娘先回了。” 她扶着贴身丫鬟翠香的手往外走去,出了院子,她就掏出干净帕子擦干眼泪,嘴角隐秘地扬起,这次肯定没错了。 送走了姨娘,虞初稚长长地呼出口气,一头倒在榻上闭上了眼睛。 “沐湘,我眯一会儿,别来打扰我。”沐湘领着丫鬟们都退下了。 虞初稚现在满脑子事儿需要慢慢捋清楚,她是怎么来儿这的?她确定,在现代最后的记忆是,手放在了那个黄色的石头上,再醒来就来到这里,被迫接受了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二小姐的身子和记忆。 好在这个原身就有一肚子小九九,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换了芯子,不然还要收拾她的烂摊,也得亏这朵小白莲素日装得好,这府里的人她不但没得罪,还极得祖母和爹爹的欢心,想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她又想起刚刚跟云姨娘说的话,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来这里并没有打算结婚,她心里有个人,他们本来打算旅行后就结婚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现代的她应该已经死了。 一想到他以后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她就心痛得无法呼吸,但是又无能为力。不结婚这个打算不能跟云姨娘说,她理解不了,而自己现在没这个能力养活自己,必须徐徐图之,她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第4章 沐湘 借着生病的借口,虞初稚在自己的院里好好地休息了几日。顺便在院子里的榕树下搭了个秋千。 “偷得浮生几日闲。”她悠闲地荡着秋千想着自己的赚钱大计,要想自由自在,兜里得有钱,可是她一个小小的庶女,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那些穿越剧中发财的火锅、玻璃之类事业,她是搞不起,只能想想空手套白狼了,然后穿越必胜法宝之行医,既得名又得利,不错不错,想到这儿,她面露几分嘚瑟,可是又转瞬而逝,她——不——会。 沐湘正看着自家主子表演变脸的档,在二廊望风的小铃铛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她一边喘气一边着急忙慌地嚷着。 “凡事遇到不要急,来,小铃铛,吸气……呼气……”小铃铛跟着她家小姐的指示做着深呼吸。 “好了,你说,什么事这么急?” “小姐,老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来了……”话刚说完音还未落,小姐一蹿就回到厢房,等沐湘回过神来走进厢房,看到小姐已经倚在床上一副大病初愈、几分柔弱的模样。 “请二小姐安。”这时吴嬷嬷走了进来,向榻上虞初稚福了一礼。行至一半,虞初稚连忙半撑起身子止住,“吴嬷嬷不必多礼。” 沐湘上来将她扶了起来。 “小铃铛,给吴嬷嬷看茶。”虞初稚又吩咐道。 沐湘搬了张绣凳请吴嬷嬷坐下。吴嬷嬷笑眯眯地说:“老夫人好些天没见着姑娘了,心里惦念,着奴婢过来瞧瞧姑娘好些了没?” “好多了,等过两天好干净了,定去老夫人面前磕头。”虞初稚虚弱地陪着笑说。 “那就好,那就好,这里是老夫人亲自去库房挑的一些养生的补品。”吴嬷嬷命身后的小丫鬟把带来的东西奉上。 虞初稚使了个眼色,沐湘忙上前接过,转身出去收好。 “辛苦嬷嬷了,”虞初稚从床头拿出两个荷包,示意小铃铛递给吴嬷嬷和小丫鬟。 “替我请老夫人安!”吴嬷嬷收下荷包说,“姑娘好生歇着,奴婢告退了。”说完福了个礼带着小丫鬟走了。 小铃铛将她们送出院外,看着走远了才转身回了院子。 “走了?”虞初稚懒懒地靠在榻上的小几上翻着手中的书,小铃铛答是。 她挥了挥手让小铃铛下去,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她姨娘的爹是个秀才,嫁过来的时候也没什么陪嫁,倒是陪嫁了几大箱子书。 这几日虞初稚调了几本史书和地理志看看,虽然接管了原身的意识,但是也只是对这个府里自己周遭的家世有些了解。所以没事就翻翻史书看看,毕竟这是一个未知的朝代,多一点了解,免得翻车,历史线虽然变了,但好在文字和古文区别不大,所以对虞初稚这个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连猜带蒙也能轻松理解。 “沐湘,上次我绣的那个抹额你收到哪儿了?一会儿帮我找出来,明日带上去给祖母请安。”午饭后,虞初稚一边喝着茶一边对沐湘说。 沐湘转身去衣橱里把那块抹额寻了出来,幽蓝色的锦缎子上面绣着祥云仙鹤,中间镶一颗羊脂白玉,构图精美,针脚细腻,整个抹额低调又大气,内里还填充了一层薄薄的棉。哦,不对,她寻着记忆想起来了,是铺了几层蚕丝,更轻薄更保暖。 虞初稚不禁暗暗赞叹原身精巧的心思和巧夺天工的手艺,默默扶额,打定主意从今晚开始要偷偷练习女红,不然非得穿帮不可,不知道她脑子继承了原身的技艺,手有没有原主的肌肉记忆,反正靠她本人是没办法了,只求原身能把巧手也一起给她。 她自己心里暗自思忖着,又着沐湘去寻个盒子把抹额装好。不一会儿沐湘捧着个檀木盒子回来,“小姐您看这个怎么样?” “不错,沐湘,你办事我放心。”虞初稚不住赞叹。沐湘得了主子的表扬,心里很是高兴,“谢小姐!”朝她福了福,又去衣橱里寻了块绒面的软料子,铺到盒子底,然后把抹额端端正正地放好,搁在小姐的妆台上。 “你们都下去,我看会儿书。”虞初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歪在小榻上,放沐湘和小铃铛去休息。 沐湘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小褥子搭在她身上,小铃铛冲了壶茉莉花茶放在榻上的小几上,给小姐斟了一盏,和沐湘一起福了一礼,一起退了出去,两人也没去别处,就在耳房听候。 虞初稚看着看着书,思绪就飘到了别处。原身虽然是个庶出,但是美美的小白莲躯壳下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平日里和姐妹们在家里女学上学,不但琴棋书画样样掐尖要强,作诗、女红也不落人后。 而她自己,琴,学的是小提琴,在这儿是用不上了,棋,只会五子棋,书和画,上小学时因着学校的课程也学过几年,放在这里完全不够看,不过诗还好,虽然她不会做,但是背过不少,反正这里历史线没有唐宋,要用时借鉴一下就行,反正穿越的前辈都是这么做的,嘿嘿,至于女红,这个最容易露馅,还得私下多练练。 反正她刚刚落了水,大病初愈,种种做得不如之前好,也有个借口。 说到落水,虞初稚又暗暗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这小白莲花平时处处讨巧卖乖,不但府里的姐姐妹妹们和她关系融洽,几个兄长也对她多有偏爱,老夫人和父亲本就十分疼爱她,就连在下人们的口中也是个心善温和的主子。 不过她做这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做铺垫,本来这次落水,她是要栽赃到大姐姐身上的,虞府家风甚严,虽不至于禁了大姐姐的足,但是老夫人一定会让大太太在宴会上管束大姐姐。 这样一来大姐姐就只能循规蹈矩,她就可以展现自己了。她的目标是大皇子,先让大皇子被自己吸引,然后再谋划婚礼当天替嫁,只要让大皇子认定自己,那她替嫁这个事,他就会默认,她都计划好了,姨娘也答应帮她。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虞初稚想到这儿,就暗暗好笑。这一下玩脱了,把自己弄死了,她又正好穿越了过来,后面的计划就不了了之了。 好在之前她知道自己还小,再加上计划要多方面琢磨,一直没动手做过什么坏事,留给了自己一个比较好的局面,之后只要自己规规矩矩的,过得也不会太差。难的是,到底要怎么才能挣到钱啊!于是她脑子里又开始新一轮的立项、论证和推翻。 第5章 老夫人 翌日,虞初稚清晨一大早就被沐湘叫起。半睡半醒中,被两个小丫鬟拉着梳妆打扮好。她微闭双目,耳畔除了稀稀疏疏,连喘息的声音都听不到。等她完全醒来,发现自己捧着抹额盒子,已经快走到老夫人的院子了,连忙打起了精神,挺直腰背,轻移碎步地迈进老夫人的院子。 马上有婆子迎了上来,行了一礼,“二小姐。” “祖母起了吗?”虞初稚轻声问。 “刚起,还在洗漱,烦请小姐略等等,一会奴婢去帮小姐回禀。”婆子恭敬地说。 虞初稚点了点头往院子边站了站,静静地等着。 这时,又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虞初稚微微转头瞥向院门外,一个着湖蓝裙子的妙龄少女由丫鬟扶着,娉娉婷婷由院门外进来。 刚刚迎接她的婆子又匆匆迎了上去,把刚刚跟她说的话又禀了一遍,虞初稚在心里默了一下,忙上前去行礼,“请大姐姐安!” 大小姐虞曦颜忙上前扶起她,满面含笑地说,“自家姐妹,妹妹总是这样,太见外了。” 虞初稚顺着她的力道起了身,一抬头,看见她满面和善的笑意却不达眼底,虞初稚心里猛地一惊,记忆里这个大姐姐对她很是和善的,是原主的误解,还是大姐姐知道了什么?她可什么都还没做呢,心底的防备暗暗提了起来。 之前的婆子走了过来,“老夫人请二位小姐进去。” 虞初稚把身子稍稍侧了侧,让虞曦颜先走,然后跟着她走进去。 老夫人坐在堂中等着她们,两人请了安,老夫人笑着招呼二人坐下,又吩咐丫鬟上茶。 虞初稚忙把手里的盒子递上,“前些日子给祖母绣了条抹额,希望祖母能喜欢。” 老夫人笑呵呵地让身后的吴嬷嬷上前拿过来。打开盒子一看就很是喜欢,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微微的暖意让她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 “稚丫头就是玲珑心思,手儿又巧,身体可大好了?” “回祖母话,昨儿便大好了,本来是昨儿便想过来给您请安,又怕没好利索,过了病气给您,所以今儿一大早就过来了。这抹额落水前就做好了,巴巴地就想早点给您送过来。” “好好好,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夫人招招手让虞初稚上前,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气色是好多了,就是小脸儿都病瘦得尖了,回头让吴嬷嬷给你炖点汤过去补补。” “谢谢祖母。”虞初稚笑着学着原主的样子卖着乖。 “你们还没用早膳?”两姐妹一齐点了头,“那你们今儿就留在这里陪老太婆一起用饭。” 两人齐声应好,吴嬷嬷听了老夫人的吩咐,欢欢喜喜地退下去安排膳食了。平日里老夫人一个人用膳用得少,今天有两位小姐陪着应该能多用点。 用了早膳,两人又陪着老夫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不一会儿大夫人带着云姨娘,二夫人带着二房的姨娘和小姐来给老夫人请安。 大家坐下来一起喝茶聊天。“大丫头,那日宴会你和大皇子的婚期定下了?” 虞曦颜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回道:“是的,祖母,皇后娘娘说我今年及笄,让钦天监择了年后二月十八,正好今年父亲和哥哥们也会回京述职,趁家里人都在,把这个事办了。皇上还说赐婚的圣旨已经拟好了,过些日子会着人来宣旨。”她说着,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意和一丝倨傲。 “祖母,您可是不知道呢,大姐姐在宴会上做的诗把大家都惊住了,皇后娘娘直夸大姐姐是京城第一才女,有才情与气节。”二房的五小姐虞晗筠忙不迭地背了出来,“浅红淡白间深黄,簇簇新妆阵阵香。无限枝头好颜色,犹自开不为重阳!”她摇头晃脑的小模样逗笑了大家。 虞初稚听完一怔,这首诗她在房里书架一本手札上看到过,那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就是令她头痛的原身的字。 她看向虞曦颜,见虞曦颜也紧张地看向自己,面色有些白,她便心下了然。八成是往日大小姐看过这手札,这次她又刚好称病没去,所以她的好姐姐便用了她的,不过她不在意。 她不知道的是,虞曦颜并没有看过她的手札,而是虞曦颜的前世,她就是先用这首诗吸引了大皇子,然后再以一曲落菊舞惊艳了众人,更是牢牢抓住了大皇子的心,让大皇子心甘情愿地认下替嫁的事。 这首诗,这曲舞,在后来每个不甘的日子,她都反复背诵偷偷练习,所以今生的宴会她也同样的大放光彩,让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对她更加满意,当即让钦天监测了吉日定了下来。 但是,这些本事到底不是自己的,她有些心虚的瞄着虞初稚,见对方只是淡淡将目光扫过,心又放了下来。 这时就听到老夫人说,“那颜丫头的嫁妆老大媳妇要清点起来了,短了什么就报公中,一定要备齐备好,可不能失了礼数。” 大夫人满面笑容连连答是。 “当、当、当、当、当、当、当。”老夫人屋里的西洋钟响了七下,虞初稚还在讶异于这钟的存在,就看到虞曦颜三姐妹站起身来向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同妹妹们去学堂了。” 虞初稚也忙站起来行礼,准备一起退下,就听见老夫人说,“二丫头才大好,你帮她再告两天假,让她好好养养。” 虞初稚和虞曦颜齐齐答了是,就转身出门。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今天有没有事?没事陪老身推牌九,好久没玩了,手痒了,翠珠来搭一下,输了算我的。” 屋里传来老夫人爽朗的声音,姚敏、徐沁竹打趣的声音,以及吴嬷嬷卖乖的声音。 “可否与小生共推牌九啊。”这句话在虞初稚脑海里反复出现,她觉得抓住了这句话就能抓住自己的商机,在心里反复琢磨,细细咀嚼,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连几位小姐何时跟她分开的都不知道。 第6章 小铃铛 刚进院子就看着小铃铛在廊下翻弄着一本书,她打趣道,“小铃铛,在看什么呢?也给小姐我看看呗。” 小铃铛懦懦地挪过来,怯生生地伸出自己的手。 “这是什么?”虞初稚翻了翻,小说?话本子? “话本子。”小铃铛答道。 “哦,”虞初稚点点头,“哪来的?” “外院的柱子是我表哥,他帮我带的。”小铃铛小心翼翼地答道。 “他是哪来的?”虞初稚心里已经有了空手套白狼的初步计划,但是还是要了解一下。 “好像是在什么书局买的。” “你跟我进来。”小铃铛以为自己惹怒了小姐,有些犹豫。 “还不快点进来!”沐湘跟着小姐往屋里走去,看到小铃铛还矗在那里不动,瞪了她一眼。 小铃铛慌忙跟着进去,一到屋里就跪下了。 虞初稚愣住了,“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姐,奴婢错了,不应该跟外院私下来往,不应该偷看这些书。” 虞初稚摆摆手,“小事,小事,你注意别被别人抓住就行了。”她满不在意。 “你识字?”她好奇的是这个时代有的人家庶小姐都不一定识字,这个丫鬟竟然识字。 “是的,每次伺候小姐上学,我就守在外面偷着学一下,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 虞初稚摇摇头说,“你以后还是这样跟着学,你有这个心不容易!” 小铃铛有些不敢相信地抬起头看着小姐,按捺不住心里的惊喜,“真的可以吗?小姐?” 虞初稚点点头,“当然可以,你起来,我有点事要托你办下。” 她向小铃铛招招手,从随身的香囊里取出几个银瓜子,塞到小铃铛手中,“你去打听一下你表哥买话本子的书局在哪里,这事不急,有机会了再打听。小心不要让别人知道。” 小铃铛点点头,“奴婢知道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歇歇。”她还是不习惯身边时时刻刻有人守着的感觉。现在她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好好捋一捋。 她在书架上寻了一圈,抽出一本《万字帖》,然后走到书桌边铺开纸墨,慢慢地习起字来。脑子里把如何写好簪花小楷的要点过了一遍又一遍,落笔还是有点不堪入目,“大姐,你的肌肉记忆呢?” 虞初稚有些挫败,重新又铺开一张纸练了起来,她不但要习好原有的笔迹,还要用这个时代的字把现代的字替一替,不然简体字写的话本子,估计老板看都不看,就给否了。 她一遍练字,一边想着自己要写的话本子,不由地哼唱起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声音婉婉约约,一咏三叹。 她忆起那年古代文学课正好学到元曲,她就去把教材里提到的这些元杂剧如《牡丹亭》、《西厢记》、《桃花扇》、《墙头马上》什么的,都在图书馆里翻出来,连前言一起看了好多遍,只为在期末考试中得个好成绩。现在想来当时看的这些都可以拿来用一用,特别是《牡丹亭》看书觉得意犹未尽,还从网上扒了昆曲来看了好几遍,里面的唱词、曲子她如今细细一想都能回想起来,于是心里有了个主意。不过这些能不能行,还得出去看看,了解一下才行。 她心思百转,手也没停着。等她心绪飘远了才慌忙拉回来,定下心神一看,这小字写得竟然比刚刚那张好多了。 于是她凝神静气开始让脑子和手融合,反正赚钱思路有了,其余的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第7章 何伯何婶 另一边的芙蓉院中,刚从私塾回来的虞曦颜也没闲着,用完午膳,铺开一张纸把前世一些事细细密密地写下来。接下来,她的父亲要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那个给予她一生悲苦的男子,而这一世她不但要让该承受这些的人去受着,还要让自己顺顺利利地出嫁成为皇子妃。 她心思一转便计上心来,招手叫过自己最信任的丫鬟玉秋,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 玉秋有点犹豫,“小姐,这不太好办啊,而且也不太好。” “你去办就是了,反正也不急,两个月内你办好就成。” 玉秋看着小姐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心下有些戚戚,只能点头应下。 “小心点,别牵扯到咱们身上。” “是,小姐,奴婢晓得的。” “行了,你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拿两样过来,让忍冬她们进来伺候。” 玉秋应诺着退下了,让忍冬和韶春端着茶水进屋伺候。自己满腹心事地向厨房走去。路过清蕖院,看见小铃铛抱着一堆衣物往后院走。于是灵光一闪便有了主意。她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脚步轻快地向厨房走去。 清蕖院里,虞初稚看着自己写得越来越有模有样的字,心里稍安心了些,再练两天去私塾上课应该问题不大了。她又在自己的衣橱里翻了翻,找出之前绣的帕子,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然后又是新一轮的手脑协同训练。 就这样反反复复日子过了十来日,字练得还成,女红也就能勉勉强强绣个帕子,就是绣上一朵花,外加两句自己背的诗罢了。 小铃铛一边感叹小姐做的诗好像比大小姐的还要好,一边跟沐湘疑惑于小姐之前的绣工堪比顶尖绣娘,现在连自己的都比不上。 私塾里,教习女红、琴艺和棋艺的女师傅也讶异于虞初稚的退步,要知道之前她无论是什么都是学得顶尖的。 对于这些质疑她统一回答,落水时间过长影响了脑子,所以不如从前了。散了学以后她只能在自己的小院里默默努力,同时感叹于古代女子的不易。 这天虞初稚又在院子里和手中的帕子作斗争,小铃铛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小姐,”她一边喘着气一边向虞初稚行了一礼,“那个书局的位置打听到了。” \"你别急,慢慢说。”虞初稚含笑制止了准备斥责小铃铛的沐湘,示意她递杯茶水给小铃铛。小铃铛灌了一口水,平息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个纸条,递给虞初稚。 她接过纸条看了看,收了起来。然后端起小几上的糕点给小铃铛,“和你沐湘姐姐一起下去休息。” 小铃铛接过糕点行了一礼,“谢小姐。”然后跟着沐湘退到耳房。 又过了几日,到了休沐的日子,不用上私塾,虞初稚起了个大早先去老夫人房里请了安,回自己的院子里,带着沐湘去库房,寻了些不起眼看起来还比较值钱的小东西带在身上,去大夫人那里领了对牌就出府了。 这是她过来之后第一次上街,她想先逛逛再去书局。她先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翻,然后对车夫说:“去东市。”车夫得了小姐的指令驾着车就往东市去了。 这马车虽然不豪华但是也挺舒服的,铺着厚厚的垫子软绵绵的,还有个小几,小几下的抽屉里有茶具。 沐湘一上车就拿出茶具给她泡了茶,“小姐,到东市还要一会,您先休息一下。”虞初稚喝了口茶,倚着车上的软垫随着车子一晃一晃就睡了过去。 一个梦才刚刚起了头就骤然感觉车停了,她倏然睁开了眼问:“到了?” “是的,小姐。”沐湘答道。 等车停稳她先下了车,然后抽出脚凳放在地上,又伸出手把虞初稚扶了下来,“我们先逛逛,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两个时辰以后到这里来接我们。” 虞初稚说着让沐湘拿出半吊钱给车夫。车夫应诺着退下了。 虞初稚没有直接进东市,而是带着沐湘在东市周围转悠了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约摸半刻钟后她在一个巷子口站定,看了看,就往巷子里走去。 沐湘微愣了下忙跟上。走了没多久,虞初稚就站在一家门口,让沐湘上前敲门。沐湘呆了呆还是照做了。 “谁啊?”随着一声问,一个老叟打开了门。看着眼前两个少女,认出了其中一个,眼睛微微有些红。沐湘轻唤了声,“爹!” 这时从屋里又出来一个老妪,“老头子,是谁呀?” 虞初稚笑着出声道:“何婶,你来看看我是谁?” 何婶探出头来仔细一打量,眼里透着欣喜的光,“小小姐!” 虞初稚点点头,这时沐湘又喊了声:“娘!” 何婶看着自己的女儿老眼含泪,“湘儿!”忍着想一把抱住女儿的冲动。 老两口退到旁边把虞初稚迎了进去,进入小院子,那些属于原来的虞初稚的记忆涌现脑海。小小的她牵着娘亲的手站在院子里,屋内几个稚嫩的孩童听着一位老先生授课,每每见到她来了,老先生就放下书本,让孩子们休息片刻,匆匆走向她,抱着她高高举起。 阳光灿烂的院子里洒满她欢快的笑声,那个老先生就是她的外祖父,一个不愿让女儿为人妾,却拗不过女儿的金陵府落魄秀才。因为顾念女儿,变卖了家里仅有的祖屋,带着自己的一对仆人从金陵府移居到京城。 然没过几年开心的日子就过世了,这处屋子就留下给何伯何婶打理。她还记得每次她们来,何婶总是准备满桌好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可惜外祖父过世后,娘亲再也没有带她来过。 何婶高高兴兴地把虞初稚领进正堂安排她坐下,何婶给她泡上一壶茶,又忙着想去厨房给她准备吃的。 虞初稚忙站起来说,“何婶别急,我们还要去街上逛逛,一会儿过来吃午饭,先过来跟您说一声。” 沐湘一听一会儿能回家吃饭,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初稚。虞初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有点小得瑟,小样儿,平时装得成熟稳重的,说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 “先陪我出去走走?”虞初稚忍着笑问。沐湘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点点头脚步欢快的往外走。何婶送她们到门口,叮嘱道:“照顾好小姐。” 第8章 林牧之 从小院子出来,主仆俩直奔东市,逛了几个首饰铺子,了解了一下价格,又找了个位置最好的当铺走了进去,把身上带的小东西掏了出来,摆在柜台上,钗子、耳环、戒指、项链,零零总总十来样。 朝奉抬起头来打量了虞初稚一番。他见虞初稚打扮得体,气质出尘,身边跟着个清秀知礼的小丫鬟,没有多问,仔细看了看柜台上的物件,问道,“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多少,活当又多少?”虞初稚问。 “活当一共是五十二两银子,死当就算六十五两,你看如何?” 她在心里粗略地算了算,觉得这个朝奉给的价格还是很公道的,点头同意了,“那你给我张五十两的银票,两个五两一个四两的碎银子,然后再给一吊钱,谢谢您了。”她笑眯眯的对朝奉说。 朝奉听了按她的要求从柜台里拿了张银票,两个小银元宝,一吊钱,又数了八十粒银瓜子给她。 虞初稚把银票贴身放好,又把银元宝揣在袖子里,最后银瓜子、吊钱放在她给沐湘做的斜挎包里。然后瞅了瞅门外,见门口没什么人,周围也没有人看向这边,两人便迅速地出了门。 “小姐,你给奴婢做的这个真的挺好用,又省力!”沐湘笑嘻嘻地对虞初稚说。 虞初稚得意地说,“小姐会的还多着呢,下次给你缝个双肩包,能放更多的东西。” 沐湘听了一脸崇拜地看向自己家小姐。 虞初稚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街口的路牌,寻了一路终于找到了书局所在的街。 这条街上有好几家书局,小铃铛给的地址正是街末尾那家。于是虞初稚从第一家书局开始逛起,一直逛到最后一家,发现每家都有各种各样的书卖,有的一看就是手抄的,多半就是经史子集之类的正经文人们读的书,隽美的小楷,工工整整,而话本子之类的都是雕版印刷的,质量有些参差,有高清的,有晕了的,也有墨没匀的,都能看,但是价格就不尽相同了。 虞初稚看了看,觉得自己默的本子应该能被人接受。她发现大多数的话本子扉页上都有一个“经纬书局”的印章,想着这个书局应该就是出版商了。 于是找到这家书局,走进去就有小伙计迎上来招呼:“小姐,请问您想要看看什么类型的书?” “话本子。” 小伙计把她们领到放话本子的区域,“小姐随便看。”然后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她们身后。 虞初稚看了一圈,问小伙计:“这些书都是你们这里的门人写的?” 小伙计认认真真答道:“有东家的门人写的,也有写好卖与东家的。” 虞初稚一听来了精神,“这写好卖于东家的,怎么卖?” 小伙计一听有点懵,“这个小的也不知道,要不小的帮您请掌柜的过来?” 虞初稚点点头,小伙计先把她们安置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坐下,小伙计出门吩咐丫鬟奉上茶水,转身去后院找掌柜去了。 不一会儿,小伙计领着一个穿印着修竹天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只见他长身玉立,眉峰如刀,一双灼灼桃花眼见人三分笑,“这位小姐,请问怎么称呼?” 虞初稚有些讶异,她以为掌柜就算不是个老先生,也至少会是个中年人,哪知道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公子,于是她施施然行了个礼说:“小女子姓楚。” 青年公子拱手做了个揖,“在下是此处的掌柜林牧之。”虞初稚点头示意回礼。 林牧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问道:“是小姐有话本子要卖?” 虞初稚点点头,“不知掌柜这边是如何收这话本子?” 林牧之见这女子也是爽快的,便说道:“有两种方式,一是小姐将这话本子卖与在下,根据质量,价格在一两银子到十两银子一本不等,此种方式须全本,银货两讫。第二种就是分成,在下与小姐签订契约,按照每本两成净利分与小姐,小姐可以写完交与在下,也可以分几次交与在下。” 虞初稚心里琢磨着,分成自是好的,契约她也是不怕的,毕竟穿越来之前,她在准备考公的同时也在准备司法考试,对于古代律法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没有多说,只把这几日默写的《牡丹亭》递了过去,“这是全本的三分之一,林掌柜先看看。” 林牧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虞初稚也不着急,悠悠的品着茶。只见他读完最后一页,合上书页静默良久,突然朗声道:“妙妙妙,绝妙!小姐大才啊!” 虞初稚掩唇笑道:“此书并非小女子所作,而是家兄所作,家兄常年游历在外,把旅行中所见所闻,编成这话本子,每每与家书一起传于我,解我拘于内宅之寂寥。” 林牧之拊掌道:“那这话本子小姐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虞初稚微微一笑,“按照掌柜刚刚所说的两成,可否再添点?实在是家兄游历在外,所需盘资甚多。” 林牧之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那就三成。” 虞初稚说:“成交,只是这事你能做主?不要问问东家?” 旁边的小伙计得了林牧之的眼色,忙说道:“这便是我们东家。” 虞初稚似乎早已料到,没有多说旁的,“那就劳烦林东家去找个中人,咱们把这契约签了。” 林牧之嘱咐了小伙计几句,小伙计就跑出去,林牧之则铺开纸墨书写契书,笔走游龙。原以为他会一气呵成,没想到他突然顿住,看向虞初稚:“未完成的本子小姐多久能续上?半月可行?” 虞初稚略一思忖道:“可能不行,家中还有长辈在,出入太频繁可能做不到,但是我每次都可以是全本,今天只是打个样,所以没带全本,保险起见就写一个月。” 林牧之点点头,接着把契书写完递给虞初稚看,虞初稚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约摸一盏茶的时间,她看完了点点头。 正此时,小伙计带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虞初稚一看,还是熟人,来人正是典当铺的朝奉。林牧之对来人揖了一礼,“周朝奉,今日又要麻烦您了。” 周朝奉连忙还了一礼。林牧之向虞初稚介绍道:“这是前头京都当铺的周朝奉。” 虞初稚也起身行礼道:“有劳了。” 周朝奉点点头,接过虞初稚递过的契书仔细阅读起来,看完以后问道:“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林、虞二人均表示没有异议。林牧之又誊抄了两份,三人便分别在三份契书上签了名,按了手印。 事情办妥,二人把周朝奉送出门外,虞初稚也跟林牧之告了别。 第9章 小乞儿 从书局出来虞初稚心里美滋滋的,手上有了些银钱,又得了可以持续来钱的差事,小脚步儿走在街上都有点飘。 在回老宅的路上,路过糕点铺子,按照记忆中个人的喜好买了几份糕点,现在想想,也知道为什么屋里的现银怎么那么少了,这处处打点、人人周到地撒出去的银子可不是一星半点,摸摸怀里的银票心下又安定不少,想着回去要加快默书进程。 街边传来的烧鸡的香味把虞初稚从她的赚钱大计中拉扯出来,她带着沐湘寻着香味找了过去,看到一家卖烧鸡的铺子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虞初稚给了沐湘一个眼神,沐湘立马会意加入了队伍。 一盏茶的时间沐湘捧着油纸包走了出来。 两人转身离开,虞初稚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拽住,回头看到一个三四岁的小乞儿拉着她的裤腿儿,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小姐能赏点吃的吗?我和爷爷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虞初稚看着这个虽然穿着破烂、但努力保持整洁的小乞儿,心中升起怜惜,让沐湘到隔壁买了几个肉包子。 小乞儿一脸感激地看着她,她说:“我送你回去。”小乞儿原想拒绝,看到墙角有几个大孩子死死盯着他,他又怕了,然后点点头,带着虞初稚在主街后的巷子里穿来蹿去,不一会儿到了一排低矮的房子附近。 走进一个四处漏风的草棚,姑且能算个房子,屋角一处铺着干稻草的地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男子。 小乞儿从沐湘手中接过包子开心地跑过去,“爷爷,这位漂亮姐姐给我们买了包子。” 稻草上的男人撑起身子接过包子,对虞初稚说道:“谢谢小姐了。” 虞初稚看着这个有些破但是干净的家,觉得怎么也不像一个乞丐的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留下些银瓜子,摆摆手,带着沐湘走了。 走回主街,她就带着沐湘直接回了东市外祖的宅子,何婶子已经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她让沐湘把烧鸡拿出来,“何婶,加个菜,你们一起坐下咱们一起吃。” 何伯何婶沐湘都拒绝了她的好意,她也没有勉强,在沐湘的伺候下吃了饭漱了口。 何婶把她领到后院主屋中小憩,虞初稚安顿好,便遣了沐湘随她母亲一起去吃饭。 沐湘随着母亲回去前院了,虞初稚躺在小时候和母亲躺过的床上,被子和褥子都透着熟悉的干爽的太阳的香味,心下安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沐湘随着母亲到了东厢房,何伯已经在这边摆好了饭菜,一家人坐下来亲亲热热吃起了饭。 “湘儿,这几年你在小小姐身边可还好?”何婶眼神殷切地看女儿。 沐湘点点头,“小姐待我是极好的,父亲母亲不必挂心。” 何婶何伯安了心。 “以后你没事还是和从前那样不要随意回来,免得有心人知道咱们之间的关系,拿了我和你母亲,让你做对不起小小姐的事。”何伯若有所思地说道。高门大宅的腌臜事儿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湘儿省得了,父亲。”沐湘应诺道。 何伯何婶看着长得懂事的女儿有些怜惜有些不舍,但是照顾好小姐和小小姐是他们的责任,把女儿送到小小姐身边,伺候保护小小姐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了。 他们不停往女儿碗里夹菜,这么多年女儿不在身边,想疼爱却没有机会。 吃完饭,沐湘依偎着何婶在院子里说了会儿话,见时间不早了,去主屋伺候虞初稚起床穿戴好,告别了何婶何伯就准备回家了。 虞初稚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那两个五两的银元宝塞在何婶手中。 何婶推拒道:“当年老太爷走的时候留了银子给我们,这些年云小姐也有拿银子过来,我们有银子花的。” 虞初稚当然不会收回,说道:“他们给的是他们给的,这些你们拿好,好好过日子,多余的存着,给沐湘备着,过几年给沐湘寻个好婆家,让沐湘以后有个好归宿。” 沐湘听着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小姐——”转身先出了门在门口候着。 何婶收下银子,笑呵呵地向虞初稚道了谢,两口子恭恭敬敬地把她送了出去。老两口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沐湘扶着虞初稚走远,直到消失在转角,两人才相携着回了屋子。 第10章 云姨娘 虞初稚带着沐湘从一侧进入东市,晃悠着来到东市的正门口,老远就看见车夫驾着马车候在那里张望,远远地见她们主仆俩过来,忙掸了掸身上的灰,抽出垫脚的踏凳子在马车边站好。 沐湘扶着虞初稚上了马车,车子又摇摇晃晃地向大将军府走去。 车内她低声向沐湘说:“下次咱们出来还去何伯何婶那吃饭。” 沐湘红着眼点了点头,虞初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闭上眼睛倚着靠枕小憩。 回到府里,她先去了主院把对牌交还给大夫人,在大夫人身边坐下,递上了为大夫人准备的糕点,甜甜一笑道:“母亲,这是特意在稻香斋里为您买的荷花酥。” 大夫人含笑接过,让身边的珠儿拿下去装在盘子里。粉粉的荷花酥盛在碧绿的盘子里,像田田的荷叶上开着的层层芙蕖。大夫人拈起一块在嘴里咬了一口,顿时糕点的香酥合着荷花的清香溢满口颊。她满意地看着虞初稚,“还是我们家稚儿有孝心,出去了还记得母亲。” 虞初稚笑得愈发地甜了,“母亲喜欢就好。”大夫人又拉着她聊了一会天,就放她回去了。 虞初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叫来小铃铛,按各人喜欢把糕点分好,留下老夫人和云姨娘的,余下让她送到各院里去,然后自己提着祖母爱吃的桂花糕往瑞寿堂去了。 陪着祖母喝了盏茶,用了些糕点,老夫人看着她眉间隐隐有些倦意,知道她今日也是乏了,便没有久留她,让她回自己的院子了。 她今日也着实是乏了,倚在榻上就睡着了。 沐湘轻手轻脚地进来给她盖上被子就退到耳房,自己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半睡半醒间听到房里小姐唤她,她一惊就醒了,看到身边的小铃铛拿着茶壶匆匆走进去,她也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才跟着走了进去。 虞初稚睁开眼睛,外面已然黑了天,华灯初上,她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时小铃铛端着茶壶进来,帮她把小几上的茶杯满上,清爽的绿茶香气渐渐地唤醒了虞初稚的意识。 “什么时辰了?”她问道。 “戌时一刻了,小姐,要摆晚膳吗?”小铃铛问道。 虞初稚点点头,\"摆上。” 小铃铛应着,忙出去把偏房小灶上温着的晚膳摆了上来,清淡的三菜一汤做得很是精致。她用过晚膳,再等沐湘小铃铛下去用过饭,让小铃铛把余下的糕点拿出来,拎出云姨娘那份,“沐湘,你陪我去一趟沐霞院,小铃铛你把余下的糕点和院里的人分了,对了,送一份去吴嬷嬷那边。”她吩咐完带着沐湘就出门了。 主仆俩散着步就到了沐霞院,院里灯光点点。 这时有个小丫头迎了上来,“二小姐来了。” “姨娘用过饭了吗?”虞初稚问着话往里走。 “用过了。”小丫头回着话,帮虞初稚打起帘子。 云姨娘迎了过来,“稚儿来了啊。”脸上透着欣喜,自从那日两人闹了不开心,云姨娘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和自己离了心。这会儿看见女儿过来,悬着多日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虞初稚快走两步,扶着云姨娘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从沐湘手中接过糕点递过来,“今日去东市逛了逛,给姨娘带了稻香斋的玫瑰酥。” 云姨娘高兴地接过,让身边的白杏去收起,“今日晚了,这糕点就不吃了,明日姨娘定要好好尝尝。” 云姨娘拉着虞初稚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然后欲言又止地,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想看她又不敢直视,唯唯诺诺的样子。 虞初稚立马知道该来的要来了。 她不想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立马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今日出门也乏了,回去歇下了。” 云姨娘看她这样也慌忙站起来,“那好,你早点回去休息。”说着随着虞初稚的脚步往外走。 虞初稚转过身来,“姨娘也早点休息,别送了,我改天再来看姨娘。” 云姨娘踟蹰着停住脚步,“那好,那好,天黑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看着虞初稚走出房外。云姨娘恹恹地倚在床边,问身边的白杏,“杏儿,你觉不觉得二小姐她落水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跟我不一条心了,我也是为她好,想她嫁得高门,她之前不是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吗?” 白杏从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丫头,是云姨娘怀身子时派过来的,一方面是为了照顾她,另一方面也是老夫人要防着这些姨娘作妖,坏了府里的风气,此时劝道:“夫人您想多了,说不定是小姐死过一回了,看开了,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这样不是更好吗?夫人也别想那么多,老夫人总不会亏待小姐的,您好好的,这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云姨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老夫人总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孙女的。”然后由着白杏伺候她歇息了。 第11章 玉秋 因着和林牧之的契约,这些日子虞初稚每日中午散了学,下午就窝在自己房里默书,让沐湘对外说起就是在练字。刚开始的时候她的速度还是有点慢,因为这沧澜国的字和大中华的古汉字也还是有些许的不同,所以她写了一遍对着《万字书》对一遍,再抄一遍,这样反反复复大半个月过去,才把一本《牡丹亭》默好,署名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写上“汤显祖”三个字。虽然抄了人家的书,利自己得了,名还是要还给人家的。接下来她想了想,决定默《桃花扇》,读此书时,李香君的果敢决绝,深深震撼到她,作为一个女性角色让整本书中的男子都相形见绌。 她拿出一张新纸,蘸墨舔笔,凝神静气缓缓落笔。 这时小铃铛匆匆跑了进来,“小姐!小姐!” 她皱了皱眉,看着正要冲进来被沐湘拦住的小铃铛,“慌里慌张地像什么样子。” 小铃铛一脸焦急,“好姐姐你让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回禀小姐。” 虞初稚收了笔,走到椅子上坐下,端着手边的茶呷了一口,“沐湘让她进来。” 沐湘领命,放了小铃铛进屋,“你且说说出了什么事?” 小铃铛噼里啪啦地开始说:“前两天我送小姐的衣物去洗衣房洗,今天去拿了回来,刚刚我叠衣服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条帕子。” 虞初稚心中一凛,“你是不是掉路上了,你快回头找找。” 一条帕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却是贴身的东西,这要是流了出去,可是有关名节的。这时沐湘也跟着急了起来,“小姐我和小铃铛一起去找找。” 小铃铛一听更急了,“我都找过了,连洗衣房都里里外外找了三遍。洗衣房的小兰说,她昨天收的时候还数了的,是三条帕子,没错的,路上我也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问了周边的洒扫婆子都说没有看到。” 虞初稚定了定神,问小铃铛,丢的是哪一条,什么颜色的? 小铃铛立马答道:“是珊瑚色绣着白茶那条。” 虞初稚对沐湘说:“你拿上衣橱里那条灰兔绒镶红宝石的抹额去一趟主院,把这个事透给大夫人。” 沐湘得了令,寻了盒子装好抹额去往主院。 此时的芙蓉院内,玉秋把小姐屋子里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走到虞曦颜面前,“小姐,上次你让奴婢做的事,奴婢做好了。”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递了过去。 虞曦颜马上叠好,走到衣橱边,打开衣橱,把帕子压在一叠衣服下面,转身走到黄花梨木椅子边坐下,呷了口茶问道:“你做得可小心?可有人看到?” 玉秋有些自得地说:“小姐放心,保准没人看到知晓。” 虞曦颜满意地把手边几上的糕点递给玉秋,“这碟糕点拿下去吃了,你歇会儿,让金春和清夏过来伺候就行了。” 玉秋得了小姐的赏,高高兴兴地下去休息了。 金春和清夏得了命进来,虞曦颜让她们在门口守着,自己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书,翻了翻,取出一张纸。然后坐回椅子上。 她看着纸上前世一些重要的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开始思索自己的计划,这一世她一定要让虞初稚把她上辈子受过的苦都受一遍。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她还可以慢慢完善,不过在这之前,下个月初八是她及笄,上次及笄礼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有母亲的安排,祖母的掌控,这一世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问题。正思忖着屋外传来一阵嘈杂,虞曦颜忙把纸张夹回书里,把书放回原位。 “金春,你出去看看什么事这么吵?” 不一会儿金春在门口回禀道:“小姐,听说是二小姐丢了条帕子,夫人派了身边的银杏姐姐来各院里问问,这几日去浣洗院的人有没有捡到。” 虞曦颜听了故作镇静地说:“这么些小事,让小竹她们去应付就好了,让她们不要在院中喧哗。” 金春领命下去。不一会儿院子里恢复了安静。须臾,金春又回到门口。“小姐她们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虞曦颜心下踌躇,她想把自己重生的事告诉母亲,又怕母亲知道后觉得她是异类,疏远她,但是有的事不说清楚,怕以后母亲以为她是那等心思歹毒之人。 虞曦颜正坐在椅子上内心斗争之时,清蕖院这边虞初稚也收到沐湘的回话:“小姐,夫人派银杏姐姐,去问过各个院里这几天去过浣洗院的丫头的话,大家都说没看到小姐的帕子。” 虞初稚正在默《桃花扇》,摆摆手让她先下去了。她本来也就没打算能找到,好好的帕子凭空就不见了,可见是有人要用这个做文章。她让沐湘去找大夫人也不过是为了将来事发好把自己摘出去。 现如今那人若是聪明,应该会放弃他的pn a了。她也想不到这府中老夫人和大夫人如此严格地把控下,还有谁想做这腌臜事,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凝了凝神继续默书,赚钱不易,小姐叹气啊。 第12章 虞铮 这日又逢休沐,虞初稚来到主院见大夫人,“母亲,过几日就是大姐的及笄了,我前些时候,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可心的礼物能送给姐姐的,今日想去东市珍宝楼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能配得上姐姐的礼物。” 大夫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有心了。”她又转头对银杏说:“去将出府的对牌取来。” 片刻银杏取了对牌交给大夫人,大夫人递给了虞初稚一块,“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虞初稚接过对牌,对大夫人行了一礼,“女儿省得了,母亲放心。”她回院子取了写好的话本子,带了沐湘出门了。 到了东市,她打发车夫去吃茶,见车夫走远了领着沐湘直奔书局而去。 林牧之听到虞初稚来了,赶忙从后院出来,在上次的那个隔间里,虞初稚奉上她默好的两本书。林牧之接过书,看到上面的名字:汤显祖,孔尚任。 “楚小姐,这是?”他有些疑惑。 “本来就是听来的故事,总不好署上自己的名字。”虞初稚笑着答道。 林牧之了然地点点头。写了个凭证给虞初稚。她小心地吹干墨迹叠好放到包包里。 林牧之看着虞初稚的包包,问道:“楚小姐这个好像很方便携带,能否给在下看下?” 虞初稚不在意地把包包递给他,林牧之里里内外外看了一遍,“这是小姐自己做的?” “嗯。”虞初稚点点头。 “真是巧思啊。不知可否把这个设计卖给在下?在下有个成衣铺子,小姐这个一定能大卖的。” 虞初稚有些不解,“就这?” 林牧之又接着说道:“到时候卖出去的成品跟楚小姐分成。定不会亏了楚小姐的。” 虞初稚点点头,“成啊。” 于是将包包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让沐湘放到她的包包里,把自己的包包递给林牧之,“你拿这个打样。” 林牧之欣喜地双手接过来,又让上次那个小伙计把周朝奉请了过来,两人又定了个契约,这个事就这么定下了。又是一笔收入。虞初稚喜滋滋地带着沐湘离开书局。 看着两人走远,林牧之不禁感慨:“真是个奇思的女子。”然后让小伙计去自己的成衣铺子把掌柜找来,把包包给他看,让他交给铺子里的绣娘,准备在铺子里售卖。 掌柜接过包包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复杂,很实用,真是巧妙啊,东家是哪里得的?” 林牧之高深莫测地看了掌柜一眼说:“不可说,不可说。” 掌柜没有多问拿着包包走了。林牧之在空荡的隔间发了会呆,手摩挲在纸张上回过神来,忙拿起新得的话本子看了起来,看到兴起不禁诵读出声。 这边虞初稚带着沐湘正回大将军府。至于礼物,虞初稚还是打算到自己的小库房里挑挑,她如今手上就那么点银子,能省则省了。 马车晃晃悠悠往大将军府去,一匹快马擦着车身而过,马上的人大喊:“八百里加急,边疆大捷,速速让道。”只见前面的行人纷纷避让。 虞初稚一脸茫然地看着远去的快马,心想也没听说哪里打仗怎么就大捷了? 这一走神的功夫马车就回到了大将军府。回到院里她让小铃铛去归还对牌,自己带着沐湘去了小库房,左挑右捡的看哪个都不甚满意。 突然一只蝴蝶步摇落入他的眼帘,这步摇是金丝缠绕的,四个翅膀是用粉色的玉雕的,长长的流苏,每条上用同色的水晶雕了两朵桃花,插在头上,蝴蝶的翅膀会随着女子的行动微微颤动,似那展翅欲飞的蝶。而流苏落在肩头不动,那桃花攒成一簇,蝴蝶就像在花间飞舞,有阳光的日子,桃花还能折射阳光,显得流光溢彩,蝶是粉蝶,花是繁花。 她记得这个步摇是原主去岁上元节灯会猜灯谜赢得的头筹。当时多少女子为争得这只步摇绞尽脑汁,最后却被原主拔得头筹。不得不说,原主除了有些隐秘的小心思,总的来说是个不错的姑娘,难道自己穿过来是来拯救某位女主,阻止原主黑化的?想到这里不禁笑自己有点神叨叨的。 “小姐!”沐湘看自家小姐拿着步摇想得出神还嗤笑出声,有些狐疑地喊了一声。 “哦,就这只,你寻个好看的盒子装上。”虞初稚回过神来,把步摇递到沐湘手中。 沐湘接过有些犹豫,“这是小姐最喜欢的一根步摇了,你去岁拿回来时,还说是要等及笄时给自己长长脸面。现在却要送过去。” 虞初稚笑着拍了下沐湘的背,“你个守财的,现下你小姐我穷啊,没钱买新的,只有这个还算拿得出手,等明年秋末你小姐我及笄时,手上应该有不少银子了,可以买个好的给自己压场子。” “那好。”沐湘撅着嘴虽然心下有点可惜,还是依着小姐的意思去寻了个青竹雕花的盒子,铺上缎子把步摇安放其中。 选好东西,虞初稚带着沐湘回了主屋,看到院门口廊檐下小铃铛和一个小丫头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小铃铛。”沐湘远远地喊了一声。 小铃铛看到小姐回了,转头跟小丫头又嘻笑着说了几句,那小丫头挥了挥手走了。 小铃铛疾走几步,随着虞初稚进了屋子。虞初稚在她的椅子上坐下,沐湘照例给她上了茶。她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小铃铛那一脸“小姐,你快问我呀”的模样,故意不做声,忍着笑看着小铃铛。 小铃铛实在憋不住了,一抬头看着小姐一双明眸隐着笑意,脸带促狭地看着她,知道自己又被小姐拿捏了,憋了一肚子的话欲说不得,一脸幽怨的看着她的小姐。 “噗——”虞初稚看着小铃铛面带宠溺,不忘揶揄她一下,“你说,不说该憋坏了。” 小铃铛咽了下口水,润润嗓子说道:“刚刚那个是前院的草儿,她说一盏茶前有人跟老夫人禀报说,是老爷和大少爷在边境打了胜仗,那月族趁着咱们这边快要过年了,想打个秋风过冬,偷袭了玉阳城,杀了好多百姓,抢了好些东西,老爷和少爷一怒之下,攻下了他们边境的雁台城,再等他们准备乘胜攻下鹿野城时,城里的主将拓跋将军天生神力,一箭射伤了老爷,要不是有个副将飞身帮老爷挡了一下,老爷估计救不回来了。今天战报传到京里,皇上下旨让大少爷护送老爷回来养伤。” “伤得重不重?”虞初稚有些担心自己的爹爹。她的记忆中自己虽然是庶女,但是爹爹因着很疼爱姨娘,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 “挺重的,”小铃铛说,“听说是用了参吊命,养了好些日子才救回来。” 听说救回来了,虞初稚的心才放了下来。想爹爹一生戎马,常年征战没有多少日子在京都。现下回来应该能好好休息一段日子了。算算从边城回来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爹爹受伤了,行程肯定要慢,也就是说最快月底,最迟下月初就能见到了。 第13章 虞珩虞琛 芙蓉院中虞曦颜也得了消息,心里激动起来,该来的终于要来了,前世也是如此。她知道父亲会比预期的晚半个月回来,也就是除夕前三天才堪堪赶回来。她在房里踱来踱去,手心握着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心思来来去去,把心里的计划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颜儿。”一声轻唤,虞曦颜抖了一下,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有点慌乱地以为自己那隐秘的心思被人发觉了,茫然无措地看向房门口。 大夫人面带担忧地看着有些神思不属的女儿,“你别太担心了,你父亲没什么大事,这么多年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她把女儿搂进怀里轻拍着安抚,虞曦颜的心渐渐定了下来,“母亲,女儿只是过于担心父亲罢了。父亲到底年岁大了,不复以往年富力强,挺一挺就能过来了。” 大夫人姚敏柔声道:“母亲知道,你父亲素来疼你,你也心疼你父亲。等他回来,你就去他身边伺候几日,现下你也不要过于担心。” 虞曦颜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扶着大夫人到榻上坐下。又让玉秋上茶,玉秋给她们斟好茶,又端上一碟点心。 “母亲今天过来我这边有什么事吗?” 大夫人呷了口茶,才缓缓道明来意:“还有七日就是你及笄了,今天母亲来跟你讲下笄礼的流程,这是女子一辈子除了结婚外最大的事,母亲希望你那天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地。你父亲赶不及回来,我请了你二叔那日做你的笄者,赞礼是你舅母,她是吏部尚书夫人,她娘家是郡王府,身份是够的。正宾邀请了南安王府的老太妃,赞者是她家的大孙女容安郡主叶蓁蓁,摈者是你秦苏表姐,执事要三人,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明天母亲帮你去请。” 虞曦颜略一思忖,说道:“我平素关系好的工部尚书家的爽儿姐姐,还有安定侯家的涟漪,还有就是长公主的嫡次女慕容晴。” 大夫人点点头说:“好的。”然后又把当日流程细细讲给虞曦颜。又带着一屋子的婢女嬷嬷们演练了几遍,看女儿一套做下来行云流水,丝毫错漏都没有,才放下心来。 初七这日早早地宫里来了旨意,皇上给虞曦颜和姜天枢赐了婚,并赏下笄礼所用的一套内务府造的笄、簪以及钗冠。 老夫人携全家跪领了旨意,谢了过来传旨的公公,将他客客气气地送出门。 出门时公公低低地跟大夫人说了一句:“皇上说大姑娘马上就要是皇家媳妇了,就不赐封号了,但是心里是疼她的。” 大夫人听了又谢过公公,复又塞了一个香囊给公公,公公推拒不得便收下了。 公公一走,大夫人就命人把东西都收好,这些是明天要用的,不容有失,自己保管才是最安全的。 这时老夫人把府里的几个小姐带回了自己的瑞寿堂。正堂上老夫人正襟危坐,小姐们按齿序坐好,有丫鬟上来给老夫人和各位小姐上了茶。 老夫人呷了口茶,放下茶盅缓缓开口道:“明日是你们大姐姐行笄礼的日子,各府里有脸面的夫人小姐都会过来,你们都仔细了些,将军府小姐的规矩都端起来,不要堕了将军府的脸面。明日若是有人惹事,就不要怪日后将军府弃了她。” 几个小姐连忙站起身道,明日定会规规矩矩安守本分。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这些孙女,正待多说几句,吴嬷嬷进来禀道:“老夫人,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了。” 老夫人高兴地站了起来:“快领他们进来。” 平日里这两个孙子在京郊的青山书院读书。书院规矩大,虽然离家不远,但是一年才能回来一次,为的是学子能安心读书准备科考。书院中的日子有如清修,学子们不能带书童仆从,凡事有书院统一安排的仆人伺候,学子们一心向学,据说是一旬一小比,一月一大比,年终考核不通过的学子,不但要被退学,而且终身不能再入学院。学院中的学子们只有心无旁骛地读书做文章,从来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书院每次在一甲三席位中必占一位。虞初稚听说时也感叹过,天才们都很卷啊。他们倒是想惹是生非。也没那个时间,更何况如果惹了事情,是会被立刻退学的。考进去已是不易,谁又会不珍惜呢? 一阵凉风从门口蹿了进来,两个身形修长一身儒衫,长着一样清俊面容的男子前后走了进来。 “额,双胞胎。”虞初稚楞了一下。 二人进来走到老夫人面前一起跪下行了个大礼。老夫人忙命身边的人扶起二人,招手把二人唤到面前,拍拍这个又看看那个。眼中满是怜惜,口中说道:“瘦了,长高了,也结实了,好,好。” 几个小姐妹也过来给二房的两个哥哥见礼。 二人回了礼,二哥虞珩从怀里掏出个精美的盒子递给虞曦颜,“这是我和你三哥一起送给你的,两个人一起能送得好些。” 虞曦颜接过向位哥哥行了一礼:“谢过二哥,三哥。” “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三少爷虞琛满脸希冀地看着虞曦颜。 虞曦颜打开盒子,一只通体白润的玉钗静静地躺在里面,雕成木兰的样式,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简约又大方。 虞曦颜满心欢喜,笑得益发甜美,“颜儿很喜欢,二哥三哥有心了。” “好了,你们先下,让你们两位哥哥好好休息一下。”老夫人发话了,小姐们便齐齐告退了。 几位小姐的院子都隔得不远,几位小姐就结伴而行了。一路上五小姐虞晗筠围着大小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说皇上的赏赐多么体面,一会儿说哥哥们送的礼物多么精美,眼睛里都是艳羡。 虞曦颜听着妹妹的花式奉承,心里很是受用,面上却只是挂着淡淡的笑,宠溺地看着五小姐说:“五妹妹也是嫡小姐,今日姐姐有的,将来妹妹也能有。” 二房的两个庶小姐一听这话,脸上有点讪讪地,放慢了脚步和众人拉开距离。虞初稚坠在后面不急也不气恼,反正她是要多赚钱,然后脱离将军府,过自己的逍遥日子的,倒是她看着五小姐总是若有似无地捧着大姐姐,也有些理解。毕竟二房叔叔是个才情绝艳,但是无心仕途的纨绔,因着哥哥是大将军,在兵部领了个六品给事的差事,平时也没什么事,每日去点个卯,就和他的才子朋友们去赏花品酒,呤诗作画。这二房指着大房过日子,所以平日里二房的几个小姐都是捧着虞曦颜这个大小姐的。 三位庶小姐这时候倒是同了步,虞衿青、虞衿曲对着虞初稚尴尬笑了笑。虞初稚也回以一笑,她们这些人谁又不是在大夫人手下讨生活的呢? 这时走在前面的虞曦颜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虞初稚说:“说起来,过完年二妹妹也要及笄了呢,这笄礼妹妹想怎么办?”她略有些挑衅地看着虞初稚。 虞初稚低下头装着怯懦地说:“这个全凭母亲做主。” 虞曦颜看着她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点点头说:“那倒是,我也是全由母亲安排。”说完又继续转身往前走。 虞初稚对于大姐姐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把自己的记忆翻烂,也想不出哪里得罪了她,只好把这事暂时放到一边,心里小心提防着她。 第14章 祁嫣然 回到自己的院子,虞初稚换了身舒适的衣服铺开纸墨,准备新一轮的默书,这次她打算把蒲松龄先生《聊斋志异》里,几个她比较喜欢记忆深刻的故事再拓写一番。 堪堪写到“一女郎由东而西,执杏花一朵,俯首自簪”,就见沐湘捧着个盒子走了进来。“小姐,这是二少爷那边派人送过来的,说是送给小姐的。” 虞初稚收了笔,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对攒成茉莉样式的珠花,看起来清新可爱,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脱口而出:“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的。”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摆着手说:“罢,罢,罢,我说着玩的,你别在意。”然后在书桌上挑了两块墨,招来小铃铛:“给二少爷送过去,说珠花我很喜欢,谢谢哥哥了。” 小铃铛捧着墨走了,沐湘还呆愣在原地,刚刚那一刻的小姐好鲜活。虽然小姐素日里也总是笑着的,但那笑多少有些刻意,像是戴着的面具,刚刚小姐那一笑直达眼底,是真真的欢喜。 “回神!”虞初稚手拎着帕子在沐湘眼前挥了挥。 沐湘一惊忙告罪:“是婢子无状了。” 虞初稚不在意地摆摆手说:“没事,你下去休息,我再写会话本子。” 沐湘是自己人,所以虞初稚对她没有丝毫隐瞒。沐湘福了个礼退到耳房候着。 不一会小铃铛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沐湘示意她小姐在忙,让她噤声。她一见忙收敛了身形,乖乖坐在沐湘身边,拿出话本子看了起来。 次日,是虞曦颜行笄礼的日子,虞初稚第一次见古人行笄礼,看起来比虞曦颜这个正主儿还兴奋,早早地就命沐湘给她梳洗穿戴好,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衬得她袅袅婷婷,但是又低调,不至于喧宾夺主。她早早去了正堂挑了个靠前的位置观礼。 不一会儿,各府来观礼的小姐夫人也陆陆续续地到了。 眼看吉时到了,大家各就各位。门口传来一声唱喝:“大皇子到。” 院子里人齐刷刷地跪下给大皇子行礼,大皇子阔步进来,上前扶起老夫人,转身道:“都免礼。”众人这才起身,大皇子由二少爷领着去了男宾的观礼区。 紧接着仪式开始,赞者开始唱诵赞词。这一上午,一拜二拜三拜,听各种颂词,看大姐姐换衣盥手进香,加钗加冠,繁繁复复,虞初稚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心里想着好在自己是个庶女,估计不会有这么麻烦。 笄礼结束,姐妹以及平素和虞曦颜要好的千金们都上前去给她送上自己的礼物,大多是簪钗之类的。 这时,大皇子也朝虞曦颜走了过来。虞曦颜娇羞得红了脸,众小姐向大皇子行了礼,也没离开。虞初稚看着周围一众小姐和她一样眼里燃着熊熊的八卦之光,看来大家都很好奇大皇子给虞曦颜送了什么,谁也舍不得这一线吃瓜的机会。 虞初稚这才看清大皇子的长相,当得起古言里剑眉星目四个字,他身姿笔挺,一看就是训练过很多遍的,看向虞曦颜的眼神都拉了丝,低低唤了声:“颜儿。”让虞曦颜的小脸又红了三分,周遭一众少女都是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只见他招招手,一个小黄门捧着盒子走了上来。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女子用的冠,金丝攒着宝石,做成花冠的模样,很是灿烂。 “这原是想送给你加冠用的,但是父皇既是赏了你,我便不好逾制了。不知你喜欢不?” 虞曦颜娇娇怯怯地说:“谢殿下,颜儿很是喜欢。”她双手接过,行了一礼。 吃完瓜,众小姐便散了去,留着一对未婚夫妻俩好好说会子话。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婢女过来领着各位贵客去往备了午膳的花园子。一条小河将园子一分为二,东西两岸,男女宾客分坐。小姐们也是分圈子的,嫡女有嫡女的圈子,庶女有庶女的情谊,虞初稚现在坐的桌子基本都是各府的庶女,也是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庶小姐们。 唯有镇国侯府祁侯爷家的嫡次小姐坐在虞初稚身边。虞初稚和身边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祁嫣然聊着天:“你怎么坐这边来了?” 祁嫣然把头凑到虞初稚头边:“想你了,上次赏菊宴你都没有去,还以为可以见到你,你不是准备了好久吗?” “那不是掉水里受了寒吗?” “听说你在水里待太久伤了脑子,现在琴棋书画,女红都不如从前了?” 祁嫣然面上都是真切的关心和焦急,虞初稚暗暗扶额,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无奈地点点头,“是啊,现在就像个初学者,手都不听脑子使唤了。” 祁嫣然听罢红了眼,把虞初稚揽进怀里,“姐姐疼你。” 虞初稚推开她拍了下她的肩膀,“少占我便宜!”两个小姑娘闹做一团。 不一会儿开宴了,有丫鬟鱼贯而入,将一道道美食摆上桌。有佳肴,必有美酒,女宾这边上的是较清淡的果酒,果酒香甜,酒味很淡,虞初稚喝着像喝果汁,不知不觉就和祁嫣然多喝了几杯。 蓦然一个小丫头脚下一歪,一盘子菜兜头向祁嫣然盖过来。 虞初稚忙拉了她一把,还好眼疾手快,没有盖到祁嫣然身上,但是裙角还是被污了一片。 那小丫头忙跪下求饶,祁嫣然不在意地挥挥手,“算了,没事,我一会儿换了就好,你快起来。” 场边的一个十四五岁的婢女走了过来,“祁小姐,我带你去换衣服。后院有为小姐准备的备用衣服。” 祁嫣然点点头,“也好,都是油污也不爽利。”说着起身跟着婢女就要走。 “你是哪个院子里的丫鬟?我怎么瞧着你这么眼生?”虞初稚面带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略显殷勤的丫鬟。 “婢子是芝兰院的二等丫鬟梅香,今天客人多,大夫人让我们都过来帮忙。” 虞初稚提高了些声音,引得桌上的小姐们都看向她这边,“你带祁小姐去我的院子,我们身量差不多,沐湘在院子里,让她安排就行。” 丫鬟楞了一下,有些慌乱,忙又说:“奴婢知道了,祁小姐这边请。”祁嫣然跟着丫鬟离开了宴席。 虞初稚看着人走远了,心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妥,把守在边上的小铃铛叫过来,在她耳边低低嘱咐几句,小铃铛点点头走开了。 虞初稚对小铃铛还是比较放心的。她本是一个小门派的门主女儿,父亲因为得罪了人,全家被灭门,她被追杀掉下山崖落入溪中,被上香回家路过的原主救起,跟着原主回家。本来养好伤要离开的,无意间发现自己出门历练的师兄正在京都,两人一合计,宗门没了还有仇家追杀,回不去了,也没地方可去,就一起留了下来,平时以表兄妹相称。 虞初稚知道她武功不弱,也闯过江湖,所以让她跟着祁嫣然,可以保护一下她。 虞初稚暗暗想,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她故作无事地继续吃好吃的东西,要知道她这个庶小姐平日里虽然不会被苛刻,但是一下子吃这么多好吃的还是没有的。吃东西的间隙还要和桌上的小姐们应酬,交杯换盏,虞初稚忘了这个身子不是她的,当头有些微微发晕时,她才惊觉,自己可能是醉了。 再有小姐朝她举杯,她连连摇手,“各位姐姐妹妹,我真有点不甚酒力了,”然后起身学着男子样子深深一揖,“谢各位仙女姐姐高抬贵手,饶过在下。”惹得一桌子的姑娘笑得捂了嘴。 静安伯家的庶大小姐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咱们就放过她。”其余小姐也笑着连声附和。 虞初稚跟着大家一起笑,余光瞄见小铃铛已经回到席边,故作镇静的脸上一双眼充满了焦急。 虞初稚顺势站起来,朝小铃铛招招手,“快过来扶下你家小姐我,再不回去休息,就要露怯了。”然后盈盈朝坐上各位小姐一拜,“妹妹真的不行了,先回院子里倒会,各位姐姐妹妹吃好喝好,一会儿留下来在园子里逛逛,我醒了酒就出来陪各位。” 桌上的小姐们笑着和她挥手应着好,她又去主桌跟老夫人大夫人告了罪,得了允许,由小铃铛搀着回院子里去了。 离着园子远了,虞初稚看看周围也没有旁的人才直起身子,急急问小铃铛:“说!” 小铃铛这才道来:“刚刚随着祁小姐一齐离开,发现那个丫鬟并没有带祁小姐去咱们院子,而是去了水榭边的客房,祁小姐进了客房,那丫鬟给她端了盏茶进去,然后就出来了,还锁了门。我等那丫鬟走远了才溜进去,发现祁小姐脱了外裳倒在地上,是中了迷药。好在我身上有解药,就帮她解了药性,那屋子还点了香,不过好在我们在里面待的时间不长,一人一颗清心散就解决了。祁小姐让我回来告诉小姐,她知道是谁要害她,她自己能处理好,让你先回院子,她一会过去找你。” “她知道我院子在哪?”虞初稚有些疑惑。 小铃铛点点头,“我指给她了。” “那我们快回去,要跟沐湘先讲好。” 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回了院子,走进了主屋发现旁边花厅坐了一个人,穿着水色绣合欢花的长裙,披着件毛绒大麾,在那小口啜着茶,捻着桃酥往嘴里送的不正是让她们担心不已的祁嫣然又是谁? 第15章 祁柔然 虞初稚笑着坐在祁嫣然对面,看着她吃着糕点,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但是她吃相仍是优雅的,即便吃得有些急,也没有落得到处都是。 “沐湘,今儿宴席上的金汤花胶鸡不错,你看厨房还有没有?端两盅过来,再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都拿一些过来。” 沐湘福了身应诺着准备退下了,虞初稚又叫住她交代了几句,让她在厨房那边多留一会,让人知道祁嫣然已经到了清蕖院,等她们好一会儿了。 “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沐湘点点头,往厨房去了。 “小铃铛你去院子里守着,有人来了通报一声。”小铃铛答应着退到院子门口守着。 虞初稚有些玩味地看着祁嫣然等着她开口,祁嫣然咽下嘴里的食物呷了口茶,脸上有些畅意。 “我刚刚被你家小铃铛救出来,就躲在门口看谁过来。”祁嫣然又喝了口茶接着说,“果不其然,我那好大姐和那个领路的丫鬟没一会儿就过来了,她自诩千金大小姐,不像我练过几天花把式,我敲晕她俩放进房里就过来你这边了,咱一会就等着看好戏。” 祁嫣然有点得意,笑得一脸狡黠。她这个大姐八百个心眼子,这回就请她自己受着了。 虞初稚没答话,心里把这些事暗暗过了一遍,看哪里还有纰漏,需要填补的填补一下。想来想去祁嫣然做得虽然简单粗暴,却也真是没什么纰漏的。 “不管怎么样,镇国侯府让这种事发生在我大姐的笄礼上,把我们大将军府是得罪了。”虞初稚悠悠地说。 “那是,至于得罪成什么程度,就要看我的好母亲接下来怎么演了。”祁嫣然说起来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 祁家的事京都的人都知道,镇国侯也是军功起家,镇国侯现在的妻子是他成为侯爷前乡下的发妻,而祁嫣然的母亲是当时军队的医女,救过镇国侯的命,她又爱慕侯爷,便给侯爷当了妾。后来生祁嫣然的时候大出血死了,侯爷感念她,便把祁嫣然养在发妻名下,如此本是庶小姐的祁嫣然成了嫡次女。 “你嫡母和大姐这次又想拿你换什么?”虞初稚有些想不通地问。 “我也不知道,看看后续发展,等下次碰面再告诉你。“祁嫣然无奈地摇摇头。 她们又瞎聊了一通,沐湘才匆匆地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两盅汤几个小菜摆了一桌子。“你今天运气不错。”虞初稚笑着说,“我平时可没这么好的吃食。” 她抬头看到沐湘气呼呼有话要说的样子,对着沐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 沐湘想了想说道:“刚刚我在厨房,有前面过来的丫鬟说,水榭客房那边出事了,说是镇国侯府的二小姐爬了大皇子的床,被镇国侯府的侯夫人和几个其他府里的夫人堵在了屋子里。我就说不可能,二小姐在我们院子里,已经好一会儿了,这不,小姐还让我来拿吃的去给二小姐吃。这些丫头没事就喜欢乱传。” 祁嫣然和虞初稚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一会儿侯夫人把人拉出来,不知道是惊还是喜。” 虞初稚想了想对祁嫣然说:“对象是大皇子,看来这个计划是临时起意,不然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就反将了她们一军?” 祁嫣然听了虞初稚说的也思考了起来:“也许计划本来就有,不过不是今天这次,只是正好今天大皇子来了,计划提前了。不然我大姐也不会不放心自己去看,这才让我抓住机会。不过她们到底是为什么呢?” 虞初稚拍了拍祁嫣然,“肯定不是好事,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你就说那个梅香带路带了一半,说要出恭,给你指了来我院子的路就跑走了。不管她如何说,你就咬死是如此。难不成她还敢承认自己勾结外人,在咱们府爬大小姐相公的床?吃里扒外,那打死她都不为过,还不知道她此时是死是活?” 两人相视一笑,端着汤碗小口喝着,间或吃些小菜好不惬意。正吃着小铃铛领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见了虞初稚行了一礼:“二小姐,前面出了些事,老夫人着婢子来请二小姐和祁二小姐过去。” 虞初稚从满桌子吃食中抬起头看向来人,“是芜华姐姐啊,你先回去复命,我和祁二小姐还在用膳,一会就过去。” 芜华应诺着退下了。 “看着态度应该跟咱们没啥关系。”虞初稚悠闲地说。 祁嫣然也跟着说,“那是你都安排好了,她们也没什么可疑心的了。” 说罢,她一口将碗里的汤喝完。沐湘和小铃铛给她们端上水,净面洗手漱口。两人收拾妥当,虞初稚让沐湘把祁嫣然换下的衣服打成包袱提上,跟着一起去了瑞寿堂。 刚进院子,看到一院子下人拥在院子里,人群缝隙中可以看见梅香被按在长凳上打板子,口里塞了布,呜呜噎噎地,哭都哭不完整,吓得虞初稚退了一步,要不是祁嫣然一把扶住她,她就跌地上了。 一个婆子迎了上来,“二小姐来啦,老夫人等你们很久了。” 虞初稚对婆子点了下头,和祁嫣然快走两步,门口的如玉见她们来了,打起厚厚的棉帘子往里禀了句:“二小姐,祁二小姐来了。” 得了里面的准许,婆子打起门帘,虞初稚携着祁嫣然迈进正堂。只见老夫人正坐主座,大夫人坐在下手,在下边是虞曦颜正低低掩着面啜泣。另一边正坐着镇国侯侯夫人,祁家大小姐跪在堂中央,红着眼愤愤地看着刚进来的祁嫣然。 “跪下!”侯夫人一声厉喝,吓得虞初稚和祁嫣然一哆嗦。两人怔怔地看着侯夫人,一副不知道为何的模样。 “二丫头,去你大姐下首坐着。” 虞初稚看了看祁嫣然,祁嫣然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眨了下眼,示意她去。 虞初稚轻轻点头坐下,小丫头给她上了盏茶。就见祁嫣然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木木地问侯夫人:“母亲,女儿做错了什么吗?”一脸的天真不知事的样子。 “你去哪儿了!”侯夫人压着火气问。 “我衣服被小丫鬟弄脏了,去稚儿妹妹院子里换了身干净的。”她小心翼翼地回答,怯怯地,在旁人看来,这就是在家里被主母磋磨惯了姑娘。看着让周遭的人都有些心疼。 “是我嘱咐丫头带嫣然去我院子里的,席上的小姐们都听到了的。”虞初稚适时补充道。 侯夫人撇了她一眼。 “外面那个丫头说,她是把你带去了水榭的客房换衣服。”侯夫人咬着后槽牙发问。 祁嫣然冷冷一笑,带着些凄然,“她带我走到一个长回廊,就说自己肚子疼要出恭,又不是自家丫鬟,我只能让她指了路放她去了。” “这么大的将军府没人指路,你能找到二小姐院子?” 祁嫣然抬起头指了指虞初稚身边的沐湘,“我遇到了沐湘,我向来和稚儿妹妹关系好,沐湘认识我,就带我回了院子。” 沐湘一听忙走出几步,跪在祁嫣然身后低着头。 老夫人盯着沐湘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沐湘你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可有人证?” 沐湘小心地开口:“奴婢想着主子在宴席上不知道会不会喝酒,主子酒量不是很好,就提前去取了醒酒汤,想取回来热在炉子上,小姐回来就能喝,不用多等。厨房的王婆子和方掌勺可以作证,醒酒汤就是王婆子帮忙煮的,回来的路上在院子不远处,遇到了祁二小姐,她污了裙子,说是小姐让她去院子里先换上小姐的衣裳,奴婢就带她回了院子换衣裳。”沐湘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包袱。 老夫人问道:“手中拿的什么?” 沐湘答道:“祁二小姐换下来的衣裳。” “拿过来。”侯夫人厉声说道。 沐湘瑟瑟地举起双手,侯夫人身边一个严厉的婆子接过包袱,得了侯夫人的指示去了后堂。 虞初稚心下稍安,这个衣服她已经让沐湘从小铃铛那拿药粉处理过了,除了原本的香味和油污的气味,什么味道都没有。至于那迷香味道已经中和了,别说是闻了,就是拿到水里泡,这迷香味也出不来。还好小铃铛及时提醒她让她做了防备。 大堂里众人默不作声,院外偶尔传来梅香的呜咽声,显得大堂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不一会儿那婆子捧着松散的包袱走了出来,对着侯夫人毕恭毕敬地说:“禀夫人,冯御医说没有。” 侯夫人还是不甘心,转过头客客气气地对老夫人说:“老夫人,可否把府上厨房的王婆子和方掌勺请过来?” 老夫人不耐烦地点点头,对吴嬷嬷说:“你去一趟。”吴嬷嬷福了个身退下了。 老夫人心里着实是不耐烦了,要不是牵扯到大皇子,关系以后家里大姑娘的日子,她恨不得将这不要脸面的一家赶出门去。想着她哼了一声,端起茶啜了一口说道:“这事怎么说都是你镇国侯的错,你们打算怎么给我们大姑娘一个交代?” 侯夫人之前的气焰一下就低了,脸上挤出一丝笑说:“这事总归是我们侯府不对,改日定让侯爷带礼物来给老夫人赔罪。” 老夫人又哼了一声说:“我们大将军府虽然不如你们侯府,但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看重你们那些礼物,你们得给我们家大姑娘一个说法,这正妃还没进门,就上赶着爬皇子的床,你们侯府好教养啊!” 侯夫人得了个没脸,只能又低声赔罪。这时王婆子和方掌勺进来,侯夫人问了一通,发现和之前打听的以及沐湘说的都没什么差,知道这事不管事实如何,自家闺女是翻不了身了。 老夫人看事情差不多了,对虞初稚说:“稚丫头,带着你的人先回去歇着。” 虞初稚知道这时要谈利益了,自己这个无关人士不方便听,便起身给老夫人和侯夫人行了礼退下了。 从屋里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了梅香,只有一条血印自行刑的长凳蜿蜒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下人收拾刑具的收拾刑具,洒扫院子的洒扫院子。 虞初稚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拖着沐湘快走几步出了院子。 沐湘扶着面色苍白的虞初稚回了清蕖院,让她倚在床上,拿了片糖姜让她含着。渐渐地姜味化解了胃里的不适,虞初稚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对沐湘说:“我睡会,你让小铃铛去前面把事情打听清楚,别是内里祁大小姐做错了事,外面都传祁二小姐的不是。如果真是这样,就让柱子把祁大小姐的事想办法传出去,如果没传祁二小姐的不是,这事咱就不管了。” “好的,小姐。”沐湘扶着虞初稚躺下,用温水给她净了面,擦了手,给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找小铃铛交待了一下小姐的安排,看着小铃铛出了院子,自己也坐在耳房里做着绣活守着小姐。小姐因为伤了头,这些日子的绣活都不如从前了,她的绣活是小姐教的,所以现在小姐有什么要做的,她都揽了下来。 夜幕四合,虞初稚嘤咛一声从床上醒来,耳房的沐湘听了动静忙疾步进来。 “我睡了多久?”虞初稚问沐湘。沐湘一边伺候着虞初稚起床一边答道:“差不多快两个时辰了。” 她伺候了虞初稚起床坐到椅子上,又出去端了壶热水给虞初稚冲了盏茶,“我看下晌小姐好像胃里不大舒坦,晚膳时我去厨房用金汤花胶鸡汤给小姐熬了盅粥,现下在偏屋的小灶上热着,现在给小姐端过来吗?” “放到花厅,我过去吃。”说罢虞初稚起身。 走到小花厅,不一会儿沐湘端着粥给她摆下,一会又端了一小碟贡菜,又稍稍等了一会儿又是一碟脆肚。 虞初稚尝了一下,都是温热的,不会太凉,鲜美的粥加上爽口的小菜,她安适地用了顿晚膳。饭后她坐在花厅呷着茶,让沐湘寻来小铃铛,“都打听到了什么?都说来听听。” 虞初稚示意沐湘给小铃铛搬来个小凳,给她一盏茶,让她慢慢说。 沐湘默默地退到院子里,为她们守着。小铃铛思索了一下该从哪里讲起,“下午在水榭,本来侯夫人一口咬定房里的人是祁二小姐,跟去的夫人小姐们本是信了的,结果老夫人让吴嬷嬷把人带了出来,一看是祁大小姐祁柔然。侯夫人都傻眼了,祁柔然露了脸,她也不能把脏水泼祁二小姐身上了,只能咬着牙认了。祁大小姐又说是祁二小姐害她,结果和祁二小姐一桌的小姐们都说,小姐您让人领了祁二小姐来了咱们院子,正好这时有个小姐身边跟着的小丫头,说刚刚帮她们小姐去厨房拿醒酒汤的时候,碰到咱院子里的沐湘姐姐,说是祁二小姐在咱们院子用饭,这下祁大小姐也没话可说了。正审着呢,梅香又被大皇子从房里踹了出来,衣衫不整的,说是梅香和祁大小姐一起爬了大皇子的床。这事实在是不好看。大夫人就把各家小姐夫人都送走了。老夫人带了人回了瑞寿堂,说是将军府没有败坏门风的奴婢,让侯夫人问完梅香话,就把她打死了。老夫人命府里所有下人去围观,说是让大家看好了,这就是在将军府背主的下场。事已至此,侯夫人想进宫请旨,让祁大小姐去大皇子府做侧妃,和大小姐同一天进府。大皇子也默许了,但是大小姐死活不肯,说是祁大小姐和大皇子是无媒苟合,只能等她嫁进府后一个月,她再做主抬进府。祁大小姐自是不愿意的,她身份本就不比大小姐低,家里也是有实权的侯爷,跟咱们大将军一个镇北一个守西,谁也不比谁差,她觉得她做侧妃已经够委屈的了,要是只能做侍妾,她是万万不肯的。” 小铃铛说得口渴,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 “那现在怎么定的呢?”虞初稚可有可无地问了句。 “不知道。”小铃铛摇摇头,“老夫人也觉得大小姐说得不错,侯府欺人太甚,就把镇国侯一家人赶了出去。老夫人说了,要么就照大小姐说的办,要么他家这个姑娘就老在家里,侯夫人若是敢去宫里请旨,她就去宫里把今儿的事完完整整地禀告给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为大小姐做主。” 虞初稚听了啜了口茶说道:“那倒是,都是二品诰命,祖母可不怕侯夫人,不过祁大小姐想做侧妃是不可能的。”虞初稚高深莫测地点评。 “这话是怎么说的?”小铃铛不解地问。 虞初稚笑笑,起身去院子消食,临出门扔给小铃铛一句:“不利于皇子间势力的平衡。” 小铃铛咂摸着这句话,跟在虞初稚身后陪她散步。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虞珩和虞琛就带着家里长辈给准备的大包小包回书院了,说是要赶早课。虞初稚也起了个大早,跟着一大家人就陪着在门口目送哥哥们走远。她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安慰自己说,人设不能崩,人设不能崩。 送走孙子,老夫人把媳妇孙女都带回自己院子里用早膳,开饭前就昨日之事训诫了姑娘们一番,然后斩钉截铁地对虞曦颜说:“颜丫头你放心,她祁柔然想做侧妃,没那么便宜的事,祖母护着你。” 虞曦颜眼眶含泪低低地说:“颜儿谢祖母疼惜。”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声音也有些哽咽:“开饭,都好好吃饭,一会还要去女学,也没几天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虞初稚脸上端着笑,吃着早饭,心里已经把贼老天骂翻了,这都是什么事啊,电视里演的小姐们不都轻松得很吗?弹弹琴,聊聊天,吃吃美食,想睡就睡,怎么到了她这儿,比上班还苦?天晓得她现在多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她正长身体呢,正是需要多睡觉的时候,好怕自己长不高啊。虞初稚心里悻悻地想着,面上还是那个乖巧甜美的小女孩儿。 这一上午虞初稚强打着精神上完课,回到房里倒头就睡,把沐湘和小铃铛都吓到了,还以为她生病了,请来府医给把了个脉,说是没事就是累了。她俩这才放下心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到了下晌,沐湘强行将虞初稚从睡梦中拉起,虞初稚抱着被子瞪着沐湘,“你干嘛?” 她微有些愠怒,沐湘忙跪下,“奴婢,怕小姐下午睡多了晚上走了觉。” 虞初稚震惊道:“怎么跪下了?”沐湘低着头不做声。虞初稚忙下床把她扶起,“下次别动不动就跪,搞得我是个多跋扈的小姐一样。” 沐湘心下奇怪,小姐一直是有起床气的,虽然平时对她们不错,但是强行叫起一定是要挨打的。她今天也是踌躇了半天下定决心,才来叫起小姐的。看来伤了头的小姐也真是转了性子。 这厢虞初稚在沐湘的伺候下起了床开始用膳,那边虞曦颜泪眼婆娑地看着对面的母亲,“娘亲,既然皇上肯定是不会让祁柔然那个贱人当侧妃的,我为什么还要咬着不放,给大皇子卖个好,得他几分怜惜不好吗?” 虞曦颜虽是重生,但是上辈子因为嫁给那个小门小户的举人,出嫁前大夫人也没细细跟她讲过朝堂内宅的联系,虽是得了先知,有些事她还真是不懂。 大夫人看着自己天真的女儿有些叹气,认真地跟她讲起这些事:“你的态度代表咱们大将军府的态度,皇上正值壮年,最忌讳皇子权力过大,如果得了你做正妃,又得了侯府大小姐做侧妃,咱们同意侯府大小姐跟你同一天入府当妃,那咱们两府不就齐了心了,天下兵权十之七八就掌握到了大皇子手中,皇上必然心生忌惮,这样大皇子,侯府,咱们大将军府一定会被皇上忌惮,在你们没嫁过去前,想办法分而除之,咱们大将军府大祸临头啊。所以现在你给我咬死了,最多给个侍妾,连贵妾都不行。” 虞曦颜点点头似懂非懂,大夫人接着说,“你还有四个月要嫁人了,从明儿开始,女学不必去了,跟着我好好学学如何管家,让管家给你说说朝堂之事和朝堂后院以及后宫的牵扯。” “好的,母亲!”虞曦颜乖巧地应下。大夫人又对身边的嬷嬷说,“孟嬷嬷,最近我带小姐在身边学习,让小姐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去跟着你学习一下,你那身本事可不能藏着掖着啊。”孟嬷嬷诚惶诚恐地行了礼应诺下来。 “等等。”虞曦颜叫住准备去传大夫人话的孟嬷嬷,“只带玉秋和金春就好。” 虞曦颜清楚地记得当初就是清夏和晚冬被她的好二妹收买了,才完成了那个天衣无缝的偷龙转凤。 后来她们虽然跟着她嫁了过去,仗着她的信任为她管嫁妆,在转移了她大半嫁妆后,偷走了自己的卖身契。 在虞初稚的帮助下逃出了沧澜国,到了希来,用她的嫁妆做底,嫁了不错的人家。这也是后来她把金春卖到万花阁后,有天在路上,落魄的自己遇到打扮艳丽的金春,金春嘲讽她时跟她说的。 今生,她要把这两个丫头安排个好去处。那个清夏不是和那个什么凌云两情相悦吗?上辈子她没同意,这辈子她不会阻止,不过在这之前她要提前给她送个大礼。 孟嬷嬷没注意到她的失神,领了命就下去找玉秋和金春了。 但这一切没逃过大夫人的眼睛,她看到女儿陷入自己的思绪,眼里闪过一丝狠绝。 “颜儿,颜儿。” 虞曦颜这才回过神来望向大夫人,“母亲,我在想我马上要嫁进皇子府了,还有好多要学的,心里有些着急。” 大夫人看女儿有意掩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一句:“丫鬟用着不顺手,打发了就是,你现在母亲身边学管家,觉得有合适的家生子再挑两个就是了。” 虞曦颜乖巧地点点头,“那赶明儿,颜儿先挑两个送去孟嬷嬷那边,我出门子时清夏和晚冬就不带了,我出嫁前会安排好她们。” 大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宠溺地说:“都依你。” 自此虞曦颜便每天跟着大夫人学管家,正值年前又学着怎么收礼、送礼。 入了腊月,女学就停了。女先生们也领了丰厚的赏钱各回各家了,府里的姑娘们都闲了下来,没事就去瑞寿堂陪陪老夫人。 “唉,你们说你们爹爹怎么还没回来,按理说五天前就应该到家了。”这天虞初稚去给老夫人请安,被老夫人拉着陪聊。 她心想,这我可不知道,我没概念,嘴里却乖巧地说:“许是路上遇到雨雪天气,拖慢了行程,祖母放心,左不过年前一定到家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感叹道:“出了年,你大姐姐就要嫁人了,我这心里呀真舍不得,等她嫁了人,祖母给你相看起来,你自己心里可有什么主意啊?” 虞初稚装做羞涩撒着娇说:“孙女不嫁人,孙女要招婿,孙女要陪祖母一辈子。” 老夫人点着她的额头笑她说:“没羞没臊的。” 老夫人想了想又说道:“可惜你不是你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将来也只能找个出息点有能耐的庶子,又是要到主母手下讨生活的。” 虞初稚依偎着老夫人安慰说:“稚儿知道祖母疼稚儿,但是人各有命,稚儿不强求,能平平安安过日子,每年能在年节,祖母寿辰回来给祖母磕头,孙女就满足了。祖母不要想太多。” “你呀。”老夫人更加搂紧了这个得她心的孙女,心里仍是在遗憾不是嫡孙女。 第16章 柳云墨 被大将军府里老夫人惦记的大将军虞铮和骠骑将军虞琮,带着一百亲卫正在离京城千里的一个小镇上。一座干净整洁的三进三出的院子里,正堂上大将军虞铮端坐主位,看着下首惺惺作态的妇人,“柳夫人,柳兄这次殉职了,这些是他存下的军饷和抚恤金。” 旁边有亲卫递上一个盒子。 “柳兄临终前希望我把柳家大公子带去京都,这些钱留给你,你拿着养老也好,再找个人嫁了也好。” 妇人紧紧抓住盒子,急声问:“为什么就带柳大那个贱——” 虞铮眼风扫过,妇人禁了声。 大将军挥了挥手,“行了,速速着人去将大公子请过来。” 静了半晌,柳夫人才嗫嚅着说:“大公子没在家里,他爹每次回来都帮他在书院缴足了银子,他素日都是在书院住的。” 虞铮有些震惊:“年节也不回来?” 柳夫人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抬着红了的眼眶说:“只他父亲回家的时候回,平日里年节,也不想着回来看看我这个母亲,真真是不孝啊!大将军带他回京,到最后还不是像我这样养了头白眼狼。” 虞铮好笑地看着这个唱念俱佳的妇人,终于知道为什么老柳每次匆匆回家探望,又匆匆回军了。 他略有深意地问:“那依夫人看,我应该带谁呢?” 妇人一听来了精神,忙把身边那个从他们进门起,眼睛就黏在虞琮身上的少女往前一推,“这是我和柳勇的小女儿,柳云岫,今年十三了,为人最是温和柔善,大将军可以带她回京,既可以全了老爷的心愿,也可以安排在少将军身边端茶递水,伺候少将军。”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虞琮不屑地瘪瘪嘴:“我们府上端茶递水自有小厮丫头,用不着她。” 虞铮嗤笑着说:“柳夫人,你是柳兄续弦,你才嫁给他五年,这女儿都十三了,这怕不是柳兄的血脉了?” 柳勇十七岁就从军,从一个小兵跟着他,慢慢地做到亲兵,然后得了军功成了副将。如果不是当年用军功赎了他儿子军籍,如今大小也是个将军了。他和先夫人少时夫妻,很是恩爱,得了儿子柳云墨,因着少时贫困,先夫人身体不好,没过两年好日子就过世了。他一直没有续弦,直到母亲过世前,怕自己过世了,儿子常年在军中,没人照顾孙子,才帮他续了如今的柳夫人。 当时柳老夫人见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女儿独自过活,觉得也是可怜人,而且这样的没有拖累,会好好照顾她的孙子。 起初这位柳夫人朱氏也是安安分分过了几年,但是后来随着柳勇军功越来越多,送回来的军饷和赏赐也益发多了起来,置下不少产业,就动了歪心思,总想着磋磨死长子,不给他读书,让他小小年纪出去做工养家养妹妹。柳勇的嫡子,常年像个乞儿,自己女儿用着柳勇的军饷赏赐活成了个小姐。 有次柳勇没有提前通知就回了家,目睹了这一切,咬着牙把儿子送去书院读书。回到军营前在守地附近大喝一顿,醉了一天一宿。自此每次休假,他都是匆匆回来看一眼儿子,给朱氏和儿子分别留下银子就走了。 虞铮叹息一声:“柳夫人好自为之。”然后起身带着身边的人往书院去了。 松阳书院。柳云墨在自己的宿舍里接待了虞铮和虞琮。已经放年假了,这宿舍除了他没有旁的人,很是冷清。 他独自在灶边烧水,烟熏红了他的眼,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一阵悲痛自胸口涌出,一口鲜血没忍住自口中喷出,一个眩晕栽倒在地。 “柳公子。”虞琮飞扑过去一手接住水壶一手环住柳云墨。 这孩子已经十六七了,竟这般瘦弱。虞琮心里升起几分疼惜,虞铮走过去接了柳云墨,放在房间里唯一一张铺了被褥的床上,想着这个时节了,这床定是他的。 良久柳云墨睁开眼睛,木了木,又将眼睛闭上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起身,走到桌边提起烧好的水,给将军冲好茶。 “将军,少将军请用茶。”他放下茶在将军对面坐下,见他们担忧地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宽慰他们,“我没事。” 三人对坐,静静地喝着茶。半晌柳云墨才又开口道:“我去岁乡试得中,本打算过完年去京城参加春闱。现在父亲没了,我要丁忧三年,本要在家丁忧的,既然父亲有遗愿希望我能跟将军去京都,那就我便随将军去。” “我们何时可以动身?”虞铮询问道。 柳云墨思索了一下答道:“我要先回家处理一下父亲的丧事,将军先去驿站暂住,我们五日后再出发可好?” 柳云墨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又去山长的院子里跟山长说明了情况,拜别山长离开了书院,直奔柳家而去。 到了家门口,看到白幡高挂,堂屋正中摆着棺木,已钉死。他终是无缘与这父亲见上一面,希望他在下面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要太伤心。 柳云墨披麻戴孝,去到各宗亲府上报丧。 次日虞铮带着虞琮来给他的兄弟送行。朱氏还是不死心想把女儿塞给虞琮,被虞铮狠狠训斥了一顿。 三天丧礼过后,柳勇顺利地入葬了柳氏祖坟,牌位也入了祠堂。 结束了这一切,柳云墨把族中的族长族老请到了家中,又把朱氏母女叫到堂屋一起。 族长族老们一头雾水,不知道柳云墨要做什么。 “各位爷爷叔伯,今日我请各位来是想各位替云墨做个主。”柳云墨说着就跪下了。 几位族老看着他面露凝重之色,知道今日是有大事,也没忙着扶起他,等着他继续说。 “我父亲已经过世,按理我是要赡养继母,但是这些年,我继母如何对我的,大家也看在眼中,你们帮过我,我谢谢你们。”说着磕了一个头。 朱氏坐不住了,站了起来质问道:“你个小贱种,你想做什么。” 族长威严地瞪了她一眼,她知道自己一个女人还是续弦,此刻没有说话的份,只能咽了这口气,愤愤地坐下。 族长和蔼地对柳云墨说:“云墨,你今天有什么委屈说出来,你是老五的嫡长子,这个主,爷爷给你做得了。” 柳云墨跪直了身子,继续说:“我想和继母分家。” 族长一愣,朱氏气得腾一下站起来,手边的茶杯拂落在地:“你个逆子,你父亲刚走,你就要赶我出门,你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啊!” 朱氏哀嚎出声,族长也说道:“朱氏无子,这家没法分。” 柳云墨不慌不忙地说:“母亲,我是要将我自己分出去,你无子嗣,这屋子,我父亲置办的产业田地都归你,我只要一百两现银。你想清楚了,如果不分,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要怎么打算就怎么打算。” 朱氏一听顿时止了哀嚎,心里一算计,有屋子有产业,就算没了儿子,也够自己舒舒服服到死了。 于是说道:“那得立好字据,别你以后又后悔,来占我的东西。” 朱氏算盘打得精,但是有的人算盘打得远,她话音刚落,身后一身孝的柳云岫摸着眼泪走了出来,看似对着柳云墨说,实则对着族老们装可怜:“哥哥,你这是攀附上了大将军这棵大树,就要和我们娘儿俩,还有柳氏家族,割裂吗?” 族长听了这话脸色稍变,正待发话。柳云墨抢先一步,只见他冷笑道:“我是和你们分家又不是出族,我生是柳家人,死落柳家坟,我们柳家的事还不劳烦陈姑娘操心。” 此话一出,族长族老们本来有些软了的心肠又硬了起来,他们此时都记起,这个二丫头并不是他们柳家的人。 族长斟酌了一下说道:“云墨啊,产业和田地可以给朱氏养老,可这个宅子是你爹的,你给了她们,将来回来住哪里啊。” 柳云墨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三爷爷,我只想跟她们做个了结,将来我出息了,会回来置办自己的家产的,这些就给她们,我也算买个清净。只是一会儿契书里要写清楚,我把这些都给了她们,将来不管发生什么,她们都不能再来找我。” 族长点点头:“这是自然。” 柳云墨继续说:“但是我爹给族里买的族地产出归族里,这点继母没有意见,毕竟你要住在这里,有些事还是需要族里帮你出头。” 朱氏见他心意已决,没有转圜的余地,想着自己母女俩确实需要族人的保护,也就点头同意了。 “娘——”柳云岫仍是不甘心,她不想放弃这个能让她攀上少将军的哥哥。 “你是祖母做主,爹明媒正娶的妻,哥哥他怎么能说不管我们就不管我们了呢?哥哥要去京都,我们当然要一同去啊!” 柳云墨冷笑一声对朱氏说:“继母可想好了,跟我一起去,我们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现在分家,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如果不分,那这些房产、产业、田地都是我的,今儿就请族里的爷爷叔伯们做主过到我名下,将来我娶妻了,这些自然是交到我妻子手上的,到时候她愿意给你发多少月银一个月,都是她说了算,她要把云岫嫁给什么人家,就嫁给什么人家,可没有你们做主的份儿。” 朱氏本是赞成女儿说法的,被柳云墨这么一说,又想到这几年来自己是怎样对待柳云墨的,心里就没了底气,下定决心对族长说:“三叔,我同意分家,就照云墨说的来。我以后也不用他养老了,就各过各的。”说着又拭了拭眼角。 柳云墨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没有半点怜惜,从袖子里抽出准备好的契书拿给族长,族长族老们看过又递给朱氏,朱氏看了和之前柳云墨说的一致,就果断地签字画押。柳云墨也签字画押再递还给族长,族长并几个族老签字画押。 柳云墨谢过他们,和族长一起去官府备了案。直到这时柳云墨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母女短时间算打发了,以后她们要是再闹,他也有了凭据。 第二天便是和大将军约好回京的日子。一大早柳云墨拿着他的包袱在城门口等着了。 不一会儿虞琮骑着马,领着一百亲兵,护着一辆马车过来。在柳云墨面前停下,一小兵掀开帘子让柳云墨上车,大将军虞铮倚在车厢里笑道:“听你父亲说一直在书院念书,应该没有长途骑过马,上来和我一起坐马车。” 柳云墨一揖谢过大将军,便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着向着京都行去。 第17章 四元 大雪趁着夜色覆盖了京都,城门一开,一匹快马踏着清晨的凉,直直奔向了大将军府。 拍响了大将军府的大门,门房不耐烦地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看到来人一身的军甲,惊了一下,连忙把人领到角房烤火,自己则急匆匆地向着主院而去。 大夫人一听大将军的亲兵回来了,忙让银杏、碧玉把自己收拾妥当,在堂中端坐。 不一会儿,门房领着亲兵进来。这小兵进来便单膝跪下:“禀大夫人,将军已行至临都镇,上午复了朝命,下午便可回府,着小的快马先行回来禀报夫人。” 大夫人泪蓄满眼眶,她两年未见的夫君马上要回来了,她强忍着泪水说:“银杏,你带他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顺便到前院府兵住的那边,清出两个院子安顿亲兵。” 银杏领了命带着这亲兵下去了。 大夫人这才拿出手帕擦拭眼角,所有的担心在这一刻都安定了。 她起身对孟嬷嬷说:“我再去眯一会儿,一会天亮了叫我,我去老夫人那边用早膳,你们就不用准备了。” 孟嬷嬷应诺着搀着大夫人回房休息了。 京都外的十里亭,虞珩和虞琛支起个小火炉,裹着厚厚的大麾,一边烤火一边不住地张望。 他们在府里用过午膳,就被老夫人派到这里迎接大将军,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没看到人,不免心下有些焦急。 “哥,你说大伯会不会被雪阻了路,今天回不来了?”虞琛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会的,如果今天不回来了,大伯不会让人早早回来通报的,好好等着。” 旁边的小厮烧开了水,冲了两杯茶,递到两位少爷手里,手里捧着茶,身上也暖和了一些。 两人聊着天,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看到远处一队人马缓缓走了过来。 当先骑马过来的不是虞琮又是谁? 虞琮从马上一跃而下,朗声笑道:“二弟、三弟久等了。” 虞珩虞琛忙起身。虞琛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抱住虞琮:“大哥,我好想你啊!“ 虞琮笑着拍拍虞琛的肩:“三弟又长高了啊,就是这身板太单薄了些。” 虞琛嗫嚅着说:“弟弟成日里读书,就算有骑射课,自是比不得大哥的。” 虞珩这时一揖唤道:“大哥。” 虞琮点点头:“二弟还是这般沉稳。” 两人这时一齐走向马车一揖:“大伯。” 小兵打起帘子,虞铮在里面说:“都上来。你们兄弟有什么回家再说,这京都的冬天怪冷的。” 两小子高兴地上了马车,虞琮也弃了马和他们一齐上了马车。 虞珩虞琛上了马车,才发现车里还有一人。 虞铮笑着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柳云墨,字玉润。”又对柳云墨说:“这是我侄儿虞珩,字清旷,这是他双生弟弟虞琛,字渊程。” 三人互相见过礼,又听到虞铮问道:“珩儿,你们书院什么时候开学?云墨本来今年要参加春闱,只可惜他父亲没了,要丁忧三年,要下次春闱才能下场了。” 虞珩笑着说:“过完年二月里就开学了,入学考试要到三月初了。到时候大伯您写份推荐信,免考也是使得的。” 虞铮笑着摆摆手道:“以云墨的本事,自是能考上的,攸县的小三元,去岁乡试又得中解元,入学考试自是手到擒来的。” 柳云墨谦虚道:“将军谬赞了,小地方,竞争小,不过鸡头而已,京都青山书院全国闻名,里面的学子定是个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 本来虞琛听说柳云墨是连中四元,心里还有点不服气,听到柳云墨这么一番话,马上就熨帖了。 三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便聊了起来,虞铮见他们三个人聊得这么好,心里很是欣慰。 进京后,虞铮与虞琮先入朝复旨,陛见今上。今上玉音宣慰一番,颁下旨来,令明日早朝入朝奏对。虞铮、虞琮再三谢恩。到兵部交还了兵符,已是过了中午。 三个少年自是候在朝门外,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虞氏父子出得兵部,随即登车,两刻钟后,马车停到了将军府门口。 虞铮率先下车,看自己的母亲带着家中的女眷已然在门口等着他们。 他快走两步,跪下叩首道:“不孝男虞铮拜见母亲大人。” 虞琛也跟着跪在他身后,“孙子虞琛拜见祖母。”对老夫人磕了个头,然后又对大夫人姚敏磕了个头:“儿子拜见母亲大人,让母亲担心了。” 老夫人搀起大将军,大夫人也忙搀起自己的儿子,“快快进府,这一路颠簸累了?身上的伤如何了?” 跨进府门,虞曦颜领着家里的姑娘,后面站在两房的姨娘,齐齐跟大将军见礼,大将军笑着让她们免礼,搀着老夫人走在前面。 一群人往瑞寿堂走去。 一路上,老夫人问这问那,虞铮都一一回答,然后笑着说:“是孩儿不孝,让母亲如此操心。” 老夫人答道:“你在外面平平安安,为娘就放心了。” 一众人到了瑞寿堂。虞铮又端端正正地向老夫人行了礼。 接着虞琮也领着柳云墨上来给老夫人磕头。 虞铮向老夫人介绍道:“母亲,这是我副将的儿子柳云墨,表字玉润,你唤他云墨就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问道:“就是那个为你挡了一箭的柳副将?” 虞铮答道:“是的,要不是柳副将,儿子应该是见不到母亲了。” 老夫人红了眼睛对柳云墨说:“云墨啊,你以后就安心在府里住下,难为你了。” 柳云墨又跪下磕头谢过了老夫人。 第18章 婚约 立于众人之后的虞初稚看到柳云墨后,整个人都定在那里。这熟悉的容貌,这一样的名字,是她的云墨吗?他也一起过来了吗?她多想上前跟他相认,但是她不能,万一不是呢?那她该如何解释。 这边厢大将军跟老夫人叙过话,老夫人就让他们下去休息了,“今日你们也累了,家里人多,云墨啊,给你们接风时,你再好好认认这府里的人。”说罢让屋子里的姑娘和姨娘们先退下了。 大夫人领着虞铮去了前院,原是安排柳云墨在虞琮院子里暂住的,但是虞琛觉得自己和柳云墨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央了老夫人和大将军许久,终是应允了他,柳云墨就暂时住他的院子,等新院子收拾妥当再搬过去。 各人都各自回去洗漱休息。 虞铮回到院里洗漱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倚在床上。 这时大夫人姚敏也走了过来,虞铮往床里边挪了挪,大夫人坐过去,依偎在丈夫身边问:“夫君伤好些了没?前些日子听说你昏迷不醒。” 虞铮笑了笑温柔地说:“好得差不多了,其实伤得也不重,就是可能年纪大了,伤又靠近心脉,所以比较麻烦,现在已经没事了。多亏了柳兄,是他替了我一命,当时也是大意了。” 姚敏红了眼眶,默默无语,听着虞铮的心跳,享受此刻的安心温暖。 虞铮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之前我们攻下雁台城时,收到松阳书院山长给柳兄的喜报,说是云墨在乡试中一举夺魁,加上之前的小三元,已是连中四元了。我和柳兄一高兴,就说好了结下儿女亲家,都已经交换了信物,本来说好了大捷回京领了赏,就把这事定了,谁知道他却没回得来。云墨这孩子我在攸县时打听了一下,人品贵重,学问也了得,因为资质好又勤奋刻苦,在书院得了山长的亲自指导,中个进士不成问题,以后再有我大将军府的照拂,定是前途无量。” 姚敏倏地坐起了身,猛地抬起头对着虞铮道:“难道,你是想把颜儿许给他?” 虞铮看着反应如此之大的夫人说道:“我是属意颜儿的,不过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姚夫人哂笑一声说:“那怕由不得他挑挑拣拣了。” 虞铮听到此话有些不悦。 姚敏解释道:“老爷是还不晓得呢,去年皇上给颜儿和大皇子指了婚,想着前线战事吃紧,就没敢惊扰到老爷,想着等老爷回来再给老爷告知此事。这能做大皇子妃,将来入主东宫,未来就是母仪天下了,我们颜儿真的福分不浅呢?多少女孩子家梦想的事还就落在她的头上。前两个月进宫赴宴,大皇子和皇后对颜儿很是满意,已经定了婚期就在二月十八。颜儿及笄前一日,赐婚圣旨也已然下来了,怕是由不得你不同意了。” 虞铮听闻此言,不悦更是加深了,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怒道:“胡闹,颜儿订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事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为什么要把颜儿嫁进皇家?你这是把颜儿往火坑里推啊!” 姚敏腾地站起来,微有怒意,道:“定皇家怎么了?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是火坑啦?我姚敏的女儿,大将军的嫡长女,吏部尚书府的表小姐,父亲是大将军,哥哥是骠骑将军,自己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才女,怎么就不能嫁皇家了?我会坑自己的女儿吗?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做娘娘也是使得的。” 虞铮气得胸口一闷,咳了起来。 姚敏慌了,忙帮他顺气,好不容易止了咳,又递上茶水让他润润喉。 好半天,虞铮才顺过气,说道:“敏儿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宦海沉浮,若立于薄冰之上,战战兢兢,今日兴,明日亡,都看皇位上那个人的爱好。我们躲之还来不及,怎么还往上贴呢?目下皇上春秋鼎盛,皇子又多,众皇子间纵横捭阖,党同伐异,这萧墙之内未必不会有兄弟相残。老夫一直对各皇子保持距离,只将一颗忠心寄予皇上,才保的这一门富贵。现在你把颜儿嫁给大皇子,不就代表我们早早地站了大皇子队,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吗?。圣上正值壮年,老夫又手掌重兵,就算我们两个相知多年,彼此信任,也架不住身边别有用心的的小人谣诼啊?这个时候正是各皇子拼急眼的时候,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战队,你让他怎么想?我们虞家想要保一世安宁,只有不站队,只效忠那一个人。现下好了,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圣上就把我们划为大皇子一派了。” 姚敏的气焰一下就熄了,怔怔地站在那里,怯怯地问:“那我们怎么办?” 虞铮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你把自颜儿定下日子之后,京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说给我听一下。” 姚敏一边思索一边把这些时日京都发生的事说一遍,特别是虞曦颜笄礼那天的事。 虞铮略一思索对姚敏说:“我明天会进宫面圣,要么退了颜儿的婚事,这样我们就彻底从这件事摘出来了——” 姚敏急急打断他的话:“那可不行,颜儿对大皇子已经情根深种了。你这是要我们女儿的命啊!” 虞铮抬了抬手说:“你别急,我在祁柔然这个事上做点文章,我会表态一定要极力阻止祁柔然入府,接机向皇上表明心迹,这祁柔然,大皇子肯定是舍不得的,一定会跟老夫心生芥蒂,由不得会撕破脸,这样我们就同时得罪了大皇子和镇国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皇上那里过了关,我们就会平安。切记,大皇子这事后,会有其他皇子来拉拢,一律不见,切莫生事,关起门来,安安静静过日子,下人们都管教起来,有理让三分,无理更要谨小慎微,谁敢仗势欺人,直接打断腿,逐出府去。至于颜儿,若是皇上执意要赐婚,也由不得不同意了,但是还是要与大皇子保持距离,一切唯皇上马首是瞻。唉,可怜我的颜儿,以后的日子就得自己过了,至少明面上我们没办法帮到她。我休息一会儿,你去同她商量一下。” 虞铮挥挥手,躺下闭上眼睛。 姚夫人也知道这事是自己做错了,抹着眼泪去了芙蓉院。 第19章 芙蓉院 芙蓉院内,虞曦颜低声和玉秋说着话。 虞曦颜语毕,玉秋满脸愁容地说:“小姐,这不好。” 虞曦颜厉声说道:“让你去做你就去做!你自己隐蔽点,出了事有我担着。” 玉秋点点头,满面愁容地出了门,连大夫人进门都没看见。 姚敏叫住她:“玉秋。” 玉秋这才回过神来,行了一礼道:“大夫人。” 姚敏问:“你这么冒失是要干什么去?” 玉秋心里一慌,嗫嚅着说:“小姐交代奴婢了些事要做,奴婢怕自己做不好。” 姚敏点点头说:“既然颜儿让你去办事,你就尽心办,实在办不了,你去找孟嬷嬷,她会帮你的。” 玉秋福了个身说:“奴婢知晓了,谢夫人,奴婢办事去了。”心里则是想这事要是让孟嬷嬷知道,告诉了夫人,她还不被打死,想到这她哆嗦了一下,忙出了院子。 姚敏见状直摇头。 虞曦颜听到姚敏的声音从屋子里迎了出来行礼道:“母亲怎么来了?” 姚敏不答反问:“玉秋这丫头怎么回事?往日里挺沉稳的一人,今天是怎么了?” 虞曦颜掩嘴笑道:“我让她做点事,她怕母亲知道打她板子,刚刚还不愿意呢!” 姚敏的脸沉了下来:“你自己说是什么事?” 虞曦颜咯咯笑道:“我说了母亲可不能罚我!” 姚敏更严肃了:“你先说是什么事。” 虞曦颜靠着姚敏肩头撒娇道:“不就是我二月就要成亲了,这中衣我绣了好些日子都不满意,想要她寻个绣娘偷偷帮我绣一下。这个丫头倔,一会说是中衣要自己绣才好,一会又说是被您知道了她定要挨板子的,这么我央了她好久,她才勉强同意试着去找,刚出门就遇到您,她心里发慌。” 姚敏点着虞曦颜的额头说:“你呀!这么看来玉秋这个丫头真是很忠心,她说得对,中衣得自己绣以后才能美满。” 说到这,姚敏又想起刚刚虞铮说的话,叹了口气,蹙起眉头,拉着虞曦颜在窗边榻上坐下,把刚刚虞铮说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问:“颜儿,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自己怎么想?” 虞曦颜“哇——”的一声哭出来,来自前世的恐惧一下子席卷了她。 她把自己缩在榻上,全身一阵冰凉袭来,不住颤抖,婆婆的咒骂,小姑的奚落,丈夫的殴打,冬日里沁骨的冰凉,一遍一遍袭击她的灵魂。 “我是皇子妃,我不是下贱妇,我是皇子妃!”她努力想让自己摆脱这些不堪的过往,努力想让自己镇定,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那些不堪的日子已经不会再来,她已经重新来过了。 姚敏怔了一下,忙一把搂过女儿,轻拍着她抚平她的情绪,“颜儿,我的好颜儿,不怕,有娘在,咱们不嫁给那个穷酸,咱们有婚约的,还是皇上赐的婚,金口玉言,谁也改不了。再说了你爹只是说明面上不来往,背地里有娘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姚敏不断地说着,安慰着女儿,慢慢地虞曦颜才平息下来。 平静下来的虞曦颜忽觉刚刚自己的失态,忙解释道:“母亲,颜儿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大皇子。” 姚敏叫门口守着的清夏打来温水,一边帮虞曦颜擦拭着她梨花带雨的面庞,一边低声说道:“我的颜儿值得最好的,谁也抢不走,反正你父亲跟柳勇只是定了婚约,也没指定是谁,这几天府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你就不要露面了,你跟大皇子成亲在即,本也是要在院子里呆着的,这是规矩。” 虞曦颜柔顺地应了:“女儿听母亲的。” 姚敏又安慰了一会儿虞曦颜,估摸着虞铮要起身晚膳了,才又多叮嘱了几句,离开了芙蓉院。 见姚敏走了,早已候在外面的玉秋走了进来。 虞曦颜遣退了身边的人,把玉秋招到身边,低低地问:“办好了?” 玉秋点点头说道:“办好了。前院的鹿鸣正好被老爷分配给了柳少爷,奴婢把东西交给他去办的。” 虞曦颜皱了皱眉:“鹿鸣?什么人?” 玉秋答道:“就是那个没钱孝敬钱管事,被他寻了由头,想要打他板子发卖了,正好被小姐遇到,帮他调到书房做三等小厮的那个。” 玉秋这么一说虞曦颜记起了那个小男孩,那还是前世的事,今生还不曾和她遇到过。 “不会牵扯到我们?”虞曦颜不放心地问道,这一次绝不能出错,因为她的父亲仍然想把她许给那个带给她一世噩梦的人。 玉秋想了想答道:“不会的,除了小姐救他那回,后来我们和他都没有联系,他懂事得很,就那次后来拿月钱,买了点心想孝敬姑娘,被您拒绝了后,再没来找过咱们。” 虞曦颜点点头说:“是个好的,这件事平安度过后,和他好好联系联系,以后用得上。” 虞曦颜突然想到什么说:“你去鹿鸣府外的家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帮帮,让他家里人透信儿给他,是本小姐在帮他照看家人,必要的时候也是一个筹码。” 玉秋应了好,心中很是忐忑,说真的,她有些怕现在的小姐,最近小姐做的事好像都是针对二小姐的。她怕万一事发,小姐要挨罚,她能得个驱逐出府,算好的了。但是小姐不听劝,小姐的吩咐也不能不办,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正好,我这里还有件事让他去办。”说着她在玉秋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这,小姐。”玉秋不安地看了看门外,清夏和凌云的事虽然没有让家里的主子知道,但是她们这些丫鬟可都是被清夏警告过的。 虞曦颜浑不在意地挥挥手说:“就是请几个兄弟去喝喝花酒,多大的事,你去办。”说着她随手拿出两锭银子递给玉秋,“这个给他,你去,他是个机灵的,知道该怎么做。” 玉秋只得揣好银子出去了。 这个凌云虞曦颜是知道的,上辈子清夏和他的事被自己拒绝后,他转过身就在青楼有了个相好,后来还给这个相好赎了身,娶回家做夫人。今生就让他们提前些相遇就好了,后面的事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20章 信物 主院中,虞铮安稳地睡了一觉,醒来时觉得身上清爽不少,心情也轻松起来,看着哀哀怨怨走进来的姚敏,他心下已经知道女儿的决定,想不明白一向天真懂事的女儿为什么非要趟这浑水。 姚敏字斟句酌地把虞曦颜的意思说给他听,生怕一个字没说好,惹怒了老爷,以后不肯管女儿了。 她心里是怨的,为什么一向疼爱女儿的丈夫,在这件事上却不能为了女儿妥协一下。 虞铮听完点点头说:“敏儿,你也不要怪为夫狠心,老夫这么多年在朝堂立于不倒,靠的就是对皇上的一片赤胆忠心,是绝不涉党争,才让皇上放心的。为夫是不想用整个大将军府所有人的命和前途陪颜儿去赌一个未知的将来。她既然执意要嫁过去,她要记住,她如果在皇子府受了欺负,咱们将军府会帮她出头;但是想要我和她大哥,哪怕是她小叔,为大皇子所用是万万不可的,到时候不要求到府里来,求来,我们也是不会理会的。如果将来大皇子失败了,我也好用这辈子的军功和对圣上的忠诚换她一条命。” 姚敏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丈夫,抖动着双唇,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夫君,这么不看好大皇子?” 虞铮长吁一口气道:“自古夺嫡心机深沉者得之。朝堂上的事暂且不论,这位大皇子,他做的事、说的话都是多少师爷智囊反复推究,帮他演练应对,一点点让他完美表演出来的,但临机决断就有不足。就镇国侯府这个事,他既想抓着我们不放手,又不肯放过送上门的镇国侯府,这是贪婪;不知手握两大军力会让皇上担忧变生肘腋,就是怀璧其罪,这是愚蠢;第三,本来这事就是镇国侯使的手段,他一个皇子不能干净利落地处理好,首鼠两端,以后他单是这后宫就不会安宁,不知还会有多少会使手段的进去,后宫必定乌烟瘴气。有此三条,我们避之还来不及呀,咱们颜儿还要往上凑,唉,作孽,你最近把她送去母亲那里教导教导,不然真入了宫,后宫光一个祁柔然,她就镇不住。” 姚敏忙起身向虞铮深深地行了一礼:“是妾身错怪夫君了,夫君疼惜颜儿至此,是妾身糊涂了。” 虞铮起身携起姚敏的手:“是我不好,常年在外,疏忽了对女儿的关心,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帮颜儿安排好后路,让她一生平平顺顺。” 姚敏抬着泪眼盈盈看向夫君,满目的爱意与崇拜。 虞铮心头一荡,一个吻落在她眼上:“好了,好了,我们去用饭。” 主院的饭堂内,银杏和珍珠早已摆好了饭。虞铮本想叫两个女儿并云姨娘一起来吃个小团圆饭,但又想到他今天才刚回来,还是决定好好陪陪夫人。 一顿晚饭下来,两人像新婚的夫妻,你为我布菜我为你盛汤,开开心心吃了顿饭。 饭后虞铮独自来到书房,小厮上来斟了壶茶,虞铮啜着茶,思索了一会对身边的吴峰说:“去把柳公子请来。”吴峰领命出去。 半炷香的时间就领着柳云墨进来。 柳云墨对着虞铮一揖敬道:“大将军。” 虞铮笑着说:“以后就叫我伯父,大将军听起来有些生疏。”然后招手让他坐下。 小厮适时地上了茶。虞铮思忖了一下才开口对他说:“云墨啊,你今年也有十六了?” 柳云墨点点头答道:“是的,伯父。” 虞铮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知道,你对你的婚事可有打算?” 柳云墨面上一窘,一阵红晕一直漫到耳朵,道:“不,不曾想过,侄儿一直只想认真读书考取功名,脱离继母的桎梏,不曾想过其他,也不想拖累人家姑娘。” 虞铮点点头,他自是知道柳云墨的继母是不会为他打算这些的,沉凝了一下又继续道:“秋天攻城前,你父亲收到你乡试得中的消息,找我喝酒,我们俩一高兴就给你和我女儿定了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有些旧的小银锁儿。 柳云墨在记忆中搜寻了一遍,这是他出生时家里给打造的。小时候他一直带着,后来父亲去参军,为了留个念想就带走了,不料竟成了他定亲的信物。 又听虞铮说道:“你父亲是不是给你寄过一封信,里面有块粉玉?” 柳云墨点点头说:“家父确实给我寄了家书,其间有块莲花状的粉玉,不知是不是伯父说的那块,家父只说让我好好收好,并未说其他。” 虞铮一和掌:“对对对,就是那块,我膝下共有两女,我本欲将长女嫁给你,不料皇上将她赐婚给了大皇子,皇命不可违,家中如今还有次女初稚,还有侄女衿青、衿曲与你年岁相当,明日团圆家宴,你且先见见。” 柳云墨毕恭毕敬地答道:“家父已去,伯父在上,此事本因全听伯父安排,只是小侄如今既无官职在身,又无家产,自是配不得将军府的小姐们,明日侄儿将玉佩交还伯父,此事还是做罢,小侄谢过伯父了。” 虞铮不同意地摇摇头:“我既与你父亲有约,自当遵守约定。你明天好好相看,这事我也与你伯母说过了,想必此刻家母和弟妹也已经知晓了此事。” 柳云墨还欲拒绝,不待他开口,虞铮说道:“行了,今日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柳云墨只得起身拱拱手,退了出去。 虞铮又略坐了坐,才起身回房。 第21章 姜胤宸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还未亮,虞铮就起了身,银杏和珍珠拿来朝服帮他换上。换好衣服他阔步往外走去,行至院门口,虞琮也换好朝服毕恭毕敬地在那里等着,父子两相携一起上朝去了。 沧澜帝姜胤宸临朝,臣子们三跪九拜之后立于大殿两侧。 这时虞铮领着虞琮率先出列奏对,当着皇帝与众大臣的面,复又禀报战事战果。 姜胤宸与众臣听到夺下月族雁台城,甚是畅快。众臣山呼万岁。 姜胤宸又接过月族的求和书,看完点点头,让身边的福海递给礼部尚书,“月族想派使团过来觐见,你们去安排。” 礼部尚书跪接了旨意。 姜胤宸转头向福海示意,福海展开手中的黄绢,一项项赏赐唱念出来。 虞铮被封了正一品抚国公,大将军府赐匾额抚国公府;虞琮封正三品骠骑将军,名称没变,官职从从四品一下越了两级到了正三品。 老夫人也从二品诰命夫人升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铠甲葵花引首,抹金轴;姚敏由从三品淑人升为二品夫人,同赐铠甲葵花引首,抹金轴。 封赏的卷轴并着各式赏赐由一队小黄门捧着执金吾开路,送去了抚国公府。 虞铮父子叩谢皇恩,退到边厢。 大臣们又开始议事。 “退朝——”巳正一刻,臣子们奏告完需要讨论的要事,在小黄门的一声长吟中结束了这天的早朝。 众臣子跪送皇上退朝,然后起身鱼贯而出。 虞铮和虞琮正准备转身离去,这时偏殿御书房跑出个福海公公叫住两人:“国公爷,少将军,圣上有请。” 二人领旨,随着他往御书房而去。 明黄的龙案后,沧澜帝姜胤宸一手拿着朱笔,一手翻着奏折正在批阅。 听福海回禀,抚国公父子殿外候旨。姜胤宸道,宣。 福海领着虞铮父子走进了御书房。 姜胤宸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二人。 虞铮领着虞琮对着沧澜帝磕头便拜:“臣,虞铮(虞琮)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沧澜帝姜胤宸忙起身转出御案,快走两步将虞铮扶起:“虞爱卿快快平身。” 虞铮顺势站了起来,姜胤宸给二人赐了坐,两人笔直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姜胤宸沉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铮弟。” 虞铮一听这二字忙站起道不敢。 姜胤宸摆摆手,示意他安心坐下:“这件事本就是我对不起铮弟你,没经你同意,就把你的爱女赐婚给了老大。” 虞铮心里愤愤,面上却没露不悦,但也没有笑脸,板着脸说:“臣是陛下的臣,臣女是陛下的臣民,陛下的旨意,臣及家人万死不辞。” 姜胤宸脸上有点讪讪,想端出帝王的威严,但是这件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妥,且不合礼数,而且下面的事更是难于启齿,若是现在和虞铮翻了脸,后面就不好说了。 姜胤宸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枢儿和祁家姑娘的事,你昨儿知晓了?”姜胤宸试探着开口。 虞铮沉着脸点点头:“臣知悉了。” 姜胤宸想了想,开口问道:“那铮弟心里怎么打算的了?” 虞铮说道:“臣想请皇上收回成命,取消了颜儿和大皇子的婚约。” 虞铮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皇帝一愣,说道:“朕是看着颜儿这丫头长大的,心里自是更满意她的,这婚事不退,颜儿做正妃,祁家姑娘做侧妃,你看可行?” 虞铮直愣愣地说:“臣觉得不行!我们颜儿还没进门就要受这等委屈,臣不服!” 虞铮又接着说道:“臣和琮儿常年戍边,家中二弟和两个侄子都是读书人,祁家姑娘身份也不低,颜儿同她一起嫁过去,若是受了委屈,娘家连个撑腰的都没有。再说以祁家姑娘的身份,别说是被人陷害失了名节,就是合离再婚,也能嫁个不错的郎君,为什么就非我家颜儿的夫婿不可?” 虞铮顿了顿又说:“不如给她另外指个婚,让她们家自己选,总不算辱没了祁大姑娘。” 姜胤宸斟酌了一下说:“这事再议。辛苦铮弟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到时候宫里准备宫宴给铮弟庆功。” 虞铮领着虞琮跪安退下。 一路上虞琮憋了一肚子话,不敢问。 好不容易出了宫,坐在自家马车上,虞琮再也按捺不住了问道:“父亲,你刚刚那样不怕把皇上和镇国侯府得罪死了吗?” 虞铮哈哈一笑,完全没有半点怒气,指了指空了的茶盏,虞琮忙给他满上。 他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琮儿,这你就不懂了,皇上赐婚,我相信也是出于想和我们虞家缔结更紧密关系,心里也是着实喜欢颜儿,是对我虞家的荣宠。如果没有镇国侯这一出,也许我们成为儿女亲家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众子夺嫡,朝中暗流涌动,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勾心斗角,角逐富贵,任何事情就不简单。皇上突然亲自来提祁柔然的事,这就很不正常,这个事用不着他来过问,这就意味着,一定是大皇子利令智昏,去哀求皇上,皇上也借机想试探一下我的态度,这个时候,我们要是轻易松了口,愉快地答应祁柔然与你妹妹同入大皇子府为妃,表明我们已经有了投靠,这才是得罪了皇上,让皇上开始不安,我们虞家就危险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句话。记住,皇上才是我们的大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记住,不要掺和到党争里去。至于镇国侯府,他都和我撕破脸皮了,我还要顾及他的脸面,委屈自己的女儿,想都别想。”说罢虞铮靠着靠枕假寐,余下虞琮独自想通这些关节。 马车晃荡着回了府。改头换面的抚国公府前,吴嬷嬷正候在门边,见马车回来连忙迎上:“老爷,老夫人在瑞寿堂安排了接风宴,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直接过去。” 虞铮点点头,携着虞琮往瑞寿堂走去。 虞铮离开后的御书房里,屏风后走出镇国侯祁元和大皇子姜天枢。 二人跪在龙案前,皇帝不屑地看了二人一眼:“虞家的态度你们都看到了。”然后一字一句地对祁元说:“这件事我派人去查过了,本就是你们家的错,大姑娘暗害二姑娘不成,自己着了道,这样,我给你们家大姑娘指一门婚,你们快点把她打发了。” 大皇子姜天枢还有些不甘心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柔然的清白是儿臣占了的,如果就这么把她嫁出去,儿子必须负责,不然世人怎么看儿臣?” 皇帝好笑地看着自己的蠢儿子,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以为旁人不知道,其实大将军和镇国侯两只老狐狸心里清楚着呢! 他戏谑着开口:“那就废了你和颜丫头的婚约,本来这事只和大夫人商量了,没和大将军,还有老夫人商量,礼数上还是不周全的,再说还没过大礼,还来得及,这样你就可以娶祁大姑娘做正妃,全了你要负责任的心。” 这时大皇子姜天枢心里是真慌了,面上再怎么镇定,气息再怎么努力保持平稳,额角密密的汗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把身子伏得低低地额头触地,默不作声。 镇国侯祁元伏在大皇子姜天枢身边,诚惶诚恐,眼睛里闪着期盼。 “滚,滚出去!” 姜胤宸看烦了这两人的做派,开口把二人赶了出去,然后对福海说:“去关雎宫。” “摆驾关雎宫——”福海手中拂尘一甩,一声唱喝。 第22章 鹿鸣 今日老夫人吩咐通知了各院,中午到瑞寿堂给虞铮、虞琮、柳云墨三人接风洗尘。 各院都开始忙碌起来,只有芙蓉院内一片安静。 虞曦颜招来清夏、金春、晚冬三人,拿出一个盒子,对金春说:“你去老夫人那儿,跟她说,我已定了亲,只有两个月就出嫁了,在房里绣中衣,最近就不出来见客了,” “是。”金春接过盒子退到一旁。 玉秋转身又去衣橱里拿出几套杭缎做的中衣。 虞曦颜拿出上面的四套递给清夏:“你把这个送去金戈院给我大哥。他若问起,你就说,我婚期将至,以后没机会给哥哥做衣裳了,特意做了让你送过去的。” 最后对晚冬说:“你拿这几件衣裳送去主院给父亲。只说是女儿孝敬父亲的。” 晚冬从玉秋手中接过衣服。 虞曦颜挥挥手,“都下去。” 三人各自领了命下去。 等她们的脚步声远了,才对玉秋问道:“那边安排好了?不会牵扯到咱们这?” 玉秋答道:“安排好了。” 虞曦颜点点头,转动这手里的杯子,这一次,她要让他们这对害了她一生的狗男女死死地绑在一起。 此时,长廊上,鹿鸣引着一身青色儒衫的柳云墨往瑞寿堂去。 今日的团圆宴正是设在那里。 鹿鸣远远地看见二小姐领着沐湘也往这边来,计算着路程,他稍稍放慢了脚步。 柳云墨正疑惑他为啥突然减速,一抬头见到远处一小姐着紫罗兰色的裙衫袅袅婷婷而来,只以为鹿鸣放慢脚步是为了避让,也没多问。 在这深宅之中有些规矩要守的,他不懂,但是照做自是不会错的,于是也放慢了脚步。 不知是不是鹿鸣没计算好,四人在转角处相遇了。 鹿鸣忙行礼:“二小姐好。” 柳云墨忙一揖,“柳云墨见过二小姐。”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慌神,沐湘拽了下她的衣袖,她忙回过神,回了一礼:“虞初稚见过柳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柳云墨蓦地抬了头。 眼前的女子柳眉修长,明眸善睐,琼鼻秀挺,圆脸粉腮,虽还一脸幼态,但已然是他夜夜入梦的那个人。她究竟是不是她?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柳公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微微不悦地蹙了蹙眉,“祖母那边还等着我去帮忙,我先过去了,柳公子慢慢来,不急。” 她又行一礼,不等柳云墨回答就走了。 柳云墨望着那身影远去,心中想的是,原来她十四岁长这样,有些可爱呢。 鹿鸣看着愣神的柳云墨,四处看了看,周遭没有旁的人,偷偷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扔在柳云墨脚前,然后轻唤:“柳公子,柳公子。” 柳云墨回过神来,鹿鸣忙说:“咱们也过去。” 柳云墨点点头往前走去,一脚踏上一个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是条帕子。 他拾起来,展开这粉色的帕子,一阵香气传来,这香味带着粉末儿。 “这香,有古怪。”柳云墨暗暗闭着气想。 他匆匆瞥了一眼,看到帕子角上绣着一朵白茶,旁有题诗“白茶清风无余事,我在等风也在等你”,忙把帕子收进袖子里,才稍稍吐了一口气,没让身边的鹿鸣发觉。 一丝隐秘的欣喜从心中升起,他从他这个读书破万卷的脑子里知道,这首诗不是这里的,而是在蓝星。 这是曾经小初跟他提过的安妮宝贝的,那么二小姐真有可能是他的小初。 因为他记得昨夜大将军告诉他,将军府的二小姐正是和他未婚妻同名的虞初稚。 “这估计是二小姐的,踩脏了,鹿鸣一会儿回去,让她们洗干净给二小姐送过去。” 鹿鸣想,你让我洗了送过去,你倒是给我啊! 不过他看到柳云墨收起帕子,没有真的要还回去的意思,放了心,也有些不屑,没有答他的话,快走了两步又到前面引路去了。 柳云墨跟在他身后穿过长廊到了瑞寿堂。 老夫人正端坐高堂,姚敏领着虞琮,二老爷虞锦领着徐沁竹以及虞珩、虞琛分坐两旁。 柳云墨在堂中站定,恭恭敬敬地给各位长辈行了礼,又同虞家兄弟互相作了揖。 老夫人笑着朝他颔首,道:“云墨坐下来说话。” 一个婢子上前将他引到虞琮下手。柳云墨谢过老夫人,挺直腰背缓缓坐下。 他发觉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眼含深意地看着他笑得一脸慈祥,自然知道是为着什么,心里默默扶额。 “云墨啊,在这住得还算习惯?晚上睡得可好?”老夫人带着一脸和善地笑问着。 “回老夫人话,晚辈在府里很好。”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说:“你安心在府中住下,等书院开学,让珩儿和琛儿领你去书院。” “书院是三月初开学,不过正月初六那日,我与三弟约了几位门同年,要去书院给夫子和山长拜年,玉润贤弟不若那日同我们一路去拜见夫子?”虞珩探身相邀。 柳云墨听罢微微欠身道:“谢谢二哥,那便有劳了。” 众人又寒暄了一番。 期间二老爷虞锦隐隐考校了柳云墨几句,见他从容不迫,应对有度,心下满意了几分,想着若是他能看中自家女儿,这女婿也是不错了。 近晌午时分,外头丫鬟通传说是大老爷领着大少爷回来了,众人起身相迎。 只见虞铮一掀帘子阔步走了进来,向老夫人行礼。 老夫人笑着说:“可是回来了,咱们入席。” 说罢虞铮扶着老夫人,领着众人往花厅而。小姐们也从侧边的暖房内鱼贯而出,随着众人到了花厅。 因着是家宴,便没有设屏风,男女分坐两席。一抬头,柳云墨就看到了和他遥相对坐的二小姐。 发现她也正打量着自己,看着自己望过去,竟然给了一个隐晦的k,那调皮样儿像极了他的小初。 不等自己回应她便匆匆低下了头,和身边的小姐妹说笑着,那个猜想此时在柳云墨心中无限放大,他此刻好想跟她对个暗号,可惜不能。 柳云墨想着出神,完全没注意鹿鸣接过丫鬟送上的盥洗水,送到他面前时偷偷调换了他面前的酒杯。 “柳公子。”鹿鸣轻唤一声。 柳云墨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人看到他刚刚的失神,心下稍安,在铜盆中净了手。 又接过鹿鸣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时又闻到了那股子香气。 他忙屏住呼吸,这香气有古怪,他提起了精神。 这时老夫人站起身接过丫鬟递过的酒杯,众人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跟着起了身。 “这几年铮儿父子在外为国为家拼杀,感谢神灵保佑,如今终于平安回来了,今年全家终于能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年了,看着这一大家子,妻贤子孝,老身每每念及老爷子当年将这个家交予老身,常恐力有不能逮,有负所托,夙兴夜寐,勤俭持家,上忠于王事,下利于百姓,中不负祖宗。看到大家能齐齐整整的聚于一堂,深感欣慰。今年还添了云墨小子,如果不是你父亲,我们家如今也没法团圆。打今儿起,国公府就是你家,今天是家宴,大家放开了吃,都不要拘着。”老夫说着微微红了眼眶,看着这满屋子子孙又欣慰地笑了。 大家回敬老夫人,一齐饮尽杯中酒。 柳云墨自知是在孝期,打算略沾沾杯以示敬意,却闻到杯中并无酒气,浅尝了一下,发现是白水,便一饮而下,抬头看着老夫人望着他眼含笑意,知道是她老人家的照拂,心中一暖,冲着老夫人清爽一笑聊表谢意。 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柳云墨也跟虞家的兄弟更加熟络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柳云墨突然眼睛一花向前栽去,好在身旁的虞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才不至于倒在菜汤。 虞琮连忙招来鹿鸣,道:“柳公子不甚酒力,快扶他回院子休息。” 老夫人看着脸泛红晕的柳云墨,知道这是家里有人要作妖,心中虽恼但不动声色。 鹿鸣扶着柳云墨一路出了院子,往外院行去,走了一会回头发现没人跟着,脚步一转朝后院而去。 不一会儿到了一个院子,鹿鸣四下瞅瞅发现没人,便把柳云墨扶了进了院子的内屋,放在床上,便迅速地离开了。 此时的他在院外寻了个隐蔽的地方猫着,过了约两刻钟的时间,远远见沐湘扶着二小姐往这头来了,他转身抄小路回了瑞寿堂。 在瑞寿堂外又跑了两圈,直到满身大汗才冲进了瑞寿堂,一下子跪到虞铮面前,颤抖着声儿说道:“老爷不好,刚刚我扶柳少爷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要小解,就把柳少爷放在回廊上,想着等小解完,再继续扶柳少爷回去。可就这会儿的功夫,柳少爷不见了,小的问过门房的婆子,说是没看到柳少爷过去前院,这园子里小的找了两遍也没找见,怕不是掉池子里了。” 鹿鸣带着哭腔,一副焦急模样。 虞铮忙命下人去池子那边找找看。 这时有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被老夫人身边的紫芙一把拦下。前面已经够乱了,这个三等小丫头还没规没矩地往里冲。 她把人拉到一旁角落,低低地问:“什么事?” 小丫头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一急就逾矩了,忙放低了声音,跟紫芙说:“刚刚洗衣房的泠蝉说她去各院送衣服时,看到柳公子摇摇晃晃地进了二小姐的院子,她怕出事让我来禀告老夫人。” 紫芙点点头说:“知道了,你先下去。” 小丫头点点头出了花厅。 紫芙看着她出去忙走到老夫人身边,俯下身子附在老夫人耳边,把刚刚听到的消息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听罢冷冷一笑,对正在安排人寻人的虞铮说:“别忙活了,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带着人随我来。老大,你把这个小厮看好了,一会儿我回来有话问他。” 言罢,老夫人瞥了跪在地上的鹿鸣一眼,又吩咐身边的紫芙道:“你去把刚刚跟你报告的那个小丫头和洗衣房的泠蝉一并叫到清蕖院来。” 紫芙领命转身离去。老夫人领着一脸懵的大夫人二夫人并几个丫鬟婆子往清蕖院而去。 第23章 白切黑 鹿鸣离去的清蕖院里,沐湘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不满这个小铃铛,让她看着院子,这是跑去哪了? 她扶着微醺的虞初稚走进房内,准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却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听见脚步声,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见进来的是虞初稚微微讶异,却没有动。 虞初稚看到床上的人也愣住了,回过神来对沐湘说:“你先去院子门口守着。” 沐湘讷讷地点头,然后出了屋子。 虞初稚戏谑地看着床上的人,说道:“心机之蛙。” 床上的人接着说道:“一直摸你肚子。” 虞初稚扑哧一下笑出声,带着探究地问道:“我去!白切黑?” 柳云墨无奈地笑道:“是我,小初!” 转而又撒着娇道:“小初,你老公我被人下药了,现在动弹不得。你快想想办法,一会儿得有人来捉奸在床了。” 虞初稚也顾不上跟他叙旧,忙从床边的暗格处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塞进柳云墨嘴里。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柳云墨发现自己能动弹了,起了身,愤愤地说道:“那个鹿鸣为什么要算计我?”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虞初稚,“你的?” 虞初稚接过帕子,看了看点点头,说:“是的,可是已经丢了两个月了,怎么会在你手里?” “刚刚在长廊遇到你,鹿鸣捡给我的,说是你刚刚掉的。” 虞初稚呵呵一笑,这个鹿鸣很有问题啊,这个局两个月前就开始做了吗?是谁知道未来吗?他怎么知道柳云墨会来,还是只要嫁祸给她就好,不拘是哪个男子? 虞初稚来不及细想,把柳云墨拉到侧门说:“你先出去,咱们找时间再聊。” 柳云墨听话地出了屋子,又跟着虞初稚穿过花厅,从院子的后门出了院子。 虞初稚回到房中把沐湘叫了进来。 沐湘没有多问,进来把床榻收拾好,又安顿好虞初稚。 “小姐,我去帮你煮壶茶解解酒,这小铃铛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虞初稚点点头,这会酒劲上来了,刚刚风一吹头有点晕,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沐湘见状便下去煮茶了。等她煮好茶出来,就看见老夫人领着一群人从院门进来。 她忙迎上去,虽手里端着茶,仍四平八稳地行了礼道:“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 “起来。”老夫人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你家小姐呢?” “小姐宴上喝了些酒,这会子在屋里躺着呢。” 老夫人见沐湘如此从容,这院里不像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对身边的吴嬷嬷说:“你去和沐湘一起伺候二小姐起来。” 沐湘知道这定是有什么事,心中想着之前在屋内出现过的柳公子,有些惶惶然。不过这会儿屋里没旁的人,心下知道自是自家姑娘已经处理好了,便转身引着往厢房而去。 吴嬷嬷跟身边一个小丫鬟吩咐了几句,才快步跟上了沐湘。 吴嬷嬷进了厢房,见只二小姐一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床上,屋里只有淡淡的酒香,不像发生过什么的样子,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小姐,小姐。”沐湘轻轻唤了虞初稚几声,见她没有反应,又伸手轻轻推了虞初稚两下。 这才见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一双水气氤氲的眸子,有些迷糊,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小姐。”沐湘又唤了一声。 虞初稚这才回过神来,眼睛也逐渐清明,“怎么了沐湘?”她柔柔地问道。 “老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来了,在厅堂中等您。” 虞初稚听闻坐起身说:“你帮我拿套衣服换了,这衣服都是酒气,可不好熏着祖母。” 她打趣了自己一句,由着沐湘扶着坐到妆台前,就见吴嬷嬷从一个小丫头手中接过一个铜盆走了过来。 她有些讶异:“吴嬷嬷怎么来了?” 吴嬷嬷笑着说:“老夫人担心姑娘,让我来看看姑娘,顺便帮帮沐湘服侍一下小姐。” 吴嬷嬷一边说着一边放下铜盆,把帕子从水里拎了出来,拧了一下,沥出多余的水分,递给虞初稚。 “有劳嬷嬷了。”虞初稚笑着接过帕子,擦干净脸又细细地擦着手,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不知祖母为何而来?” 吴嬷嬷笑着回说:“这事老奴也不知道,一会儿姑娘去了自会分晓。” 虞初稚知道这是从吴嬷嬷这里打听不出什么,不过心中也有几分明了,左不过就是柳云墨出现在她房中的事。反正也只有她和沐湘见着了,沐湘是不会背叛她的,第二次有人想要陷害她了,这人究竟是谁? 她一边任由着沐湘给她梳妆换衣,一边想着,一会儿能不能把那个幕后之人揪出来。反正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原主没故意做过孽,至于她自己来了也没几天,更没时间得罪人。 突然,她脑海中浮现出虞曦颜在瑞寿堂外看她的眼神,心中一激灵。看来得让小铃铛去盯着些这个大姐姐。 收拾妥当,虞初稚领着吴嬷嬷和沐湘去了正厅。 第24章 迎春 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小铃铛和她院子里的那小丫头以及扫洒婆子,她上前向主位的老夫人行了礼:“见过祖母。” 老夫人嗯了一声,示意她在一旁坐下。 见老夫人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也不动声色地坐着,打量着上首的三个人。老夫人一脸严肃,眉间隐有怒色,两位夫人频频看向老夫人,应该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铃铛,你说,你不在院子里守着,这是去了哪儿?”老夫人呷了一口茶问道。 小铃铛低着头回道:“之前前院有个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沐湘姐姐说小姐喝了酒,让我去备些醒酒汤。我便去厨房给小姐端醒酒汤,方婆子说没有现成的,我便自己拿了东西给小姐熬,直到刚刚才回来。” “沐湘!”老夫人喝了一声,“你怎么说?” 沐湘连忙从虞初稚身后走出,扑通一下跪在小铃铛身边,“奴婢未曾要什么小丫鬟传过此话。” 小铃铛一脸震惊地看向沐湘道:“沐湘姐姐你?” 沐湘也不解地望向小铃铛,说道:“我当真没说过。” 老夫人又指着下首的两个奴仆问道:“你们两个说说。” 那个小丫头说道:“之前确实有位姐姐来找过铃铛姐姐,不过奴婢没听到她说什么,之后铃铛姐姐说要去厨房端解酒汤,说是小姐一会儿要回来,让我去屋里把屋子收拾好了,一会儿小姐好休息。” 老夫人又问道:“这么说,你一直在院子里?” 小丫头点点头,说:“收拾好,奴婢就去厨房领了午食和陈婆子一起吃,在厨房中看到铃铛姐姐在煮解酒汤。” 那婆子也点点头说:“当时那个丫鬟找小铃铛,奴婢也看到了。那时奴婢正在院子里洒扫,之后就回下房休息了,月儿领了午食一起用了,东西还在房中摆着。听说老夫人传唤我们就急急过来了。” 去传话的婆子对老夫人点点头,证明二人没有说谎,老夫人面色才稍稍好了些, 沐湘直起身子说:“老夫人,奴婢一直在小姐边上伺候小姐用膳,宴上并无和旁的人接触。” 老夫人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点点头说:“这个一会儿我自会去查证。” 又对着地上跪着的婆子说:“这么说,你一直在院子里没有出去,可看到有什么人进来?” 那婆子细细想了下说:“未曾。我们下房离院门口不远,若是有人进来我们自是知道的。再说,小姐没在院子里,怎么能随便放人进来?” 老夫人点点头。正在这时,紫芙领着两个丫鬟走进来。 “就是她!”小铃铛、月儿、陈婆子一脸坚定地一齐指向其中一个丫鬟,这丫鬟正是跟紫芙说柳云墨进了清蕖院的那个小丫鬟。 小丫鬟有些慌张,紫芙走上前跟老夫人禀报:“老夫人,刚刚柳公子在花园假山后被人找到,现在已经送到老爷那边请了大夫去诊治。” 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丫鬟说道:“泠蝉,你看到柳公子进了清蕖院,可是?” 泠蝉直起身子摇摇头说:“未曾!” 老夫人面露讥讽,问道:“那么你,叫什么,在哪个院子干活?” 那小丫头瑟瑟抖着说:“奴婢,奴婢是后厨帮工的三等丫鬟迎春。” 老夫人又问道:“是你跟小铃铛说沐湘让她去取醒酒汤?又是你跟紫芙说泠蝉告诉你她看到柳公子进了二小姐的院子?” 迎春颤抖着身子,白着脸哆哆嗦嗦地说着:“奴婢,奴婢没有。” 紫芙也跪下了,一脸愤慨地望向迎春说道:“老夫人,她撒谎,她刚刚去厅里寻我,很多人都看到了。” 迎春还心存侥幸,抵死不认说:“我是去寻过紫芙姐姐,但说的不是柳公子的事。” 紫芙厉声问道:“那你说的是何事?” “奴婢,奴婢······”迎春急得满头大汗,面色越发苍白,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狡辩之词。 “吴嬷嬷,把她带去瑞寿堂前院先打二十杖,再交由大老爷问话,看是哪家的奸细!”老夫人此话一出,吴嬷嬷领着婆子迅速地将迎春绑了往外拖。 迎春一边挣扎一遍喊着:“老夫人,我说,我招,我全招了,我不是奸细,呜,呜······” 吴嬷嬷见老夫人不耐地挥挥手,摆明不想听她多说什么。 吴嬷嬷撕了迎春一块裙子堵了她的嘴,和一群婆子把她拖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对虞初稚说:“好了,你先休息,剩下的事交给祖母和你父亲,你也受委屈了,晚点等你父亲那边审出结果,我再差人来叫你。”说罢领着两个夫人往外走。 “是的,孙女遵命,祖母慢走。”送走了老夫人,小铃铛忙递上温了的解酒汤,虞初稚接过一口气喝了,让沐湘搀着回房歇着了。 沐湘和小铃铛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也知此时不是时候。 第25章 柱子哥 伺候虞初稚躺下,她们就准备去耳房候着。 只听虞初稚唤了声:“沐湘。”二人止住脚步走到床边。 虞初稚递过一方帕子说;“放在耳房小茶炉上烧了,烧的时候离远点,上面应该有什么药,你看着烧完,别被别人看见了。” 又嘱咐小铃铛:“小铃铛,去大小姐那边看看,我觉得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小心点别被发现了。还有,去打听下鹿鸣跟大小姐的关系。” “是。”沐湘把帕子放在炉中烧的时候,人远远站在房门外。 小铃铛领命出了院子,一路隐藏踪迹到了芙蓉院,隐藏在一棵大树上。 刚刚藏好身影,就看到玉秋匆匆走进大小姐房中。 玉秋一进厢房,虞曦颜就问:“如何?” 玉秋摇摇头说:“没成,不知道为什么二小姐房中没发现柳公子。” 虞曦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愤愤地说:“又让她躲过了,她怎么就这么好命!” 因着二人是在自己院子,没想到会有人隐在暗处偷听,也就没有放低声音,这可方便了树上的小铃铛,把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房中,玉秋踌躇着说:“鹿鸣会不会把奴婢招出来?到时候奴婢定一力承担下来,绝不会连累小姐。” 玉秋表着忠心。这点虞曦颜倒不怕:“你放心,他不会。” 她看着玉秋还是一脸惶惶不安的样子,哄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一看就有问题,这样你下去休息半日,这几日你还是仍旧去孟嬷嬷身边学习,让清夏和晚冬在我身边伺候。” 玉秋领命下去,换了清夏和晚冬过来。 虞曦颜让她们伺候自己休息,府里的事她全当不知道,反正今天自己都没有露面,那个鹿鸣谅他也不敢把自己攀咬出来。 这事怎么就这么不顺心呢,她面上平静地歇息了,心里却翻江倒海的。 树上的小铃铛见玉秋回了下房换了清夏和晚冬出来,知道也没什么可听的,也就悄摸地飞走了。 她去厨房弄了点吃食,大方地拿着去了前院护院住的地方。 “呦,小铃铛,又给你表哥送午食来了?”几个相熟的护院挤眉弄眼地揶揄着。 小铃铛面露娇羞地低下头也不回应,快走几步到了铁柱的房间门口。 “柱子哥哥。” 小铃铛娇俏地唤了一声,抬头给铁柱打了个眼色。 “铃铛来了啊,快进来。”铁柱把小铃铛迎进屋子,又对着门外看好戏的人群说道:“还不快去用午食,一会还要去值守。” 门外看热闹的一哄而散,铁柱又观察了一下周边没有人,才虚掩了门转身坐到桌边。 小铃铛压低了声音,面带怒色说了今天发生的事,盯着铁柱看了半天,说:“保护主子的人今天严重失职,怎么就让个大活人进了院子?幸好今天主子今天没有出事,不然我们都活不了!” 铁柱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道:“是属下疏忽了,一定彻查今天值守的人,是玩忽职守,还是里应外合,若是,一定毫不手软,主子一定不能出事,不然对不起我御族上下。” 小铃铛低声制止:“慎言。” 铁柱摸摸脑壳,说:“是” 小铃铛跟他说起让他去查查鹿鸣的事。 铁柱挺了挺身说:“马上去办。” “那就辛苦云霆哥了,下不为例。”小铃铛严肃着说。 铁柱原名风云霆,为着留在这里方便,才做了叫铁柱的假身份。这名字就很平常了,也不容易被人找到。 “看来一直有人要对我们主子不利,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护好主子才是我们的任务。”风云霆说着见门外没有人走动,又说道:“这两天那边也来了些人,我都安顿好了,我会亲自带两个人在暗处保护主子,这个你拿着。” 他说着递了个骨哨似的东西给小铃铛,“方便你和他们联系。” 小铃铛接过点点头。 “走。”风云霆把她送到院外,见有人过来,还故意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每天给我送午食,累不累啊,以后别来了,我在院里和大家一起吃也挺好的。” 小铃铛也看了走过来的人,故作娇羞地说:“人家舍不得你受苦嘛!”说罢一跺脚跑了。 走过来那人还打趣铁柱:“铁柱你这表妹心里可真有你啊!改明儿去跟二小姐讨了她来做媳妇。” 铁柱锤了那人一下说:“别瞎说,姑娘家面皮子薄,你们说得她以后不来了,我媳妇跑了,我跟你们急。”铁柱笑骂道。 那人一把搂过铁柱的肩膀说:“放心,兄弟们都有分寸。”二人说说闹闹地回了院子。 第26章 诬告 这边小铃铛也回了清蕖院。 虞初稚还没有起身,小铃铛进了耳房,沐湘急急抬起头望向她,她冲沐湘点点头。 沐湘心下了然,给小铃铛倒了杯茶,让她坐下。 小铃铛捧着茶,小口啜着,脑子里把刚刚在芙蓉院听到的话又细细过了一遍,想着要怎么回禀。 一杯茶还没喝完,就见门口匆匆进来一个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落葵。 “落葵姐姐。”沐湘疾步迎了上去。 落葵笑着拉着沐湘的手说:“不急,大老爷那边都查清楚了,你去伺候你家小姐起来,一起去前院听听。” “谢谢落葵姐姐,我们这就伺候小姐起身,一会儿就去瑞寿堂,麻烦您帮忙回禀老夫人。” 落葵点点头,沐湘笑着把她送出院子,才回耳房领着小铃铛去伺候虞初稚起身。 虞初稚一边坐在妆台前让沐湘梳妆打扮,一边听着小铃铛的汇报。 “又?”虞初稚眼含嘲讽地笑了笑,这个“又”就很灵性,看来上回的事,这位大姐姐也插了一脚,她这个大姐姐,“呵!”自己可没心情跟她玩什么宅斗小游戏,现在也和白切黑相认了,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回去。他们还有爸妈朋友,唉,好好的一个婚前旅行,谁能想到来了这么远呢,想回家。 想着想着嘟起了小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小姐,”小铃铛也气愤地说:“我们要去揭发大小姐!” “怎么揭发?”虞初稚敲了下小铃铛的脑袋,“你有证据吗?你偷听的时候,还有旁的人在身边给你作证她们说过这些吗?给我镇定些,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以后小心些,毕竟她胳膊比较粗,没有万全之策不要反击。” “知道了。”小铃铛心里有些不服气地揉着头,她总要做些什么的。 沐湘帮小姐收拾停当,也有些担心看着她:“那前堂我们还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咱们去看戏。” 虞初稚率先出了门,沐湘和小铃铛忙跟上。 虞初稚一个转身指着小铃铛说:“你,留下来看院子。” “为什么啊!”小铃铛急了。 虞初稚这时已经出院门了,背对着小铃铛挥挥手说:“我怕你看到大姐姐扑上去咬她。” 沐湘听了用帕子掩了嘴笑出了声。 虞初稚到达瑞寿堂的时候,瑞寿堂院里虽然清扫干净,但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儿,还是挥散不去。 虞初稚用帕子掩了口鼻,快走了几步进了正堂。打得血肉模糊的鹿鸣和迎春被押着跪在地上,老夫人和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老爷坐在堂上,一起在那儿坐着的还有满脸气愤的柳云墨。 只见鹿鸣趴在地上磕磕绊绊地说:“是祁大小姐托人给了小的银子,因为小的父亲好赌,欠了赌债还不上,追债的威胁我,若不去帮父亲把赌债还了,他便要把我那可怜的妹子卖到花楼,正这时祁大小姐说帮她做事有银子拿,小的走投无路,才收了她的银子。本来是要按照她的意思毁了大小姐的清誉,可是今天大小姐没来,小的想毁了二小姐清誉,大小姐也会受牵连,也是一样的。” 话到这虞曦颜从后堂冲出来,指着鹿鸣说:“亏我之前看你被欺负还救过你,不过是拒绝了你几次谢礼,没想到你竟能这样恩将仇报?” 虞曦颜一张脸满是泪水,指着鹿鸣的手还颤抖着,一副气极的样子,又道了“你、你、”了两句,一下子晕了过去。 金春和晚冬忙扶住自家小姐,又把她扶到后堂。 虞初稚看着虞曦颜这一出,心下感叹这小姑娘年岁不大,演技真是杠杠的,又见柳云墨起身拱手说:“他把我扔在那院门口自己跑了,晚辈虽中了药,但尚有一丝神志,所以没进任何院子,又不识得路,一直硬撑着,兜兜转转找回来的路,没了力气就躺下了,晚辈也没看清是何处,但总归不是院子。” 虞铮点点头:“确实,他们是在花园假山后找到你的。” 柳云墨又对老夫人深深一揖:“还要多谢老夫人怜惜晚辈,知道晚辈在孝中,用白水替换了酒水,这才让药性没有得到最大的发挥,不然晚辈真就着了这些人的道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他说:“这也要你心性坚定。” 虞铮又对着跪着的迎春问道:“那你又是受何人指使?” 迎春白着脸说:“是鹿鸣让奴婢传话的,还说事情办成了,他帮我和他都赎回卖身契,他迎我回家做媳妇。”说完她呜呜地哭起来。 “行了!”老夫人不耐烦地说:“都带下去,鹿鸣打杀,就放在前院打,让所有下人都去看着,这就是背主的下场,迎春发卖。” 迎春还在叫嚷挣扎,鹿鸣则目瞪口呆,没料到竟是死罪,还想反抗就被一旁的护院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哦豁,来晚了,只赶上大结局,前面发生了什么,好想找个人问问啊。虞初稚心中抓心挠肝的,面上还要端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好了,今天的事柳公子和稚丫头都受了委屈,好在柳公子心性坚定,才没有酿成大祸,各自都把自己院里的人看管好,不要再让外头人钻了空子,如还有此类败坏门风的事发生,一律棒杀。都散了。” 第27章 盯梢 另一边姚敏去后堂接着转醒的虞曦颜,送她回芙蓉院,今天这事别人也许信了鹿鸣的话,可她是不信的。 刚刚鹿鸣被拖走前,挣扎着深深看向内堂的那一眼,是绝望,是愤懑,还有对命运的无奈,她是看到了的,这事多半和颜儿脱不了关系。 她心里满是不赞同,自家女儿为什么非要和稚儿那丫头作对?虽然她也厌恶云姨娘和虞初稚,但是若是二丫头毁了名节,对府上的姑娘们都是有影响的,想到这她更加坚定要劝说女儿的心。 回到虞曦颜的厢房,姚敏就急急地撤下了伺候的下人们,让孟嬷嬷在门口守着,问虞曦颜道:“今天的事,是你做的?” 虞曦颜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否认道:“不是。” 姚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虞曦颜:“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是未来的大皇子妃,将来更有可能母仪天下,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些蝼蚁身上。你们是同父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你们内里如何,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体的,你只有一个月就要嫁人了,她坏了名声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想!” 虞曦颜怔怔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她错了吗?她不该纠结在过去吗?她不甘心,她吃过的苦,她要她也一一品尝。 她紧握的手藏在袖中,指节根根泛白,眼中愤愤不平。 姚敏还想多劝她几句,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听不进,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领着丫鬟婆子们就离开了。 虞曦颜还是没有反应,望向门口,像是乖巧地目送母亲离开,又像是望向未名的远方。 晚冬和金春在院子里看着大夫人离开才进了屋子,见自家小姐像个泥塑木雕似的站在那里,小脸煞白,贝齿紧咬的唇瓣渗出一丝丝血痕,眼中一片绝望冰凉,不似往日柔光。 两人怯怯地站在那里,不敢上前。 “去叫玉秋来。”虞曦颜丢下一句转身回了屋里。 没一会儿玉秋急急赶来,遣散了屋中其他人。 她看到虞曦颜坐在那里眼神发狠,紧握的双手有血滴落。 她拿出药箱走过去,一根一根将她的手轻轻掰开,上了药粉又帮她包扎好。 “那件事鹿鸣做到那一步了?”虞曦颜突然出声吓得玉秋手一紧。 “嘶……”虞曦颜有些吃痛,玉秋忙把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前日便请凌云去过一回那青楼了,也按小姐的要求点了那花腰陪凌护卫。” 虞曦颜满意地点点头,“办得不错,那鹿鸣的家人打发些银子送出京城,到底他也为我做了事。” 玉秋低声应下。 夜色已深,各院的主子、下人们经历了一天风波,有人沉沉睡去,有人辗转难眠。 安静的清蕖院内,一间下人房的房门打开,一个身影从房中出来,如一尾鱼儿滑入夜色。这身影飞檐走壁,灵巧地避过巡院,趁看门的婆子打盹,从后院闪出,直奔前院护院住的院子而去。 盏茶的功夫这身影便到了一个房间的窗下,模仿着夜间鸟儿的低鸣。 须臾,房中传出有人起身的声音,一个迷迷蒙蒙的声音问道:“柱子,起夜啊?” 一道较为清明的声音回答道:“嗯。” 那迷糊的声音又说道:“你动作快点,我有些怕,现在满脑子还是鹿鸣流了一地的血。” 那清明的声音嗤笑道:“就你这胆子还当护院呢,我尽量快些,晚上吃坏了东西,肚子有些不舒服。” 里面声音停歇,接着就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脚步渐渐远去。 院子墙根下,一块石子飞出击中了脚步匆匆的铁柱。铁柱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看没人,立马闪身到了墙角,转过大树就看到小铃铛一双眼闪亮亮的有些急切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便把鹿鸣和大小姐的关系以及白天瑞寿堂的事情都一一说给了小铃铛听。 小铃铛听了点点头说道:“其实鹿鸣是大小姐的人,主子已经知道了,你之后安排两个人一个盯着大小姐,一个盯着那个玉秋,如果能查出大小姐为什么针对主子就更好了。” 风云霆应下:“好的,你放心。还有那天的值守确属失职,以为主子去参加家宴,放松了警惕,就没有在院子附近值守了,已经打了一顿棍子,撤回族里去了。你们那边的人已经重新换了精干的人,安排加紧了防护,以后有事安排他们做,让他们联系我,不要自己行动了,注意安全。” 小铃铛灿然一笑:“知道了,云霆哥,你也注意安全。” 她悄然融入夜色中,树上飘落的一片叶子告诉风云霆她的离去。他立在树下似在目送那个人,良久才又回房躺下。 第28章 告假 团圆宴的风波在虞铮以奸细定论后,悄然平息了。明日就要除夕了,因要去宫里参加宫宴,各房各院又开始忙碌起来。 沐湘看着仍老神在在画着什么的自家小姐,完全没有为宫宴准备的意思,心下有些为她着急。 在她又画完一张后,抬起眼睛看到小铃铛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她放下手中的笔,伸手抚平沐湘蹙了一天的眉头,“行了,别急了,陪我去趟祖母那儿。” 她示意沐湘接过小铃铛手中的食盒跟着她出了门。 瑞寿堂内,老夫人在无聊地翻弄着吴嬷嬷捧上来的首饰盒子,嘴里感叹道:“人老了,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了。你按制给我配一套就好,就用那些空心儿的,别搞那些实的,一晚上呢,压得头疼。” 吴嬷嬷掩着笑说:“小姐,都是空心的,您放心。” 老夫人拿着一只金钗准备扔回盒子里,一听是空心的,又止住动作,小心轻放。 “那就有烦翠珠姑娘帮忙挑选了。”老夫人笑着靠回榻上的腰枕,端起茶来呷了一口,“要是有块糕点就好了。”老夫人叹了口气。 “小姐。”吴嬷嬷满是无奈:“王太医说了你不宜食甜。” 老夫人还待说什么,就听到门外婆子通禀:“老夫人,二小姐求见。” 老夫人懒懒地点点头,一旁的紫芙见了,走到门口打起帘子说:“二小姐来了啊,老夫人让你快些进来。” “请祖母安。”虞初稚行礼,笑容灿烂声音甜婉。 “来。”老夫人笑着向虞初稚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下,虞初稚走过去偎在老夫人身边。 “孙女知道祖母好甜,偏前两日王太医给祖母诊脉后,说祖母不宜食甜了。我让厨房给祖母做了点山药薏仁枣糕,调了些蜂蜜,用蜂蜜和枣的甜味代替糖的甜味。我问过府医了,偶尔小食一两块对身体是无碍的。祖母可要尝尝?” “好好,我家稚儿有心了。”老夫人心中乐开了花,偏面上还要压着急切,不能在小辈面前落了身份。 沐湘上前递过食盒,拿出盛糕点的碟子,放在榻上的小几上。紫芙也适时地为虞初稚端上茶水。 老夫人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咬了一下口慢慢地尝着,这味儿,香!甜!是她喜欢的。愉悦的心情从眼角溢出,熨平了脸上的岁月。 看着老夫人吃得开心,虞初稚看着老夫人吃完一块糕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祖母,孙女有一事相求。” 老夫人一听这话,一脸我就知道的样子,看着虞初稚说:“说,是少了簪子,还是缺了耳坠?你放心,祖母疼你,吴嬷嬷去挑一套好头面给二小姐。” 吴嬷嬷应诺着准备退下,虞初稚忙出声止住:“嬷嬷先别忙,祖母您误会孙女了,孙女求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虞初稚瞧着老夫人神色不似生气的样子,才又开口说道:“明日宴会,孙女可不可以告病不去啊?” “又告病?”老夫人打量着虞初稚,“不想去?” 虞初稚知道这位老夫人是真心疼她,就直言道:“也不是真病了,就是不想去,宫里规矩多,宫宴又闷,孙女怕坐不住闯了祸。以前年纪小,出格点大家也都包容。如今快及笄了,再出了差池,怕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虞初稚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请求。 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是不解,这宫宴哪家的小姐不是千方百计想挤进去?若是这宫宴上得了圣上的青眼,不说进宫做娘娘,就是婚嫁上也是大有助益的。 倒是老夫人多想了一些问道:“稚儿真的决定了?还有没有别的请求?” 虞初稚摇摇头:“并没有旁的请求,只是不想去参加宫宴而已。” “这次祖母就允了你了,可是日后有些宴会你还是要去的。来年你就要及笄了,及笄之前,你的婚事是要定下的,多去参加宴会让各家夫人们好好看看你。咱们稚儿也是个好人的。” 老夫人慈爱地轻拍虞初稚的背。 “祖母,”虞初稚嘤咛一声窝进老夫人怀了, 老夫人笑着说,“咱们稚儿害羞了。”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话,虞初稚就起身告退,离去了。 回到清蕖院,沐湘一边帮虞初稚卸下钗环,一边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去宫宴啊?那是多少小姐求都求不到的。” 虞初稚笑着说:“那些富贵看着好,其实也未必。再说,我那个大姐为什么屡次陷害我?我还不知道。她手下除了玉秋,还有哪些帮手,我们也没有查到。前两次是在府上,咱们有办法化险为夷,到了宫里,那变数就更多了,一个不好,你小姐我小命还不得交代在哪里啊?所以咱们还是苟着。反正下个月她就如愿出嫁了,到时候,有她的地方我都不出现。反正咱们现在手中有钱了,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美吗?” 沐湘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只是默默继续手中的动作。 第29章 意中人 不得不说,这次虞初稚真想对了。 玉秋从大夫人的院子回来,便把二小姐不出席宫宴的事跟虞曦颜说了。虞曦颜激动地握住玉秋的手:“你说她不去了?当真?” 玉秋被虞曦颜死死握住的手疼得发了白,胡乱地点头说:“是的,瑞寿堂的紫芙姐姐领了老夫人的命,跟大夫人告知此事时,我正跟着孟嬷嬷在一边学理事。” 愤恨的神色又漫上了虞曦颜的眼睛。玉秋有些瑟缩,她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这么恨二小姐,明明二小姐没有得罪过大小姐,虽然老夫人和老爷是很疼爱二小姐,但是也没越过大小姐去。 “嘶——”虞曦颜长长的指甲扎入玉秋的手背,嘴里呢喃着:“又被她躲过了,第三次了,为什么?为什么?” “小姐,小姐!”玉秋手上的痛阵阵传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又轻唤了几声。 这才将虞曦颜的神志拉回来,她看着一脸惊慌的玉秋,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先下去。”得了特赦的玉秋屈膝行礼慌忙离去。 虞曦颜见玉秋离去,把自己扔在床上,脑中思绪纷乱。她本来已经准备好故技重施,让虞初稚在宫中。这次就算不能完成计划,也能让虞初稚败坏名声,不得不被父亲嫁给柳云墨那个赌鬼。可是她又躲过了。上次虞初稚明明去了的,还是以大皇子妃的身份,只是中规中矩地画了幅画,也被帝后连声称赞,说是进退有度,闺中典范。这次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了以绝后患,若她不能零落成泥,斩断她翻盘的机会,让她断了太子妃的念想,自己稳稳成为太子妃,然后成为母仪天下的那个人,过一回与上世完全不同的命运,如果只是简单重复上世,那么她回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就这样想着,连晚膳都没有用,把自己折磨得疲惫不堪,然后睡了过去。 玉秋见她睡了,才轻手轻脚地进来,帮她褪了衣衫鞋袜,又用温水给她净了面,盖好被子才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翌日,一大清早整个国公府就忙碌了起来。下人们因着今天是除夕,虽然主子们都要去参加宫宴,但是一般除夕宴都结束得比较早,府里还是要准备团圆饭的。所以都是行色匆匆,有忙着准备膳食的,有忙着布置府上的。 各院的主子们也没闲着,有忙着装扮自己的,也有把宫宴上要表演的才艺再复习几遍的。 只有清蕖院一片安宁。“小姐还没起吗?”小铃铛探头探脑地问耳房中。 沐湘快走几步出了耳房,低低跟小铃铛说:“小姐说今日一定没人管她,她要睡到日上三竿。” 闻言小铃铛不禁扶额,她的小姐哟。 此刻还在大睡特睡的虞初稚完全体会不到她两位贴心的丫鬟此刻的心情。昨日从瑞寿堂回来她就想好了,今日大家都要忙活去宫宴的事,请安什么的都已经免了,又不用去女学,正是可以好好大睡一觉的时候。 谁说古代小姐轻松,每天天没亮就得起来,要请安还要上女学,虽然晚上睡得早,可是对她这个厉行晚睡晚起的人来说,太折磨了。 今天终于可以重温睡到自然醒的舒爽了。所以昨天就寝前,她就再三嘱咐过沐湘今天不要叫醒她,让她睡到自然醒。 沐湘听了她的话,又怕别人不识趣地打扰到自家小姐,她就一直守在这里,现在她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这不就拦住了小铃铛这个冒失鬼。 为了不打扰到虞初稚的休息,二人干脆把椅子搬到耳房外肩并肩,有一搭没一搭地坐着聊天。两人招来抱着衣服准备送去浣衣房的月儿,让她顺便去大厨房把她们院里早食的份例领回来,月儿乖乖巧巧地应下出了院子。 在这忙碌的氛围中,另一处安宁之地,虞铮前院的书房,迎来了一位客人。他身着苍筤色儒衫,袖口和衫摆绣着鲤鱼,他迈着沉稳的小方步缓缓而来,恰似那风轩自舞苍筤竹,涟沼双游赤鲤鱼。 他走到书房门口站立,便有小厮进去禀告:“老爷,柳公子求见。” 虞铮收起手中的兵书说:“让他进来。” 小厮领命引了柳云墨进来,“伯父。”柳云墨恭敬地行了一礼。 虞铮笑看着他,指着一边的藤椅说:“坐。” 柳云墨坐下,不等虞铮开口问便道:“年后小侄想搬出去住。” 虞铮凝了眉:“可是府上夫人安排不周?还是下人多有怠慢?” 柳云墨摇头:“并无,只是从前父亲知道继母对我不好,也知我在学习一道上有些天资,早就为我在京城置办了一处两进的小院子。他早已把房契地契给了我,我想住那边也是全了父亲的心意。” 虞铮沉凝了一下道:“也可,那我拨几个人给你用。”想到鹿鸣,他又说:“我过两日让夫人那边安排个牙婆子带些人给你挑选。” 柳云墨回答:“如此甚好,小侄谢伯父体恤。” 顿了顿虞铮又说道:“云墨啊,昨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柳云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言道:“这事怪不到伯父您的,这也是我要搬出去住的原因之一,”他斟酌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终究是个外男,住在府上多有不便,就算循规蹈矩,日子久了,也会被有心人诟病。” 虞铮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上次伯父跟你说的那件事,你是如何想的?” 柳云墨一听这话眼里露出柔光,想到那个人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虞铮看他这副样子,都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心下也定了定,也不催他,等着他自己说出来。 静默了一会儿,柳云墨才开口:“其实那日虽然鹿鸣满嘴胡话,但有一句他说得没错的。”柳云墨顿了顿。 “哦?”虞铮这时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想,果然接下来就听到柳云墨字斟句酌地说道:“正如鹿鸣所说,小侄确实心仪二小姐,虽只得一见,却恍若隔世再逢。” 虞铮听了点点头说:”我已知你心意,不过这事也要问过稚儿,她如果没有意见,这两天我就和她母亲帮你们把这事定下,你看如何?” 柳云墨应下:“小侄全凭伯父和老夫人安排。” 虞铮点点头又说道:“行了,你先回去收拾收拾,今晚随我入宫赴宴。” “我?”柳云墨愣了,以他的身份怎么有资格参加宫宴,他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穿越而来就是气运之子了。 “皇上听说了你父亲的事想见见你,估计是要嘉奖你父亲。你不要慌,我和琮儿会护着你的。” 柳云墨谢过:“那多谢伯父费心了,那小侄这就去准备了。”柳云墨行礼告退。 直到那抹苍筤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很久,虞铮的嘴角还没有放下来,就说他虞铮的女儿个顶个都是好的,他也是真心爱惜这个人才,又加上柳勇兄弟的情谊在,他是真的想成全这门亲事。这小子看上的还是自己女儿,虞铮这颗心就放下来了。 带着愉悦的心情,虞铮脚步轻快地去了瑞寿堂,找到老夫人把柳云墨的事如此这般的说给老夫人听了。 末了,老夫人说了句:“稚儿丫头素日我也是很欢喜的,虽是庶女出身不高,但我也希望她有个好姻缘。云墨这个孩子看着也是好的,也不算委屈了她,不过婚姻是结两姓之好,这事还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她若不愿意,咱也不必为了报恩勉强了她。” 虞铮忙不迭地点头道:“儿子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国公府的姑娘,无论嫡庶,都不必委屈自己。” 老夫人颔首表示同意:“行了,你也回去准备准备,用过午膳早点出发,不然进宫门就要等好几个时辰。” 虞铮站起身又说了句:“娘记得让吴嬷嬷给您揣点吃食,宫中的东西能不吃就不吃。” 老夫人笑着打他:“老身还不知道,就你乖觉,快快回院。” 虞铮笑着告退了。 第30章 婚事 果然那夜宫宴归来,柳云墨带回了大笔的赏赐,皇上追封了柳勇为正三品安宁将军,连升三级以示皇恩。 那日跟进宫的下人回来说,皇上本欲给柳云墨封个官做做的,被柳云墨婉拒了。再者又知他已是连中四元,皇上便放下了直接封官的想法,毕竟当朝还没有连中六元的祥瑞,哪个皇帝又不希望如此惊世之才出现在自己的治下?不知是不是出于弥补的念头还是笼络的想法,皇帝赏赐的金银宝物珍品格外多,堆满了柳云墨住的偏房。 次日便是初一,按沧澜国的习俗这日是不出门的。 一大早大家都聚集在了瑞寿堂给老夫人拜年。 老夫人一身绣着福寿延年的暗红袄裙,白色狐狸毛的抹额当中缀着一颗剔透的红宝石,两边用金线绣着仙鹤,叼着松枝拱卫着太阳似的宝石。 老夫人一脸慈祥,今年已过花甲之年,看惯了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对于世事有些波澜不惊,只想着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就行。此时她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儿孙们给自己拜年,先是虞铮领着姚敏,然后是虞锦领着徐沁竹,再是虞琮,虞珩,虞琛三兄弟领着柳云墨,最后是虞曦颜、虞初稚、虞衿曲、虞衿青、虞晗筠五姐妹,一排排、一列列,大家依次跪下磕头。 老夫人笑容可掬地喊起,从吴嬷嬷手上拿过红封发给众人。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接过,一起用了早饭,众人才散了各回各院。 老夫人单留下了虞初稚说话。等人都走尽了,暖阁内老夫人拉着虞初稚坐在榻上,轻拍的她的手说:“稚儿呀,下半年你就要及笄了,现在你的婚事也要定下来了,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虞初稚知道今天卖傻是混不过去了,只能说:“孙女只有两个要求,一是绝不做妾,二是希望能是个简单些的家庭。” 老夫人笑着问道:“那门第呢?以你父亲如今的地位,那些高门的嫡次子之类的,还是可以随你挑的。” 虞初稚笑了,说道:“祖母,我不想嫁高门,规矩太多,关系也太复杂,我处理不好,怕失了咱们府的颜面。”想了想她又说道:“榜下捉婿也是行的,只要人品好,能真心待我的就行。” 老夫人笑着看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孙女,不禁为她的清醒自持而欣慰,问道:“你觉得柳云墨柳公子如何?” 虞初稚心中一喜,但面带疑惑地说:“柳公子姿容风流,才学过人,听说他已经连中四元,想必将来六元及第也是可能的。” 老夫人点点头道:“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你柳叔父之前在边关与你父亲定下婚约,只是当时没有指定是哪个女儿,只说是两家结亲,如果你愿意,你父亲想让你履行婚约,你可愿意?若是不愿也是无妨的。” 虞初稚心里乐开了花,还是要装做娇羞地说:“孙女自是愿意的,就是不知柳公子如何想的。” 她面上乖顺,心里想的却是,白切黑要是敢有异心,在这儿弄不死他,回去也要弄死他。 老夫人听了这话笑得愈发开心了:“你父亲已经问过他的意思了,他也属意于你。行了,等过两天,咱们一起见见,把这事定下来。只不过他还在孝期,这事不宜大办,自家人晓得就行了,委屈你了。” 虞初稚羞赧地摇摇头,道:“柳公子是极好的,孙女不委屈。” 老夫人极是满意地把虞初稚搂进怀里,轻拍着她道:“咱们稚儿真懂事,嫁妆想多要些银钱,首饰,还是铺子?” 虞初稚娇憨地说:“全凭祖母做主,稚儿知道祖母最疼稚儿了。所以祖母也不要给稚儿太多,和姐妹们一样便可。”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说:“好,好,祖母绝不会亏了咱们稚儿的。” 又和老夫人说了一会体己话,才拜别老夫人。 前院柳云墨客居院子的偏房内,他正在挑挑拣拣。先是翻出了一个金戒指,一颗粉玉雕成牡丹的样子,层层叠叠,晶莹剔透,戒指圈上用暗纹雕刻祥云,甚是华美。 他寻思着这个东西他的小初一定会喜欢,找个时机送给她。虽然在这里也是走的三书六礼,但是他还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求婚仪式。 想到这儿,他顺手把装戒指的盒子揣到袖子中。 他又开始把皇上的赏赐分类放好,拿出五个锦盒放到一边,唤来新来的小厮柏舟和华黍,领着他们又往后院而去。到了门房先让婆子去通禀老夫人。 不一会儿便见老夫人身边的落葵走了过来,“柳公子,老夫人让您进去。” 落葵刚刚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知道这是准姑爷,不敢怠慢,向他行了一礼。 柳云墨回礼道:“有劳落葵姑娘了。” 落葵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前面引路了。柳云墨领着两个小厮在后面跟着。 老夫人看到柳云墨进来笑呵呵的,越看越满意,不待他行礼就忙说:“免礼免礼,快坐。” 柳云墨一听老夫人这话,就知道他跟虞初稚的事老夫人已经允了,便愈发恭敬地行了礼,“老夫人新年安康。” 起身后,招来柏舟,从他手中拿过一个锦盒,双手捧着递到老夫人面前,道:“晚辈在府中承蒙老夫人照顾,准备了些薄礼,望老夫人不弃。” 老夫人接过盒子笑道:“你有心了。” 打开一看,里面一颗萝卜大小的人参,根须完整,一看就是百年以上的野参。 她是知道柳云墨的情况的,开口说道:“这未免也太贵重了,你拿回去。” 柳云墨笑着答道:“这是晚辈的心意,还望老夫人不要推拒。” 老夫人想了想便收下了说:“这既是你的心意,我便不做推脱了。” 柳云墨喝了口茶,起身道:“还得去伯父和二伯父那边拜年,我就不多坐了,下回再来陪老夫人聊天。” 老夫人笑着说:“好,好,你快些去,正好到了你二伯父那边可以用个午膳,蔓菁,”老夫人招来一个丫鬟,“你先送柳公子去大老爷院子,再去二老爷那边知会一声,一会儿云墨会去给他拜年,让他准备个席面,我这边就不留饭了。” “是,老夫人。”一个穿葱青色一等丫鬟衣裙的丫鬟在老夫人面前福了个身,便领着柳云墨出去了。 见柳云墨出去,老夫人转身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吴嬷嬷,道:“翠珠,你去把这个收好,做好标记,到时候放到给稚儿的嫁妆里。这孩子心里是有稚儿的。” 吴嬷嬷接过盒子说道:“二小姐是个有福的。” 柳云墨到了主院给虞铮和姚敏拜了年,送上两个锦盒,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虞铮说道:“马上要到午膳时候了,留下来用饭,我让你伯母准备席面。” 柳云墨恭敬道:“不麻烦大伯母了,老夫人已经通知二伯父那边备膳了。” 虞铮听到这里说道:“既是如此我便不留你了,你快些去。” 姚敏也唤过婢女银杏让他引着柳云墨去二房的院子。 虞铮将他送出院子,回了屋就看见锦盒被打开,一尊掐丝珐琅的吉祥八宝观音瓶流光异彩,姚敏捧在手中爱不释手。 见虞铮进来,她朝他用眼神示意一下,“那个是你的。” 虞铮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块羊脂白玉雕的玉。虞铮拿起那玉仔细端详,那玉入手温润,色泽绵密,上面雕着一只猛虎,雕工老道,遒劲有力。 “这孩子有心了。”虞铮嘟囔了一句,又对姚敏说:“行了,去收好,我有事跟你说。” 姚敏收起瓶子递给身边的桃红,“去摆在屋里博物架上。” 桃红接过盒子,“是,夫人。” 虞铮坐在姚敏身边,把与老夫人商议的柳云墨与虞初稚的婚事跟姚敏如此这般细细地说了。 姚敏听了十分满意,既是柳云墨选了虞初稚,那夫君就不会反对她的颜儿嫁给大皇子了,“行,那我这边也准备准备。” 虞铮拍着姚敏的手说:“辛苦夫人了。这事过完年就定下,一家人小聚一下,家里人知道就可以了,毕竟云墨还在孝期,不宜大操大办。” 姚敏应下,“我知道了,云娘那边你自己去通知一下。” 虞铮点头:“行,我去告知她。” 第31章 手谈 另一边柳云墨随着银杏到了一个院子,“柳公子,就是这里了。”银杏在门口站定,对一个小丫头说:“快去通禀柳公子来了。” “有劳银杏姑娘了,我自己在这里等就可以了。”柳云墨拱拱手对银杏说。 银杏福了一下说:“那婢子就先退下了。”然后就回主院去了。 柳云墨看着这院子上书沁竹小筑四字,即使对书法没什么研究,也能体会到这字的飘逸。 刚刚那个去通禀的丫鬟也出来了,“柳公子,老爷请您进去。”言罢就引着他进院子。 一路走去,只见这院子修竹翠绿,人字形青砖铺路,沿途植红梅、紫薇、山茶花等,曲折处,小溪绕石,自有一番风景。 二老爷虞锦见他过来,远远地从厅堂中迎了出来,“贤侄。” 柳云墨一拱手道:“二伯父新年安康。” “安康,安康。一会儿陪伯父手谈一局可好?” “好的。”柳云墨应承道。 这时徐沁竹也站在厅堂门口,笑盈地看着他俩由远及近。 柳云墨随着二人入了厅堂,又送二人入了主座,这才撩袍半跪,一拱手,“伯父伯母新年安康。感谢这些日子承蒙不弃,对云墨的悉心关照。” 虞锦忙起身扶起他,“贤侄何须如此客气。” 柳云墨顺势起身,命身后华黍呈上两个礼盒,“小小心意,请伯父伯母笑纳。” 徐沁竹接过盒子递给身后的琴羽。 虞锦拉着柳云墨就要往暖阁去,“走走走,我们先去手谈一局,让伯父试试你的深浅。我可是听大哥吹嘘过你的,说你以前在书院,连你们山长陆夫子与你下棋都要仔细应对。” 柳云墨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是大伯父过誉了,小子棋艺不高的。” 柳云墨不敢应承,他心里是清楚的。柳云墨原身确实棋艺精湛,他这个柳云墨嘛,就很一般了,就小学的时候跟风学过几年,小学毕业时堪堪考了个业余6段,自己能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就不知道能不能继承他的棋艺。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柳云墨认命般跟着虞锦欲往暖阁去。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对众人屈膝行礼,“老爷,夫人,饭摆好了。” 徐夫人点点头,像是要与柳云墨争宠似的,急急拉住虞锦一笑说:“夫君,不急,咱们先让云墨用饭,一会儿随便你们下多久,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虞锦面上有些窘,“是我太心急,走,走,贤侄我们先去用饭。” 三人一齐去了花厅,分主客在饭桌边坐下。 “伯母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各色都让他们准备了些。”徐沁竹说着又往二人的面前的白玉盏中斟满紫红的汁液,“是葡萄汁,放心喝。” “你伯母信佛,逢初一十五都是要茹素的。”虞锦怕他多想宽慰道。 柳云墨心里知晓,于是举杯,“谢伯父伯母盛情。” 虞锦和徐沁竹也一同举杯,饮尽。虞锦启筷,三人便开始用饭。 饭后,虞锦忙不迭地拉着柳云墨去了暖阁。二人净手焚香,铺开棋盘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开始厮杀。 柳云墨知道自己不是虞锦的对手,看似每一子都认真斟酌,其实是在记忆中思索往日与山长下棋时的布局,不得不说原主真的是个中高手,初时缓缓布局,收尾雷霆之势干净利落,两柱香后虞锦投子认输。 “再来,再来。”虞锦觉得一盘棋酣畅淋漓,意犹未尽,拉着柳云墨不让走。 柳云墨只得又陪他下了两局,虞锦终是输得彻底。 柳云墨起身告辞,这时徐沁竹进来说:“我已布好晚膳,云墨就在我们这用晚膳。”说罢,又嗔着虞锦说:“不过老爷,晚膳过后可不许拉着云墨再下棋了。” 虞锦不以为意,“贤侄下次有时间再与伯父下几局可好?”柳云墨点点头,“荣幸之至。”徐沁竹领着二人到花厅入座。 第32章 姨娘 初六这日,柳云墨从皇上的赏赐中挑了些龙泉印泥、徽墨端砚,还有几支湖笔,用锦盒装好,跟着虞珩虞琛两兄弟并着他们一些同学,一起去了青山书院给夫子们拜年。 老夫人也在瑞寿堂里招来了虞铮虞锦两兄弟,并着姚敏徐沁竹两妯娌,五人坐在一起商量柳云墨和虞初稚的婚事。 当事人虞初稚今日本来还要一觉睡到自然醒,哪知道睡梦中听到一阵啜泣声。不用睁开眼,她也知道是她那个水做的娘亲,还想装睡。 可是那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不绝于耳,实在装不下去,她一个翻身睁开眼睛。 云姨娘本来还在抹着泪,虞初稚突然来这一下子,吓得她忘了哭,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起身,又把她扶到榻上坐好,从一旁沐湘的手中接过茶盏,递到她手中。 “大过年的,姨娘怎的如此伤心?”每次看到小白兔一样的娘亲,虞初稚都不敢大声跟她说话,生怕吓到她。 云姨娘喝了口茶,又用帕子擦了下眼泪说:“你父亲说要把你许给那个柳云墨,他无依无靠的,听说分家的时候,还把家里的产业都给了继母,我这做娘的怎么放心把你许给这样的人?你父亲欠了人情,为什么要拿我的女儿偿还?” 虞初稚笑了,说道:“但是他已连中四元,又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只要考入青山书院,三年苦读,连中六元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说他现在也是正三品安宁将军的儿子,虽父亲不在,但是他父亲的同袍们也会对他多加照拂,未来必不会让女儿受苦的。” 云姨娘止了哭,嗔怪道:“你是不是也心仪于他?所以净挑好听的说给娘亲听。” 虞初稚倒在云姨娘怀里撒娇:“娘亲,女儿是心仪他,并非是为了帮父亲还人情,而且祖母是事先问过我的意见,才定下这事的,女儿不委屈。” 说着把云姨娘拖到梳妆台前,让沐湘打水进来帮她把脸擦干净,又浅浅地帮她化了个伪素颜妆,“看我娘亲多美,以后莫要再哭了,哭伤了眼睛就不美了。” “就会取笑娘。”云姨娘羞涩地在虞初稚的额上敲了一下。 虞初稚假装吃痛地“哎呦”了一声,两人相对一看,扑哧一声,笑做一团。沐湘见了也在一边掩面而笑。 小铃铛从门外进来说:“小姐,早膳摆好了。” “娘亲用过没有?”虞初稚问云姨娘。 “用,用过了。”看着云姨娘吞吞吐吐的样子,虞初稚心里明白她娘亲一定是担心她,没心思用饭,这会儿又怕她担心才说用过了。 “那也得陪女儿用些,有娘亲陪,女儿也能多用些。”虞初稚撒着娇不由分说地拉着云姨娘去了花厅。 用完饭,虞初稚又拉着云姨娘逛园子。见一树腊梅生得好,便拉着云姨娘走过去,伸手摘了一小簇,插在云姨娘鬓边。幽冷的梅绽放在娇美娘子的发上,衬得一身老成的云姨娘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一阵风吹过,摇落了一树花瓣,似点点星子洒落。 “起风了,咱们回。” 云姨娘顺从地点点头,任由虞初稚牵着,带走了一身清冷梅香。 虞初稚挽着云姨娘一路说说笑笑,把她送回了沐霞院。 “小姐对姨娘好似和以往不同了呢?”沐湘陪虞初稚回清蕖院的路上说出自己的疑惑。 然后惊觉自己有些不妥,“小姐,对不起,是奴婢僭越了。”说着曲膝要跪下。 虞初稚一把拉起她道:“不要动不动就跪,有什么问出来就好,不要在心里想东想西地想岔了,做错事。你是何伯何婶的女儿,我们的情分自是不同的。至于姨娘,她不管怎么做,怎么说,说到底也不过是心疼我,想我以后能过得好,只不过是她能想到,能看到的,只有那么远,又有什么错呢?如果我还一味和她生分,那她在这府里就更难熬了。” 虞初稚幽幽探了口气,沐湘上前一步扶住虞初稚。两人一路往前。远远地看到小铃铛倚着院门一双杏眼滴溜溜转着,像是在寻什么人,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见到她二人朝这边走来,忙迎了上去,沐湘看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身边,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稳重点!” 小铃铛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嘿嘿傻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初稚。 “又打听到什么好消息了?”虞初稚好笑地看着她。 她忙上前挽住虞初稚的胳膊说:“小姐,回去说,你们快点走,我要憋不住了。” 沐湘看着她这样直摇头,见自家小姐加快了步伐,自己也加快了些。 进了厢房,小铃铛把虞初稚按在榻上,又给她端上一盏茶,才说道:“老夫人跟国公爷给咱们小姐定了柳公子。” 沐湘和虞初稚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你才知道?” “什么?你们都早知道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小铃铛有些忿忿地嘟起了嘴,“小姐果然最喜欢沐湘了。” 虞初稚摸着她的头笑着说:“一样喜欢,一样喜欢。只是我们以为你早知道了,所以没讲,你看这不是弄岔了吗?” “好,我就知道小姐也喜欢我的。”小铃铛被这么一撸就哄好了,“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不过……” 小铃铛似想到了什么蹙起了眉头,一副犹犹豫豫,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说,你家小姐我没什么是受不住的。”虞初稚以为有谁说了什么不好的话,让小铃铛如此犹豫,便笑着开解她。 “不是的,小姐,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听到这消息很为小姐开心。” 小铃铛挠了挠头,眉头愈发紧蹙,道:“最近大小姐总是背地里找小姐麻烦,我不放心就去了一趟她的院子,怕她得了消息又使什么坏,结果她得了消息起初是很平静,然后把院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待屋里没人,她就在那狂笑,像是发了疯一样,还嘴里说一些婢子听不懂的话。” “她说了什么?” “婢子隔得不近,只隐隐约约听到她说,虞初稚就算我不出手,你也有今天,还有什么,你现在很得意,以后有的你受的,这次你别想和我交换,该你受的苦你就好好受着。”说完,小铃铛又咂摸着嘴说:“她之前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嫁给大皇子吗?她这是又看上了柳公子,求而不得所以疯了?” 虞初稚点了下她的额头,说:“瞎想什么呢,你和你沐湘姐姐先去大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拣点我爱吃的拿回来,今天想吃辣。” 沐湘知道这是小姐想自己安静会儿想事情,便拉着小铃铛退下了。 第33章 老饕 她二人一走,虞初稚就一头倒在榻上,脑子里都是刚刚小铃铛的话,有很多这些日子不解的事情,她也明白了。自己是穿越的,大姐是重生的,前世的虞初稚一定是做了很多对不起虞曦颜的事情,所以这一世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有了最好的解释。 想清楚这些,虞初稚忧伤了,虞曦颜是重生的,那么她一定知道事情走向,而自己是穿越的,只能两眼一抹黑,相对来说,这重生女主对未来走向了然于胸,位面大佬啊。 但是想到她很快要嫁去皇子府,心里也释然了。只要非必要不出席任何宴会,尽量不跟她同框,绕着走,一直苟着,应该可以安全地找到回去的方法,然后就可以开开心心跟这里说拜拜了。 想通了这些,虞初稚那颗惶惶不安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反正她也没想在别人的地盘搅弄什么风云,就平平凡凡地做一个小透明好了。 沐湘端着水进来时,就看见自己小姐躺在那里静静地闭着眼。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虞初稚悠悠地张开了眼。 “小姐,起身了。小铃铛那边的饭应该布好了。少爷他们今天回家请来了一个蜀地的厨子,说是中午在夫子家吃了这厨子做的吃食,觉得好吃,所以问夫子借来的,让府里人也尝尝新鲜。” 虞初稚一听眼睛就亮了,腾地一下子就起了身往花厅而去。 “哎,小姐!”沐湘看看已经没影儿的小姐,又看看自己手中的铜盆,认命地端着水又去了花厅。 虞初稚看着桌上摆着的辣子鸡丁、水煮肉片、酸菜鱼,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是小姐,略略挽救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没让它流出来。 她抄起筷子就准备动手,沐湘急急喊了声:“小姐,先净手。” 她没法,只好接过沐湘手中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待沐湘接过帕子,就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 “斯哈,斯哈,这个好吃。”她吃了一箸水煮肉片,又挑了些鸡肉,就着米饭扒下,再一筷子鱼合着酸菜下了肚。 沐湘和小铃铛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姐,从前她吃饭挑挑拣拣细嚼慢咽,一顿饭用一炷香,讲究大家闺秀做派,今天一盏茶的时间就把饭吃完了。往日小姐用完饭还剩好多,足够她们用的,今日,看来得再跑一趟大厨房了。 “斯哈,斯哈,过瘾!”虞初稚摸着自己微凸的胃,满足至极。 她接过沐湘手中的帕子擦干净红彤彤的嘴,起了身,说:“我去院子里转几圈,你们快去领晚食,不然晚了就没了。”她说着往外走。 “奴婢已经让月儿去了。”沐湘说着要上来扶她。 虞初稚摆摆手道:“不必跟着,我就在咱们院子里,不出去,你们拾掇拾掇准备用饭。” 她在院子里悠闲地转圈,感觉有些累了,就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撑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虞初稚脑海中不知怎么就闪现了这句诗。 不知道那个世界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他们两个现在有没有被人发现,爸爸妈妈是在看着月亮思念他们,还是没日没夜的守着他们? “稚儿。”正胡思乱想着,就被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唤回。虞初稚看到来人忙起了身。 “父亲。”虞初稚轻唤了声。 虞铮朝她点点头,便引着他去了花厅。 两人坐定,沐湘过来上了茶,便退到一边立着。 虞铮开口道:“你与云墨的事想必你已经知晓了,我和你祖母商量了一下,过了十五,先把纳采、问名、纳吉过了,之后等三年后再过门,你看可行?” 虞初稚微带羞赧地说:“女儿没有意见,全凭父亲大人做主,只是这样能行吗?对柳公子会不会有影响?毕竟他还在为父守制期间。” 端哪碗饭就操哪份心,在这孝大过天的古代,她还真怕会影响自己老公的仕途。 虞铮拍拍她的肩说:“放心,都是关起门来自家操办,外人就算听着风,总不会闯进来闹开不是。”见她点头又揶揄上了,“哎,我养了十四年的女儿,还没嫁过去就操心起人家的事了。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 说着,装模做样地摇着头,“哦对了,有心的可不只有你。” 但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盒塞在虞初稚手中,道:“云墨那小子来我书房商谈你们定亲的事时,拿给我让我带给你的。他小子胆儿真是肥,敢把岳父当信鸽使唤。”嘴里说着不满的话脸上却是欣慰的笑意。 虞初稚接过盒子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一只莹洁透润的冰种紫玉手镯,她盖好盒子收入囊中。 “喜欢?” 虞初稚点点头,眼里满是欢喜。 “看你们这样为父心里也放心了,十五那日有花灯会,你便与他出去逛逛。” “谢谢父亲。”虞初稚低头道谢,掩住了自己快抑制不住的喜意,高门贵女嘛,自是要矜持些。 虞铮见她这样,不知为何心口有点闷,于是起身说:“定亲的事,你祖母和母亲会替你操办好的,你不必太担心。”拍了拍她的肩,“为父就先走了。” 虞初稚跟着虞铮把他送到院外才又转身回厢房。 夜晚的梳妆台边,沐湘帮虞初稚拆着发髻,见她一直把玩着手中的玉镯,说道:“奴婢也觉得柳公子心里是有小姐的,您看这婚事一定下来,他就急着给您送东西。” 虞初稚脸上带着浅笑,嘴上说着:“那改日,我得将这个戴上让姨娘瞧瞧,也让她放心。” 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里却在嘀咕,就白切黑那丫的敢对她不好,打爆他的狗头,让他跪搓衣板,这儿没有榴莲、键盘、方便面,搓衣板可是管够的。 想到这她憋笑憋得难受,“好了,你先退下,我安寝了。”说着爬到床上躺好。 沐湘帮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帘,灭了烛火才去耳房歇下,刚关好门就听见自家小姐的笑声,也不禁跟着翘起唇角。 第34章 小团圆 十五那日,用过午膳沐湘就急急地把虞初稚按在梳妆台前,净面、敷粉、描眉、点绛唇,仔仔细细一气呵成,接着又熟练地帮她梳起头来。 一直坐着的虞·百无聊赖·芭比娃娃·初稚,从装螺子黛的盒子中捡出一颗,在自己的眼睛周围一会用黛描着,一会又用指腹摸着。 她这么折腾着,沐湘心中不解,但也不耽误手中的动作。原本沐湘是想给小姐梳个朝云进香髻,想着小姐晚上要与柳公子去逛灯会,梳个端庄妩媚的发型,自是能得柳公子欢喜的。 哪知她看着小姐在自己眼睛上涂涂抹抹之后,一双眼睛更显灵动俏丽了,于是就顺手就梳了个垂髫分梢的发型,更显少女的天真娇俏,然后打开匣子为小姐挑选首饰。 “捡些轻便的绢花就好,我可不想带着一头叮呤哐啷满街逛,腿没累着,脖子先累了。” 沐湘笑着应了,挑了朵粉色的芙蓉绢花帮她簪上,又挑了几支粉色的不知用什么宝石雕成的樱花散散的插在发间。做完这些她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又伸手调整了几朵花的位置,复又端详一翻,觉得满意了才又打开另一个分了层的妆宝匣子,挑出一对粉玉打磨的水滴状的耳坠子帮虞初稚戴上,自顾自地点点头,“小姐,你看这样可好?” 虞初稚看着铜镜中黄澄澄镜面里自己的影子,随意地点点头道:“挺好。” 她心里不禁暗道,原以为铜镜的效果会很差,但实际上这打磨过的镜面,成像效果真没有话说。 见她满意,转身就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裙,先给她穿上一件菡萏色的上衣,下面是绣着百花穿蝶的同色马面裙,最后套上一件石榴色的袄子,领口袖口及一边缀着一圈绒绒的白毛,衬得她粉嫩可爱。 打扮好后,虞初稚忙把昨日柳云墨送的镯子戴上。 一身行头收拾好,虞初稚就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出了院门。今天是小团圆,一家人也是要一起吃饭的。 今日小铃铛拎穿着府中做的年服,梳着双丫髻,一边绑着一根缀着小铃铛的红绳,随着走动,偶有传来清脆的叮铃声,甚是可爱。 “沐湘你一会儿去茗香阁开个包间。”说着虞初稚解下身上一个荷包递给她,“一会回去陪何伯何婶吃个饭,他们也想你了。” 沐湘接过荷包应道:“好的,小姐。”此时正好到了长廊转角,“那我先过去了。”说着沐湘自己朝另一边走了。 看着她走远,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往瑞寿堂而去。 进门看见满屋子的人,虞初稚暗暗扶额,大家这是几点就起来打扮了?她还以为自己是早的,哪知道还是晚了。 这时男子们都围着柳云墨说话,紫芙从后堂出来把她迎进去,就看到姐姐妹妹们都立在门口等她,大夫人和二夫人坐在祖母身边笑盈盈地说话。 一见她进来,姐妹们就簇拥着她往老夫人那边去,“请祖母安。”她随着姐妹,对着老夫人做了个福礼。 老夫人笑道:“免礼,免礼,先一边奉茶。” 虞初稚依言退开。这时最小的虞晗筠走过来拉着她打趣:“恭喜二姐姐了。” 一句话让虞初稚脸上微微泛红,她有些尬,只好羞涩地低着头,“谢谢五妹妹了。” 虞衿青和虞衿曲也围了上来,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有恭喜她的,也有打趣她的,还不时地议论,听自己父亲、哥哥们说柳云墨如何有才华,前途无量的。 特别是虞衿青和虞衿曲眼里满满的羡慕,虞初稚收下她们的祝福和好意。在这其乐融融的气氛中,虞初稚感觉到一丝冷意。 她看到众人身后,虞曦颜一身品月绣牡丹长裙,面带讥讽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目光对视,虞曦颜露出个不屑的笑。 虞初稚浑身汗毛立起,忙把眼睛移开,惹不起,惹不起。 “听二哥哥说,他们初六去给夫子拜年,夫子考校了柳公子一番,对他很是满意,还说他是状元之才,当场就写了推荐信,让小童送去给山长,让柳公子免试入学。” 虞晗筠晃着头,显摆着自己在哥哥们那听来的最新消息。 听了这些,虞初稚淡笑不语,虞衿曲和虞衿青则是感叹柳公子真真是人中龙凤。 正在大家聊得起劲,在外间伺候的丫鬟来通禀,席面已经准备好了,请老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入席。 于是大家跟着老夫人鱼贯而出,依旧是分为两桌,因着一会儿要去逛灯会,大家都没有喝酒,用了饭就又聚在一起。 稍晚,虞家三兄弟和柳云墨陪着虞家四姐妹出门去逛灯会了。 虞曦颜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成亲了,自然是不能出门的,所以她早早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群人驱车到了东市,此时的东市熙熙攘攘,游人如织。看着这么多的人,虞琮开始为自家妹子的安全感到担忧。 “柳公子,二妹妹就交给你保护了。”他思索了一下便开始分配任务。今天任何一个妹妹有点什么闪失,他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阿珩,你负责跟着三妹妹,阿琮你负责跟着四妹妹,五妹妹这只皮猴子就交给我了,我们最好一起,如果实在走散了或者要分开,就看好自己负责的人。” 然后又对跟来的随从说:“跟紧了自家主子,出了事大家都不好过。” 众人齐齐点了头,跟随的护院那边也分配好了每人要跟随的主子,大家一起进入东市。 第35章 求婚 虞晗筠早就按耐不住,拉着她大哥哥的手,一会在这个摊子看头花,一会又去那个摊子买面具,一路上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不一会儿两人就淹没在人群中。虞初稚是第一次逛古代的夜市,觉得很是新奇,每个摊子都细细地看着,什么都想拿起来把玩一番。 柳云墨也耐着性子陪着她,唉,没办法习惯了,从前他也是这样陪着她逛商场。 没一会儿他就拿了满手的东西,像从前一样,她在前面买买买,他就在后面拿拿拿。算了,自家的老婆自己疼,看着前面咬着糖葫芦慢悠悠逛着的虞初稚,他认命地跟着。 就这样,他们渐渐跟不上大部队落了单。 虞初稚喜滋滋地举着一只面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发现面前只有柳云墨带着小铃铛、柏舟、华黍并一众随从站在那里。 “三妹妹和四妹妹他们呢?”虞初稚问柳云墨。 “他们去那边猜灯谜对对联赢花灯去了。”柳云墨指着远处一个门口围满了人群的店面,“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虞初稚摇摇头,“不去,没意思。” 柳云墨不解,走近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笑着说:“我记得你研究过一段时间这些,不去试试?” 虞初稚摇摇头,也低声说:“不去,这边的字跟古汉语有点区别,再说了万一出个‘烟锁池塘柳’之类的,我可对不上。” 柳云墨亲昵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随你,接着逛。” 虞初稚原本笑着的脸一苦,“累了,我们去茗香阁去歇会。”说着指向几步远的门头。 两人抬步走了进去,早就在门口等着的沐湘迎了上来,“小姐包间在三楼。”说罢便在前引路。 虞初稚一边跟着沐湘上楼,一边打量着这个茶楼。茶楼共分三层,一楼是雅座,二楼三楼是包间,都布置得很是雅致。 虽然已经坐满了人,但是没有人大声喧哗。进了包间,待虞初稚和柳云墨坐好,一位茶娘子端着点心和一壶水进来,她布好点心,柔声问道:“请问公子、小姐今日想饮何种茶?” “碧螺春。”二人异口同声,而后视线相撞,眼里都是了然,身后的小铃铛跟沐湘使了个眼色,两人掩嘴低头偷偷地笑。 茶娘子在案前跪坐焚炉煮水,又从暗格中取出茶叶分茶,不一会儿她就泡好茶端到桌上,而后退出茶室。 虞初稚出声让沐湘四人退下,室内只余她与柳云墨二人。虞初稚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柳云墨扑哧一下笑出来,捏了捏她的脸,“装得挺累,小初。” 虞初稚拍开他的手,“可不是嘛,大家小姐规矩真多。”虞初稚嘟着嘴不满意,“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有些不解,柳云墨没好气地看着她:“我看到你突然晕倒接住你,就被你拉过来了,想我现世的身体说不定这时候还在给你垫背呢。” 虞初稚嘿嘿嘿地笑起来,一把搂过柳云墨的肩:“亲亲我的好老公。”然后唧一下亲在了柳云墨的脸上。 柳云墨坏笑地看着她,这怎么够?虞初稚一看他的眼神,立马窜到了对面坐下,“可别,这里是古代不好补妆。” 柳云墨咬着后槽牙说:“你等着。” 虞初稚这才又挨着他坐下,两人开始交流穿过来以后的点点滴滴。 “你考状元问题大不大?”虞初稚好奇地问。 “你别说这个柳云墨真是个天才,看过的书基本过目不忘,加上我之前辅导你考编的功底,问题应该不大。还有,之前网上疯传的那个赵秉忠的状元卷,是我当年研究生的毕业论文的课题,嘿嘿,不行到时候借鉴一下。” “可真有你的,用魔法打败魔法啊。”虞初稚斜眯着眼看着柳云墨。 “你三年后先娶我还是先考试?”虞初稚晃动着手中的茶杯。 柳云墨学着她的样子说:“自然是先娶你,我怕夜长梦多。” “嗯嗯。”虞初稚赞同地点点头,“我那个嫡姐估计是重生的,总是无缘无故想陷害我,上次咱俩的事就是她做的。你在书院也小心点,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在我这边讨不到好,估计会找你下手。” 柳云墨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会小心的。你自己在府里小心些,毕竟这里没有监控,她对你做些什么也不好查。” “欧啦,我玩不过她,躲着她还不行吗?” 柳云墨曲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额头道:“小心为上,我还等着娶你过门呢。走,曲河边今天有放灯,咱们也去放两个。”柳云墨说着牵起她的手,想想不妥又放了开来。 两人出得门去,领着仆从们往曲河而去。 等他们逛到河边,看到岸上已经站满了手拿方灯的人,有人在上面写字,也有在上面作画的。 柳云墨取了银子让柏舟和华黍去给每人买一个,两人拿着银子开心地跑开了。不一会儿两人提着满手的灯回来了,柏舟手里还拿了一个小瓷瓶和一支笔。他笑嘻嘻地把笔递给柳云墨,然后打开瓶塞,立在柳云墨身边。 虞初稚凑过去一看,那瓶里赫然装着满满当当磨好的墨汁。 柳云墨将笔蘸好墨汁递给虞初稚:“你先。” 虞初稚也不客气,提笔在灯面写上“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之后把笔还给柳云墨。柳云墨想了想提笔写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两人相视一笑。小铃铛跟沐湘咬着耳朵:“小姐跟姑爷写的诗都这么般配,你说是不是,沐湘姐姐?” 沐湘掐了一下小铃铛肉乎乎的小脸,嘘声:“别乱说,今天老夫人说了不能外传,你仔细回去挨板子。” 大家也纷纷往自己的灯上写字,不会写的就请沐湘和小铃铛代笔,二小姐的丫鬟都是识字的,这是府里都知道的事。 正此时,轰——轰——轰——皇宫方向升起烟花,大家都放出手中的灯,一盏盏灯冉冉升起,映着烟花,别样绚烂。 柳云墨一撩袍子朝虞初稚单膝跪下,从怀着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粉水晶戒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小初嫁给我好吗?” 虞初稚呆住了,这大哥搞什么啊,这是她也只能伸出手,羞赧着说:“好。” 柳云墨小心地帮她戴好戒指,才起身与她并立,一起抬头看这五彩斑斓的夜。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柳云墨低声在虞初稚耳边说。谁知虞初稚踩了他一脚,“这个兆头不好,换个重新说。”柳云墨忍着脚疼嗤嗤地笑。 烟火停歇,岸边的人也渐渐散去, 柳云墨和虞初稚也准备回家,就看到有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是大少爷他们。”小铃铛目力极好,远远就望见了,于是他们就在原地等着大哥他们过来。 虞琮过来朝柳云墨点了点头说:“走,一起回。” 于是走散的人又重聚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往东市口而去。 虞晗筠凑到虞初稚耳边问:“刚刚柳公子是在跟你求娶吗?” 虞初稚羞赧地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要不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她真想暴揍柳云墨一顿。 耳边是几个妹妹嗤嗤的笑声,她的头愈发低了,脸也愈发红了。回程的一路上,马车里她都接受着妹妹们打趣的揶揄的笑,感觉这归程都长了一倍。 第36章 议礼 赏灯回来的虞初稚躺在床上看着手指上套着的戒指,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以至于第二日,日上三竿都没有起身。 她正毫无形象地在床上呼呼大睡,全然不知,昨日河边柳云墨下跪求娶之事,已传得府中上下皆知。 虞铮一大早就在书房找来柳云墨问他昨晚的事。 “我只是想确定虞二小姐的心意,不想她只是因为父母之命而委屈自己嫁给我。”柳云墨立在那里恭恭敬敬地回答。 虞铮看着他有欣慰也有担忧,道:“可你以后要入仕的,孝期定亲这件事会成为你的污点。” 柳云墨坚定地说:“我能化解的。” 他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家父已逝,我是柳家独子,上无兄长下无嗣弟,家中传嗣之事全在我一身,早日定下良缘,每年祭拜之时也可告慰在天父母先祖。” 虞铮满意地看着他,说:“不错,不错。你随我来,这事还得和母亲大人商议。”于是领着柳云墨往瑞寿堂而去。 瑞寿堂中老夫人也留下了前来请安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商量虞初稚和柳云墨的婚事。老夫人坐在上首说着,大夫人认真听着,也不发表意见,只是老夫人要她做什么,她都好生应着;二夫人则坐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正此时虞铮领着柳云墨进来。 老夫人对二人说:“坐,正商量云墨和稚儿的事呢,云墨你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咱们就拜托你二伯母的娘家嫂子做你的媒人,你看可行?” 二夫人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忙放下手中茶盏,坐直了身子,听候安排。 柳云墨却站起身:“谢老夫人、二伯母疼惜,能请动兵部侍郎夫人是晚辈的荣幸,只是我那日随二哥三哥去程夫子家拜会,已经拜托了程夫子请他家夫人做为媒人,为我操持六礼之事,夫人已经应下了,一事不好烦二主,要有负二伯母疼惜了。” 徐沁竹忙摆手说:“无妨无妨。程夫子可是有名的大儒,他家娘子是青山书院上任山长的女儿,诗书传家,她肯应下自是顶好的。” 老夫人对柳云墨能请动程家娘子操持六礼之事也很是满意。 虞铮对于柳云墨能对自己女儿如此上心也很是赞许,道:“原本我和母亲商定是等颜儿出嫁后,再来操持你和稚儿的事,要不现在就提前,你看你何时请程家娘子上门提亲?” 柳云墨思索了一下,答道:“还是等大小姐出阁后再来提亲。我怕大伯母太操持,累坏了身子。” 大夫人也附和道:“那感情好,颜儿嫁入大皇子府,要忙的事还很多。但也不能因此就委屈了稚儿,稚儿虽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也叫了我这么多年母亲,她的婚事也是万万不可马虎的。” 虞铮听到此,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拉起姚敏的手拍了拍说:“夫人辛苦了。” 姚敏娇羞地低了头。 上首的老夫人也点头说:“如此甚好,那就辛苦老大媳妇了,那就定在二月二十二,曦儿回门后第二日,办完你也好去书院安心读书。” 她看着柳云墨,柳云墨应允谢过了老夫人。 众人见事情谈妥,纷纷告退回了自家的院子。 芙蓉院虞曦颜听说了这事,又遣退房中丫鬟,在房中大笑了半日,吓得树上的小铃铛差点掉下来。她又在那絮絮叨叨地说,现在只要顺顺利利嫁进大皇子府,我的命运就改变了,这对渣男贱女就一辈子捆在一起再也害不到我了。 她在自己房里踱来踱去,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中一日,连午膳和晚膳都是在房中用的。 玉秋从主院学习回来,还来不及休息,就被虞曦颜急急地招进厢房,把自己的计划细细跟玉秋说了。 玉秋听了惊惧不已道:“小姐,二小姐平日挺安分的,你何必如此?” 虞曦颜不满道:“也不把她怎么样,就是让她禁足一个月,让她不能在我婚事上使坏就行。” 玉秋很是不解:“柳公子和二小姐如今两情相悦,老夫人夫人也开始操持他们的婚事,她不会想要夺你的姻缘的。” 虞曦颜厉声说道:“你知道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小姐我是小姐?”玉秋只能应下。 代替小铃铛蹲了半天树枝的影子,得了消息,等到虞曦颜房里熄了灯,知道今天没什么别的消息了,才摸黑回了清蕖院。 打了暗号引来小铃铛,把听到的事跟她汇报了。 听完小铃铛对他说:“你明天一早就去盯住她,我这边先跟主子报告一下。 ”影子转身又消失在夜色中。 第37章 避祸 小铃铛来到厢房门口,“小姐,小铃铛有事跟您禀报。” “进来。”虞初稚放下手中的书,看着从门口进来的小铃铛。 小铃铛进来后面色有些凝重:“小姐。” 虞初稚抬手示意她暂停,又用眼神示意沐湘。沐湘关了厢房门,到院中守着。 “小姐,大小姐想明天在瑞寿堂陷害你,就因你嫉妒她嫁了皇子,自己只能嫁给穷举子,所以故意推倒她。她还打算提前摔碎茶杯,到时候倒在碎片上,让老夫人罚你禁足。” 虞初稚扑哧一下笑出来,“她就这点手段,罚我禁足?” 小铃铛想了想说:“是的,我在上午听到她自己念念叨叨的,说什么她要顺顺利利地嫁进皇子府,还说要把你跟柳公子死死捆在一起。”说完小铃铛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说:“大小姐会不会是这里坏了。” “别瞎说,仔细挨板子。”虞初稚笑着点了点她,“行了,伺候我安寝。” 虞初稚躺在床上想着,估计虞曦颜上辈子是被原主替嫁了,然后嫁给了原来的柳云墨,过得不好。不应该啊,白切黑说柳云墨是个读书的天才,不说考状元,考个进士不成问题的,日子应该不会过得太差,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明天怎么化解呢?不就是想让她不能在府里做什么事吗?那她自己躲得远远的。她不想跟虞曦颜正面刚,毕竟原主前世确实有亏于她。 翌日,虞初稚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就去了瑞寿堂给老夫人请安。 “祖母,稚儿想今日去清凉山清凉寺为祖母和母亲祈福。” 老夫人拉起她问道:“稚儿怎么今日突然想去祈福了?” 虞初稚撒着娇道::“昨日听说我要与柳公子定亲了,往后陪着祖母的日子越来越少了,稚儿想现在多为祖母做些事。” 老夫人笑着拍着她说:“我们稚儿真有心,那你想去多久?” 虞初稚作思考状说:“要为祖母祈求健康,为母亲祈求顺遂,为父亲和大哥祈求平安,为二哥和三哥祈求高中,为大姐祈求幸福,怎地的,也得一个月才算诚心。祖母放心,大姐出门子那日,我定送她。” 老夫人看她天真娇憨的样子,笑着抚着她的头,“好的,都依你,不过要带些护院,怕不安全。”虞初稚乖巧地点点头。 “行了去和你母亲说一下,赶早出门。” 虞初稚行了礼退下,先去了主院给主母姚敏请了安,又说明去清凉寺祈福一事。 姚敏听闻老夫人已经应允了,便没有多加阻拦,给了她两块对牌。 虞初稚拿着对牌便回了自己院子,打开小库房挑出一副石榴石的头面,用檀木的盒子装好递给身边的小铃铛,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对牌和一个装着些银两的荷包给沐湘,“我们一会儿启程去清凉寺祈福,你先去前院让铁柱帮着挑几个得用的跟着,派一个人去寺里先打点一下,点好人数,麻烦师父给我们留点午食。然后在把我们三个的东西收拾一下,另外把陈婆子带上,让月儿守院子。” “好的,小姐。”沐湘接过对牌往外走。 “小铃铛跟我去芙蓉院,你一会儿机灵点。”虞初稚一边说一边领着小铃铛往外走。 虞曦颜刚才从瑞寿堂回来没有遇见虞初稚,计划无法实施,心里很是气闷。 玉秋宽慰道:“小姐不急的,今儿不行还有明儿个,明儿个不行还有后儿个,总能让咱们逮着机会的。” 听完玉秋的劝,她心里也平复了一些,接过玉秋手中的茶盏喝了口茶。 晚冬进来通禀:“小姐,二小姐求见。” 虞曦颜冷笑道:“让她进来。” 她低叹一声说:“这个是你自找的。”说完便对玉秋使了个眼色,玉秋会意退后两步守在门边。 虞初稚领着小铃铛进来对虞曦颜行礼:“见过大姐姐。” 虞曦颜向前两步:“妹妹莫要客气,快快请起。” 虞初稚起身间,就见虞曦颜摔落手中杯盏,人跟着往下倒,口中惊呼道:“妹妹你……” 哪知小铃铛动作更快,行礼的姿势还未起身,一手接住杯盏,一手扶起虞曦颜,“大小姐,小心些,莫要伤到自己。” 门边正欲出门去寻大夫人来主持公道的玉秋傻了眼,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虞曦颜只得接过小铃铛手中的杯盏,讪讪道:“刚刚不小心崴了脚。” 小铃铛顺势把她搀到榻上。 “玉秋,快去请府医给大姐姐看看脚伤,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姐就要出阁了,伤了筋骨可不好。” 玉秋看了自己小姐一眼,见小姐摇头,只得唤来晚冬让她去寻府医。 虞曦颜坐稳,拿着手中的檀木盒子递给她:“我今日起要去清凉寺祈福,要到姐姐出嫁那日才能回来,添妆日是回不来了。这是给姐姐的添妆,还请姐姐收下。” 虞曦颜接过盒子,怔怔地看着她道:“去祈福一个月?” 虞初稚点点头,直接摊牌道:“姐姐,我不知道从前哪里得罪了你,让你不痛快,让你三番两次想加害于我,今日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她定定地看向虞曦颜,只见对方紧咬着下唇,面色发白。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说道:“对于过去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姐姐,我并不想从你手上夺走什么,你马上要嫁去皇子府了,而我也要和柳公子定亲了,我很满意这份姻缘,以后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咱们都往前看,过好自己的日子。” 虞初稚看着虞曦颜只是恨恨地看着自己,什么都不说,心里在哀嚎,我只想回家,别搞我。 见虞曦颜是真不想说,也理解她,重生这个事说出来,一般人都会当她是疯子或者是鬼上身,于是也没多逗留,领着小铃铛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虞曦颜一直愣愣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全是糊儿。她知道那些事是自己做的了,那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历史又要重演了吗?不,她不允许,她说不想要自己的东西,自己怎么会信她,毕竟那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不是吗?这一次她一定要把她踩在脚底下无法翻身。 玉秋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眼神由迷茫转为阴翳,身上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第38章 祈福 虞初稚回到院子便见到沐湘已经收拾好三口箱子,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往外搬。 虞初稚快走了几步进了厢房,从衣柜里拿出两个双肩包,把书桌上这些日子默的话本子和往日里画的包样子塞进去。 她打算找个日子偷溜下山去找林掌柜,另外又拿了些白纸,带上了自制的铅笔,这是前些日子闲得无聊,将碳磨碎加入些粘土做成笔芯,又用竹枝攒成笔杆,再用布条缠紧做成的。 另一个背包里塞满了各种布头。 她将两个包递给小铃铛道:“去问问你沐湘姐姐还有哪个箱子可以再挤挤。” 小铃铛接过两个包,把装满纸张的那个往身上一背,“这个奴婢背着,别压坏了。”然后提着另一个背包出了房。 虞初稚看了看东西都带齐了,领着沐湘三人出了门。 府门外停了两辆马车,沐湘三人把身上的包袱放在后面那辆车。 沐湘和小铃铛扶着虞初稚上了第一辆马车,陈婆子上了第二辆,铁柱领着一众护院守护在马车两旁。 沐湘掀开车厢帘子对马夫说:“出发。”一队人便向着清凉寺出发了。 等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虞初稚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城,忍不住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偷偷向外张望。 官道修得平整宽阔,可容三辆马车并排行驶,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冬天已是到了尾声,山间已透出点点绿意,路边的树木也间或冒出了新芽。韩文公诗曰:天街小雨润如舒,草色遥看近却无。真灵灵展示在眼前。 看了一会儿,虞初稚就失了新鲜感,复又放下帘子小憩一会儿。 到了晌午,铁柱过来请示:“小姐,已到午食时间,咱们是先靠边先用吃食还是直接到了寺里再用?” 虞初稚问道:“此去清凉寺还要多久?” 铁柱看了看远方,估算了一下答道:“半个时辰左右。” “先靠边大家休整一刻钟的时间,先垫垫肚子。”虞初稚吩咐道。 于是铁柱指挥车队靠边休整,沐湘打开暗格拿出糕点和茶水,虞初稚就着吃了些,让沐湘二人也用了些。 不一会儿,车队又重新开拔。 到了清凉寺,有寺里的知客僧出来相迎。小沙弥先领着他们去五观堂用斋饭,饭后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在寺庙里四处逛逛,沐湘则指挥众人把东西搬入寺里后山安排的院子中。这是个两进的院子,护院住在第一进,虞初稚领着沐湘、小铃铛住在二进,陈婆子则在中间的门房安顿。 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在每个殿都拜了拜,回到大雄宝殿捐了五十两的香油钱,然后由小沙弥领着去了自己的院子。 这个院子窝在一个山壁中,站在院中可以看到山上的枯草和初生的嫩草,一弯清泉从山顶蜿蜒而下,是个幽静之所。 她步入房内,简单的禅房已被沐湘布置得很温馨,她还在里面烧了炉子,很是暖和。 临窗的桌子上燃了炉小小的香,清冽的松香,暖和的房子,盈盈的香味,饱饱的胃,此刻的虞初稚昏昏欲睡,“我先睡会,你们自己打发时间。” 她挥挥手让沐湘和小铃铛先退下,“小铃铛别跑远了,我怕我的好姐姐派人来算计我。” 小铃铛一愣,然后了然地说:“小姐你放心,来多少人都进不了咱的院子。” 沐湘伺候虞初稚躺下就跟小铃铛一起出去了。 “我去一趟前院。”小铃铛对沐湘说。 沐湘点点头,她知道小铃铛是要跟她柱子哥安排院子的防卫。见小铃铛脚步轻快地去了前院,她从偏房中拉出一张方凳,坐在虞初稚门边晒着太阳绣着帕子,冬天的日头不刺眼但是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小铃铛到前院找到铁柱,两人跑到墙角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又一起出了门,围着院子墙根走着,不时地在墙角东挖挖西戳戳,又埋了些什么东西,就这样围着院子走了一圈。完事又回到前院在每个墙角撒了些什么东西。 做好这些铁柱开始给护院们分班,小铃铛则回到后院,拖出个矮凳偎在沐湘肩头看沐湘做绣活。 第39章 打样 温和的阳光穿过冬的寒,懒懒地撒在年轻女子的身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享受着此刻的休闲。 当天光将熄未熄,身后的门打开,两人忙起了身,看见自家小姐散着发,裹着披风,眼睛半睁,声音微哑,“沐湘,我渴了。” 娇娇地像一只慵懒的猫儿。 小铃铛把小姐扶进屋里塞了个手炉,让她在床上坐好。 沐湘忙将手上的东西收到偏房,用小火炉上温着的水为小姐泡了壶茶端过来,把茶在桌上摆好,倒出一盏,幽幽的茉莉香和着茶香一下子温暖了小屋。 她接过虞初稚手中的手炉,将茶放到她手上。 虞初稚小口啜着茶,看着沐湘拿着手炉帮她把衣物熏暖和,再一层一层帮她穿好,“小姐可不敢再穿得那么单薄就开门了,万一染了风寒,又要难受好些日子。” 虞初稚眯着眼听着沐湘的絮叨,嘴里“嗯嗯”个不停。 沐湘听着自家小姐敷衍的回答,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虞初稚想一把抱住她,无奈手中端着茶,只好拿头在沐湘肩头蹭蹭,“知道了,妹妹下回不敢了,沐湘姐姐。” 陈婆子在外面敲门道:“小姐,寺里的小师傅说可以去五观堂用晚膳了。” 小铃铛回道:“知道了。” 虞初稚任由沐湘帮她收拾好,一身天缥的袄子,简单的双平髻。 须臾她领着众人去了五观堂。 用完斋饭,她招来一个小沙弥,问了他们晚课的时间,得知是申正,知道今日是错过了,于是只得带着沐湘和小铃铛在大殿的前坪绕着圈消食。 回了屋子,虞初稚将背包里的图样子拿出来,叫来沐湘和小铃铛,三人围着桌上的烛火,商量着要把这图上画的各式各样的包包怎么做成样品。 虞初稚拿出一张图纸,小铃铛就帮忙用旁的纸按照图样子折成包包的样子。 虞初稚调整包型,沐湘按照包包要呈现的样子,在虞初稚带来的一堆布料中找出硬度和厚度最合适的打样。 三人配合默契,当暮钟响起,她们已经把所有的图和布料都分好,放入纸做的模型中,“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这几天我们白天就开始做样品,做好就下山去找林东家。” 虞初稚拍了拍手表示结束今天的工作。 “小姐,你不要露出这种奸商笑好不好,有点瘆人。”小铃铛看着虞初稚抱着双臂,装模做样地瑟缩了一下。 沐湘没理两人,只是不抱希望地问:“小姐,早课是卯初,早上过堂是卯正,要唤您起身吗?” 虞初稚一下子远离二人,“请让我睡到自然醒,谢谢。” 沐湘和小铃铛看着自家小姐的样子笑做一团。收拾好东西,正好陈婆子送来了洗漱的热水,在外面实在不方便洗澡。 虞初稚潦草地洗漱完就缩进了被子里,冬天最幸福的莫过于在被窝里躺平。 翌日,虞初稚果然睡到日上三杆,“小姐再不起,一会晌午过堂都要错过了。”沐湘在耳畔轻唤。 虞初稚坐在桌前,就着茶水用着寺里的斋点时,一旁的小铃铛打趣,身后帮她打理秀发的沐湘听了也吃吃地笑。 她净了手,拿起桌上沐湘做好的一个挎包细细看,往日的布是软的,但是这个包做出来不塌,她有些好奇,“里面是用什么撑着的?” “内里和外面都是软缎,中间用粗布叠四层缝好再过浆,今日日头好,山里风又大,只两个时辰就干了。” 沐湘细细地给虞初稚讲了做法,听得她不禁咋舌,对沐湘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咱们家沐湘。” 沐湘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按照图样子把这几个包需要的衬子都浆好了,在外面晒着,这样就不用每日都浆了。” “好姐姐。”虞初稚猛地转身抱着沐湘。沐湘不防松手慢了些,虞初稚头发被拽了一下。 “嘶——”她有些吃痛。 “奴婢失手,请小姐责罚。”她忙告罪。 “我自找的,怎么就要罚姐姐了?”虞初稚没有撒手仍抱着她撒娇,沐湘拗不过她,只得不停手地帮她揉头。 好一会儿,虞初稚才松手又端正坐好,沐湘这又接着给她梳头,今日是可爱的双丫髻。 第40章 口供 悠闲的日子过了七八日。 这天夜里,虞初稚正在为包包怎样才能在不容易仿制的情况下,还能保持销量和价格辗转不能眠,突然听到院外好像有什么动静。 “小铃铛。”一听到动静就在门口守着的小铃铛听到小姐的声音,立刻闪身进了屋子。 “小姐,放心,我早布置好了,别说这几个小流氓,只要不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来了都讨不到好。” 小铃铛有些傲娇地说道,脸上还有些狡黠。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没了动静。 “好了,小姐,没事了,你睡,我出去看看。” “去。” 小铃铛得了虞初稚的允许,立刻出了门去。 没一会儿,虞初稚听到外间耳房小铃铛让沐湘去偏房睡,自己替她值夜。 她知道今夜是没事了,便没放在心上,又开始思考怎么把包包做成高奢的问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虞初稚把小铃铛叫进房里,让沐湘去外面晒太阳做包包。 “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虞初稚端着小姐的气势问小铃铛。 小铃铛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道:“没,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昨天来的是小流氓,你甚至都没有出去看过?” 小铃铛思索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能告诉小姐的,说:“年前呢,有些我们门派的人通过师兄留下的暗号联系上了师兄,他们现在都无处可去,师兄就给他们租了房子安置。他们武功都不低,师兄就让他们暗中保护我和小姐,我派了一个人专门去监视大小姐。 前天他传信来说,大小姐让玉秋找人掳走小姐,让他们把你侮辱了,等柳公子跟你定亲后,再买通看后门的婆子,把你从后院运入柳公子住的院子。”说着她抬眼看了看虞初稚,见自家小姐并没有多触动,又接着说: “她说你是在柳公子院里被找到的,又被侮辱了,这辈子就只能跟着柳公子了,再也嫁不得别人,柳公子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你们结婚后,不管如何,双方肯定心存了芥蒂,未来也难得过好。那个玉秋家里虽然是京城的,但是一家人都靠着玉秋的月钱过活,玉秋也找不到什么得用的人。昨天的人是玉秋的哥哥找的,就是京城中一些小混混。” 虞初稚思索着,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问:“昨晚有抓到人没?” “抓到了两个。”小铃铛答道。 “让他们留下口供,人放了,谅他们也不敢来了,去把玉秋的哥哥抓回来,关在你们的驻点看守好。”说着,她从荷包中取出两颗十两的银锭子递给小铃铛,“这些你拿着给你的师兄弟们,等过两天,我们去林东家那儿,应该可以有些银子。到时候你再多拿些过去,这么多人吃穿用度都要钱,他们既为我做事,我必不亏待他们。” 小铃铛接过银子收好,说:“谢小姐。” 小铃铛行礼退下,又去前院找了铁柱,把银子给他。两人又一同出门,重新把院子周围安排一番。 此时,东市旁南锣巷一处民房的门被敲响。何伯将门打开一条缝,打量着眼前的陌生人,长身玉立,风姿儒雅,嘴角带笑,“何伯?” 何伯并不识得眼前人,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是?” 来人摊开手掌,一块雕成可爱兔子的羊脂玉躺在掌间。 何伯看着玉佩,把门打开,将人迎进堂屋,请他上座。 来人不敢托大,在上座下首坐下,“何伯你也坐。” 何伯小心地坐在椅沿,何婶为他斟上热茶,然后立到一边。 “请问阁下跟我家小小姐是什么关系?”何伯小心地问着。 来人笑着答道:“未来夫君,我和小初的亲事已定,这个玉佩是小初给我的,让我有些庶务不方便做,可以来麻烦二位。” 何伯一听忙起身,弯腰拱手行礼道:“小的见过小小姑爷。” 何婶也一脸喜色地跟着何伯一起行礼:“奴婢见过小小姑爷。” 不错,来人正是柳云墨。 而何伯家的地址和手中的信物,正是上元节那晚虞初稚在茶楼里给他的。她还特别强调二人是自家外祖的心腹,可以放心托付。 他忙起身扶起两人,说:“何伯何婶不必多礼,说来今日是有事要拜托二位的。” 何伯跟着何婶立在一旁,垂手恭立道:“您吩咐。” 柳云墨从袖中抽出一张百两银票和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递给何伯,“请二位去这个宅子看看,现在里面只有些护院,还请何伯何婶帮我置办些婆子小厮,丫鬟就不必了,要能干忠心的,还请何婶帮我调教一二。” 何伯接过两张纸,瞅了一眼问:“姑爷何时需要?” “这两天办好,我下月初要住进去,下旬要去虞府提亲,总不好再寄居那里,所以辛苦二位了。” 何伯两口忙说不辛苦。 柳云墨起身告辞,二人送至门外。 见他走后二人拾掇了一番,锁上门往东市而去。 第41章 回府 芙蓉院内,玉秋泪流满面地跪在虞曦颜面前,哀求道:“求小姐救救奴婢兄长。” 她边乞求边磕头,把额头都磕破了。 虞曦颜恶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怒斥道:“别哭了,我又没说不救,只是现在虽然可以肯定是二妹妹的人抓了他,但是一不知道关在哪里,二不知道她意欲为何,此时我贸然出手,定是不妥。你放心,她只是把人抓了,没闹出别的动静,你哥哥没什么危险。你先退下,收拾干净了,继续去孟嬷嬷那学理事,别被我娘瞧出什么端倪。要是透了半点风声,你那哥哥别想我救了,你自己也要被我发卖。” 玉秋没法,只得又磕了个头退下了。 虞曦颜见她走远,心中无比烦闷,一次又一次计划的失败让她心慌。她不怕虞初稚把事情告诉祖母和父亲,无论如何,这个时候祖母和父亲一定会保她的。她怕虞初稚跟她鱼死网破告上公堂,那大皇子一定会弃了她的,毕竟还有个背后势力旗鼓相当的祁家大小姐在等着她落马。她决定静观其变。 不管旁人如何,清凉寺后院那一方小天地自有它的自得。 这些日子,虞初稚不是指导沐湘做样品就是默书。这次默的是梁祝,因着现世妈妈爱听小提琴那支“梁祝”曲,让她学了小提琴,也学会了妈妈最爱的曲子。 当时年少的她完全拉不出这曲子的韵味,只得一遍又一遍地看书,看电影,看电视剧,甚至动画片都看了好多遍,只为体会最后缠绵的凄凉。 所以这次的话本子她默得相当快,因为已经深深扎根在心里,以至于默完话本子,她另外把谱子也默了出来,偷偷藏好,这五线谱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 有时她也在想,等寻着机会弄把琴就好了。穿过来的这个时代已然有了座钟,那么有一把琴也是可以的,她这样想。 除此而外,写累了、做久了,她就会拉着沐湘去礼佛,或者拉着小铃铛去山里逛。 每当这时,小铃铛就会欢快地带上一个小竹篓,在山上的枯草和嫩草间翻找什么,找到了就神神秘秘地放到她的小篓子里。 虞初稚也没管她,她只以为是小铃铛配药用的药材。 到了傍晚,她都会在申正准时出现在大殿,跟着僧人们一起做晚课。满堂的檀香,众僧的念经声,主持敲打的木鱼遵循着某种节奏,她不懂,参不透,但每到此刻内心是平静的。 悠闲的日子总如流水般飞快地就滑过了,抓也抓不住。明日虞曦颜就要成亲了,她也得回府了。 话本子、包包等这些日子的成果装在双肩包里,然后她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沐湘和陈婆子来来回回收拾东西,之前一件件摆好的东西,此刻她们又一件件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入箱子,来的时候什么样,回去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忙活了半个上午,大家才收拾好,跟寺里的僧人们告了别,拒绝了知客僧留饭的好意,一行人就往城里而去。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吃肉。”虞初稚在马车里倚着靠枕,拒绝了沐湘递过来的糕点,眯着眼想着一会儿去知味楼点哪些好吃的,想着想着口水都要落下来了,水晶肘子,猪肚鸡,红烧狮子头,炸小排,松鼠桂鱼,油焖大虾,我来啦,越想越兴奋的虞初稚在内心呐喊。 今天不吃素,一点点素都不要。心中有了期盼,回程的路就显得长了。她又催促了一下赶车的牛二,牛二笑道:“小姐别急,太快了颠着不舒服。一会吃不下东西。” “哦哦,那你看着办。”虞初稚悻悻地又倒下,养精蓄锐,准备一会儿大干一场。 不管虞初稚内心多么焦急,一行人还是过了午时才回了城。 等他们到了知味楼,往日人满为患的的大堂已经没有了什么客人了。小二一见来了这么多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招呼:“客官,里面请。” “有包间吗?”虽然人不多,但是虞初稚还是提前问道。 小二弓着腰点着头:“有的,有的。” “那给他们在大堂安排两桌。”虞初稚指了指身后跟着的护院和车夫,“另外再开一间包间。” 小二应了,叫来另一个跑堂,让他带着铁柱他们去坐。 “想吃什么点什么,今天算我的。”虞初稚叫住铁柱对他说。 铁柱高兴地领了他的兄弟们去坐下了。 虞初稚则领着沐湘三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的包间。 待虞初稚坐好,小二就开始报菜名。虞初稚听得脑壳疼,手一挥打断小二报菜名,把自己想吃的报上,又问除了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招牌菜。小二又报了几样,虞初稚挑了几个肉的点了,素的真是一个都没点。 小二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给她上了壶茶才又退下。 虞初稚招呼沐湘、小铃铛、陈婆子三人坐下一起:“今日就一起用,天已经不早了,一会儿我还想逛逛,就别耽误时间了。” 沐湘几人还想推拒。 虞初稚沉了脸说:“行了,都坐下,我真的很赶时间。” 三人只得应下,虚虚地坐了椅子边。 没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不得不说,这知味楼号称京城第一酒楼真是名不虚传,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 虞初稚很想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但是不行,这具身体是小鸟胃,上次吃川菜撑得难受的经历她还记忆犹新。所以今天她只每样都吃了几筷就停了箸,叫了一壶碧螺春坐到一旁的小隔间一边喝茶,一边看窗外曲河的风景,看到岸边的柳树,想着那晚的情景,心中一甜,两颊弥漫幸福的粉红。 沐湘用完饭进来,就看见自家笑临窗想着心事的样子,唤道:“小姐,小姐。” 虞初稚回过头来看向她,“都吃好了?” 沐湘答道:“是的,都吃好了。” 虞初稚起身,领着三人一起下得楼来,见护院们也已经在喝茶了,找小二结了帐,又打赏了些碎银,领着众人出了门。 “陈婆婆,你和他们先回去,好不容易出门一趟,我想再逛会,如果有人问起,你照实回答就可。” 陈婆子得了吩咐,跟着铁柱他们走了。 第42章 生意 目送他们走远,虞初稚才提步朝经纬书局走去。 沐湘二人背着背包跟在后面。 到了书店,掌柜听店员说虞初稚来了,忙迎了出来,把她依旧带到楼上那个隔间里,让人给她上了茶。 “楚小姐略坐,小的这就去请东家过来。” 虞初稚点点头,掌柜便退了出去。一边的小厮刚给她续了杯茶,门就打开了。 林牧之一身吉翠长衫,手里掂着个不大的樟木匣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掌柜手里捧着几本账本。 “林东家,吉祥安康。”见他进来虞初稚忙起身福了一礼。 林牧之也放下手中的匣子一拱手,“楚小姐安康。”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坐。” 虞初稚依言坐下,林牧之在她对面坐下,将座上的匣子推到虞初稚面前,从掌柜手中接过账本翻开来,将一本翻开到最后一页,“你看这是《牡丹亭》的收益,这是成本,这是开销,最后这里是净利润,这本一共是一万三千五百八十两。”说完把一摞账本推给虞初稚。 “三本书,还有包包的账本都在这里,你看看。” 虞初稚接过直接递给了小铃铛,问道:“你能行?” 她记得小铃铛说过在他们门派时,她娘亲带她打理过门派庶务,想来她应该没问题。 小铃铛接过账本道:“小姐放心,又快又好。”说着对虞初稚眨了下眼睛,抱着账本到一边小几旁坐下,将背包放到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金镶玉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打起来。 林牧之看到小铃铛掏出的的小算盘觉得有些许眼熟,想着那处离京城甚远,应该是巧合。 “林东家。”听到虞初稚叫他,他忙回过神。 “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林牧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小铃铛身边的包和沐湘背的包, 沐湘把自己的背包取下来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 “这是两个话本子,你看看。” 林牧之接过说:“不用看,你写的我放心。”他把书稿放在桌上拍了拍,等着接下来的惊喜。 虞初稚示意沐湘把小铃铛的背包拿过来,沐湘拎过来打开,把里面放的包包拿出来。 一个是手掌大小贝壳型的包包,一个是圆柱形的包包。一并拿出的还有两张图样子, 虞初稚把包递给林牧之,林牧之接过翻看,又对着图纸看,指着图纸一处问:“这是什么意思?” 虞初稚看了看他指的地方答道:“这是两种搭扣,你看,可以是现在你手中这种盘扣的,也可以做一个金属卡扣,就是我画的这样的。”说着又把手伸向沐湘。 沐湘又从包里取出一个布包,虞初稚接过小心打开,是两根木棍子做成了图上画的样子。 虞初稚拿着两根棍子跟林牧之解释,如果用金属做成这样要怎么放置,如何卡住,末了又说:“其实这两个扣,也可以是珍珠宝石,或者别的你们能想到的样式都可以。” 说完又拿出另外一个包说:“这个就比较简单了,你们家绣娘看看应该就会。” 林牧之把这些都收好,很是高兴,但没高兴多久就拧了眉头道:“楚小姐,这包包是好,就是太容易被仿冒了。” 虞初稚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着说:“刚刚从酒楼过来,看到街上有不少姑娘背着斜挎包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林东家,你听说过品牌营销吗?” 林牧之一脸茫然地摇头,道:“未曾。” 虞初稚食指轻敲着桌子,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开口说:“我猜,正阳街那家京城第一成品衣铺云裳轩就是林东家的?” 林牧之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就把我们的包包都打上云裳轩的标志,跟我们的客户讲只有上面有这个的,才是我们的正品,有身份的贵妇是不用赝品的。当然,标志也是可以被模仿的。至于这个,我听说,云裳轩幼娘的落樱针法天下独一份。”说着她又拿出一张纸,上面画了一朵祥云上一根飘带飞扬其间,飘带上方有一小朵梅花, “那就麻烦幼娘在每个包上都绣这个标志,你看如何?” 林牧之眼睛一亮,叹道:“不错,不错,楚小姐,真有你的。” 虞初稚笑纳了这份褒奖,指着林牧之手上的样品包包的一角说:“大概就这么大,绣在这里,你看如何?不会影响你们给包设计的花样子。”想了想,她又说道:“还有可以把云裳轩的字样绣在这种包包的提手上。” 她指着圆柱包的提手,说:“也可以刻在这种金属卡扣上,这样,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自然知道去哪儿选择,我们不走销量走身份,还可以给大客户提供自选材质、花样、颜色的定制服务,定制就代表只此一个。” 林牧之拊掌大笑说:“楚小姐这么有经商之能,考不考虑自己做?” 虞初稚摇摇头道:“我还是靠着林东家这个大树好乘凉。” 林牧之笑着摇头,手虚空地点了她两下。 “算好了,小姐。”小铃铛走过来,两眼放着光,压抑着兴奋说道:“利润一共是一万五千六百七十三两银子,小姐可以分到四千七百零一两九钱银子。” “嗯。”虞初稚点点头。 林牧之把桌上的樟木匣子推到虞初稚面前:“你点点。” 虞初稚也不客气打开匣子,清点了起来,四张千两的,八张百两的。虞初稚分成三份,她自己贴身收好一份,另外两份分别递给沐湘和小铃铛。 二人接过也贴身收好。她又解下腰间的荷包,把里面的银锭子倒出来开始数。 “你干嘛?”林牧之好奇地问。 “找你银子啊。” 林牧之忙说:“别,多的算是开门利是了。” 虞初稚一听,忙把银子又收回荷包,“那多谢老板了,恭喜发财。”说完起身拱了拱手,“天色不早了,我也要回府了,下个月见。” 林牧之也笑呵呵地起身送她。 身上揣着巨款,虞初稚也不敢多逛,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快步出了东市。 赶车的牛二驾着车在东市口等她们。一见她们出来,忙拿出小凳打起帘子。 沐湘扶着虞初稚上了车,自己也跟着上车,小铃铛见她俩已经坐进去,轻身一跃也上了车,等她们坐稳,牛二扬起马鞭,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国公府去了。 “小姐,我们明明做了十个包包,你刚刚为什么只带了两个给林东家?”小铃铛好奇地问着。 倚着靠枕啜着茶水的虞初稚,动作顿了顿,眼都没有抬只说了句:“细水长流。” 小铃铛思索了一会儿,才了然地点点头。 回到国公府,虞初稚先去瑞寿堂跟老夫人请了安,奉上自己请的平安福,又在老夫人面前卖了会乖,才又去了正院拜见大夫人。见大夫人虽然一脸疲惫但难掩喜色,于是说:“明天大姐姐就要出门子了,母亲还有事要忙,稚儿就不打扰了。” 虞初稚同样奉上了一张平安福,归还了对牌,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厢房,虞初稚摊在床上,看沐湘把放在箱子里的包包拿出来,一个个在衣柜里摆好,又把书桌布置成原来的样子,将香炉的香点燃。满室暖香,熏得虞初稚眼皮直打架,但是她好像忘了什么事,不管了,先睡会。 就在她半睡没睡之时,小铃铛一蹦一跳地进得房来,叫道:“小姐。” 一声唤得虞初稚猛地清醒了。她坐起身,小铃铛把一张纸塞到虞初稚手中。 “这是什么?”虞初稚问道。 “玉秋哥哥的口供。”小铃铛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初稚。 虞初稚打开来看了看,她想到有什么事忘了做了。立马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两张纸。 “走,小铃铛,我们去趟芙蓉院。”说着就往外走,小铃铛忙跟上。 第43章 遣散 芙蓉院里,半月前,虞曦颜把院里的丫鬟仆妇都聚集在花厅中,当众朗声道:“我就要嫁去皇子府了,你们原意跟我走的站左边,不愿的站右边。愿或不愿都请遵循本心,不愿的想好自己的去处,想嫁人,想养老,想去别的院子,还有其他别的什么的,都可以提,我尽量给大家安排好。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好了就分边站好。” 虞曦颜坐在主位上,晚冬帮她点好香,就毫不犹豫地靠右边的墙站好。 虞曦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前世不管是嫁去皇子府,还是嫁去柳家之前,她都没有问过这些人的意见,甚至晚冬和清夏来求她说不想随嫁,还被她打了板子拒绝了。 所以这一世她只带愿意跟自己走的,那些心本就不在自己这里的不要也罢。 喝着茶,虞曦颜看着众人的选择,有果决的,也有犹豫的。一炷香后,大家都已分两边站好。玉秋和金春是一开始就果断站到了左边的,此外还有几个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管小厨房的赵嬷嬷,芙蓉院的掌事刘嬷嬷,还有自己的奶娘秦妈妈。 虞曦颜笑着点点头,拿出一个匣子递给玉秋,说:“每人十两。” 玉秋打开匣子把银子分发下去,虞曦颜在上首说道:“你们一心向着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你们的,以后在皇子府你们就是我的心腹。”说着又站起来向那几人行了盈盈一拜,“以后颜儿就承蒙各位守护了。” 众人忙跪下俯首:“奴婢定一心向主。” 虞曦颜快步上前扶起了秦妈妈:“各位快快请起,以后我们就守望相助了。”众人起身站在一边。 虞曦颜回上首坐好,看了一眼站在右边的众人,说:“说说你们想去哪。” 一片寂静。见没人说话,玉秋立到虞曦颜身边,巍巍然开了口:“直接说,小姐心善会酌情考虑的。” 又静默了片刻,一个嬷嬷站了出来,她先福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是负责芙蓉院庭院修整的严氏。” 虞曦颜看着她点点头道:“严嬷嬷你说。” 严嬷嬷顿了顿,像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奴婢的儿子在大夫人的陪嫁庄子上做二管事,去年在庄子上成了亲,前些日子儿子送信来说是新媳妇怀孕了,奴婢想去庄子上照顾媳妇,带孙子。” 虞曦颜点点头,说:“没问题,秦嬷嬷,你送她去母亲那边,让母亲派人送信让她儿子来接她。”说着拿出两个银锭子给她,“拿着傍身,手头有钱,免得被媳妇欺负。” 严婆子捧着银子磕头谢恩,待她起身,秦嬷嬷领着她去了主院。见严婆子得了想去的去处,还得了银子,余下的人也大了胆子,纷纷出列说自己愿望。 想留在府里的,虞曦颜让金春领着送去大夫人那里等待重新分配,有想去庄上的,让柳嬷嬷领了送去管事那里,有不是家生子存了银子想赎身的,虞曦颜直接给了卖身契,安排次日由管家带着去官府去了籍,最后人都走完了,只剩清夏和晚冬站在那里。 “你们两人怎么想的?”虞曦颜抬起头用下巴点了点二人。 清夏扑通一声跪下哀告道:“小姐,奴婢和护院长凌云两情相悦,望小姐成全。” 虞曦颜点点头,她知道的上一世第一次清夏也是这样求她,她拒绝了,所以她才会投向虞初稚那边,第二次凌云和清夏一起来求她,她还是拒绝了,之后还想把她给柳云墨做通房,笼络他的心,只是未成。在虞曦颜的心中没有爱过谁,不知道有人为了心中的爱会鱼死网破。 这次,她决定成全他们,至于成亲之后会如何,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可以的,你让他过来提亲,我趁出嫁前,帮你们把婚礼办了。” “谢小姐成全。”清夏虔诚地俯下身子,以头触地。 “行了,起来。”虞曦颜示意玉秋去扶起她。清夏起身站到一边。 晚冬这时站了出来,说道:“小姐,奴婢只是不想去皇子府,奴婢的父母兄姐都在国公府,奴婢只是不想和他们分开,如果可以选,奴婢想去跟苏府医学医。” 虞曦颜想了想才说:“既然想学医,自是去医馆最合适。这样,我嫁妆铺子里有家医馆,那里关大夫是京中圣手,我写个推荐信给你,让玉秋送你过去,至于最后成不成,一要看你们有没有师徒缘分,二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晚冬一听喜得忙磕头谢恩。 玉秋领着晚冬下去了。晚冬喜欢学医她是知道的,往常空闲总是央着自己把书架上的医书拿给她看,说是娘亲有心疾,下人是不能看府医的,每次都要去府外请大夫,每次一来一回,路上要耗费太多时间,晚冬想自己跟着苏府医学医,一是自己若能学成可以自己救娘亲,二是自己若是苏府医的徒弟,就可以请苏府医为娘亲看病,也不算坏了规矩,还能及时给娘亲诊治。 虞曦颜怎么知道的呢?这是上一世晚冬请求她时说的。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呢?她当时冷笑一声说,你娘亲那病,每次都说差一点来不及,每次不都及时救回来了吗?可见时不时间的,都是那些庸医唬人的话。 可是这话说出没多久,一天夜里晚间,冬娘亲的心疾发了,死在她兄长拉着大夫进门的时候。 当时那大夫折腾了好久,也没有救回晚冬的娘亲。自此活泼天真的晚冬都不怎么笑了,常在角落默默流泪。 她还记得大婚那日,她梳完头,化完妆,全服老人退出去,姐妹们和闺中密友听说新郎来了,出门看热闹,只剩她的好二妹虞初稚陪着她时,是晚冬端了一碗汤圆给她吃,说是一天都不能吃东西,先垫垫肚子,结果一碗汤圆下肚没多久,她就睡倒了。 后来没有查到晚冬,是因为她那里没有查到什么。很多年后遇到金春那次,她告诉虞曦颜,让虞曦颜昏睡的药,是晚冬早早就集齐了药材,研磨好下在汤圆馅里的。 这次她也决定遂了她的心意,只不过能不能改变结局就不怪她了。 玉秋回来复命说,关圣手考校了晚冬一番,觉得她很有学医的天赋,就收了她做药童,说是以后回到府里当女府医,可以方便家中的妇人看诊。 虞曦颜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个关圣手医术确实是高,但是有拿药童试药的习惯。 她原本打算把这二人嫁个庄子上那些罪奴的,但是她想起虞初稚说的,向前看,好好生活,那么这一世把她们想要的都交到她们手中,是否能得到她们想要的幸福生活呢? 次日,凌云由家中大管家领着,提着一对雁儿并一些礼品,来虞曦颜这里向清夏提亲,因着清夏是被父母卖进府的,卖了女儿后夫妻俩带着儿子就跑了,也没有娘家,决定就从芙蓉院出嫁。 虞曦颜大婚前五日,清夏从芙蓉院出嫁。凌云领着清夏二人拜别虞曦颜,虞曦颜把清夏的卖身契塞给她,跟她说:“以后的日子,你只能靠自己好好过了。” 清夏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跟着凌云走了。 据说凌云为了迎娶清夏,特意在府外置办了宅子,希望她这一世能幸福,虞曦颜想。这些帮手都不带怨气地送走了,现在虞初稚要如何出招呢? 第44章 娘家人 送走清夏,老人夫带着芜华并几个婆子走了进来。 “祖母。”还没回屋的虞曦颜看到老夫人来了,快步迎了上去,亲昵地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搀着她往屋里走,“有什么事传颜儿过去就好,怎好劳动祖母亲自跑一趟。” 老夫人笑呵呵地拍着虞曦颜的手,跟着她进了正堂,在上首坐下。玉秋斟了茶过来,虞曦颜接过亲手给老夫人奉上。 “坐。”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才开口,“听说你把清夏丫头放了出去,又让晚冬丫头去苏府医那当学徒,你陪嫁是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四个婆子,我跟你母亲商量过了,我把身边的芜华给你,其余的你母亲会为你打算。芜华这丫头机灵,还略通医理,放在你身边最是合适不过。” 芜华走到虞曦颜面前跪下磕头:“见过大小姐。” 虞曦颜没忙着让她起身,只是问道:“你是自愿的吗?在府中可还有什么牵挂?” 她实在是不想要牵挂太多,又不情愿跟她的人了。 芜华直起身子摇摇头:“奴婢是老夫人路边捡的小乞丐,没有什么父母亲人,在我心里老夫人就是顶顶重要的人,跟在大小姐身边能让老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伺候好小姐的。” 虞曦颜看着她赤诚的眼颔首,“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了。”然后起身扶起了她。 “好了,你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老夫人起身往外走,身后的婆子忙跟上。 虞曦颜也跟着起身把老夫人送到院门外,才转身回了屋子, “金春,你带芜华去原先清夏的屋子安顿。”说着她又看向芜华,“这两天你先熟悉一下,就先不当值了。” “是。”芜华应下,提着包袱跟着金春退下了。 虞曦颜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大夫人,就领着玉秋去了正院。 进门就看到大夫人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皱着眉在翻阅着,“母亲有什么烦心事吗?” 姚敏见女儿来了,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母亲在看把谁给你带过去,现在桃红和孟嬷嬷母女俩愿意跟你过去,所以直接就让曹管事一家都给你做陪房,曹管事可以帮你打理外院的事,他大儿子曹毅可以帮你管外面的铺子和庄子,桃红给你当一等丫鬟,孟嬷嬷填上你那一个嬷嬷的缺,你看怎么样?” 一听孟嬷嬷一家可以陪自己嫁过去,她很开心,但是却有点为母亲担心,“母亲能把孟嬷嬷给我,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我带走了他们,母亲这边怎么办?” 姚敏安慰道:“为娘嫁进来就当家了,二十年了,现在国公府都掌握在为娘手中,少几个得用的人也没什么问题,倒是你,嫁进皇家,即便是大皇子看重你,侧妃,妾室也是不会少的。没有能帮你扛事的人,为娘怎么放心?你就听为娘的安排。” 虞曦颜起身走到姚敏身边,一把抱着姚敏,将脸贴在姚敏的肩头,“娘,谢谢你。” 姚敏也抱住她,用手抚着她的背,说道:“我的儿啊,还没有长大就要嫁人了,你叫娘如何放心得下啊。”说着姚敏的眼泪流了下来。 一旁的孟嬷嬷忙上前来递上帕子给二人,劝解道:“夫人放心,奴婢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母女俩抱了一会儿才平复心情。又帮着虞曦颜挑了几个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补了她的缺,都是自愿跟过去。有人舍不得父母爱人,自也有人想去皇子府,更进一步,其中彩月、彩云两姐妹因着是虞曦颜奶娘秦妈妈的女儿,所以让一并跟着,并且把秦妈妈家官人和儿子也一并做陪房让虞曦颜带走了。 看着人都安排好了,孟嬷嬷从姚敏房里拿出两个木匣子,将一个木匣子交给姚敏。姚敏从里面挑挑拣拣三十来张纸,又接过孟嬷嬷手里的另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有一沓子银票,“这里有两万两银票,给你压箱底,不跟嫁妆放一起。” 姚敏指了指盒子,然后把刚刚挑拣出来的纸张也放进去,“这是跟你过去的人的身契,你自己保管好。这些都是你最后的底气。” 虞曦颜收下,领着姚敏给她的一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45章 摊牌 离大婚还有一日,虞初稚回了府。玉秋打探到消息,就匆匆回了芙蓉院禀告了虞曦颜,然后又跪在了虞曦颜脚下:“小姐,我哥哥还没回家,请小姐找大公子帮帮忙。” 虞曦颜的心也有点累,她突然发现一但事情发生在院外,她便无能为力。 她扶起玉秋,说:“我一会儿去找二妹妹。” 两人正说着,金春进来通禀:“大小姐,二小姐来了。” 虞曦颜一愣,回道:“你让她进来。” 金春引着虞初稚和小铃铛一起进了厢房。虞初稚见虞曦颜坐在榻上,就跟她隔着几坐下,对玉秋说:“我想喝茉莉花茶,麻烦玉秋姐姐去帮我泡一壶。” 这是明显地赶人,玉秋看向虞曦颜,后者对她点点头说:“挑些好的给二小姐泡上。” 玉秋领命出门,小铃铛追上来,“我跟姐姐一起,帮姐姐挑茶。” 待二人走远,虞初稚起身关上房门,然后从袖子中抽出三张纸,说:“姐姐看看。” 虞曦颜打开一张一看,脸一下子就白了,辩解道:“这是污蔑!” 虞初稚冷笑着坐下,“污蔑吗?姐姐,一个人是污蔑,这里有三个人呢。”然后她抽出其中一张,“这可是玉秋哥哥签字画押的,姐姐还要狡辩吗?” 虞曦颜发了狠,要撕掉这些口供。虞初稚悠闲地倚在榻上玩味地说:“随便撕,这份是誊抄的,我那还有好多,要不要我让小铃铛都拿来给姐姐撕着玩?” 虞曦颜瞪着她咬着牙低吼道:“虞初稚,你到底想怎样?” 虞初稚扑哧一下笑出声,伸出一根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是我想怎样,而是我亲爱的姐姐你想怎样,我记得我离家的那天跟你说过,放下从前,过好往后的日子,谁知你非要咬着我不放。” 虞初稚耸耸肩,道:“我本来可以把抓的人和这些口供送到官府,或者更绝一点送到镇国侯府祁大小姐的手上,你觉得你还能做成大皇子妃吗?我没有,是因为我们都是虞府的小姐,不管我们窝里怎么斗,都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不是吗?” 顿了顿,她正色说:“我再最后跟你说一次,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来历,我也能想到你做这些,是因为在我不知道的那个你经历过的从前,我一定深深地伤害了你。我不说要你忘掉过去原谅我,只是,现在的我不想掺和你的生活,不想夺走你的任何东西,你把眼光和精力都放到自己身上,过好自己的日子,可以吗?玉秋的哥哥我已经放了,但是我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谋害亲妹,这个罪名可不小,就算你是皇子妃,恐怕也不好过。” 虞初稚说完,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她起身去开了门,玉秋端着茶和小铃铛一起进来,虞初稚拿过玉秋手中的茶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喝了,对玉秋说:“明日就要跟着你家小姐嫁入皇子府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再出来就难了,今日回去吃个团圆饭。”说完不等她二人说话,拍拍玉秋的肩,领着小铃铛走了。 玉秋愣愣着看着主仆二人走远,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像是披了一层铠甲。 直到看不到她们身影,她才回头看虞曦颜,她无力地倒在榻上,面色苍白,“小姐,小姐” 玉秋扶起她,她两眼无神,倚在玉秋肩头,“玉秋,我没事,你哥哥应该是回家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玉秋搂着虞曦颜轻轻抚着她的背,“小姐,奴婢知道哥哥回家了就可以了,奴婢哪儿都不去就陪着小姐。”虞曦颜反身抱着玉秋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等了一会,虞曦颜平复下来。玉秋端了盆水进来,帮虞曦颜擦洗干净,给她的眼睛上了一些散瘀膏,又用热毛巾帮她敷好,在一旁守着她,“小姐,明天你就要嫁进大皇子府了,这不是您一直希望的吗?我看二小姐也不想与你为敌的样子,咱们以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奴婢会一直守着小姐的。” 虞曦颜躺在床上,帕子遮着她的眼,半天才悠悠地说:“玉秋,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一直守在我身边不离开寸步。” 虞曦颜记起上一次就是她不时地让玉秋去看新郎到了哪里,才让别人钻了空子,这一次,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玉秋一定不会离开小姐半步的。” 第46章 大婚 二月十八这日,抚国公府上下都起了个大早。大家忙忙碌碌查漏补缺,生怕有一星半点儿做得不好。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儿,就连老夫人也起了个大早,任由吴嬷嬷给她换衣梳妆打扮,她半眯着眼打着瞌睡,“翠珠啊,我今天嫁孙女,你可得好好给我捯饬。” 吴嬷嬷笑嗔道:“小姐,我做事什么时候出过差池,你就看我的好了。” 芙蓉院里更是热火朝天,院子里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铺了一地,二夫人拿着嫁妆单子一边清点,一边安排仆人站好,两两一抬,点好了就抬到前院去候着。 厢房内,虞曦颜着大红中衣,玉秋接过金春打来的水,细细地给她净了面。 喜婆走进来,“小姐,奴婢为您绞面。” 虞曦颜乖巧转过身面对着喜婆:“麻烦嬷嬷了。” 喜婆熟练地拿出一截棉线,两手拉着绞扭,然后从中间挑出一头用嘴叼着,开始在虞曦颜脸上绞着细细的绒毛,绞完打量看看,觉得没问题了,又给她上了一层薄薄的香膏。 虞曦颜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面庞,像剥了壳的鸡蛋愈发得细腻光滑。 玉秋上来给了喜婆一个红封,喜婆拿了红封又说了些吉祥话就退下了。 等玉秋帮她上好妆时,大夫人姚敏挽着一位夫人的手走了进来,这个人虞曦颜认得,是南宁王府的老太妃。 她忙起身行礼道:“宁太妃。” 宁太妃快走两步扶起了她,笑呵呵地说:“坐坐,我来给梳头。”说着拿起一旁的梳子开始一边嘴里说着祝词,一边梳着虞曦颜如丝的长发。从头梳到尾,三遍梳完,换一段祝词又从头到尾梳了三遍,再换一段祝词,又梳三遍,最后念着,“十全十美,前世今生到白头。” 梳完十梳,便把梳子放到一旁。 玉秋端过一个红木盒子给她:“辛苦太妃了。” 太妃笑呵呵地接过,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走了。 玉秋和金春开始给虞曦颜穿礼服,孟嬷嬷在一旁指挥。十二层的皇子妃制式的礼服,穿一层说一遍祝词,打理整齐再穿另一层。 这时的虞初稚才在沐湘的催促中不情地愿地起床。 “不是要巳时正才要去大姐房里吗?你那么急干什么?” 沐湘伺候着她起床,没空搭理她,小铃铛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起床要洗漱,用早膳,梳妆打扮,衣服也还没有挑好还要挑衣服,再出门去大小姐院子路上要一刻钟,现在是巳初,也就是说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我的小姐。” 虞初稚一边净着面一边说:“随便描个眉涂个口脂,衣服选那套湖蓝的绣百合的,头发梳个双丫髻就好,早膳端过来,一边梳头一边吃不耽误时间。” 小铃铛龇了龇牙,认命地跑到花厅,把已经摆好的早膳又收了端到厢房。 虞初稚一边就着小铃铛的手喝着粥,一边坐直了身子让沐湘方便为她梳头。这生活真是腐败啊,虞初稚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等她吃完,沐湘也正好插完最后一根小簪。 等小铃铛收拾好空了的碗碟出门,沐湘才又仔细打量调整好头饰,之后到水盆里拧了帕子帮虞初稚拭干净脸,帮她画了个浅淡的妆容,再给她换上衣裙。 几人紧赶慢赶,到芙蓉院的时候也过了巳正。进了厢房发现除了二房的三姐妹,陈爽、苏涟漪、慕容晴也早到了。 一进门大家都望向她,她尴尬地笑了笑:“起晚了,起晚了。” 虞晗筠刮着脸羞她,“你再迟点,大姐都出门子了。” 虞初稚只能打趣说:“哥哥们不会让咱们貌若天仙的大姐姐这么快出门的,我心里有数,嘿嘿。” 就看见玉秋和金春帮虞曦颜穿好最后一件外袍,她转过身来,杏眼桃腮,头顶着凤冠,六只凤凰展翅于飞,每只凤嘴都雕着一颗桂圆大小的红宝石,二品皇子妃制式的吉服金线绣制,窗外透进的阳光打在上面真配得上一句熠熠生辉。 壕无人性,虞初稚在心底呐喊。 一帮姐妹们围上去,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不一会儿前面有人跑来说新郎来了,外间开席了,请小姐们也去院里的花厅用膳。 屋里的姑娘们一起嬉笑着出去,呼啦一下都涌了出去,屋里就只剩下玉秋和虞曦颜。 玉秋轻轻掰开被虞曦颜紧紧捏着的手,道:“小姐你放心,我今日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虞曦颜这才松开了手,玉秋看着自己被掐出血痕的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须臾,门开了,大夫人走进来,身后跟着的喜婆端着一个碗。虞曦颜知道这是汤圆,上辈子就是吃了这碗汤圆,她的命运被取代了,她心里有些抗拒。 姚敏坐在她面前接过喜婆手里的碗,舀出一颗汤圆送到她嘴边。 “娘你怎么来了?”虞曦颜不解地问。因为上一世母亲并没有出现,所以这一世她彻底安全了是吗? 姚敏红着眼勉强地扯出一个笑,道:“娘好久没有给你喂过饭了,你从小就懂事,不到两岁就能自己用饭了,娘再喂你一次,以后你不是虞家女而是皇家妇了,娘再也没机会喂我的乖颜儿了。” 虞曦颜听了泪也涌了出来,就着姚敏的手一口一口吃着汤圆。 姚敏只是看着她说:“多吃点,要熬到晚上呢,娘怕你熬不住。” 虞曦颜点点头,又是一口。 吃完汤圆,姚敏又帮她擦干净泪痕和嘴角,牵着她的手坐到梳妆台前帮她补了妆。 添好最后一抹唇色,敲门声响起,“娘子,为夫来接你了。” 大皇子清润的嗓音响起。 姚敏将却扇面塞在她手中,见她以扇遮面,才让玉秋打开门来。 姚敏和喜婆一左一右扶着虞曦颜走出闺房,姜天枢看着从门内走出来的虞曦颜肩若削成,腰若约束,秾纤得衷,一身皇子妃吉服称得她瑰姿艳逸。 一旁的虞家哥哥们看着大皇子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妹子,没形象地笑出声。 姜天枢一脸茫然地看向虞家兄弟。 虞琮实在看不过眼,提醒道:“牵上媳妇,拜别祖母,父亲,母亲。” 姜天枢回过神来,伸出手。 姚敏说了几句嘱咐的话,把虞曦颜的手交到姜天枢的手中。 姜天枢牵起虞曦颜的手在虞家兄弟的带领下,到了瑞寿堂给老夫人斟茶,虞曦颜磕头拜别祖母,老夫人拉着虞曦颜的手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们去了正院。 主院正堂虞铮和姚敏端坐首位。 姜天枢牵着虞曦颜进来,给二人斟了茶。 虞曦颜下跪磕头,姜天枢欲与她同跪,被一旁的虞琮一把拉住。 虞铮看着吓出一身冷汗。内侍在一旁低声提醒:“殿下行礼即可。” 于是姜天枢长身一揖。虞铮和姚敏嘱咐虞曦颜一番。 虞琮上前,在虞曦颜面前背过身来蹲下,“来,颜儿,今日哥哥送你出门子。” 虞曦颜乖顺地伏在虞琮背上,虞琮一路把她背出府门送上花轿,其实抚国公府和大皇子府在一条街上,但是照规矩亲迎的队伍要绕城一周。 于是礼仪开道,姜天枢骑着他的大宛驹,后面跟着八人抬的花轿开始游街。 新娘子出门,后面跟着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有随行仆从撒喜钱发喜饼,很是热闹。沿路的祝福嬉笑,也有好事的一台一台数嫁妆的。迎亲的队伍绕了一圈,先去宫中谢了恩,才又抬着进了皇子府,虞曦颜被送进喜房只等吉时行礼。 直到坐在喜床上,虞曦颜才真真正正地放下心,这一次她没有被替换掉。 最后一台嫁妆离开国公府,宾客们也说着恭喜的吉祥话告辞回家,府里的人也各回各院。 第47章 财气 虞初稚盘着腿坐在榻上,小几上放着一沓子银票,她兴致勃勃地数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一张都认认清楚。 小铃铛和沐湘守在房里不放其他人进来,“咱小姐不是乐傻了。” 小铃铛撞撞沐湘的肩,“嗯。” 沐湘用帕子掩嘴笑。虞初稚猛地转过头瞪着二人,奶凶奶凶地像只发怒的小奶猫,“不要吵,我不记得数到几了。” 两人看着这样的小姐,再也忍不住了,抚着肚子“哎呦,哎呦”地笑起来。 虞初稚刷地抽出四张银票伸到她俩面前。两人一下子止住了笑:“小姐,这?” 虞初稚狡黠地看着她俩:“别激动,不是给你俩的,小铃铛你拿三百两给铁柱,这是给你门派的师兄弟的开销,用完再来拿。沐湘你送一百两给何伯何婶,让他们日常开销该吃吃该用用,不要给我省钱。就说是我给他们养老。” 看到她俩踌躇着不伸手,虞初稚又加了句:“都拿着,不是给你俩的,你们没权力拒绝。” 二人只好收下揣入怀中。虞初稚把剩下的银子装进匣子里,递给沐湘让她收好。 “呼——”虞初稚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酸胀的胳膊,“好了,家里没有要提防的人了,小姐我要去逛园子,你们陪我。” 她起身对着沐湘说,“沐湘,你先帮我把头发拆了,顶着一头首饰重死了。” 说着就在梳妆台前坐下,沐湘依言帮她把头上的珠钗发饰都取下来,打散头发,用梳子把头发梳顺,虞初稚随手拿起一根和衣服同色的发带松松地把头发绑住。 等她们收拾好,小铃铛已经提着个食盒在院子里等着了。 三人一起去了国公府的花园。事实证明再华美的花园,初春时节着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在山上野惯了,三人都不喜在小小的院子里憋着。 三个人在园子里无地逛着,一会儿看看这片冒着点点新芽的花花草草,一会儿看看那棵吐着嫩芽的树,哎,所谓诗人情怀,体会不到啊,体会不到。虞初稚默默在心里吐槽自己。 百无聊赖之际,看到有人从外院门进来,仔细一看是柳云墨。 于是她欢快地走过去,端着世家小姐的礼仪向柳云墨行了一礼:“柳公子。” 柳云墨拱手一揖:“虞二小姐。” “你是去找我吗?”虞初稚好奇地问。 “小姐。”沐湘一脸窘迫地拉了拉自家小姐,她的好小姐哎,怎么就不能矜持一点。 “咳。”柳云墨以手握拳,抵住嘴唇,轻咳一声掩住笑意,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在下是要去找虞伯父。” “哦哦,找我爹啊,那你快去。”虞初稚一听忙让开了身子。 柳云墨拱了拱手,继续往前走,路过虞初稚的时候,把手里的纸条塞在了她手心。还好。 虽然他没有把握一定能遇到虞初稚,但是还是做了准备,看来没有白费。 到了主院欲要拜见虞铮和姚敏,进了正堂发现只姚敏一人在,便先拜见了姚敏,说明来意。 “小侄父亲之前在京城给小侄置办了宅子,这些日子已然拾掇好,小侄想明日便搬去那宅子,多谢伯母这些日子的照顾。” 姚敏点点头,说道:“这事我听你伯父说过,你考虑的没错,你是要娶稚儿过门的,住在府中确有不便。不过你有空多回府里看看,你两个伯父和哥哥们都会惦记你的。” 柳云墨拱了拱手,说:“小侄定不忘伯母嘱咐。” 姚敏挥了挥手:“好了,你伯父在书房,让银杏领你去。” 这时一旁立着的一个丫鬟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柳公子这边请。” 于是柳云墨又向姚敏行了一礼,跟着银杏出了正堂,穿过长廊就到了院子一隅,这里又单独隔出个小院落,虽然没有前院的书房大,但是很清幽。 银杏向守着院门的吴峰行了一礼:“吴大哥,柳公子拜见老爷,麻烦您通传一声。” “跟我来便是。”吴峰领着到了书房门口敲响了房门,“老爷,柳公子求见。” 门里传来男子浑厚的嗓音,“请进。” 吴峰打开门让柳云墨进去,然后关上门领着同来的柏舟到院门口候着。 第48章 移居 柳云墨进了书房,发现虞铮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他看了一眼棋盘上对峙焦灼的黑白棋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抬头便看见虞铮手里捧着本兵书,一边看一边落子。 他上前两步一揖:“伯父安。” 虞铮抬头看着他,“贤侄来了啊。”一指对面,“你先坐,我把这点搞通。” 柳云墨依言坐下。看着虞铮把子落下又撤回,反反复复,举棋不定。 “伯父是在推演阵法吗?”柳云墨看他眉头越拧越紧,不禁开口问道。 虞铮盯着棋盘,没有搭理。 看了一会儿之后,柳云墨从一边捻过一颗子落下,“您看看,这样对不对?” 虞铮一看,双眼发亮,转头看了柳云墨一眼道:“贤侄啊,你也看过兵书,学过兵法?” “嗯,之前爹每年只能来看我一两次,为了和爹有话聊,就在书院的藏书阁找了些兵书看,都是自己瞎琢磨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毕竟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不是我这种书呆子能轻易参悟的。”柳云墨嘴里谦虚着,心想的是,哪个男孩子没有个军人梦,那些tv9,那些b站的纪录片,专题课也不是白看的。 “要不是你已经连中四元,我真想把你带回军中,不日又会是一员大将啊。”虞铮有些遗憾地说。 “我也跟爹提过,想和他一起上战场,还跟他说过我的骑射课成绩也很好,但是爹爹不许。爹爹说希望我可以一心读书,将来中个状元光大柳氏门楣。云墨平日里看书,对山川地形也颇多研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走遍天下的山山水水。与山长谈论学问,也常常告诫云墨,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伯父如果有机会,去边关驻守时,方便的话可以带上我吗?山长是同意我去游历一番的,反正我还有三年才可可参加春闱,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虞铮看着柳云墨冒着光的双眼,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好,虎父无犬子啊,有机会不那么凶险就带上你,你爹的心思我知道,毕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书又读得好,不是非要走军功这条路的。” 柳云墨忙站起身长身一揖,道:“那侄儿就等着伯父带侄儿去见识见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虞铮拍着他的肩头大笑,“坐坐。” 柳云墨复又坐下,问道:“伯父要推演阵法,何不做个沙盘,更直观更方便,还可以做不同地形阵型变化。” 虞铮不解地问:“沙盘是何物?” “是我在书院一本手札上看到的,当时觉得甚为奇妙,就跟着摆了几次,不若我下次给伯父做一个送过来?” 虞铮狠狠点头,“好好好。” 柳云墨拿起一边小炉上温着的水,挑了些茶叶给虞铮泡了杯茶,又给自己泡了杯,呷了口茶才又说道:“伯父,小侄此次来是为了跟伯父告别的,父亲留给侄儿的院子已经拾掇好,明日侄儿就想搬进去,毕竟只有四日就要来府上向二小姐提亲了,还住府上说不过去。” 虞铮打量着他说:“决定好了?” 柳云墨点点头:“决定好了,柏舟和华黍侄儿也不带走,毕竟他们爹娘都在府上,实在是不好让他们和亲人分离。” 虞铮同意道:“从前你爹就说你书虽然读得好,但是没什么主意,心性也不坚定,现在看来你成长了很多啊。” 柳云墨心中一凛,琢磨了一下说道:“从前虽然继母对我不好,但是祖母和父亲总是护着我的,如今祖母没了,父亲也走了,我若是自己立不起来,这日子如何过啊?” 虞铮又拍了拍他的肩,“想做就去做,伯父都支持你,以后你一个人住,有什么难处解决不了的,别忘了还有伯父。” 柳云墨一拱手,“谢伯父垂爱。” “行了,你快去收拾东西,只是明日离府之前,别忘了跟老夫人告别,还有你二伯父,和几个兄长。”虞铮嘱咐完向他挥挥手,看着他告辞退下。 翌日一大早,柳云墨就出了门领回来一队人,跟门房打好招呼,就带回了自己的院子。除了当初带来的那个小包袱,需要带走的也就只有皇上的赏赐了,金银宝物装了六个大樟木箱子。 在打包东西的时候,柳云墨一直让柏舟和华黍在一旁看着,虽然知道虞伯父信任自己,但是有些事还是要摆在明面上处置妥善的。 把东西送出门外的马车上之后,柳云墨先是去瑞寿堂跟老夫人告别,之后又去跟虞锦夫妇告别,虞家的三兄弟没有放过他,跟着他一起去了他的宅子。 在正阳主街旁的户部巷巷尾,是个闹中取静的院子,三进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第一进是护院住的,柳云墨跟他们介绍都是军中退下的老兵、残兵,有的在边疆还和虞琮一起打过仗,看到他都恭敬地喊小将军,虞琮也开心地和他们打招呼。 从前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结果在这里见到了,虞琮心里很是感慨。 第二进院子分布着厨房、饭厅、会客厅,还有一些仆妇、随从住的屋子,见他们一群人进来,一个婆子恭恭敬敬地迎上来:“少爷。” 柳云墨对她点点头说道:“一会几位少爷在这里用饭,你去准备一下。” 婆子领命朝厨房走去,柳云墨带着几人去了会客厅,有小厮给他们上茶。 虞琛笑着问:“玉润这里除了婆子就是小厮,没买几个丫鬟啊?” 柳云墨答道:“现在就我一个人住,而且下个月就要跟二哥三哥去书院了,要不了那么些人,而且等二小姐嫁过来,她用她自己人会更舒服些。” 虞琛满意地点点头,“还是玉润想得周到。” 几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天,先前的婆子进来,行了礼说道:“几位公子,饭已经摆好,先去用饭。” 几人起身去饭厅用膳,席间备了些酒饭,兴致来了行了两轮酒令。停杯罢箸几人又去了第三进院子。二进和三进院子中间有个小花园,几人逛了一会花园,虽然小,但是假山楼阁一应俱全。 之后去了主院正堂,只有一些简单的桌椅,还没有什么摆饰,干净简洁。 几人在正堂又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送走了客人,柳云墨清点了一下东西,拿出一部分,是明日去夫子家请夫子娘子去虞府提亲的谢礼,又准备一些是下定要用的礼品礼金。 准备完这些,他又领着新买的小厮纯钧和承影一起去了东市。纳采要用活雁,这个时节要买活雁是有些难的,三人从市集逛到喜铺,从东头逛到西头,最后在一家冰人馆捡了个漏,原本要定亲的两户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一方突然反悔,亲结不成了,但是冰人馆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下定要用的一应物品,本来以为全砸手里了,没想到遇到了柳云墨。 柳云墨见他们都准备齐全了,干脆就花了十两银子一并买下了,省得自己准备不周全。 第49章 纳采 二月二十二这日,一大早虞初稚就被沐湘从床上拉起来梳妆打扮。 虞初稚像个软骨头一样倚在沐湘身上,任由她为她打理,嘴里嘟囔着:“昨天才因着大姐姐起了个大早,今天怎么又要起来这么早,没几天懒觉可以睡了,下月初女学要开学了,能不能放过我。” 沐湘一边给她净面一边招呼来小铃铛,虞初稚就从沐湘身上转移到小铃铛身上。 小铃铛好笑道:“一会儿程夫人就要来纳采了,小姐自然要打扮一番。” 虞初稚依旧不满地嘟着嘴:“反正又不要我出去见人,我起来这么早干嘛?” 沐湘趁着她嘟着嘴帮她把口脂涂了,“小姐要出去行礼拜见大媒的。” 小铃铛扶正她的身子。 “唉——,你们小姐我好累啊。”睡眠不够,虞姐叹气,谁能理解她只想当个躺平的富家小姐的心? “柳公子那么欢喜小姐,家中又无长辈,等小姐嫁过去了,既不用晨昏定省,又不用上女学,奴婢保证你不醒奴婢不叫。”沐湘一边用螺子岱给她描眉,一边打趣她。 她无法只好自己坐直身子,对小铃铛说:“去给你家小姐泡杯茶,醒醒瞌睡。” 小铃铛没有挪动脚步,不依地说:“小姐,你还没用早膳,喝茶会胃疼的。” 哦豁,她忘了她如今这个身子娇贵得很,想想还是放弃了,“那你还是让我倚着。”说着又软倒在小铃铛身上。 小铃铛无奈,只得一只手扶稳小姐的身子,一只手撑着她的头。待到要梳头了,她就用手托着下巴撑在梳妆台上,闭着眼睛打瞌睡,拜托她还只有十四岁,睡不够会长不高的。 今天是定亲的大事,沐湘认认真真地给自家小姐梳了个百合髻,寓意也好,希望柳公子和小姐能百年好合。 给她选了楝花色立领斜襟袄,朱颜酡绣百合的马面裙和云肩,繁复了些却不乏端庄秀丽。 装扮好,二人搀着她去了花厅用早膳,小米粥配虾饺儿,吃饱了肚子,虞初稚也有了些精气神,便领着沐湘小铃铛二人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拉着虞初稚坐在后堂的榻上,“我们稚儿长得这般大了,如今也要定亲了。” 前几天才嫁了大孙女,今天又要给二孙女定亲,心里感慨颇多。 虞初稚见老夫人兴致不高,乖顺地给她捏着肩膀:“祖母,姐姐嫁得不远,又是皇子妃,你想她了可以传书给她,让她回来看您,我还有三年才要出嫁,以后会每天都来陪陪您的。再说还有三妹四妹和五妹。过个一两年哥哥们也会有嫂子,您的小曾孙们出生了,稚儿还怕你没空想我们呢!” 老夫人拍拍虞初稚的手,“这么一说,你的哥哥们倒是也要相看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昨日颜儿回来说,下月她要在大皇子的京郊别苑举办春日宴会,邀请各家小姐公子,我和弟媳都准备带着家里这几个没着落的去相看一下。”姚敏掀门帘进来,听到老夫人提起她最近操心的事情,忙不迭地接话道。 徐沁竹也跟着进来,二人坐定,落葵给她们斟了茶,立到一旁。 徐沁竹呷了口茶,“说起来还是大嫂命好,颜儿嫁了,稚儿也定了,只用一心一意操心琮哥儿一人,我这儿珩儿琛儿已经及冠了,曲儿只比稚儿小两岁,一下子要操心三个,有些忙不过来,不若春日宴那日,娘亲也和我们一块去,帮我掌掌眼。” 老夫人听了直摇头,道:“看把你心急的,你这次给曲儿一人看就好,珩儿下月初九春闱要下场,不如等殿试过后再给他相看,琛儿也不急,他今年不是要下场吗?等过三年,和他哥哥一样有了官身,再帮他挑个好的。” 徐沁竹一听乐了:“好嘞,我就听母亲的。不耽误哥俩读书。” 老夫人看她笑得一脸狡黠,知道她是怕自己催,所以在装痴卖乖,都是为了孩子好,就懒得戳破她了。 “你们先选几个合适的,到了春日宴那日再仔细挑选,不过最好还是两个孩子互相满意的。”老夫人提点了几句。 “唉。”徐沁竹叹了口气,看着老夫人,“三丫头好说,四丫头不好办啊,兰姨娘非要我去跟她南平伯府的嫂子去议亲,我哪有这个脸子去啊?”她拧着眉,最近这事真是烦心。 老夫人挥挥手,“你别打理她,她着急让她自己想办法去,上次宫宴探了下南平伯府老太君的意思,人家是亲外祖母都不愿意,咱们瞎操什么心。”得了老夫人的话徐沁竹也有了主意,这几天困扰她的烦心事,就这么解决了。 紫芙打帘子进来:“老夫人,程家娘子带着柳公子过来了,刚进府门。” 老夫人起身,姚敏和徐沁竹也跟着起身,“你在这里坐着,一会要跟程家娘子和云墨见见的。” “是,祖母。”虞初稚娇羞地低下头。 老夫人领着两个儿媳出了后堂在正堂坐好。 吴嬷嬷一声通传:“程夫人,柳公子请进。” 但见身着紫色夹袄长裙,手执一条丝帕,年纪大约在50岁左右,清清爽爽的一个夫人在前,柳云墨恭恭敬敬在后,纯钧怀中抱着一对大雁,大雁翅膀上扎了彩绸,承影抱了一个五谷盒子,随在后面。 程夫人进来正堂后,对着老夫人盈盈一拜:“给虞老夫人请安了。” 老夫人忙起身做搀扶状,笑着说:“程夫人免礼了。” 姚敏上得前去,搀起程夫人道:“程姐姐,快快落座奉茶。” 柳云墨也在身后一揖到地道:“云墨拜见老夫人,大婶婶,二婶婶。” 程夫人立起来道:“老夫人、大夫人,受柳公子重托,我来府上提亲来了。本来此事重大,男方当由长者亲自登门造访,只是这云墨父母都已亡故,身边无人,老身看这孩子上进,就恕个罪,就全权当一回他的长辈,给他保这个大媒。今儿个提亲,按说呀,他不用过来,他央了我半天,一定要亲自登门,这年轻人啊,那猴急样,都等不及了。”说着从柳云墨一抖丝绢。 柳云墨臊了个大红脸,站在那里左右不是。 老夫人笑着说:“劳动程夫人大驾亲临寒舍,为小儿辈的事不辞劳苦,老身感念在心,程夫人先请坐下喝杯茶。” 全屋的人都陪着笑。 虞初稚一个人在后堂,看着杯里茶叶舒展,脑子里想的是这次两本默什么。下回见面问问如果《婴宁》反响好,她不介意把《聂小倩》、《辛十四娘》什么的,都扩写一下。毕竟这些不但看过原着,还有很多影视作品可以借鉴。但这一回写什么,她着实有些为难。 “二小姐,柳公子来了。”落葵在她耳边轻声提醒。虞初稚这才回过神来,听到外面果然有夫人们的寒喧声。 她才醒悟,自己是不是要装出一点小姐的样子,自己怎么对这个白切黑一点都不担心,感觉没跑了一样。 “二小姐,老夫人让你领柳公子去园子里逛逛。”紫芙进来对她行了一礼然后道。 虞初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跟着紫芙去了正堂。 老夫人一见她出来了,就跟她说:“那是程家娘子,是柳公子的师娘,快去拜见一下。” 虞初稚顺着老夫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妇人莹润的鹅蛋脸,淡扫峨眉,一双柳叶眼澄澈睿智,见她望过来轻轻颔首。 虞初稚知道这一定是程家娘子了,快走几步盈盈下拜:“程夫人安。” 程家娘子扶起她,笑道:“如今还可以叫程夫人,往后可要叫师娘了。” 虞初稚含羞带怯地一低头:“稚儿省得了,师娘。” 众人皆笑起来。“好了好了,你带柳公子去逛会园子,我们有正事要谈。” 虞初稚给各位长辈行了礼,领着柳云墨出了院子往花园而去。 第50章 问名 逛了没一会儿,虞初稚就借口太冷把柳云墨领到听风楼里,把沐湘打发去拿炉子,一会又指使小铃铛去拿茶水点心,“就这么开着,方便讲话,有人来了看得见。” 柳云墨怕她冻着本打算将门窗关好,结果她出声止住了,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他就安稳地坐着了。 “白切黑,告诉你个事。”虞初稚带着点傲娇的小得瑟看着柳云墨。 “这么得瑟?说来我听听。”柳云墨好整以暇地听她的下文。 “我赚钱了,赚了一万多两那么多,你要不够钱娶我,我资助你啊!” 柳云墨点着她的额头,“你傻不傻啊,你用你自己的钱娶你自己,看不起谁呢!不过呢,你赚钱了我知道,那些包包啊,还有让我眼熟的话本子,都是你搞出来的,你不怕你爹他们知道了打你?” 虞初稚晃着头道:“不怕不怕,我跟人合作的就抽点水,用的是化名,那人也不知道我是谁,再说了,那看那些话本子,我都是用的原作者名,再火也不是我。” 柳云墨笑看着她小狡黠的样子,揉了揉她的额发,“老公会强大起来保护好你的。” 虞初稚不满地耸了耸鼻子以示抗议,“我要做独立自强的大女主。” “不如想想怎么回家。”柳云墨打击道。 “这个不急,时辰到了路就开了,现在我们一头雾水,急也急不来。不过,我目前有个很急的事,要你给我提下建议,柳老师。” 柳云墨望向她。 “我这个月还有两本书的任务,不知道默哪位的书,先说明,四大名着打咩,太长了。” 柳云墨看着窗外想了想,“《桃花扇》你都默了,不默《长生殿》你看不起谁呢?” 虞初稚眼睛一亮,“就它了,可是作者是谁来着,我忘了。”虞初稚有些窘地挠挠头。 柳云墨轻敲了她一下,“洪昇啊,回去把《古代文学》再认真看一遍,我要去告诉你们杨春风老师,你把她教的又还给她了。” 虞初稚只好望着他嘿嘿嘿傻笑,“再默个《西厢记》。” 虞初稚一听扑哧笑出来,“这是要逮着明清文学家们的羊毛使劲薅啊,也不怕薅秃了。” 柳云墨晃着头,“非也非也,要不你改默《莺莺传》,你看这是唐代的,还防止小姐们看多了你的话本子变恋爱脑。” 虞初稚敲着桌子沉思着,“也不是不行,虽然《莺莺传》里张生就是个渣,但是确实有必要让大家知道人类的多样性。”虞初稚认同道。 “沐湘过来了。”虞初稚还想说什么,柳云墨提醒道,她一抬头就看到沐湘领着个粗使婆子走了过来,一进来她就开始关门关窗。 “留扇窗户。”见沐湘要把所有窗户都关上,虞初稚忙出声止住,她可不想一氧化碳中毒,还没回去就先寄了。 婆子把火炉安置好,添了碳,又点好火才行礼退下。沐湘立在一旁伺候着,柳云墨坐在一旁不作声默默地盯着虞初稚看。 虞初稚突觉有些许尴尬,只得开口问:“柳公子去书院的事定了?” 柳云墨接话道:“前几日去老师家请师娘为我来提亲,幸得遇山长并几位夫子在老师家做客,听得老师介绍我,便当场考校了我一番,之后几人便商定了,我可以直接入学院就读甲字班,老师正巧就是主教甲字班的。” 虞初稚抬起手想拍他说,小子混得不错啊,想起沐湘在一边,抬起手硬生生地转了弯,拨了下自己的头发,只淡淡地说:“哦,那恭喜你了。” 柳云墨看着她一副故作大小姐的端庄模样,低着头憋笑,“谢谢。” 小铃铛提着茶点过来,“小姐,刚刚遇到紫芙姐姐找你们,说是留了程夫人用午膳,让你一会儿直接带柳公子去瑞寿堂的花厅。” 虞初稚接过她递过来的茶应声道:“知道了。” 于是和柳云墨东拉西地聊了会子天,喝了两盏茶,一只点心。 两人默契地一同起身往瑞寿堂而去。 走到一半遇到虞铮,说是在主院备了席面要带柳云墨过去,已经和老夫人说过了,柳云墨也就跟着他走了。 剩虞初稚一人去了瑞寿堂。 到了花厅大家都已入席,虞初稚先行礼道歉:“稚儿来迟,有劳各位长辈久等了。” 老夫人扶起她,“不迟不迟,刚刚好。”拉着虞初稚入了席。 一桌人安安静静吃完饭,柳云墨已经在瑞寿堂正厅等着了。大家又坐在一起吃了会儿茶。虞府收下了雁礼,这纳采就算完成了。 由于是世家,再加上柳云墨在孝期不宜大操大办,就一切从简,双方交换了男女双方的庚帖,问名这个流程就完成了。程夫人约了姚敏二十八那日,一同去请钦天监的赖大人合八字,顺便把吉日一同算了。 “赖大人?”老夫人、姚敏、徐沁竹三人都很震惊,那是除了皇上和太后外,连皇后都请不动的。 程夫人解释了一句,“赖大人和他夫人,与我夫君和我自小是一起在终南山长大的,合八字和请期这事,昨日我夫君同他说过了,他说二十八那日吉,让我们选那天过去。” 老夫人三人心下暗暗咂舌,这程夫子和程夫人可不容小觑,还好今日并无不当之处,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送走程夫人和柳云墨,虞初稚回到清蕖院第一件事就是拆掉满头珠钗,换掉繁复的衣服,拿本史书歪在榻上看起来。 要写《长生殿》,就要好好看看史书,不要犯了皇家的忌讳。之前都是粗略地翻翻,现在仔仔细细读起来,发现历史与现实的偏差发生在汉朝。这里的时间线呢,最初是骁勇的霍去病没有死在他二十四岁那一年,而是一步一步成为和他舅舅并肩的大将军,立下赫赫战功,接下来十一年后,卫青也没有病逝,两人携手扩大了大汉的版图,也稳定了在朝中的地位。 虽然江充依然构陷了刘据,可是那时的刘据身后站在卫家和霍家,武有卫青霍去病,文有霍光,如何撼动得了?这一次终是刘据承了大统,由于国力发达,一直有优秀的武将巩固版图,又有出色的能臣及时地调整国策,加上出色的各代帝王,大汉王朝竟然绵延了数千年,直到三百年前,王朝开始式微,各地藩王揭竿而起。经过近百年的混战,最后天下三分,占据西边的希来国,占据东边及北边的凛国,以及他们现在所处的位于南面临海的沧澜国。 再认真读了沧澜国两百多年的历史,没有发生过类似杨贵妃的事情,一点原型都对不上。看来默《长生殿》稳了,想到就开始做,虞初稚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听到动静的沐湘忙进来看。 “来得正好,沐湘姐姐,帮小姐我磨下墨可好?”虞初稚铺开纸,望向刚刚进门的沐湘。 沐湘依言走到书桌边帮她磨墨,待笔蘸好墨汁,写下“长生殿”三字。 虞初稚咬了咬下唇,想着要不要开个大的,提笔便先写下“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先用白乐天的《长恨歌》开篇,再接下来写唐明皇和杨玉环的故事。 沐湘一边研墨一边看自家小姐写话本子,看到自家小姐写的诗都震惊了,道:“小姐,你为何不学大小姐去参加各种诗会、宴会,您这诗要是被传出去,那京都第一才女舍您取谁?” “别瞎说,这是上次茶楼柳公子说与我听的,是他在书院的藏书阁一本手札上看到的,我觉得展开来是个不错的故事,就把它写在开头了,你看我不都写了作诗之人的名字吗?” 虞初稚感觉脸上发烫,一下剽窃了两个人。她在心里默默祷告,白大,洪大,小女子实在无才无德,又缺钱,只能借你们的用用了,莫怪莫怪。 “白居易?”沐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有这个诗人吗?好似不曾听过。” “自然是有的,你看的书能有柳公子看的多?” “那怎么可能,老爷公子们都说柳公子是状元之才,奴婢才看了几本书,怎敢跟柳公子比。”沐湘忙否认道。 虞初稚没再理她,开始默书,还是老方法,先把能默出来的部分默出来,默不出来的,按照看过的电视,读过的书,把中间连接部分拼接出来。 太费脑子了,虞初稚感觉自己头要秃了,不过想想到手的银票,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了。 第51章 卜吉 二十八这日一大早,姚敏就带着柳云墨的庚帖出门了。先去书院接了程夫人,二人一起去钦天监找赖缁衣赖大人。程夫人把两份庚帖交给赖大人,并声明了柳公子正处于孝期守制,请期要三年后了。他慎重接过,焚香摆案,起罗盘排命格,掐着手指细细算着,起先是眉目疏朗,之后越皱越紧。 程夫人和姚敏看着的她表情也不安起来,只见他抽出一张黄纸上写着:“涧下水养松柏木,良缘石上三生定,遇得浮云遮蔽日,连理重开锦绣门。” 又抽出另一张黄纸写上:“宏瑞十一年九月十九,戍时初入门,戍时二刻行礼。”写完后合着跟帖一并递给二人。 她二人接过仔细看看了。程夫人哈哈大笑,完全不顾淑女形象,道:“这八字挺合啊,你刚刚吓死我了姐夫,我还以为会出什么问题呢。” 赖缁衣笑着摇摇头说:“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能算出三世姻缘的人,有些没理顺罢了。行了,收好,赶快放去大相国寺祈福。是天作之合。” 程夫人和姚敏用匣子装好庚帖和批文,兴高采烈地走了。 赖缁衣捻着山羊胡,想着刚刚批的八字,这是一对儿从异世而来的人吗?怎么感觉又是昨日,又是恍如隔世,有时空错乱的感觉,怪事,怪事。 他提笔写下刚刚那对八字,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打好结印,找来贴身小厮:“交给你父亲,让他务必亲回一趟终南山,交到我父亲手里。”小厮贴身收好跑出殿去。 合完的二人又一同驱车去往大相国寺,把庚帖和批文一同放在观音殿祈福,待七日后再过来取。 回程的马车上,程夫人问姚敏:“虞夫人,云墨那孩子说,想把六礼暂时先到纳吉,一是他大孝在身,二是家中财物不多,不想委屈了二小姐,您这边怎么说?” 姚敏温和一笑:“我们这边没问题,我们家老爷说了,云墨这孩子心思细腻,做事周到,一切以他的主意来。” 程夫人又接着说:“那孩子的确是个思虑周全的,他跟我详细说过了婚事的计划,我觉得还挺周详的。” 姚敏看向程夫人眉毛一挑,“哦?那是什么?” 程夫人捋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道来:“他现在孝期说是三年,但是按制实际是二十七个月,他父亲是去岁十一月二十七办的丧仪下葬的,如今是宏瑞九年,也就是到十一年二月二十八就能除服了,他要参加十二年的春闱,所以打算在三月纳吉,四月纳征,请期赖大人已然完成,倒是流程还是要在五月过一下的,然后就是九月成婚了。看着很赶,依那小子的说法,他会提前把每一步都准备好,到时候也不仓促。” 姚敏满意地点点头:“那小子有些心急啊。” 程夫人也笑着说:“他可是真真把二小姐放心尖尖上的,赶这么急,是为了在十二年春闱前让二小姐过门,到时候若是考了状元可以帮二小姐请封诰命。” 姚夫人一愣喃喃道:“不曾想,他竟用心至此。” 程夫人附和:“谁说不是呢。”马车把程夫人送回书院才又回了国公府。 “敏儿。”姚敏正从马车下来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正是刚下朝回来的虞铮快步向她走过来,伸手扶住了她。 “赖大人怎么说?”虞铮迫不及待地问。 姚敏温柔一笑,道:“挺好的,我们先去母亲那一起说。” 虞铮没有多问,只是招来小厮去瑞寿堂先行通禀一声。小厮领命疾步走了。 虞铮扶着姚敏两人相携往里走,“云墨这孩子真不错,真真是把稚儿放在心尖尖上的。思虑也周全。” 虞铮听到她这话,认同道:“是啊,之前大勇临走时,还拉着我的手说,这孩子虽然书读得好,但是没什么主见,又是个锯嘴葫芦,要我多照顾他,怕自己走了以后,这孩子会被他继母左右,没想到他直接就和他继母了断了。这孩子就算没有我的帮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的。” 姚敏也很认同,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瑞寿堂。 “请母亲安。”两人进了后堂先给老夫人请了安。 “坐,紫芙上茶。”老夫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倚着榻上的小几说道:“赖大人怎么说?” 姚敏把赖大人的批文给老夫人和虞铮说了一下。“日子好像有些急了。老夫人沉凝了一会才开口。 姚敏又不慌不忙地把柳云墨的打算和安排细细给两人说了,两人都满意地点点头。 老夫人想了想,有什么要说的,看了看一旁的姚敏又止住了嘴。 姚敏看着老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知道老夫人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自己开口比较好,说道:“母亲,夫君。”她有些为难她有些艰难的开口,“如果云墨真的中了状元,那就是沧澜开国以来的第一人,而且以后的学子想要超过他的也很难,再加上柳大人是因着救夫君而死的,咱们嫁个贱妾生的庶女给他有点说不过去。不若把云姨娘提为贵妾可好。虽然仍是妾,但说出去好听些,而且云姨娘这些年在府中也安分不作妖,稚儿也乖巧懂事,我不介意给她们母女这个面子。” 老夫人很是欣慰地说:“敏儿,委屈你了。” 虞铮倒是不同意起来:“这不是打你的脸面吗?你把稚儿记到你名下就好,何必提云姨娘的位份。” 姚敏向虞铮投去感激的眼神,看得虞铮一阵心虚。 老夫人适时开口:“要不铮儿你去问问云姨娘的意见,毕竟女儿是她的,如果她愿意自是最好。如果不同意就按照敏儿说的提为贵妾好了,也就是个虚名。还有,给稚儿的嫁妆你们也商量着置办起来,云墨家底也不丰厚,给稚儿的嫁妆多准备点现金、产业,但是不要逾过了颜儿的去。” “知道了母亲。”姚敏应道,到底夫君和婆母心里还是尊重自己的,她也就没什么好不平的了。 聊完事情正当午初,正是用饭之时,夫妻俩便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用完饭,两人又一起走着回了主院。 午睡起来,虞铮对姚敏说:“我去云姨娘那边,跟她把事说了,今天就不过来了,你晚上用了饭早些安寝。”姚敏点点头没有说话。 哪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好在自己的丈夫也很有分寸,每个月只有几日在云姨娘那边,后院的事他也不管。云姨娘也不似旁府里的小妾,乖巧安分,这么多年也不争宠不作妖。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安分的,除了特别会讨人欢心,也没什么坏心思。姚敏也能容忍,毕竟她娘不争不抢,她如果还畏畏缩缩,日子定会不好过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她动些心思讨得老夫人特别疼爱她,姚敏也不觉得有什么。 第52章 潜藏 偏僻的沐霞院中,云姨娘一身四子色广袖留仙裙,散着头发,倚在院中一棵树下呜咽地吹着短笛,笛声悠扬而婉转。 虞铮看到这样的她愣了愣,想起初见时,她柔弱缥缈似佛前的一缕青烟。 他抬脚走入院中。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笛声停止,云姨娘转过头,看到走进来的虞铮展颜一笑:“阿铮。” 见她要起身,虞铮快走两步扶住她,“知鸢,外头凉,我们去屋里说话。” 云姨娘顺从地任由虞铮将她牵入内室,虞铮把云姨娘安置在榻上,又拿过小被搭在她腿上,然后在她对面坐好。 翠香适时地进来奉了茶,虞铮示意她出去等着,于是她便守在院子里。 “知鸢,稚儿的婚事你听说了。” 云姨娘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听说了,阿铮为什么要把稚儿嫁给那样的人家?我不想稚儿受苦。” 虞铮走过来,将云姨娘搂在怀里开慰道:“云墨是个很好的儿郎,不但书读得好,而且有勇有谋,最重要的是,他将咱们稚儿放在心尖尖上,稚儿一定不会受苦的。” 于是,他对着怀着的人说着这个他们将来的女婿学识如何得好,处事如何宽厚而果决,对女儿如何上心,并把柳云墨的安排都对云姨娘说了。 云姨娘才知这些日子旁人与他说的柳公子的好那么真切,她的心也放了下来。 听到虞铮说主母要提她做贵妾,她慌乱地站起来,打落了几上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泼湿了裙子。 虞铮掏出帕子帮她擦拭,她一把握住虞铮的手,一双圆眼泪朦朦的望着虞铮,说道:“阿铮,不行的,我不能做你的贵妾,你知道的,我只想做个贱妾,留在你身边一辈子,做了贵妾难免要应酬。一旦我暴露了,被他们找到我,我和稚儿都要回那里去,那是要被他们祭献的。我不要什么尊贵的身份,稚儿也不要嫁什么高门大户了,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云姨娘越说眼泪流得越多。 虞铮只好又把她抱到怀里,另外拿出块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好了好了,我只说姚敏提议,这不,我没答应吗?但是你不提位分,那稚儿就要记到姚敏名下,你看可好?” “好好。”云姨娘忙不迭地点头,“这样也好,就算他们抓住了我,也不会连累稚儿。” 虞铮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说:“这么多年了,他们都没有找来,说明他们自己的事都没有处理妥当,腾不出手来找你,更何况他们并不知道有稚儿的存在,所以稚儿是安全的。” 云姨娘柔顺地点点头,想起一事又对虞铮说道:“稚儿最近和以往不同了,你发现没有,以往她总是忙着讨好主母和母亲,但是最近总来看我和我聊天,而且以她之前的性子定不会同意嫁给柳公子的,我之前也是觉得她会不愿意,那么这个坏人就我来做,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几天看来,她好像是真的很欢喜嫁给柳公子。” 虞铮思索了片刻点头说:“是啊,以往她最喜欢去参加那些宴会,结交那些高门小姐公子,最近几次宴会她都借故推脱了,按她以往的性子,颜儿嫁了大皇子,她也定要嫁个皇子的,我还等着她来闹,结果她很欣然地接受了柳家的婚事。” 云姨娘一听,拿出腰间的玉佩,放在小几上,又拿了根绣花针戳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上面,又戳破了虞铮的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玉佩上面,然后她掐起指诀,嘴中念念有词,洁白的玉佩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蓝光,片刻又消失不见了。 云姨娘的脸色愈发白了几分,隐隐有些透明的脆弱,惨然说:“是她从蓝星回来了。” 虞铮捻紧了眉,咬咬唇说:“那她会不会有危险?”他有些紧张。 云姨娘露出一个笑脸说:“目前不会,当初生她时,父亲把她的圣光留了十分之一在我身体,这样他们不会发觉我生了孩子,除非她动用了能力,但是这辈子,我都不会教她如何开启能力。”说着她又指了指虞铮的胸口,接着说:“何况当年为了救你,把它给了你的时候,有一缕圣光和一部分圣心也渡了进去,他们就算用秘术追踪他们,也只会影绰绰地追到你的身上,只会以为我生了男孩。” 思及什么她又苦苦一笑:“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们只能生女儿且只能生一个女儿,那些男孩都是从别处寻来的孤儿或者乞儿。” “我会保护好你和稚儿的,你就安心在这里生活。”虞铮用力地抱紧怀中的女人,想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这个他今生最爱的女人,他也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流露出这份对她的炽烈的情感。 这晚虞铮留在她这里,陪她用饭,陪她散步,看院子里冒出头的小草,她吹短笛,他就抚琴与她相和,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这短暂的时光中,他就是她的夫,而她也是他的妻,没有旁人。 第二天一大早云姨娘被虞铮的动静惊醒睁开了眼,虞铮回身说:“时间看还早,你再睡会儿,让翠香伺候我更衣就好,我要外出处理些事情。” 虞铮轻轻按住要起身的她,笑了笑说:“过几天,接你去主院和姚敏一起商量一下稚儿的嫁妆,你可以准备一些,不过要多留点给自己花,可不能都给她了,为夫不会亏待咱们的女儿的。” 云姨娘白他一眼娇嗔道:“知鸢有夫君你就行了,留那么多银两有什么用,主母心善,吃穿用度从不亏我,我在府里过得好得很,多给些给稚儿我也安心。” 虞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腰间的坠子碰到她的脸一阵凉意,一下子醒了神,索性穿衣起来,陪他稍稍用了些早膳。又送他出了院门,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里。 “翠香。”送走夫君,她独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唤道。 一旁看着云姨娘发呆的翠香一激灵:“我在这呢,姨娘。” 云姨娘回过神来,看到就在一旁立在的翠香,笑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笑才又道:“你去把小库房的钥匙拿上,我们去给小姐清点嫁妆。” 翠香看着自家姨娘眼里那跃跃的小火苗,也忍不住捂嘴偷笑,从腰间取下荷包,倒出一片钥匙在云姨娘眼前晃了晃,“奴婢随身带着呢,走,姨娘。” 于是云姨娘欢快地拉着翠香在她的小库房忙活了一整天。 第53章 探花 三月初,柳云墨随着虞琛去了书院读书,虞珩则在家里安心温书。虞初稚也恢复了早起请安去女学上课,下午在院子里复习功课、默话本子的日常生活。 三月底传来了好消息,虞珩果然是中了进士第五,顺利进入殿试。 三月二十九这日,大夫人姚敏领着虞琮,二夫人领着虞衿青和虞衿曲两姐妹一同去了春日宴。 虞初稚则因着已经定亲,而又一次推脱了宴会。姚敏一想这宴会背后的目的,也就同意了,于是这日她又落得清闲在家继续默书。 只是宴会上的虞琮就不那么舒服了,不是这个小姐在他前面崴了脚,就是那位小姐掉了帕子,还有邀他一同抚琴的,想与他联诗的,名目繁多,烦不胜烦。 回程的马车上,姚敏问他可有看上哪位小姐。他只能苦笑摇头说,全凭母亲做主。 看他这副样子,姚敏也知是没有入他眼的,也就没有多说了,只对他说,再好好寻摸寻摸。 倒是徐沁竹,宴席上见那郡王府的蓉宜郡主抚得一手好琴,便与郡王府多聊了几句,二人颇有结亲之意。让姚敏很是羡慕了几分。 早知道就不带儿子过来,自己看好再与他说,也好过这番虞琮以后看到这些世家小姐,就唯恐避之不及得好。 这日虞琛休沐回家,给虞初稚捎来柳云墨的礼物从虞琛口中,知道柳云墨在书院这次月考拿了第一,很得夫子们和山长的喜。 他在书院和同学们也相处得很好,还交了几个好朋友。得了柳云墨的消息,知道他过得不错她就放心了。于是安心得过着自己的日子。 九月殿试放榜,虞珩点了探花,打马游街那天,虞初稚也借着看热闹出了府。 茗香阁的二楼包厢,虞初稚临窗而坐看着游街的探花郎,剑眉朗目,意气风发。 御道两侧的楼阁,临街的窗子都打开来了,探出各式各色看热闹的人头,那些含羞带怯的女娇娥们冲着状元、榜眼、探花们轻轻掷下一朵朵鲜花。 虞初稚也跃跃欲试,待马儿经过茗香阁楼下,她接过沐湘递上的花朵用力一掷,好巧不巧正好插入探花郎的帽翎中,惊得马上的人抬头望来,看到是自家二妹遂而展颜一笑。 这个笑引得周围的女郎阵阵吸气,转而愤愤地望向她这边,有识得她的收起了脸上的愠怒,毕竟人家是探花郎的妹子,能得探花郎一笑也很正常。 可是有识相的,就有不长眼的。须臾她的包间就被人粗鲁地推开,门外的掌柜和小二一脸尴尬又抱歉地看着她,一位打扮华贵的小姐领着一众丫鬟仆妇走了进来,冲到她面前上来就想伸手打她,被一旁的小铃铛一把抓住了胳膊。 虞初稚有些玩味地看着她,问道:“小女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姑娘什么都不问上来就要打人?” 那女子抬着下巴高傲地说:“就打你这个勾引别人夫君的狐媚子怎么了?” “勾引别人夫君?”虞初稚挑挑眉说,“我二哥尚未婚配,什么时候成了小姐的夫君了?” 那女子根本没听清虞初稚的话,自顾自地说:“我母亲已经和国公夫人谈妥了,不日国公夫人就要来我们郡王府,给本县主提亲了,……” 她还想继续说,一旁的丫鬟拉了拉她的衣袖,附耳在她跟她低语了几句。 “二哥?”她羞红了脸,瞪了虞初稚一眼,转身带着她的一群人又离去了。 留下虞初稚和沐湘面面相觑,远远地听到那位县主还在说:“道什么歉,一个堂庶妹而已,在家里能有什么地位,还能把我的婚事搅了不成……” 虞初稚默默为二哥在心里点了根蜡,为免再生出什么事端,虞初稚忙付了钱,领着沐湘回了国公府。 因着虞珩中了探花,国公府大摆宴席,来送礼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虞初稚也不能在院子里闲着,被姚敏带在身边应酬,这不又让她带着各家小姐逛园子。 虽说这园子天天逛,她早就腻味了,但是好过坐在后堂闷着,出来透透气也不错。那些小姐们进了园子就三三两两地结成小群体,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祁嫣然挽着她的胳膊陪她转悠着。 “上次那事到底是为何?”虞初稚有些好奇地问。 祁嫣然眼睛一转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说:“找个僻静的地方,我细细跟你说。” 于是虞初稚带着祁嫣然到园子一角一座假山上的亭子里,指着石凳说:“就在这,视野好也不怕人偷听。” 沐湘摆了茶水点心,就下了假山在路口守着。 祁嫣然拿了块桃花酥,咬了一口,又啜了口茶,才缓缓道来:“我那个爹野心大得很,想上三皇子的船,又放不下大皇子这块肥肉。他们本来算计着我爬了大皇子的床,逼着大皇子纳了我,侧妃也好,贵妾也好,反正就是搭上了。再把我那好姐姐嫁给三皇子,而且我那好姐姐早就跟三皇子暗通款曲,只差最后一步了。哪知道被大皇子捷足先登了,三皇子现在气我姐姐愿意跟大皇子不跟他,跟她断了往来。大皇子这边我父亲想要个侧妃的位置,大皇子又迫于皇上和你父亲的压力,只肯给个妾位,就这么僵持住了。我父亲想让我代替大姐嫁给三皇子,三皇子怎么愿意?只肯给个侧妃,我是无所谓,嫁谁不是嫁,但是我父亲不愿意,我也这么耽搁着。” “那你怎么想?”虞初稚转着茶杯,歪头看着祁嫣然。 “我?我想嫁给你大哥,跟他去边疆,天高海阔无拘无束多好,他当将军,我当军医。说真的,我看了很多我娘留下的手札,好想去实践一下。” 祁嫣然又咬了一口桃花酥,懒懒地倚着栏杆道:“说真的,看完我娘的手札,我发现要不是我娘阴差阳错跟我爹有了我,她还是很喜欢军营生活的,虽然辛苦但是很自由开心,比困住侯府里强。我有些向往她手札中写的海,那是咱们都没见过的广阔。还有那些高鼻金发碧眼的希来国人,据说他们是坐一种大船从海上过来的,比从陆路过来要快,但是更危险。” 虞初稚笑着看祁嫣然说着,真想跟她说,那啥,只有你没看过,我是看过的,好伐。 祁嫣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也就耐心听着,等祁嫣然歇了话头,她才问道:“你爹从前驻守南边的?”祁嫣然点点头,一副我说了这么多你才知道的样子。 接着虞初稚才说道:“我哥跟着我爹是驻守西边的,所以没有海,只有大漠黄沙,不过也能看到希来国的人。” 祁嫣然一脸愣怔,愕然问道:“西边没有海?” 虞初稚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没有哦,那你还要嫁给我哥吗?” 祁嫣然一脸纠结。 “所以你不喜欢我哥,只是想看海?”祁嫣然傻傻点头,半晌又问:“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虞初稚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祁嫣然的心口,“看到他,这里会跳得不正常,看不到又会时时想起。” 祁嫣然泄气地摇摇头说:“不会啊。” 这时沐湘走上来道:“小姐前面要开席了。” 二人一同站起,领着沐湘往前院而去。 第54章 花痴 见她们走远,一身元青长衫的虞琮从假山山洞里走出来,祁二小姐吗?有点意思, 他嘴角一挑,跟着也往前院去,远远地见到二人被一小姐拦住了去路。 他走近一些,隐身一棵大树后,就见二人对那小姐行礼,祁嫣然嘴里还说着:“见过蓉宜县主。” 那蓉宜县主半天也没叫起,只冷冷地说:“虞二小姐,那天的事纯属误会,你若在长辈面前嚼舌根,坏了我的亲事,我定不饶你。” 虞琮从树后闪出,快走几步到几人面前,朗声道:“不知蓉宜县主要如何不饶过我二妹呢?” 蓉宜县主被来人的气势压得面色有些白,听他唤虞初稚为二妹,知道此人也是虞府的公子,不敢多言,转身就走了。 等她走远,虞琮才问一旁的虞初稚:“你如何得罪了这位县主?” 虞初稚无奈地叹气摇头道:“何曾得罪,就是那日凑热闹,给探花郎抛花,引得探花郎回眸一笑,这位县主以为我要抢她夫君,要不是小铃铛身手好,那日便被她打了。她后来知我是探花郎堂妹,又怕我告诉家中长辈,坏她亲事,警告我一番罢了。” “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去和二伯说。”他揉了揉虞初稚的额发,又借机深深看了祁嫣然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祁嫣然也宽慰了虞初稚几句,二人继续往宴席而去。 原以为这事就到此结束了,哪知这天小铃铛蹦蹦跳跳地跑进房来,神神秘秘跟正在默写《莺莺传》的虞初稚说:“小姐,一个小道消息要不要听?” 虞初稚抬头看着小铃铛,一脸快说要听快问我的表情,好笑地放下手中笔说:“说来听听。” 小铃铛又凑近了些说道:“就那个说自己要跟二公子定亲的县主啊,这事黄了!” 虞初稚这下来了兴趣,用眼神鼓励小铃铛快说。 小铃铛得瑟起来,自顾自搬过一张绣凳坐好,才说道:“那天铁柱哥在老爷书房值班,二老爷过去找老爷商量和郡王府订婚的事,正好大公子也在,就在旁边说了几句,结果这事就黄了。” 虞初稚面露疑惑,“大哥?” 小铃铛急忙点头:“嗯嗯,大公子说大小姐嫁了大皇子,二公子又娶郡王府,咱们就是不上大皇子这条船,在外人眼里,特别是皇上眼里,咱们跟大皇子是绑得死死的了,毕竟全京城谁不知道安郡王是大皇子党,这个亲一结,咱们国公府站队没跑了。二老爷一听,马上就回去跟二夫人说这门婚事定不得。还一直感谢咱们大公子,说以后定亲这事都要老爷和大公子掌掌眼才行。” “唉……” 虞初稚叹气提笔又开始默文。 小铃铛急了,问道:“小姐怎么不高兴啊?我听了都觉得开心。” 虞初稚用笔头点了点小铃铛的额头:“你呀。” 沐湘在一边笑着说:“小姐是叹气无缘无故又得罪了人。” 小铃铛不解地问:“得罪了人?谁啊?” 沐湘止了笑说道:“蓉宜县主啊,她一定以为是小姐告了她的状,这么亲事才没了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又不喜欢去宴会什么的,她想拿捏我也没什么机会。”虞初稚不大在意地说。 于是又开始专心地默写《莺莺传》,心里想的是她只记得这是本唐传奇,作者是谁,她下次有机会要去问问柳云墨。 日子如流水般过着,这日是书院的休沐日。 虞初稚寻了由头出了府,去书局交了书稿和两个样包,就寻着上次柳云墨给的地址去了他的宅子。 柳云墨听门房来报,说是虞二小姐来了,忙出门相迎。 陪着她把这小小的三进院子逛了一圈,然后柳云墨又带到洒满阳光、暖暖的院中葡萄藤下,请虞初稚落座喝茶。 “小初,你看这屋子想怎么装修摆设,你得空画个草图给我,你看我都没怎么装饰就怕你不喜欢。”柳云墨开口道。 虞初稚点点头,突然狡黠一笑:“极简北欧风。” “我倒是敢做,就是怕我们被人当异端抓起来烧了。”柳云墨揉了揉她的额发,“规规矩矩的搞中式风,什么公主风,欧式城堡风,统统打咩。” “好好,我回去画画看,下次过来带给你。”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沓子纸塞给他:“置办聘礼用。” 柳云墨接过来一看好嘛,一沓子银票,他又塞回她的包里:“偷偷告诉你,老公有钱,原主他爹在这个院子里,给他埋了一箱子银票,我上次数了数有小十万两。” 虞初稚怔得瞪大了眼睛,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柳云墨安慰道:“放心啦,都是正当来的,你想他从一个大头兵到副将立了多少军功,每次陪大将军回京叙职得了多少赏赐?他知道他那个继室对原身不好,怎么会把所有身家都给她,只是把军饷和在军中领的赏给了她而已,大部分赏赐他都换成银票、地契埋在这里了。所以……” 柳云墨握住了虞初稚的手,“老婆,你放心,你老公不管到哪都能给你最好的。” 虞初稚望着柳云墨眼睛笑成月牙儿。 日头西斜,柳云墨才依依不舍地将虞初稚送出门口,“好想早点把你娶进门啊,这样就不用送你回家了。” 虞初稚大模大样地摸摸他的头说:“你乖乖的,下次你休沐我再出来看你。” 柳云墨扶着她上马车,直至马车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回去。 虞初稚在马车里小憩,把手搭在腰间的小包上,心里美滋滋的。先是林牧之说她最近默的书都很畅销,那些包包用了她的提议以后留住了大量的高端客户。他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今年的分红绝对能翻番。哦豁,她要变成小富婆了呢。 再有刚刚柳云墨又跟她透了底,她的便宜家公给他老公留了不少家产,看来她以后可以躺着享受了。她决定了,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就在这里当一辈子咸鱼,连翻身都懒得翻的那种。 正想着美事的虞初稚被车外一声娇喝惊醒:“虞初稚你给我下来!” 这谁啊,虞初稚一头雾水,虽然她坐的马车有标识,可人家怎么就确定是她呢? 福兮祸之所伏,古人诚不欺我啊,虞初稚想着,也打定主意不下去。 她正想着,车帘唰地一下被人掀开。虞初稚看到车外,这不是回家的巷子口吗?巷子口那家可不就是郡王府吗?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蓉宜县主:“见过县主,请问有什么事?” 这蓉宜县主一见她就扬起胳膊,虞初稚伸出手握住她要扇下来的巴掌,道:“我不知道何处得罪了县主,每次看到我就要打我?”她一脸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才让珩哥哥不娶我的,对吗?” 虞初稚摇摇头,正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觉得我一个自己的婚事都左右不了的庶女,能左右得了隔房的嫡出二哥的婚事吗?” 蓉宜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消了气焰恹恹地,心有不甘道:“最好不要让我知道是你。” 她恨恨地扔下这么一句,留下一脸懵的虞初稚和沐湘二人,就这么走开了。 外面的牛二又抖了一下缰绳,马车就接着往国公府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国公府门口,虞初稚惊魂稍定地在沐湘的搀扶下下了车,远远还能看到郡王府门口,蓉宜郡主还在望向这边。 “快走。”虞初稚也顾不上什么规矩礼仪,拉着沐湘快步走回了国公府。 第55章 撺掇 经过这个不大不小的风波,日子慢慢地过着,每到休沐的日子,虞初稚就会找理由出门。姚敏知道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户部巷的柳府也被柳云墨和虞初稚二人像蚂蚁搬家一样,采买来各种心仪的材料,装扮得温馨安逸。 他们的日子过得平实安稳,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虞曦颜嫁到皇子府后,大皇子对她极尽宠爱。府中又没有婆母需要伺候,那几个小妾也很安分,如果没有大皇子时不时地在她耳边提起,想要她去跟皇后说她想给大皇子纳祁柔然做侧妃这事,她会觉得现在的幸福都是真实的。 加上前两天,大皇子又在她面前说,柳云墨在青山书院如何被赏识,如果不出差错,三年后的秋闱可能就他要状元夺魁了。还不停跟她打听柳云墨的情况,一副很想招揽的样子,让虞曦颜心里更加难受。 要是之前,她还在心底嘲笑,过不了多久,这个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会变成赌徒,荒废学业,一蹶不振。但是三个月过去,为什么事情没有走上前世的道路?反倒是前世一路顺畅的大皇子,最近利用娶了自己不断举行宴集庆贺,趁机又笼络了些朝臣,大皇子党的风声吹到了父皇耳朵里,被皇帝明里暗里训斥了几次,还将几个笼络的朝臣找了借口,外放到远州上任去了。 她有些慌,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难道是因为前世柳云墨没有按制守二十七个月的孝,只守了三个月就跟她成亲了,而这世柳云墨坚持要守二十七个月的孝? 既然事情没有按既定的轨道走,那么她就要修正它。一个计划在虞曦颜心中慢慢成型,这一次她要亲自去做。 她算着日子,到了青山书院休沐这日,她领着玉秋就出了门朝东市而去。 她计算着时间,先去云裳轩买了几个包包,又去翠宝阁挑了一些首饰,让他们都送到大皇子府,然后才领着玉秋在临近后巷的街口来回逛着。 玉秋不解但又不敢问,只能默默跟着。 等了不知道多少次,虞曦颜准备转身逛回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咦,虞大小姐。” 虞曦颜整理好表情,茫然转头。 “虞大小姐。” 两个穿着青山书院学子服的男子快步向她走来。 两人走到她面前向她一揖:“小生见过虞大小姐。” 玉秋低喝一声:“放肆,这是大皇子妃。” 两人一听吓得忙要下跪行礼,虞曦颜忙扶住两人,“在外面不必如此,还是唤我虞大小姐自在。” 虞曦颜对着二人嫣然一笑,其中一男子指着一边的茗香阁说:“好久没见虞大小姐了,上次还是春日宴,不知是否有幸和小姐共饮一杯?” 虞曦颜看了眼天色,点了点头说:“好的。” 二人面露喜色,忙引着虞曦颜往茗香阁去了。 茗香阁三楼的包厢,虞曦颜三人围桌而坐,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虞曦颜有意地引着他们聊学院的事,听到他们提起,书院新来的学子刚进学院两月,就霸榜了每次月考的榜首,书院的夫子都对他赞赏有加,还说他是下届状元云云。 虞曦颜的眼泪滑过脸庞掉了下来。 二人一见就慌了,道:“颜儿怎得如此伤心?可是在皇子府受了委屈?” 虞曦颜一边用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摇头。二人更着急了:“那是为了哪般?说出来我们给你想办法。” 见时机差不多了,虞曦颜才抹着眼泪期期艾艾地说:“这些日子大皇子明着很宠爱我,实际他心里惦记着别人,他和祁家大小姐的事你们也有听说?” 二人忙点头。虞曦颜有抹了抹眼泪才说:“原本出了那样的事,我是不愿再嫁与大皇子的,但是大皇子和皇上那边不好说,正好当时我父亲带柳云墨回了府。我父亲早就在边疆与他父亲为我们定了亲,如果拿着这婚约,我是可以不用嫁入大皇子府的,我是愿意履行这婚约的。但是他仗着自己已连中四元,还说不出意外,自己是这沧澜国第一个连中六元之人,我是有过婚约的,配不得他,他宁愿娶我庶妹,也不要我,我才不得已嫁入大皇子府。”说着虞曦颜更是掩面哭泣起来。 二人一拍桌子,怒道:“这厮也太目中无人了,等我们去把他揍一顿。” 虞曦颜忙止住二人:“不要冲动,他是在皇上面前露过脸的,又得夫子和山长赏识,你们贸然动手被抓住,会被书院除名的。” 二人急得烧心烧肺,“那要如何是好?” 虞曦颜止住哭泣,状似不甘地说:“这样的人自负才华,目中无人,如果他的依仗没了呢?” 二人马上眸光一亮,“这个交给我们,我们在行。” 两人竟然有了几分骄傲。 虞曦颜装做慌张,“你们千万不要伤人啊。” 两人摇着折扇,一副自诩风流的样子说:“我们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男人嘛,逛楼子,摇骰子,总有一个他会喜欢的。” 三人又细细筹划了一番才各自离去。 第56章 明察 这日虞初稚又去到柳府,看见柳云墨在门口送客。 她在马车中略微等了等,见二人走远才下了马车。见柳云墨拧着眉站在门口,见她来了才松开眉头冲着他。 虞初稚有些撒娇地伸出自己的手,柳云墨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回院子。 沐湘和小铃铛在一旁羞得没眼看。 二人坐在院子里藤下石凳上聊天喝茶。初秋的叶儿开始零星地飘落,滑过女子的长发,跌落入儿郎的长衫。 虞初稚问起他刚刚在门口为什么不悦。 柳云墨一听,好看的眉头又蹙了起来,道:“那两个人是书院的同学,一个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幼子陈奭,另一个是安定侯府的小世子苏颙若。” 虞初稚在脑海里搜索这两个人,都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又听柳云墨说:“他俩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邀我同他们一起出去玩,我都明确拒绝好多次了,他们也不生气,每每到休沐日子就来邀我,平日里课不多的时候,也总想拉我同他们一起饮酒赌牌。” 虞初稚有些不解,问道:“青山书院出了名的严格又难进,他们是如何入得了书院的。” 柳云墨叹了口气说:“这不就跟名校有关系班一个意思,青山书院在京城,虽然不至于为权贵折腰,但是挡不住天天有人轮番上门求情的,书院就专门辟了一个院子给这些权贵的纨绔,不管是读书吃饭还是就寝,都跟我们不在一块。挡不住制服是一样的,他们有时候溜过来,只要不影响我们正常读书,夫子也是不管的。这两人过来也就是邀我,也不用强,我也拿他们没办法。这不他们不知道,又从哪里弄到了我的住址,又找上门了。” 虞初稚用食指轻敲着石桌,突然她就想起为什么这两个人怎么这么熟悉了。他们不都是虞曦颜的爱慕者吗?往日原主每次跟她大姐姐去参加诗会的时候,这两人必到,而且必给虞曦颜捧场,难道这事又跟她那个好大姐有关? “小铃铛。”守在院子门口,偷瞄里面捂嘴笑的小铃铛一听自家小姐叫自己,忙不迭地收起笑容快步过来。 “能不能麻烦你安排两个师兄弟保护一下柳公子?” 小铃铛听了忙点头,回道:“早就安排好了啊,小姐你放心。” 虞初稚一愣,望向笑得一脸得瑟的小铃铛,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小铃铛献宝似的说:“还安排了师兄弟,轮班在大皇子府外看着大小姐的动静,没办法,大皇子府里面有暗卫,容易被发现。” 虞初稚审视着小铃铛:“那你能不能问问他们,我大姐姐最近有没有跟两个青山书院的学生有接触?” 小铃铛眼睛一亮:“这个我知道,就是一个陈公子一个苏公子,对吗?” 柳云墨和虞初稚一下子来了兴致,齐声道:“详细说说。” 说起这个小铃铛就来劲了,找了个石凳一屁股坐下,虞初稚识趣地给她递上一杯茶,她猛喝一口才说道:“大概是两个月前,大小姐带着秦羽出门,遇到了陈公子和苏公子,就同他们一起去茗香阁饮茶,二师兄就跟着到了隔壁,听到大小姐跟两位公子哭诉……” 小铃铛如此这般的说着师兄传来的消息,虞初稚听了一口茶喷出来,“这么拙劣的说辞,还一点好处都没许,这二人就被指使得团团转,他们的脑子是出生的时候忘娘胎里了吗?” 虞初稚被这二人的蠢震惊了。接着她又佯装生气地问小铃铛:“这么大的消息你竟然不跟我说?” 小铃铛一看就知道小姐没有真的生气,讨好地说:“这不是看柳公子心性坚定,根本不为这二人所动吗?就没必要再让您烦心了。” 虞初稚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小铃铛的额头:“下次不许自作主张。” 小铃铛装乖巧地点点头。 虞初稚对柳云墨傲娇抬抬下巴:“你小心些,不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柳云墨笑着揉了揉她的额发:“放心,你夫君我什么没见过,还会被这些小玩意动了心性?”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 小铃铛又麻溜地到院外守着了。见院里没了旁的人,柳云墨牵起虞初稚的手走到屋里,向虞初稚展示这些日子他的成果,虞初稚看着自己的草图变成了实质,兴奋地这里摸摸那里看,床上躺躺够软,榻上靠了好多靠枕,这下喝茶的时候能在怀里抱一个了,坐在圈椅里晃着两条腿,抽出一张纸,拿起笔写几个字,这高度,正正好,面前的人也正好。 第57章 借刀 回到国公府,虞初稚抽出一张花笺写了张拜帖,唤道:“小铃铛。” 小铃铛应声进来,虞初稚把手中的拜帖递给小铃铛说:“送去镇国侯府,给祁二小姐,一定要亲手送到祁二小姐手上。” 小铃铛接过拜帖出门去了。虞初稚就在房中一边默书,一边等她回来。 等她默了十几张,小铃铛才回来,将祁嫣然的回帖给了她。 她打开回帖看了看,满意地收起,又在双肩包里翻了翻翻出三张纸,小心地叠好,收到贴身的小挎包里。 小铃铛好奇地问:“小姐这是打算做什么呀?” 虞初稚神秘一笑:“给闲的人找点事做。” 第二天虞初稚起了个大早,选了身鹅黄的衣裙,让沐湘帮她打扮好,才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去了镇国侯府。 祁嫣然的贴身侍女香芹一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们,见虞初稚来了,领着她就到了祁嫣然住的院子。 祁嫣然把香芹和沐湘小铃铛一同留在院子,自己领着虞初稚进了屋子。 果然今天虞初稚真正要见的人正在屋里等着她。 听到脚步声,屋里坐着的女子回过头,见到来人起身行礼道:“虞二小姐。” 虞初稚也还礼道:“祁大小姐。” 祁嫣然关好门,帮虞初稚倒了杯茶。 虞初稚在祁柔然对面坐下,祁柔然看着她浅浅一笑说:“妹妹说虞二小姐能解决我如今的困局,只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虞初稚转动手中的杯子,淡淡地说:“你不必知道为什么,只要记得你要的只是侧妃之位,不要贪图太多就好。” 祁柔然冷笑一下说:“如果能坐正妃,我为什么要屈居侧位?” 虞初稚轻敲小几,沉静地说:“祁大小姐是聪明人,如果大皇子能舍得我大姐给你正位,你如今就不会坐在这里跟我聊天了。” 祁柔然思索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说:“好,我答应你。” 虞初稚知道她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的,毕竟她如果不能做大皇子侧妃,就只能做妾了,她父亲是不会允许的。但是不嫁大皇子,就只能远嫁了,而且还只能低嫁,一个自小作为世家主母培养的女儿,怎么能忍受那样的婚姻? 虞初稚从腰间的包里拿出那三张纸交给祁柔然,说:“你看看。” 祁柔然接过仔细看起来。 等祁嫣然又给虞初稚倒了一盏茶,她才看完,叠好收起问道:“你不怕我交到官府直接把她从正妃位上拉下来。” 虞初稚笑了,指了指自己说:“我才是苦主,我不告,或者我不承认有这档子事,你拿着三张纸有什么用?所以你只能拿着这个跟虞曦颜谈,让她去皇后娘娘那里,请懿旨让你做侧妃。” 祁嫣然点点头,又有些疑惑说:“你不怕她知道?” 虞初稚摇了摇头说:“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是我做的。” 祁柔然还想再问,被虞初稚止住了,“你只要得到你想要的就好,别的不要多问。” 祁柔然果然没有再问,把东西收好就出去了。 见祁柔然出了院子,祁嫣然才在刚刚祁柔然坐的位置坐下,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虞初稚。 虞初稚被她看得没法了,把面前的杯子往她面前一放,“倒茶,我说给你听。” 祁嫣然狗腿地给她倒上茶,之后趴在小几上,巴巴地望着虞初稚。 虞初稚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又喝了一口,准备再喝第三口,被祁嫣然一把抓住了手腕,急切道:“好妹妹,你快说嘛。” 虞初稚没忍住笑出来,然后把虞曦颜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跟她讲出来。 祁嫣然听了有些气愤,愤愤道:“你说这些嫡姐就因着是嫡出,就这样算计我们,我们明明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被她们这样对待?” 虞初稚撸撸她炸了的毛,说道:“所以我这次帮你大姐就是把她们送作一堆,她们这么喜欢斗就让她们斗去,她们忙了我们才能悠闲过日子。”说完对着祁嫣然抛了个媚眼,“一次解决俩。” 祁嫣然捂着嘴笑着不住点头道:“狗咬狗。” 虞初稚也跟着笑,“谁说不是了,放着好好日子不过,非要搞事情,我这次就是明摆着告诉虞曦颜,她不是总觉得我会阴她吗?我这次就光明正大的摆她一道。” “哈哈哈!哎呦,哎呦。”祁嫣然笑得直揉肚子。 虞初稚又晃着头说:“最多下个月你家就要办喜事了。” 祁嫣然止了笑,愕然道:“这么快?” 虞初稚老神在在地点头,“快的话这个月底,慢的话下个月。一定的。” 果不其然,三天后,皇后的懿旨就到了镇国侯府,封了祁柔然为大皇子侧妃。婚期定了在八月初,一个月的时间,若不是娶侧妃是来不及的。 这场只有虞曦颜一个人受伤的婚礼终于还是达成了。不过因着此事,皇上对大皇子更是不喜了。没过几日,就封了他个蜀王,封地在蜀地,旨意要完婚后去就藩。 还没开始的夺嫡大战他率先出局了。 虞曦颜在府里跟着接了旨,回到自己屋子里,顷刻间一地残渣,为什么这一世变了这么多?在她的上一世中,大皇子没有封王而是立为太子,之后顺利登基。 她,虞曦颜重生一世,不是来做什么蜀王妃的,是要成为母仪天下的那一个,还有那个祁柔然敢要挟她,进了府以后还不是任她磋磨。 思及此,她换了身衣服,带着玉秋就出了门,八人抬的轿子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抚国公府。 守门的护卫见是大小姐回了,忙让到一边。 门房殷勤地询问:“大小姐回来了,您是去瑞寿堂还是去主院啊?小的先去帮您通禀一声。” 虞曦颜没理他,直接往里走。那门房识趣地退下了。 监视虞曦颜的师兄见事情有些不对,先行一步去了清蕖院。 第58章 寻衅 虞初稚此刻正在花厅喝着鱼片粥,吃着水晶虾饺,耳朵突然一痛,正准备说什么,见小铃铛匆匆走出去,心下了然也不多言。 没一会儿小铃铛进来了,一看就是有话说的样子,不等她开口,虞初稚就先开口了:“直接说。” 小铃铛一惊,直愣愣地看着她家小姐:“大小姐冲着咱们清蕖院来了。” 虞初稚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见小姐这般反应,小铃铛只得退到一旁立着。 “我想吃那个,麻烦沐湘姐姐了。”沐湘一听虞初稚又向她撒娇,就知道她心里转着鬼主意。 她端起刚刚虞初稚指的那个方向的一盘糯米鸡问:“是这个吗?” 只见虞初稚睁着星星眼使劲点头,就给她端过去,细细地把荷叶拆开,用碗盛了里面糯米和鸡肉,放在虞初稚面前。 虞初稚拿起筷子,慢慢挑起糯米饭细细吃着,其实她已经吃不下了,想着虞曦颜气性大,不想在房里见她,万一把自己东西砸了,她心疼。花厅就不一样了,就桌上这些碗筷,随便她砸,反正都是大厨房拿过来的公家的东西,她不心疼。 果不其然,虞曦颜一冲进来,直接就掀了她的饭桌。 “大姐,你这是做什么?”虞初稚抚着心口,蹙着眉问虞曦颜。还好看到她进来,自己就先闪了,不然这汤,这粥,这包点还不得弄她一身?那何其狼狈。 此刻的虞曦颜已经被愤怒蒙蔽了心性,不顾大小姐形象,抬手指着虞初稚就骂:“你这个吃里爬外的贱人,看我今天不撕了你。” “贱人骂谁?”虞初稚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镇定,这个时候还能想起电视剧里的老破梗,信手拈来。 果然虞曦颜不查有坑,气呼呼地就骂:“贱人骂你!” 虞初稚一听就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把虞曦颜笑懵了,再见到一边的沐湘和小铃铛低着头肩膀一耸耸的,这才咂摸出味来,更加气急。 “贱人。”叫骂着就朝虞初稚扑过去,被小铃铛一把拦住:“大小姐有话好好说。” “贱婢!”虞曦颜见自己被拦住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朝小铃铛扇过去。 没想到小铃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出声制止道:“蜀王妃请自重。” 虞曦颜一把将手抽回来,瞪着虞初稚说:“当初你说你不觊觎我的东西,说不会把事宣扬出去,你现在反手就给了祁柔然,让她以此要挟我?” 虞初稚摇摇头说:“我的确不觊觎你的东西,我说的是你不招惹我,事情就此揭过,但是是你先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动了不该动的人。” 虞曦颜红着眼,怒瞪着她啐道:“你懂什么,那是他的路,早晚也会走,我不过让他提前走上那条路而已。” 虞初稚心里扶额,大姐,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重生的吗?怎么什么都敢往外秃噜,就这心性,就这脑子,盲猜你上辈子输得难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面上却无奈地耸耸肩说:“我偏不让。” 虞曦颜看她这副模样,更气不打一处来,又朝她扑过去。小铃铛撇了眼门口,这次没有出手相拦,只见虞曦颜“啪!”一巴掌扇在虞初稚脸上。虞初稚捂着脸眼泪无声落下。 虞曦颜还要再打。 “住手!” 门口响起两道严厉的声音,一只手死死扣住虞曦颜的手腕。 她顺着抓着她的这只手,转头看到祖母和母亲就站在门口。看到自己母亲来了,虞曦颜一头扎进姚敏怀里放声哭起来。 老夫人则一脸心疼地搂住虞初稚道:“稚儿给祖母看看。” 虞初稚捂着脸直摇头,眼泪静静地流淌。 老夫人见拗不过她,对一旁立着的沐湘说:“还愣着做什么,带你家小姐赶快去屋里处理下,一会该肿了。” 沐湘忙和小铃铛一左一右地搀抚着虞初稚退下了。 回到房间,沐湘急忙寻出伤药,就要往虞初稚脸上敷。可当她将虞初稚的手拿下来时,发现小姐的脸白皙光滑,别说肿了,指痕了,连一丝丝红印子都没有。 虞初稚和小铃铛看到沐湘呆立在那里,掩着嘴偷偷笑道:“小姐根本就没有被打到。”说着,小铃铛和虞初稚配合着演示了一下给沐湘看。 “那,刚刚明明被打得那么响。”沐湘还是不解。 “你是说这样吗?”小铃铛两手轻轻合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刚刚小姐正好在我的前方,挡住了我的动作,我也能看到小姐的动作,才能配合得这么好。”小铃铛解释道。 敲门声响起,沐湘把门打开,又怕门外的人看到小姐此时的情形,于是用身子稍稍挡住。 门外站在的月儿手里捧着盆热水,沐湘接过热水,又忙把门关上。 月儿不疑有他,只在门外说了一句:“老夫人让小姐处理好去趟花厅。” 沐湘把热水放到一旁,又把门打开一条缝回道:“知道了,你去回禀老夫人,小姐慢些就过去。” 月儿点点头走了。 沐湘转身就看到虞初稚从盆里拧出一条热毛巾敷在脸上,如此反复几次,待脸有些微微发红,又让沐湘抹一层薄薄的伤药,这才整理钗裙,去了花厅。 第59章 苦肉计 花厅里,虞曦颜还在姚敏怀里哭泣。 见到虞初稚过来,姚敏厉声问道:“你姐姐说祁柔然能进蜀王府,是你一手促成的。” 虞初稚呆立在那里,露出恰当的茫然无措道:“姐姐说是就是。” 也不多辩解,但是眼泪已经盈满眼眶,却倔强地不让泪落下来。 看得老夫人一阵心疼,“来祖母这里。” 老夫人对她招招手,她乖巧地走到老夫人身边,低着头立在那里。 老夫人虽然心疼还是严厉地说:“稚儿,你来说说。” 让她说话?那她可不怕了,毕竟虞曦颜一定不敢把事情都说清楚。 “我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我并不知道姐姐说的是什么事,我一个庶女,能讨祖母欢喜已经不得了了,自己的婚事都左右不了,哪有本身把别家的嫡女送入王府?这哪个都是我攀不上的。”虞初稚吸了下鼻子,又接着说:“我知道姐姐心里不开心,如果她这么说我,打我两下,心里能舒服点,我没事的。” “你还装!就是你做的,不然为什么你才去了镇国侯府,祁柔然就来威胁我。”说着,从姚敏怀里暴起,又要来打虞初稚,被姚敏一把抱住。 姚敏心疼女儿,也一脸恨恨地看着虞初稚,带着火气问道:“我自问待你母女俩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的颜儿?” 虞初稚望向姚敏母女二人,大大的眼睛满是疑惑。 “祁大小姐拿什么威胁姐姐了?往日,母亲和姐姐都待我极好,又有什么可以拿给别人当把柄的?再说我那日是去找嫣然玩的,嫣然和她姐姐不对付,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不是吗?我又如何会帮着一个欺负我朋友的人,去对付对我极好的姐姐?更何况,祖母一直告诫我们,不管别的府里如何腌臜,我们府里女儿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然后又转头对老夫人说:“祖母,稚儿没做过的事,稚儿不知道如何辩解,还请祖母体恤。” 老夫人听虞初稚这么说,又是欣慰她把自己的话记心里,又是心疼她受了委屈,见虞曦颜还要攀咬,厉声说道:“蜀王妃如果认定这事是稚儿做的,就拿出证据,不要在这胡乱污蔑我虞家的女儿,我虞家的女儿哪怕是庶女,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 虞曦颜听了这话,咬着牙恨恨地望着虞初稚,这证据她有,但是她能拿出来吗?拿出来了别说老夫人,恐怕她母亲都要舍了她,此时她只得拿出帕子,抹干净自己的脸,施施然起身,整理好钗裙,道:“看来是本王妃错怪了虞二小姐了。今日就先告辞了。”说着抬着下巴,摆出王妃的威仪,带着玉秋离开了。 见她就这么走了,姚敏也只能悻悻地对虞初稚说:“今日你大姐姐心情不好,委屈你了。” 虞初稚也懂事地说道:“我理解的,母亲,我真的不怪姐姐,她发泄发泄,说不定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 姚敏抬起手无力地拍了拍她的头,“乖孩子。”说着就扶起老夫人,和落葵、紫芙一起把老夫人送回了瑞寿堂。 今日的事,凭她这几十年处理大事小情的经历,她知道,她的颜儿一定没有说谎,她更知道颜儿理亏,她一定做了什么事情,如果说出来局面一定比现在还差。肉烂了,也一定得在锅里。她不明白,从前颜儿和稚儿的关系还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颜儿看着稚儿的眼里透满了恨。 她问过,颜儿不愿意说,她就找人去查,但是什么也没有查到。她不知道的是,还没发生的事她如何能查到? 至于今天的事她不打算查,对颜儿不利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现在要做的是稳住局面,凡是对颜儿大皇妃地位不利的事,她都要出手干预,这是女儿幸福的保障,其他的一点委屈没有啥的,女儿成了家的人了,也要学会去正面来自各方面的风浪。 她以后也要派人关注一下这个二丫头了,这个丫头没有那么看起来那么简单,她想。 看着人都散了,沐湘才担心地问:“小姐,这次大小姐吃了这么大的亏,会不会对小姐不利啊?” 虞初稚认真地点点头说:“会,但是她没时间了,她能用的人太少了。” 看沐湘还一脸担心地站在那里,虞初稚对她一笑说:“沐湘,要上课了,我们今日还去不去?” 沐湘一听,忙催着虞初稚去上课了。 正如虞初稚所说,虞曦颜回到王府,还在愤愤不平,想着要如何给虞初稚致命一击。可是她看看身边的人,玉秋、金春很忠心,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但是她们也只是个丫鬟,哪有能力帮她?孟嬷嬷?有能力帮她,也忠心,但是她忠心的是自己的母亲,如果做了什么让母亲知道了,虽然会帮她瞒着,但是也免不了一番训诫。 还没等她想明白,宫里来人了。 领头的琼嬷嬷前来拜见了她,一番标准恭敬的行礼后,嬷嬷端出宫里老嬷嬷的姿态倨傲地说:“奉皇后娘娘口谕,蜀王妃既在王妃之位,要担王妃之职,此次王爷纳侧妃之事宜,由王妃虞氏操办。”说完亮出中宫令牌。 虞曦颜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跪地接口谕。 至此,每日她就忙得脚不沾地。 王爷纳侧妃,虽是妾,但是也要行嫁娶之礼。她作为王妃要替王爷过六礼,侧妃的聘礼也是有制的,不管她心情如何,都得强撑着头皮,咬牙去做,尤其琼嬷嬷名为帮衬,实则监视,她只能规规矩矩地做好,毕竟琼嬷嬷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是她的心腹,自己若做不好,琼嬷嬷一定会如实告知皇后娘娘的。这样她就更腾不出手来对付虞初稚了。 八月十二,蜀王府迎亲。祁柔然十里红妆,由侧门入了蜀王府,一样的礼官,同样的唱喝,满王府的道贺声,主角却不再是她,心里酸涩,还是要带着笑,接过侧妃进的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看着自己的夫君跟别人进了洞房,还要端着笑脸招待一府宾客。 新婚后的第十日,圣旨下来,蜀王心里再不愿意,也带着自己的家眷奴仆,一同去往蜀地就藩。 虞曦颜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陈奭和苏颙若两人能快些得手。她有把握,两人得手是迟早的事,毕竟柳云墨这个人他太了解了,耳根子软,心性不定,又极好面子。 虞初稚又不能时时看着他。哼,贱人,你以为你赢了吗?咱们走着瞧。等我再回京城你就是个破落户家的贱妇,而我再差也是你高攀不起的王妃。 虞曦颜怀着满心看好戏的期许,随着蜀王离开了京城。 第60章 戍边 送走了虞曦颜这个麻烦,虞初稚的日子过得越发清闲起来。每日上上课,默默书,画画包,啥都不想干的时候,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一片叶子从摇摇欲坠到翩然落下,偶尔也会把琴搬到院子里的水榭抚抚琴。经过将近一年的磨合,她现在的琴艺已然有之前七八成的功力,把沐湘高兴得直抹眼泪,她家小姐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搞得虞初稚哭笑不得。 这里的日子虽然好过,但是虞初稚还是想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感觉,就是她是可以再穿越回去的。要回家,先要找到来时的路。她想看看那日旅游的地方在这里有没有,现在的疆域版图又是怎样的。 可是当她问哪里能买到标明国家疆域的图纸时,被沐湘一把捂住了嘴,告诉她这是军事机密。 虞初稚只好不再问,每天都埋头在各种地理志里。 晚上等沐湘和小铃铛都睡了,才偷偷拿出纸笔来,尝试着把文字变成图。 当虞初稚在柳府院子里的古桂树下,聊起自己这些天的遭遇,还得瑟地把贴身藏着的这些天的杰作摆在柳云墨面前时,柳云墨沉默了。 他揽过虞初稚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安慰道:“其实书院藏书阁就有,老公去拓一份就好。” 虞初稚感受到抱住自己的男人在微微发抖,心想,这死男人,多大点事,哭了可还行?把人推远了,正准备安慰一下,结果这家伙笑得眼泪出来了,牙花子都收不。 虞初稚就势猛推一把道:“滚!” 柳云墨又黏上来,哄她道:“小初,老婆,我错了。” 虞初稚瘪瘪嘴不想理他,抬脚就往院外走,被柳云墨一把拉住,“好啦好啦,别气了,你看老公给你准备了什么。” 柳云墨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书房,从桌子上拿起一沓子纸给她。 她拿着翻看起来,惊喜地嚷道:“白切黑,你怎么这么厉害?” 虞初稚冒着心心眼,看着柳云墨:“这些你怎么都记得?” 柳云墨不好意思地说:“你也知道,我小时候在农村,家里又穷,买不起这些闲书,那时候校门口有个书店,我每天帮老板整理书换一个看书的机会,有一年学期结束放寒假的时候,老板送了本这个作为新年礼物,后来这本书就是我整个学生时代所有假期的唯一乐趣,家里那本书都被我翻破了,你说我怎么会不记得?” 虞初稚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给他比个赞,拿出纸笔说:“我来把你缺了的补上。” 先拿出张纸端端正正写上“石头记”“曹雪芹”,然后红楼梦里短缺的一首首诗,一篇篇判词跃然纸上。 “你这都记得?”柳云墨也有些讶异。 “嗨,年少轻狂,这些诗为了装13,花了一个月整理出来,再花了一个月背下来,写作文的时候用一用,咱占的就是个冷门。至于这些判词,是因为我总觉后四十章的发展太违背,人物和曹雪芹一开始想要的结局相去甚远,好好一本写女子的书,后四十回又全围绕着爷们写了。我就天天研究判词,想着有朝一日,我有能力了,自己给这本书写个续。可是看得越多,研究得越多,我就知道我没有这个写续的能力。” 两个人一个写,一个翻着书稿,放到相应的地方,等忙活完前八十回,时候已经不早了。两人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就匆匆分别了。 回到府里,发现府中气氛不对,下人们个个行色匆匆,就遣了小铃铛出去打听。 没一会儿小铃铛回来了带来了消息。 原来是虞铮和虞琮要回边境了。已经是秋天了,到了秋末丰收的时候,就是月族来打秋风的时候。所以今日皇上下了旨,让虞铮和虞琮回边境戍边,五日后出发。 这会子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躲在房里抹眼泪,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往日一向热闹的众人今日都默默低头吃饭。 老夫人和大夫人没什么心思吃饭,只不停地往虞铮和虞琮的碗里夹菜,素日负责布菜的婢子们,今日也只低着头立在一边。 “这都是怎么了?儿子既已从军,自当效命疆场,上不负皇恩浩荡,下不负黎庶百姓殷切期望,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正是我辈份内事。更何况,过两年我们又可以回京述职了,大家都开心些。”虞铮说着往自己母亲碗里夹了一筷子鱼,“母亲要养好身子,儿子回来陪您安安生生过年。” 老夫人没有回答,默默地把这口鱼吃了。 虞铮放了筷子对虞锦说:“我不在家,这个家就靠你了。” 虞锦闻言也放下筷子道:“弟弟一定看好这个家,等兄长回来。” “好好,来,大家都吃。”说着虞铮又启筷吃饭,桌上的气氛才稍微好了些。 饭后虞铮和虞琮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才回了自家院子,就看到姚敏在张罗着给他们收拾行李。 看到虞琮过来,姚敏没好气地说:“原本想着你们这次能在家待久点,好歹也等你成了婚再走啊,结果相看那么多,你一个满意的都没有。” 虞琮陪着笑走到姚敏身边说:“那劳烦母亲看到好的,先帮我定了,下次回来直接成亲,不过我要个母亲这样能干又坚强的,不要娇滴滴心眼子多的小姐。” 姚敏打了下虞琮的背,原本想笑骂两句,眼泪又不期然地涌了出来。 虞琮慌忙帮姚敏拭着眼泪,虞铮在一边嫌弃地对虞琮说,“去去去,回自己院子去,净在这里惹你母亲伤心。” 虞琮才悻悻地走了,其实他心里有了合适的姑娘,只是他知道两家联姻的可能性不大。 翌日,在书院的柳云墨从虞琛那里得知虞铮不日要回边疆的消息,立即就去了山长的院子。 “山长。”柳云墨对着山长一揖。 山长笑着搀住他,让他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那件事你想好了?” 柳云墨点点头道:“之前没想好要去哪里,刚刚听说虞伯父要回边疆了,我想跟过去看看,一是看看我父亲保护了半辈子的土地,二是趁此机会也游历一下,读万卷时,也当行千里路,增长一下见识。” 山长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等你回来看你的成长。” 柳云墨一抱拳道:“学生定不负山长所望。” 山长对他挥挥手说:“走之前跟你程老师说一声。” 柳云墨点点头离开了。 他离开书院先回了趟柳府,带上之前准备好的方形木盘,再拿上一些小石头小旗子,最后提上一桶沙子,带着纯钧和承影去了抚国公府。 第61章 沙盘 在书房处理公文的虞铮看着柳云墨带了些沙子石头的东西来,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 柳云墨让纯钧二人放下东西就出去,然后对虞铮说:“伯父您先看着,我一会跟您说。” 虞铮站在那里,看着柳云墨用两张圆凳支好一个木盘,把沙子铺进去,有的地方有小沙堆,有的地方用木棍围起来插上小旗子,又一边抹出一条长长的痕,放了些碎琉璃进去,随着渐渐成型。 虞铮看着愈发眼熟,“你去过雁台城?”虞铮忍不住问道。 柳云墨摇摇头说:“未曾。” “那你这摆得也太像了,这就是你说的沙盘?”说着虞铮用手虚指,“这是雁台城,这是鹿野城,这是黑水河,这是一线谷。” 柳云墨点点头,“伯父也看出来了,这就是雁台城周边的地理状况,我读了书院的地理志自己琢磨的,伯父你看还像?” “很像了。”虞铮说着又用手拨弄了几下,“这样就对了。” 柳云墨又拿出一大把石子,“这些是代替兵士,伯父你按兵书摆摆看。” 虞铮接过石子,摆出了一个近日研究的阵型,又摆了一个相克的阵型自己跟自己对阵起来。 “好,这个好,更适应实际地形,更实用。” 虞铮高兴地拍拍柳云墨的肩,“你小子不错啊,这几天你好好教教伯父和你大哥怎么做,这次去边疆就能用上。” 柳云墨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说:“伯父此次何不带上我呢,我做个伯父的小厮就好。” 虞铮摇摇头说:“过两个月说不定要打仗,太危险了,再说你去了,书院怎么办?” 柳云墨认真地解释道:“就是师长和山长建议我出去游历,不要关在书院死读书,不然无法精进。” 他想了想又说:“我也想去看看我父亲一直守护的边城,这样我才能配得上是柳勇将军的儿子。” 虞铮思索了一下,说道:“那你去了要听我的指挥,跟紧我或者琮儿,你可能做到?” 柳云墨一抱拳,慨然道:“自当一切遵从大将军令。” “那好,此次你就跟我们一同去看看。”说完虞铮又开始兴致勃勃地研究沙盘。 “将军,大公子求见。”吴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让他进来。”门打开,虞琮从外走进来,似乎有话要说。 虞铮头都没抬,“琮儿,你快过来看看这个好东西。” 虞琮快步走过去,看到沙盘一愣:“这是雁台城?” “哈哈哈!”虞铮大笑,“你看云墨这个做得好。” 虞琮直点头。 “其实你们可以各持一方,在这沙盘上厮杀一番。”柳云墨提议道。 两人眼睛一亮,在沙盘上摆开阵式。 柳云墨见二人杀得兴起,只坐在一旁喝茶观战。一个时辰后,二人才歇了手。虞铮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什么时辰了?” 屋外吴峰答道:“午初了,将军。” “让人摆饭,三个人的。”虞铮吩咐道。 “你小子有话直说。”饭桌上虞琮时不时瞄一眼虞铮,看得他心里发毛,把眼一瞪说道。 柳云墨见虞琮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筷子:“云墨已经用好饭了,今日多有叨扰,就先告辞了,四日后在城门等伯父。” 虞琮忙拉住他,说:“你别走,正好也给我出出主意。” 柳云墨只好又坐下,等着虞琮的下文。 待两人等他开口,虞琮又局促得红了脸。 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柳云墨只得开口问:“大哥可是有欢喜的人了?” 虞琮点点头脸更红了。 柳云墨想了想,又问:“她身份不高?” 虞琮摇摇头,察觉柳云墨可能想岔了,忙开口说:“是祁二小姐。” 然后抬头看到面前二人肉眼可见的震惊。 “这个不行。”虞铮斩钉截铁地说。 “我知道,所以我没跟母亲提过。可是见过祁二小姐,别的小姐都入不了我的眼了。”虞琮说道,“跟父亲说这个事,只是想如果母亲写信给您,要给我定亲,还烦请父亲帮我拒绝,至于我和祁二小姐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柳云墨心中好笑,还说让自己留下来出主意,这哥自己主意这么大,需要谁帮他出主意啊,想借自己之口告诉小初,再传到祁二小姐耳里罢了。 等他回过神,虞铮父子已经在聊边城的事情了,柳云墨在一边安静地听着,想着不日要赶赴战场,心中很是澎湃。 饭后虞琮起身告辞。待他走后,虞铮看着一旁的柳云墨道:“可是想见见稚儿与她道别?” 柳云墨深深一揖说:“望伯父允许。” 虞铮嫌弃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之前看这小子挺顺眼,最近越看越心烦。大手一挥,“去花园等着。” 柳云墨行礼退下。刚走了两步想起花园那么大,去花园哪里等啊? 想着刚刚虞铮答应时肉疼的模样,想着还是别惹这未来岳父的眼了,便快步去了花园。 在通往后院的门边翘首,一盏茶过去了,小初没有来,他安慰自己大家小姐走路要款款比较慢。 一炷香过去了,小初还是没有来。他又安慰自己小初可能没有吃完饭,等她吃完饭就来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小初还没来,女孩子化妆打扮是要时间的,小初一定是想美美地见到自己。 柳云墨不见焦急生气,脸上反而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他又想起从前在她寝室楼下,后来在她公寓楼下,等她赴约的心情,跟此时的心情重合了。他又想跟小初约好的三生三世,这若是算第一世,那他不是亏大发了,下次定要哄着约定生生世世,思及此,柳云墨有些为自己的聪明得意地笑了。 第62章 御族 长廊上的虞铮看着那月门处等着的柳云墨满是期盼,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半点不耐烦,才对身边的吴峰说:“去通知二小姐过来。” 吴峰领命去了,虞铮转身回书房去了,他可不想看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样子。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看到虞初稚领着沐湘匆匆赶来。 “白切黑,等很久了?” 柳云墨摇头:“没有。”说着自然的把手伸向虞初稚。 哪知她只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这是在虞府。”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柳云墨悻悻地收回手,委屈巴巴地看着虞初稚。 “走去水榭。”虞初稚假装没看到,领着沐湘往前走,柳云墨只好巴巴地跟上。 好想牵老婆的小手手啊,他想,好想快点把她娶回家,可一想到孝不能不守,心中又不免有些低落。 沐湘帮二人布好茶点,煮好茶,就去水榭外长桥的入口守着了。 见水榭里只留二人,柳云墨才把身子往虞初稚那边挪了挪,伸出手一把抓住虞初稚的手紧紧握着。 虞初稚好笑地打量着他,“怕我跑了啊?” 本是一句玩笑话,哪知柳云墨用力的点点头,“我过几日要同伯父一起去雁台城了,要明年年底才能回,怎么办?我好怕异地啊!” 虞初稚笑他:“当年你读研又读博,我们异地了五年都没出问题,这才一两年你慌什么?” “那不同,以前飞机高铁多方便,想了就能见上。咱们书房那两盒子机票和火车票可都是见证,而且还能打视频,寄信也只要三天就能到,可这里不同。” 虞初稚笑了,想起那几年一天一封信的热切,明明能视频,却跟贪恋纸上的温柔,那些年常被室友打趣,邮政没有倒,全要感谢你俩。结束异地那年她们还在笑,完了,邮政、铁路、电信的大客户跑了。想起现在这里确实没有这么方便,也有些惆怅。 “我天天给你写,你也要天天回我可好,不要被这富贵生活迷了眼,只想躺平。” 柳云墨一脸期许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她点点头又说道:“用简体字可好?这沧澜体笔画太多了。” 柳云墨笑着想搂她,想了想这毕竟在虞府,伸出的手只揉了揉她的额发说道:“好,写英文都行。” 就看到虞初稚一脸吃瘪的表情:“英文?那你就只能看到how are you了。” 柳云墨笑得前仰后合,末了拭了拭眼角笑出的泪花:“不管你写什么,写多少,只要是你写的我都爱看。” “有样东西要给你,我昨天回书院连夜画好的。”说着,柳云墨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铺在石桌上。 虞初稚探头看着,那个红笔画的她认得是种花家的疆域,那么那个蓝笔画的更大更广阔的但是被分为三部分的应该就是三国地图了。 其中有个地方正好在三国交界点上,用黑笔圈了起来正是前世的贵州。 她看了一下图上的地名,只有一个御字。 虞初稚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柳云墨解释道:“这里不属于三个国家的任何一国,是一个叫御族的统治的地方。其实三个大国中间隔着一些小国或者部落,像月族、御族、穹国之类的,是大国与大国的缓冲,他们各有依附。不过御族很特别,他们分三个部落依附三个不同的国家,羽部依附希来国,风部依附凛国,云部则跟咱们沧澜国走得比较近,但还没到依附的地步。从前是云部长久地统治御族,十七年前云部圣女失踪之后就式微了,现在是羽部主导御族,对另外两国很不友好,所以我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过去。” 虽然很想回家,但此刻的虞初稚也只能认命地点点头,别说人家对沧澜国人不友好,就算友好,她一个深府小姐也不是能随便去那么远的。 见她不开心,柳云墨宽慰道:“你放心,等我考了进士,,我就想办法去这里。”他指着那个黑圈旁边一个地方,“花溪县,当县官,你到时候就是随行家眷,咱们再想办法偷偷过去寻那个山洞。” 虞初稚点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你这次随军可要小心啊!” 她有些担心,她理解不了为什么男孩子对于打仗这么热衷。 “你放心,这具身子可不是文弱书生,六艺里骑射御也习得很好。最近我也常有找我父亲的那些兄弟学枪棒和拳脚。再者,伯父是不会让我冲在前面的,我只是去历练,又不是去赚军功。” 如此虞初稚才稍稍安了心,但是战场瞬息万变,一点都不担心怎么可能。 抬头看见水榭外来了人,跟沐湘说了几句。沐湘转身朝水榭这边过来。 “是吴峰。”柳云墨低声道。 虞初稚转头看他,“你耳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柳云墨点点自己说道:“是他不是我。” 虞初稚心下了然。 “小姐,老爷问柳公子今日可在府中留饭。” 柳云墨一听“嗤”地一声笑出来,“我岳父催我回家了。” 又对沐湘说道:“麻烦回了,我不留饭,马上就走。”说着不舍地紧了紧虞初稚的手:“我明日回书院与山长夫子告别,后日在茗香阁相见可好?” 虞初稚点点头应下了。 第63章 笄礼 回到院中,虞初稚遣退了沐湘和小铃铛,拿出柳云墨给她的地图细细看了起来。 心里想着要去御族看看,看完收到书架上,又翻出地理志,细细地读了起来。直到华灯初上,沐湘进来点上灯,虞初稚才忽觉已然这么迟了,抬起头来问:“饭摆好了吗?” 沐湘答道:“还未,月儿去领了,还没回来。” 虞初稚一听就又翻看起书来,“等摆好了叫我。” 正这时,月儿领着个人走了进来,“小姐,主院的碧玺姐姐来了。” 虞初稚一听抬起头:“进来。” 碧玺走到虞初稚面前恭敬行一礼,“二小姐,夫人请您去主院用饭。” 虞初稚收起手中的书,“行,你先行回去汇报,我稍后就来。”她起身让沐湘和小铃铛帮她整理一番,才领着二人出了门。 进了主院花厅,她才发现不但大夫人在,父亲、大哥和姨娘也都在。 她忙上去给众人行礼。 姚敏忙走过去,把她引到云姨娘身边坐下,“先用饭。” 虞铮启筷,众人也纷纷跟着动筷。饭后,一家人在花厅用茶。 “稚儿,过几日就是你及笄了,这是我帮你拟的笄礼的宾客名单,你看看。”姚敏放下手中的茶盏,递给虞初稚一张纸。 虞初稚接过纸一边看着一边想着,自己及笄是哪日来着,好像就是父亲离京的后一日,这也没几天了,想想上次虞曦颜及笄礼那些仪式,虞初稚内心抗拒,她社恐的,好嘛。 于是她端着一脸乖巧将纸递了回去道:“母亲,女儿的笄礼就麻烦一下祖母、您还有二婶简单行个礼就好了;观礼就邀请嫣然,还有二房的几个妹妹。父亲这几日就要离京了,母亲也忙不过来。” “那怎么行,及笄可是大事。”虞铮不满地说。 虞初稚笑着宽慰虞铮说:“没事的,父亲,就从简办就好了,我可不想累坏了母亲。” 见虞铮还要坚持,她又说道:“咱们这么大个家需要母亲操持,这几日,母亲要打点你跟大哥去边疆要准备的东西,还要管府里的庶务。如果再准备我的笄礼,那是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了,从前还有大姐姐和孟嬷嬷帮忙,现在她们都去了蜀地,母亲连个帮忙的都没有,这么些事也不好烦动祖母。祖母最近因着您和大哥要离京正伤心着呢,吃不好也睡不好,今日我去看她,她还恹恹的。女儿知道父亲疼女儿,但是女儿没关系的,大家能聚到一起吃个饭就很开心,不过我希望那天姨娘也能过来观礼。” 姚敏见她如此懂事,想都没想就应允了。 虞铮也对云姨娘说:“云娘,那日你便一同去瑞寿堂观礼。” 云姨娘开心地点头,眼中饱含热泪。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大家各自散去。 虞琮叫住了虞初稚:“跟我来。” 虞初稚听话地领着沐湘和小铃铛,跟着虞琮去了他的朗峰院。 进了院子,她规矩地立住等着。 虞琮听到后面的脚步停了,回头看着她说:“进来。” 虞初稚只好领着沐湘和小铃铛跟着虞琮进了房,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虞琮从书桌上拿着一个盒子递给她,“大哥没办法参加你的笄礼了,礼物先给你了,今天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虞初稚甜甜一笑:“喜欢的,谢谢大哥。” 虞琮看着眼前这个妹妹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额发,“行了,不早了,回去歇着。” “好嘞,大哥。我走了。”虞初稚一开心差点挥手说拜拜,一想不对,赶忙屈膝福了一下,领着沐湘二人离开了。 虞琮看着这个活泼乖巧的小妹也忍不住笑了。 回院子的路上,虞初稚想起自己今天看的地理志,问小铃铛:“小铃铛,你从前在门派接触过御族吗?” 小铃铛听到“御族”二字,面上闪过一丝紧张。不过好在现在天色暗,虞初稚没有看到,她假装思索了一会才答:“未曾,也不确定,从前见过的人太多了,见过也不一定。” 虞初稚听了点点头,心里想,那这么说来,御族人应该从外貌跟沧澜国人不太分得出来,那到时候混进去应该不会很难,至少不会一眼就被人分辨出来。 第64章 筹码 两日后,虞初稚向姚敏提出要去大相国寺,给父亲和兄长请平安福。姚敏欣然应允了。 于是她带着沐湘小铃铛二人一起去了大相国寺,请了三张平安福。 三人一起用了顿斋饭,才下山去往东市。 到了茗香阁,看到从二楼下来的纯钧,正是前来迎她的。于是一起往包厢去。 “稚儿。”听见有人叫她,虞初稚回头看见祁嫣然领着香芹快步向她走来,眼睛有点红红的,左侧脸上好像还有点肿。 虞初稚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问:“怎么了?” 祁嫣然低着头轻轻说了句:“进去聊。” 两个人被纯钧领进了柳云墨在的那间包厢。柳云墨见到门打开,开心地冲到门口,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愣住了。 祁嫣然看到房里有人,也呆在了门口。 “没事,进,进。”虞初稚拉着祁嫣然往里走。 柳云墨只得跟着坐下。 “介绍一下,我未婚夫柳云墨。”虞初稚指了指柳云墨,又指了指祁嫣然,“我闺蜜祁嫣然。” 祁嫣然站起福了一礼道:“柳公子。” 柳云墨也起身一揖道:“祁小姐。” 坐下后,祁嫣然有些不安地拉拉虞初稚:“要不我还是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再去你府里找你。” 虞初稚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转过头对柳云墨说:“有事说事,没事咱们明天约。” 柳云墨有些无奈,拿出一个盒子塞在她手里:“你的笄礼,我参加不了了,但是希望你用我送的钗行礼。” 虞初稚点点头说:“好。” 柳云墨站起来揉揉她的额发,“明天就不约了,我还要收拾东西,后天就要出发了,等我的信。” 见柳云墨要走,虞初稚一把拉住他开始唱:“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句话儿要交代······” 柳云墨忙捂住她的嘴,“停停停,我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 见虞初稚眨了眨眼,他又说道:“保证不唱了?” 虞初稚忙竖起三根手指点点头,柳云墨才放下手用力地抱了抱她。 “我走了。”然后柳云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有些不舍的虞初稚,和一脸嗑到了的祁嫣然。 “真好,真羡慕你。”祁嫣然一脸艳羡,又好奇地问道:“他这是要去哪?就算去书院,也不至于不能参加你的笄礼,就三天了。” “他啊,他跟着我爹去边疆游历一下。” “当男子就是好啊,想去哪就能去哪儿。”祁嫣然双手托着下巴,语气里都是羡慕。 “你今天是怎么了?”虞初稚边帮她捋着鬓发边问。 说到这个,祁嫣然眼睛一红,眼泪水就要流出来:“我爹和大娘要把我嫁给首辅做妾。” 虞初稚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满脸震惊道:“秦首辅?” 祁嫣然点头,眼泪像雨珠似的落下来:“就是秦首辅。” 虞初稚有些尴尬:“他好像比你爹年长,我记得上半年做了五十大寿。” 祁嫣然哭得更伤心了,抽泣着说:“谁说不是呢,比我爹都长三岁,而且他夫人听说很厉害,自己生不出儿子,就帮夫君纳妾,妾三年生不出儿子,就会被她虐待后,送去乡下庄子,了无音讯,而后再帮夫君纳新妾,到我将是第五个了,我好怕啊,我不图什么高门大户,也不需要锦衣玉食,我只想安安稳稳找个知心人过一辈子就好了。” 祁嫣然越说越伤心,浑身颤抖起来。 虞初稚搂着她轻拍着,她能理解这种绝望,在府里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一直告诉自己等嫁人就好了,谁知又被父亲作为筹码卖给别人。 虞初稚有些好奇问:“这次又是为什么?他不是想用你上三皇子的船吗?” 祁嫣然止了哭,“他把姐姐嫁给大皇子做侧妃惹怒了皇上,他怕再把我嫁给三皇子,他会直接被皇上撸了,首辅明面上是皇上的人,其实是三皇子党。” “你爹太贪心了,哪头都想讨好,最后肯定翻船,唉,早知道你找个心上人,现在还能私奔拼一下。你没反抗吗? 祁嫣然指着自己微肿的脸说:“反抗的结果。” 虞初稚皱着眉,出鬼主意:“要不你逃。” 祁嫣然凄惨一笑道:“跑?跑去哪儿?路引哪儿来,户籍怎么说?天地之大,哪里有我这样的弱女子容身之所?”顿了一会儿,祁嫣然又自我安慰地说:“我想好了,去了首辅府就拼命讨好主母,希望能跳过虐待直接被送去乡下。” 虞初稚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毕竟如今这社会不是想去哪就能去哪的,她也没有权势,帮不了祁嫣然。 两人又喝了一壶茶,相携回了府,“我后日去你家送帖子,能出来玩玩,就多出来玩玩。” 祁嫣然应下就走进了镇国侯府大门,背影寥落。 第65章 出逃 九月二十八这日,抚国公府全府起了个大早,老夫人带着一众人只把虞铮虞琮二人送到城门外十里亭。 纯钧驾着马车,柳云墨骑着马在路边等着,见虞铮的车队来了立刻下马候着。 虞铮打马走近,柳云墨一拱手道:“伯父。” 虞铮点点头说:“并入车队。” 于是柳云墨让纯钧把马车并入车队,自己骑着马跟在虞铮身后。 回头看到虞初稚在人群中,他无法跟她道别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虞初稚感受到了目光,也不舍地望向他。 “行了,都回,我们要启程了。”虞铮向身后众人说道,“锦弟,照顾好母亲。” 虞铮挥着鞭子打马离开,柳云墨并着虞琮紧随其后,后面是一百亲随以及一队七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 送行的人挥着手,直到这一队人马消失在天边,才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城。 马车上虞初稚好奇地问老夫人:“祖母,刚刚除了柳公子的马车和咱们府里的马车,还有几辆多出来的马车是什么人啊?” 一旁的姚敏看老夫人兴致不高,帮忙答道:“是太医院派的太医和医女,还有一些药材。” 虞初稚点点头,见姚敏和老夫人心情都不太好,就缩在一边不再说话。 回府路过镇国侯府,发现门口人来人往,里面有些乱,也没多想,就跟着回了抚国公府。 下午她写好请帖,准备送去镇国侯府。结果月儿来报说是祁二小姐的丫鬟香芹来了。 她忙让小铃铛去把香芹领进来,见到香芹她就笑着说:“正想去你家找嫣然呢,她怎么派你过来了?” 哪知香芹双眼一红,泪水汩汩而下,气沮道:“我家小姐不见了。”她说着递给虞初稚一个盒子,“只留下这个盒子和一封信,信上也只写了把这个交给虞二小姐您。” “旁的什么都没写?那她有没有偷偷告诉你她去哪儿了?”虞初稚没有接盒子,用力地抓着香芹的肩膀问,“她有没有带够银子?” 香芹吓得愣住了,木木地说:“小姐没告诉奴婢她要去哪儿,银子应该带够了,反正屋子里的金银细软都没了。” 听到这儿虞初稚稍微松了口气,还好这丫头还记得带银子,也不算太笨。 她接过盒子对香芹说:“你先回去,有消息告诉我一声。” 香芹弱弱地问了一句:“虞二小姐,前日你和我家小姐在茶楼会面,她没说要去哪儿吗?” 虞初稚摇摇头,又冷笑一下道:“你家夫人让你来问的?” 香芹慌张地摇头说:“不,不是。” 虞初稚不耐地挥挥手说:“行了,你先回。” 谁来打探她都不在意,她现在只想知道祁嫣然去哪儿了。想着昨天她还在说私逃没有路引户籍不方便,那她今天又是如何逃走的呢? 她细细思索着这些日子和祁嫣然交谈的内容,企图从中找到线索。 她在房中走来走去想着,突然灵光一闪,脑子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不能确定,又觉得不大可能。 这时,渐渐远去的车队中一个医女靠着车壁睡着了。到了驿站有人叫她下车,“肖伊,到驿站了,快下车。” 那个女医没有醒,直到另一个女医上车把她摇醒,她才揉着眼睛下车。 这个女医皮肤微微有些黑黄,可细看五官赫然就是祁嫣然。 她笑着挽住刚刚叫她的那个女医的胳膊说:“洛笑,我们今天睡一个屋吗?” 那个叫洛笑的女医点点头道:“嗯嗯,我们不一直是一个屋吗?” 两人提着包袱说说笑笑去了自己的房间。途中见柳云墨和虞琮并肩走来,她忙侧过脸,低下头,在洛笑的肩头轻靠了下额头,状似撒娇。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等她们走远后,虞琮回头看了看上楼的两个女子,感觉那个女子好像祁嫣然,但是转念一想,祁嫣然是镇国侯府二小姐,如何会出现在这里?大概是自己思念成狂了,也觉自己好笑,他摇了摇头。 “怎么了兄长?”柳云墨有些疑惑地看着虞琮。 他自嘲地说:“没什么,癔症了。”说罢两人又一起去了屋后马房。 千里之外的虞府,虞初稚还不知道她的灵光一闪成了真。此刻的她正在举行自己的笄礼,好在因着她跟老夫人和姚敏都提了,只想自家人聚一下走个过场,二人也尊重她的想法,要不然这一轮仪程走下来,她觉得她人都得散架。 仪式结束一家人一起吃了饭就结束了。 第66章 幼娘 回到院子的虞初稚摸着头上那人送的珊瑚珠的金钗,想着那人也不知道走到哪了。想着等他来信,给他回信时,让他悄悄看看那些医女里有没有嫣然。 这个小妮子不告诉别人行踪也就算了,也不给她漏个消息,好让她心里有个底,想着是镇国侯府没有她能信任的人,虽然自己也是庶女,但是姚敏大度,从来不苛刻她;父亲虽然常年不在家,却也很疼爱她,自己的日子还是很舒心的,不像祁嫣然,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想到这儿,虞初稚又来到自己的书桌开始整理誊抄《石头记》。 又到了该给林牧之送书稿的日子,虞初稚将桌上的书稿收进背包,又从衣橱里挑了两个手包放进去,让小铃铛背好,就带着小铃铛和沐湘去了东市。 林牧之早早地就在书局大堂等着她了,一见她进来已然笑成了一朵花,迎着她就去了那个小隔间。 却见隔间里有个温婉的女子,凤眼小内双,挺翘小琼鼻,淡扫柳叶眉,莹润洁白的瓜子脸,配上浅淡樱桃樊素口,盈盈一握小蛮腰,一身如烟似雾东方即白落花裙,好一个江南烟雨画美人。 见到她进来抬眸一笑,只觉清风拂面隐有淡香,“是楚小姐,快进来请坐,奴家是幼娘。” 幼娘声音软糯,酥手牵起虞初稚把她领进房。 虞初稚乖乖地坐下,林牧之也跟进来抱歉地说:“楚小姐,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征得您的同意,这是幼娘,是云裳轩的主事,也是我的夫人。” 虞初稚看着眼前郎俊女美赏心悦目,好好嗑。 “小姐。”沐湘看着眼前一脸花痴的小姐,觉得真是没眼看啊,赶紧唤醒她。 虞初稚回过神来,忙从小铃铛身上取下背包,先从里面拿出两个包交给幼娘,“姐姐,你看,这是这个月的新包。” 幼娘看到新包眼睛一亮,然后到一边细细琢磨起来。虞初稚又拿出手稿给林牧之,林牧之捧着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说:“好,好。” 虞初稚单手撑着头,轻敲着桌子对林牧之说:“林东家,您看,这个月这一本能不能抵两本?” 林牧之很奸商地笑了笑,“不行。” 虞初稚小脸肉眼可见地黑了。 一旁的幼娘轻捶了下他的肩头,他又话锋一转:“但是下个月可以只有一本,我可是知道,楚小姐你这个月一定是准备好了两本的。” “奸商!”虞初稚咬着牙,认命地从包里掏出另外一本递给林牧之,“那说好了,下个月只有一本啊。” 林牧之认真地点点头。 虞初稚顿了顿,随后又打听道:“有一些江湖门派的故事,不知道会不会有市场?” 林牧之想了想说:“之前没有过,不过猎奇、八卦大家都爱看。”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还是先把闺中小姐爱看的摘出来,编写好,赚钱要紧。” 一旁的林牧之和幼娘扑哧笑出来。 三人又交谈一番,幼娘拿着一款包包,有些刚刚没有琢磨出来的细节,指出来问虞初稚。 虞初稚一个眼神,沐湘就上前给幼娘细细讲解,还讲了些自己觉得更好的改进方法,但以为成本过高,用于样包就不太合适。 听了沐湘的讲解,幼娘豁然开朗,知道所有的样包都出自沐湘之手,就起了招揽了的心思。 虞初稚一听,忙把沐湘挡在自己身后,“幼娘姐姐,虽然你人长得美,但是也不能随便撬我的墙角,正主还在呢。”她笑着打趣,“你把她招揽走了,我找谁去给我做样包啊?我又不会。” 沐湘也弱弱地说:“我不能离开小姐。” 幼娘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我只是看妹妹手这般巧,不来绣房可惜了。” 沐湘慌忙摇头,“不可惜,不可惜,我这辈子只想跟着我家小姐。” 幼娘面露失望。旁的人还没如何,一见美人落寞,虞初稚都有些心疼了。 “好姐姐,别伤心了,这样,每个月多一个样包,一共三只怎么样?”她伸出三根手指。 幼娘马上展露笑颜,伸出手跟她一击掌,“就这么定了。” 虞初稚小脸一垮,美人计,玩不起,溜了,溜了。 她忙扯起沐湘小铃铛二人逃也似的出了隔间,只留下句:“下月见。”将林牧之爽朗的笑声抛在身后。 第67章 肖伊 虞初稚又带着沐湘二人在街上逛了一会,买了些糕点,去知味楼打包了些饭菜,带着二人去了东锣鼓巷。 何伯打开门,见到是小小姐来了,还带着自家闺女,开心不已,忙唤来何婶。 何婶见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小铃铛瑟缩了一下。 “认识?”虞初稚转头问小铃铛。 小铃铛摇摇头,“婶子认错人了。”说完俏皮地眨眨眼。 虞初稚又转回头,就看见何婶认真地打量着小铃铛,半晌才说:“认错了,认错了。” 然后接过沐湘手中的吃食,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去厨房张罗午膳,没一会儿就摆满一桌。 虞初稚坐好,几人都立在她身后,沐湘拿起公筷准备给她布菜。 “都坐下一起吃,我一个人没胃口。”她苦着脸央求。几人拗不过她,就一同坐下,这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虞初稚也吃得舒畅,还多添了一碗饭,好喜欢这种没规没矩的吃饭氛围,虞初稚想,以后要常来。 饭后,何婶又把她安顿在上次那个屋子休息了一会儿。 之后三人别过何伯何婶又去了东市,逛了会子街,补充了些纸墨,挑了些首饰,正好走到茗香阁门外。 “走进去休息休息。”虞初稚领着两人往里走。她刚迈进去,就听到一个小孩在跟小二打听:“今天虞二小姐来了没?” 虞初稚一听有人打听她,忙止住沐湘二人的脚步,自己也退出。三人躲在一边。 “是那个小乞儿。”沐湘在虞初稚耳边轻声说,“怕不是看小姐心善想缠上小姐?” 虞初稚止住她的话,“且先看看。” 里面的小孩听到虞二小姐今日没有过来的回答,谢过小二就出了茶楼。 “跟上!”虞初稚低声说完,领着沐湘二人跟在小孩身后,七拐八弯到了一个离茶楼不近的小巷,里面有人等着。 那小孩对一个带帏帽的女子说:“今天又没来。” 那女子点点头,带着小孩就准备离开。 “你是在找我吗?”虞初稚在她身后悠悠地问。 那女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虞初稚:“你是?” 虞初稚戏谑一笑,“你不认识我还找我?就不怕旁人冒认吗?” 女子打量了她和她身后的沐湘小铃铛一番,然后向她行礼:“虞二小姐。” 起身后她指向小铃铛背的双肩包,“全京城只有虞二小姐的婢女背这个,嫣然姐姐说的。” 虞初稚听到这个陌生女子提到这两天最让她头疼的名字,一下子来了兴致,“你见过她了?” 本来想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又怕隔墙有耳就转了个弯问。 那女子点点头,“去我家说。”说完提步走了。 虞初稚赶紧带着沐湘和小铃铛跟上,穿过几条巷子,在一个门前,那女子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门“吱呀”打开,女子跟虞初稚说:“请进。”然后自己先率先进去了。 院子不大,一个婆子正在打扫院子,上次见过的那个伤了腿的老汉在墙角劈柴,那婆子应该就是那老汉的妻子,难怪上次看那棚子收拾得格外干净整洁。 小乞儿一进院子就扑进了婆子的怀里叫祖母。 “李妈,把门关好。”女子见虞初稚三人都跟进来了,嘱咐婆子:“你们和小海守在院子里,别让旁人进来。” 说完又看了看虞初稚身后的沐湘和小铃铛,二人忙说:“我们也一起守着。” 女子点点头,“你跟我来。” 虞初稚跟着她二人进了一个屋子,那屋子没什么摆设,只简单地放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梳妆台。 女子见虞初稚进来关好门,取下帏帽,转身抬头。 虞初稚看着这张脸,惊讶不已,“嫣然?”仔细一看她又摇摇头,“你不是嫣然,你是谁?” 眼前的女子与祁嫣然有七八分像,如果上个妆也能有十分。 这女子一笑说道:“我叫肖伊,是嫣然的表妹,嫣然姐姐现在应该在去边疆的队伍中。”她笑得很欣慰,也肯定了虞初稚的猜测。 “这是怎么回事?”虞初稚问道。她要确保祁嫣然是安全的。 肖伊在床沿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怎么说呢?” 虞初稚坐下,看着肖伊,一副请从头详细说的模样。 肖伊捋了捋思绪,才开口说道:“我的娘亲顾岚和嫣然姐姐的娘亲顾枫是孪生姐妹。她们的老家在临海县,我外祖父是县里有名的郎中,母亲和姨母都跟外祖学了些医术。后来,平远将军祁元领兵在临海抵御倭贼。 有一年沧澜军大败,伤了很多兵士,军中军医不够,就地征医,外祖就带着两个女儿应征从军,想着为国尽忠,打击倭寇,守护一方百姓。有次祁元中了圈套,姨母为了救他几乎以命换命,这样才把祁元救了回来。他醒来后,看到救他的姨母,就执意要纳姨母为妾。外祖不同意,可惜人微言轻,祁元逼着纳了姨母,把她带回京城,之后就断了消息。 而我母亲在军中跟一个小军官,也就是我父亲暗生情愫。他向外祖求娶我娘,外祖就应允了,就有了我。我爹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再上战场了,领了抚恤金,就带我母亲回了老家桃县,置了些地和房产,打算度此残生。 我娘说后来外祖去京城找过姨母,但那时祁元已经被封镇国侯,气焰熏天,祖父连侯府的门都没有进得去。只有一个好心的门房婆子告诉他,姨母生表姐的时候死了。外祖受不了打击,在回家的路上一病不起,就这样故去了。 这么些年,母亲也很想她这个妹妹,但是妇人出门不易,我爹又安于在乡下过清闲日子,半年前我娘带我去城里逛街,看到官府贴的太医院招收医女的公文。我娘想她是来不了了,就让我报名试试,没想到我一考就考过了,来了京城。一直也想找嫣然姐姐,结果连拜帖都递不进去。 前几日我师父让我出宫采买药材,说是要带去边疆,还跟我说这次去边疆会带上我。那日我受师父之命去采买药材,就在东市街上遇到了嫣然姐姐,因着我俩相似的容貌,我邀她去茶楼坐坐,她就答应了。然后我把我们的渊源跟她说了,还拿出了玉佩给她看。” 虞初稚暗想,这祁元还到处宣扬嫣然的母亲是爱慕他才跟了他做妾,好不要脸。 这时肖伊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虞初稚看。 她接过细看,是条鱼弯成半月型。她记得祁嫣然也有一块,就是弯的方向不一样,她说是她娘的遗物。 肖伊又接着说:“这玉佩是一对,母亲和姨母出生时,外祖亲手打磨的。嫣然姐姐看了玉佩就信了我说的,她又跟我说了她的事。见她提到婚事,神情那么落寞,我就知道她不是自愿的,又无法反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祁元那个人渣还是这么不做人,我当场就提议让她用我的身份去边疆。她也很愿意。我把我在京城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还把师父和几个师姐妹画给她看,告诉她我跟她们的关系,然后当天就让她替我回了太医院。反正第二天就出发了,只要不认错人,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她跟我说,让我在茗香阁守着你来,说你能想到办法把我送回桃县。到了家,什么路引,户籍就不重要了,都能重新办理。” 虞初稚扶额,嫣然太看得起她了,想了想她跟肖伊说:“下月十六,让小海去东市门口等我。别去茗香阁问了,问多了怕被人发现,你能不出门,最好别出门。还有小海和他祖父祖母可靠吗?” 肖伊点点头,“小海祖父是外祖父的药童,当年陪外祖父一起来的京城。后来外祖父没了,他把外祖父的骨灰送回桃县,又回到京城,想接近姐姐,把家里的事告诉她。可是多年前,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在镇国侯府门口等到姐姐出门,还没说上话,就被祁府的家丁当流民打断了腿。” 虞初稚拍拍她的手,“那行,你自己小心些,等我消息,我今日先回去了。” 肖伊起身把虞初稚三人送出院子,忙把门关好。 虞初稚看了小铃铛和沐湘一眼,“回去和你们细说,我们先回府。” 回府的马车上她一直闭着眼睛看似休息,脑子里可是一刻都没停歇。想着想着,她突然绝望地发现,权势是个好东西,可惜她现在一点都没有,回头一定要督促白切黑考状元,当大官。 第68章 乔装 回到屋里,三个人把门锁好,虞初稚把事情细细给小铃铛二人说了,然后拿出装银票的匣子打开,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递给小铃铛,“我想来想去,这事还要麻烦你的师兄们,如果有办法弄到路引和户籍更好,弄不到,只能不进城不投栈,这样至少需要两个人护送。小铃铛,你去跟你的师兄们商量商量看谁又没有办法。” 小铃铛把那张一千的放进去,拿了张一百的,这么多就够了。 虞初稚不依,硬是把一千两的那张塞给她 。 沐湘在一旁说:“这事为什么不去拜托林东家,他们那样的大商人有的是办法。” 虞初稚摇摇头,“没那么深的交情,不好去麻烦,还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好些。”想了想她又说:“小铃铛先去问,问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林东家。” 小铃铛点点头,就出门了。 虞初稚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默话本子,总觉得不满意,一会儿扔了一地废纸。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焦急,沐湘站在一边自觉帮不上忙,心里也着急。 暮色四合,沐湘正点着灯,小铃铛回来了。 虞初稚急忙迎上去,“怎么说?” 小铃铛摇摇头,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虞初稚,“他们说除非走山路,此去桃县至少十天的脚程,带上肖小姐至少得十五天,风餐露宿,他们受得了,可是肖小姐身体定是受不了的。” 虞初稚点点头收回银票,“那我再想办法”。 月儿在门外叩门,“小姐,晚膳摆好了。” 沐湘替她答道:“知道了。” 虞初稚拍拍她俩的肩,“先吃饭。” 虞初稚吃完晚饭就立刻回房,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等沐湘和小铃铛二人吃完饭进来,她拿出刚刚画好的两张纸给二人看,“这两天把这个包做好,我们去找林东家。” 二人接过图纸细细看了看,然后三人就忙开了,先做纸模型,再选布料,将花样子描在布上,三人忙到深夜实在扛不住了才各自休息。 翌日一早,三人又开始忙活起来,沐湘把布料上绣好花,裁剪好,小铃铛帮忙缝合,虞初稚从小库房里翻出一块金丝楠木,拿个小刻刀在那里凿凿刻刻。两天过去了,沐湘把包做好,虞初稚看完包,递给沐湘两对包扣,指导沐湘把包扣缝在包上面。 第三天虞初稚带着两个样包,和沐湘又出门了,一路直奔经纬书局而去。 到了书局,掌柜说东家出去巡店了,把二人安排在隔间休息,又派了小伙计出去找东家回来。 虞初稚内心焦急,面上装着平静地喝着茶。 一杯茶见底,林牧之推门进来,“楚小姐找我有事?” 虞初稚看门见山地问道:“林东家能搞到路引和户籍凭证吗?我要送个朋友回家,但是她没有路引和户籍凭证。我能打包票她不是逃奴,更不是逃犯。” 林牧之想了想:“可以,但需要五天,她要去哪儿?” “桃县。女孩十四岁。名字随便拟一个,她现在不方便用真名。”林牧之应下了。 两人约定五日后来取。虞初稚从沐湘的背包里拿出两个新包,“这个是送给林东家的。” 林牧之笑着接过:“我们是合伙人,你不必这么客气的,我很高兴你有事能想到我。” 虞初稚指着包上的扣说:“我这个是木头雕的,你可以用金银或者玉石来做。” 林牧之了然地点点头,欣然地收下了这两个包。 虞初稚见他收了包,知道这事落定了,心也平静了下来,领着沐湘回了府。 等待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为了不让自己焦躁,她选择默书。又从“聊斋”里挑了几个记忆深刻的长篇默了起来,主要是她现在这个心态,也想不起别的什么话本子。 她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把这次的话本子默好。这日她正写到“后仓头至太华山,遇十四娘,乘青骡,婢子跨蹇已从,问:‘冯郎安否?’且言:‘致意主人,我已名列仙籍矣。’言讫,不见。” 笔停,直觉酣畅,妥妥的打脸文学。 小铃铛快步走了进来,神神秘秘地靠近她,拿出一物置于案头。 虞初稚定睛一看,是一封信。看着信封上有力却不锋利的运笔,她知道这是柳云墨写给她的。她挑开火漆打开信封,抽出信足足有三大张,这家伙还是这样才走了几天啊,怎么这么多话要说。 打开信还是熟悉的“启封展颜,见字如晤。······”信上有这一路的点点滴滴,在哪里吃了好吃的,第一天骑马时间太长,把大腿磨破了,还不要脸地写“为了小初以后的幸福,我决定还是坐马车。”虞初稚嗤笑了一句“娇气”,又说“从息城到黎城之间有个山谷,虽已是秋末,但开满了虞美人,火红一片,好想带你来看看。”丝丝点点,看似是闲笔却全是对她的想念,满纸都是和当年一样的温柔。 “唉——”看完信,虞初稚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要过一年这样的日子。 颓废不过三秒,她把桌上默的话本子收好,开始回信,洋洋洒洒三大张,在末尾留下唇印,搞定! 末了又拿出一张信纸,给大哥写信,无非就是天凉多加衣,每餐加碗饭之类的,特意写了一句“嫣然说她表妹肖伊在医女队里,貌肖嫣然,拜托大哥多加照拂。” 妥了,她敲敲信纸,看她对大哥多好,他没给她写信,她不忘了关心他,真是个绝世好妹,虞初稚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赞,将两封信装入信封以火漆封笺。 到了和林牧之约定的日子,虞初稚又去主院取对牌出门,姚敏皱着眉说:“最近怎么总往外跑?” 虞初稚讪笑着说:“我及笄了,往后母亲要带我出门,我不好推脱了,多去外面看看,如今的小姐们都穿什么,带什么,用什么,以后出门才好不给母亲丢脸。” 姚敏舒展开眉头:“你有心了,早去早回。” 虞初稚乖巧接过对牌,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出门了。 到了经纬书局,林牧之已在那里等她们了。见她们来了,给了虞初稚一个信封,“收好。” 虞初稚谢过林牧之,带着沐湘二人想去肖伊那里。想着当时根本没留意地址,就决定去茗香阁外碰碰运气。 结果没在。这时一边的小铃铛小声说:“小姐,我能找到。” 见她唯唯诺诺,完全不是平素大大咧咧的样子,虞初稚一挑眉,“说,小姐不怪你。” 小铃铛嘿嘿一笑,“我留了我们门派的暗记。” 虞初稚扶额,她怎么忘了这一茬,看小说的时候脑子扔得有点远啊,“那还不快走。” 于是小铃铛在前面带路,虞初稚在后面跟着。 几人走了一会,站定在一户门前。小铃铛上去敲门,开门的正是小海。 “小海。”虞初稚甜甜一笑。 小海原本有些怯懦的神色马上变得阳光灿烂,“小姐姐姐。” 他把门开大了些,让虞初稚她们进来。虞初稚从沐湘手中拿过刚刚在街边买的糖葫芦递给他。 小海接过更开心了,“谢谢小姐姐姐。” 虞初稚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笑着说,“虞二姐姐。”小海舔着糖葫芦乖乖叫到,“虞二姐姐。” 屋里的肖伊听到声音打开房门,“虞姐姐。”虞初稚忙向她走去。 “小铃铛你过来。”顺便叫上小铃铛。 两人进了屋子,肖伊把门关好。虞初稚从怀里拿出那个信封给她,她打开来,你面有路引和户籍,还有一个假名字许紫璇。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虞初稚问道。 “就这两天。”肖伊回答。 虞初稚点点头,转而对小铃铛说:“能不能麻烦找两个你的师兄,来帮忙护送一下?” 小铃铛立马答:“没问题,我现在去带他们过来。” 虞初稚又问肖伊:“现在过来方便吗?” 肖伊点点头:“那边还有空屋,方便的。” 虞初稚递给小铃铛两张百两的银票,“有劳他们了。” 小铃铛接过银票立马出了门。 肖伊从荷包里掏出两张银票递给虞初稚,“虞姐姐,这个钱不应该你出的。” 虞初稚把银票推了回去,“日后见到祁嫣然那个臭丫头让她十倍还我。” 肖伊笑了收回银票,“好。” 两人又在屋里说了一会话,就听见院外有人叩门,却没有人去打开门。 虞初稚拉开房门,对院子里的小海说:“小海开门,是刚刚出去的那个姐姐回了。” 小海乖巧地点点头,跑过去把门打开,果然是小铃铛领着一男一女走进来。 这男子长得高大英俊,一看就是练家子,但那女子娇娇媚媚,怎么看也不像会武的样子。 小铃铛介绍道:“这是我师兄,乔一峰。”又指了指一旁的女子,“我师姐羽紫朱,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 虞初稚表面平静地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心里笑翻了,乔峰和阿朱阿紫,这是什么孽缘啊。 就这么一走神,乔一峰抱拳说:“见过主……家。”时,这是被羽紫朱拉了一下,才临时改的口。 虞初稚把肖伊拉过来说:“要麻烦你们,把肖小姐送回家咯。” 二人又是一抱拳:“定不辱命。” 虞初稚又交待了一些事,才领着沐湘和小铃铛走了。 以后再也见不到肖伊了,她想,那嫣然呢?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这丫头临走也不跟她打个招呼,想想,没打招呼也好,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毫无破绽地在香芹面前,说自己不知道嫣然去哪儿了。 第69章 聒噪 她先去驿站寄了信,寄到西北军营。柳云墨在信中跟她说,这里寄信慢,不知道多久能到,等她再回信,估计他们一行人已经到西北大营了,让她直接寄到那边。 寄完信,她又带着两个小丫鬟逛了会儿街,在胭脂坊买了几瓶新出品的雪花膏带回去。 回到府里,她就直奔主院还对牌。进了主院,就看见姚敏面带愠色坐在主位,旁边有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哭唧唧地以帕拭泪。 她一时间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将对牌还给姚敏,又从沐湘手中拿出一罐雪花膏递给姚敏:“母亲,这是胭脂坊新出的雪花膏,说是美容养颜的。”还没说完,一旁的妇人就扑到她面前,“虞二小姐,求求你就告诉婶子,我家嫣然去哪了?” 虞初稚吓得后退一步,忙把雪花膏放到姚敏手里,然后扶住祁夫人,“夫人,我是真不知道嫣然在哪,你们还没找到她吗?” 祁夫人一边抹泪一边摇头,“没找到,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和她爹都快急死了,这么多年在家里,谁不是哄着她疼着她,她怎么跟个男人就跑了。” 虞初稚震惊:“男人?什么男人?” 祁夫人抬头看着虞初稚:“她不同意我们帮她安排的好婚事,跟外面的野男人跑了。” 虞初稚冷笑一声,“祁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你们给她安排的是好婚事吗?一顶小轿抬给比侯爷年龄还大的人做小妾。再说嫣然在外面,也没有什么男人,你不要瞎说。” 祁夫人一听怒了,从一旁拉过一个小丫头,正是香芹,“你说,你说。” 香芹瑟瑟缩缩地说:“虞二小姐,你是知道的,那日茗香阁小姐与那男子私会,你不是在场吗?” “啪”一巴掌,虞初稚狠狠扇在香芹脸上,“那是我未婚夫,那天也不是什么私会,他那天就是给我送及笄礼,再说他送了礼就走了,几个弹指的时间,你们自己把人弄丢了,脏水往我们身上泼,好得很!” 香芹不甘心,又说道:“那天就你和小姐两人在里面,谁知道是不是你唆使我家小姐逃家。” “啪!”又是一巴掌,这次是姚敏,“哪来的贱婢在我们家撒野,自己没照顾好自家小姐,把脏水往我们国公府小姐身上泼,李舒,带着你家的狗滚出我家。”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何时见过姚敏如此? 见祁夫人还站在那里,姚敏又说道:“你不走,难道要让我让人把你赶出去?” 祁夫人拉着香芹匆匆地跑走了。 虞初稚在心里呐喊,大娘威武霸气。 姚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自言自语:“这些年,装世家嫡母装久了,这帮子妖魔鬼怪都忘了我姚敏是什么人了。” 她见虞初稚还站在那里,对她说道:“真不知道祁二小姐去哪儿了?” 虞初稚低着头,生怕被这彪悍的嫡母看出什么,“女儿真的不知,那天见面嫣然,也只是一直哭,说不想嫁给秦首辅做小妾。我们两个人,一没钱二没权三没人,女儿除了陪她哭,什么也做不了。” 虞初稚说着说着鼻音都出来了,时不时地还用帕子拭眼睛。 “秦首辅?”姚敏也被震惊到了,“这个李舒可真有她的,行了,你先回院子,最近少出门,省得她追着你咬。” “是,母亲,女儿退下了。”说完领着沐湘二人回院子了,关好门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三个人在房里一起抚着胸口出气,“吓死了。” 三人异口同声,而后相视一笑。 “好了。”虞初稚说,“你们都记住了,我们不知道嫣然去哪儿了,还好这两天,他们就会离开了,只要顺利出城门,问题就不大了。” 此时的肖伊已经准备好他们今天就出发,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房门不期然地响了,肖伊停下收拾包袱的手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羽紫朱。 她提着一个箱子站在那里,看到肖伊,露出一个懒懒的笑,“肖小姐,我帮你改变一下。” 羽紫朱举了举手中的箱子,肖伊错开身子让她进来。 羽紫朱进门把箱子放在梳妆台上,先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的衣服,回到梳妆台边对肖伊招了招手,“过来坐着。” 肖伊听话地坐下,羽紫朱端着肖伊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然后从箱子里拿出化妆的工具在她脸上描描画画。完事后,她又出去打了盆水进来。 “过来看看。”她把盆放在梳妆台上让肖伊自己看看。 肖伊把头伸到水盆上方,水中倒映出一个平凡到只能勉强算清秀的女子,自己原本明媚英气的长相完完全全被掩盖,而且还看不出是化过妆的。 肖伊惊讶得两眼发直,水中清秀的小姑娘也呆呆的。 “好了,别发呆了,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吃过午饭出发,天黑前能在一个小村子借到宿。”羽紫朱拍了拍她端着水盆出去了。 肖伊忙把东西收拾好,小海祖母做好了饭,几个人围坐一桌吃完就准备出发了。 肖伊把小海的祖母叫到一边,掏出五个十两的银锭子交给她:“这个宅子是嫣然姐姐的,以后这个宅子麻烦你看管了,从明年开始,我会每年给你寄银子的。你们带着小海好好过。” 婆子满口说着谢谢小姐就要跪下来磕头,被肖伊一把扶住,“好了我要走了。” 婆子祖孙俩把三人送出门。易过容的肖伊现在走在街上完全没有了负担,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是个十四岁小丫头的样子。三人先去买了马,而后顺利地出了城,一路向桃县而去。 入夜就有人来告诉小铃铛,肖伊已经顺利出城了,小铃铛回报了虞初稚。 “这么快就走了,我还以为要多等几天呢,不过走了就好,危险解除。”说完虞初稚倒在床上不想动弹。沐湘走过来自觉地帮她解衣服,还让小铃铛去打水给虞初稚洗脚擦手,“多打点,你小姐我今天要泡澡。” 沐湘制止道,“小姐天凉了。” “我要泡澡,已经三天没洗了。”虞初稚耍着小性子。 沐湘无奈,“好,好,那我先去洗漱间帮小姐把房子烧暖。” 第70章 大祭司 第二天虞初稚起了个大早,带上两瓶雪花膏去给老夫人请安。果然就遇到了同在那里请安的徐沁竹,她把雪花膏送给二人。徐沁竹连连道谢,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我家稚儿真是乖巧,每回出门都记得给祖母带东西。” 徐沁竹一听这话,敛了笑意,剜了虞衿曲和虞衿青二人一眼。二人在一边也不敢出声,倒是虞晗筠说道:“二姐姐,为什么筠儿没有啊?筠儿也想要。” 虞初稚笑着一把抱起她亲亲她的小脸蛋:“咱筠儿还是小娃娃,用不上这些,等筠儿长大了,二姐姐也给筠儿买。” 虞晗筠不依地昂起小脑袋:“筠儿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虞初稚一想,那可不是,自己还是习惯性的思维,觉得八九岁就是上小学的小屁孩儿,可这里不一样,十一二岁就可以说亲了,十五岁就能嫁人了,九岁可不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想到这儿,她揉揉虞晗筠的小脑袋说:“是二姐姐疏忽了,二姐姐给筠儿赔不是,下次二姐姐一定给筠儿也带一份。” 虞晗筠笑了说:“二姐姐可不能撒谎骗小孩儿哦。” 虞初稚点点头:“不骗,不骗。” 虞晗筠得到想要的回答,蹦跳着回到徐沁竹身边。徐沁竹客气地说:“你别惯着她,把她骄纵坏了。” 虞初稚也笑着回:“筠儿这么可爱乖巧,哪里就能骄纵坏。” 老夫人房里的自鸣钟响了,几人一看时间又得去学堂了,便结伴而去了。 中午,虞初稚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直接到了花厅,看到满桌已经摆好的饭菜,她没有直接动筷,转而可怜巴巴的望向沐湘,“沐湘姐姐,有没有投喂服务?”说着她抬起红到指尖的双手,委屈地说道:“陆师傅太严了,我练了一上午的琴,你看这指尖是弹红得?你看这手腕和手背是打红的,我已经无法自己吃饭了。” 沐湘默默走过来,拿起碗筷开始投喂。 虞初稚觉得自己有理由怀疑沐湘不说话,是因为她怕一说话就会憋不住笑。 饭后,沐湘把虞初稚扶进房中榻上小憩,见虞初稚睡着了,打来一盆热水用帕子给她的两只手做热敷。 一觉醒来,虞初稚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连手都不疼了。 沐湘和小铃铛听见动静走了进来,虞初稚正坐在梳妆台前拆头发,抬着手把发髻散开。 沐湘快步上前,“小姐我来。”说着动手帮虞初稚把头发拆散梳顺。 小铃铛打来盆温水帮她净面,沐湘还想帮虞初稚重新盘个发髻,虞初稚忙抽出一根发带,“就用这个绑一下就好了。” 沐湘只好放下头发,接过发带给她把头发束了一下,收拾妥帖,她站起来对沐湘和小铃铛说:“拿上雪花膏陪我去趟沐霞院。”说完她就走了出去,沐湘拿上雪花膏忙跟上。 沐霞院里,云姨娘坐在临水的亭子中泡茶,香炉中香烟缭缭和着氤氲的水汽让她看起来朦胧而缥缈,见到虞初稚进院来她朝她点头示意。 虞初稚领着沐湘二人就朝她走去。 “你来得正好,我还想过两天去找你的。” 虞初稚一挑眉,“有事?” 云姨娘缓缓点头,手中的动作没有停,将一杯茶放在虞初稚面前,“一会说。” 虞初稚喝了茶,从沐湘手中拿过雪花膏:“前两天在街上买的,给娘亲用。” 云姨娘接过,面上平淡,眼中的喜色却掩不住。 两人喝了茶,云姨娘才施施然起身,“你们三个随我过来。” 三人随着云姨娘进了屋子,她把翠香遣了出去,之后示意沐湘关好门。 云姨娘坐在榻上,指着面前的凳子,“你们都坐。” 待三人坐好,她只拿眼打量眼前三人也不说话,三人也只坐好任她打量,半晌她开了口:“小铃铛,你是我父亲派来的吗?” 三人一脸震惊,虞初稚和沐湘看向明显变得局促的小铃铛。 她思索了一会才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是大祭司派来的。” 云姨娘笑了,对三人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等下说的话关乎你们的性命,听了不要说出去。” 三人像三个乖宝宝一样点点头。 第71章 圣女 云姨娘满意地开口:“稚儿,我不是沧澜国人,我是御族人,准确来说我是御族圣女。御族之前都是云部统领的原因,是御族每一代圣女都出自云部,母族相传,所以你也是我御族的圣女。每代圣女自出生,就会从母体传承最纯粹的圣心、圣光和圣灵,这些是保护御族几千年来不灭的关键。 十七年前,你的父亲虞将军征战凛国宼边,身负重伤,正好遇到我,将他带到御族圣神洞,用圣神石为他疗伤,由于他伤势过重,我将一部分圣心和圣光注入到他体内,他才拣回一条命。你父亲与我也许下终身相依的诺言。你父亲走后,我损耗了太多的圣灵,只能暗自调养,神树的叶子都开始枯萎,这引起羽部和风部包藏祸心之人的关注,他们知道我身体虚弱,于是在希来国和凛国的支持下,联合发动叛乱,杀入神宫,将我和父亲囚禁,推翻了云部的统治。虽然他们拿到了御族的王权,但是没有圣女的支持,他们是无法维持御族众人的灵力。他们当时找了两组女子,迫使我将圣灵传给她们,但当时我真的做不到了,身体实在太虚弱,无法支持,只能虚与委蛇应付着。但这是个秘密,不能让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知道,就会启动远古秘法强行收回三圣,那样我和你父亲都会死。 后来我的大祭司父亲带着圣石和我,启动阵法,从御族逃了出来,到京城投靠你父亲。你父亲因为已经婚配,我真的喜欢你的父亲,也为了掩饰身份,所以悄无声入了府做妾,这十几年一步都没有出过府。何伯、何婶是以前在御族时你外祖父的司侍,当时跟着我们一起逃出来的。当你出生时,为了掩饰你的身份,你外祖推算出在一个叫蓝星的地方,有个女孩跟你同时出生,她的身体和灵魂也与你契合,所以你外祖以圣石启动阵法将你的圣光和圣灵送去了蓝星,其实那天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了。可是在我看来,你不但回来了,还带了那个女孩的两魂六魄回来,所以性情都变了。” 虞初稚吃惊地问:“所以那天以及之后,你哭着叫我嫁高门是在试探我?” 云姨娘点点头:“是的,稚儿失了圣光和圣灵,又被我封了圣心,就是普通的高门女子,所以从前她一心想嫁高门,讨好老夫人和夫人,我是知道的。后来看你那么决绝又坦然地接受了和柳公子这门亲事,我就知道你不是她。”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要告诉我?” 云姨娘一笑,那笑有些无奈有些孤寂:“起先是不确定,后来是不到时候,现在你已经及笄了,从前我只需要每年给你的圣心加固封印,他们就找不到你,现在必须每个月都在你身上的三圣加封印才行,瞒不住了。另外,我怕他们找到你,你会有危险,所以提前告知你,你也好有防备,估计他们应该对找你的事有眉目了,不然你外祖也不会把小铃铛和风云霆他们几个派到你身边。” 虞初稚木木地点头:“她还在我身体里吗?我还能回去吗?” 云姨娘思索了一下:“她还在你身体里,只是圣光和圣灵跟着你太久,默认了你的身份,而她的圣心又一直被封印,她应该是在你身体里沉睡了,至于能不能回去。,见到你外祖才知道。” “我外祖不是死了吗?”虞初稚不解,她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外祖是过世了的。 “并没有,他是回御族了,我和他都不在云部,没有统领,被其他两个部欺负得很惨,所以他要回去重整云部。你那时太小,只能跟你说他过世了,才能解释他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 虞初稚愣在那里消化着云姨娘的话。等她渐渐回神,云姨娘才站起身说道:“我今日先帮你把三圣封印一下,以后你每月今日过来这边。” 只见她掐了个诀,指尖发着淡淡的蓝光,她快速的地虞初稚的百会、额头和心口点了几下,结束收势。 “好了,你们今日先回。”云姨娘像脱了力似的依在榻上。 “娘亲。”虞初稚看着虚弱的云姨娘不肯挪动脚步,。 “回去,娘休息两日就好了,没事的。”云姨娘挥挥手,赶她们走,见虞初稚还是不动,她厉声道:“小铃铛带圣女回去。” 小铃铛没办法和沐湘强行把虞初稚扶回了院子。 虞初稚回了屋躺在床上睁着眼,幽幽地问:“小铃铛,你也是司侍吗?” 正准备出门打水的小铃铛脚步一顿:“不,我是圣侍。” “圣侍都是云部的吗?”此刻她只想多了解些关于御族、关于圣女的事,。 “不是,我是云部,云霆哥是风部,也有羽部的,我们都以血歃盟永生伺圣。” “哦。”半晌虞初稚才淡淡地了一声,这声音空洞洞的。 “那他们什么时候找到我?我能自己回去吗?” 小铃铛慌了脱口而出:“主子不可,你现在回去会被强行剥离三圣的,到时候不管是你的三魂七魄,还是原来小姐的都会魂飞魄散。” “我自愿给也不行吗?”她想回家,想爸妈。 “但是他们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一定会杀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你在,对他们就是威胁,圣女不单是有三圣,最重要是族人的信仰,不是他们说换就能换的。所以风部和羽部看似夺了权,但是族人们都不服他们,大祭司一回去就收拢了云部和一些不满风部和羽部长老的人,现在御族很混乱,而希来国和凛国也想瓜分了御族。” 虞初稚不解地问:“那我不更应该回去吗?” 小铃铛答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时机到了大祭司会通知我们的。” 虞初稚又淡淡地哦了一声,外祖估摸着是想稳定住了局面,没有人威胁她的性命才接她回去。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问道:“铁柱本名是风云霆?”看似疑问却很肯定。 “是的,小姐是怎么想到的?”小铃铛有些诧异。 “我娘连府门都没出过,她又不知道你们来了哪些人,能准确的说出这个名字代表她之前见过,在府里也见过,这么一来不就只有铁柱了。” 虞初稚答完闭上眼不想再说话了。今天的事让她有些震撼,想到还能回去她也很开心,再想想,原来自己能驱使得动小铃铛那些所谓的师兄师姐,竟是因为这层原因,到底是她轻看了人家,还以为是钞能力,原来是人家妥妥的忠心啊。 就这样,虞初稚又浑浑噩噩过了几日,突然就清醒了。不管如何,现在的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毕竟万一回不去了呢,她不还是得在这里过活? 人又积极起来,每天更加认真地上课,默话本子,画包包。至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命运,等来了再说。 算着日子到要去送稿子的日子,虞初稚拿出默好的《辛十四娘》和《聂小倩》放进背包里,又从衣柜里拿出三个新款的包包也放进去,因着被主母姚敏警告过不能出门,又被娘亲告知了那么大一个秘密,她也没什么心情出门,就将背包给了小铃铛, “你去给林掌柜送一下,就说家里最近有事不方便出门,有什么要求跟你说就好。” 小铃铛背上背包,没有走门,从窗口跃出,几个纵身就不见了。 小铃铛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三封信,虞初稚一看厚厚的三封都是柳云墨写的,她拆开来一看一封是家书,余下的两封是《三侠五义》的手稿,每月工作量减半,白切黑真够意思。 见她笑得合不拢嘴,小铃铛和沐湘当着她的面就在咬耳朵打趣她。 她没理二人,自己细细地读起信来。读完,她收好信小心的放进一个匣子里,抽出纸给柳云墨回信。 他给她写:“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她就给他回:“山河已暮,时怡安寝;虽不同枕,但求同梦;华灯初上,且晚且安。” 他给她写:“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就回他:“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将信写完封好,她又交给小铃铛,“找个日子去寄了。” 小铃铛哪敢耽误,忙又出门寄信去了,有了柳云墨给的书稿,她就可以不用那么拼命了,她从书柜上拿出一本地理志,倒在塌上没规没矩地翘着脚翻看起来,看到有趣的,她就就着小几用铅笔抄在一个小本子上。想着下次写信可以跟白切黑分享分享,自己虽然不能去看,可以让他去替自己看看。 第72章 月族 雁台城,西北大营。 虞铮带着虞琮和柳云墨等人快马加鞭终于在日暮之时赶到大营。在路上他们就接到月族最近不断小规模骚扰的军报,这是月族酝酿着一次大举进攻的信号。 虞琮为柳云墨介绍了月族的由来。 自古以来在沧澜西北广袤的大草原上,不断有游牧民族次第繁盛。秦汉之时与沧澜大地交手的是匈奴,后汉武大帝派遣卫青、霍去病率军远征,一举将匈奴击溃,解决了边患。这条历史线与穿越之前大致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匈奴远遁之后,汉地由于不习惯游牧的生活方式,一直没有把草原并入版图之内,草原上不断更替新的主人,匈奴之后是乌衣人,乌衣人之后是石庭人,石庭人之后是桐公人,桐公人之后是流固人,流固人之后是千疆人,千疆人之后是分尘人,分尘人之后轮到月人成为草原的主人。由于汉帝国实力强盛,名将辈出,边疆一直维持了和平,汉帝国与草原民族正常互市贸易,草原民族每每由于天灾而欲南下,反而被汉帝国击败,不少民族就此衰落,草原因而换了主人。 但是汉帝国崩溃后,汉地出现内乱,诸侯割据战火纷飞,一些诸侯为了吞并其他势力,不惜向草原民族借兵,引兵南下,边患成为威胁汉地的棘手问题。 沧澜兴后,组织了多次对月人的作战,但成效不大。月人是生在马背上的民族,习于骑射,控弦之士三十万众。而沧澜军队主力以步军为主,骑兵不是主要兵种,对付这种来如风去无影的月人,确实在速度上吃了大亏。这也怪不得沧澜,汉帝国崩溃后,边关失守,汉地失去了重要的马匹来源,只能重点发展步兵,沧澜步兵师法秦军方阵,是一种多兵种混合作战方式,对敌列阵时,分别有手持7米长矛的长矛方阵、手持盾牌短刀的短刀方阵、手持引弩射程一百步(柳云墨折算了一下,大约150米)的人弩方阵、车拉可连发的铜弩机射程三百步(大约450米)机弩方阵,以及少量的骑兵方阵,这种方阵由指挥者根据敌我情况以及地形布置不同阵型组合,远、中、近程都有打击力量,最后将月人骑兵放入阵中,实施绞杀。这种阵法一个致命缺点是机动性不足,所以整体战略上只能依托坚城,广筑堡垒,采取守势。这种打法虽然不能制止月人每年秋高膘肥就要南下,但是月族人一时也是占不了多少便宜。 然而,这种均衡被一个人打破,就是原来镇守西境的大将拓跋斐叛乱,将西境最重要的关城雁台城、鹿野城献给了月族人,致使西境门户大开,边境百姓经常受到月人侵扰,苦不堪言。沧澜数次攻击雁台城,最后不是粮草不继,就是遭受失败退军,不得不在西境囤积20万大军以抵抗月人入侵。拓跋斐死去后,其子拓跋源熠继后,为人狡黠,有勇力,善智谋,继续与沧澜作战,持续对抗有20余年矣,这也是沧澜帝的心头大患。 澜沧军在与草原民族的交手中也在不断学习、借鉴、演进,比如虞琮的骠骑将军,实际上就是说他统领着一支骑兵部队,这支部队人数不多,仅一千人左右,个个骑射功夫了得,就是全面按照月人的方式训练出来的,无不以一挡十,是可以与月人在战场上争雄的队伍,在纪律严明、战术应用方面甚至还要超越月人的部队,在军中被称为“突毛骑”,军人都以能加入“突毛骑”为至高荣誉。这支铁骑负责侦缉、袭扰敌军后方,经常作为奇兵使用,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 柳云墨立刻联想到,这不是当年李世民的玄甲军和岳爷爷的背嵬军吗?放到现在就是军中的特种部队呀。 虞铮成为大将军后,与月族大大小小三十余战,尤其屡次击败拓跋源熠,成为万人称颂的名将,这也是沧澜帝倚重他的原因,颇有塞上长城的意味。 一回营虞铮先是封锁了自己归来的消息,他想看看月族如今到底想做到多大,我方主将不在,给了他们多大的信心。 主帐内,虞琮为柳云墨搬来一块木板,找来一个从前做木匠的士兵,做了个沙盘平台,之后按照帐内的地图开始铺沙盘。 这时一个传令兵进来递上两封信,原本爹爹没收到妹妹的家书,自己收到了,虞琮还有些沾沾自喜,转头看到柳云墨手里捏着的信封厚厚的,顿感失落。 柳云墨仍旧认真地比对地图摆着沙盘,丝毫不介意未来大舅哥吃人的目光,微微扬起的嘴角是溢出来的幸福。 等柳云墨摆好沙盘,虞铮把众将领都招了进来,让他们一齐来看沙盘,斥候营主将根据几个自己下属的探查,在沙盘上进行修整,一些隐蔽的小路河流出现在沙盘上,整个战区的情形第一次这么清晰完整地展现在众人面前,让这些将领叹为观止,以后在哪里伏击,在哪里接应,从何处包抄,一下子就清晰了。 一个魁梧的中年将军拍拍柳云墨的肩说:“你小子真不错,看来书生也不全是酸腐的。” 虞铮怕有人轻慢了柳云墨,忙介绍道:“这是柳勇柳副将的儿子。” 于是众将领都围到了柳云墨面前同他说话,柳云墨看着眼前这些父亲曾经的兄弟,也红了眼眶。他一拱手:“往后小侄就有劳各位叔伯看护了。”而后深深一揖,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都红着眼,沉默而有力地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话。 从主帐中回到自己的营帐,柳云墨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细细地读起来,从头到尾,再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手指反复摩挲这那枚唇印,十七岁的身体体会着二十六岁时的思念。 算算日子第二封信应该到了,她的回信应该在路上了。 “上将军。”帐外传来士兵的声音,虞琮掀帘走进来,手里拿着虞初稚给他写的信。 “兄长。”柳云墨见他进来忙抽回思绪起身。 “玉润,陪我去趟军医帐,” “怎么了?”柳云墨急切地打量虞琮,以为他受了什么伤,见他好好的,在那心底更疑惑了。 虞琮不解,“她没跟你说?” “说什么啊?”柳云墨一脸茫然。 虞琮将手里的信递给他,指着一行字给他看,看到信上写“貌肖嫣然”,想到给自己信上写的“嫣然那小妮子逃婚离家了,你要是路上遇到,不要跟她相认,她说她是谁就是谁,时机成熟时,给我带句话给她,就说‘桃子已熟,已收归家。’旁的不用多说。”再看看现在虞琮手中的信,说二人不是共谋他都不信,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为他的好老婆善后了。 于是起身跟在虞琮身后一起往军医帐而去,。 帐前值守的小兵听说他们要找肖伊,指了指不远处的伤兵帐:“肖医女去了那边帮忙。” 两人又去往伤兵帐,门外值守的小兵见他们过来忙打起门帘。 在门口他们就瞧见,太医院陈太医领着一帮医女在打扫伤兵帐,因着不是大战时期,帐里的伤兵不多,从前气味也着实难闻,这会儿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用艾草熏了香,没有了往日的脏乱和难闻的气味。 “我们想找一位叫肖伊的医女。”虞琮朗声说道。 陈太医一听转头对着一个医女喊:“肖伊,过来下。” 一个医女放下挽起的衣袖,遮住自己的白皙的手腕才小跑过来。 “少将军,柳公子。”她对着二人灿烂一笑。 她抬着头看着虞琮,不那么白皙的小脸泛着微微红晕,秀挺的鼻尖因劳动有些细细的汗珠,阳光散在她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光晕,让虞琮有些微微晃神。 真像她啊,虞琮想。 柳云墨拉了拉他,他才回过神来,“肖小姐,借一步说话。” 祁嫣然大方地点头,她知道这二人能来找她,那说明肖伊一定找到了虞初稚。 她跟着二人走到帐边,三人站定。 虞琮思忖了一下才说:“我二妹和你表姐是手帕交,她写信来嘱咐我们多照看你一二,有什么事情你就来找我们,不要委屈了自己。” 祁嫣然掩嘴笑道:“这里的人都挺好的,我不会受什么委屈,谢谢二位公子了。”说着她一福身向二人行了一礼。 柳云墨则对她说:“你表姐要我跟你说,那些桃子已经着人采了送回家里了。” 祁嫣然愣了一下,又笑道:“那挺好的,我娘亲最喜欢桃子了,这回她应该开心了。” 虞琮看她笑得灿烂,摇碎了这秋日的阳光,心中微微一动,脸有些红。 这样温煦的眼光让祁嫣然有些羞赧地点下头,急急说道:“我,我那边还有事忙,谢谢少将军和柳公子了。”说罢她转身回了伤兵帐。 二人见她又扎起袖子忙碌起来,才离开了伤兵帐。 第73章 突毛骑 柳云墨看着虞琮若有所思地往回走,想想小初给自己和兄长的信,突然他明白了什么,“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长得真像祁二小姐,要不是稚儿说是她表妹,我还以为是本人呢。” 虞琮转过头瞪着他:“我警告你,姓柳的,你要是对我妹妹不忠,看我和爹爹收不收拾你。”说着他还挥了挥拳头。 柳云墨忙正色,摇了摇手:“别别别,我只是随口提提,任谁也没有我的小初好。” 虞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问他:“我爹说你骑射好,要不要去校场试试?” 柳云墨知道这是大舅哥要整治自己,只能点头应下:“其实也就在书院中好些,跟你们比不得。”嘴里这么说着,脚步却跟着虞琮一齐转了向,朝校场走去。 这是专属突毛骑的小校场,从门口岗哨士兵装束看着就与其他营帐的不同,身型也要更魁梧一些,看得出这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兵拉正手中的长矛表示对虞琮行了礼。虞琮点头示意。 小校场上,士兵们分成不同的队列,在进行不同的科目训练,有掇石练力量的,那石锁看着有200斤以上,被士兵反复举起放下;有练习射箭的,用的都是长弓,看着一个个拉弓鼓起的肱二头肌,估计这些弓都得150斤的力气;有练习刀法的,用的是短刀,看来这些突毛骑下马就是近战;更多的士兵在骑马奔驰,骑在马背上,身形都不晃动,稳稳地如坐在平地上。柳云墨暗挑大拇指。 虞琮叫来一个士兵,让他牵来两匹马,又拿来两把长弓并两壶箭,在等待的期间,他又让另一个都尉去清空了校场。 听说少将军要和柳公子比骑射,校场外聚集了大批的兵士围观,有平素和虞琮关系好的在那里叫嚣:“少将军你欺负一个书生算什么好汉,让我来和你比。” 引得周围的人一众哄笑。虞琮没有理他们,跟柳云墨说了比试规则,一人一马十支箭,两人骑马互射,中箭多的就是输了。 柳云墨拿出一支箭看了看,这箭都是没有箭头的,箭头的位置包着白布,上面还沾了些粉末,柳云墨用手捻了捻,发现就是一般的白灰,落到身上能留下印子。 从前的虞初稚特别活泼好动,什么好玩的都爱玩,所以周末的射箭场、马场也是他们的约会地之一。 他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点数的,想了想从前教练说的技术要点,就翻身上马。 另一边的虞琮也骑在了马上,随着一声锣响,二人催动身下的马围着校场大圈。 柳云墨自是知道自己一边骑马一边射箭,是比不过虞琮这个少将军的。 他放缓了马速,等着虞琮追上来,看着虞琮张弓搭箭,柳云墨知道快进射程了,也张弓搭箭,一个回身把箭射了出去,也不管有没有打中,催着马就疾驰起来,一下就奔出了射程。 惹得周围的兵士们哈哈大笑,有人叫喊着:“柳公子,好计谋!” 柳云墨笑着朝发出声音的那边拱拱手,又开始调整马速。 身后的虞琮看穿了他的计谋,又开始加速,这一次他等进入了射程,马上将箭射出,柳云墨听到身后风声逼近,条件反射般趴在马背上,箭贴着他的发髻险险飞过。 他刚松了口气坐起身子,“啪、啪”两支箭打中了他后背。 场边的人又叫嚷起来:“一箭三发,少将军好样的。” 柳云墨又回身射箭,再策马逃离,他没看到的是虞琮稍稍侧身就躲过了他的箭。 双方十支箭用尽,两人利落地跳下马来。 马上就有一旁的小兵跑过来计算两方结果,柳云墨中了七箭,虞琮中了六箭。 旁边的小兵们早就开了盘赌虞琮赢了的,都发出欢呼声。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不对,少将军也中了七箭。”一个靠得比较近的士兵叫道,“有两箭打到了同一个地方,在左肩那。” 计算结果的小兵又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实是两箭打中了同一个地方,于是他宣布结果:“少将军和柳公子,平手!” 虽然大家都输了银子,但是还是一起欢呼。 虞琮拍拍柳云墨的肩说道:“不错。” 旁边的人也在喊着:“柳公子威武。” 柳云墨谦虚道:“侥幸,侥幸。” 他知道经过今天,他的大舅哥更加认可他了。 “好了,你们继续训练。”虞琮扬扬手臂。 众将士又涌入校场开始认真训练起来,不过他们时不时地拿眼瞟着虞琮和柳云墨二人。 虞琮搂着柳云墨,朝主帐走去,“走,陪哥哥去沙盘研究一下月族的攻势。” 柳云墨还想回去给虞初稚写信,就婉拒道:“兄长,小弟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从未经战阵,哪里懂得这些?” 虞琮可不依他:“我可听父亲说过了,你厉害得狠,还帮他解过阵。” 柳云墨笑道:“那也只是因为看过的书多,纸上谈兵罢了,哪能跟伯父、兄长这样上过战场的将军比。” 虞琮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他拽进了主帐。 二人站在沙盘前,虞琮指着鹿野城道:“这里就是拓跋老贼盘踞的地方,也是我沧澜西境门户,这里不拔除,我沧澜寝食难安。” 柳云墨道:“这里距离我们雁台城有多远呀?” 虞琮道:“左不过300里而已,总共有三条路可以到达鹿野城,最中间的是这条官道,路最平坦,是沿着黑水河走的,有200里的路程;左侧这里有条路,是条古道,以前是茶盐商人为了躲避官军走的路,要先深入月族境地,然后再兜回鹿野城的路,这个路有些绕,距离也最远,要300多里了;右侧是条山路,是翻越须弥山,从一线天这里过来,是条鸟道,只有猎人打猎才走,距离只有130多里了。” 柳云墨沉吟了一下说:“月族是骑兵,每次袭扰都是走的官道?” 虞琮道:“他们想来自是这样。只是我们去岁从拓跋手里夺下雁台城也没有很久,目前也正是忙于整饬城防,修筑防御,失了雁台城让拓跋元气大伤,估计这次是休整好了,是要一举再把雁台城夺回去。” 柳云墨道:“也就是说我们还从未出关远征过鹿野城?对雁台城外的情形并不是很清楚了?” 虞琮道:“正是。” 柳云墨看着雁台城外的地形,这里筑这么座城,还是地理条件的选择,扼守着官道,背负高耸的青云山,黑水河绕城而过,一边大河,一边大山,确实是兵家必争之地。 柳云墨看着雁台城前一片开阔地道:“这里如非战时,应该是肥沃的良田?” 虞琮道:“怎么不是?兵祸连结,最受伤的还是我黎民百姓。那里原来依河而居是有很多百姓的,拓跋不断派骑袭扰,只能将百姓撤回城中,任由良田变成战场。” 柳云墨道:“以战止战,也是无可奈何呀。” 然后但见柳云墨手执细铲慢条斯理地在护城河前面挖沟,挖一条沟,里面放上一些东西,在沟前摆好拒马,又在前面一些的地方继续挖一条沟,同样摆上一些东西,再放好拒马,这样连挖了四条沟,放了四排拒马,又在沟上虚虚的摆上稻草撒上沙子,还原成没有被挖过的样子,四条沟,四排拒马将城环护起来,之后在最前面一排的拒马上撒了些东西。 虞琮疑惑道:“玉润,你这是干什么?” 柳云墨一笑道:“月族人不是以骑兵为主吗?来去如疾风,我们就给他们的马腿上增加一些难度。” 虞琮道:“你撒在这里的是什么东西?” 柳云墨扑哧一笑说:“这里是搀了泻药的豆饼。” “你这招损哪!”虞琮哈哈大笑。 虞琮又道:“你这个可以与我的想法结合一下,我原来计划是这样的,我军现在有一种攻城武器,叫床子弩,又叫一枪三剑箭,由三张硬弓组成,攻城时,牵引至城下,近距离发射,碗口粗的大枪可直接刺入墙体内,士兵可以踩着枪杆,直接爬城。这个武器最远射程可达七百步,人力是拉不开的,全靠绞索才拉得动。我打算把这种床子弩架到城上守城,让拓跋尝尝我的硬弓。这个射程远,对付不了近战,把你这个想法结合一下,阻止骑兵来回冲突,近处再用机弩和引弩再喂拓跋一顿。” 他停了一下,又道:“这样是守住了,我们怎么攻出去?” 柳云墨抬起手在条壕沟之间画着之字,“这些地方不挖,留好记号。或者可以从北门出,绕道前方,他们不敢绕道北门来攻打我们,我们身后的衢城也有军队,他们绕过来只会腹背受敌。” 虞琮一捶柳云墨的肩头,道:“这个行。”然后立马拉上柳云墨去见虞铮。 虞铮听了虞琮的建议,欣然道:“行了,就按琮儿说的做。” 虞琮听完一撩军帐就去了校场。 柳云墨对着虞铮一拱手:“伯父,小侄先回自己的营帐了。” 虞铮笑着对他说:“下次升帐你也过来听听,提提意见。” 柳云墨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谢伯父提携。” 虞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是个好孩子,今天先去休息。” 柳云墨这才退出主帐,回了自己的帐子。 他先拿出纸笔给虞初稚写信,他没用毛笔,那个又麻烦又慢,他用的是虞初稚为他准备的铅笔。 写完信,他就从书箱中抽出本书来温习。 第74章 雁台之役(上) 而此刻的虞琮指挥一部分士兵将床子弩搬到城头之上,校准位置,标记好射程,又带着一部分士兵到城外挖沟,第一条沟按七百步设置,第二条沟按三百步,第三条沟按两百步,第四条沟按一百步,一百步至护城河之间没有设置壕沟,这是方便军队出城列阵。 有士兵不解地问:“少将军,咱们这是干嘛?” 旁边一个郎官拍了下他的头,“干你的活,哪那么多废话。” 那士兵住了口继续干起来。 虞琮知道大家都有疑问,于是安抚道:“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你们今天做的这些工事有什么用了。” 大家嘴里笑闹着,手里却没有停下干活。 大家花了三天才挖好四条沟,又在沟里插上削尖的木桩,在沟前摆好拒马,再把沟掩饰好,每天都派人撒上一些杂了泻药的豆饼。 翌日,有斥候来报,说拓跋大军已至雁台城外30里处安营扎寨了。虞琮麾下突毛骑出城巡查时,距城5里发现敌人小股部队,双方发生小规模遭遇战,敌人稍一接触,便快速退回。 虞铮明白,拓跋源熠这是要明天发动进攻了。遂传下令箭,命令严阵以待。 士兵们都摩拳擦掌,准备厮杀,空气中弥漫着肃杀的味道。 凌晨时,柳云墨被几声低低的号角声惊醒,起来问纯钧什么时刻了。纯钧答道五更了。 柳云墨立马起身梳洗,军中规矩,五更起床,就要梳洗、埋锅造饭,等到五更三刻就要吃早饭,卯时就要去大帐点卯。拓跋军同样是这个时间,点过卯他们就会出发,如果是步兵,一个时辰走十里,到达雁台城需要两个时辰,基本就是中午了,而拓跋以骑兵为主,到达时间会快一倍,也就是说早上九时左右,大战就要开始了。 纯钧与承影取来三套盔甲,说是虞琮派人送来的,如果感兴趣观战,就穿好盔甲上城楼去,送来盔甲的人,还特意教会了两人呢如何穿戴才离去的。 柳云墨用手掂了掂给他的那身盔甲,应该是个卫官这种中下级军官装扮,大约有20多公斤重,不禁乍舌,这身铁穿到身上能舒服吗?不管了,且试试。于是在两人帮助下,把一身盔甲套到身上,压得人浑身不自在。那两个是步兵装束,三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 卯时鼓声响起,,虞铮升帐,柳云墨立侍在虞铮身侧。 大帐内鸦雀无声,安静得可以听到众将呼吸的喘息声,只有偶尔盔甲相撞发出清冷的金属声。 行军司马赵破虏画卯点到,向虞铮回禀全员到齐。 就看虞铮将已经定好的作战计划各将负责的职责再重申一下,对各部配合的事项择要又嘱咐一遍,尤其是针对今日拓跋部会重点进攻的东城门,把守城大将陈洪又唤近身细细讲解一下战术。然后又大声召唤:“虞琮听令,命令你带所部人马,伺城门大开,作为突击队,冲击敌人阵型,阻断敌人来援。” 虞琮出列领命。 虞铮又唤过都尉曹甲,令其率5000步兵,在虞琮之后出城,对城下敌军合围,消灭敌军有生力量。 众将都领命去了。 虞铮转身对柳云墨说:“贤侄,你随我到城头观战。” 柳云墨抱拳称是。 虞铮带着柳云墨来到东门城楼之上。 今日天气稍阴,东方天空蓝色之间聚着一些云朵,太阳时而穿出云层,洒下光辉,,时而又钻入云层,天色一下子就暗下来。 东门城楼主帅大纛旗没有竖起虞字帅旗,而是竖起来的是赵洪的大旗,这是为了迷惑拓跋军,让其意为虞铮不在的假象。 城头上军旗猎猎,随风招展。每隔几个城垛,就摆着一架类似车床的东西,应该就是虞琮讲的床子弩,上面绑扎了三张弓,这就是一枪三剑箭的由来,攻城时,把长枪上好,可以射入城墙,作为攀爬的工具,远距离攻击,就放上三支箭,用铁锤击打扳机,箭矢就射出去了。这个家伙确实需要点力气,所以上弓实际上是由轴承转动,这个也算是个机械装置了。 这么一个床子弩一个人是操作不了的,需要持锤的壮汉一枚,转动轴承的壮汉两枚,装箭操作一人,四个人伺候一个大家伙。 床子弩中间的垛头还摆着机弩,机弩的边上则是引弩,这些弩大小不一,射程就不一样。 弩的后方则是投掷滚木檑石的防守部队,再后面就是手持大刀、长矛的部队,这应该是对付爬上城头的敌军的。 所有士兵都整装肃立,等候命令。 柳云墨观察了一下旗帜的颜色,以前不晓得为什么古代打仗一定要扛着大旗,真的设身处地之后,发现这些大旗其实是用来传递信息的。古代信息传递手段有限,靠传令兵跑来跑去不现实,所以传递信息一是靠鼓声、号角声、锣声,二就是旗语,比如传递敌人方位,就是靠金木水火土这种五行旗,金字旗是白色,中间一个黑色“金”字,就代表西方;木字旗,蓝色,中间黑色“木”字,代表东方;水字旗,黑色,中间白色“水”字,代表北方;火字旗,红色,中间黑色“火”字,代表南方;土字旗,黄色,中间黑色“土”字,代表中央。 大纛旗下帅台,就是通过这种旗语传达指令的。 然后传递信息的还有就是声音,击鼓前进,鸣金收兵,都是靠发声进行,原来以为这金是铜锣,其实不是,而是一种铜鼓。还又就是号角,用犀牛角、牛角等制成有扩音效果的响器,都是战场上经常听到的。 这让柳云墨立刻想起了那首有名的破阵子词: 醉里挑灯看剑,梦里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这时陈洪过来汇报说一切准备就绪,请大帅示下。 虞铮道:“密切关注敌军动向,随时准备迎战。” 陈洪唱声喏下去了。 第75章 雁台之役(中) 但听得远方号角连天,似乎有打雷的声音从天边传来。渐渐远处地平线烟尘升起,就如一群蝗虫升起,慢慢扩大遮蔽范围,直到后来把半边天都遮住了。 这应该是拓跋大军向雁台城进发了,虽然30里对于骑兵转瞬而至,但是行军却不会放马冲刺,而是慢慢保持队列,慢慢行进,以保持马的体力,到战场后,才会去放马冲刺。 远方的队伍从一团团烟尘,慢慢变成一些黑点,然后可以清晰听到马蹄踩到大地上沉闷的回响。 虞铮道:“看来拓跋老儿从月族借了不少主力部队,但不知里面参杂了多少希来人,这一仗得好好削他一顿,让他们不敢小觑我沧澜。” 有旗手发旗语,说敌军已至一千步。 陈洪命擂鼓手准备,对着一个持锤的床子弩手说:“张二猛,一会儿你听我信号,把箭对准突前的千夫长,给我干掉。” 张二猛大声回道:“将爷,你就看我的。” 旗手发信号说已至七百五十步。 张二猛把唾沫唾到手掌心,双掌摩擦一下,然后双手拎起大锤,聚精会神盯着前方。 旗手发信号说已至七百步。 陈洪道:“放!” 张二猛抡起大锤对准床子弩的扳机就是一击,就听一声刺耳划破空气的声音,张二猛前面的床子弩上一杆碗口粗的大枪飞了出去。 这杆大枪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然后向下坠去,直冲向一名突前身着华丽的敌方大渠射去。 柳云墨远远得望见那人翻身落马,显然是一击中的了。 于是城头上一阵欢呼,然后在陈洪令下擂鼓,鼓手开始锤击战鼓,咚咚声响彻城头,一杆杆大枪飞了出去。有击中的,有落空的。拓跋部显然被这波操作打得有些懵,有些士兵就要掉头撤退。 后面军官冲上来,狠狠抽了几鞭,止住骚乱,重整队形,排成扇形,准备冲锋。前排马匹一直止不住往前凑,勒也勒不住,撒在地上的的豆饼起了效果,战马纷纷去地上捡吃的。月族骑兵的战马是没有嚼头的,也就是没有带笼头,一下子是禁不住的,拓跋部骑兵受汉地影响较深,带了嚼头,也就是衔铁,可以约束一下战马。最终拓跋部的骑兵排在前排,月族战马不过在骑兵不断抽打勒缰后,终于排成了队列。 城头上陈洪下令开始发射一击三箭,床子弩上是有三张硬弓,可以一次发射三支箭,一击下去,一簇簇箭矢向拓跋部飞来,不少骑兵坠马。 一名千夫长大怒,不断咒骂,举起马鞭,开始冲锋。 结果冲到了第一道壕沟,第一排马匹一蹄踩空,摔下坑去,后排马队来不及止步,顺势坠落。头顶上万箭齐至,一时间人仰马翻,死伤一片。那名千夫长也被射成了刺猬。 床子弩有个很大的弊病,就是定点射击有效,调整角度就有些困难。拓跋部冲过七百步射程后,基本就没有箭矢覆盖了。 拓跋部一员千夫长率着马队小心翼翼往前探,担心前面还有壕沟,一直探到四百步都是安全的,千夫长大喜,将鞭梢敲在骑兵的背上,下令冲锋。 拓跋部骑兵又开始疾驰。瞬间就到了三百步的地方,前排骑兵纷纷落坑,一时间人仰马翻。陈洪下达机弩手攻击命令,战鼓声迅疾了一些,机弩手朝着拓跋部纷纷射击。机弩形制比床子弩要小,但体量也不小,平时也是由车拉着的,一次可以同时发射八支箭,两人负责安装箭支,一人了哨,指挥方位,一人坐车上操作发射闸头,向后牵引闸口,就可以把箭发射出去,车上还有一个转盘,可以微微调节方向,以作瞄准之用,但是旋转方向幅度有限,大约在正前方30度范围内,可见这个机弩都是放在前方攻击第一波的,后方应该是布置步兵或骑兵。 虞琮天才般的创想,将这些机弩拉到城头做防守使用,这还是第一次。这对于拓跋部来说,真是不讲武德啊。 因为机弩可以调整角度,基本上两百米距离三百米范围内都可以无差别射击,而且一次发射八支箭,凡是在射程内的,基本上都被强大的箭簇从身体一贯而过,甚至连人带马都被射穿的,而这些被射穿的人与马由于惯性还向前冲刺,终于不支倒地,人栽倒,汩汩鲜血浸染大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马匹则侧躺地面,努力抬抬头,冲天悲鸣几声,喘几口气,再也不动了。后面的骑兵翻腾着铁蹄,从这些尸体上或踩或跃,似乎他们与尘土一般。 虞铮面无表情,而柳云墨心下恻然,感觉这就是一场屠杀,人类为什么要热衷战争呢?这种你死我活的操作究竟是为了什么? 虞铮看柳云墨脸色惊疑不定,以为他是首次到战场,没有看过这种血腥的东西,是心生畏惧,就示意他坐下缓口气。 柳云墨正关切城下局势,哪里肯缩起来,就摇摇头,继续透过城垛孔向下张望。 月族骑兵骑术确实精湛,几排骑兵落坑填坑后,后续骑兵都能迅速调整马步,对壕沟一跃而过,千夫长指挥部分骑兵一边奔驰,一边排出攻击队形,开始张弓搭箭向城头射击。这月族人的骑射功夫不是盖的,两百多步,换算成现在的距离,就是300米了,月族人的硬弓已经可以接近城头,偶尔有几支箭还能鸣镝从士兵耳边擦过,只是劲头已有不足,果然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但是相信随着攻击距离的接近,月族人的威力就会显现出来了。 赵洪喝令注意防护,同时命令加紧射击。 月族骑兵口中嗬嗬呼喊,开始纵马飞奔,马背上的士兵张弓与城头对射,箭簇之密集丝毫不弱于平地。城头上的沧澜士兵也有不幸中箭的,阵亡的士兵由火头军上来抬下,后排的士兵迅速上前补位,继续向下射箭。受伤的士兵由军医迅速搀扶到后侧女儿墙下,给他们包扎处理。 柳云墨想从医女中发现肖伊的身影,但是箭簇密集,人人都伏低身子前行,一时难辩雌雄,只得作罢,继续盯着观看城下。 月族士兵已经发狂了,奔到两百步,又掉了一次沟,他们已经没有耐心再整队了,口中呼号着,催动战马前进,不断张弓向城头射击。几乎是瞬间尸体就把第三条壕沟填满了,后面的骑兵不管不顾地向雁台城冲锋,大地被马掌撞击在颤抖,空气中隆隆的声音把人的心脏都要震出来了。城下一望无际,都是月族人的骑兵,不管城上床子弩、机弩、引弩如何射击,他们还是无畏向前冲锋,丝毫不顾及旁边的同伴中箭落马,撞到地上,被后面的马匹踩成齑粉。 柳云墨看了这个似乎明白为什么沧澜军与月族人对抗处于下风了,对敌之时,单这震天的气势,就已经让沧澜士兵胆寒了,还未接触,掉头就跑,两条腿又跑不过骑兵,大军崩溃,被骑兵分割包围乃至歼灭,就是最常见的结果了。 转眼间城下骑兵已经奔至最后一道壕沟,百步距离的位置,陈洪将手一举,示意擂鼓手注意,喝声:“引弩手准备,放!” 擂鼓手迅速变换一种节奏,鼓声愈发激烈。引弩手开始加入战斗。 引弩是手持的,比起床子弩、机弩机动灵活很多,可以随意调整方向,左手持弩,置于胸前,右手扣动扳机,箭就发出了。引弩手呈三排排列,由一指挥统一发布号令,第一排发射后,就势下蹲重新装填箭矢,第二排射击,然后再蹲下,第三排射击,蹲下装填箭矢,就轮到第一排重新射击,如此无间歇射击,给拓跋部造成较大杀伤,城下惨声不绝于耳。 饶是如此,月族人武力之强悍还是令人心惊。他们盘旋着马匹,不断向上射箭,箭力刺破空气,在人耳边嗖嗖飞过,城墙上、垛口上、城楼上扎满了箭矢。纯钧与承影一人持了一面盾牌,一左一右把柳玉墨遮在下面,身体不由自主得瑟瑟发抖。旁边有士兵中箭身亡,纯钧吓得几乎哭出来了,忙用脚踢踢正在流血的士兵,那个士兵双手指嗓,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瞪大了眼睛呢看着纯钧,终于头一歪,气绝身亡。火头军伏将上来,将尸体拖走,后面又一名士兵补上来,冲着城下射箭。 就这样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不上来。那些士兵都呼喊着,咒骂着,血脉贲张,似乎呼喊可以减轻对死亡的恐惧。 第76章 雁台之役(下) 有冲破四道壕沟防线到达城下的,在城下来回兜圈,边骑边向上射箭,后面有骑兵下马以大盾护体,开始清理地面上的尸体,这是要清出道路,为后面的攻城器械腾出空间。果不其然,一会儿就见远远的一队队抬着云梯的头顶着盾牌向前缓缓移动,城下的骑兵加紧了对城头上的射箭,箭簇之密集,都让人抬不起头来。 携云梯的士兵跳入护城河,一声鼓噪,不避箭矢,冲到墙根下,便要竖起云梯爬城。陈洪一方面指挥引弩手散开,一排向下射箭之后,两侧退开,再换另一排再射,如此循环;另一方面指挥士兵将滚木檑石往云梯士兵头上掷。 有将云梯竖起搭在城头的,士兵就两人一组,合力举起叉子,抵住云梯的头,将云梯推翻,云梯上的士兵纷纷坠落。 城头上还有士兵将一瓦罐一瓦罐的桐油砸到城墙之下,然后点燃油松火把,投掷到城下,下面一片烈焰升腾,但听得拓跋部士兵一片撕心裂肺鬼亏狼嚎,柳云墨不忍直视,忙闭了眼睛,一股股烧焦的味道直穿鼻孔,令人作呕。 有云梯支撑较强的,拓跋部士兵飞速爬上了城墙,马上就有沧澜士兵手持砍刀与其做殊死搏斗,有些士兵甚至与拓跋士兵贴身肉搏,扭打在一起,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陈洪针对防守薄弱的点,很快调整部署,将爬上城头拓跋士兵一一砍杀,有急于活命的,甚至纵身从城头一跃而下,摔死在城下,其状惨不忍睹。 拓跋军队源源不断奔赴雁台城下,虞琮带人挖掘的四道壕沟基本被尸体填满,经骑兵部队陆续踩踏,已经成为平地一般。 拓跋部原来也是汉地人,对于汉地攻城器械十分熟稔。在骑兵的掩护下,高达数丈的冲车也抵达了护城河边,这个冲车几乎与城墙同高,上下五层,每座冲车里藏数百名士兵,透过空隙向城头射箭,而冲车外面蒙着牛皮,城上的引弩根本射不透,床子弩、机弩由于射击角度无法调节,只能打击远处目标,对于这个冲车也无可奈何。双方就这样对射,一时陷入了僵局。 一支拓跋部队借机运送着撞车通过临时搭建的壕桥已经达到城门下,城上士兵不断将桐油砸下,然后扔下火把,撞车士兵被烧得浑身是火,惨号着跳入护城河内,撞车也被引燃,城上趁机丢下滚木,将城门口的敌军撞得七零八落,然后被密集的箭簇消灭。 柳云墨见情势不妙,这样对射可支撑不了多久,想起前几日喝酒用的小瓷瓶,有了主意,立时奔到虞铮面前,说可以去搜集一些酒瓶,装满桐油,然后令臂力较强的士兵投掷到冲车上,向冲车发射火箭,就可以将冲车点燃。 虞铮点头称是,马上叫来赵洪过来照办。 赵洪听了立刻派了一支兵去城内酒肆收集酒瓶,酒瓶一时收集不够的,把一些夜壶也运了过来,然后立时命令分装桐油,再令健壮之士用力抛掷到冲车之上,遂即在弓箭上绑上火信,一箭箭射到冲车上,登时冲车上漫起冲天大火,火借油势,浓浓黑烟直上云霄。 拓跋士兵想用毡布灭火,结果毡布也燃烧起来,冲车内呛人的烟雾睁不开眼,士兵乱作一团,纷纷逃到冲车之外。城上士兵趁机把引弩对准下面,一阵疯狂射击,拓跋士兵纷纷倒地,哭爹喊娘,死伤不可胜数。 城外的冲车被如法炮制,一个个都点燃了,一阵西风吹过,冲车燃烧得更旺了,就如一条条巨大的火柱,光照数里之外,牛皮烧焦的糊味令人无法畅快呼气。烧着烧着,冲车的支撑柱被烧断了,颓然倒地。 旁边的拓跋、月族士兵纷纷后退闪避,催动后方军队往后移动,军官喝止不住,不得已也跟着往后撤。距离一拉开,机弩、床子弩的威力就展示出来,密集箭簇如飞蝗撞击,伏地而亡的士兵如刺猬一般。 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拓跋部队已经连续进行了五轮进攻,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日头都向西转了。城上的火头军间隙抬来一些饼子,守城士兵趁城下整队时,伸手拿几个饼子咬了充饥。城下的士兵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从凌晨五更三刻也就是接近卯时吃饭,到现在过了 午时已经6个小时了,已经有些疲惫。 正在此时,但见虞铮将令旗一挥,传令兵立刻把白色水字旗、红色火字旗、蓝色木字旗 交替一挥,只听得东城、北城、南城各自响起巨大的牛角号声,东城城头就见士兵转动轱辘将千斤闸吊起,护城河上的吊桥也缓缓放下,柳云墨登时明白,这是沧澜军要利用拓跋部受挫、军心动摇之时,要主动出击了。 柳云墨关切得看着城门口,他知道虞琮带领所部已经在那里候了一上午了,以逸待劳,就等着放出去厮杀了。 果不其然,城门始一打开,一支骑兵便冲出城去,至于哪个是虞琮,柳云墨也没有辨识出来。门口由于有刚才的撞车,影响通行,有工兵上来将撞车推到河里去。突毛骑过得护城河,12骑排成一排,马上士兵手里各执两把砍刀,一声呼哨,冲着拓跋部开始冲击,就如一条一张渔网兜头向着敌军卷去。 随着突毛骑出城的是曹甲率领的5000步兵。柳云墨仔细看了曹甲军队的出兵序列,先是两支引弩队,后面跟着一支左手圆盾、右手7米长矛的长矛方阵,再后面跟着三支左手盾、右手砍刀的短刀方阵,然后后面又是这样的序列。柳云墨明白了这六个方阵就是一个战斗单元,一个方阵大约120人左右,一个战斗单元就是720人,如果加上伙头军,估计一个单元应该在千人左右,有点类似现在的团级单位。 曹甲出城之后,立刻在虞琮身后展开攻击队形,长矛方队居中,弩兵一左一右,短刀队跟在后面。长矛方队相当于重装步兵,披重铠,行动较缓,有点类似马其顿方阵,不过以前秦人也是这样独步天下的,这就是一辆辆人肉坦克。对敌时,己方防守,对方骑兵冲击,两翼由短刀方阵保护,引弩方阵在后方射击,对方冲到这7米长矛时,被撞落马下,短刀方阵迅速上前直接将骑兵削首;己方进攻时,,两翼换成引弩方阵,一阵远射之后,长矛方阵带动短刀方阵向前攻击。 看了这个,柳云墨有点明白虞琮说的沧澜的战术要强过月族的意思了。月族骑兵机动性强,走位飘忽,以单兵作战为主,纪律性不强,而且草原民族全民皆兵,出征没有军饷,都是靠抢获得财富,头领对下面主要靠利益维系,战术纪律当然要弱。 而澜沧缺少骑兵,机动性弱,就骑射而言,也比不得月族人,只能靠强大的纪律,将人变成人们,增长臂长,达到力量增强的目的。 果不其然,曹甲所部都是以方阵为基本单位,多兵种配合作战,始终保持队形,绝少单打独斗。 虞琮所部确实彪悍,挥舞双刀向前冲击拓跋部,待冲刺一半,突然队伍两边一分,分成左右两翼,左侧骑兵向右攻,右侧骑兵向左攻,登时把拓跋部斩成数段。 北城出动的都尉荆楚率5000人执行的是从北向南攻,南城出动的都尉管斌则率5000人从南向北冲,大意就是将敌军分割包围。 然后东门正面就是曹甲军正面冲锋,三个方阵合围一部拓跋残部,远距离由引弩手先射,中距离由长矛方阵刺杀,近距离则有短刀方阵三伙打一伙,三个方向同时砍杀,直至被敌军被斩杀殆尽。 若是小规模的骑兵冲锋,则就是长矛方阵将七米长的长矛斜向上方竖起,尾部戳在地面,以圆盾护住前心,以血肉之躯阻挡骑兵冲击,后排引弩对射,等骑兵近前后,才由短刀方阵上去举刀乱砍。 拓跋部看自己一部分人陷入包围之中,重整旗鼓,派出月族骑兵前来冲阵。荆楚与管斌将所部合二为一,长矛方阵、引弩方阵、短刀方阵依次排开,就地组织防御。 被分割包围的拓跋残部大约由1000多人,则交由曹甲部主力进攻。虞琮所部负责截断残部的逃窜归路。 柳云墨想,常读史书夸奖不少战役以少胜多,看过这真实的战斗,才明白战争是考验绝对实力的,哪里有什么以少胜多,都在于指挥者如何化不利为有利,在局部制造多数优势,达到分部收割的目的,积小胜为大胜,才有彪炳史册的神话。很多史官都未曾亲身历过战阵,所以对这些战斗只有结果描述,而没有过程描述。 曹盾军动作很快,包围圈中的拓跋军不断倒下,剩余一小部分人大约100来人,全部弃马步战,一步步被催动挤压到了护城河边上,再无退路。 曹盾军齐声喝道:“弃械!弃械!弃械!”要求这部分拓跋军投降。 柳云墨从孔中望下去,看得真真切切。这群被围的拓跋军人,以中壮年为主,间或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一些看着面孔稚嫩的少年。 柳云墨把目光注视到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他面色黝黑,眼睛明亮,牙齿黑白,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低声咆哮着,手上的弯刀沾满了鲜血,身上有不少创口在渗血,袍子上满是血污。 柳云墨真心祈祷他们能放下武器,这样可以不要再厮杀。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中间一名老者举起了弯刀便要冲杀,后排的引弩手迅速有了反应,一排密集的箭射了进去,那个少年身上登时中了两箭,长矛方队刺出长矛,一支长矛从这个少年胸膛穿过,那个少年表情痛苦而狰狞,眼睛瞪得大大的。短刀手冲上来,刀光一闪,那个少年被砍掉了脑袋。 柳云墨揪心地一闭眼。那个少年的眼神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边残部被全歼,拓跋部欲解围的部队冲击了几次,没有冲破沧澜防线,后面的主将就鸣金收兵了。 城墙上的沧澜军见敌军撤退了,在城头欢呼着“噢噢”,发泄着胜利的喜悦。 城下的军队也收队回城了,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不知不觉这场仗从上午一直打到了傍晚。 虞琮回来后,搂着柳云墨的肩膀说:“玉润啊,你这招够狠啊。” 柳云墨神色凝重,讪讪地笑着说:“都是看到书上写的,没想到实战作用这么好。” 虞琮以为他是战场上受了惊吓,安慰他说:“好好睡一觉。” 第77章 屯田策 当下虞铮就派了人去打扫战场,清点双方战损人员,共计歼敌4000余众,而沧澜军仅有不到500人阵亡,可谓大获全胜。 虞铮下令文书赶快整理阵亡名单,该抚恤抚恤,该请功请功。 同时下令把战壕里的死尸都堆在一起烧了,战马也拉了出来,受伤的就治好驯服,死了的就扔去伙夫营,处理了做成肉干作为储备粮食。 柳云墨有些不解地问:“咱们的军粮不是挺充足的吗?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虞琮故作高深地说:“有备无患,虽然兵部是舅舅掌管,也怕运粮过来时出差错,万一到了冬天,跟不上供给,这些不就派上用场了?” 柳云墨了然地点点头。心里却盘算起来。前世看的囤兵策略,他决定回去好好想想,写一份可行性计划书给虞铮,这样就不怕军粮供应不上的问题了。 开荒种地,种蔬菜,再养些猪,和家禽,这样军中就能吃好些,新鲜的蔬菜还能补充维生素,想到这儿,柳云墨的内心澎湃起来,匆忙跟虞琮告别,回到自己的营帐,拿出纸笔就开始书写起来,写好之后再修改一番,最后用毛笔誊抄一份。 拓跋源熠此战损失较大,短期内无法发动大规模进攻,就改变策略,现在正是农忙时节,汉地百姓要播种小麦,误了季节来年可颗粒无收了。拓跋源熠将军队化整为零,不断下乡袭击百姓,烧杀抢掠,仗着自己是骑兵部队,来去如风,今天出现在那里,明天出现在那里,沧澜军也组织了护粮队,与拓跋部也有接触战,但都是小规模的,双方互有胜败。 虞铮为这个事情头疼不已,聚集部众商议,看来不拿下鹿野城,擒杀拓跋源熠是不成的,这个心腹大患一定要根除。 于是分派各部除了护粮之外,抓紧时间休整部队,修缮攻城器械,监造云梯、床子弩、抛石机等,命令虞琮加紧对鹿野城的哨探,获取拓跋部的情报,准备随时动手。 十天后,柳云墨拿着自己写的东西找到虞铮:“伯父,我写了些东西,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虞铮接过放在案头问:“这是什么?” 柳云墨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腔孤勇,“就是前些天听兄长说,咱们这边偶尔也会因为突发原因,军粮有些跟不上,我就思索着写了一个对策,也不知道适用不适用,想请伯父帮忙看下,我也希望到时候殿试时,拿出的策论不是空谈而是确实有用的。” 虞铮赞赏地点点头:“好,我会认真看的,你上次和琮儿对抗时用的策略就不错,你看的书多,不像琮儿一看到书就打瞌睡,你要多教教他。” “爹,你怎么能如此贬低儿子。”虞琮掀帘走进来,脸上有些不悦,转而却对柳云墨露出笑容:“不过你小子看着老实,心里的主意鬼是鬼了点,不过是真有用,什么时候再教我几招?” 柳云墨马上谦虚道:“教不敢当,书中的也不尽然有用,和兄长探讨一二罢了。像兄长把机弩、床子弩搬上城这种打破常规的创举,就着实让小弟佩服。” 柳云墨头脑中闪现着那日雁台大战的种种,当然还有那个少年那双澄澈的眼睛。他突然灵机一动,道:“等等,我有个想法。” 虞琮听了柳云墨的夸赞,还准备得意一下,听他这么一下子大喘气,愣了一下,问:“什么想法?” 柳云墨道:“你这机弩可以用车拉着跑,这床子弩为什么不能也装上轮子,拉着跑呢?每一次都要八个大汉抬着走,这也太浪费精力了?” 虞琮正色道:“你说这个想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床子弩是精密制造的,里面有很多精细的东西不是我们这些粗人可以理解的,所以床子弩都是京师将作监督造好了送到前线的,还特意嘱托,此种技巧是国家机密,要谨守秘密,如遇不测,即可销毁,不能落入敌军手里。所以我们也曾提议要将作监加上轮子,方便运输,结果就是那般颟顸的老官僚,压根不理睬。将作监墨守成规,以为床子弩就是用来攻城的,我呀,这次把床子弩用来守城,那帮老家伙估计会气得胡子竖起来,哈哈。” 柳云墨道:“既然已经打破了陈规,不给加轮子,我们就造个大车推着跑不就可以了?” 虞琮一拍大腿道:“就是,管他们那些老东西说什么,先造出来看。造床子弩我们不会,造个大车还是会的。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虞铮一捻颌下须髯,道:“先去干,我们正筹划对鹿野城用兵,用得上,上面来过问,我来搪塞。” 柳云墨又道:“伯父,说到攻城,小侄观上次拓跋攻城,云梯等都是竹木结构,易燃易毁,我军对敌时面对敌军骑射,都以盾牌掩护,防护还是不够严密,小侄脑子里想了一个东西,不知可行不可行?” 虞琮道:“哎呀,有什么你就说,急死我了。” 柳云墨以手作画道:“同样是这么个大车,前方和头顶都做出铁皮防护,铁皮面上制成铁刺,里面可藏10人左右,正面留出小孔,可以了望,可以射箭,可以刺矛,敌兵来攻,箭射不透,刀砍不着,正好替代我盾牌防护范围小的弊病,还可以推至城下,掩护撞车攻城。” 虞琮大叫道:“妙啊,妙,你这个就是个刺猬壳子呀!” 柳云墨道:“对,就是个铁刺猬。” 虞铮想了想说:“这个办法是不错,但这个有个缺陷。” 柳云墨一怔,问道:“什么缺陷?” 虞铮道:“为将者,最关乎的问题是地理,战场地形错综复杂,山峦起伏,湖海沟岔,变化多端,有适合骑兵者,有适合步兵者,有适合车兵者,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定。古人打仗多用车兵,是因为我沧澜大地都以平原为主,加上战马稀缺,所以用车兵是因时制宜,后来车兵退出舞台,也跟作战地域广大,山地、草原、沙漠,就不一定适合车战了。所以你这个铁刺猬最大的弊端还是地形的问题。唉,我沧澜一直良马产出稀少,再加上拓跋老贼献关自立,致使我沧澜西门大开,百姓连年遭遇兵燹,我辈军人恨不能收复故土,让黎庶过上太平安逸的生活,此生之恨矣!”说完,以手扣案,激奋之情溢于言表。 缓了缓情绪,虞铮又道:“不过,此次攻击鹿野城这种以缓丘为主的地形,铁刺猬倒可以一试,琮儿,你要加紧探索鹿野城的地理情报,以便我军制定攻城计划。” 虞琮慨然应诺。 柳云墨道:“伯父,小侄写的这个是屯田策,有些生编乱造,小侄想这几天到雁台周边勘探一下,以让这个筹划更细致可行,不知妥否?” 虞铮道:“贤侄,现在城外拓跋军队时有出没,实在不是很安全,这个事情可否延后呢?”他又沉吟了一下道:“贤侄既然花了这么多心血做了这个东西,不让你实地勘探一下,估计你也寝食难安,既然这样,魏雪松!” 门外一声如洪钟的大汉朗声应道:“在!” 门吱呀一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作将官打扮,腰中悬剑,面白无须,小眼睛,圆滚滚一张脸。 虞铮道:“贤侄,这是魏副将,这几天就由他带一队轻骑带着你走访勘察。” 魏雪松欠身道:“得令。” 第78章 黑水河之役(上) 此后几日,柳云墨除了去杂造所看工匠们造铁刺猬外,就是带着魏雪松率一个20骑小队在雁台城各处察访,看何处可以屯兵,何处可以种田,何处有水源,走访农家,约谈里正,在图纸上认真做标记,以充实到自己的屯田策中。 虞琮则加紧对鹿野城的哨探。 拓跋部不甘失败,想要趁着秋种未完给百姓制造恐慌,以达到来年百姓缺粮的事实,不断派出军队袭扰。这些都是一些小股骑兵,一股人数就十数骑,经常就是烧毁几栋房子,砍杀几个百姓,就逃之夭夭了。 沧澜大军也分成数部,在一些卡点设伏,由于机动性弱,又要去救火,经常在后面追不上,也有被两头堵上的,一顿痛扁,呜呼哀哉。 百姓们也自行组织了自卫武装,村口都设置了铜锣,敌兵一来,举村都操起粪叉子与拓跋军周旋,等候沧澜大军来救。 曹甲等将领都轮班在外面护粮。 柳云墨他们也有几次遇到拓跋军队的,经常就是魏雪松在后断后,掩护柳云墨他们逃入村寨躲避。这魏雪松是个猛人,经常不避枪矢,奋勇向前,还亲手垛下两员十夫长的脑袋回去邀功。虞铮大喜,重重赏了他。 这日有斥候来向虞琮报告,说发现距雁台城80里的黑水河边,有拓跋军在那里筑寨。 虞琮听了感觉有些蹊跷,遂带上一支50人的突毛骑飞奔那里查看。如果让拓跋部在那里插个据点,这来往袭击就更方便了,还可以作为攻城的跳板,这个钉子可不能让他们楔进来。 柳云墨带着魏雪松想去看看虞琮提过的那条翻越须弥山的鸟道。正常的官道,从鹿野城到雁台城,需要200多里,而这条鸟道是走山路,崎岖不堪,但是只有130多里。 魏雪松说:“少姑爷,那条路没有必要去看,人迹罕至,绝少人走,而且那条路在离城50里的地方与官道汇合了,走那条路真没有必要的。” 柳云墨道:“正是人少,风景一定佳,我们去赏个风景不好吗?” 魏雪松见拗不过他,正好带队前行,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他只在地图上看过那条路,也没有亲自去看过。 柳云墨没有理他,看着远处的山峦,纵马前行。纯钧、承影紧紧跟随。 魏雪松只好带10骑在后边追赶。 这官道两侧基本没有村庄了,但是可以看到不少被烧掉的残壁断垣痕迹,估计一部分是敌军烧的,一部分是主动烧毁迁回城里的。 土地就这么撂荒着,满目疮痍,令人唏嘘不已。战争无论何时都是最大的痛。但是又能如何阻止战争呢? 渐渐荒芜愈甚,柳云墨放慢了马步,立于一个高坡上向前观看。 这时,远远地一个黑点向着这里跑来。 魏雪松登时警觉,让手下各掣兵器在手,准备战斗。 但见那个黑点越来越近,是一个人,似乎受了伤,努力挣扎着向前窜。距离越来越近,魏雪松一眼瞅清,那是沧澜斥候服色,他马上命令两骑上去接应一下。 待到将那人带到近前,果是我军斥候,腿上与后背各中了一箭,鲜血沿着裤腿滴沥着。他呼呼带喘道:“不好了,大人,快带人去解救少将军。” 原来这斥候侦得所谓黑水河筑寨,就是针对虞琮的一个诱敌计划,将虞琮引诱到筑寨处,然后伏兵四起,要抓虞琮。而且有一支敌军,轻装简从,就是从鸟道过来,意图切断虞琮的归路,让虞琮有去无回。 柳云墨大惊,计算了一下时间,此时虞琮估计已经到了筑寨的地方了,不出意外的话,敌军已经要动手了,这是一次斩首行动呀。 当即,柳云墨对魏雪松说,速派人回城向虞帅报信,然后再派个人在附近征集就近的军队,马上奔赴前方,去解救虞琮。 然后他自己马上就要动身去通知虞琮。魏雪松拉住柳云墨的马头,劝道:“少姑爷,不可深入险地,你马上回去向大帅报信,我带人去通知公子爷。” 那斥候道:“你俩别争了,会误事的。” 于是决定一名骑兵带着斥候两人一骑拍马而去,又派了三骑,去周围寻觅护粮队伍,通知他们速速前去解救虞琮。 柳云墨主仆三人,魏雪松带着剩余的六骑,沿官道快速向前去给虞琮送信。 沿途正走间,遇到一队从小朱庄押运粮草的火头军,有200多人,说是刚才在路上遇到一股有千把人的队伍,跟他们打招呼也不带理的,一路急行军向北去了。 柳云墨心中想那些人就是走鸟道过来包抄后路的拓跋人了,鸟道不利骑兵,他们都是步行过来的,那些人敢光天化日行军说明都是身手厉害的角色,这些火头军没有被全歼,说明他们是不想惹事,是要快速达到围和任务。这些火头军是不晓得自己捡了一条命啊。 火头军军头张二狗听说那是拓跋部的人,要对少帅不利,当即跳起来,只留下10来人在此看着粮车,其他近200人抄起家伙儿就在柳云墨一行后面追。 在前方还碰到一个护粮队,总共有500多人,都是短刀队,刚刚与一支自己人发生了小规模接触战,有几个人受伤。他们看着是自己人服色,还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结果他们不容分说,拔刀就砍,搞得卫官姚旭一脸懵,后来才领悟他们是拓跋人。那伙人也不恋战,边打边跑,看他们跑远追不上了,姚旭还在那里跳着脚骂。 听说虞琮有危险,姚彦也带队加入了前行队伍。一行700多人的队伍就往前追赶。 第79章 黑水河之役(中) 虞琮率队赶到黑水河畔的寨子时,筑寨的工人立马四散奔逃,扔下手中的活儿一个个逃跑了。手下想去抓个活口,被虞琮制止了。 虞琮看这个寨子在一个小山包下面,距离官道大约有200多步,依河而设,河边看样子还要建一个码头,估计是要以船来运送粮草,将来作为补给点存在,就随时可以袭击雁台城了。这拓跋源熠眼光够毒的,深谙兵法,是个棘手的对手。这个人不除,始终是沧澜的心腹大患。 还在虞琮四处观察时,但听得突然响得几声呼哨,然后就听号角声响起。 虞琮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这是大意被打了伏击了。 他随即招呼翻身上马,带领部众迅速占据一个高坡,个个取长弓在手,注视着远方。 远处尘土大起,一队队骑兵在阳光下挥舞着弯刀,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满山遍野飞奔而来。 虞琮立于马背上,眺望了一下,估计对面有足足有5000骑。 虞琮在马背上坐好,催马来到50骑前面,朗声道:“诸君有害怕的吗?” 众骑举弓大叫:“死战!死战!死战!” 虞琮慨然道:“军人既以身许国,血洒疆场,死得其所!今日之事,当勉力冲杀,岂有束手待毙之理?都说我突毛骑是沧澜最精锐的部队,无不以一挡十,为国尽忠正在此时,就让拓跋老贼看看我突毛骑的手段。” 众皆愤然大号:“杀敌!杀敌!杀敌!” 虞琮看对面骑兵距离200步时,渐渐止住,列成阵,然后看中间一分,闪出一员身着金盔金甲外罩红袍的大将,看后面大旗上大书“拓跋”。 虞琮心道,原来是拓跋源熠亲自到了,看来这次行动是蓄意针对自己的。想着他嘴角上扬,仔细观察拓跋源熠的位置及周边,这老儿想对自己斩首,自己要找个机会来实现反杀。 这时,从拓跋队里跑出一匹马,冲着虞琮他们缓缓骑来。距离50步时,那名骑兵停下,对着虞琮喊道:“拓跋大王有令,放下武器,下马投降,饶尔不死!” 虞琮冷笑道:“给小爷带句话,让拓跋老贼下马投降,把脖子洗干净了,小爷当头一刀,送他个痛快,省得小爷再费二两油。” 那名骑兵返身拨马回去。但见拓跋源熠举起马鞭,说了什么,众骑兵举刀大呼道:“活捉虞琮!活捉虞琮!活捉虞琮!” 虞琮引弓冲着对面就是一箭,只见一名突前骑兵应声落马。 虞琮将弓回鞘,双手一把长矛,大声道:“诸位勇士,建功正在今日,随我取拓跋项上人头!”说着跃马挺枪,冲下山坡。 50骑各执刀枪紧随其后,向着拓跋军冲去。 双方一瞬间即绞在一起。虞琮舞动手中长矛,左点右扫,所过之处拓跋军纷纷落马。一将挥弯刀挂着风声就向虞琮砍来,虞琮用矛一拨,顺势让过,双手将把一合,长矛一抖一个弧线划向这名将官,枪刃如风切过这名将的咽喉,登时死尸栽倒马下。另一名骑兵又从斜后方冲下来,虞琮伏低身子躲过刀锋,将枪往后一带,枪柄直戳那名骑兵胸膛,撞到马下,身边突毛骑抡刀砍中脑袋,鲜血从面门汩汩流下。 虞琮边打边在人群中寻觅红袍的拓跋源熠,周边马蹄纷纷一时半会没有找到,遂不找了,带着部众杀透重围,又回到高坡之上。 回看身后诸将,有两员没有从拓跋部中杀出,其余有挂彩的。 但见远处拓跋源熠的帅旗依稀在西北角,拓跋部骑兵在左右移动,虞琮明白这是拓跋在调动阵型,要趁他们阵型未调完之时给予一击,遂转头对部众道:“诸君再随我冲阵!”说罢纵马又冲了下去。 一眨眼虞琮就冲到阵前,一条枪横冲直撞,突毛骑紧随其后把拓跋部硬生生切出个口子,在拓跋阵中左突右杀,将拓跋阵型冲得七零八落,杀得拓跋士兵哭爹喊娘。两名拓跋骑兵一起夹攻虞琮,虞琮左手枪荡开两名士兵的刀,右手从背上掣出宝剑,将一名士兵的手臂砍断,那名士兵惨叫不已,另一名士兵心生寒意,转身想走,虞琮紧催马步,向前一戳长矛,扎了士兵一个透心凉。其他部众也放开手脚,奋力拼杀,又从重围中杀出,计斩数百骑而还。清点部众,有七骑遇难。 虞琮呵呵一笑说:“诸君痛快吗?” 众骑大呼:“威武!威武!威武!” 虞琮在坡上望见黄色拓跋大旗向前移动,知道是拓跋源熠坐不住了,要前移指挥,遂挺枪大叫道:“捉拿老贼正在此时!” 众骑跟随虞琮又一次冲下破来,拓跋骑兵欲上来包围,被众骑刀劈枪挑,所过之处一片血光。虞琮望着拓跋大旗拼力冲杀,舞动长矛,拓跋士兵纷纷闪避,拓跋大旗眼看着就在前方不远。 拓跋源熠看前面又是一阵骚动,一股势力向自己冲来,锐不可当,马上命令:“伏低帅旗!”扛着帅旗的士兵,把帅旗扛在肩上,调转马头转身就跑。周围士兵看帅旗倒了,也纷纷跟着撤退,正好就给突毛骑闪出了一条路,虞琮大喝:“拓跋,你拿命来!”吓得拓跋源熠拨转马头,掉头就走,后边亲随跟着就往下败。这带动拓跋部整体往下奔驰。虞琮看前方都是拓跋士兵,拓跋源熠是抓不到了,遂带众又杀回高坡。清点人数,这次没有人员损失,依然是四十一骑。不过人人都挂了彩。 趁着拓跋部往下撤,虞琮让大家趁机喝点水,让马休息一会儿。 还没休息一会,拓跋军又围了上来。虞琮挺身上马,手举长矛,众骑也各举刀枪,一声呼哨,又向着拓跋军队冲了下去。 这次拓跋部显然是有安排,待到虞琮们到达阵前,前排突然一闪,闪开一条路,让虞琮们撞了进去,中央拓跋部亦是突然一闪,拓跋部纷纷两边退却,闪出大面积空地。虞琮心道不好,赶快带着部众紧贴拓跋士兵。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空中飞来无数条绳索,冲着突毛骑头部套来。虞琮明白这时拓跋部要用草原套马的办法套住他们,他大喝一声:“杀出去!”但见一条绳索一下子就套在了他的身上,虞琮没有慌乱,立马掣剑在手,将绳索挑断,随即舞动利剑向拓跋士兵冲杀过去,身边两名突毛骑士卒一左一右左劈右砍,砍倒一片掷索士兵。身后士兵也借机冲杀出去。也有被套住套马索的,登时被拽下马来,在地上拖行一段距离,一群拓跋士兵舞刀上来,乱刀砍成肉酱。 虞琮回到高坡,计点人数,有23骑陷入阵中,身边只有18骑了。虞琮看看遍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士兵,心疼地冲他们点点头:“不意能与诸君如此痛快杀敌,当与诸君共尽一海!”说着从马鞍摘下酒袋,撤掉塞子,大口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边的士兵,那名士兵仰脖喝了一口,递与下一位士兵。虞琮又缓缓起调道:“批铁甲兮,挎长刀。” 众军士和曰:“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尔。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歌声悲怆,直冲霄汉,对面拓跋士兵无不变色。 第80章 黑水河之役(下) 柳云墨心急如焚随着魏雪松等700余人追着拓跋部千人队。 正行时,突然魏雪松示意大家止步,命令部队闪在路边。他伏在地上听了听,又望了望前面的山坡,对柳云墨道:“少姑爷,拓跋鬼应该在前面设了埋伏,我们要想个对策。” 柳云墨道:“何以见得?” 魏雪松道:“此处路突然收窄,坡上多乱草,适合藏人,转过这里,前面几里就到黑水河了,这里是最后一个适合打伏击的地方了,不管是对付少帅,还是对付雁台城大部队,这里一定会着人把守。” 柳云墨说:“那怎么办?” 魏雪松道:“我们不能走官道了,我们要下坡,到河边沿着河堤绕到这个山坡后背,然后突然杀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柳云墨道:“就按你说的办。” 魏雪松马上把人马召集到一起,将700人分成七个小队,每个小队分配了任务,随即都下了坡,涉水而行。 绕过山坡后,众军士蹑手蹑脚爬了上去,就看到前方一部分拓跋军士着沧澜军士服色伏在草丛中,估计对面山坡上还有一部分。魏雪松先带着一队人慢慢爬过去,为了防止兵器撞击发声,把刀都叼在嘴里,姚旭带另一队人,从另一侧爬过去,两面包抄,先解决这边山坡的士兵。 始料未及的是,爬到距离拓跋士兵50步的时候,还是被拓跋士兵惊觉。魏雪松也不管不顾了,挺身捉刀就杀了上去,后面士兵也发声喊,冲了出来。姚旭也不甘不甘示弱,同样带着人挥刀就往上杀。 双方一接触就缠斗在一起。就单兵作战能力而言,拓跋人还是要强于沧澜军人,所以沧澜军人习惯都是以战斗单元配合作战。这个山坡地形狭窄,不利于团体作战,沧澜军人反而落于下风。 柳云墨登时有些着急,带着其他5队人马就往上冲。人数一多,立马情况就有变化,趁着对面士兵没有转过来,先把这些人解决了再说。 柳云墨带的这些人,还有200多火头军,平常哪有什么训练,冲上去后,也不舞刀弄剑,直接上去扭打在一起,两个人按一个,先打一顿老拳,死死掐住脖子愣给掐死的。也有打不过,直接上口咬的,搞得拓跋军人捂着被咬的脸颊嗷嗷惨叫,最后被短刀队一刀砍死的。 当然也有不少火头军被拓跋军人一刀刺死的,柳云墨看着一阵心疼,颤颤巍巍举着刀,就是不敢下手。纯钧与承影也各执匕首,靠着柳云墨瑟瑟发抖。一名拓跋军人注意到柳云墨,立马向这边冲来。柳云墨骇然,绕着石头跑,刀在手中不听使唤,纯钧与承影口中嗬嗬叫着,如两头小兽,对着那名士兵一戳一戳匕首,结果被那个士兵卖个破绽,两脚将他们踢个跟头飞出去的。 柳云墨哪里干过这杀人的活,吓得瘫坐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拓跋军人,一寸寸往后挪。拓跋军人狞笑着,举起了弯刀,看着就要兜头落下。柳云墨心里想,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只听扑哧一声,柳云墨被溅了一脸的血,那名拓跋军人摇晃着栽倒在地。原来是魏雪松看柳云墨这里情势不妙,赶忙过来救急,这才救下了柳云墨。 魏雪松一把扯起呆呆愣愣的柳云墨,招呼纯钧与承影呆在这里不要动,随即又冲上去杀敌去了。 柳云墨晃了晃神,半天才缓过来,抹了把脸,一手的血。仗着人数多些,魏雪松带着众军士杀了一部分拓跋士兵赶跑了一部分,然后迅速要短刀队在前面布防,防止对面那些拓跋军人过来反扑。 一边人数可以占优,两边的拓跋军人加起来可是要多于带来的这700来人的,刚才战斗又损失了不少,想着去消灭对面士兵是不可能了。 此时但听得远方号角声、战鼓声、呐喊声震天响,看来是虞琮已经与拓跋人交上手了。柳云墨又是担心,又是害怕,挂念着虞琮。这战争看起来没什么,真面对明晃晃的大刀,面对着凶神恶煞一样的敌人,突破心理痼疾并不是容易事。 对面的拓跋军人收拢起了溃散的的残部后,开始向这边进攻。魏雪松将短刀队分成三人一组,从山坡上阻击拓跋人向上的冲击。借助地势,还有局部人数占优,魏雪松带人勉力支撑。 而远方则声音震天,交战声不绝于耳,这表明虞琮们还活着。柳云墨着急望着雁台城的方向,伯父呀伯父,救兵怎么还不来呀。 不知支撑了多久,但闻远方声音静了下来,隐隐约约有歌声传来,魏雪松侧耳一听,大叫道:“是我沧澜战歌,少帅还活着,兄弟们加把劲儿!”同时口中大吼:“批铁甲兮,挎长刀……”山坡上700余人只剩下一半,还在做殊死搏斗,他们跟随着魏雪松开始唱:“与子征战兮,路漫长。……” 魏雪松这种三人一组轮替上去拼杀战术就是拖延时间,前一波倒下,后面的的士兵再上来一波,再倒下,再上去。山坡上沧澜士兵与拓跋士兵的尸体死相枕籍,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敌我双方。 拓跋部显然有些着急,一个军官将刀在头顶横举,拓跋部士兵迅速变换队形,呈楔形直插一点而来。魏雪松握刀跳出,大声呼喝指挥士兵上前防御。三名沧澜短刀手并排,以盾掩护,使劲往前推,要将拓跋士兵挤下山坡,哪知拓跋士兵用力扛了几下,突然往边上一闪,劲松了,沧澜短刀手一个个朝前摔倒,拓跋士兵挥刀就砍,一名沧澜士兵顿时殒命。魏雪松见状大吼一声,冲过来招架弯刀。斜刺里另两名拓跋士兵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两排刀就挂着风声过来,魏雪松晃过了高的一刀,没躲过低的那一刀,这刀结结实实砍在肋上,虽有甲胄护体,魏雪松还是一个趔趄摔倒,刚待起身,一名拓跋士兵一刀又来,魏雪松将头一低,刀扫着盔顶而过,头盔被打掉了,头发也登时散开。魏雪松抬起手去撩头发,一名拓跋士兵将刀砍在魏雪松的手臂上,魏雪松负痛刀撒手落在地上。那名拓跋军官上来,揪住魏雪松的头发,将弯刀横在魏雪松的脖子上,顺手一划,魏雪松脖前一片血红,那名拓跋军官将他一脚踢倒,再没有起来。 柳云墨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大声呼喊着:“魏将军!”顺手操起一把刀,咬着牙就要往前冲。纯钧和承影忙扯住他。他以手捶地,无声痛哭。他眼看着拓跋军人在沧澜士兵头上招呼,而沧澜士兵已渐渐不支,看样子再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这些人就要报销在这里。 危机时刻,突然背后响起一片呐喊声,迎风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曹”字,原来是曹甲将军带领援军到了。 拓跋军人抵抗了一阵子,见势不妙,抱头鼠窜。 柳云墨如见了救星一般,对着曹甲大呼:“快去救少帅!” 曹甲立刻整队向前就冲。后续陈洪、荆楚、管斌也带着人陆续赶了过去。 柳云墨爬到魏雪松的身前,抱着魏雪松的尸体大哭。 此时,虞琮等最后一名士兵喝完酒,将酒袋掷于地上,朗声道:“诸君尚有余勇乎?” 身边一名士兵大声叫道:“少帅,今日老子已经够本了,再多杀几个狗贼给我陪葬!” 余下士兵皆呼:“杀贼!杀贼!杀贼!” 虞琮眺望见拓跋军队右翼似有逡巡不前之意,遂将长矛一举,道:“诸君再与本将冲阵!” 一彪19骑如离弦之箭,斜刺里就向拓跋军右翼冲来。拓跋士兵如见怪物一般,纷纷退却,将官都喝止不住。虞琮在拓跋军中左冲右突,远处枪刺,近处剑砍,如割瓜切菜一样,触之皆亡。回头看看有几名兄弟被拓跋军缠斗,冲突不过来,又返身去解围,如此数次,将拓跋军阵搅得天翻地覆。虞琮再杀透军阵回到高坡,再看身边已只剩3骑。 虞琮对着三名突毛骑兵道:“老贼不放箭射杀我等,是要活捉我回去要挟大帅,我虞琮只有站着死,绝无跪着生,如我有失手,麻烦老哥儿几个给我个痛快!” 三名士兵无不泣下。 虞琮待要发动第6次冲锋,就听得拓跋军外围大乱,战鼓咚咚擂起,曹字大旗如风卷残云一般冲入拓跋军阵。 三名突毛骑兵从马背上摔倒地上,手都是颤抖的。 拓跋源熠见势不妙,指挥后撤。曹甲、陈洪等趁势追击,半途上遇到拓跋来接应的援军,双方不等摆开阵势就是一阵冲杀,战场上到处到处在厮杀,惨号声,马嘶声,兵器撞击声,战鼓声,充斥着空气中。 虞铮也率中军大队赶到战场,也不讲究什么什么战法了,一轮轮对着拓跋军队发动攻击,遍地都是死尸,黑水河被血水染红,尸体都堵塞了河道。双方直杀到夜色降临,才鸣金收兵。 回去清点人数,沧澜军阵亡将士将近6000余人,拓跋部损失估计在万人以上。 本来是一场针对虞琮的斩首行动,变成了一场大规模的会战,战况之惨烈令参加过这次战役的老兵提起来还心有余悸。 不过这次战役在史书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沧澜皇元丰十一年,虞铮率部与拓跋源熠会战黑水河,斩首万余,还。” 此战之后拓跋军队再也无力组织大规模军事行动。虞琮因为五进五出的神迹,被边地誉为“战神”。 第81章 养伤 战场上的事柳云墨没敢全部写信告诉虞初稚,尤其是面对死亡自己那副尿样更没敢提,倒是把虞琮额事迹大大宣扬一番。 与月族人作战有着非常强的季节性,草原民族春夏之际正是牛羊产崽的季节,根本无力发动进攻,只有到了秋冬季节,马匹膘肥体壮,牧民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南下作战,抢劫钱财与人口。 而沧澜军远征正好相反,就是趁着春天出征,利用牧民育羔不便的时候给予重击,有可能让月族人损失惨重,冬天饿死者不绝于道。 虞铮收兵回来与众将认真商议了攻取鹿野城歼灭拓跋源熠的事,认为柳云墨提的给床子弩设计个装载大车和铁刺猬,对于攻城战大有裨益,遂命令陈洪亲自监工,加紧制造一批。另外部署其他各部抓紧时间人员休整,修缮兵械,囤积粮草,准备来年二月就发动对鹿野城的攻击。这一切虞琮都没有与会。 虞琮是被抬进了伤兵帐,陈太医给他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发现他大腿一处刀伤深可见骨,“这么深的伤,这小子是怎么挺到现在的?” 陈太医摇着头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嘟囔,伤药的刺激让因失血过多而晕倒的虞琮醒了过来,听见陈太医的话他立马反驳道:“一点小伤罢了。” “小伤?”陈太医包扎的手紧了一下,痛得虞琮龇牙咧嘴。“至少三十天不能动,等伤口长好,不然反复拉开你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他转头对着一个医女说:“肖伊,少将军这几日就交给你了,你要看牢了,不准他乱动,每日换一次药。” 听了陈太医这些话,虞琮人都蔫了,对着一旁的柳云墨说:“玉润你小子别在一边憋笑了,我还想去看能不能明日去夺了鹿野城。” 柳云墨安抚道:“你放心,伯父心里有数的。再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我们这时也正在加紧建造攻城器械,等到来春,你伤好了,就该我们动手了。” 看着虞琮这么精神的样儿,谁成想晚上他就发起了高烧。 柳云墨心里一咯噔,知道他这是感染了。 肖伊守了他一夜,陈太医也守在一边,等到天色渐明,虞琮的温度才稳定下来。 陈太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夜虞铮没有来,有来送饭的伙夫营的士兵说大帅率队巡查去了。 虞琮叹口气说:“以前这些事都是当儿子的干,现在要劳动父亲大人。” “你呀,安心养伤,别想那有的没得。”柳云墨笑着说,没停下手中的写写画画。 虞琮打趣他:“又在想什么阴招,给我看看。” 柳云墨没有停笔只淡淡地说了一声:“不是写给你的。” 虞琮没意思地靠在床头,他倒希望自己能在伤兵帐躺着,至少还有人聊天,哪像现在被送回自己的营帐,只能对着写写画画的柳云墨。 “少将军换药了。”门口响起祁嫣然清亮的女声。 “进来。”一听到有人来了,虞琮的声音有一些欢快。 祁嫣然提着药箱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放下药箱,又去打了一盆滚水放在一边,开始帮虞琮拆绷带。 “我爹他们回来了吗?” 祁嫣然点头:“没有呢,不要乱动,想不想好啊?” 虞琮有些不爽,他这么大个人,被个女子在兄弟面前喝斥,感觉丢了面子。 柳云墨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兄长,要听医女的话,医者仁心,你总不愿拄着个拐杖去战场。” 说完,他收好手中的一叠纸站起身:“我去找下陈太医,兄长就拜托你了。” 他对祁嫣然示意了一下。 祁嫣然点点头,低下头小心地帮他拆着绷带,动作干净利落。 他看着她的脸,不似京城贵女们那么白皙,微微有些黑但是健康细腻,扑扇的睫毛如轻轻扇动的蝶翼,略显英挺的五官,如此专注的神情让她在他眼中都带着光,他的心好像有些想靠她近些再近些。 这些天柳云墨好像就忙得很,虞琮想,每日来陪他一会又出去了。他有些好奇,想问柳云墨都找不到机会,只好问给他换药的祁嫣然:“肖伊,最近柳公子在忙什么?我总不见他。” 祁嫣然一边仔细地帮他擦拭伤口周围的污秽,一边轻笑着答道:“他在跟师父研究如何把酒提纯做成一种叫酒精的东西,说是可以用来给伤口消除什么东西,说是消除了那些,可以让受伤的人不容易发烧。还和师父研究怎么把伤口用针线缝起来,说是可以更快得让伤口愈合。”说着她伸出自己的右手给他看上面有几个小针眼。 她自嘲地笑着说:“本以为做了医女就可以躲过做女红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虞琮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能有用?” 祁嫣然肯定道:“有用的,已经给几个伤得比较重的试过了,他们的伤口不如你的那样深,还是攻城那天受的伤,现下都已经愈合可以下床了,你这还得三四日才能完全愈合。” 虞琮惊讶不已,这距离攻城也才七日,怎么人家都长好了,他还不能动? “那为什么不给我用。”他气闷到了极点。 祁嫣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难道要把你伤口扒拉开再重新给你缝合?” 就这一眼让虞琮的气都消了,他闭了嘴,心里却暗戳戳地想,她好可爱啊。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祁嫣然帮他重新上好药包扎好,收拾了东西就准备离开。 虞琮有些不舍:“你就要走,能在陪我说会话吗?” 祁嫣然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那带着些小委屈的样子,哪里像五进五出的战神? 她转身从桌案上拿出一本兵书递给他,“伤兵帐还有好多人,我要去帮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往后的几日柳云墨来得越来越少了,每次都一脸疲惫。 父亲也每日来看他,让他好好休息,听大夫的话。 父亲虽然也是一脸疲惫,但是提到往后的战事,眼睛是忍不住的光,“我们的探子来报,这次战事果然有希来国的手笔。” 他咬着牙一脸愤恨,“他们以为我不在西北大营,就想趁机夺回上次失掉的城,哼,血债血还,我们最近制定了详细作战计划,打算趁一开春,就直捣鹿野城。” 虞琮冷笑一声:“他们的主将是拓跋源熠,那希来国那边来的谁?” 虞铮沉凝了一下:“二皇子冯吉德尔,我这次还是想听云墨的建议,看能不能在开春顺利打下鹿野城。” 虞琮嘻嘻一笑:“那我得赶快好起来。” 虞铮拍了拍他的头:“你不想后半生变跛子就老实点。” 他只能乖乖点头。 这日陈太医领着祁嫣然过来看他。 经过一番检查,陈太医宣布:“你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要小心不要行动过大,每天还是要换药包扎。” “肖医女。”虞琮感觉今天包扎得有些紧,不太舒服。 祁嫣然一抬头就看到他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绑紧点,你行动的时候才不回拉裂伤口。” 听她说完,虞琮才又乖巧地点点头,没有再抗议。待祁嫣然帮他处理好,他就跟着他们走出了营帐。 秋末的阳光静静地洗涤着他的身心,久违的自由感觉让他想找人切磋一下。 见祁嫣然提着药箱跟着陈太医走远,转身就往校场走去,可是往日满满当当的校场这会儿只有几个小兵在跑来跑去地拾掇着校场。 他拉住一个小兵问道:“人都去哪了?” 小兵一见是虞琮忙立正站好,“报告少将军,突毛骑都去查勘地形,侦查情报去了。” 虞琮点了下头,“去忙你的。” 小兵行了个礼就跑开了,虞琮又往柳云墨的营帐走去,却守帐的小兵告知柳公子也不在。 第82章 夺嫡 大西北的战事如火如荼,一张张捷报随着快马传入京城。雁台城大捷与黑水河大战歼敌万余人,姜胤宸看着案头的捷报笑得合不拢嘴,针对来年攻取鹿野城的密报他也深以为然,于是赏赐流水似的进了抚国公府。 有人春风得意就有人眼红。大皇子被皇帝厌弃,被赶到蜀地就藩,这皇太子的位置让其他皇子们就有了更迫切的想法,揣测圣意,把大皇子打倒,自己才有机会,棘手的是如今虞家势大,对他们便是威胁,谁知道有如此强大的岳家的大皇子,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这几天各个意欲入继大统的皇子们在书房召见了一波又一波的谋士以及麾下的朝臣,夤夜密谋,结果就是朝堂上就出现了一封又一封上疏,弹劾抚远国公麾下的将士只识国公不识君主的反常现象。 姜胤宸看了都留中不发,他跟虞铮几十年的交情了,他这老兄弟只喜行军打仗,不喜弄权他是知道的。 但是终架不住那些想从龙之功的人的心思,沧澜帝想想自己还不到五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知道这些儿子们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但是在立了这么大功的虞铮身上泼脏水,就实属可恶了,但若没有些手段,他也着实害怕。想到这儿,他让福海去翰林院召虞珩过来。 不一会儿,福海就领着虞珩过来了。 “拟诏。”姜胤宸淡淡地说。虞珩忙在一侧书案前坐好。 龙案上的姜胤宸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拟旨,京畿五营各调遣两万人,交由玄武营将军带领至西北军,交给抚国公虞铮统一调配。安定侯苏秦月调任西北行营副元帅,协助虞铮襄赞军机。” 调10万大军过去,再派个人去制衡,这也才稳妥,至于针对鹿野城的计划,他没敢在圣旨里表露,反正给虞铮多调些粮草过去就是了。 虞珩听了顿了顿,思索了一会儿提笔写起来,写好之后拿给姜胤宸过目。他接过,看了没问题,对福海道:“送中书省合议,然后等着拿给门下省,加了玺印,你亲自去五营宣旨。” 他又问守在一边的御林军道:“这会子是萧统领当值还是夏副统领当值?” 那侍卫忙屈膝单腿跪下答:“禀皇上,是萧统领当值。” 姜胤宸点点头,“你去找他,宣朕口谕,等福海从门下省取回圣旨,让他带一队御林军护送福海去京畿五营宣旨。” 二人领命退下。 姜胤宸见二人离开,对着虞珩也挥了挥手说道:“你也先退下。” 虞珩躬身退下,姜胤宸回到龙案前开始批改奏折。 这张圣旨一出,又在都城里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三皇子姜天玑自觉得意,父皇这是猜忌心动了,用安定侯府的世子去分了虞将军的兵权。看来之前的的上疏有作用了。 没想到没得意几句,就听到一旁有人说:“皇上这一招高啊,既安抚了众皇子及朝臣的心,又加派了援军给抚国公。听说还拨了一大批粮草让随军运过去,已经启程了。” 姜天玑一见说话的是齐老,收敛了脸上的得意,换上了一脸的谦逊,拱手一揖:“谢齐老赐教。” 齐老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满是爱怜。这个孩子虽然资质不佳,但是好在谦虚谨慎,最重要的是他是她唯一女儿的孩子,自己答应过她,就算不能助他夺到皇太子位置,也要保他一生平安。此次针对虞铮的弹劾上疏,齐老是有意见的,将士们在外浴血奋战,朝内这些不识刀兵的御史们只晓得捕风捉影,实在让人寒心。 “主子,现在皇上正当壮年,你不要动作太多,做好每次皇上派给您的任务就好,没事多进宫给娘娘和太后请安,还有去老侯府看看你外祖母,有时候不争就是争。”齐老点到为止,希望姜天玑能明白。 姜天玑拱着手看齐老离开,眼里全是不甘的愤恨,这个糟老头子凭什么每次都教训他,他马上递了牌子,要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此刻跟姜天玑想到一处去的,还有他的好二哥姜天璇。 此时二皇子府里,姜天璇看着坐下下首的几个谋士。名义上二皇子是大皇子党的,所以这些人都是大皇兄留下的,正在说些什么没用的建议。 他皱了皱眉,难怪皇兄都被他们辅佐得去了蜀地。 “好了,”他站起身掸了掸衣襟,“我去求母后,请她把安定侯府的大小姐指给我,大皇兄娶了虞大小姐,若是我能成功娶到苏侯爷的嫡女,不管父皇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西北军总归是在我们手里了。” 下面的人面色一怔,户部侍郎张思诚硬着头皮开口道:“大皇子现在还只有一正一侧两位妃子,按制还可以再纳一位侧妃。” 姜天璇忍耐着说道:“上次皇兄纳祁大小姐已经惹得父皇不悦了,这次还想纳苏家嫡女,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你们是想要他的命吗?” 地下众人噤了声,姜天璇扫视他们一眼缓了缓,又说道:“我总是以大皇兄为马首的,我的就是他的,我总不会越过他去,你们就放心为大皇兄在京中办事好了。” 坐下众人忙拱手称是。姜天璇拂了拂袖:“都退下。” 几人慌忙拱手退下。毕竟现在大皇子也不在都城了,大皇子党以二皇子为首,这二皇子显然是自己有了想法,想要接纳安定侯,唉,人心叵测,不过他们还指望着这位二皇子能庇佑他们几分,怎么说大家原来都是大皇子这条船上的。 “啪!”等众人走远,姜天璇再也忍不住,砸了手中的茶杯。他知道这些人都看不起他,只因为他的母妃只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当年皇后有孕,怕别的妃嫔分了宠爱,便把他的母妃送到了龙床上。如今母妃也不过是关雎宫侧殿的一位美人,他们母子俩还要仰仗皇后的鼻息过活。他本以为这次姜天枢被赶去了封地,自己能顺利接手他的势力,没想到这些人的心还是在大皇兄那边,那好,这次他就再送他一程,这可是他的好谋士们为他想的对策。 姜天璇冷冷一笑,招来伺候自己的小黄门让他去宫中递了牌子。 一时间皇宫热闹非凡。几个成年的皇子都递了牌子进宫看自己的母妃,御书房的姜胤宸听到此消息,冷冷一笑问身边的福海:“都来了?” 福海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答道:“是的,除了七皇子,各位皇子都递了进宫牌子,也听说七皇子下面也有人劝他了,他说自己还小不急。” 姜胤宸听了也没多话,皇家的儿子有几个是纯良的,争或者不争都是争,不过老七倒是个沉得住性子的,可以好好调教一番,说不得能堪大用。 想想自己本来子嗣也不少,当年还在潜邸时,自己也是儿女绕膝好不快活。 只是当自己被封为皇太子搬到东宫之后,那些刚出生还来不及上皇家玉碟的儿女们就莫名其妙接二连三地殁了,等他反应过来,腾出手来调查,发现其中不但有他那些兄弟的手笔,还有自己院内这些女人的狠心。 他只能使出雷霆手段,除掉了不安分的兄弟们,整治了自己的内院,手上沾了血的都杀鸡儆猴了,这才安分下来。 是以他如今都快四十了,才有三个刚刚弱冠的儿子,这也是他迟迟不立太子的原因。这皇宫中有多少父子为仇、兄弟相残的事,他不想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再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所以皇子们争是争,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朕老了。”姜胤宸感叹道。 福海公公忙陪着笑说:“陛下哪里就老了?过了年才到不惑的年龄,正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姜胤宸用手点点他:“就你会说。” 福海赔着笑。姜胤宸起身,“走,陪我去后宫走走,看看我那些爱妃们哪个比较着急。” 福海忙一甩拂尘:“摆驾——” 他觑了身边的皇帝一眼,姜胤宸想了想说道:“御花园。” 福海忙开口宣道:“摆驾御花园。” 姜胤宸的御驾从从容容地往御花园而去时,宫里得了信的娘娘们匆匆忙忙准备好点心、各种汤水,往御花园而去。 皇后虽然自己没有行动,却打发了侧殿的花美人去了御花园。 姜胤宸坐在御撵上悠闲地看着两旁风景,那假山边拨弄琴弦的美人,不正是三皇子的母妃——侧殿的姚嫔?那边水榭起舞的是四皇子和五皇子母妃娘家的庶妹——去年刚进宫的王婕妤,前面路旁的草地上翠雨轩安美人正带着十岁的十七公主与八岁的十皇子在草地放纸鸢。 无趣,姜胤宸嗤笑一声闭上眼睛,等御辇在御花园门口落了定,才阔步走入御花园,就见六皇子的生母陈贤妃对着一树腊梅呤着:“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 第83章 万寿节 不管宫中的娘娘们如何大显神通,也不管宫外的皇子们如何钻营,虞府内仍是一片安宁。 朝廷上一封封弹劾的信儿也传到了府内。大夫人姚敏这才明白虞铮为什么反对与大皇子结亲,这琮儿在敌阵五进五出,几乎丢了性命的,就换来的是拥兵自重的恶意中伤。她忧心如焚,在家里吃斋念佛,同时约束下人行为,任何客人不予接待,几乎是关起门过日子。 虞初稚在柳云墨的信里读了大哥虞琮的战绩,很是兴奋,但感觉这白切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反正约定的一天来一封信是没有了,隔三差五来一封,透出就一个字,忙。至于忙什么,就没有提。虞初稚有些心烦。 虞初稚在清蕖院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还有一个月就可以过年了,又将到了可以过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了。 “小姐。”小铃铛从屋外进来,“林东家说让你下个月务必去一趟他那里,说是要跟你对账分红。” 虞初稚躺着榻上懒懒地说:“知道了。” 小铃铛啪的把一叠东西放在小几上,虞初稚坐起身来翻看,原来是柳云墨和大哥给他寄的信。她打开小几下的抽屉拿出一把小刀把火漆打挑开。 细细读着信,柳云墨的信里虽是些琐事,但字里行间都是思念,末了还在信里说到,最近大哥和祁嫣然走得很近,没事也不去校场了,总去伤兵营帮忙。篝火宴上还拉着祁嫣然跳舞,在休沐的日子带着祁嫣然去山上游玩,带她逛街。 虞初稚捂着嘴直笑,她这是要有嫂嫂了啊。她提笔给柳云墨回信,说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无聊,自从娘亲把她们的身世告诉她,她已经好久没有出门了,园子里的花开了又谢,树上的叶子今日又落了几片,都写进了信里。 她还嘱咐柳云墨要给大哥打好辅助,自己能不能顺利有上嫂子,就看他这个助攻的了。 给柳云墨回了信,又拆开大哥的信,看完了全是对柳云墨的溢美之词,满篇都是大哥和父亲对柳云墨的看重。这样好的男子,父亲和大哥是十分满意的,大哥还满是惋惜道,柳云墨要不是一心想考科举,完成自己父亲的遗愿,跟着他从军,回来少说也是个四品的将军。 还说柳云墨最近勤加练武,武功颇有进益的,虞初稚有些纳闷,白切黑这小子是几时对学武感兴趣的?他也就泡过几天健身房撸铁,连跳操都像新装的手脚一样的人,怎么学武这么难的事,他怎么要学了的?回来要好好地拷问拷问他,她暗下决心。 铺了纸给大哥回信,先是报了平安,家里一切都好,又嘱咐大哥和父亲要注意安全,多加碗饭,最后写道,全家都期盼着他们早日凯旋。好,相比起柳云墨那厚厚的五张纸的信,这薄薄的两张确实有些敷衍了,可她真的尽力了。她想,父亲和大哥一定不会怪她的。 写完她把两封信交给小铃铛:“找时间去寄了。”小铃铛接过妥帖地收好。 有人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小铃铛和沐湘忙对来人一福礼,“落葵姐姐。” 虞初稚从榻上坐起,一副大家小姐的样子端正坐好。 落葵对着她行了一礼,“二小姐,老夫人吩咐您一会去她那边用晚膳,她有事要说。” 虞初稚端着身子微微颔首,“知道了,辛苦落葵姐姐了,我一会儿就过去。”说着掏出一颗银瓜子打赏了落葵。落葵又恭敬行礼退下了。沐湘忙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开始为她梳妆打扮,小铃铛也打来温水为她净面。 一番收拾打扮,如今她已然及笄,沐湘就帮她把头发全都挽起,一个俏皮的双罗髻称得她的小脸有几分稚嫩可爱,配上鹅黄的裙袄,为这初冬的寂寥染上一抹活力。 三人一同到了瑞寿堂,堂屋里虞锦领着虞珩正坐在那里喝茶。虞初稚向二人行了礼,就跟着蔓菁进了里间,里间姚敏两妯娌并虞衿曲三姐妹围着老夫人坐着。 “孙女来迟了,劳烦祖母,母亲,二婶和各位妹妹久等了。” 老夫人笑着朝她伸出手:“来,到祖母身边来。”待她坐定,老夫人戴氏才缓缓开口,“刚刚宫里来了帖子,过了年,正月十八是万寿节,今年是不惑之年,所以宫里准备大办,四品以上的官家及子女无论嫡庶都要参加。”说着,她拿手指戳了戳虞初稚的额头,“这一次你说什么都不要推却了,前几次都饶过你了,这一次可别想躲懒。” 虞初稚缩了缩脖子,乖巧点头的样子像只小鹌鹑。 老夫人见虞初稚一副乖巧的模样,又对姚敏说:“过几日,颜儿应该也会跟着蜀王回来,你办个宴,把她接回来住两天,也不知道她跟着蜀王去了封地,有没有受委屈。听说蜀王在那边又纳了两房侍妾,她心里一定不好受,你安慰一下她。”姚敏忙起身应是。 顿了顿老夫人又招来吴嬷嬷,吴嬷嬷领着捧着盒子的紫芙、蔓菁、落葵、慕荷四人上前来。 老夫人将四个盒子一一打开,是四套头面,“你们四个丫头自己过来选一套,就宫宴那天用。” 虞衿曲眼神飞快地掠过四套头面,踌躇了一下起身道:“还是二姐姐先选,长姐不在,我们几个姐妹中自是以二姐姐为首。” 虞初稚笑了笑没说话,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从容地走到几位丫鬟面前。 虞衿曲见她这样,面上浮起一丝冷笑,大家都是庶女,为什么她独得祖母喜爱,就是要让祖母看看她这副拿大的骄纵模样。 虞初稚站定,一回头对着坐在老夫人身边的虞晗筠招招手:“小筠儿,你来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本来还嘟着嘴,想着自己最小只能拿大家选剩下的,虞晗筠正有些不开心,一听二姐姐叫自己,怯怯看着身边的祖母。 老夫人笑着拍拍她:“你二姐姐叫你呢,快去。” 虞晗筠一听笑着,蹦到了虞初稚身边,在四个盒子中来来回回。这套石榴石的好美,那套春带紫的翡翠晶莹剔透也很好,紫芙姐姐手上的红宝石的端庄大气她也好喜欢,慕荷姐姐手上那套淡雅的海蓝宝头面仙气飘飘她也想要,实在选不出来。 她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虞初稚:“二姐姐我选不出来,你帮帮我。” 虞初稚看着面前,蹲下来拉着虞晗筠的手说:“要不你问问你娘亲,看看她那天想给你穿什么衣裳,好配着衣裳选头面。” 虞晗筠歪着头想,姐姐说的有道理,忙跑到徐沁竹身边摇晃着她的手,“娘亲,您帮筠儿选选好吗?” 徐沁竹牵着虞晗筠的手起了身,径直走到那套海蓝宝的头面面前接过来,“就这套,到那天,娘亲一定把咱们筠儿打扮得像小仙女一样。” 她转身向老夫人行了个礼,“谢过母亲。” 虞晗筠也跟着自己母亲身后一行礼,“谢祖母疼爱。”行完礼又往老夫人怀里一窝。 老夫人笑着抱了她个满怀,见虞晗筠选好,虞初稚自己拿了副春带紫的翡翠头面。她早就打定主意,宫宴那天怎么低调怎么来,特别是刚刚听说自家大姐也要回来参加宫宴,她就更加谨慎了。 见她选了那套翡翠头面,自己一早看中的那套红宝石头面还好好地摆在那里,虞衿曲稍稍安了心。 等虞初稚在老夫人身旁坐定,她才款款起身,没有丝毫犹豫,拿过那套红宝石头面,退到堂中给老夫人行了个礼:“谢祖母疼惜。” 老夫人正跟虞晗筠说着小话儿,见她行礼掀了掀眼皮子,“嗯”了一声,然后指挥落葵直接把那套石榴石的头面送到了虞衿青的面前。 虞衿青起身接过,规规矩矩向老夫人行了礼,“谢祖母疼惜。” 老夫人点点头,正好这时有个二等丫鬟进来,“老夫人饭摆好了,二爷已经领着公子过去了。” 虞初稚和虞晗筠忙起身扶起老夫人往花厅走去,姚敏妯娌跟在后面,虞衿青姐妹两自然是在最后跟着。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姚敏把云裳轩的乔娘子请到家中,为各院的主子选布量体。等用了午膳,姚敏就来请各院的小姐去主院。 本来被教四书的师傅磋磨了一上午,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的虞初稚,只能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又往主院而去。 好在昨日已经选好头面,今天选布料子就轻松多了,大家都按着昨日选的头面搭配着选料子。 因着是参加宫宴,姚敏特意嘱咐乔娘子,款式就要中规中矩的,把小姐们的尺寸都放两寸,衣服宽松些,坐在那里也舒服点,每人做两套一样的,这样万一弄脏了也好替换。 乔娘子把姚敏的吩咐都一一记录下来,又帮各位小姐量好尺寸,在各自选的料子上做好标记,承诺下月十五之前一定做好送过来。 姚敏付了定金,才又差人把她们一行人送了出去。 回到清蕖院,虞初稚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沐湘帮她摆好鞋子,想要她褪了衣衫再睡,就见她家小姐已经睡着了,只好招来小铃铛两人一起帮她褪了衣衫,又打来温水给她净面洗手,把她摆正盖上被子,放下床帏,二人才蹑手蹑脚地去到耳房守着。 第84章 省亲 腊月二十四这日,虞初稚借口大姐姐要回来,她想上街去给大姐准备礼物,从姚敏那里求来了对牌,领着小铃铛和沐湘出了门。 三人直奔东市而去。到了经纬书局,先把准备好的书稿和样包交给林牧之,又让小铃铛核对账本,最后和沐湘小铃铛三人拿着一匣子银票出了书局,照例去跟何伯何婶吃了午饭就坐着马车回家了。 路上经过城门口,见到鸿胪寺的马车引着一辆金灿灿的,由两匹白马拉着的南瓜马车往驿站而去,他们也把马车停靠在一边让这队先行。 虞初稚悄悄掀起窗帘一角看着这队人,童话中的马车,金发碧眼的护卫,是妥妥的欧洲人,但从敞开的车窗中望进去,一位白种贵妇和她身边同为白种人的男子正在聊天用的是纯正的汉语,喔嚯,全世界都在说中国话,六级英语在这毫无用武之地啊。虞初稚在心中偷笑,看来这个世界未来的娃娃是真的解放了。 这些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她心里想着,就听马车边有人说,“这希来国的人长得和我们真是不像啊。” 这人旁边的人也附和道:“是呢,听说月族跟我们长得也不太像,不过他们也是黑头发黑眼睛,还是凛国人跟我们比较像。” 又有另一人反驳道:“你是没去过凛国,凛国有些个藩地上的人,就跟这些希来国人长得很像,有些藩地跟我们长得像,但是他们的国君是和我们长得像的。” 听了这话虞初稚心里想,好,俄语也没有了,突然想到以前看的一篇网文里秦始皇最喜欢说的一句话,“统一一哈,统一一哈”,沐湘和小铃铛看着自己小姐突然笑得不能自已,两人面面相觑。 三人回到府中,才想起没给虞曦颜买礼物,回到院子,虞初稚只得打开自己的小库房挑了个水头不错的冰种镯子包好,准备等虞曦颜回家省亲送给她。 反正中规中矩应该不会出错。希望这次她回来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自己把祁柔然送进了王府,这个梁子是解不开了。 这日虞初稚拿出自己的银票匣子清点起来,清点完,她问小铃铛,“你们这批人中可有善经营的?” 小铃铛听了忙点头,“有的,族中的五长老是专事族中经营的,这次来的有个云部的云济桓,是您的表兄,跟着五长老跑过五年的商,五长老很赏识他,说他很有经商的天赋。” 虞初稚拿出一万两银票递给小铃铛,“你去给他,让他在京郊置办个庄子,收些田产,我们回去之前,就让他们去庄上住,大家也好有些事做。另外再置办些铺子什么的营生,这些出息,你们自己留两成,作为日常开销,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小铃铛收下银票又从后窗翻了出去。 沐湘有些担心,“小姐,这么多银钱,你就不怕他们拿着跑了?” 虞初稚笑着答道:“他们能跟着小铃铛和风云霆来寻我,自是忠心的,而且我是圣女这件事,他们定是知道的,只要他们还想回族里,还想迎圣女回族,他们就不会背叛我,这点你可以放心,想想你爹娘,这么多年,两个人守着那宅子,他们若真要走谁又拦得住?” 沐湘了然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姨娘跟她说,她还不知道自己家里跟小姐还有这层关系,他们连自己这个女儿都没告诉,可见族人的忠心。 到了二十七,虞曦颜在蜀王的陪同下回了国公府省亲,一家人欢欢喜喜地吃了顿饭,蜀王就回了之前的皇子府、现在的蜀王府,把虞曦颜一人留在了国公府。 主院里虞曦颜抱着大夫人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姚敏搂着她,没有劝,只是不停地帮她抹着眼泪。 “娘,女儿在王府过得好苦啊,蜀王他除了初一十五都不来女儿的院子,祁柔然那个贱人自己有了身子,就撺掇着蜀王纳了两个侍妾,蜀王说我是个没用的,既不能为他绵延子嗣,又不能为他添加羽翼,您说,我都已经是蜀王妃了,父亲和大哥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帮王爷一把,难道他不想女儿过得好吗?” 姚敏是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的,也知道自己女儿的算盘,这事她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也是支持夫君的选择的。就上次在府里闹出的那些事,看蜀王处理的态度,就知道他和那个位置是无缘的。她只能无奈地说道:“国公府只站皇上,这一点你出嫁之前,你父亲就跟你说过了。蜀王虽然冷落你,但是总还是给了你体面的,这事就算你父亲回来了,也插不了手。” 虞曦颜心里一咯噔,原本最疼自己的娘亲如今都不站自己这边,那蜀王让她做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成。 她踌躇了一下,想着自己在王府被祁柔然压一头的憋屈,把心一横说道:“父亲和大哥如今在西北立了大功,娘能不能让爹爹他们回朝的时候,来蜀州的王府中看看女儿?” 姚敏自己也是大家出来的,做女儿时也是跟在自家父亲身边听过议事的,女儿这样说,她是听得明白蜀王的打算的,只要夫君和儿子往蜀州的王府一去,这在外人、在皇帝眼中就是站了队了,这个口她开不得,不然别说夫君,就是儿子、老夫人都得跟她生分。 她把虞曦颜的身子摆正,认真地说道:“如果你父亲和哥哥去了,上头那位不会对蜀王如何,咱们国公府这一大家子就都没了。你好好想想,你出门前,母亲跟你说过的,只要国公府不倒,蜀王该给你的体面一分都不会少你的,国公府要是没了,你又没有子嗣,以蜀王的心性,休了你另立正妃也是有可能的,如今你最重要的是尽早怀上蜀王的子嗣,笼络好夫君的心。” 虞曦颜一听母亲不愿意帮她,眼泪又下来了:“那镇国侯府是上了蜀王这条船的,夫君觉得祁柔然那个贱蹄子才是一心向着他的,为什么镇国侯可以我爹不行?” 虞曦颜真想跟母亲说,蜀王一定会成为最后的赢家的。 她上一世见过的,但是她不能说,她知道就算她说了,母亲和爹爹也不会信。如今只有让母亲心软,还能搏上一搏。 “如果爹和大哥不愿意帮我这一把,蜀王这次回京想请旨贬我为侧妃,迎娶苏涟漪为正妃。”虞曦颜眼睛一转,更卖力地哭诉道。 姚敏气不过,一拍桌子,“这姜天枢欺人太甚!你才入府一年,日子还短,没有子嗣也正常,就因着这个,要废了你的正妃之位?就算他姜天枢想,皇上也不会答应的。” 姚敏安抚着她,又说道:“你放心,你父亲在皇上面前表明过心迹,他不会插手皇家的事,但是蜀王要是亏待于你,他绝不会不管你的。” 虞曦颜听罢,只能继续窝在姚敏怀里哭。她哪敢告诉姚敏蜀王要废了他,是因为她气不过蜀王对他的冷漠,打死了一个长相酷似虞初稚的通房,哪怕她知道这一世,蜀王对虞初稚并无别的想法,但想到上一世,他对着虞初稚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这一世,她却要忍受他不停地纳妾,给丫鬟开脸。 她当时哪里知道,那通房已有月余身孕,本来打死个通房也没什么,残害皇嗣这个罪名压下来,爹爹就不会帮她了,若不是她跟蜀王保证,能让父亲和大哥去蜀州府看望她,只怕此时蜀王早就废了她了。 这厢虞曦颜努力在母亲怀里哭求,眼泪还没干,那边虞初稚已经从小铃铛的口中知道了消息。 她笑得直拍手,这就好了,她没时间来找自己的不痛快了。 第85章 赐婚 还没高兴多久,宫中来了圣旨,老夫人领着全家摆好香案恭恭敬敬跪好,见来宣旨的是大太监马公公,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大事。 马公公站好,端出黄色卷轴唱喝道:“翰林院学士虞珩接旨。” 虞珩出列快步上前,在最前面跪下,其实这个圣旨不用听,他也知道是什么。 这个就是上午皇上下朝后让他自己拟写的。 马公公展开黄绢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定侯女苏氏,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翰林院学士虞珩,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虞珩朗声谢恩恭敬磕头,双手过顶接过圣旨。 老夫人笑着上前,从紫芙手中拿出一个锦囊塞在马公公手中。马公公用手捏了捏,笑着谢过,徐沁竹则让秦羽给跟来的小黄门和御林军一人一个小荷包。 众人道着恭喜,笑吟吟地离开了抚国公府。 临出门前。马公公悄悄在老夫人耳边说:“听说国公爷又打了胜仗,皇上这是要想着法子赏赐虞家呢,等国公爷回来,老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说完恭敬地跟老夫人行礼告辞。 老夫人见人走远才收起笑容,回头看虞珩面上也没什么喜色,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孩子。” 刚刚还喜笑颜开的虞锦摇头叹气,徐沁竹也红了眼睛。 姚敏跟虞曦颜说:“你先回自己院子里休息,我去一趟你祖母那儿。” 虞曦颜也想跟过去看看情况,姚敏按住她的身形,望着她的双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也只能作罢,领着桃红回自己院子去了。 瑞寿堂内,老夫人端坐主位,姚敏,虞锦,徐沁竹,分坐两旁,虞珩跪在堂中,“祖母,上午皇上让孙儿拟诏时,孙儿拒绝过,说府中尚未分家,长兄还未婚配,珩儿按例不能先于长兄成婚,可是皇上却说先下旨定下此事,等兄长回京婚配后,我与苏家小姐再择日成婚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代氏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孙儿,“这事错不在你,你也委屈了,先起来。” 一旁的虞锦开了口:“其实这事从另一个方面来看,皇上这也是想让大哥在西北安心带兵,表面上他派了苏侯爷去支援,意欲分权,但此时赐婚圣旨一下,又让我虞苏两家结为秦晋之好,苏家和咱们虞家就在一条船上了。” 众人一听,脸上的神情也稍有缓和,本以为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这么一想也有些道理。 “皇上到底还是信任老大的。”老夫人一语定论,接着她又向着姚敏说:“那老大的媳妇你也该相看起来了,那苏家姑娘我记得跟颜儿一般大小,等不了几年了。” 姚敏点点头:“我先给老爷去封信,把这事跟他说说,铮儿那边也要听听他自己的意见。” 老夫人想了想说:“也好,你先去信。”转而她又跟徐沁竹说:“你去清点些东西,过了几天去安定侯府下定。这事人家姑娘也是无辜的,不可苛待了人家。” 徐沁竹应下。商议完毕大家也没心思一起用饭就各自散去了。 姚敏回了院子。虞曦颜忙迎上她,挽着她的胳膊,想重提让父兄去蜀州府看自己的事。 不等她开口,姚敏就摆摆手说:“这下苏小姐也有着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当初你父亲就不赞成你嫁给蜀王,以后去蜀州府看你这事也不要再提了,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早日有子嗣才是有依傍。你且先回去,我还有事。” 虞曦颜敛了笑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母亲是要舍弃颜儿了吗?颜儿只希望在王府过得好些有什么错?” 姚敏皱着眉,替虞曦颜抹着泪劝慰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蜀王刚纳了祁大小姐,就被皇上封了王还赶去封地?皇上才还不到不惑之年正是盛时,他不是容不得这些皇子争夺储位,但这争夺,若是危及他自己的皇位了,他就容不得了。你好好劝劝蜀王,镇国侯府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了,如果抚国公府也被他牢牢握住,皇上还在那个位置坐得安稳吗?皇上若是不安稳,他会怎么样?这还要娘这个深宅妇人提醒蜀王吗?” 说罢又轻抚虞曦颜的背,“你明日就回王府,跟蜀王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不要总是想着后宅争斗之事。你从来就是最聪慧的,你要让蜀王知道,你本身于他是有益的,抚国公府是依仗,不是筹码。” 虞曦颜止住了哭,思索着母亲刚刚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歇了哭,回了自己的院子。 次日便领着随从回了蜀王府。蜀王得知苏涟漪被指给了虞珩,见虞曦颜回来也没有去她院里看她,而是转身陪着祁柔然去了镇国侯府小住。直到除夕这日吃了午膳,才携着祁柔然回府。 看着虞曦颜冲到主院来诘问他,为什么陪祁柔然住了两日却不肯陪自己在抚远公府小住? 姜天枢只冷冷地看着她说:“柔儿是双身子,我怕镇国侯府照顾不周。”然后撇下一脸愤恨的她,去了祁柔然的怡然院,接她一同进宫参加今日的宫宴,留下独自伤神的虞曦颜,在桃红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琳琅院。 她任由着桃红玉秋几人为她梳妆打扮,都是制式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傀儡,由着这些人给她装扮着。 直到到了府门口,看到在那等着她的姜天枢,她眼睛一亮,人才鲜活起来,快步往前,却见姜天枢远远见她过来,转过头扶着一旁的祁柔然上了那辆王爷王妃专属的马车,心突地被人抓紧的疼,慢慢挪着步子走到马车旁,就见姜天枢掀开车窗帘皱着眉看着她:“快点上来,这么磨磨蹭蹭地,进宫要晚了。” 虞曦颜收起伤心踏着小凳子上了马车,打开帘子就看到祁柔然坐在软垫上,懒懒的靠着,姜天枢拈着块点心小心地喂着她。 虞曦颜手指握得发白,她告诉自己此时不能生气,自己默默坐到一边。 冬天很冷,此刻她的心更冷,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虽然眼睛已经克制不去看马车里的另外两人,但一路上祁柔然撒娇的声音,姜天枢体贴的嘘寒问暖声时不时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始终记得前些天母亲跟她说的,要做个得体的正妃。 她想,也许她可以去找虞初稚聊聊,毕竟这一世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上一世她死之前,姜天枢对虞初稚的独宠是有目共睹的,不像她,如今困在这段婚姻中,除了正妃的体面什么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虞初稚。听到她叹气,身后的二人你侬我侬的声音愈发放肆起来,虞曦颜只能闭着眼假寐,不去听这恼人的声音。 从宫宴回来,虞曦颜懒得再看那两人卿卿我我,出了宫门上了王府的备用马车,就径直回了王府。 姜天枢看着她独自登上马车决绝的背影愣了愣。 “王爷。”直到一旁的祁柔然娇娇地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搂着祁柔然上了马车,回去的路上,祁柔然能感觉到姜天枢的心不在焉。 她想,王爷心里还是有王妃的,“王爷,姐姐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柔儿不应该坐姐姐和王爷的马车的。”她咬着唇,泪汪汪地看着姜天枢,“以后王爷还是不要让柔儿坐您的马车了,惹得姐姐不快,要是让陛下知道你们二人不和睦又要责怪王爷了。” 姜天枢看着一脸自责的祁柔然,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跟柔儿有什么关系呢,柔儿别哭了,你心情不好,皇长孙也会不开心的。” 祁柔然轻嗯了一声,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窝在姜天枢怀里小憩。 姜天枢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想到那个决绝的背影,不禁皱了眉,他对虞曦颜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但是如今虞铮就是不愿意上自己这条船,而祁元已然倒向自己,现在把镇国侯府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首要。想着他又搂紧了祁柔然几分,他怀里的祁柔然闭着眼嘴角弯了弯。 车到了蜀王府,姜天枢没有叫醒祁柔然,而是直接抱着她去了怡然院,他就是要这样高调地宠着祁柔然,这样虞曦颜才会向他低头,才会为了他去求虞铮和虞琮上自己这条船。这时的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因为自己过早暴露的野心和贪婪,他已在这场夺嫡之战中出了局。 第86章 宫宴 随着万寿节的临近,凛国以及各族的使者都陆陆续续地来了京都,除了月族。 此时虞正在筹备攻打鹿野城,苏秦月也率10万大军抵达了雁台城,重新调整军事部署,已让他们疲于应对,自然也没有心思亲来向沧澜皇贺寿,只是派出了使者。 听说御族也来了人,虞初稚龟缩在府中,连上元节都不敢出门玩,生怕一不小心被御族的人发现她的存在,她自己主动去御族和被抓了去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被抓去了,可能小命就没有了,她还想好好地找到回家的路。 正好这时,小铃铛给她带回了柳云墨的信。 她看完信招来小铃铛,“我这边有点事,想要麻烦你的师兄弟们。”虞初稚说着抽出一张百两的银票。 小铃铛一拱手:“主子,你有话直说。” 虞初稚将银票塞在她手中,“你让风云霆领着护院,在休值的时候,去周边道观收集那些炸炉的炼丹方子,一个月为限,能收多少收多少,这些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 小铃铛点点头,收好银票出了门,往前院而去。 其实古代火药的配方她是知道的,曾经有个网文的作者写得很详细,她觉得有趣就记住了,但是这个方子不能凭空出来,所以还是让风云霆领着国公府的人去搜罗了,这样说起来也有个出处,希望能帮到爹爹和大哥。 万寿节这天,沐湘正在帮虞初稚梳妆打扮,云姨娘来了她的院子。 “稚儿。”听到有人叫她,虞初稚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云姨娘进门来。 她忙起身牵起云姨娘的手,“娘怎么来了?” 云姨娘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你今日入宫定会遇到御族的人,娘帮你稳固一下封印,也不知道来的是谁,万一是二长老或者三长老,封印不稳,容易被他们识破。” 虞初稚点点头,乖乖巧巧地在梳妆凳上坐好。却见云姨娘没有捏诀,而是从妆奁中抽出一根簪子戳破了自己的中指,等血冒了出来,才开始捏诀封印。 虞初稚只感到一阵温润笼罩了自己,然后溶入身体中。 “好了。”云姨娘轻柔地说,“你大大方方地面对他们,没问题了。” 虞初稚窝在云姨娘怀里,撒了个娇,“谢谢娘亲,让娘亲担心了。” 云姨娘拍了拍她的背,“那娘亲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你们快点装扮,别让长辈等久了。”说着把她按在梳妆凳上,不让她起身相送,自己就出了门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虞初稚收拾妥当,去了瑞寿堂,陪着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天,人就到齐了。 一家人一齐出了门,因着是万寿节,这条胡同的各府都要去参加,各家的马车都在巷子里排着,光是出胡同就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等排队入了宫门已是近黄昏了。 自从祁嫣然去了西北,虞初稚也很少参加宴会,自然就没了要好的小姐妹。她跟着老夫人先是去拜见了太后、皇后,又去厢房歇息了一会,就有宫人来领着他们去举办宴会的百花殿。 进门前,老夫人将国公府准备的贺礼交给一旁的宫人,有宫女过来引着他们入席,入殿后男女分坐两边。 虽然虞铮不在,国公府的位置也是十分靠前的。刚坐下来虞初稚就感觉有人在拉她的袖子,扭头一看,虞晗筠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示意让她靠近自己些。虞初稚看她可爱的模样,放低了身子,脑袋贴近了她。虞晗筠也靠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二姐姐,你看对面那些人好怪啊,他们是金色的头发,眼睛有蓝色,也有绿色的,是妖怪吗?” 虞初稚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别瞎说。” 继而又附上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他们是希来国的人,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哪里就跟我们不一样了?你看那花园里的花,有黄的白的蓝的紫的,你不能单单说红的是花,其他不是?” 虞晗筠缩了缩肩膀,吐了下粉粉的小舌头,一脸崇拜地看着虞初稚,“二姐姐懂好多哦。” 虞初稚揉了揉她的额发,“好了,坐好,不要乱说话小心冲撞了贵人。” 虞晗筠听罢整理了一下衣裙,挺直腰板,规规矩矩地坐好,端得一副世家小姐的模样。虞初稚也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第87章 献礼 待众人都入了席,一阵唱喝响起,“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身玄黑龙袍的姜胤宸搀着太后领着一众妃嫔入得殿来,众人纷纷行礼。 希来国人单膝礼,凛国人则是行的抚胸礼,御族行着贴额礼,沧澜人自是行跪拜礼。 姜胤宸步上高台,转身看着殿中众人,缓缓开口:“平身。” 殿中众人这才立直身子,待帝后坐好,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虞珩作为翰林院代表,一身朝服出列殿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祝词宣读。无非就是些皇上英明治国有方,勤政爱民之类的溢美之词。 之后就是进献寿礼,当然这个环节主要就是各皇子和使臣上前献礼。 大皇子送的是一幅刺绣的万寿图,一万个不同字体的万字,大皇子说是寻找了一千个蜀地识字又会刺绣的妇人小姐们绣的,是整个蜀地对皇上的心意。不管真假,皇上是很受用的。 二皇子送的是一幅前朝大家画的千里江山图,虞初稚看了一眼,这不是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吗?这精炼的手法,绚丽的色彩,工细的笔致所呈现出的雄伟壮观的山河,这图她在故宫博物院看到过,在国家宝藏节目听过解说,她不会认错,好想上手摸摸啊,她想,不管是不是真迹,这都是古迹啊! 皇上看到这图眼睛都亮了,“好,好,赏!” 他接过画卷看了又看,要不是一旁福海公公提醒他三皇子要来献礼了,他还舍不得收起来,即便这样,他也只是卷好放在自己身边。 有了这图,后面皇子们送的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了。随后希来国使者献上了一顶皇冠,上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钻石,折射着殿内的光火熠熠生辉。 “这上面镶嵌的宝石朕怎么不曾见过?”姜胤宸问道。 希来国使者有些得意地说:“这是钻石,是我们希来的冒险家在海外寻到的。” 姜胤宸点点头收下了,使者又奉上一个水晶盒子,透过盒子可以看到里面一朵硕大的花,使者说道:“这是天山雪莲。可入药。另外还有百匹骏马,已送到马场,都是我们希来纯种的宝马。” 一旁的凛国使者不屑地说道:“我们也献上了百匹纯种的汗血宝马,不知贵国的宝驹跟我国的汗血宝马比如何?” 希来使臣自是不肯示弱:“自是不差的。” 姜胤宸一听两国都送了骏马,来了兴致:“不若择一日比一比。” 凛国使臣一听拱手道:“全凭皇上安排。” 一旁的希来国使者也硬气道:“我希来战马应战。” 姜胤宸一高兴拊掌道:“那就三日后,你们都好好准备一下。” 希来国使者行了礼退下,凛国使者上前献礼之后,各小族也都献了礼。 献礼过后,宫人们开始上菜。殿内众人一边喝酒品菜,一边看着殿中的歌舞。 看着大家兴致缺缺的样子,皇后开口了:“每次宴会都是这些表演,妾身都有些看乏了,妾常闻各家小姐都个个才情了得,不知道可不可请各位小姐为皇上献技祝寿?” 皇上听罢环视在座的世家小姐们,果然有不少人跃跃欲试,于是大手一挥,“准了。” 皇后也跟着一点头:“都下去准备,一会遣宫人去给你们送花牌,得牡丹者先出,余下按号码来,省去你们相互谦让。” 众女应下,早有准备的都下去装扮了。倒是抚国公府四位小姐都坐得好好的,没一个去准备的,隔了六七个位置的虞曦颜望向这边心里隐隐着急,想着这么好的机会,自家的姐妹怎么也不露露脸? 虞晗筠也好奇地问自己的几个姐姐:“你们都没准备吗?”几人一齐摇摇头。 她拉着虞初稚问,眼睛却看向虞衿曲:“二姐姐的琴技和舞艺都是顶好的,这么好的露脸的机会,姐姐不抓住吗?” 虞初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虞衿曲:“坐着看别人表演不好吗?自己上去多累啊!”她懒洋洋地说:“你不也在这里躲懒吗?” 虞晗筠嘿嘿一笑,忙夹菜放到虞初稚的碟子中:“二姐姐吃菜吃菜,这可是御膳房做的,难得吃到。” 虞初稚也不揶揄她了,就是夹起碟子里的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其实不过是早前老夫人着两位夫人,提醒过各房的小姐,这次宫宴都安分些,那些大大小小的皇子都想着来国公府摘花,谁要敢冒头,回去救等着挨罚。 第88章 斗艺 不一会儿就有小姐上来表演,第一个表演的是个熟人,工部尚书家的陈爽,一身红色劲装,一把木剑舞动一曲剑舞,不,准确的说是舞剑,一把木剑在她手中灵动飘逸又遒劲有力,配着铮铮的琵琶音,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一曲舞罢,满堂喝彩,特别是那些武将似是被激起了一身血气。 好想给她配个十面埋伏啊,虞初稚想,若是自家还记得十面埋伏的曲子就好了,可惜她不善琵琶。 接下来有抚琴的,拨筝的,画画的,跳舞的。长公主家的慕容小姐着柳绿衣裙,执玉笛,薄唇轻启,一下子就把虞初稚带到了遍布青竹的山林,清溪足边绕,翠鸟耳边歌,微风拂面撩动衣裙。以至于笛声停了很久,众人还沉醉其中,殿内一片沉静,直到一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 这时但见一位彩衣少女步入殿内,这时一个御族的使者站起来:“御族圣女羽洛苒为沧澜皇献上一舞。” “好。”姜胤宸轻轻颔首。 只见那少女走到殿前,举起双手轻轻拍掌,手上的铃铛随着这动作响起,大殿门口八名壮汉抬着一面大鼓走了进来,少女退到一边,等壮汉在殿中站定,她一个翻身跃到鼓面上,不知名的乐器响起,少女随着音乐在鼓面旋转跳跃,随着她的舞步响起鼓声和铃铛声,她犹如落入凡间的精灵。 虞初稚在心里想,这就是御族的圣女啊,应该是推选出来接收她的三圣的女孩,那双眼睛透着清澈,如果真是干净纯真的女孩,给她也不是不可以,虞初稚这般想着。 随着最后“咚”的一声,一切归于寂静,众人掌声响起。 这时二皇子起身走到殿中,恭恭敬敬地朝姜胤宸跪下:“父皇,儿臣对羽洛苒圣女一见钟情,想求娶羽洛苒圣女,望父皇准许。” 姜胤宸没有开口,看向羽洛苒,见她一脸惊恐地缩回御族的位置。姜胤宸心下了然,想着要如何拒绝,才能不伤这个儿子的颜面,毕竟他刚刚献上的千里江山图,自己是真的很喜欢。 这时御族的使臣站起身,行了个礼说道:“非常感谢二皇子殿下对羽洛苒的喜爱,但是儿羽如今才十三岁,我们御族的圣女背负着与御神沟通保护族人的使命,二十岁之前是不能出嫁的,而且生的女儿,是要送回御族继任圣女之职的,实在是和皇子殿下尊贵的身份不合。” 姜胤宸也顺势说道:“好了,天璇,你也不小了,等不了七年,而且皇家的子嗣怎可流落在外?此事便如此做罢。” 姜天璇知道此事就算力争也无用,他只得磕了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虞初稚在心里暗暗鼓掌,这个理由好,一下子绝了所有皇子的念头。 待又有几个小姐表演后,希来国使团里站出一位女子,她朝姜胤宸一行礼,“多林也想为皇上献上一曲。” 姜胤宸一声,“准了。” 多林越众而出,手上提着的好像是她的乐器,只是众人从未见过,虞初稚看着她手中的乐器眼中有惊喜,也有忧思。她,想家了。 再往上看她认出这个多林,就是那天南瓜马车中的那个贵女,看来她身份不低。 “我这个乐器叫提琴,想必贵国之人没有见过。”她高傲地环视了一圈,把琴夹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右手执弓,左手按琴,开始拉了起来,一阵轻快的乐曲在殿中响起。 这欢脱的中二风,好像早期的莫扎特啊,虞初稚想。 这欢快的音乐让羽洛苒也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节奏,轻摇起手腕的铃铛,琴音和着铃铛声更现欢快,一下子宴会的气氛就更加轻松热络起来。 一曲毕,多林又朝姜胤宸行了一礼,而后一脸高傲地说:“都说沧澜国的女子们才华横溢,不知今日有哪位贵女能用小女手中的乐器奏响乐曲?还是你们只会那些古老的琴筝?” 她话音刚落就有几位贵女上前拿过她的乐器试着拉起来,可是总是不得要领。 虞初稚知道,其实弦乐都是相通的,这些贵女若能静下心来摸索,不过几日也能拉出好听的乐曲,只是此时此刻,没有人能一蹴而就,几个贵女都不得其门而入。 多林脸上的倨傲更加明显,仿佛在说,沧澜女子也不过如此。 这时在一旁的虞曦颜看着这么多人都上去试了,虞家却无一人上前,能不能拉好姑且不说,怎么能一人不出呢? 她坐不住了,起身对着上座的姜胤宸一行礼说道:“皇上,不知可否让臣媳的二妹一试?自幼她在众姐妹中学琴就是极快极好的。” 她一顿抢白惹得老夫人和姚敏都不悦地瞪着她,这么多人都不行,这不是存心推稚儿出去丢脸吗? 哪知上位的姜胤宸点点头:“虞二小姐可在?” 虞初稚听到皇上叫自己,没办法只能出位来到殿中。 又要磕头,她有些不情愿,还是毕恭毕敬地朝皇上磕了个头,“启禀陛下,无论何种乐器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多林贵女如此真有些强人所难了。” 见她推辞,多林不屑地说:“不行就承认自己不行,我算是知道了沧澜贵女最厉害的就是嘴。” 虞初稚本是不想出风头的,毕竟自己和娘亲长得这么像,万一娘亲和外祖母也很像,这不就在御族面前现了眼了吗? 她还想在国公府好好地苟着,等时机成熟,再去御族找外祖父,看能不能送她和白切黑回去。 但事到如今,她不想露脸也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把心一横,正好上位的姜胤宸也说道:“成不成的没关系,你且试试。” 她便顺势站了起来,看着上座面色不愉的皇帝,知道如果自己拉不好,前面积攒的怒气值都会攻击到自己身上。 她上前几步,拿过多林手中的小提琴,熟练地架在肩上,用下巴抵住,摆上弓把每个弦都拉了一遍,调好音准,又拉了几下空弦,找到这把琴最好的共鸣。 听着她拉的这几声,一边的使团里传来了嗤笑声,姜胤宸的眉毛越皱越紧,本想呵斥她退下,但看到一旁的多林在微微点头,他到嘴的呵斥又咽了下去,且看看,他安慰自己。 调好琴的虞初稚闭上了眼睛,把弓摆在了琴上,装个13先,她想。 最终她在脑子里的众多乐曲中,选择了渔舟唱晚,毕竟今日的场合实在不适合拉梁祝,外国乐曲虽可炫技,但毕竟和国风相去甚远,容易引人猜忌,她一个常年在后院的小姐如何能拉出希来风格的曲子?浑身张嘴加上黄执中的脑子也是讲不清楚的,心中打定主意,手也开始拉动琴弦。 初时悠扬流畅,虞初稚轻揉琴弦,渐渐西沉的夕阳洒落湖面,速度逐渐加快,先是渔人失了第一网的怅然,再是一网又一网的收获,整个乐曲欢快起来连弓顿弓,一时如鱼儿在水中畅游,一时又跃出水面,接下来人工泛音、自然泛音交替出现,满载着渔人丰收的喜悦,最后归于平静。 琴音结束,虞初稚缓缓呤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好!好曲好诗,好琴技!”一旁凛国使团中有人喝了一声。 上位的姜胤宸也看着虞初稚只点头:“果然虎父无犬女,虞铮那老小子生了个好女儿。” 虞曦颜也把头昂得高高的,好似获得满堂彩的是她。 多林也消了满脸的傲气,对虞初稚说:“沧澜贵女果然名不虚传,才华横溢。” 虞初稚对她一礼:“多林贵女过奖了。” 虞初稚又对姜胤宸行了一礼,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她默默地跟虞衿曲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阴影里,希望刚刚御族没有看清楚她的长相。 这时御族使团里四长老对五长老说:“这个虞二小姐看着有些面善。” 五长老当然知道虞二小姐是谁,但是他不能说,只装模作样地朝虞二小姐的方向看了看,揶揄了四长老一句了:“长得美的,你哪个看着不面善?” 四长老被五长老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去看对面的虞二小姐了。 第89章 叵测 虞初稚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堪堪躲过一劫,因为这时虞晗筠正挨着她说着小话:“姐姐,你什么时候会用那个提琴的啊?” 虞初稚不好回答只好糊弄道:“我就刚刚觉得她这琴挺有意思的,她拉的时候就仔细注意看她两只手是怎么动的,她教那些小姐的时候,我自己看了一下,刚刚拿着琴模仿着她的样子一试就成了,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虞晗筠用小脸蹭着虞初稚的胳膊说:“二姐姐,你好厉害,难怪南夫子说你于琴之技是极有天赋,往日里我还不服气,这回我是真的服气了。” 虞初稚撸了撸她的额发没有说话,这小妮子又说:“我也好想学这种琴哦,可惜咱们沧澜没有。” 虞初稚捏了一下她婴儿肥的小脸蛋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刚刚仔细看过这个琴了,回去我把它画出来,咱们找个木匠做几个自己在府里玩。” 虞晗筠一听更高兴了,依偎着她说:“筠儿最喜欢二姐姐了。” 虞初稚怕她再说什么,夹了块豌豆黄放她嘴里,“还是宫里的豌豆黄最好吃。” 虞晗筠包了一嘴豌豆黄不敢作声,只能应和着点头。虞初稚在欢快的投喂中结束了无聊的宫宴。 “虞二小姐。”虞初稚随着老夫人出宫的路上被人叫住,她回头一看,是希来国的多林贵女。 她微微一行礼:“多林贵女何事唤住稚初?” 多林将手中的小提琴塞在她手里说:“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个送给你。” 虞初稚顿感无措,她望向祖母,见老夫人对她颔首,便顺势接过小提琴,从头上拔下一根玉钗递给多林,“今日没想到会与多林贵女投契,身上没准备什么贵重东西,这根玉钗赠与多林以结金兰。” 多林笑着接过:“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虞初稚也笑着对她说:“是的呢。”多林对她挥挥手说:“改日再见,朋友。” 虞初稚也学着她的样子挥了挥手。转身扶住老夫人的手往宫外走。 “稚儿,今天的事你不要怪你姐姐,她在王府过得不好,太想为自己挣面子,太要强了。” 虞初稚安抚着老夫人:“祖母,你放心,我和姐姐是亲姐妹,我怎么会怪她呢?我能体谅她的,不过她今天太冒险,若是我没奏好那乐器,她定是会吃瓜落的。”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说:“我们家稚儿是顶顶好的,女学的师父们都夸你天资聪颖,往日只当他们是说些好听的话,讨我这个老婆子的欢心,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旁人都赞你的琴艺好,祖母却觉得你那几句诗吟得更好,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你去那科考,也不会比你哥哥们差的。” 虞初稚笑倒在老夫人肩头:“祖母你再夸稚儿,稚儿的脚都不沾地了。” 老夫人敲了她一个爆栗,“贫嘴的猴儿。” 想到什么,她又转头对姚敏说:“回头你好好教教颜儿,不要太急于冒尖了,有些事急不来。”末了又不放心的加上一句:“不要责备她,她也难。” 姚敏应和着:“我省得了,母亲。”然后她转向虞初稚道:“为娘不反对你与希来国人交往,但是老爷在前线作战,拓跋部背后是有希来国人支持的,你要留点心,注意分寸。” 老妇人也点点头:“老大媳妇嘱托的是,稚儿要多个心眼,不要上当受了骗。” 虞初稚一想西北前线的白切黑,立马答应道:“稚儿明白。” 回家的时候,虞晗筠硬是磨着徐沁竹答应她去跟虞初稚坐一车。 一路上她捧着多林给的小提琴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拨弄着。 铮铮的琴声让虞初稚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不知道多林那边有没有多余的琴弦,一想到这儿,她又被当年换弦的恐惧支配的日子。 “姐姐,明天能教我这个琴吗?”虞晗筠小心翼翼地问着。虞初稚看着她一脸孺慕的样子,不忍拒绝,但是没办法,如果她明天就能教人了,那也太逆天了,于是安抚着她说:“明天可能不行哦,姐姐先找机会再跟多林贵女讨教几次,回来再好好地教筠儿好吗?” 虞晗筠乖巧地点点头,她觉得二姐姐最好了。 人还在回家的路上,宫里的事就已经传回了国公府。 虞初稚回到院子,看到云姨娘正满脸忧色地在院子里等她。 见她回来,拉着她就回到房里,关紧了房门,“你今天奏的那个琴是在那边学的吗?” 虞初稚点点头答,“是的。” 云姨娘更着急了:“你以后不能再表现出与这边出入太多的才能了,会被怀疑的。” 虞初稚把她按坐在榻上,摸了摸小几上的茶壶,是温的,便给自己和云姨娘一人倒了杯茶,将茶盏塞到云姨娘手中,自己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口,“姨娘你放心,从前的稚儿学琴本身就是又快又好的,南夫子没少在祖母和外面夸奖稚儿,所以今天我说我一看就会了,也没有人怀疑。” 云姨娘又问道:“你今天见到御族的人了,他们为首的是谁?” 虞初稚摇摇头:“他们没在宴上说自己是谁,为首的那个瘦瘦小小的左边眉毛有断痕,他旁边还有一个好像身份也不低,个子跟我爹差不多高,脸圆圆的,见人就笑一团和气,还有一个叫羽洛苒的圣女估计你不认得,才十三岁。” 云姨娘啜了口茶,思索了片刻说道,“还好还好,羽洛苒是羽部的,那个瘦瘦小小的是四长老,专管族中对外事务,那个一团和气的是五长老,专管族中在外的产业,以他们二人的能力是不足以识破你的身份的。而且五长老是你外祖父的人,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帮我们打掩护。”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你今日也累了,好好休息,最近最好不要出门。” 虞初稚点点头:“女儿知道了,娘亲你放心,你也快去休息。 送走了云姨娘,沐湘进来帮她帮她拆掉头发,换下衣衫,小铃铛帮她打好水。 虞初稚美美地泡了个澡,又拿出小提琴,拉了两个曲子,找回了手感,美美地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厢虞初稚以为自己安然渡过一劫,那边厢虞曦颜回到自己院子,见书桌上放着一封信,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直到屋里剩下自己一人,她才缓缓将信打开,只有一行字:“靠近虞初稚,拿到指甲或者头发。” 没由来也不解释,她不知道是谁写的,甚至不知道是谁放在她房中的。自从去了蜀地,她就能收到这人的信,她起初也视而不见,不过,那时她在王府过得很惨,别说祁柔然了,那些通房小妾通通都不把她放眼里。 她知道她们如此敢与她作对,不过是吃准了姜天枢不会管,他从不站在她这边,她以为他是眼盲心瞎,她险些连在外面的体面都保持不了。后来这个写信之人告诉她,姜天枢不过是逼迫她,让她想办法拉爹爹入他麾下。她收到了这个人的信,按他说的一步步走到现在,能保住自己正妃的位置,以及在外人面前的体面。 这次为何要让她靠近虞初稚呢?取得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她不知道,她如今也不想知道了,按着做总是没有吃过亏的。 烧了纸条,虞曦颜遣退众人,睁着眼躺在床上思绪万千,因着柳云墨和祁柔然的事,她与虞初稚已然撕破了脸,如今要如何接近呢? 第90章 靠拢 想着自己不方便出门,翌日虞初稚写了邀请函,邀请多林来国公府做客。尽管有大夫人的嘱托,但有时候为了圆谎,不得不兵行险招。 毕竟她不能突然就拥有了琴技,有些过场还是要走走的,本以为会要多邀请几次,才能邀请到多林。 没想到小铃铛回来时就带回了回帖,答应了她的邀请,约定次日登门。 她想着有外客上门,要提前跟主母报备一下,就领着沐湘去了主院。 进了院子,柳绿没有将她引到主堂,而是将她带到了内室,一进屋就看到虞曦颜又依偎在姚敏怀里抹泪。 虞初稚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大姐姐嫁人之后怎么变成了水做的,当初是她自己非要嫁给蜀王,还对自己严防死守,现在是怎么了? 她走到姚敏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请母亲安。” 姚敏正被虞曦颜哭得头疼,见虞初稚来了,也没甚心情搭理她,便直接问道:“今日过来可是有事?” 虞初稚起身回道:“女儿邀请了多林贵女明日来府中做客。” 姚敏听了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我会通知管事的。记得我跟你说的话,留点心,不要什么都往外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女儿先退下了。”虞初稚一看姚敏就是心思在亲女儿身上,没有闲心搭理她的样子,说完正事就要开溜。 “妹妹留步。”转身还没走两步就被身后的虞曦颜叫住,她只得站住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虞曦颜。 虞曦颜起身对姚敏说:“母亲,女儿好久没和妹妹好好地说体己话了,想去妹妹院里坐坐。” 姚敏想,若是虞初稚能开导女儿两句,也好过在自己这里哭,于是点点头:“你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一起去好好聊聊。” 虞曦颜把自己的人留在了主院,自己一个人跟着虞初稚往她院子而去。 “王妃。”桃红和孟嬷嬷不放心也想跟上。 “你们也去找人叙叙旧,不用守着我,我在自己家,跟着自己的妹妹回院子说说话,有什么好担心的。”虞曦颜阻止了她们。 见姚敏也应允了,虞初稚没有办法,领着虞曦颜回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虞曦颜拧着眉瞧了虞初稚一路,瞧得虞初稚心里发毛。 好不容易到了院子,虞初稚把虞曦颜领到一处水榭坐着。沐湘拿了炉火和茶点过来摆好,就和小铃铛一齐立到一边伺候。 虞曦颜开口:“你们先下去。”二人看向虞初稚,见虞初稚点头二人才一起离开。 虞曦颜踌躇着要如何开口,她把自己最大的秘密透露给她应该能缓和关系。 她想着抬眼就看到虞初稚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心中一股怒火冲起,“看我现在这样,你得意了!不过你也高兴不了多久,会试过后你的苦日子就来了,到时候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哦?那姐姐展开说说我会如何苦?”虞初稚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姐姐又是如何知道的?” 虞曦颜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才说:“我跟妹妹说了,妹妹会把我当妖怪吗?” 虞初稚把玩着手中的碧玉茶盏,唇角勾起一抹笑:“姐姐不说,妹妹怎么知道如何判断。”说着又用眼光把虞曦颜上下打量了一番,“再说姐姐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妹妹只是一个国公府小小的庶女,你所说之事就算妹妹说出去,只要你不承认,你说世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虞曦颜听了这番话心下稍安,想着这些日子终是自己迷了心性,这都想不到了。 想到这儿,她微微抬起下巴,端起矜持,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想起自己是来求人的,才又收起了自己的架子,还没开始说话就红了眼。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请回,别在我面前哭,一会儿府里都以为我欺负了你,我可说不清了。”一见她又红了眼,虞初稚冷冷说道,一下子就堵住了她的情绪。 第91章 秘密 虞曦颜用力呼吸了几下,憋住了眼泪,才缓缓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重活过一世的人。上一世,我是虞家倾全府之力培养的嫡女,才情自是京中有名的,跟母亲学管家,跟父亲学兵法谋略,一时间风头无两。 经常跟着祖母、母亲出入皇宫,太后很是赏识我,皇后也对我青眼有加,所以当姜天枢提出想求娶我时,皇后立时就应承下来,并一力促成了皇上赐婚给我和姜天枢。 有了皇上的赐婚,姜天枢和我成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是以他常常邀我一同出游,一次次接触下来我也对他芳心暗许。本来我以为,我们就会如此美好地成婚生子,直至白头偕老。 可是直到那年春日宴,我那个从来乖巧文静、犹如透明般的庶妹,也就是你虞初稚,盛装出席,凭一首诗、一支舞,便轻易赢得了皇后和姜天枢的目光。于是每次有世家公子小姐组局,他来接我的时候,总是要邀你同去,你也不拒绝,每次都同我们一同出席。每次你的诗,你的琴,你的画,你的棋艺都拔得头筹,我在你的光芒下黯然失色。 于是姜天枢的眼里也渐渐地只有你了。加上后来一向不爱说话的你在爹爹回来后,常常央着父亲给你说他在战场上的故事,还提出自己的见解,让父亲格外赏识你,渐渐地父亲也不教我兵法谋略了,而是喜欢和你讨论。 后来有几次姜天枢在书房遇到父亲与你议事,看你的眼神就愈发不同了。这些我都没放在心上,因为父亲从一个小城带回了他救命恩人的儿子,虽然没明说,我能看出父亲是想把你嫁给他的。 可是我的大婚在即,父亲可能是想等我出嫁后,再好好谋划你们的婚事。可谁又能想到,大婚那日,你买通了我身边的婢女和喜婆,用一碗汤圆,迷晕了我,把我藏到了床下,自己换上我的嫁衣,替我嫁给了姜天枢。 我醒来发现你替我嫁了过去,就去找母亲和父亲,父亲见了,忙赶去了皇子府。我以为父亲会带回你然后送我过去,哪知道父亲去过皇子府后,又进了宫,忙到半夜才回家。我也枯等到了半夜,等来的只有父亲的一句,木已成舟,已然无法回转了。 我的心都死了,我以为姜天枢发现不是我会来找我,他没来;我以为父亲母亲会为我主持公道,等来的是他们告诉我生米熟饭,等来的是次日父亲开祠堂,把你记在了母亲的名下,作为嫡次女依圣旨完婚。” 虞初稚好奇地打断了她:“这不算抗旨?” 虞曦颜摇摇头:“圣旨上只说是抚远侯嫡女虞氏,你记在母亲名下,自也是抚远侯嫡女虞氏了。” 她将落下的头发捋到耳后,又接着说:“后来父亲做主把我嫁给了他的恩人之子柳云墨,柳公子温润如玉又才高八斗,我也以为我遇到了良人,也就顺从地嫁给了他。那时的他只守制三月,便与我完婚了,那时我也以为他已连中四元,以他的才华,再加上哪位主考官不想自己有个连中六元的门生,哪个皇上不想自己治下有个连中六元的祥瑞?我将来就是状元夫人,还是开朝以来首个六元及第的状元夫人,想着有个如此出色的夫君,又有将军府做靠山,日子自也是不错的,可是后来全变了。”说到这儿虞曦颜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虞初稚只是看着她不做声,等她自己继续往下说。 “他那本说等我们成了婚就回老家的继母和继妹,在我们成了婚后,绝口不提回老家的事。还说是她辛辛苦苦养大了柳云墨,怎么能享福了,就把她撇下不管呢?柳云墨被她哭得没办法,又不想担了不孝的恶名,就把她们留了下来。 起初我也是不愿意的,也吵过闹过哭过,后来他嫌我们在家里吵得心烦,就搬去书院住,休沐也不回来。婆母见他也不帮着我,就每天换着法儿磋磨我。 开始还好,我从府里带了嫁妆,还有丫鬟婆子。谁曾想,这柳云墨去了书院,不是认真读书,而是跟那些纨裤子追捧着,失了本心,开始还只是跟着他们去酒楼喝酒,说是参加诗会,后来就跟着他们去逛青楼。再后来他染上赌博,书院也不去了,每天都在赌场,没钱了就拿我的嫁妆变卖,开始是首饰古董书画,后来铺面田产,土地庄子都被他变卖了。 秋闱那天他因着手风正顺,连考场都没进。这本是他自己的错,结果婆母把怒气都发在我身上,说我没管束好自己的夫君。到后来家里没什么可以变卖给他赌了,他就把玉秋和金春等一众丫鬟卖到了青楼,把婆子卖给人牙子。 清夏和晚冬一看家里这个情况,偷了我让她们收好的压箱底的银票,就跑出了沧澜国。家里一贫如洗,又没了丫鬟婆子,婆母和小姑就每天要我做活,伺候她们,寒冬腊月我还要在冷水里帮她们洗衣裳,最后我冻死在洗衣的水边。” 虞初稚听完觉得有个大bug,想着虞铮与姚敏不是无情之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遭这个罪?而且虞铮怎么就愿意让自己去替嫁?她仔细想想虞铮一贯对于皇室的态度,又联系起自己的圣女身份,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其实是虞铮舐犊情深呀,不肯让虞曦颜嫁入皇室,而让一个庶女去嫁,就是为了保持与皇室的距离,将自己嫁入皇室,是希望借用皇室身份,断绝与御族的关系,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所以上一世自己成为皇太子妃,直到后面与姜天枢琴瑟和鸣,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但是奈何这一世虞曦颜处心积虑,改写了这所有人的命运。虞曦颜以为自己重生之后,就可以重复别人幸福的一生,她不知道的是,一个人一条命,性格决定命运,你只能走自己的路,哪怕你知道所有的结果,你也无法再完全重复走一遍别人的路。但是这个又怎么跟这个糊涂的姐姐讲呢? 于是她问道:“你在柳家这么遭罪,那府里呢?娘亲呢?祖母呢?没人帮你吗?” 虞曦颜听了,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他们也来看过我,他们来的时候婆母就对我很好,小姑就当着他们的面做饭洗衣服,他们一走,婆母就会打我一顿,威胁我不许我告状,再让我干活,给我留的体己,不是被夫君拿走还赌债,就是被婆母拿走带着小姑子去下馆子。母亲后来知道了柳云墨的事,也劝过我要我合离,但是我合离了又能如何?我又好个面子,这也张不开口啊。我怎么能给虞家抹黑,于是就一忍再忍。我在嫁过来的第二年有了身孕,因为阻止夫君抢我的嫁妆被他打到小产,再也不能有身孕。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合离妇人还如何能生活得下去?” 虞初稚了然,然后又疑惑地问:“这和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重来了吗?而且你也如愿嫁给了姜天枢,现在要嫁给柳云墨的是我,我都不急,你怎么哭成这样?” 虞初稚可不信她这个大姐姐跟她姐妹情深,她说得出自己也不会信。 虞曦颜喝了口茶,说道:“这一世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你没有去春日宴,也没有替嫁。柳公子执意守制三年,而且他也拒绝了前世那些纨绔的邀请,没有染上赌瘾。” 虞初稚打断她:“你已经有了你想要的生活,他怎么变化跟你也没关系了?难道你心里还念着他?” 虞曦颜摇着头接着说:“你先别急,听我说。” 虞初稚虽然有些无语,但还是想听听她想说什么,伸手比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又开始把玩手中的茶盏。 虞曦颜喝了口茶,接着说:“改变的远不止这些,姜天枢也与前世不同了,前世虽然也出了祁柔然的事,但是姜天枢虽然也踌躇过,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而镇国侯府自知理亏,只能把她远远地外嫁了。没过多久,姜天枢就被立为储君,而且直到我死,他都只有你一个正妃,府里连通房都没有,别说像现在这样有侧妃又纳妾。我现在在王府的日子很不好过,他很厌恶我,出了府给我体面,回了府我连侍妾都不如,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笼络住他的心的?” “笼络?”虞初稚一挑眉,“我也不知如何笼络,你说的前世那些我的心思,我也没有,我如今只想好好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没办法给姐姐什么建议。” 虞曦颜见她如此拒绝自己的请求,眼泪一串串往下掉,“稚儿,往日姐姐虽不说多疼爱你,终是没有害过你,为何你能帮祁柔然却不能帮帮我?” 虞初稚冷笑着看着她:“没害过还是没害成?不过往日母亲对我不错,我只跟大姐姐说一句话,不管是前世还如今,你都忘了你是谁。” 她把手中的茶饮尽,“你回去好好把这些想明白,想想这么多年,你跟父亲母亲学了什么,送客。”她站起来对外面喊了一声。 沐湘和小铃铛听到她的声音便要进来,虞曦颜忙对她们说,“我还有几句话你们再等等。”沐湘和小铃铛只好又止住了脚步。 她悲切地拉住虞初稚的袖子:“妹妹能跟我说清楚吗?这一年我实在是过糊涂了。” 见她如此痴缠,虞初稚很是无奈,心想老子又不是圣母,你自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你啊,可看她一脸悲戚的样子,还是多说了两句:“你是虞家大小姐,为何要跟那些妾室去争宠,你不把自己立住了,只一味地讨好男人,啧啧啧,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你要让蜀王知道你作为王妃的不可替代,至于要怎么做,母亲把孟嬷嬷都给你了,不是给你当下人用的。别把自己的人生交付在别人,特别是不靠谱的男人手里,期待男人的宠爱,终有被遗弃的一天。如果说夺位是姜天枢以及众皇子的大业,你的大业是什么?该如何成就自己的大业?这些我相信你想明白了,自然会比我更懂得该如何做。” 虞曦颜听了如醍醐灌顶,眼中的光一点点坚定起来,对着虞初稚认真地行礼:“今日谢过妹妹了,往日是姐姐想岔了险些害了妹妹,对不起。” 虞初稚冷笑着没有回答,做了那么多,一句对不起就能抵消吗?她今日到底为何来找她,她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不急。 见虞曦颜往外去,对外面的小铃铛说:“小铃铛送姐姐回主院。” 虞曦颜听她叫自己姐姐而不是王妃,回头对她一笑,领着小铃铛走了。 回去的路上,虞曦颜紧紧捏着手里的头发,心里想,这次应该是成了, “哎呀。”她一个不小心,想得太入神,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好在小铃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待到小铃铛送她到了主院回转后,才小心地将手中的发丝放入随身的锦囊中。 虞初稚自己也回了房,想到刚刚虞曦颜说的那些关于柳云墨前世的部分记录了下来。想着虞曦颜两世,都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主要还是太把男人当回事了,把自己打得一生都寄托在男人的身上。 她笑了笑,抽出一张纸,开始默新的话本子,还是自己手中有钱才是最靠得住的。 等着小铃铛回来,“主子。”小铃铛走到书案边,将手掌摊开在她面前,两丝乌发赫然掌间。 “我的?” 小铃铛点点头,“我用她的换了主子的回来。” “行了,你看着处理。”虞初稚不在意,她又打发她去前院找风云霆:“去问问你云霆哥,上次让他收的方子收了多少,都拿过来,不用再收了。” 小铃铛撒着娇说:“主子能不能容奴婢先喝口茶休息一下。” 虞初稚笑着打趣她:“沐湘给咱们小铃铛小姐上杯茶,再拿几块点心。” 小铃铛慌忙站起来往外跑:“小姐可别折煞婢子了,婢子自己去耳房用点,就去前院办事了。”小铃铛随着沐湘出去了。 虞初稚才拿出一张纸,用简体字写好了自己背的那个火药方子。她记得当初自己看了那位大神写的方子,还去网上查证过,应该能用上,她想。 等小铃铛拿来一沓单方,她趁机把自己写的那张夹在其中,再把之前记录的柳云墨前世的事放在一起,另外用一张信纸写了这堆东西的用处,将这些整理好一并塞入一个信封用火漆封了口。 小铃铛看了说了句:“得,又得婢子跑一趟对。” 虞初稚笑着点点头,“辛苦铃铛姐姐了。” 小铃铛贴身收好信回了句:“心不苦身苦。”就翻窗出去了。 第92章 返京计 虞曦颜回到王府自己的房间,果不其然,书桌上摆了一个古朴的木盒子。 “咦,这个是谁拿来的?”玉秋拿起盒子想要打开,虞曦颜从她手中抽过盒子,让她领着房里的丫鬟都退下。 “我累了,要歇会,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天热别都守在屋子里闷得慌。你让小环来帮我把冰盆换一下。” 玉秋领了命出去,不一会儿,小环来换过冰盆,看了眼坐在书桌前捧着盒子发呆的小姐,等了会儿没见她有别的吩咐就退下了。 待房里的人走了个干净,虞曦颜才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水润光泽的春带紫的翡翠镯子,有一丝淡淡的香气萦绕其上,下面同样有张纸条,熟悉的笔记写着与以往一样简洁的一句话,“一年后归都伺疾。” 短短的一句话,虞曦颜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背后之人的意思。她更明白如果自己有办法让蜀王明证言顺地回到京都,她就再也不怕祁柔然那个小贱人时时觊觎她的位置了。她似乎更懂了虞初稚对她说的那番话。 她将腰间的锦囊取下从窗口扔了出去,那人对她的行动如此了解,他们定是有钉子在这王府监视着她的行动的,晚膳后她借口消食走到后院,窗台下果然没了那锦囊。 虞曦颜回到房里,让守在门口的玉秋去找来了孟嬷嬷。 “蜀王妃。”孟嬷嬷向虞曦颜行了一礼。 “你去看看蜀王在不在书房,若是在就请他过来一趟,你说就耽误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虞曦颜淡淡地说,“不来就算了不要强求。” 孟嬷嬷正想行礼离去,听到虞曦颜这一句愣了一下,遂又行礼道:“老奴知道了。” 孟嬷嬷领了命去到了蜀王的书房,见到守在书房门口的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卫影,就知道蜀王此时在书房中,立刻上前求见。 此刻书房中姜天枢正愁眉不展。前两天他去见父皇,父皇让他这几天就回蜀地去,他想多留两个月都不可以。 走了才一年,手下的人心浮动,若是再不能想到办法留京,那个位置今生怕是真的与他无缘了。 听到孟嬷嬷在门外求见,他出了声:“让她进来。” 他心里烦得很,知道自己不让她进来,她势必要在门外纠缠许久,不如放她进来听听她说些什么。 卫影听到王爷的声音,转身打开书房的门对孟嬷嬷说:“进去。” 孟嬷嬷得了允许快步走入书房,见姜天枢拧着眉头坐在书案后,向他行了一礼:“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叙,至多只耽误您半个时辰的时间。”说完孟嬷嬷也不待他回答,又行了一礼,“奴婢告退。” 她转身离去不做停留。原本要拒绝的姜天枢,见她如此反倒来了兴趣,想想这大半年来转了性子不再痴缠他的虞曦颜,突然也来了兴趣。 他没有回孟嬷嬷的话只让她先回去,又喝了两盏茶才起身往虞曦颜的院子而去。 虞曦颜在屋里的茶桌上煮了一壶茶,见孟嬷嬷一个人回来,她也没问什么,只挥挥手让她回去,自顾自地拿起茶杯轻轻啜着。 这个事不急,以姜天枢现在对她的态度,不会这么轻易来见自己的,自己越是纠缠越是适得其反。她将整个人放空,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 “王妃,王爷过来了。”玉秋进来禀告。 虞曦颜略略点了下头,“知道了,你退下去门口守着。”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没有半点起身相迎的意思,玉秋狐疑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就退到门口候着了。 姜天枢走到院子门口,见虞曦颜没有如以往一般在院门口候着他,脚步顿了顿,拧着眉进了院子,见房门口玉秋孤零零地站着问了句:“王妃呢?” 玉秋行了一礼,“回王爷的话,王妃在屋里等您。” 姜天枢眉头拧得更紧了,对身后的卫影说了句:“你在门外候着。”然后自己抬步进了屋子。 虞曦颜见他进来,从茶盘上取出一个茶杯,给他倒了杯茶,“坐。自家院子,请王爷恕妾身失礼了。” 姜天枢无可无不可地坐下,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第93章 鸮母 虞曦颜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开口:“妾有办法让王爷一年后回京,回来后还能留一段日子,至于能留多久,就看王爷自己的本事了。” 姜天枢饶有兴趣地看向虞曦颜,“夫人说来听听。” 虞曦颜冷冷勾起嘴角,拿出木盒打开,推到姜天枢面前,“我们后日就要启程回蜀地了,这是明日进宫向父皇母后辞行时,给母后准备的礼物,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能日日在母亲膝前承欢,送个镯子寄托对母亲思念。” 姜天枢拿起玉镯仔细端详,有丝丝檀香盈盈绕绕。他挑了挑眉,“檀香?” 虞曦颜笑着摇摇头,他又仔细闻了闻还是只有檀香,但比往日的檀香似乎更加清透一些,他仍是疑惑的望向虞曦颜。 虞曦颜以手托腮直直望进姜天枢眼睛里:“是百合香混檀香,既然你这个喜欢日日点檀香的,也闻不出其中的百合香,想来一般的人,多半也是闻不出的。母妃最爱幽兰香,与这百合香正好相克。” 她顿了顿,发现眼前这个她称之为夫君的男子眼里都是跃跃欲试,半点没有对自己母亲的担忧和不舍。 她冷笑一下又接着说:“这个对身体没什么大碍,只会偶发晕眩,胸闷气短,恶心想吐,也不容易查出原因,到时候让母后请旨,让你回来伺疾就好,至于其中如何操作,还需明日王爷您亲自与母后商定,我能确定的是两种香味不再混杂,月余便能自愈,也不会留下病根。” 姜天枢满意地点点头收起木盒。 他正欲再与虞曦颜多说两句,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只听卫影低斥了几句,外面才安静下来。 “王爷你要离开了。”虞曦颜端起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天枢。 姜天枢上前拉起虞曦颜的手,“颜儿,你我何至如此生分······” 卫影此时在门外禀道:“王爷,祁侧妃的婢女求见。” 姜天枢拧起眉头正想说不见,虞曦颜却快他一步开口,“让她进来。” 那婢女得了令马上快步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姜天枢面前,“王爷,侧妃娘娘突然肚子疼,请王爷快去看看我们家娘娘。” 那婢女说着就将头磕了下去。 姜天枢抬眼看到眼前虞曦颜讽刺的笑,不耐烦地挥挥手:“肚子疼就去请府医,本王又不是大夫,去了也无用。” 哦,原来他也知道啊,虞曦颜仍是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 只见那婢女见姜天枢拒绝她,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下来,“王爷,婢子已经让荩草去寻府医,她现在真的生怕肚子里的小世子有些许不妥,娘娘要见到王爷您才能安心啊,只有您守着她她才不会害怕。”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虞曦颜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婢女唱念俱佳的一番表演,原来跳出来看这些事这么有趣,她想着又喝了口茶。本想就此赶人,想想又做了罢,看他自己如何处理。 姜天枢有些为难地看向虞曦颜,若是往常,她一定还会揣测他是想要自己留还是不留他,自己如何做才最好,现在她想的却是关她何事,想去想留,都由他。 姜天枢见她半点没有留自己的意思,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恼意,蹭地站起来,提脚就往外走。 那婢女忙爬起来跟上,她临走时看向不屑且得意地看向虞曦颜,却见她冷冷勾起嘴角做了个“滚”的嘴型。她愣了愣转身跟上姜天枢。 终于送走几人,玉秋快步进了屋子,“小姐。” 虞曦颜朝她挥挥手,自己歪在榻上闭上眼睛休息,这一天天的好累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玉秋帮她盖好被子才退到耳房候着。 翌日,姜天枢领着虞曦颜进宫去拜别帝后,祁柔然本也要跟着去,姜天枢只跟她说了一句,“你昨日才动了胎气,今日便好好歇着。”也不管她如何撒娇使小性子,自顾自地离开她的院子,去了虞曦颜那儿接了她一同入宫。 到了宫门口,就见福海公公早已候在那儿等着他们,见他们过来,忙迎上两步,行了个半跪宫礼,“请王爷王妃安。” 姜天枢哪敢在他面前拿大,赶紧扶起了他,“福海公公久等了。” 福海一起身就说道:“圣上正在御书房议事,让您和王妃先去皇后娘娘那边,一会一起用午膳。”说着福海公公就把姜天枢二人送上了步辇。 姜天枢点点头,“那就去母后宫里。” 二人乘步辇远去,福海才转身往御书房而去。 二人进了关雎宫,皇后已经坐在主位上等着他们了。 二人见礼后,又与皇后寒暄了一番。 虞曦颜起身道:“臣媳明儿又要随王爷去往蜀地了,嫁进皇家一年有余,都不曾好好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刚刚福海公公说一会儿父皇过来用膳,臣媳在蜀地学了几样菜式,想做来给父皇母后尝尝,还请母后安排两个姑姑领我去膳房。” 皇后闻言,知是儿子有事要与自己密议,于是笑着说:“颜儿有心了,寄秋,霜月你们领着王妃过去小膳房那边。” 寄秋二人得了懿旨,领着虞曦颜去了小膳房。这本也只是个借口,不过这一年在蜀地她闲来无事,还真跟着王府里的厨子研究过一阵蜀地的菜,特别是那道开水白菜,看起来轻轻淡淡的,吃起来齿颊留香。 到了小膳房,早就有几个厨子在那边等着了,她先指挥着一个御厨做起了高汤,自己又趁空做了宫保鸡丁和麻婆豆腐,直到日上中天,她才忙完这些。 带着寄秋霜月两位姑姑提着食盒回关雎宫,见宫门口停着的龙辇就知道皇上已经到了,嘱咐了寄秋姑姑二人将食盒拿去用膳的偏殿,自己去主殿拜见了皇上。 起身时看到皇后腕间的玉镯便知是事成了,一家四口一起用了饭,帝后二人又赏赐了些东西,二人才离了宫。 次日姜天枢又领着王府一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蜀地,姜胤宸见他如此干脆地便回了封地,对皇城半点也无留恋,反倒心中升起了一些些对儿子的不舍,从前因着他同时纳了两个手握兵权的武将嫡女入府的不满,也平息了些,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不可取的。 第94章 鹿野之役(上) 当虞初稚那封厚厚的信到了柳云墨手中时,他正在主帐和虞铮、苏秦月等一众将领议完事。 针对鹿野城的进攻计划已经敲定,就算不用苏秦月带来的十万大军,虞铮也有把握拿下鹿野城,月族的兵已经撤了,到了春天就是草原上部落们繁忙地时候,不会来支援拓跋源熠,唯一担心的就是就是希来国人的支持,如何切断从釜城方向来援的希来人以前在苏副元帅来援之前还真费点脑筋,现在有了这10万大军,趁机把釜城拿下也不是什么问题。 柳云墨建议的攻城机械改进计划被陈洪强有力地执行,铁刺猬、床子弩几经实验,在形制、重量上面都取得满意的效果,士兵对于这些武器的操练已经纯熟,远程打击,铁盾防护,虽然机动性还不如骑兵,但是骑兵还真不能奈何这些铁家伙。 更重要的是苏秦月也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这次从京都来援,带上了将作监新研制的抛石机,磨盘大的石块被这么个东西投掷出去,震得大地颤抖,用来攻城可以有效杀伤城头士兵,有如神助。 虞铮明白苏秦月就是来分权抢功的,这自古来帝王心思就是这样,狡兔死,走狗烹,虞铮已心生退意。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毕竟剿灭拓跋源熠是有功社稷黎庶的大事,虞铮不敢有丝毫懈怠。 这些日子来敌我双方表面上就这么胶着着,实际上暗流涌动,双方哨探步履如飞,一场大战随时爆发。 柳云墨回到营帐拆开信来仔细读了,马上从一堆单方中找到了那张用简笔写的方子,用沧澜字誊抄了一份,和旁的方子一齐拿到主帐,跟虞铮说起火药和炸弹的用处。 虞铮听了拍手叫好,招来小兵让他去采购需要的材料。 从这天开始,柳云墨就着手进行了他的火药实验,看着不同的材料配比,他把那张正确配比的单子放在了第三张。 于是和虞琮两人在试验第三次的时候,就发现找到了最优配比,后来又试了几组,不是哑炮就是威力太小。 虞琮令人用第三张方子做了几个样品,邀请了虞铮、苏秦月到校场观摩。样品被置于距离观摩台150步的一堆石块底下,导火索被引燃后,片刻便听得一声巨响,石块乱飞,甚至有石子落到观摩台附近的,苏秦月看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怔怔地说:“这就是炮仗?” 柳云墨想,管你马多快,这就是热兵器对冷兵器的降维打击。 虞铮、苏秦月当即决定迅速赶制一批炮仗,用于即将进行的攻城,这些炮仗将由公车给你部队用铁刺猬掩护,放到城脚下,引燃将城炸出个豁口。 虞琮用剩下的材料,做了百来个炮仗,见过这些炮仗威力的士兵无不小心翼翼,担心一不小心自己就上了天,所以制作了专用的推车,炮仗都置于沙土之中,防止运输中晃动。 三月初三,沧澜大军进攻鹿野城的行动开始了。大军开拔前用几名拓跋军的俘虏祭了旗,虞琮作为先锋部队从官道首先出发,清除一切障碍。 这条200多里的道路,突毛骑不知跑了多少个来回,何处扎营,何处补给,都作了详细的计划,虞琮伤好了之后,也亲自走了两趟,对各处地形了然于胸。 对于鹿野城的兵力侦查也已经摸清了情况,鹿野城的拓跋源熠经过两次惨败,元气大伤,实在抽不出力量进攻雁台城,就一方面加紧对鹿野城的防御,筑高城墙,多备守城器械,另一方面向月族和希来人求援。月族人因为忙于草原牛羊产崽,各部落都出不出人手来支援,倒是希来国答应了救援,派了二皇子冯吉德尔率领1万希来军队驻防釜城。 所以此次进攻除了打鹿野城外,重点是打垮希来人,顺手拿下釜城。虞铮把拿下月族副都釜城可以名扬天下的机会让给了苏秦月,而自己率部去打鹿野城。 虞琮十分激奋,以为爹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拓跋源熠这是困兽之斗,肯定要付出惨重代价,而打釜城是偷袭,只要做好围城打援,先把希来人来援半路设伏干掉,趁着月族人无力戒备,釜城可唾手可得,这种捡功劳的机会怎么让给苏秦月? 虞铮默然不答,苏秦月笑得开了花,千恩万谢准备去了。 虞琮率了1万人马向鹿野城移动,到达上次黑水河之战的故地,哨探回报说前方发现少许敌人,虞琮下令不走了,下令就地扎营,然后在军营中搭起灵棚,祭奠殁于黑水河之役的众兄弟,虞琮哭倒于地,众军无不泣下。 第二日柳云墨随虞铮大军也到达虞琮驻地,也祭奠了一番。柳云墨想起魏雪松,也不由扑簌簌落下泪来。 随即派出曹甲带领3000人前往前方哨探,侦查前方军力情况。结果回报说前面发现的队伍并非是拓跋部的,而是周边的流民因为缺衣少食,不得已聚啸山林,已经一哄而散了。 虞铮慨叹道:“不意连年征战让百姓如此之苦。”遂下令荆楚到各处村落发放粮食,安抚百姓。 是夜,满天星斗,虞铮、虞琮父子与柳云墨就着篝火小酌几杯。 远远但听得有人低声吟唱:“荷旄仗节镇邦家,鼓钟嘈囋赵女歌。罗衣綷粲金翠华,言笑雅舞相经过。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又听起道:“年亦耋艾业亦隆,骖驾四牡入紫宫。轩冕婀那翠云中,子孙昌盛家道丰。清酒将炙奈乐何。清酒将炙奈乐何。” 虞铮听到“子孙昌盛家道丰”,心中就是一动。 于是侧耳仔细听道:“精爽颇损膂力愆,清水明镜不欲观。临乐对酒转无欢,揽形修发独长叹。” 再看虞铮已是满眼泪水。 虞琮立起身来,怒道:“哪里来的鼠辈,安敢乱我军心。”喝令将吟唱之人绑过来。 不一会儿,两名士兵牵着一名小兵模样的人上得前来。虞琮待要上前喝骂,虞铮出言制止,令那人上前搭话。 那小兵口头如捣蒜,只是求饶。 虞铮道:“报上名来。” 那小兵哆哆嗦嗦道:“小人姓陆名机,是这火头军的一员。” 柳云墨已然知晓那人所吟的就是陆机的《百年歌》组诗,听说他就是陆机,不由得认真看了几眼。 虞铮温言道:“不要怕,我且问你,你唱的曲子所谓何者?” 陆机道:“此是小人所做的诗,唤做《百年歌》。” 虞铮道:“做得不错,看来你也是读书识字的,怎么也从军了?” 陆机道:“”小人家贫,无力科举,只能到这疆场,看能否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的机会,奈何小人拳脚实在稀松平常,只能充火头军。” 虞铮道:“行了,你先下去。” 陆机叩完头下去了。 虞铮喃喃自语道:“子孙昌盛家道丰。” 第95章 鹿野之役(中) 翌日次第拔营向鹿野城进发,一路上并未遇到任何抵抗,沿途一些村寨都被烧成了白地,看得出拓跋源熠采用了坚壁清野策略,不给虞铮留下任何活口,无怪乎有流民成为流寇的事情发生。 虞琮很快抵达距离鹿野城30里的地方下寨,组织好防御工事,这些都是提前踩好的点,按计划实施就好了。鹿野城是拓跋部老巢,拓跋两代人苦心经营,城高壕深,易守难攻,是沧澜的西境门户,出了鹿野城就是月族的地盘了,就再没有如此坚城了。 此次打鹿野城势在必得,就是要一举铲除拓跋势力。但是这个还不完整,还要配合苏秦月部作战,以围城打援的方式,一举歼灭希来国人,让他们心生寒意,不敢小觑我沧澜朝,保证边境的和平,让边民们能休养生息,过几天安稳日子。 所以抵达城下,虞琮除了扎好营寨,就是派出哨探去盯着鹿野城。 结果当天夜里,拓跋源熠悄悄派出一支部队,从城上坠城而下,摸着黑接近了虞琮的大营。还好巡更的警醒,登时铜锣声大作,虞琮本就没有睡着,和衣而卧在想心事,听见响动,立刻操刀冲出帐外,喝令军卒不得乱动,引弩队对着外面就是一阵乱射。拓跋部队没有得手,扔下一些尸体就往回撤。 拓跋源熠另外还派了一支骑兵过来冲阵,这些骑兵边骑边向营内射箭。虞琮命令将铁刺猬排成一排,阻挡飞来的雕翎,又让人推出床子弩、机弩,对着外面与拓跋对射。拓跋骑兵哪里经受得住这两个弩的狂射,很快就逃窜回去了。 这样一折腾,天都快亮了。最后清点,只有几人负伤而已。虞琮再派人整饬鹿角、壕沟等,等到下午虞铮大军也到了。听说了昨天的偷袭,虞铮责备虞琮太大意了,拓跋源熠狡诈多端,稍有不慎,将致大祸。 虞琮心中有愧,向父帅请罪。其他将领都来为虞琮求情,虞铮还是下令打了虞琮10军棍,令其戴罪立功。其他将领见虞铮如此,只得作罢,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用心行事。 第二天,拓跋源熠派了使者约定3日后离城十里决战。虞铮答应了。他现在就是要引希来国人出动才行,苏秦月已经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希来国二皇子冯吉德尔往里面钻。 三日后,四更起来埋锅造饭,卯时点卯,虞铮令曹甲率1万人马为左翼,荆楚率1万人马为右翼,自掌中军3万人向鹿野城出发。 拓跋源熠已经派出三队人马在城下列成阵势。待到双方阵势对圆,拓跋源熠着金盔红袍,执马鞭冲至阵前,大声叫道:“请虞大将军出来讲话!” 虞铮一提丝缰,催动战马到达阵前,朗声道:“拓跋源熠,如今天兵到此,还不速速下马待缚,老夫自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保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打破关城,叫尔粉身碎骨!” 拓跋源熠哈哈一笑道:“虞大将军,你就不记得家父是怎么反了吗?当年你这大将军的位置可是家父的,那个混账皇帝,刻薄寡恩,猜忌忠臣,听信小人谗言,致使家父铤而走险,拥兵自立,这一幕幕犹在昨日,虞大将军手握十万大军,就不怕金銮殿上的那个皇帝也猜忌你吗?到时候阖族人头落地恐怕不远了。我倒是奉劝虞大将军一句,不如与某家合兵一处,杀奔京都,将来平分了这沧澜天下,共图富贵,如何?” 虞铮怒骂道:“拓跋源熠,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悖之徒,老夫良言相劝,是念在你父为沧澜立过大功,盼你迷途知返,为你拓跋留下一点香火,不要青史之上留下千载骂名。” 拓跋源熠道:“虞铮,你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倚老卖老,一会让你尝尝我拓跋铁骑的厉害。”说完拨马返回本阵。 虞铮无奈只得返回。 但听得对面拓跋部左右两翼号角声响,鼓声咚咚,一左一右各杀出一队骑兵,向着虞铮对面阵列撞来。虞铮将令旗一摆,旗兵将信号发出,虞铮阵也响起鼓声,只见左右两翼前排队列突然一翻,露出一排竖着铁刺的铁甲怪物。 拓跋骑兵还在疑惑,就听得头上一阵鸣镝声响,铁甲怪物后排的床子弩开始了密集发射,箭如飞蝗,一片片覆盖着拓跋骑兵。有些拓跋骑兵闪避不及,被连人带马钉在地上。 冲到阵前的拓跋骑兵,向着铁甲怪物放箭,却如射在铁壁上,撞出火花,不能伤及分毫。待要转身回撤,铁甲怪物后面又转出一些铁甲怪物,运转如飞,还不断从前方射出弩箭,拓跋骑兵登时大乱,一部分死命逃回,一部分就被这铁甲车形成了合围。 拓跋骑兵意欲冲杀出去,马被铁甲上的刺所惧,逡巡不敢进。引弩手上前,发射几轮箭弩,围中拓跋骑兵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拓跋源熠就这样看着自己的骑兵被分割合围,直至被绞杀完毕,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惊得目瞪口呆。 还在思索该如何应对,但见虞琮将手中长枪一挥,领着一千突毛骑如离弦之箭就来冲阵。 虞琮大声疾呼:“虞琮在此,谁敢与我对战?” 拓跋骑兵听闻是虞琮,瑟瑟发抖直往后撤,战神的威名如雷贯耳,哪个不怕? 转瞬间,虞琮一千突毛骑就从拓跋部左翼杀入,也不与拓跋军队过多纠缠,将拓跋军阵撞动后,就从右翼杀出。 拓跋源熠还待指挥阵型从后追击虞琮,又见曹甲的左翼令旗一挥,率左翼军开始向拓跋军队冲击,长矛方阵、短刀方阵整体前移,很快就与拓跋军战在一处。 拓跋源熠利用骑兵机动性强优势,命令将曹甲部合围,结果阵型左倾,右翼就露出了破绽。荆楚的右翼又响起号角,荆楚部开始向前攻击。拓跋源熠本想包围了曹甲,先消灭了曹甲,冲动左翼,再派军兜头抄虞铮后翼,没想到荆楚军向前一冲反而对拓跋源熠形成了反包围。 虞铮看拓跋部已经被切成几股,将旗子一挥,中军大举掩杀过来,杀得拓跋部血流成河,拓跋源熠带着数十骑逃回鹿野城。 至此,拓跋源熠不敢再出城挑战,高悬免战牌,龟缩城内。 虞铮派曹甲围东门,荆楚围西门,自己将中军驻扎在南门,留着北门不围,但是距城5里设了伏兵,有出城的都被抓了俘虏。全军围而不打,静候苏秦月部的消息。 第96章 鹿野之役(下) 这天哨探来报,苏秦月大军在塞东道设伏大破希来军,斩首7千余级,二皇子冯吉德尔及剩余全部成了俘虏,现在已经换上希来军服色,悄悄进攻釜城去了。 虞铮大喜,召集众将道:“破城就在此时。”遂下令开始攻城。 重点攻击南门,东门、西门都派军队围着,出来的拓跋部都放箭射回。 一时间大军出动,南门前将攻城器械全部亮了出来。 先是抛石机对着鹿野城头一顿轰击,磨盘大的石头呼呼飞上了城头,巨大的杀伤力,把拓跋部士兵砸得哭爹喊娘,碰上的都被砸得血肉模糊,城垛多处被石头砸坏,连南城的城门楼子也被砸塌了一角。拓跋源熠无力还手,只能找地方躲避,气得跳起来骂虞铮。 拓跋源熠组织了几次开门出击,打算冲破沧澜军阵,将抛石机全部毁掉,刚出城,铁刺猬、引弩、长矛、短刀,上中下一阵招呼,不但没有冲击到虞铮军阵,反而又损失了一部分骑兵。 抛石车打完了,又推出了床子弩,对着鹿野城又是一顿狂射,拓跋士兵以盾牌护体,伏在城上不敢动。 高大的云车又被推到前面,几与城墙同高,前面推出铁刺猬守护,沧澜引弩手站在云车顶端与城内士兵对射,打得拓跋士卒没有反抗能力,城头遍布死尸。拓跋也想效仿雁台城攻防战时,用火攻来攻击云车,结果是那些欲投掷酒瓶的拓跋士兵刚一露头就被引弩射死,桐油洒落城上,反而在城头引起了大火,城头一片骚乱。 突击小队以铁刺猬掩护,带着炮仗摸到城下,头顶上滚木擂石纷纷落下,掘坑埋炮仗的士兵不但未能引燃炮仗,多被城头杀毙在城下。 柳云墨看情形不对,向虞铮建议向城墙掘一道地道,通过地道将炮仗送进去。 于是虞铮下令暗掘一条地道,一直掘进到城脚下,以运输炮仗。与此同时,对于城头的攻打更加紧急。 虞琮突发奇想,令人用抛石机把点燃的炮仗集中抛到一处城墙上,炮仗在城头炸响,砖石乱飞,拓跋士兵尸体被炸得老高,摔到城下。拓跋士兵都被吓傻了,以为有天兵相助,以雷击他们。 终于3天后,地道掘到城下,工兵将几十个炮仗集中堆在地道中,拉出引线,以火点燃。 不一会儿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只见尘土飞扬中鹿野城一处城墙轰然倒塌,城墙破了一个大口子。 虞琮一马当先率领沧澜军就往城内冲。拓跋源熠也组织士兵往城墙豁口处抵抗。双方在豁口处展开了激烈的拼杀,豁口反复易主,城头的士兵也纷纷对着缺口扔滚木,沧澜军死伤惨重,冲上一批,倒下一批,豁口堆满了双方的尸体,已经分不清敌我双方,最终拓跋部力有不支,向城内溃退。 虞琮率部攻入城内,城门被打开,曹甲、荆楚等都率部进城,与拓跋部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到处在放火,到处在厮杀。 一些拓跋士兵想从北门逃生,结果又被严阵以待的沧澜军布置了机弩、引弩,射死大半,余部都跪地求饶,做了俘虏。 战斗当中,沧澜军有部分士兵开始入户抢劫,不少鹿野城殷实人家被劫掠一空。虞铮听闻大怒,责令行军司马包行简督办此事。 包行简侦察抓了几个领头的,审讯完供认不讳。虞铮下令推到菜市口当众砍头,并将首级悬挂在城头示众,军心大震,骚扰百姓的事才没有发生了。 只杀了两日,战斗才停息下来。 虞铮只带了五万大军入城,剩下五万一半值守,一半加紧时间修复城墙。 但是拓跋源熠下落不明,虞琮派出突毛骑在全城搜捕,一直没有发现踪迹。 虞铮下令张榜安民告示,沧澜军维持着城内的秩序,清点残兵,救助受伤的平民,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百姓也慢慢安顿下来。 清点伤亡情况,沧澜军阵亡军士5000千余人,受伤者有万余。柳云墨想,这还是占据了武器绝对优势的前提下还有这么大的伤亡,这近距离的巷战果然什么武器都没了用,还是要靠单兵作战。 虞铮带着手下将领便入住了城主府。虞铮带着虞琮和柳云墨住了主院,虞铮住主屋,虞琮住东厢房,柳云墨住西厢房。 这天柳云墨拿着那些炮仗的单方,去东厢房叫了虞琮,一起去了虞铮的主屋。 柳云墨把一沓子方子都拿出来交给虞铮,然后从中抽出一张,“伯父,炮仗的厉害你也见到了,这要是落到坏人手里,对于朝廷和百姓是不利的,需要严格守护起来。这张是最后定的配方,您贴身收着,这些是没什么用的配方,您分开藏好。” 虞铮凝神片刻,虚点了他几下:“想不到这过年节放的炮仗也有这么大的威力,你小子是从哪里搞出来的名堂。兵者,凶也,落到坏人手中,真就危害百姓了,是要认真收好。” 说罢三人开始藏配方,每一张都当作是真的来藏,拓跋源熠这人虞铮跟他交过几次手,其狡黠自是知道的,面上一副大丈夫敢做敢当的架势,背地里什么阴险损招都使得上的,现在还不知下落,还当处处提防,万一被其盗取,这又是战火连天了。 想想上次那一箭,柳勇本是不会丧命的。谁知箭头抹了暗毒,起初没有症状,突然毒发,一发不可收拾,才要了柳勇的性命。 都布置好后,三人一起用饭。 只有三个人就没有了那么些规矩,虞铮依旧是皱着眉,叹息道:“此次鹿野城一战,我军损耗不小啊,这拓跋父子对虞军队的调教还是有两下子,我军的损耗都是进城巷战遭受的额,这以后还是要加强一下对于单兵作战能力,拓跋源熠这个狗贼这点还是让人佩服,能在西境割据这么些年,并不单是月族和希来的事,可惜了这么个人才不能为朝廷所用……” 虞琮不满道:“爹爹吃饭就吃饭,还操不完的心,饭还怎么吃下去?” 虞铮凝视着虞琮,突然开口说道:“琮儿,说到拓跋父子,我就想问一句,你大妹妹嫁了人,二妹妹也定了亲,如今珩儿也定了亲,为父也老了,此次还京,我就想着要抱大孙子,颐养天年了。你母亲来信说要帮你相看,你自己如何想的?” 虞琮噎了一下,脸有些发烫,想了想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他下定决心说道:“父亲,孩儿已有心仪之人,只是那人身份不高。” 虞铮爽朗一笑:“这有什么的,只要姑娘是个好姑娘,身不身份的没要紧,到时候你们成亲了,你若怕她在京中受那些妇人的闲气,爹给她撑腰,谁敢说个不字?说,是哪家的姑娘?” 虞琮小声地说了一句:“是肖伊肖医女。”抬头却见到父亲和柳云墨都一脸了然的样子,他吃了一惊,“你们都不惊奇吗?” 柳云墨为他答疑解惑:“你天天往伤兵营跑,不是看上了医女,难道是看上了太医不成?” “咳、咳、咳”虞琮被柳云墨的话逗得呛了一下。 虞铮咽下一口汤说道:“那个小医女啊,的确不错,我上次听刘太医说她很有天赋,又能吃苦,打算把她正式收为徒弟。对了,你上次跟我说她是祁家二丫头的表妹是。” 虞琮忙点头。 柳云墨在心里暗叫不好,那明明就是祁嫣然本人啊,想着这事还是得小两口自己解决,他就没有多嘴。 他只提了一句:“你们是两情相悦,还是你剃头担子一头热啊?” 虞琮罕见地扭捏起来,“我还没有跟她提过,我晚些去问问她。” 虞铮也赞同道:“你要好好问人家姑娘,不要以家世压人。” 虞琮点着头,胡乱吃完了碗里的饭,没规矩地站起身,“爹,我先去找肖伊了,你们慢吃。” 虞琮跑回房,翻找出临行前母亲塞给他的一个白兰玉钗,他将置放着钗子的檀木盒子小心地贴身放好。临行前,母亲就跟他说过,不管在哪遇到心仪的姑娘,只要人品好,就把她娶回家,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一对开明而又真心爱着他的父母是多么舒畅的一件事。 虞琮一路小跑一路打听来到了安置伤兵的院子。 第97章 求亲 进门就看到穿着素净衣裳的肖伊将头发随意地挽成一个髻,在那认真地给伤员缝针上药包扎,然后将一些注意事项说给伤员听。 她的声音不似往常地清亮,有些嘶哑,细细密密的汗珠盈上了额头。在换药空隙,她用帕子麻利地擦掉这些细汗。 虞琮没有冒然地去打扰他,而是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拭汗,在一旁默默地帮她递工具材料。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可是谁又知道他内心的火燃得多么热烈。 那些伤兵们看着一向威风的少将军现在像个小跟班一样守着肖伊,都打趣他:“少将军什么时候把肖医女娶回去做我们的少将军夫人啊?” 虞琮一个眼风扫过,众人闭了嘴,可是眼里的揶揄,和看戏的光是掩不去的。 祁嫣然也羞红了脸,对着刚刚一个起哄得最热闹的士兵说:“大头李,你这伤口得缝七针,麻沸散不太够了,你就忍忍行吗?” 那个叫大头李的士兵登时吓白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肖,肖医女,是小的多嘴,麻沸散还是得用的,七针涅,不用麻沸散得痛晕过去了,我不得被这帮臭小子笑一辈子?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肖医女就可怜可怜小的。” 祁嫣然白了他一眼,继续帮他清理伤口,然后将一条浸满麻沸散的帕子,一下子敷在他的手臂上,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先用一个小木棒点了两下问:“痛不痛?” 大头李摇了摇头:“没啥子感觉。” 她才放心地给大头李缝合上药,再包扎好。留下医嘱,就带着端着药品和医疗用具,与虞琮去了别的屋子。就这样,她忙着,他跟着,就这样到了日头西沉。 见她忙完,虞琮才开口到:“伊伊,你跟刘太医说一声,我带你出去吃饭。” 祁嫣然这才发现今天的虞琮穿的是常服,一身螺青长衫,玉冠束发,笑起来脸上一对酒窝给他硬朗的五官平添了几分可爱,灼灼的目光看得祁嫣然不忍拒绝,她说了句:“等着。”然后转身去房里换了衣裳,随手绾了个单螺,洗干净脸,点了些口脂就出了门。 打开门,看着痴痴看着房门的虞琮,俏脸一红,低着头就往院外走,路过虞琮的时候说了句:“走。” 虞琮才回过神来跟在她身边,二人寻了一处酒楼要了个包间。吃完饭虞琮领着祁嫣然去了城主府的摘星阁。两张躺椅上,二人悠闲地靠着,看着天上闪闪的繁星。 “伊伊。”听到虞琮叫她,祁嫣然转过头看向他,被他眼里灼灼的热切惊得坐直了身子,“你有话好好说。” 虞琮压抑着自己狂跳的心小心地措着词:“伊伊,我心悦于你,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祁嫣然猛地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脸一下就红了,她想点头的,因为她也心悦这个战场上英勇、在她面前像个温柔的小狗狗的男人,但是她有个小秘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们在一起,她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不可以。” 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灭了虞琮的一腔热忱,祁嫣然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心中被揪着疼。 “为什么?”虞琮问道。 “我的身份不合适。”祁嫣然果断地拒绝。 虞琮急切地开口:“我父亲和母亲不在意这些的,什么身份,门第,他们都不考虑的。你是个好姑娘,他们不会轻贱你的。” 祁嫣然红了眼,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是知道抚国公的,他不站队,如果自己嫁给虞琮,无意间就把抚国公府绑到了姜天枢的船上。她家里已然是这样了,她不能害了抚国公和少将军,不能害了虞家。 看着如此伤心的虞琮,她不想伤害他,于是她也勇敢地说道:“少将军,我也心悦于你,如果我是肖伊,我一定很高兴能嫁给你,但是我不是肖伊,我是祁嫣然。” 虞琮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嘴里重复着:“祁嫣然?” 祁嫣然点头:“是的,祁嫣然,镇国侯府的祁嫣然,我爹是祁元。”说完她向虞琮行了一礼,坚定地转身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虞琮多想追上去,但是他知道这事不是他自己说了算的,他可以不顾门第娶一个医女,但是他不能不顾家族,娶一个跟父亲政见不合的人的女儿。 而且据他所知,镇国侯把祁嫣然许给秦首辅做妾,他当时就和父亲讨论过这件事,父亲说这是做给大皇子看的,不但表明他不会上别的皇子的船,还帮大皇子拉拢了秦首辅。 当时他还为那个明艳的闯进过他眼中的女子惋惜过,可谁知,如今这女子住进了他的心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如果带她回京城,自己能不能护住她?他没有把握,虽然他是愿意拼了命都想护住这个明艳的女子。 虞琮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厢房。直到房门被人敲响,他才回过神来。 外面号角声,战鼓声响成一片,“兄长,发现拓跋源熠的踪影了。” 柳云墨焦急地敲着门。 虞琮换好战甲,拿上自己的长枪,打开了门。 门口的柳云墨一身轻甲,手执一柄长剑,正在门口焦急地看着他。 “走。”二人快步向北城门赶去,他们赶到时看到虞铮已经站到那里指挥了。 漆黑的城墙头,突毛骑并虞铮的亲兵卫队在认真搜索拓跋源熠的身影,搜了半天没有找到。 第98章 遇刺 大家正准备往城下走去,突然一个黑影跃上城墙,一把长剑闪着幽冷的蓝光直奔虞铮的背心而来。 走在虞铮身后的柳云墨听到风声,回头一看,忙用手中的剑将那长剑荡开,锵锵几声兵刃相接的声音引众人回身。 “拓跋源熠!”虞琮急起长枪蹂身而上,一时间虞琮不要命的打法,逼得拓跋源熠连连后退。 见偷袭不成,拓跋源熠随手朝虞琮甩出一把暗器,趁着虞琮格挡暗器的功夫,他也不恋战转身又跃下城楼,稳稳落在自己的马上策马而去。 身后一阵箭雨,“噗噗噗。”几支中了他的后背,马儿驮着他朝城外疾驰而去。 “兄长!”柳云墨的惊呼声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虞琮倒在柳云墨怀里,胸口插着一支短镖,伤口往外冒着黑血,脸色有些青灰。 虞铮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入虞琮口中,把他下巴一抬,这药就滑入了虞琮喉间。 待众人把虞琮抬回城主府,他的脸色才渐渐褪去了青灰,苍白一片。 这时刘太医带着祁嫣然进来了,他先给虞琮把了脉,又让祁嫣然把虞琮的衣甲解开,露出他坚实的胸肌,祁嫣然俏脸一红。 “将银针拿给老夫。”刘太医吩咐道。 祁嫣然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递给刘太医,“我先用银针稳住他的心脉,你听我指挥,我叫你拔暗器,你就马上拔出,不要迟疑。”刘太医一边下针一边嘱咐。 “知道了师父。” 祁嫣然一手握着短镖一手按住虞琮的肩头,只听刘太医一声:“拔!”她迅速拔出短镖。 正准备撒止血药,被刘太医拦住,“先别急,我先把余毒逼出来,你去安排人烧热水。” 祁嫣然看着面色苍白的虞琮,哪里就肯离开? 这时一边的柳云墨说:“我已经安排人去烧热水了,肖医女还是在这边帮着刘太医。” 祁嫣然感激地看了柳云墨一眼,然后拿着止血药粉,一瞬不瞬地看着虞琮的伤口。 只见刘太医又是一套针法落下,渐渐地伤口流出的血越来越红,等终于成了正红色,祁嫣然忙不迭地将止血的药粉倒上,及时止住了血。 一旁的柳云墨适时递上温水,她用水绞了帕子,细细地把伤口周围的脏污擦拭干净,又敷上一贴药,然后用棉布带子,将虞琮的胸口仔细地绑好。 刘太医又把了一次脉对虞铮说:“晚间怕少将军发热,我把肖伊留在这里照顾,明早若是少将军醒了,你再给他服一颗解毒丸,问题不大,您放心。”说完又写了两个方子给祁嫣然,“这里两个方子你收好,一会我派人送药过来,你对着方子熬药,一个是退热的,一个是清毒的。等将军喂了解毒丸半个时辰后,再服清毒的。” 祁嫣然认真地看了两张方子后才点头:“师父您放心,徒儿省得的。” 刘太医满意地点点头。 他又对虞铮说:“抚国公,明日待少将军服了清毒药物,出了恭后才能进食,切莫忘了。” 虞铮点头,他也知道这事不好交待肖伊一个小丫头,于是留了两个亲兵在门口守着,嘱咐他们一切听由肖医女差遣,才将刘太医送回暂住的院子。 夜里,虞琮果然发了热,祁嫣然将熬好的药给他喂下,他迷糊中看到祁嫣然的身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喃喃着:“嫣然,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祁嫣然含着泪点头,“好,好,我等你。” 得到了祁嫣然的承诺虞琮才放下心,又安然昏睡过去。 祁嫣然本以为这一夜就这么安然过去了,结果虞琮又吐了一回,吐完,额温又隐隐有升高的迹象,祁嫣然帮他收拾干净,又给他灌了一碗药,见他呼吸渐渐平稳,温度也没有再升高,才靠着床边打起盹来。 第99章 急流勇退 清晨阳光照进屋里,虞琮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靠着床睡着的祁嫣然,她柔嫩的小手被自己紧紧地握着。他忍不住想伸手描画她英气的眉眼,又怕打扰她的清梦,硬生生地收回了手,低低地说了句:“辛苦了。” 他又躺好闭上眼睛,想陪着她多睡一会,这样就很好,他想。他想牵着她的手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敲门声,一下子惊醒了房中的两人。 祁嫣然抬头对上了虞琮的眼睛,忙起身准备去开门,哪知自己的手还被虞琮紧紧地攥着。 “少将军。”祁嫣然羞得低唤了一声,虞琮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手,祁嫣然抽出手就去开门。虞琮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久久收不回目光。他缓缓勾起嘴角,眼中又露出了坚定的神情。 “琮儿。”虞铮见他醒了,快走了几步到了床前,“好些了吗?” “好多了。”虞琮答道,挣扎着想坐起来。 虞铮见状忙扶起他,柳云墨拿过一旁的薄被放在他身后,让他靠坐在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那个之前的白色药瓶,倒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 见他服下解药,祁嫣然取出清毒药去屋外熬药。 “爹你怎么有解药啊,要不是爹,我这次死定了。”虞琮笑着问。 虞铮看了一眼身边的柳云墨才说道:“上次你柳叔父如果不是因为箭头抹了毒,也不至于丧命,我想着这种毒药,拓跋源熠也不至于有很多种,但是他的武器一定都是抹了毒的,就取了一点你柳叔父的毒血带回京城,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帮忙研制了解毒药丸带在身上。”解释完他又问虞琮,“你昨天怎么了,打起来不要命,这可不是你平日的作风,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虞琮听到父亲问自己,可他还没想到要怎么跟父亲说,只得摇头说:“我当时只想拿下他让玉润可以报仇。” 一旁的柳·锅从天上来·云墨,一脸惊诧地看向虞琮。 他昨天看到虞琮失魂落魄地从摘星阁下来,就猜到一定是祁嫣然向他表明了身份,并拒绝了他。 此时不便拆穿他,柳云墨只得顺着他的话说:“是玉润拖累兄长了,不过父亲的仇总有得报的那天,兄长还是要多顾及自己一些。” 虞琮点点头一脸真诚地看着虞铮:“是儿子鲁莽让父亲担心了。” 虞铮摸了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想到刚刚出去熬药的肖伊,他又说道,“我看那肖医女不错,你就多病几天,争取早日把我儿媳妇骗到手。” “爹,你真是我亲爹。”虞琮闹了个大红脸。 见祁嫣然端着药走进来,虞铮拍了拍虞琮的肩膀说:“你安心休息,昨日那拓跋老贼也受的伤应该也不轻,已经派人出去寻踪追击了,相信他跑不了多远。” 他转身又对祁嫣然说,“肖医女,我还有军务要忙,琮儿就拜托你了,门口留了几个亲兵,你不方便做的安排他们做。” 祁嫣然行了一礼说:“好的,国公放心去忙。” 出了门,虞铮低低地对身边柳云墨说道:“你跟我过来。” 柳云墨脚步顿了顿,知道终究还是瞒不住虞伯父,只得跟着虞铮去了主屋。 虞铮在主位坐定,指着一旁的椅子对柳云墨说:“坐。” 柳云墨坐下,亲兵上来给二人上了茶。 柳云墨也不出声只看着自己的鞋尖,终是虞铮开口问道:“你知道琮儿发生了什么事,对!” 柳云墨抬起头对上虞铮的目光,“我只能说是猜测,不能确定是不是正确的。” 虞铮微微颔首:“你先把你知道的说给我听。” 柳云墨想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让伯父知道的,他缓缓开口:“肖医女其实不是肖医女。” 虞铮拿着茶盏的手顿住了,他思索了一会:“她是祁二丫头?” 柳云墨点头。 虞铮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胡闹!” 柳云墨又说道:“昨日应当是兄长向祁二小姐表白了心迹,祁二小姐告知了他自己的身份并且拒绝了他。” 虞铮听了皱着眉,柳云墨也没有再开口,横亘在二人之间的阻碍大家都心知肚明。 一片静谧后,虞铮看着柳云墨开口:“云墨,你是个主意多的,你觉得这事有办法解决吗?我看琮儿心里很是有祁二丫头的,他又是个死心眼子。若是让他娶了旁的姑娘,怕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柳云墨端起手边的茶思索起来,这事不好办,一个不小心就把虞家绑上了蜀王的船,这对虞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皇上不忍心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但是对虞家就不好说了。 他试探着说:“伯父,其实这事有两条路可以试着走一走。” 虞铮一听柳云墨有主意,一下子来了精神:“快说。” 柳云墨喝了一口茶说道:“一条是隐瞒住祁嫣然的身份,等这次战争结束,让她回到肖伊家,用肖伊的身份嫁给兄长,弊处就是她毕竟是在京城长大的,只要在京城露了脸,祁家的人,还有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夫人们,不可能认不出她,到时候祁家要拿她做筏子,把虞家绑到蜀王船上,伯父您没法拒绝。” 虞铮赞同地说:“这条行不通,琮儿这次回去官职定要进一进的,特别是姜胤宸那老小子一直喜欢他,知道他娶了媳妇,高低要给个诰命的,没办法不露脸。” 柳云墨沉凝了一会儿说:“第二条路伯父和兄长就要吃些亏了。” 他没有卖关子,接着说:“这次虽然是伯父故意让功,由苏秦月拿下釜城,看似是苏元帅居头功,但就以伯父的军功再回朝,皇上就只能封你为异姓王了。这对虞家来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功高震主,不一定是好事,不过伯父可以用这次的军功和手中的兵权,换祁二小姐跟镇国侯府断绝关系,毕竟祁二小姐这些年在镇国侯府过得不好,也是在京中人尽皆知的。她绝意要与镇国侯府断了关系,也说得通。以皇上和您的关系,再加上这次的军功和兵权,皇上必不会拒绝。而且兵权最终皇上还是会交回您或者大哥手中,但这是您的态度,也可堵朝中那些小人的嘴。毕竟一个为了儿子婚事可以放弃手中兵权的将军,能有什么天大的野心呢?然后再让兄长用这次的军功,换一个赐婚的圣旨,估计皇上还是会很乐意的。至于祁二小姐的身份,刘太医不是要收她为徒吗?就让她用自己原本的身份拜在刘太医门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的婚事刘太医也是能帮忙操持的。您觉得这条路如何?” 虞铮仔细琢磨着柳云墨的话,觉得这小子不简单。就这么一件事,既减少了皇上的疑心,又把虞家从风口浪尖压下来,还让琮儿抱得美人归,一举三得。 他越看眼前的年轻人越满意,还是颜儿没福分啊,他想,好在还有个眼光独到的稚儿。想到这儿,他脸上又荡起笑容,“好好,这个办法不错。老夫宦海沉浮,常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拓跋父子的遭遇我就怕再降临到虞家头上,朝中各皇子夺嫡纷纷来拉拢老夫,老夫刻意向皇上表达中立立场,置身事外,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御史们得人授意,弹劾老夫,我虞家看似一时风光无两,但是谁又知这暗流之下潜伏着什么危险?我已打算及早抽身退步,免得大祸临头而不自知。我还要什么再进一步,再进一步,我怕姜胤宸那老小子该睡不着了。原来苦苦思索一直找不到由头,这次就用这些给琮儿换一个好媳妇,值了。”转而他又放低了声音说:“咱们先不跟琮儿说这个主意,让他好好地急一急,谁让他我跟他老子我不说实话。”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很是舒畅。 第100章 议定 虞琮因着没跟自己的父亲说实话,整个养病期间,一边讨好媳妇,一边思索着如何向父亲交底,还要顾虑着如何把媳妇娶回家,愁得伤都多拖了几日才好。 等伤差不多好全了,他打定主意跟父亲交底,结果说了半天只见父亲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他越说越没底。 待他说完,虞铮只冷冷地说了句:“你去把祁二丫头和云墨叫过来,咱们把这事做个了结。” 一听父亲这么说,虞琮的心都凉了半截,拖着脚步去叫人了。 看着虞琮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去叫人了,他才控制不住自己放声笑了起来,从来没有看过自家儿子这么吃瘪过,太有意思了,他一定要写信告诉敏儿。 想到这儿,他立马起身去了里间写信,给姚敏写完又给云姨娘也写了一封,满篇都是对柳云墨的赞赏。 等他收了笔,就看到一脸纠结的站在门口的虞琮。 他也不出声,看他什么时候进来。虞琮在门口纠结了半天,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总是要面对的,“爹,他们都在前堂等着了。” 虞铮被他猛地一嗓子吓了一跳,憋着笑封好信,才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前堂柳云墨和祁嫣然见虞铮来了,忙起身行礼。 虞铮淡然坐定,看向祁嫣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祁二丫头,你愿意和镇国侯府决裂吗?” 祁嫣然愣住,然后坚定地点头,“愿意。”她早就想脱离那个家了。 “好的,云墨,你跟他们俩说说我们的决定。”虞铮对柳云墨说。 柳云墨看着眼前有些愣住的二人,清了清嗓子“咳咳”,见二人回过神来,才将那日跟虞铮说的计划又说了一遍,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不过圣意难测,最终能不能成,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兄长你最好让你京城的人,收集一些这些年镇国侯府是如何苛待祁二小姐的证据,也算是一个筹码。祁二小姐写一封自诉,这些到时候一起呈给皇上,大家现在就准备起来。到时候不管是打下安城,还是月族派使团来谈和,我们回程的路上就先把这些送回京,让皇上也有个准备。如果不成,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 祁嫣然反对道:“我觉得这样不妥,伯父和虞大哥用命换来的军功,还有兵权就这么没了,我可以用肖伊的身份嫁给虞大哥的,我一辈子在西北不回京都就是。” 柳云墨摇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事发了,就等于送了个把柄给蜀王,到那时,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放过虞家的。” 虞铮也宽慰她道:“祁二丫头,你不用担心老夫,老夫只求无愧天地良心,对得起这一方百姓,什么功不功的,老夫看来都是过眼云烟,虞家的权势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进一步了,能退一退,对虞家也是好事。祁二丫头你放宽心,这也不全然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虞家的安稳。你放心,虞家都是明白人,没有人会怪你的,反而会感谢你,因着这件事更好的保全了虞家。” 虞琮一拍胸脯,慨然道:“大丈夫立天地之间,生能尽欢,死亦何憾,面对所爱,也不能舒眉展颜,葳葳蕤蕤,缩手缩脚,还是什么好男儿?嫣然,大不了我们脱身而去,泛舟江湖,吟风弄月,白首齐眉,过完下半生,岂不快哉?” 祁嫣然听虞琮这么说,她也思索了一会就想通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她答应了,虞琮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塞到祁嫣然的手中,“这是我离京前母亲给我的,说是给儿媳妇的。” 祁嫣然接过盒子怔怔地看着,她内心还有些不敢相信,她终于有机会摆脱镇国侯府了吗?而且还有了疼惜自己的夫君,和和善的家人们。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她怕这是梦,她怕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直到虞琮牵着她,把她送回伤兵院,她还不敢相信这些是真的。虞琮把祁嫣然送回自己的屋子里,又去找了刘太医,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刘太医,并请求刘太医正式收他为徒。 刘太医欣然应允了,他本来就想让虞铮为他主持拜师礼的。 两日后,在城主府虞铮的主持下,一众将士和军医医女的见证,刘太医接过了祁嫣然的拜师茶,正式收祁嫣然入门。 第101章 报仇 虞初稚和姚敏几乎同时收到了西北大营寄出来的信,二人也都知道了祁嫣然和虞琮的事。 姚敏拿着信去了瑞寿堂,遣开了下人们,把虞琮的事跟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对祁嫣然也很满意,一个大家小姐能在伤兵营照顾伤兵,还因为医学上的天赋,被太医院院首刘太医收做弟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原本因着收到那些前线胜仗消息而有些担心的老夫人,这下也放了心,毕竟武将最怕的就是功高盖主。 “你也开始准备起来,等他们那边办妥了,你就去刘太医家提亲。别委屈了嫣然那丫头。” 姚敏应下,欢欢喜喜地回院子准备去了。 琮儿的院子要重新打理一番,往日那院子太冷硬了,稚儿和嫣然那丫头关系好,可以把这事交给稚儿,一定要把琮儿的院子拾掇得嫣然满意,还要去买两只活雁回来养着,下定什么的,都要有的,还有聘礼也可以准备起来了,想着想着,姚敏甚至连稳婆和奶娘都想现在开始物色。 清蕖院里的虞初稚一边看着柳云墨的信,一边听着虞晗筠吱吱呀呀地练琴。 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对小提琴这么感兴趣,自从那几次多林来过府上教了她一些基本功以后,她天天都往自己的院子跑,蹭她的琴用。 她倒是觉得多林来虞府也没什么的,多林确实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也从不知道什么军事政治,就是一门心思来交流音乐。但是虞府明显对她很冷淡,多林自己也感知到了,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有时想,我们也没办法脱离这现实,毕竟希来暗戳戳支援着拓跋,而父亲大哥都在前线与拓跋玩命。 本以为晗筠这小妮子热度过了就好了,谁知使团都离开一个月了,这小丫头还天天用了午膳就往她这里跑。 她被小丫头磨得没了脾气,回忆着小时候学琴的曲子,给她弄了几个简单的让她慢慢练。 她这会儿正练着《八月桂花遍地开》,自己练得美滋滋的,还说要回去拉给母亲听, “筠儿,你这几天在你院子里,把这首曲子练熟,过几天来过关就可以了,不用天天跑过来,路上的时间又能多练几遍了。”虞初稚劝道。 她现在每天晚上点着灯默话本子,她好怕等小筠儿练好了琴,她自己的眼睛已然瞎了。 虞晗筠不依道:“我在二姐姐这里练,有不对的地方二姐姐马上就能帮我指正。我在自己院子里拉,要是一直错,岂不是白费功夫?”她搂着虞初稚的腰摇晃着:“好二姐,筠儿求求你了,不要赶筠儿走好不好,筠儿真的很想跟学琴。” 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点头答应下来,继续过上了上午去女学、下午教娃、晚上默话本子、抽空还要去大哥院子搞装修的苦命生活。 “我还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沐湘再让我睡会。”又过了一个月非人生活的虞初稚终于熬不住了,她感觉自己身体被掏空,这都不是996了,这是007。 沐湘好脾气地劝着,“小姐,再不起要迟了,迟了夫子要打手板的。” 打手板三字一出,虞初稚蹭的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踩着点进了学堂。 虞初稚日子难过的时候,西北军那边苏秦月攻破了釜城,生擒了逃到釜城的拓跋源熠。并派了人将拓跋源熠押送给了虞铮处置。 虞铮马上上书请旨。 听说拓跋源熠被带来,虞琮拉着柳云墨就要找他算账。 柳云墨摇摇头,道:“这是国家要犯,岂是我们可以处置的?” 大局已定,月族和希来国都派了使团进京都求和。 消息传回京城,姜胤宸连夜招来宰辅,决定同意议和,拟定好议和书,议和条件有一条是愿意放回二皇子与拓跋源熠,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鹿野城。 就这样,三国签好议和书,使臣带走了拓跋源熠和二皇子。 “你就这样让他走了?不给你父亲报仇了。”虞琮急吼吼地问柳云墨。 柳云墨拿开虞琮揪着他手臂的手,淡然地说:“已经报了。” 跟着虞琮一起过来的祁嫣然笑着跟虞琮说:“琮哥哥别着急,柳公子让我给他弄了些药,无色无味,每天加了点在他的茶水中。” 虞琮还是不解,望向柳云墨。 柳云墨两手一摊说:“他吃饭验毒,喝水验毒,偏偏漱口前不验毒,怪得了谁呢?慢性毒而已,只会慢慢掏空了他的身子。如果一下子把他弄死在我们这儿,把月族逼急了,于我们也没有好处。没了月族的缓冲,沧澜就要直面希来,更加麻烦。”听到这儿虞琮才释然。 虞铮留了陈洪领五万兵驻守鹿野城,率军回到雁台城,开始实践柳云墨提出的屯田计划。 这屯田的兵跟鹿野城、雁台城驻守的兵三月一轮换,既保证战斗力,又保证军粮的产出,再爆发大战,还能放下锄头,拿起刀枪,他们就是士兵。 安排好这些,虞铮领了皇帝班师回朝的圣旨,留下驻守人员,领着虞琮柳云墨等人返京交旨去了。 苏秦月先是被任命为代行西北行营大元帅,后又下旨由陈洪领西北行营军务,着苏秦月带着京畿营的十大万军回京去了。 回京路上虞铮把祁嫣然和虞琮的事以及他们的打算都密奏了皇上。 皇宫,御书房,姜胤宸把虞铮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给虞铮回了信,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要求他们回朝后在大殿上提出,自己会配合他们的。 收到皇帝的回信,众人的心安了,虞琮先快马悄悄回了京城,将一切安排妥当,只等父亲回朝。 收到消息,得知祁嫣然在军中当医女的镇国侯祁元,此刻也在家中等着逆女回来,为此他还宴请了秦首辅,重新敲定了将祁嫣然送入首辅府做小妾的事宜,此刻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算盘马上落空了。 第102章 班师 虞府内,大家都收到大军得胜回朝的消息。 家里上上下下也开始忙活起来,收拾院子,制定接风宴的吃食,安排伺候的人,整个虞府都透着喜气儿。 下人们都在猜测这次皇上会给国公爷再进个什么位置,主子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次虞府不但不会进一步,而是从风口浪尖上退下来,各院都管束着自己手下的奴仆们,生怕他们行差踏错,给府里招惹祸事。 这几日徐沁竹也不许虞晗筠天天来寻虞初稚学琴了,女学也放了大家一个月的假。 这下子虞初稚开心了,每天睡到自然醒。若是姚敏传唤她,她就去大哥的院子给点建议,姚敏不找她,她就悠闲地在院子里打秋千看书,默话本子,或者指导沐湘做包包。 “沐湘,这真是神仙日子啊。”虞初稚喟叹道。 她歪在榻上翘着脚,张着嘴等沐湘把剥好的葡萄送入她的嘴里,这日子真是腐败啊,虞初稚在心里感慨。 算算白切黑就要回来了,下个月有默书的枪手了,她心里更加愉悦,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小铃铛在一边打趣道:“柳公子要回来了,主子这么开心?” 虞初稚敲了她一下,“你懂啥,干自己的活去!” 小铃铛揉着额头把手一摊:“事情都做完了,一早就把话本子和包包送去林东家那儿了,顺便去帮筠小姐取了琴,送去了她的院子。”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叠账本放在小几上,“这是云表少爷让奴婢交给您的,他这些日子为您置办的产业。还有房契,地契。” 小铃铛一边说一边往外掏东西。虞初稚翻了翻,递给沐湘,“你去收好,以后我走了,你小姐若是还能醒过来,就把这些给她,反正我也带不走,算是给她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 “小姐。”沐湘捏着这些东西,看着虞初稚,眼里满是不舍。 虞初稚拍了拍她:“安啦,我只是有备无患,我现在也不确定能不能回去,也不知道哪天能回去,更不知道走之前能不能通知你们一声,万一要是哪天突然走了,你们还要继续生活是,到时候我与柳云墨也成了婚,抚国公府无论如何是回不来了。” 沐湘只得拿着这些房契地契与之前的银票放在一起,她知道这些都是小姐留给她们的底气。 时间到了六月,日子一天天热了起来。虞初稚把冰块放满了屋子的每个角落,才觉得舒服些,这具身体跟她一样真是很怕热。这天气,她只想待在凉快的屋子里哪儿都不想去。 偏偏二十六这日府里传来了消息,明日虞铮就要班师回朝了,好在这次皇上会率领百官在城门口迎接,府里只需在府门口候着就可以了,想想从自己院子到府门口,也有半个小时的路程,虞初稚还是不想动。 二十七这日,姜胤宸乘坐龙辇,一百御林军开路,二百御林军护卫,三千御林军肃清道路两旁,宫女黄门在前引路,龙辇后是浩浩荡荡的百官队伍,京中大小官员按职位由高到低排列得整整齐齐。 姜胤宸登上城楼,没一会儿就看见整齐划一的军队从天边而来,打着旗帜,威风凛凛。 姜胤宸看着自己的军队如此雄壮,很是满意,见队伍渐渐近了,他下了城头将龙辇停在城门前,立于上头。 领头十二人到了城下齐齐下马。虞铮领着苏秦月、虞琮单膝跪地行礼,“臣,虞铮幸不辱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十万人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胤宸顿感热血澎湃,下了龙辇,快走几步扶起了虞铮,“虞卿辛苦了,苏卿辛苦了,琮儿辛苦了,嗯,我沧澜国的战神,让朕好好看看。”说着,他将虞琮扯到身边,仔细打量,然后举起虞琮的手,对着众将士道:“这就是我沧澜朝的荣耀,我沧澜朝的战神,虞琮!” 面前的士兵们又齐声高呼:“战神威武!吾皇万岁!沧澜万岁!” 姜胤宸当即宣布:“众将士辛苦了,今日宰猪烹羊犒赏三军,好酒管够,明日论功行赏。” 然后对虞铮、苏秦月说:“两位大元帅辛苦了,一同入宫。” 虞铮与苏秦月忙躬身施礼道:“谢陛下。” 姜胤宸对着苏秦月道:“苏爱卿,你先将大军撤到城外扎营,再来金殿对奏。” 苏秦月应道:“遵旨。”领命下去了。 姜胤宸执着虞铮的手一同往龙辇而去。 “这不妥。”虞铮拒绝着,“臣骑马就好。” 姜胤宸笑着揶揄他:“你这老小子,跟朕谁俩呢,上来。” 又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祁家二丫头那事,咱们在车上好好布置一下,一会儿打祁元个措手不及。” 虞铮只得应下,吩咐虞琮照顾好各位叔伯,跟着姜胤宸上了龙辇。 刚要启程,有人出列高喊:“陛下,臣岑元化有本奏!” 姜胤宸一看,是御史中丞岑元化,有些不悦道:“岑爱卿有事金殿上在奏对!” 岑元化以头顿地道:“臣请陛下先斩这个大逆不道的虞铮,以下犯上,僭越礼制,不守臣礼,臣请陛下先斩虞铮,再拿三族下狱问罪!” 唬得虞铮立马从御辇上跳下,将头盔摘下放在一边,以头触地,口称死罪。 姜胤宸大怒,怒斥岑元化道:“朕与虞爱卿共乘一车,是表彰虞爱卿立下的赫赫战功,不是你这等腐儒所知的,来呀,左右金吾,将岑元化给朕拖下去。” 当即上来两个金吾卫士架起岑元化就往下走。岑元化还扯着头喊道:“陛下,忠言逆耳,必定大祸临头了,虞铮不忠,请先斩虞铮人头!” 姜胤宸下车再次搀起虞铮,不容分说就虞铮拖上御辇。虞铮纵有百般不愿,也无可奈何。 身后祁元看着二人如此亲密,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朝路边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直奔驻扎在城外的军营而去。 龙辇进了皇城,柳云墨寻了空跟虞琮告了别,回自己的柳府去了。他不需要封赏,而且之后的事,兄长和伯父一定能摆平的,他就没必要再跟上去。 “我过两日去你府上找你。”虞琮跟他交代了几句就放他离开了。 第103章 决裂 大殿上,姜胤宸端坐龙椅,文武两官分立两旁,今日人们大都想看看皇上会如何封赏虞铮。毕竟他已经是国公,再封就是加异姓王了,而他又是出了名的不站队,各队人马都摩拳擦掌,准备给皇上上眼药,什么功高盖主,西北军只识国公不识皇上之类的奏折已经揣到了袖子里。 福海公公首先宣的旨是宰执们议定的位列首功的苏秦月,拔月族副都釜城,擒拓跋源熠,居功至伟,进爵安国公,领京畿内外诸军事统领。苏秦月出列谢恩。 福海公公接着念了一张又一张的圣旨,大殿中十位将军都得了封赏,个个喜上眉梢。 军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了命挣军功,打仗有多辛苦听封的时候就有多开心。 十张圣旨念完,福海公公退到一边,姜胤宸开口说道:“虞铮、虞琮上前听封。” 虞铮领着虞琮跪在大殿中央,还不待姜胤宸开口,虞铮就双手奉上玺印,朗声说道:“皇上,臣愿以此次军功和西北兵权换吾儿虞琮一张赐婚圣旨。” 姜胤宸装出一脸兴味的样子说道:“哦,是哪家姑娘,当得如此大的军功和西北十万兵权。” 虞铮以头点地说道:“是太医院院首刘济德的弟子,祁嫣然祁医女。” 听到这个名字,祁元又惊又喜地看向虞铮,哪怕现在秦首辅向他投来阴戾的目光,他都全不在意。开玩笑,这是抚国公啊,他连忙上前两步,笑得一脸得意对虞铮说:“亲家何至于此?琮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青年才俊,有勇有谋,你带着他来府上提亲,我和她娘自是万分同意的。” 虞铮没有理他,只是坚定地看着姜胤宸。 姜胤宸憋着笑继续演戏:“祁爱卿,你缘何如此激动,这刘太医的弟子跟你可有关系?” 祁元一听皇上问她话,忙跪在虞铮身边,脸上是收不住地笑:“启禀皇上,这祁嫣然正是臣的二女儿。” “哦?”姜胤宸挑了挑眉:“你二女儿不是已经抬进秦首辅院里做妾了吗?而且刚刚抚国公说的是,为琮儿求娶的是刘太医的徒弟,不是你镇国侯府的二小姐。怕是同名同姓?” 祁元愣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没想到自己将女儿送入秦府的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他眼睛一转说道:“启禀皇上,许是传话的人传错了,抬入秦府的是臣的三女儿祁悠然,她久闻秦首辅之名,在宫宴上偶遇秦首辅,便芳心暗许,非秦首辅不嫁,唉,都是做爹的,心疼女儿便遂了她的意。” 不止姜胤宸,就连朝堂上的众臣都觉得好笑。 祁三小姐才刚刚及笄,这秦首辅比他祁元还大三岁,已然年逾五十,哪有女子不爱慕翩翩少年郎,心悦大腹便便的迟暮老者的?亏这祁元睁眼说瞎话也不臊得慌。 这时一旁的虞琮膝行两步向前:“禀皇上,臣愿用军功换嫣然跟镇国侯府断绝关系。” 姜胤宸没理一旁如遭雷击的祁元,只是看着虞琮问:“这又是为何?” 虞琮一个头深深磕了下去,“嫣然说她被镇国侯府已然伤透了心,既然镇国侯这么不喜她这个女儿,她也不想强求父母家人了。” 这话一出,祁元暴怒:“这个逆女,平时在家上不顺父母,下不友爱弟妹,多次暗害家姐,蛇蝎心肠,如今还把脏水泼到老夫身上,亏老夫生养她一番!她本是个庶女,老夫疼爱她,把她记到嫡母名下,但凡她嫡姐有的她都有,她如今哪有脸跟我断绝关系?” 虞琮一脸嫌恶地看着他,接口说道:“既然她如此不堪,侯爷何不把她扫地出门?” 祁元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姜胤宸哭诉:“她好歹是我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本来与人私奔就是私德有亏,如今攀上了少将军就想把老父一脚踹开。我就是把她送去庵堂,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也不能把她嫁出去有辱门风。” 周围众人听了也窃窃私语,如此不堪的女儿,嫁去别人家也是丢人现眼,若是自己的女儿早就乱棍打死了。 姜胤宸扫视了一下堂下窃窃私语的众人,“宣祁嫣然进殿。” 福海公公一挥拂尘:“宣医女祁嫣然进殿。” 正在太医院帮刘太医整理医案的祁嫣然,听到皇上宣自己,整理了下衣服,就跟着来传话的太监进了大殿。 她向姜胤宸磕了个头:“太医院医女祁嫣然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胤宸也没叫起,只是问道:“你要与你父亲与镇国侯府决裂?” 祁嫣然又磕了一个头:“是的,皇上,请皇上成全。” 虽然早已知道理由,他还是要问:“为何?” 祁嫣然伏在地上字字铿锵:“其一,我母亲当年并非自愿入府为妾,她为救镇国侯不惜雨夜入山历尽万险,险些丧命,才采得一味罕见草药,得以让镇国侯逃过一劫,他非但不感谢我母亲,还强行纳她为妾,导致我外祖心忧女儿,后来京寻女,得知女儿死讯后,客死他乡;其二,他纵容嫡妻下药致我母亲早产,血流不止而亡,事后更是包庇嫡妻;其三,民女在镇国侯府这些年,人前光鲜,人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府里最末等的奴仆都能欺辱民女;其四,他联合嫡母和长姐给我下药,想让大皇子玷污了我,好把我送入大皇子府为妾,被我躲过后,又想推我出去为她们抵罪。这样的父亲,这样的镇国侯府,我不求他们能为我挡风避雨,可我这一生的风雨都是他们带来的,我若今日回了镇国侯府,今后依然是他们可以随意打骂的人畜,是他们谋得利益的筹码。敢问皇上,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我可还回得?”说完她撩起衣袖,小臂白净如瓷,再往上,却是纵横的伤疤,有鞭伤、有掐伤、还有烫伤,长好的留着深浅的痕,有些一看就是没有长好的,伤口虬结在一起狰狞可怖,她环视殿上众人:“身上更多,就不方便给各位大人看了。” “啪!”祁元一巴掌扇在祁嫣然脸上,打偏了她的头,脸迅速地肿胀起来,“逆女,还不快滚回去,还在这里丢人显眼。” 祁嫣然忍着眼里的泪水,重重的给姜胤宸磕了个头:“求皇上救救民女。” 祁元怒目圆睁,同样以头抢地:“逆女红口白牙污蔑亲父,还请皇上为臣做主。” 姜胤宸看向虞铮,见虞铮向他点点头,便好整以暇地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缓缓开口:“祁嫣然,你刚刚说的可有证据?” 祁元见皇上明显有意偏帮自己,整个镇国侯府都把持在他手里,谁人敢为祁嫣然作证。 他不屑地看了一旁的祁嫣然一眼。 哪知祁嫣然抬起头来,决然地说:“我有人证。” 祁元还来不及阻止,姜胤宸已开口说:“宣!” 第104章 对质 早已等在宫门外的几人被宣了进来,几人畏畏缩缩地进了大殿,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见祁元瞪着他,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几人跪在殿中,福海公公喝道:“殿下诸人将身份名字报上。” 一个打扮得体的妇人磕了个头说道:“民妇冯琉璃,原是镇国侯府贵妾冯惠贞的陪嫁丫鬟,当年从沿海陪着小姐进的镇国侯府。” 一听她的名字,祁元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你、你……” 冯琉璃凄然一笑,“侯爷看到婢子很震惊,奇怪婢子为何没死?”说完又对着姜胤宸一磕头,“皇上,当年夫人给奴婢的小姐灌下催产药时,奴婢就在一边,可惜奴婢没用,阻止不了夫人,救不了小姐,她们给小姐灌了药以后,就一刀捅死了奴婢。上天垂怜,奴婢命不该死,她们将奴婢扔入乱坟岗后,被一个夜里下山采药的郎中救了,奴婢手里没什么证据,但是奴婢肚皮上的刀疤就是最好的证据。” 姜胤宸对福海公公点头,福海公公从后殿招来一个嬷嬷,嬷嬷领着冯琉璃去了后殿。不一会儿嬷嬷回报:“这位夫人腹部有一经年伤,已贯穿至后腰,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姜胤宸听了回报,点点头没有作声。 那嬷嬷行了个宫礼就退下了。 这时另一妇人也学着冯琉璃的样子磕了个头说道:“民妇马婆子,是城东的稳婆,当年镇国侯府的二小姐就是民妇接生的,民妇有证据。”说着那马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霉的药包,“民妇为人接生三十年,当年是半夜入的镇国侯府,那妇人明明不足月,宫口都没开,但是羊水已经破了,周围的仆人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早产了,但是以民妇多年的经验一看,就知道那不是摔的,是喝了催产的药,好在孩子后来也就顺利地产了下来,本以为母女平安渡过危险。 有个丫鬟端来一碗参汤,说是夫人赏的。民妇见是好东西,就服侍她用下了。见她喝了参汤,有了精神,领了赏钱准备回家,就听见里面喊不好了,姨娘血崩了,民妇本想进去帮忙,毕竟这么多年,都碰到过这种情况,可以处理一二。虽然保不住命,但可以拖延些时辰,等大夫来救命。 也是民妇命不该绝,打发赏钱的那个嬷嬷什么话也不说,急急拉着民妇就往府外去,将这药包塞在民妇怀中,叫民妇不要管,快逃命去。民妇回了家,叫上夫君,带上孩子,一家三口躲进了山里。民妇觉得事有蹊跷,就把这药渣特意晒干了,藏在身边,作为将来的一个物证。等我们出了山,发现家被一把火烧没了,又怕他们再寻来,只得带着家人逃到了桃县,遇到一个跟接生夫人长得极像的妇人,交谈之后才知道是她的孪生妹妹,那夫人便收留了我们一家。 后来夫人告诉我说她姐姐那晚血崩没了,民妇愈发害怕,这么多年来隐姓埋名。另外还有,”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双手举着承上,“皇上,这是我出山后,去烧毁的屋子中查看,寻找还有没有值钱的细软,无意中捡到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随身带着。” 福海公公接过那块牌子递给姜胤宸,他一看这准确地说是半块牌子,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剩下的牌子上赫然是大半个祁字。 那药包福海公公打开来嗅了嗅,对皇上说:“皇上,这药渣中有红花。” 姜胤宸一甩手把牌子和药包掷到了祁元面前,嘴角噙着笑:“祁元,你解释一下。” 祁元看都没看就说:“皇上这是栽赃。” 一旁那管事从腰间解下一块木牌双手呈上:“贱民平安是镇国侯府的一个小管事,这牌子小的也有一块,不但小的有,镇国侯府的管事护院都有,有了这牌子才能出入祁府。” 福海又去将他手中的木牌递给沧澜皇,姜胤宸接过,仔细对比了一下,确实出自一家。他点点头将两块牌子一并递给福海。 那平安又开口道:“我母亲是冯小姐的奶嬷嬷,当年她陪着冯小姐入镇国侯府,我因着爹去世得早,家里已经没了人,跟着娘进了侯府中。那晚半夜,琉璃姐姐突然拍响了我娘的房门,着急说是小姐要生了,情况很不好,我娘于是急匆匆就跟着过去了,我被嘱托在屋里呆着不要外出。 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娘一直没回来。后来有人告诉我是小姐没挺过去,死了,我娘和琉璃姐姐痛不欲生,当场殉了主。各位青天大老爷,一天三条人命哪,我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那时我人小,什么也做不了,还只能在这侯府偷偷呆着。” 祁元怒斥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奴!” 平安倒是平静了下来:“祁老爷,小人的身契一直在冯家,是随着娘亲过来侯府的,我又不是你的的家生子。”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么多年,看着府里的坏人欺负虐待我家小姐,我只能忍气吞声。我娘死后,我本来可以离开,但转念一想我娘死的不明不白,小姐又无人照看,我就求管事的看在我父母双亡的情况下,让我留在侯府,我拼命讨好主子们,好让主子们忘了我从来不是镇国侯府的家生子,只有这样我才能偷偷照顾嫣然小姐。 那时小姐才出生,身边几个不尽心的婆子眼皮子浅,觉得跟着嫣然小姐没前途,只想把小姐虐待致死,丝毫不管嫣然小姐还是个小娃娃,嗷嗷待哺,哭得不耐烦了,就随手给她灌点凉水。我当时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着心疼,只能从狗洞溜出府,求爷爷告奶奶,寻了羊奶,趁婆子们白日在自个儿屋里睡觉偷懒时,去偷偷给小姐喂下。这样小姐才活过来。” 听了此言,满朝皆惊,有叹息嫣然身世可怜的,有赞叹平安义仆忠诚的,也有怒目而视祁元的。祁嫣然伏倒地上,泣不成声。 平安接着说:“日子长了,夫人只说这孩子是个命硬的,要扔去庄子自生自灭。没料到侯爷这次却护着了小姐,他说如此小姐都活了下来,身体还健健康康的,是个有福的,说服了夫人记在夫人名下。 我天真以为从此小姐的日子要好过起来,没想到小姐是才进虎穴,又入狼窝,除了夫人那个毒心肠的,又添了大小姐这个蛇蝎女人合起伙来欺负她。大小姐嫉妒小姐聪慧,小人听说小姐偷着跟大小姐的琴师父学琴,只要小姐被琴师父夸奖了,大小姐定然要打她一顿扔到柴房。无人管顾,只有我偷偷跑到柴房时,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姐瘦骨嶙峋,满身是血,只得偷偷找了药,趁夜色帮她处理伤口。 后来我打听了才知道嫣然小姐虽是记到夫人名下,但满府皆知夫人不喜她,老爷不管她,因此个个都来欺负她。丫鬟吃了她的份例,给她吃仆人吃的饭菜,她的月银和月例从来到不了她的手里。每次要出门,主母就给她换衣服首饰,装模作样充样子,回了府就收回,让她穿那些丫鬟穿不了了、匀给她的衣裳。主母稍有不如意,对着小姐就是一顿板子,哪个下人不知事夸一句小姐,大小姐就去打小姐一顿鞭子,就是买来的下人,也不可如此无缘无故打骂,何况是小姐,皇上,请为我家小姐做主。”平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姜胤宸听了拧紧了眉头,招招手,房梁上飞下一人,一身劲装,在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还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给他,他接过说:“知道了,你且去。” 那男子得了令,一个旋身又没了身影。 姜胤宸拿着那几张纸看了看,递给一旁的福海,福海知其意思,便拿着纸下了台阶,将那几张纸递给祁元,“镇国侯好好看看。” 祁元接过,仔仔细细一看,全是府中下人的口供。 他顿时醒悟,今日此事是皇上早就知道的,不过是陪着虞铮父子演了这场戏,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哎呀,自己太蠢了,这么多年的官场怎么没看出来,真是白混了。 他也想明白了,皇上不想蜀王再做大了,他默默地看了不再作声。 姜胤宸见他看完,开口说道:“这本是你府中的家事,朕也不便插手。” 祁元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其中含义,这是皇帝适可而止的意思,他祁元还是可以大事化小的,满眼希冀地看向龙椅上的沧澜皇,诚惶诚恐开口道:“臣有罪,一直忙于国事,对家事管束不严,致使出现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发生,请陛下责罚。” 这时礼部尚书邹谟胜出班奏道:“镇国侯祁元惨灭人伦,请陛下严加惩戒,以儆效尤。” 姜胤宸直直看着祁元,又说道:“父不慈女如何孝?虞爱卿,你的请求朕允了。” 他示意福海公公去接过虞铮手中的印玺,复又开口:“镇国侯为父不慈,治家不严,罚俸一年,从今日起,在府中闭门思过,整治好了家事再说。镇国侯夫人宋氏褫夺二品夫人诰命,祁嫣然得朕允许脱离祁家,从此生老病死丧娶婚嫁,与祁家再无干系,另准虞爱卿所请,赐婚予骠骑将军虞琮,择日完婚。” 只见祁嫣然磕了个头说:“皇上,民女不想再姓祁,请皇上准许小女从了母姓,姓冯。” 姜胤宸大手一会:“准了。此事就到此了结,退朝。” 福海公公一甩拂尘:“退朝——” 姜胤宸起身往后殿而去。 第105章 花溪县主 皇上到底还是收了虞铮兵权,没有封赏虞铮虞琮二人,那些准备了一肚子功高盖主之言想在今日给皇帝上眼药之人,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离开,直到没了身影,众人才从大殿退出。 往日最爱散朝后和各位大人相携出宫的祁元,此时又羞又愤,脚步匆匆,迅即离去。 身后一群武官和新晋的将军们在向虞铮道喜:“抚国公,恭喜恭喜,定了成婚的日子,别忘了往在下府中送请帖啊。” 虞铮拱着手应承:“自然。” 兵部尚书姚虔肩挨着妹夫虞铮的肩说:“琮儿这小子定下了,我妹子该放心了。”满面的笑意掩不住。 虞铮笑答道:“成婚那日还要麻烦外甥们一起帮着接亲。” 姚虔笑着说:“自然自然。” 远远的冯嫣然带着琉璃三人走在后面,虞琮在一旁陪着她。 “琮哥,你能帮我把琉璃她们三人送去桃县我小姨那儿吗?” 虞琮应道:“这个你放心,城外还有亲兵,我派一队送他们过去。”接着又说道:“他们的家人,我之前就派人送去小姨家了,你放心。” 冯嫣然一笑:“谢谢琮哥了。” 虞琮看着她阳光灿烂的小脸想,真是人如其名啊。 将他们送至宫门口,就回了太医院,没多久两道圣旨就来了,一道解除了祁嫣然跟祁府的关系,赐姓冯,另一道便是赐婚她与虞琮的。 接过圣旨冯嫣然谢恩送走了钦差,冯嫣然愤然道:“皇上明显偏私,对祁元处置不痛不痒,唉,不过我早日就料到会是这个结局,只要能脱离祁家,我也如愿了。” 刘太医在旁边百般安慰。冯嫣然意稍解。 “要不要老夫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刘太医问道。 冯嫣然笑了:“就几件破衣裳有什么好收拾的?我外祖另外留了宅子和家当给我,东西都不在镇国侯府。” 刘太医点头,“那一会下了值跟我回家,你师娘得知了你的事,刚刚已经差人来嘱咐我今日定要带你回家。” 冯嫣然应下。 待虞琮送走琉璃三人回府,见福海公公早已在正堂喝茶等他。 见他回来,虞铮忙命人在早已摆好的香案前点上了香。 福海公公整了整衣袍,待国公府众人跪好。 福海公公先是拿出一个黄色锦盒,宣道:“抚国公府代氏,治家有方,上承家族庭训,下爱子孙后代,前养大将军保家卫国,开疆扩土,现育探花郎治国齐家,特赐龙头拐杖,可打尽天下不敬之人。” 老夫人神态自若,双手过顶接过龙头拐杖。 福海公公搀起老夫人,“皇上说了,今后老夫人可不必跪听旨意。”说着把老夫人扶到一旁坐下,才从小黄门手中接过另一张圣旨开始宣读。 这一封是晋封姚敏为一品诰命的圣旨,姚敏接旨谢恩。 只见福海公公又拿出一份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医院首门下弟子冯氏嫣然,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骠骑将军虞琮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冯氏嫣然待宇闺中,与虞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兹特以指婚骠骑将军虞琮,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虞琮接旨谢恩,福海公公将圣旨送到虞琮手中,转身再从一旁的小黄门手中接过一道圣旨,众人都有些茫然,怎么还有? 这又是给谁的?只见福海公公展开圣旨唱喝:“虞初稚接旨。” 虞初稚一听叫到自己,忙上前几步跪在虞琮身边,“臣女虞初稚领旨。” 福海公公看了她一眼念道:“抚国公虞铮之次女虞初稚,秉性纯良,持躬淑慎。聪慧机敏,琴艺卓绝,以一技力压外邦,扬我国威,今封为正四品花溪县主,赐“荣宁”二字,食邑千户,赐居县主府,钦此。” 虞初稚磕头谢恩,双手过顶接过圣旨。 众人不敢起身,过了一小会儿见确实没有了,才在虞铮的带领下起了身,给福海公公安排了一桌席面,老夫人带着虞铮、虞琮、虞珩作陪,另又开了一桌招待同来的黄门 。一行人吃饱喝足,又收了府里给塞的红封,才离开虞府回宫去了。 看着满屋子的赏赐和四份圣旨,老夫人代氏看着虞铮说:“铮儿,皇上这还是要拴着你啊,老身不是贪慕这荣华富贵,位高权重当思抽身而退,不然就会引来这满门的祸事。现在皇恩浩荡如此,却是棘手啊。老身虽不常在外走动,这府外的风吹草动,老身再瞎再聋,还是知晓一二的。众皇子夺嫡,明争暗斗,我虞家两代人勤于王事,对皇上忠心耿耿,这立嫡的事我虞家偏向谁,谁就占了上风,我虞家怎么不招人嫉恨?老身也赞同你归隐的想法,事到如今,这个局面,可奈何?连稚丫头都封了县主。” 虞铮搀着老夫人:“母亲不必过于忧怀,儿子是什么意思您知道,皇上心里也清楚,只要虞家唯以皇上为年,不偏不倚,定能在这朝堂立于不倒。如今儿子的兵权也交出去了,苏秦月也封了国公,皇上也算是有了倚重,儿子过些日子就说旧疾复发,需要好好养病,就势离开这京都,远离朝堂,回到乡下,就可以好好陪陪娘了。至于稚儿的县主,当是皇上给予柳云墨在阵前出力的表彰,这个我们当为云墨高兴才是。” 老夫人笑望着他,又转头向着虞初稚道:“云墨这小子怎么没有来啊?。” 虞铮也笑了:“云墨已表达不要军功,要下场考取功名,就没有去朝堂复命,我们是请他过来,给稚丫头搞个庆功宴。”说得虞初稚羞红脸,倒在老夫人的怀里。 皇上一次给了虞家四道圣旨,赏了老太君,晋了嫡妻诰命,给长子赐了婚,给次女封了县主的消息一下子在各府间传开,各位皇子府内谋士都在讨论此事。 只是虽是封赏了虞府众人,到底没有封赏虞铮父子,赐婚也是用军功换的,若不是换了赐婚,这次拿下鹿野城,得月族年年进奉的议和书来论功行赏,虞琮封个二品将军也是使得的。众人嗅出了虞府这次想激流勇退,饶是如此,到底虞府的嫡长女是蜀王妃,各皇子还是想不遗余力地给皇帝上眼药,上表彰弹劾虞铮军纪不严,纵容士兵抢掠鹿野城。结果表上去了,被姜胤宸下旨申斥,让那些御史们跪在午朝门外,从巳时一直跪到戌时,饭不许吃,谁不许喝,御史们有当场晕倒的。 这回不管是哪个皇子的谋士,都死死地拽住了自家主子,就虞铮这行事,皇帝对虞家的态度,哪位第一个冒头,定是第二个被封王,赶去就藩的,就他们手上这些远逊于蜀王的筹码,去了封地,就真的是出局了。 是以,这之后的朝臣们每天都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的事,上朝也不敢给皇帝添堵,姜胤宸着实过了些安静日子。 抚国公府府内一派喜气,镇国侯府阴气沉沉,祁元还想着祁嫣然总要回来收拾东西的,等她回来好好教训一番,过几天再让她去皇上那认错,让皇上收回成命,反正赐婚圣旨已经下了,虞铮这个亲家跑不了了。 可是他沉着脸在正堂主位上,等到了抚国公府连接四道圣旨的消息,等到了皇上的训斥和褫夺诰命封号圣旨,等到了御林军封门,等得华灯初上暮色四合,也不见祁嫣然回来,去打听消息的小厮在宫门口等了三刻钟,只得了一个冯医女去了刘太医家的消息。 他立马命令管家赶到刘太医家去叫祁嫣然。管家到了门口,门房进去帮他通报。 此时的刘太医夫人置办了一桌子席面,她拉着冯嫣然坐下,介绍旁边的人给她认识,:“嫣然啊,师娘一直想要个女儿,可一辈子也只得了这两个儿子,这是你大哥。”她指着一边一个男子介绍。 冯嫣然顺着师娘的话叫:“大哥。” 刘太医的大儿子刘疏牵出身边温婉的女子:“妹子这是你大嫂。” 冯嫣然又行了一礼道:“大嫂。” 刘疏的妻子赵氏从自己位子上起来,拔下头上一根芙蓉金钗插在冯嫣然头上:“好妹子,以后常来找嫂子聊天。” 不待冯嫣然回话,另一边一个圆脸的女孩也到了冯嫣然面前:“也要来找我玩,我是你二嫂,我叫你嫣然妹妹可好?”说着从手腕退下一个金钏儿给她带上。 “谢谢二嫂。”冯嫣然也对她行了一礼。 孙氏回到自己的位置,戳戳身边男子的肩膀说道:“这是你二哥。” 刘太医二儿子一拱手:“在下刘朗,见过妹子。” 冯嫣然行了一礼:“二哥好。” 刘夫人笑着说:“你二嫂性子跳脱,你不要介意。” 冯嫣然连声说不会。 刘太医满意道:“冯丫头以后这就是你家,你师娘给你准备了院子,以后下了值,你就跟为师回来住,你一个小丫头自己住不安全。” 冯嫣然想想也怕祁元去找她麻烦,京都就这么大,以祁府的势力找她都不需要一天,就应下了:“那就麻烦师娘和两位嫂嫂了。” 听到她愿意住下,各人都放下心来。 刘太医拿起筷子说:“好了,都启筷。”动了筷子,众人也跟着动筷。 刘夫人忙着给冯嫣然布菜,顾不上自己吃。 来通传的门房看到主子们在用饭,在花厅外候着不敢打扰。等里面的婢女开始走动,收拾饭桌,端上茶水给主子们漱过口,他才进去通报:“老爷,镇国侯府遣人来问祁二小姐何时归家收拾自己的物件。” 冯嫣然愣在那里,脸上挂着凄然寂寥的笑,都这样了,她那个爹还是不打算放过她吗? 刘夫人看着这样的冯嫣然有些心疼一把搂过她,“你去回了他,这世上再没有祁二小姐了,嫣然小姐现在姓冯,自然是不会再去那个镇国侯府了。” 冯嫣然红了眼,叫住得了主子话、准备去通传的门房,“劳烦你多说一句,镇国侯府从来不是我冯嫣然的家,我在那里从来只有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门房得了话行了礼,出了花厅回话去了。 刘夫人拉着冯嫣然去看她的院子,两个嫂子也在一旁陪着。 院门打开,一条鹅暖石铺就的路从院门蜿蜒至正堂,路两边种满了铃兰,院角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下挂着秋千,荡起秋千,双脚在一汪池水上晃荡,池边的假山旁伸展出一座小木桥,桥的另一头是水榭,坐在水榭边,弯腰便可以触到池中娇憨的睡莲。 “喜欢吗?”听到这个声音,冯嫣然转头看着一旁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刘夫人,灿然一笑:“好喜欢,谢谢师娘。”说着她的泪涌出来。 刘夫人用帕子帮她擦着眼泪,“乖孩子,不哭,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冯嫣然止住泪点点头,这晚冯嫣然睡在拔步床上,床软软的,屋里焚着玫瑰香温馨安谧,屋里摆着冰盆,让夏夜变得凉爽。 丫鬟见她睡下轻轻放下帷幔。真舒服啊,冯嫣然闭着眼睛想,想到终于摆脱了镇国侯府,她安稳地睡了过去,再也不怕半夜有人一盆冷水把她泼醒了。 这时的镇国侯府仍然灯火通明,主院里传出瓷器落地的碎裂声,女人压着嗓的嘶吼咒骂声。 祁元站在院子,听着看着,他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爆出,他也想打想骂,但是那个任他打骂的人,再也不会在这个府中出现了,那个丧门星自己攀了高枝,却断了他的官路,要是蜀王知道了此事,柔然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他想,要找机会把冯婉抓过来,威胁祁嫣然那个死丫头和镇国侯府恢复关系,不过现在不行,他得再等等,等皇上将这事忘记才好动手。 第106章 请期 次日姚敏回了趟娘家,请了兵部尚书夫人为虞琮保媒。 自家小姑子上门有求,周氏自是满口应承了下来,二人约好日子,又给刘太医夫人去了拜帖,约定好下定的日子。 到了日子,虞铮陪着姚敏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一车纳采礼,接上周氏一齐上了刘太医府。 刘太医知道今天是虞家来下定的日子,特意起了个大早,陪着刘夫人在正堂主位坐着。 双方见面寒暄了一番,就开始讨论婚礼事宜。 三位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虞铮和刘太医二人坐在自家夫人身边喝着茶不吱声。 三人从六礼何时过,讨论到准备哪些礼品,再到聘礼嫁妆多少台。 三位夫人打定主意要让冯嫣然风风光光出嫁,不能让她受委屈。 突然夫人们停止了讨论,姚敏和刘夫人望向身边的夫君有些不满,刘太医一脸雾水:“好好好,你们说得都很好,我们一定照办。” 刘夫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拿来。” 刘太医呆愣愣地问:“什么?” “庚帖啊!”刘夫人没好气地说。 刘太医从袖子中抽出装庚帖的盒子,捧到夫人面前,虞铮一看忙有样学样也抽出庚帖递给姚敏,脸上陪着笑。 两家交换了庚帖,约定好日子去大相国寺合八字算日子。 刘夫人问了一下姚敏和周氏的忌口,便安排下人去准备午膳。 在刘府用了午膳,送周氏回了兵部尚书府,姚敏才和虞铮一同回了虞府。 回了院子,看到徐沁竹在院子里喝着茶,眼睛往院门口张望着,见他们回来,忙起了身,“大嫂。”她笑着迎上去,拉着姚敏的手,“你们定了什么时候去合八字?我和苏夫人想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姚敏被她牵着手,笑着说:“好啊,我们约在三日后,你现在快去跟苏夫人约。到时候也好选日子。” 徐沁竹应下忙去给苏夫人下帖子,约她三日后一同去大相国寺合八字请期。 这日姚敏和徐沁竹相携出了门,虞初稚也得了应允可以出门。 虞初稚领着沐湘二人就往柳府去了。进了巷子看着有不少宫里的小黄门往柳府而去,她只得将马车停在巷口路边,等这些人都走了,她们一行三人才进了柳府。 到了后院,看到摆了一地的红木箱子,柳云墨穿梭在这些箱子中清点,纯钧拿了纸笔在一旁记录着,等纯钧记录好,承影把箱子关上,贴上红纸,虞初稚靠着院门看这主仆三人忙碌着。 良久,柳云墨感受到一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抬头看着虞初稚倚着门框望着他笑。 “先休息一会儿。”柳云墨嘱咐纯钧二人。 二人识趣地去准备茶水点心,柳云墨走到虞初稚身边牵起她的手:“小初,你来了啊。” “笑得真狗。”虞初稚白了他一眼,用下巴指指满院子的箱子,“这是什么?” 柳云墨用脸摩挲着她柔软的小手,嗯,老婆的手好软好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这是给你的聘礼啊!原本定好了纳吉纳征的日子,这不是没赶得回来吗?纳吉师娘已然帮我办妥,纳征的事这两天就得办了。”他有些得瑟:“我这次跟着伯父去西北,为了早点回来见到小初,做了点小弊,嘿嘿。” 他继续显摆道:“伯父帮我去皇上面前邀了些功,皇上就赏赐了我这么些东西,说是我要科考的,就不方便给我封官了。我想着这些正好可以给我媳妇当聘礼,你看我箱子都没换过,到了过聘的日子请了师娘给你送过去。” 虞初稚t的点倒不在这些聘礼上,她歪着头看着柳云墨说:“作弊?白切黑你不会暴露本性了?” 柳云墨笑着刮了下她的秀鼻,“我小心着呢。”说完把她拉进了院子,在往日那张石凳上坐下,叉起一块冰镇的甜瓜放入她口中。 她双手托着腮接受着他的投喂,“没有西瓜解暑。” 这炙热的夏天让她怀念空调,冰淇淋,冰西瓜,他笑看着她说道:“等我考完科举寻个靠近御族那儿外放的缺,早日找到你外祖,看能不能送我们回去,回去就都有了。” 她不依不饶地问:“要是回不去呢?” 柳云墨安慰道:“那我就辞了官。”他一指周遭的箱子,“卖了这些去希来国,希来国是有西瓜的,我们就去那边定居,要保证我家宝宝夏天有西瓜吃。” 虞初稚一高兴在他脸上唧亲了一口:“可不许画大饼!” 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虞初稚对未来的生活生出了向往,如果不能回去,和白切黑在这个世界幸福地生活下去也很不错。今天的瓜好像格外凉爽,她忍不住又多吃了两块。 想起虞曦颜之前跟她说的事,她又问道:“那两个纨绔还来找过你吗?” 柳云墨摇摇头:“我刚回来还没去书院。” 虞初稚把那日虞曦颜说的话都一一告诉了他,末了说了一句:“算着日子你那继母继妹应该得了你要成婚的消息,快寻过来了。” 柳云墨没回她,进了屋子寻摸出一个匣子,打开拿出一张纸递给她:“她们不会来的,来之前我已经把她们解决了,就算来了,就她们俩能把你我怎么着?” 虞初稚展开来看是一份切结书。 她看完又把切结书收好放入匣子里道:“收好,有了这咱也不怕她们寻过来。” 柳云墨把那纸小心叠好收入匣子,悠悠开口说:“你就这样放过你那嫡姐了,这么圣母?她可没少做坏事,以你的性格总不至于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放过她了?” 虞初稚打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叫你白切黑还真没叫错,我不是把祁柔然那杯老绿茶给她送进去了吗?主要是以她如今的身份我真没法把她怎么样。”她两手一摊,“能力不足啊,要权没权,要人没人,而且府里的人都对我挺好的,我也不想让祖母他们难过。” 柳云墨揉了揉她的头:“不管在哪,我总是会护着你的。” 虞初稚甜甜一笑。柳云墨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明日想去府上拜会一下你娘亲,你帮我挑件礼物给她。” 虞初稚站起来,跟着他在一地的箱子中挑挑拣拣,最后虞初稚从一堆珍宝中抽出一根通体碧玉的笛子,“就这个好了,我娘亲喜欢音乐。” 柳云墨点点头,招过纯钧将玉笛递过去:“找个好看的盒子装好,这是明天要送给我丈母娘的,你小心着点。”纯钧接过玉笛就去找盒子去了。 两人一起用了午饭,又去街上逛了一会,柳云墨才把虞初稚送回了家。 在门口正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虞铮,“贤侄啊,进府坐坐?”虞铮热情地邀请道。 柳云墨作了一揖婉拒道:“不了伯父,托伯父的福,皇上赏了我好些东西,我要回去清点一下,明日上门叨扰伯父,定下纳征的日子。” 虞铮点头道:“好的,好的,那伯父明日在府中等你,你可早些过来啊。” 柳云墨应下,虞初稚随着虞铮回了府。 “父亲,柳公子说,明日想拜会一下姨娘。”虞初稚想着还是提前跟虞铮说一声,毕竟柳云墨是外男,云姨娘是内宅妇人,也不知道方不方便见面。 虞铮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带他过去的。” 虞初稚甜甜一笑屈膝行了个礼:“谢过父亲了。” 虞铮看着她的样子皱起眉说了句:“女大不中留。”然后加快了脚步。 虞初稚见虞铮这个样子,想到了什么,快步跟上:“爹爹是舍不得女儿吗?” 虞铮没有回答,绷着脸,耳根有些红。 半天才岔开话头问道:“你是如何想到找那些炸炉的方子,给云墨做那个什么炮仗的?” 虽然是早已对好的口供,她仍假装思索了一下,一脸天真地说:“那些啊,是柳公子写信给我让我帮他找的,他说是之前在一本手札里看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想试一下,我就试着让府里的侍卫得空去寻的,真的有用吗?” 虞铮点头:“很有用,如果不是有这个,我们至少还得半年才能回来,恐怕你们的婚礼都要推迟。” “哦。”虞初稚假装毫不在意地说:“现在可是赶上了。” 虞铮撇了她一眼,直摇头,女大不中留啊不中留。 回到院子听姚敏说琮儿和嫣然的好日子定在来年的二月十八,虞珩和苏涟漪定在六月初六,他刚刚因着要嫁女儿稍稍有些不愉的心情才稍微舒畅了些。 第107章 暗杀 翌日,虞铮在书房中等到快午时都不见柳云墨过来,派了人去柳府打探,结果说是出事了,有人要暗杀柳云墨,同时虞初稚在清蕖院中得了消息,说是昨夜袭击柳府,冲人去的,只伤人不图财。 若不是在柳云墨回城当日,虞初稚就让小铃铛找了人去暗中保护他,昨夜他就躲不过这一遭了,可饶是这样,他还是受了伤,派去保护他的人也伤得不轻。 昨晚后半夜柳府遭袭时,守护者发了信号,周围的师兄弟迅速赶到救下他们。可惜那些偷袭的人训练有素,一个活口都没留下,都是一些专业杀手。如今风云霆将御族的人全都安排到柳府住下了,“主子,我刚刚去看过了,柳公子身上的伤口虽多但是都不深,也没伤到要害,将养个日就好了你别担心。” 小铃铛安抚:“虽然派去的都是死士,但是师兄弟们到得及时,而且柳公子自身也警觉,躲过了多次击杀,那些人没讨到什么好,连同行的尸首都来不及带走。” 虞初稚握着茶杯的手指发白,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小铃铛摇头:“目前婢子也不知道,从留下的痕迹看不出是哪个门派的,应该是京都某个势力偷偷豢养的杀手,但是刚刚婢子离开的时候看到老爷过去了,想老爷定能查清楚此事的。你放心,现在我们的人都住到了柳府,老爷刚刚也带了三十亲兵过去,估计是听了消息,想要留给柳公子护卫他的。” 听到这些虞初稚才安下心,她想出去看看,又找不到名头,只得等爹爹回来,再央求爹爹带自己过去看看柳云墨。 柳云墨毕竟只是这京城中的一个小人物,夜间遇袭也没有在京中引起什么风浪,暗中监视的人也只监视了几天,见没什么问题就撤了。 半个月之后,宫里却传来四皇子和五皇子被禁足三个月的消息,消息一出,京中众人都懵了,不知道皇上为何下了这道旨意。 各高门贵族想尽办法打探,也只打听到皇上把四皇子和五皇子召进宫,发了好一通脾气,之后就下了这道旨意,至于皇上缘何发脾气,没有一人打探到了的。 众人都在猜测估计又是皇子之间争斗的原由。 消息传到虞府时,柳云墨正坐在虞铮的书房,听了吴峰的汇报,柳云墨笑了说:“看来出手的是四皇子和五皇子了,也是他们和小初的年龄最为接近,又没有婚配,自然会打小初的主意。而且他们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估计是想除掉我,然后求娶小初,不管小初嫁给他们之中的谁,都把虞府拉到四皇子的帐下。” 虞铮叹道:“这些皇子们为了争位是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四皇子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下起手来却狠辣呀。贤侄既然被我虞府卷入这朝堂之中,躲是躲不过去了,以后要加倍小心了。嗯,你晓得保护你的是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柳云墨想了想说道:“是小铃铛的师兄弟。” 虞铮了然:“她师门的人来寻她了吗?也是,她爹娘都没了,她自然就是他们门派的掌门了,好在有小铃铛。” 柳云墨也跟着附和,他自然知道小铃铛的真实身份,只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告诉虞铮,自然就瞒下不说。他不知道的是虞铮比他更知道小铃铛是什么人,但是她们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虞铮只说了她对外表明的身份。 “稚儿上次说你想拜会她娘亲?”虞铮问道。 柳云墨应道:“是的伯父,她是小初的生母,如今我要娶小初,自然是要拜会一下的。” 虞铮召来吴峰,让他去沐霞院通知一下云姨娘。吴峰领了命去了沐霞院。 等吴峰回转,虞铮先领着柳云墨去了主院,纯钧和承影一人捧着一个木盒子跟在他们身后。 柳云墨先跟着虞琮拜见了姚敏,柳云墨接过承影手中的盒子交给了姚敏,三人一起商定了三日后纳征,之后虞铮才领着柳云墨去往沐霞院。 翠香在院门口迎了两人,带去了一个茶室,云姨娘在茶室内跪坐在小几后,用小泥炉烧水,见他们来了才起身相迎,“老爷,柳公子。” 她行了一礼,虞铮走过去搂着她的腰,“云墨说要来拜会你。” 柳云墨长身一揖:“小子柳云墨拜见云姨。” 云姨娘有些局促地说:“当不得,当不得。” “您是小初的生母,自然是当得的。”柳云墨恭敬地说着,从纯钧手中接过木盒子递过去:“这是小子为云姨准备的,小小心意,希望云姨能喜欢。” 云姨娘抬头看了一眼虞铮,虞铮笑着说:“你女婿送你的,你就收着。” 云姨娘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是一柄通体碧玉的笛子,眼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 她将盒子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取出那玉笛,用手摩挲了一下,横在唇边,一阵清丽婉转的音乐响起,不同于平日她奏的琴曲悠远绵长,她今日吹的曲子欢快活泼,可见她满意的不单是这个笛子,这个女婿她也同样满意。 身后泥炉上的陶壶中,水开了发出的啸叫声打断了笛音。云姨娘收好玉笛放置在一边,灭了炉火,用帕子包了壶柄将烧开的水冲入早已选好茶叶的茶壶中,倒掉第一遍,又冲了一壶,略等了等,将壶中的茶水分到面前的三个杯子里。 “坐。”她对着面前的两个蒲团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虞铮走到几前盘腿坐下,见柳云墨没动又回头招呼他。 柳云墨先对二人行了一礼:“小子僭越了。”才依这虞铮的样子盘腿坐下。 云姨娘含笑地看着他:“在我这里没这么多规矩,你自在些就好。”说罢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谢谢,云姨。” 他端起茶杯,先闻了闻茶香,又看了看茶色,才开始品茶。 “柳公子也是懂这茶道之人?”云姨娘更加满意了。 柳云墨放下手中茶杯:“略通罢了。” 云姨娘点点头,转而对一旁端起就一口饮尽的虞铮嗔了一眼。 虞铮有些讷讷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知鸢,我又忘了。” 他呆傻傻地陪着笑。 “懒得管你。”云姨娘嘀咕了一句。 “娘子再赏一杯可好?”虞铮呵呵笑着说。 云姨娘只得依着他又给他斟满了一杯茶。 清蕖院里,虞初稚本想去找自家娘亲的,听说虞铮领着柳云墨过去了,只得在自己院子里打着秋千,想着还有两个月自己就要出嫁了,还是体验一把纯正的中式婚礼,之前在b站看过有up主发的中式婚礼,也期待过,当看到人家做一根龙烛或者凤烛就要一万多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否了这个方案,现在可以好好体验一把,心里又如何能不期待呢? 第108章 纳征 三日后,虞初稚一大早又被沐湘等人拉起来梳妆打扮,她很困但是没办法。昨天主母就过来跟她交代过,今日要一早起来煮甜茶,一会儿要奉给男方长辈。 可是柳云墨有什么长辈呢?他父亲没了,又没有兄弟,只有些家族中的长辈,跟他也不亲厚,这次成婚他也只去了封信,主要意思还是让他们看管好继母朱氏,不要让她借着这个由头来京城打扰他的生活,闹得难看了大家都没脸。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人还是认命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沐湘替她上妆插钗,绛红蜀锦长裙,百合髻端庄大方,石榴石步摇并芙蓉绢花簪在头上。 巳时三刻,抚国公府外爆竹声声,虞铮和姚敏迎出门外。青山书院山长徐善卿领着程夫子、朱夫子等书院的五位堂长,并皇上新封的明威将军、平西将军等六位将军,一同朝抚国公府而来。 身后长长的队伍,两人一抬的聘礼铺就到巷口,周围听到动静的人家,有家仆站在院门张望,见是国公府纳征,有好事者跟着上前看。 徐山长对着虞铮一拱手:“国公爷,我们今天作为柳云墨的长辈来替他下定。” 虞铮也回礼:“有劳了,快请进。” 明威将军行了个军礼:“将军,老柳去了,我们这些做叔伯的,这次就不当娘家人了,当二小姐的婆家人,一样疼她。” 虞铮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好,好。” 柳云墨也对着虞铮长身一礼:“见过伯父,伯母。” 虞铮把他拉到身边:“好小子。”他本来还怕柳云墨那拎不清的继母继妹过来搅和,现在一看这个阵仗,就知道他没看错这个柳小子。 一群人进了府,身后柳府的仆人将一抬抬聘礼抬进国公府,在前院铺了一地,旁边有司仪将聘礼一一唱喝出来。 末了,程夫人将礼单递给姚敏,姚敏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这礼备得很齐,除了礼,还另外有九万两白银的礼金,这长长的聘礼单子加上这一笔不算少的礼金,虽然比不上皇子纳妃的,但是就算放在大家世族中也不算少了,这小子是拿了自己全部身家来娶稚丫头了。 “老爷。”姚敏把手里的聘礼单子伸给虞铮看,虞铮看了怔了怔,才说了一句:“这小子。” 说完笑着引着众人到正堂。 老夫人代氏在正堂首位端坐着。众人一一向老夫人行了礼,在椅子上稍坐了一会儿,就见一少女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莲步轻移娉婷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手里端着茶盘。 少女走至堂中盈盈一拜:“小女虞初稚请各位长辈安。” 柳云墨走到她身旁扶起她,带到山长面前:“这是徐山长。” 虞初稚从沐湘端着的茶盘中拿过一杯茶,膝盖微弯行了一礼:“山长请用茶。” 徐善卿接过茶喝了一口,从袖中抽出一个红封放在茶盘上,夸赞了几句。 柳云墨才又领着她往下一位而去,就这样敬了一圈茶,得了一堆夸赞,虞初稚感到自己的双腿有些微微发酸,回头看到茶盘里堆起的红封,心想,挺值的。 敬完茶,虞初稚又行了一礼,才领着沐湘和小铃铛离去了。客人们都在国公府用了饭,宾主尽欢后才离开。 隔了没几日,柳云墨又请了程大娘子一起上门送日子。 “我们都说了过聘和送日子一起,云墨这小子非不同意。” 姚敏堆着笑请程大娘子上座,让身后的柳绿和银杏接过柳云墨带过来的礼。 柳云墨跟着坐下说道:“一生就一次,我希望每一步都给小初最完美的。” 姚敏脸上的笑僵了僵,虞铮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真的很有心,稚儿跟着他必不会吃苦,怕只怕那些人找到她。 虞铮夫妇在前堂接待程大娘子的时候,虞初稚带着小铃铛和沐湘去了沐霞院。 “娘亲。”茶室内虞初稚坐在云知鸢的对面,“我九月就要大婚了,之后你如何予我封印?每个月回一趟娘家似乎有些不妥。” 云知鸢看着虞初稚脸上带着柔和的笑,递过一杯茶,“那日柳公子来拜会我时,我已与他和你父亲商定好了,虞家在京郊南山脚下有一处温泉庄子,等你大婚之后,我就去这处庄子上住,你往后去庄子上寻我就好了。” 虞初稚手微微一顿:“这怕不妥,这样你跟父亲不就要分开了吗?还有你自己住在庄子会不会不安全?万一被那些人寻到了怎么办?” 云知鸢拉过她的手安慰道:“我好多年没出过这后院了,也想看看外面的天地,庄子上你父亲会安排亲兵保护我,而且我会压制三圣之息的阵法,我本身三圣之息就薄弱了,只要不离开阵法,就没人能寻着三圣之息找过来。至于你父亲,他若心里有我自会来寻我。你就安心出嫁,我看着柳公子是个好的,你们好好过日子。”说着她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放在虞初稚手心。 虞初稚摸了摸,是个钥匙形状的东西。 “这是你外祖当年在京中时为我置办的家当,他怕自己回了御族之后,我在府里过得不好,给我留的后路。这些年你父亲待我极好,主母也不苛刻我,我马上要去庄子上了,这些我用不上,你拿着做体己。东西在那间私塾里,你去找何伯何婶她们会交给你的。” 虞初稚依言收下,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爱,她拒绝不得,她将荷包细细收好,“谢谢娘亲了。” 她绕过茶几,偎到云知鸢身边,头靠在她肩上。云知鸢一手搂着她,一手摩挲着她柔细的长发。 “我以后得空就去庄子陪娘亲,娘亲不要嫌我烦哦。”虞初稚娇气地说着。 “你成亲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过来陪娘,娘只希望你过得好。” 虞初稚不依地说道:“大婚过后,云墨就要去书院准备明年的秋闱了,家里又没有婆母要伺候,女儿一个人,娘亲也是一个人,一个人好无聊,不如凑一起。” 云知鸢笑着轻拍她答应了她的要求。 第109章 采血 九月初七这日各府的小姐都来给虞初稚添妆,来了一批又一批,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波已是近晌午,刚刚用完午膳,月儿又来通禀说是三小姐四小姐五小姐来了,虞初稚忙又收拾一通,就见虞晗筠捧着礼盒一路小跑进来。 “原是早就要来的。”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把手中的盒子塞在虞初稚手中,“母亲说上午人多,让我们用了午膳再来,我不管,自己姐妹里我定要是第一个送添妆给二姐姐的。” 虞初稚接过礼盒,摸了摸她的头:“谢过五妹妹了。” “二姐姐快打开看看,筠儿特意挑的,你看看你喜不喜欢。”她的声音有些急切,自从跟着自己学琴以后这个妹妹越发地粘着自己了。 她依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碧玺的头面,这下子她是信了这是小五自己选的。 她开心地笑着说:“谢谢五妹妹了,我很喜欢。” 虞晗筠脸上小傲娇的表情一下子就上来了,偎在虞初稚身边,“可是姐姐出嫁后就没人教我琴了。” 虞初稚拿出准备好的一叠琴谱递给她,“这些是给你留的,你自己练好,我下次回来要检查的。”虞晗筠开心收下。 “恭喜二姐姐了。”虞衿曲和虞衿青相携而来,向虞初稚行了一礼。 虞初稚扶起两人,虞衿曲打开自己捧着的礼盒,从里面拿出一支凤衔牡丹的金钗递到虞初稚手中,可能是太心急了,不小心扎伤了虞初稚的手指。 虞晗筠一见冒了血,就忙冲沐湘喊道:“快去拿药匣子来,没见你家小姐出血了?” 沐湘着急忙慌地往内室跑,虞初稚在后面打趣道:“嗯,再不快点就愈合了。” 沐湘一听这话才放下心来,停下脚步转身朝虞初稚走去,想看看情况,就见虞衿曲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捂着虞初稚的手指,总觉得有些怪异,抬头便见小姐在在和小铃铛打眼色,心里便知道小姐自有计较,没有多言,站在小铃铛身边,给她打掩护让她趁乱离去。 出了一点小插曲,大家就没好意思久留,喝了两盏茶,闲话了几句就回各自的院子。 虞初稚带着沐湘又在花厅坐了一会,小铃铛才回转回来,将一方白色绢帕塞入虞初稚手中。 三人回了房,沐湘从耳房拿来煮茶的红泥小炉,虞初稚展开绢帕看了看其中一抹艳红,团起来随手扔进了炉火中,火焰突然涨了一下,红色的火舌将白色的绢帕舔舐干净。 半晌虞初稚才看向小铃铛,“我们被找到了?” 小铃铛摇摇头,“不知,不过这个帕确实有用御族特有的草药熏泡过,经过特殊处理可以重新将血提出来。我身上也有,刚刚敲晕了月儿,用她的血代替了小姐的,这个只是用来验证,不会对她有损伤。” 虞初稚了然:“上次是大姐来取头发,这次是三妹来取血,看来还是上次宫宴露了脸,让他们猜疑了,安排人跟着了吗?” 小铃铛点点头:“这个奴婢知道,主子您放心好了。” “小姐,夫人那边来人请您过去。”月儿在外面通传道。 虞初稚起身领着小铃铛和沐湘一起出门,月儿见她出来行了一礼,“二小姐,夫人着您过去点嫁妆,在老夫人那边。” 虞初稚点点头示意她在前面引路,四人来到瑞寿堂。 就见院子里铺了一地的红木箱子和红木担子,老夫人在正堂门口摆了桌椅喝着茶,姚敏和吴氏领着各自的嬷嬷在一箱箱清点,对着单子核对。 虞初稚粗略地数了一下一百二十八抬嫁妆,竟然和当王妃的大姐姐出嫁时一样的多。 见她惊愣在门口,老夫人忙朝她招手:“稚儿来祖母这里。” 虞初稚快步过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规矩地立在一旁。老夫人笑看着她,拉起她的手,让她站自己更近些,“稚儿这些都是你的嫁妆,你让你的人去清点一下。” 虞初稚忙摇着手,“不用了,有母亲和婶婶在,哪里会亏了我?只是这么多会不会逾矩了?” 老夫人笑着宽慰她:“你放心,你是县主,按制就是一副半,前面皇上和各宫娘娘又来了赏赐,皇上也传了口谕,说是特许你后日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出嫁,本来府里给你准备了一整副嫁妆,柳小子又送来那么些聘礼,祖母做主都给你添到嫁妆里了。你叔叔又给你准备了六抬,再加上今日里这些赏赐,可不就满满当当一百二十八抬了。不过你母亲说,明日先把家具、床、被褥和衣裳先送过去,好布置妥当,你那边的人都跟着你走吗?” 虞初稚摇摇头:“我只带走沐湘和小铃铛,其余的都由祖母安排,云墨那边我也说过了,我不带陪房,要用的人等我嫁过去再选。” 老夫人点点头:“也好。” 虞初稚没说,她要用的人,早早就嘱咐何伯何婶帮她买好调教了,都送进柳宅了,有何伯何婶帮她,她放心得很。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指着一边的吴嬷嬷说:“你那边也缺能管事的嬷嬷,就让翠珠陪你去。” 吴嬷嬷刚想跪下领命,被虞初稚一把扶住。 虞初稚向吴嬷嬷行了一礼,吴嬷嬷侧过身子避开,虞初稚还是全了礼才跪在老夫人面前说:“原本长辈赐不可辞,可是吴妈妈陪了祖母这么多年,她若是陪着孙女去了柳府,孙女怎么放心祖母?孙女知道祖母是心疼孙女,可是孙女嫁过去就孙女和云墨两人一起过日子,家里既没有什么产业要打理,也没有太多的下人要管束,吴妈妈去了哪有用武之地?”老夫人听了觉得她说得也有理,扶起她说:“那好,都依你,那翠珠去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吴嬷嬷转身去屋里拿出一个匣子,老夫人塞在虞初稚手中:“这些银票是给你压箱底的,一万两是府里姑娘们的份例,还有两万两是我和你父亲给你的体己。” 虞初稚接过匣子还是有些踌躇,她望了望院中忙着的姚敏和徐沁竹,“祖母这有些太多了,我就拿一万份例。”说着她打开匣子准备把多出的拿出来。 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关上匣子,“说到底还是你全了你父亲受的恩情,这些是你该拿的,你收好。” 姚敏这时也走过来说:“稚儿你就收下,这些是你祖母和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就安心收好了。” 虞初稚见她们都这么说也就不多推脱了,收下了那匣子银票。 徐沁竹也走过来再和姚敏一起核对了一遍单子,两人见没有问题就将其中一份递给虞初稚:“这份你嫁妆单子你自己收好带过去,另外这一份明儿让你大哥拿去官府备份。” 虞初稚收过单子放入匣子里。几人陪老夫人用了晚膳才散了去。 “稚儿,你跟我过来一下。”姚敏叫住了正准备回自己院子的虞初稚,将她带回主院卧房,虞初稚一脸茫然地跟着。姚敏在衣橱里翻找了一番,找出一本书,她又抽出一块红布小心包好塞到虞初稚手中:“你拿回去好好看看,有不懂的问你屋里的嬷嬷。” 虞初稚接过那红布包裹,行了礼退下。 虞初稚捏了捏手里红色的包裹,领着沐湘二人快步回自己的院子,虽然已经知道是什么书了,她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毕竟这个只听说过没看过,回了房把同样好奇的沐湘和小铃铛轰出去,关上门,自己翻看,不,赏鉴起来。“啧啧啧。”她一边看一边评论,“这就是身娇体软。”没翻多久她就看完了,没有情节,纯画没意思,她拉过被子给自己盖上倒头就睡了。 第110章 吉日 九月初九,柳云墨邀请了军中的几位小将军作陪,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冰人花轿去往抚国公府。 小铃铛自恃轻功好,在前院和清蕖院飞来飞去地给虞初稚传着信儿。 虞初稚在梳头时,她急吼吼地跑回来,立在一旁看长公主唱着祝词给虞初稚梳顺一头秀发,眼睛亮晶晶地全是急切。 待梳完头,沐湘在盘发时,她终是忍不住开口,“小姐小姐,姑爷带了好几位将军过来,刚刚大少爷带着人拦门,摆了十八道水酒,有个元小将军一个人就干了,好厉害啊,接下来还有比武,听说大少爷摆了三道武关,二少爷摆了三道文关,我先去前面看戏了,你慢慢打扮,不急,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还不待虞初稚发话,她一溜烟又跑走了,屋里原本陪着虞初稚的小姐们,一听前院这么热闹,也跟着出去看热闹了,呼啦一下屋里人都走了。 虞衿曲没跟着去,反而留在屋内,“我就不跟她们去挤了,还是在这里陪着二姐姐。” 虞初稚看着她笑笑,没说话。 沐湘没有接她的话继续着手里的活儿,跟虞初稚给小铃铛上眼药:“小姐,你看小铃铛越来越没规矩了。” 虞初稚笑嗔她:“今天你小姐我大喜的日子本就热闹,她年纪小,原也不如你沉稳,以后你管束着她就是。” 沐湘笑着应是,喜婆在一旁说着吉祥话,见沐湘帮虞初稚绾好发髻,拿出工具给虞初稚开脸,一根棉线三边一拉,喜婆开始干活,那细细密密如同蚂蚁叮咬般地疼,让虞初稚心里直呼酸爽。 开完脸,沐湘开始给虞初稚上妆,直到整个妆都上完,也不见小铃铛回来。 虞初稚转过身子对吴嬷嬷说:“吴嬷嬷,我想趁现在去看看云姨娘可以吗?我想给她磕个头,毕竟她生我一场。” 吴嬷嬷想着来时老夫人的嘱咐点了头:“姑娘快去快回,老夫人早就猜到你想去云姨娘那边拜别了,嘱咐过我不要拦着你,想着老夫人也是应允的。” 虞初稚忙领着沐湘出门,虞衿曲起身想跟上,被虞初稚止住:“三妹妹,还是去前院看热闹,我这边人是够的,你别太拘着自己。” 虞衿曲再不好跟着,也不好留在房内,只得悻悻地往前院而去。 “三小姐今天不知道又有什么任务。”沐湘看着虞衿曲走远,才有些不忿地说。 虞初稚摆摆手,拉着沐湘往沐霞院而去,“管她呢,若是平日,我定要看看她想做何,但是今日我不想有半点差池。” 看到来到自己院里的二人,云知鸢有些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虞初稚笑着把她扶到堂内主位坐下,转了一圈,“娘亲,您看稚儿今日可好看?” 云知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着点头说,“好看,好看。” 虞初稚站定郑重地跪下,结结实实地给她磕了一个头:“小女初稚谢娘亲生养之恩,今日出门拜别娘亲。” 云知鸢看着眼前花儿一样娇美的女儿,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起初一个软软糯糯的团子在她怀里咿咿呀呀的,一转眼就长大要嫁人了。 她掏出帕子拭了眼泪,把虞初稚扶起:“娘亲也没有什么要嘱咐的,你不管到了哪儿,都不要委屈自己,受了委屈,要是国公府不管你,你就去御族,找你外公给你撑腰。” 见她的泪有些止不住,虞初稚也伸出手给她擦拭,哄着她,“好了,娘亲,我们过段日子就要见面了,你别哭了。” 云知鸢抹干眼泪,对一旁的沐湘说:“快扶你家小姐回闺房,一会还要吃汤圆,别迟了。” 沐湘上前两步扶着虞初稚。 “娘我先过去了,你放心女儿嫁得很好。” 云知鸢点点头把她送到门口,看着那一抹火红袅袅婷婷出了院门,一行泪又落了下来,她的女儿那么小小糯糯的一团一转眼就嫁人了。 虞初稚领着沐湘往清蕖院走,前院嬉闹的声音绕过花园远远地传过来,她顿了足向前院眺去,嘴角噙着笑。 “他们一会儿就要过来了?”她不是很懂这其中的规矩,问身边的沐湘。 “小姐这是心急了。” 虞初稚转头就看到沐湘一脸促狭,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沐湘嘻嘻笑着揉着额头,“一会儿进了大门就是去吃席面,要用过午膳才进后院来迎新娘子。”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然后不赞同地看向沐湘:“那你天还未亮就我叫醒干什么,明明还能多睡一会的。” “这是规矩,规矩,小姐。”沐湘一脸认真地强调道。 虞初稚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 她站立了片刻,感受着前院传来的热闹,才继续往自己院里去。 她轻移着莲步,心里想着,这身县主制式的礼服真是该死地重,她想快走几步,都快不起来,还有头上的钗冠也死沉死沉的,若不是想让娘亲看看她着吉服的样子,她刚刚定是不愿带这些走这么远的。 第111章 候娶 好不容易二人回了虞初稚的闺房,她背后已然是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早起泡的香喷喷的鲜花浴好像白费了。 “小姐,你回来啦!”小铃铛本在大口大口地喝着茶,见虞初稚回来了立马站起来,上前去搀扶着她,虞初稚顺从地任由着小铃铛把她扶到床边坐好,沐湘适时地给她端来一盏茶,虞初稚喝了茶顺了气,才问道:“你怎么就回来了?不去前面看热闹了吗?” 她一问这个,小铃铛就像被点燃了一样,眼睛亮晶晶地说:“小姐,姑爷太厉害了,刚刚最后一关,大少爷和姑爷比射箭,大少爷还想为难姑爷,不让那些小将军替他,哪知道他们比了三轮,最后还是姑爷险胜一环,二少爷不服气,非说是大少爷放了水,还说下午要让姑爷好看。姑爷他们闯过三关入了府门,现下被老爷和二老爷带去园子,和来的宾客们一起吃席面去了,一会申初来咱们院子里接小姐您出门子。” 一听下午还有热闹,虞初稚有些按耐不住八卦的心,好想去看看古代探花郎大战二十一世纪中文系讲师,看看是天赋厉害还是海量信息更强。 小铃铛见她一副想看热闹的样子,忙安抚她:“小姐别急,二少爷说了,不把姑爷拦在院门外,把他拦在院子里,让他······,让他······”小铃铛挠挠头想了一下,“对了,让他隔靴搔痒。” 虞初稚没忍住,扑哧笑出来,柳云墨这个白切黑这回是遇上对手了。沐湘在一旁给她打理头饰,又拿帕子给她印着额间的细汗,然后帮她补妆,小铃铛则忙着帮她整理衣服裙摆。 这时喜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虞初稚看着小丫鬟手里的食盒突然就觉得饿了,眼巴巴地看着那两个食盒。 喜嬷嬷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汤圆,走到沐湘面前递给她,示意她喂给虞初稚吃。 虞初稚一边吃着汤圆,一边听喜嬷嬷在一边念着,什么和和美美,幸福团圆之类的喜庆话儿。 等吃完,她还巴巴地等着摆饭,就听喜嬷嬷问沐湘:“姑娘,这是夫人赏咱们的席面,你看摆哪边好?” 虞初稚懵了,不是给她的吗?那汤圆说是一碗,统共才两颗啊,她还没吃饱啊喂。 沐湘见自己小姐脸上变化的表情,就知道小姐在想什么,安抚道:“小姐,一会儿还有好些仪程,吃多了不太好行动,您今个儿就忍忍。” 虞初稚抬眼看着沐湘,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得沐湘用帕子掩了嘴偷笑。 当着她面偷笑?虞初稚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们就将饭摆在花厅,舒舒服服吃一顿,都别守着我了,一起去吃。” 小铃铛马上不依:“奴婢先守着小姐,你们先去吃。” 虞初稚还想劝她一起过去吃,就见她使了个眼色,于是虞初稚也就顺着她的话说:“那你们先去,小铃铛陪我聊会子天也好。” 喜嬷嬷和沐湘见她这么说,就领着屋里的丫鬟婆子都去花厅吃饭了。 等房里的人都走了,小铃铛才凑到虞初稚面前说:“主子,刚刚三小姐想跟着我过来咱们院子,我拒绝了,她还非得跟来。后来是二夫人把她喊走了,我才脱身,这三小姐又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虞初稚给她点了个赞,又安抚她道:“反正我们今天就离开了,以后她再想见我,就要递帖子了,咱们不见就是。”小铃铛用力点点头深表赞同。 虞初稚这时又觉得肚子饿了,早起吃了一小口面,刚刚又只给两只汤圆,这会子真是饿得慌,她眼骨碌碌一转对着小铃铛招招手,小铃铛见状赶紧凑过去,“去给我弄点肉吃。” 小铃铛点点头,嘱咐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快去快回。”说完就出门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这下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虞初稚无聊地在床上坐着数手指,想着自己和柳云墨回家的事,他们是魂穿,也就是只要魂魄回到原来的身体,就恢复了;自从从云姨娘那里知道有回去的可能,她对这个世界就没了什么兴趣,时刻只想摆烂,只等御族安稳,然后带着柳云墨回去。她来这边两年了,也不知道那边的世界过了多久,如果也是两年,爸爸妈妈一定会很着急,所以她也很着急。 她坐在那左思右想,不由地有些犯困,眼皮子正打着架的时候。就看见小铃铛鬼鬼祟祟地将门拉开一条缝把头伸了进来。 “都没回呢,快些进来。” 小铃铛确定了屋里只有小姐,忙溜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榻间的小几上,又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才走到床边,将虞初稚扶到榻上坐好,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切成小块的烧鸡,嗯,确实是硬菜。 她从小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双筷子,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刚吃到一半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两人慌忙往小几里面收,却听见来人说:“小铃铛你去陪喜婆子喝两杯,我实在顶不住了,我来陪会小姐。” 两人一听是沐湘一个人回来了,又重新拿出烧鸡摆好。沐湘见小铃铛没反应,拉着她的衣袖就往门外推:“你快去,你酒量好,多陪喜婆子喝两杯,一定要招呼好了。” 她将人推出去又把门关好,才回身走到小几前,看到虞初稚在吃东西,不禁笑起来,“我还担心小姐肚子饿,偷摸包了些吃食,没想到小姐已经在吃了。”说着她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来放在小几上,拆开来是一包酱肉,又给她倒了一盏茶:“小姐,出门前就这一盏茶了。” 虞初稚胡乱“嗯”了一声,小口但是速度极快地吃着小几上的肉肉们。 第112章 拦门 “姐姐\/稚儿,新郎官来接你了。”吃饱了正犯困,靠着沐湘小憩的虞初稚,突然被一阵喧闹声吵醒了。 虞初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一屋子的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喜婆子笑着走上前来,将一把缂丝绣凤穿牡丹的团扇塞在她手里,她才回过神来,“已经进院子了吗?” 听着院子里喧闹的声音,看着挤在门口的小姐们,她也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过来,冯嫣然一把拉过她,小姐们将她簇拥在门边。 清蕖院的院子里,虞琮站在一边,虞珩领着虞琛并一众世家子弟拦在院子当中,刷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笑得一脸嚣张,“柳小郎君,今日想取走本探花的妹子可没那么简单。” 若此时虞初稚在此,高低要送他两个字:“油腻”。 此时面对虞珩的是柳云墨,但见他一拱手,长身揖下:“还请二舅兄不吝赐教。” 一旁的小将军们也颇有眼色,给周围的娘家人们散了一圈喜钱,程夫子家的程二郎从袖中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封塞进虞珩的手中:“还请虞兄手下留情。” 虞珩也不客气,接过红封塞进自己的袖中说道:“好说好说,在下不才,久闻柳公子才名而不得见,今日不若先做首诗,来催催我妹子快快梳妆。”他玩味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柳云墨。 催妆诗这个习俗柳云墨自是知道,也做了准备的,他故作思考的样子,踱了几步才缓缓开口:“长眉画了绣帘开,碧玉行收白玉台。为问翠钗钗上凤,不知香颈为谁回?” 四句吟出,周围众人一片鼓掌叫好声。 虞珩心中一惊,这柳公子确实有才,但面上不显,故作深沉地说:“尚可。” 之后领着众人往后退了一步,又摇起扇子:“我们家二妹妹灵秀可爱,在家可是最得祖母怜惜……” 他顿了顿,柳云墨不待他开口,就从从容容上前一步:“近知名阿稚,”衣袖一挥掠过面前蜿蜒的流水,“住处小溪流。腰细不胜舞,眉长唯是愁。黄金堪作屋,何不作重楼?” 语罢门后的小姐妹都簇拥着虞初稚打趣,“你家夫郎要给你盖重楼金屋呢,好福气啊。” 虞初稚被打趣得不好意思低了头,心里却在揶揄,人家可着李太白薅,你可着李义山薅,这老李家造了什么孽啊,被你们这么薅? 这时门内不知有哪位胆大的小姐高声笑道:“初时好颜色,如何都美好,日后色衰而爱迟,柳公子又当如何?” 虞初稚只觉这声音耳熟得紧,转头寻声望去,但见冯嫣然笑吟吟地看着她。 门外众人自也是听到了,柳云墨抬眼就见虞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何应对,一旁的虞琮也环着胸望着他,脸上写着得意,我媳妇就是厉害。 柳云墨也知这题答不好,以后有得被翻旧账的。 门口的虞初稚看着柳云墨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暗道,来了来了。 就见门外柳云墨来回踱了几步开口:“相见时难别亦难,”然后抬头看了看虞珩,继而转头看着虞琮吟道:“东风无力百花残。”忽而转身向着闺房门口高声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虞珩摸了摸鼻子退到一旁,领着众人和虞琮站到一处,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兄长,嘀咕了句:“这小子比我有才,”忽又觉失了面子找补了句:“不知科考如何,考试可不看这些。” 虞琮低低笑着:“你且看着。” 柳云墨身边的小将军、公子们见虞珩让开,一拥而上把手中的红封一张张从门缝塞进屋里。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女子着县主规制礼服立在门里,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秾纤得衷,修短合度,一把绣着青鸾火凤的团扇遮住了她秀丽的面庞,就听她吐出一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柳云墨长身一揖,低下的头掩住压抑的笑意,他老婆搁这儿点他呢。 “娘子我来接你回家了。”他直起身子伸出了手,虞初稚透过扇面看着面前的男子向她伸出了手。 恍惚间回到那年教学楼下,这人褪去素日上课时的衬衣西裤,简单的白t牛仔裤,阳光透过高大茂密的香樟叶洒在他的脸上,那时他也如今日一般对她伸出手:“虞初稚,我考上了公费研究生,刚刚去调了档案,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老师了,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了吗?” 她也如今日这般伸出了自己葱白的柔荑搭在他大手上,他牵起她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下往瑞寿堂而去。 二人一起给老夫人和虞铮夫妇敬了茶,虞琮背着她出了门。 一路上这个往日深沉的哥哥絮絮叨叨跟她说了一路,跟她说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她嫁过去之后就是一府的主母了,不必如同在家里这般小心翼翼,随意洒脱一些就好,如果姓柳的那小子对她不好,就回来告诉祖母父亲母亲哥哥们,大家都为她撑腰。 她趴在哥哥背上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这些年哥哥对她的疼爱是真心的,他看到了她小心翼翼的讨好,为她心疼,而不是因为她的讨好卖乖。 临到大门前她才在哥哥背上低低说了句:“哥哥和嫣然也要幸福啊。” 虞琮笑着应下了,小心地将她放进花轿里,目送着接亲的队伍渐行渐远。 第113章 礼成 暮色四合,送走满院子的宾客,柳云墨回到新房就看到虞初稚只着红色中衣,倚在床边翻着一本册子,一边看一边啧啧啧。 听到动静,虞初稚从册子中抬起头,对他招招手:“白切黑,来给你看点好玩的。” 柳云墨看她的神色就猜到她在看什么,也不着急凑过去,拿了中衣转身去了隔壁的盥洗室。 待他洗漱完回了房间,却又见她趴在床上翘着脚,在看着那本册子。 他凑了过去,一把搂住床上悠闲的人,假装迷惑地问:“娘子在看什么呢?” 虞初稚转头就对着柳云墨一脸暧昧的笑,她随手把手中的小册子拍在他的脸上:“瞎想什么呢?” 柳云墨接过册子翻看了一下,是本地图册子,这上面的字有些眼熟啊! 虞初稚一把夺过书,翻开指着其中的一页说:“这里,我的封地,不错。” 柳云墨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若是能去这里做个县令,倒是离御族挺近的。 虞初稚靠在他的肩头说道:“白切黑,我觉得你要努力读书,等你高中去这里当个县令,我们就方便行事了。你明天就回书院住,我怕你忍不住。”虞初稚打趣他。 “媳妇,你舍得吗?”柳云墨将她搂得更紧了,虞初稚将他推开些,“如果我们走不了,再考虑圆房要孩子,不然我怕我会舍不得走的。” 柳云墨把她揽入怀中,柔软的唇覆上她的额头,“都听你的,反正回去了,你也跑不掉。”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虞初稚就安排小铃铛去虞家的后门等着,果然那里停了一辆马车,不一会儿一个妇人被两个婆子搀扶着上了马车。 小铃铛远远地坠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记着路。 柳宅里柳云墨忙前忙后地收拾着东西,虞初稚扔了颗果干到嘴里,“你怎么不让你那两把名剑来帮你收拾,看把你忙得。” 柳云墨浑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自己收拾的,自己有手啦。” “等回了门,你去了书院,我就去庄子上陪我娘住几天,你过年前就别回来了,省得那两个纨绔子又来找你。” 柳云墨停了手,转过头看向她:“你不是说虞曦颜已经找你服软了吗?那两个人应该不会来找我了?” 虞初稚伸出右手,立起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我那个便宜大姐,八百个心眼子,她服软一定另有目的,不一定会放过我们,而且前几天小铃铛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说,我三妹妹是四长老的人,她们俩不知道有没有关联,咱们小心点好,反正你只要在书院苟着,他们奈何不了你。” 柳云墨点点头又继续收拾东西,“她不是说我那个继母最近会过来吗?虽然我已经交代族长约束她了,怕她那个女儿想来京城攀高枝,万一来了就交给你应付了。” 虞初稚喝了口茶,倒在榻上悠闲地翘着脚,“你放心去做你的事,这些不用你操心,不过得闲了,记得默几本书给我,我脑子里那些东西被掏得差不多了。” 柳云墨没有作声,从书案上默默拿出厚厚的一沓纸放在榻上的小几上,虞初稚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坐起身来翻看着,看完后一跃而起搂着柳云墨,就在他的唇上轻吻一下:“老公,还是你够意思。” 柳云墨眸色氤氲,伸出手环住要跑走的她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结束了这个吻。 “你快些收拾东西。”虞初稚有些羞赧地推了柳云墨一把,自己飞快地跳回榻上,翻看柳云墨给她的手稿,心中直呼好险差点把持不住。 柳云墨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样子也不点破,继续收拾东西,这次去书院要待到过年才回来,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 第114章 持家 “主子,奴婢回来了。”小铃铛在门口回禀道, “进来。”小铃铛领命进入,回禀了庄子的位置。 “我安排了几个族人在暗中守着。”继而她又报告道。 虞初稚满意地将一盘子果干塞到她手中,“办得好,你注意着些,三长老、四长老的人要是逼得急,就放消息出去说,我就是娘亲唯一的女儿。” “那主子你?”小铃铛有些担心又有些迷惑。 虞初稚笑着撸了撸她的发:“我现在是县主,只要不让他们拿到我的血去验证,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们不会轻易动我。毕竟,虽然他们投靠了别国,但是仍然是不敢轻易得罪沧澜的。” 小铃铛这才安下心来。 “行了,你也忙活大半日了,你沐湘姐姐给你留了饭,你吃了好好歇歇。” 小铃铛捧着果干盘子,开始还能装装样子,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一出了门就地一点,一个飞身朝她和沐湘的厢房掠了过去。 虞初稚和柳云墨见状相视一笑,柳云墨从床头暗格拿出两个匣子放在小几上,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对虞初稚挑了挑眉:“这柳府的家以后就劳烦娘子当家了。” 虞初稚打开匣子翻了翻,发现一个匣子是一票地契,另一个匣子里是一串钥匙和一些对牌,还有一叠身契。 “吟霞,”虞初稚唤了声耳房守着的丫鬟,见她进来就对她说,“你让外院的管事,护院领班,还有厨房的人以及咱们院里所有的人两刻钟后都到正堂来。” 吟霞应了就出门去通知了。 虞初稚这才用眼睛瞟着柳云墨说:“上次不是说家底都给我了吗?这些又怎么说?” 柳云墨笑得一脸高深莫测,点点自己的脸颊,虞初稚识趣地唧一口亲了上去,柳云墨这才开口道:“四皇子和五皇子的赔礼,还有皇上的抚恤。” 虞初稚捂着嘴嗤嗤地笑:“可惜我们成婚了他们都还在禁足中,不然还能多钓几次鱼,咱们就无本万利了。” 柳云墨嗔了她一眼:“你就不怕你老公我一不小心就寄了?” 虞初稚也不哄他,“我便宜爹爹派了人保护你,事在皇上那过了明路,小铃铛留在京城的族人几乎都守在暗处,你说你想寄,是不是还是有点难度的?” 柳云墨认命地点点头:“老婆说的都对。” “沐湘。”虞初稚看着在门外站定的沐湘,把她招呼进来。 沐湘进了屋看到只有小姐和姑爷两个人在,身边一个伺候的都没有,一下子触发她老妈子属性:“小姐,你怎么又不在身边留人,一会儿想喝口热茶都没有。” 虞初稚也不搭她的话,只问道:“何伯何婶都安排好了?” 被虞初稚打了岔,沐湘也只好顺着她的话答道:“都安排好了。” 虞初稚很是满意:“那就好,让他们在那边帮我管束好,最迟明年过年前我们就搬过去。” 沐湘乖巧地点点头,虞初稚也借此把自己的打算给柳云墨和盘托出:“柳府这边我们还用现在的人不作调整,县主府那边我安排了何伯何婶过去,还有你之前的护院都是你爹的旧部,你这两天也安排他们过去。库房的东西,我夜里让小铃铛的人也送到那边,到时候我们过去那边,这边忠心的就带走,二心的就留下。” 柳云墨笑着凑到她身边一把抱住,“都依你。” “小姐,院里的管事都来了。”吟霞在门外禀报。 虞初稚指了指一个匣子对沐湘说:“我去处理一下这宅子里的事,你把这些规整一下,做个账目,明天陪我去巡店。” 沐湘应下抱着匣子退到耳房,柳云墨陪着虞初稚去了正堂。 第115章 主母 正堂等着的众人一见柳云墨陪着虞初稚进来,齐齐行礼:“小人请老爷夫人安。” 二人在主位坐定,虞初稚才说:“都起来,我今天也是跟大家见个面,都各自说说自己在宅里是做什么的。” 大家都站着不敢先开口,也不知道今日主母是个什么章程。 一个中年精干、腿略略有些跛的男人率先从人群中走出来。 虞初稚喝了口茶,那男子一抱拳:“小的是护院队长卢在安,平时就是组织护院轮班巡逻。” 虞初稚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接着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也站了出来:“小的是管家钱忠。”接着管厨房的彭婆子,也站了出来,还有一个采买婆子,府里的账房都一一地自我介绍了。 末了,虞初稚看着堂下立着的众人开始安排:“忠伯你仍做你的管家。”钱忠连连应和。 虞初稚转眼看向卢在安:“卢叔护院的工作就交给铁柱,你们现在的护院去我的县主府,那边需要人。” 卢在安和风云霆一起上前一拱手表示知道了。 堂内的人都有些震惊,毕竟卢在安的身份大家是知道的,还以为这新夫人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动他们那帮人的,没想到一上来就换了自己府的人。 虞初稚自然是提前跟卢在安透过底的,所以卢在安早就安抚好了老兄弟们。 虞初稚又接着说:“彭婶子,厨房的事你一会去跟张婶子交接,以后你就负责管后院的事。从前府里只有老爷一个主子,忠伯可以管着这阖府里里外外的事,现在我嫁了过来,虽说也只有两个主子,但毕竟我是女子,有些事就不那么方便了,之后希望你能和忠伯好好合作,别出了什么纰漏让人看了笑话去。” 彭婆子和采买一听接手厨房的是张婆子,两人皱了皱眉,彭婆子想推荐自己的副手,刚上前了半步,就被忠伯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他们自以为做的很隐秘,却被虞初稚全然收入眼底。她自然知道采买和彭婆子都跟张婆子不对付,但是既然风云霆让小铃铛转告她张婆子可用,那自然是可用的。 虞初稚喝了口茶才接着说:“我的院子由沐湘和小铃铛管着。纯钧和承影照顾好老爷,其余的人都不变动,账房里要支银子找沐湘支,但是府里的帐要做好,一会儿把往日的账本交给我看,好了都下去。” 账房抬眼看向柳云墨,见他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娘子,眼风都没给自己一个,只得应诺下来。 虞初稚说完起身和柳云墨一起出了正堂,众人见两人走远才各自散了。 卢在安感觉自己的衣摆被什么绊住了,回头一看铁柱正对着他使眼色,于是放慢了脚步略略等了等铁柱。 两人落后众人一同出了后院,回了第一进的院子。 进了铁柱的屋子,铁柱见周围没有人,就关上了门。 “卢叔,早上小铃铛传信说,夫人说让你们今日就过去县主府,小铃铛在那边等你们,过段时间,夫人和老爷都会搬去那边。”说完指着一边的几个箱子说:“一会儿走的时候,把这些也抬到你们的行李中一并带走。” 卢在安也不多问,看着靠墙根一溜十个灰扑扑的大木箱子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一会吃过午饭我们就出发去县主府。” 铁柱笑着说:“卢叔,走,今天中午我请叔伯们吃饭,我已经安排下面的人去酒楼叫了席面过来,咱们先过去吃饭,吃完我安排人送你们过去县主府。” 卢在安大笑着拍了拍铁柱的肩膀:“你小子有心了,我去叫那哥儿几个过来。” 第116章 绸缪 未正初刻,风云霆他们帮着卢在安一群人将行李抬到了三辆马车上离开了柳府。 “姑母,卢叔他们真的走了。”厨房隔壁的厢房里,一个小媳妇模样的人对正在收拾东西的彭婆子说,她马上要搬进内院了,正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云啊,你以后在张婆子手下做事勤快些,嘴巴不要那么厉害,有什么事到后院来找我,不要直接顶撞她。咱们就是做下人的,安稳本分些总是没错的。” 叫小云的小媳妇不屑地瘪瘪嘴:“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把你调到后院去,接手的人不应该问你的意见吗?怎么就这么定了张婆子,那老虔婆死板得很,以后咱们可是没油水可捞了。” 彭婆子瞪了小云一眼:“要你别乱说话,嘴上怎么还不把好门?你这样往后被张婆子抓了错处,禀告了夫人,把你赶出去了我可保不住你。” 小云嘻嘻一笑,抱着彭婆子的胳膊将头歪了上去:“姑母,你都是内院大总管了,谁还敢得罪我呀。” 彭婆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安分些,我们这些下人都是前些年老爷买回来的,谁跟他都没有情分,你要真捅了篓子,我可真护不了你。你看着我是调去内院做管事嬷嬷,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个沐湘和铃铛才是夫人的心腹,不然夫人怎么只从国公府带来她们二人?还有买我们回来的何婆子,应该也是夫人的人。” 小云有些诧异地捂住了嘴:“何婆子是夫人的人?我还以为是老爷从老家带过来的。” 彭婆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多学着点。好了,送我去后院。” 小云乖巧地拿起了彭婆子的包袱将她送到了内院,看着沐湘给自己姑母安排住处讲规矩,才知道了刚刚姑母那些话的意思。 安排好彭婆子,沐湘才去主屋回话。 “你去把库房再收拾收拾,把要紧的东西归置一下,先搬去县主府,这几天就搬空它,省得不知道哪天,我那便宜婆母就来了。”然后她两手一摊说:“你看咱们院子就这么大,她来了咱不得腾地方给她住?” 一旁的柳云墨笑着敲了下她的头:“你个小机灵鬼,难怪让我自己置办家具,你陪嫁的家具在我院子里转了一圈,夜里就去了县主府,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嗯。”虞初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可不,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继母,这里是柳宅,就是她的主场,我留给她,她要是敢跟我去县主府,我就要好好跟她说说先君臣后长幼的事了。” 沐湘听了忙告退去收拾东西了。 “哎哎,沐湘,别急!”虞初稚喊住了她:“先去厨房给你铃铛妹妹准备些好吃的,她跑了一天了,晚上还得接着忙,可不能饿着她。”说着她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五颗银瓜子给沐湘,“拿去给张婆子,让她给小铃铛准备些她爱吃的。” 沐湘接过银瓜子一边放到自己的荷包中,一边嗔怪道:“你就惯着她。” 虞初稚作势要打她,她笑着跑出了屋子。 沐湘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府里的吴账房,手里捧着账本子,“夫人,这是府里这三年的帐。” 虞初稚接过,“等我看完账本,明日让沐湘把这个月的支出给你。” 吴账房躬身退下。 虞初稚将账本递给沐湘,“算下每月支出,多给两百两给他做备用,花完再补,不必每个月都给,账本每月查一次,记得做备份。” 沐湘接过账本叫上小铃铛一同对账去了。 “老婆。”柳云墨揽过虞初稚的腰,“老婆,辛苦你了。” 虞初稚笑着推开腻歪歪的男人:“辛不辛苦还不知道,毕竟她们还没来,希望那些年看小说追剧刷视频学的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 柳云墨笑着蹭了蹭她的鼻尖,“我估计她们最近来不了,至少不会是虞曦颜那个前世的时间来。” 虞初稚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叉着腰凶巴巴地说:“快说,别藏着掖着。” 柳云墨正色道:“报告老婆大人,我前段时间又给族长去了信,告诉他我拒绝了皇上要封的军功,明年三月要参加春闱,九月要参加秋闱,麻烦他看紧了那母女俩,让她们不能入京影响我。当然我从皇上的赏赐中拨了一些给族里送过去。我那些族伯们现在很要紧我科考的事,想着族里能不能更进一步就看我了,自然应承下了。所以就算是为了族里的未来,他们也是会护着我的。” 虞初稚眉毛一挑:“看来,白切黑没冤枉你。那我可以蚂蚁搬家慢慢把库房搬空了,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了。” 柳云墨同意地点点头。 第117章 回门 三朝回门,虞初稚和柳云墨带了一车子礼物回了国公府。 二人给老夫人和虞铮虞锦夫妇磕头敬茶,柳云墨就被虞铮虞锦带去了书房。 虞初稚知道娘亲已然离了国公府,就安心地在瑞寿堂陪着老夫人和姚敏徐沁竹聊天。 听虞初稚聊起明日柳云墨就要去书院,老夫人很是满意地拍拍虞初稚的手,“稚儿,男人家如此上进,可见你也是个有福的,你家里也没什么人,得空就多回来陪陪祖母。” 虞初稚撒娇般偎在老夫人肩头:“孙女自是愿意多回来陪祖母的,就怕回来多了,祖母烦我。” 下首坐着的虞衿曲这时期期艾艾地凑了上来:“那妹妹以后可以经常去找姐姐玩吗?妹妹也想沾沾姐姐的福气。” 虞初稚眉头微微蹙起,她这个妹妹她可不敢随便接待,正待要婉拒,就听一旁的徐沁竹说:“曲儿,你也快要及笄了,虽然你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但也是我女儿,这些日子就要带你去相看起来了,你不要找借口推脱啊。再说虽然你姐夫不在家,这未出阁的女子总往姐夫家跑,说出去也不好听,你就乖乖跟着我去各家宴会转转。” 虞初稚一听也顺着徐沁竹的话说:“是啊,妹妹要多出去走走看看,让婶子给你寻个好人家。“虞初稚说着帮她理了理头发,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一心为她着想的好姐姐模样。 虞衿曲见二人这么说,也不好多说什么,上次任务失败,那人已经断了她好久的供给,她现在只能靠着府里的份例过日子,想如之前那般花钱,暗搓搓地用些好东西,手头紧已经不可能了,若是这次还不能完成,只怕那人会要惩罚她了。 虞初稚还以为这样直白地拒绝了她,她应该会断了那些心思。哪知用了午饭后,虞初稚正陪着柳云墨在屋里小憩,就被院门口的嘈杂吵醒。 沐湘正压低着声音制止,不让谁闯进院子。虞初稚起了身,将窗子轻轻推开一条缝,透过窗缝看着院门口和沐湘争执的人,虽然被院里层层的枝桠和院景挡着的人看不清脸,但是那罗裙绣鞋正是今日虞衿曲的穿着,知道她今日定是想要进来纠缠的。 她也懒得跟她周旋,只让沐湘去处理这些事情,反正沐湘早就对她有了戒心,这个院门今日她定是进不来的。 到了半下午,柳云墨醒了酒,人也起了身,两人准备整理好了去拜别老夫人和虞铮。 就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虞初稚开了门,小铃铛闪身进来,将屋内特别是床上仔仔细细地翻找,又收拾了一遍,将散落的头发收集起来,才跑去耳房。 虞初稚好奇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把那发丝团成一小团,扔进热着茶水的小炉里烧了,才又端着茶水进来,给虞初稚二人都斟上一杯茶,“主子,你一会重新帮姑爷绾个髻,这屋里一点散落的头发都没有,恐怕她就知道我们已经知道防着她了。” 虞初稚依言将柳云墨拖到梳妆台前,将他的发髻拆开细细地梳起来。又过了一盏茶时间两人打理好,相携出了门,就见虞衿曲还在门口跟沐湘纠缠。沐湘被她纠缠地有点烦了,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往日也没见三姑娘这么勤快来看我家姑娘,今日一见姑爷来了,就上赶着来看我家姑娘,三姑娘这可是为哪般啊?” 虞衿曲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被沐湘这么一说羞红了脸,一跺脚准备离开,抬头看到虞初稚二人相携走出来,将沐湘推得一踉跄,快步朝虞初稚走去,“二姐姐。” 一声二姐姐刚出口,眼眶就红了,眼泪充盈在眼中要落不落,虞初稚自然不会递话头给她,快她一步说出:“三妹妹这是知道我要去祖母那儿,跟祖母父亲母亲告别,来接我一同去啊?” “二姐姐·····”虞衿曲哽咽着唤了一声眼泪滑落。 虞初稚哪能等她多说,忙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傻妹妹这是舍不得姐姐了?没事,以后姐姐得空就回来看望你们。” 被虞初稚连续打断两次,有些话她也不好说出口了,只得装做不舍地、委委屈屈地说:“那二姐姐下次回来,可要去妹妹院子好好陪妹妹说说话。” 虞初稚假做不知地满口应承下来,“那是自然。”说完领着她就往瑞寿堂而去。 第118章 探母 “你以后定不要跟你那三妹妹独处,我总觉得她目的不纯。”回家的马车内柳云墨提醒道。 虞初稚没忍住笑倒在他怀里,坐在门口的沐湘和小铃铛二人也转过头去低低地笑。等她缓过气来才懒懒地说:“小铃铛,你说给姑爷听。” 小铃铛忙收拾好自己的表情,低着头说:“三小姐是四长老的人,上次宫宴,小姐露了脸,估计是被他们怀疑了,就派人买通了三小姐,说要咱们小姐的头发或者血液。我们御族有秘术,用头发或者血液再辅以秘术,可以识得这人是不是圣女。上次我用三小姐的血替了咱们小姐的,估计还是没有打消他们的疑心,所以才又派三小姐来接近咱们小姐。估计今晚三小姐会偷溜进小姐的房里找头发,不过现在房里只有姑爷你的了。” 柳云墨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愈发好奇地问:“他们都验了不是,为什么还不信?” 小铃铛又捂着嘴笑:“因为啊,咱们小姐这张脸就是圣女脸啊,圣女可能是传承三圣的原因,每代圣女都长得很像,小姐跟知鸢圣女和先圣女都很像。” 虞初稚扶着额头说,“我以后出门带面纱,一个两个怀疑还好,要是大家都怀疑,那可防不胜防了。”这话才落,就看小铃铛和沐湘抬起头齐齐看向她,认真地点头。 虞初稚只得抿紧唇,默默接受了三人的决定。 自此虞初稚再要出门就会带上帏帽或者面纱。 翌日,一大早虞初稚送走了柳云墨,就忙让车夫拉出自己的马车,沐湘和小铃铛早就把她的行李安置好了,“忠叔,我带沐湘二人去附近几个庄子巡视一下,这几天府里就交给你跟和彭嬷嬷了。” 钱忠在门口恭恭敬敬应下,一旁的彭嬷嬷也欣然应了。 彭嬷嬷以为现下夫人和老爷都不在府中,她可以乘机收拢一批人,她哪里又知道柳府只不过是虞初稚留下的一座空壳子,库房的东西不管是柳云墨得的赏赐,还是她的嫁妆,这几日她已分批运去了县主府,最后的一点就在她现在身后的马车里,现在库房里存着的都是些西贝货或者便宜东西,毕竟一个空库房,将来怎么能安抚她大姐口中那个贪婪的婆婆呢。 小铃铛驾着马车就往城外走去,那个从国公府带来的马车夫驾着另一辆马车,拉着一车子行李在后面跟着。转过两个街口,在一条小巷内小铃铛和车夫换了位置,驾着马车出了巷子。 “去城外十里亭。”沐湘隔着车帘对外面的车夫吩咐道。 他们在十里亭等了一会儿,小铃铛就驾着车过来了,和车夫换回车子,两辆马车又一前一后离城门越来越远,穿过一片片金黄的麦地,马车在山脚下一座庄园门口停下。 小铃铛跳下马车跟守门人交涉,那人转身进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出来打开门,小铃铛驾着车就驶进了庄园。马车停稳,不待人扶虞初稚就跳下了马车,扶着帏帽小跑着朝院子里奔去,把后面的事情都交给了小铃铛他们几个。 “你跑慢些。”正出来迎她的云知鸢看到女儿跑了过来忍不住担心,自己也快走了几步。 虞初稚取下帏帽,来了个乳燕投林一下子扑进云知鸢的怀中,“娘亲,我好想你啊。” 云知鸢看着她额头渗出的细汗,掏出手帕给她擦拭,口里不住地嫌弃着:“都嫁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虞初稚望着云知鸢嘿嘿傻笑也不辩驳,云知鸢摇摇头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去给她准备的院子。 一间正房左右两个厢房,一院子的桂花在这九月的末尾飘着点点暗香,枝头的花到了生命的尽头,一阵清风拂过,悠悠荡荡地就飘落了下来。 “喜欢吗?”云知鸢问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异世回来的女儿。 虞初稚感受道了这束目光,偏过头看回去认真地答道:“娘,我很喜欢。” 见女儿不似作假的样子云知鸢安下心来,“走,我们去里面看看,都是按你这些日子的喜好布置的。” 虞初稚顺从地跟着她走进了房里,简洁的房间北面靠窗的是一张书桌,一只青玉瓶子里斜斜插着几支金桂,屋里没有熏香,只有丝丝缕缕桂花的香甜在暗中浮动,一张卧榻置于南面的窗下,挑起窗便能瞧见满院子的景色,斟一杯茶临窗看景好不惬意。 虞初稚伸手就在小几侧边摸到了暗格,打开来是她往日爱吃的小零嘴儿,有桃干杏脯。 她马上拈起一颗放入嘴中,微甜带酸,“是林记的果脯。” 此刻她只想抱着云知鸢,在她脸上唧一口,可惜怕吓着她,只是搂着她撒欢:“有娘亲疼着真好。” 云知鸢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你还想要什么跟娘说,娘帮你准备。” 虞初稚拉着云知鸢一起坐在榻上,拈起一颗桃干递给她:“这些就很好了,娘亲,我陪你说说话。” 云知鸢顺着她坐了下来,两个人挨着,“婉晴,你去院门守着,要是沐湘和铃铛过来了先领她们去厢房,晚些再过来这边收拾。” 一边候着的丫鬟应了退下,从窗子望去,看着她认认真真地守在院门口。 第119章 做账 “娘,翠香呢?这个婉晴是你新买来的吗?”虞初稚有些好奇。 “翠香本是大夫人带过来的陪房的孩子,这次就没带她过来,不方便,婉晴,还有我院里的毓秀,都是铃铛送过来的,说是我父亲派过来保护我们的,四长老上次在宫宴见了你,已然起了疑心,回去跟二长老三长老报告了,所以那边最近很活跃。你外祖怕他们对我们不利,所以又多派了些人来保护我们。”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她正思索着要不要把虞衿曲的事跟娘亲说,就见云知鸢已经开始结印给她封印灵气。 她静静地坐着等着娘亲做完。待她收了势,虞初稚才又把虞衿曲的事跟云知鸢说了。 云知鸢了然地点点头:“难怪这几个月她总来沐霞院拜见我,我寻摸着这不太合规矩,就没见她,看来是歪打正着了。” 听到这儿虞初稚不禁在心里给娘亲点了个赞,“她不知道您如今在这里?” 云知鸢摇摇头:“只有你父亲知道我在这儿,你父亲跟府里说我是思乡成疾,时日无多,送我回故土落叶归根。所以从前身边的人一个都没给我带,还是吴峰送我过来的。” 虞初稚佩服道:“还得是我爹。这边说送你回故土了,虞衿曲就算报告给四长老,那边没看到你回去,兴许能消停一段时日。” 云知鸢搂着女儿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默默地没有说话,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平平安安。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虞初稚听到院里有动静,抬头顺着窗子看见婉晴在门口跟沐湘说了几句什么,沐湘就朝屋里过来了。 她忙坐起身,整理好头发,又帮云知鸢抚了抚被她蹭得微皱的衣服。 沐湘走进屋来,向二人行了一礼:“小姐,云夫人,婉晴姐姐说在主院摆好了饭,请你们过去用饭。”虞初稚起身扶起云知鸢一起去用饭。 在庄子里这几日虞初稚也没闲着,她撑着头看着眼前三堆账本,听着小铃铛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跟她汇报:“这一摞是主子您上次给云少的银子,他帮你置办的铺子。”她又指着中间那一摞,“这是您的嫁妆和县主府的账目。”她指着最后一摞,“这些是姑爷前些日子给您的,他的产业。” 虞初稚头疼揉着眉心,虽然看着这些,知道自己不缺钱还是很安心的,但是看着这一堆账本,她的头疼是难免的。 她随手翻了翻,没看几页,就被这一堆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打败了,略一思忖,拿出一叠白纸,翻出画包包的铅笔,拿出尺子在白纸上画出一张张表格,看得一旁的沐湘和小铃铛瞠目结舌,小姐是要一下子做这么多包包吗?这么多,不得把手给做断啊? 二人看着自己可怜的小手,她们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在一边伺候笔墨。只见虞初稚画好格子,一边翻账本一边往格子里填着,有些用墨,有些又用朱砂,写着她们看得懂的字和看不懂的符号。 就这样虞初稚足足忙了三日,才把散摞子账本变成三本账本子。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这样一看进账出账,盈余一目了然。 她又把这些细细说给小铃铛听,教她阿拉伯数字对应的她们日常书写的数字,沐湘也在一边跟着学着。 二人对这些叹为观止,“小姐这个真方便,我能让云少他们都用这个吗?” 虞初稚想了想,她不愿意暴露自己太多,还是拒绝了,“还是不要了,改变一个习惯很容易出错,以后你拿了账本誊抄成这样给我看就好。” 小铃铛当下了然,这些是小姐在那个世界学的,传播了出去不好跟人解释,也就歇了心思。 虞初稚抽出两本账本递给沐湘:“外面的账小铃铛管着,两个府里的账就由沐湘你负责了。” 二人依言收下自己保存的账本,“这些你们放好,只我们三人知道就可以了,不要给旁的人看到。” 二人都点点头:“婢子省得的,小姐。” 虞初稚挥挥手让二人下去,自己起身打算去看看云知鸢。见她要出门,二人忙把账本先收到衣箱里,忙跟在虞初稚身后一起出了门。 就这样虞初稚悠悠闲闲地在庄子上过了十来日,直觉娘亲越来越唠叨,她知道自己该回府了。 第120章 贼心不死 载着虞初稚归来的马车晃晃悠悠到了柳宅的巷子,远远地虞初稚发现府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 “小姐,好像是国公府马车。”小铃铛打了一眼就向虞初稚报告道。 虞初稚有些不解,这是谁呢?应该没人知道她今日回来啊,怎么这么巧? 就着沐湘的手下了马车,门房就迎了上来,“夫人回来了!” 虞初稚点点头,坐上二人抬的小轿,门房跟在轿边回话,“国公府的三小姐连着几日都来拜访夫人,这会子正在花厅候着呢。” 小铃铛不悦地说:“你们没告诉她夫人去巡庄子了,不定哪日回来吗?” 门房虚虚抹了抹额头:“哪能啊,铃铛姑娘可冤枉小的了,已经跟她说了,前几日她都走了,这两日她说她略等等,说不定夫人就回来了。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小的们也不敢硬拦啊。” 虞初稚轻咳了一声,“行了,你先下去。” 那门房听了放下心来,立在原地躬着身子也不跟着小轿了。 “小姐……”沐湘有些担心。虞初稚打断了她,“别急,且看她怎么做。” 沐湘禁了声,跟着小轿一路到了后院。 彭婆子走上来一脸殷切地说:“夫人回了啊,三小姐在花厅等您有一会儿了。” 虞初稚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嗤笑一声:“三小姐?柳宅哪来的三小姐。” 彭婆子有些讪讪:“是老奴说错了,国公府三小姐来拜会夫人,这会儿正在花厅候着呢。” “行了,去忙你的。”沐湘见自家小姐不理她,知道是心中不满,便遣走了彭婆子。彭婆子低着头撇撇嘴依言退下了。 听到院里声音的虞衿曲从花厅走了出来,见得虞初稚走进院门,忙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就想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可算是回来了,妹妹想念姐姐得紧,就自作主张地来府上等姐姐。” 小铃铛上前一步,侧身挡开她伸过来的手。沐湘也快走几步在前面引路:“三小姐,还请花厅坐。小铃铛先陪夫人回房梳洗一番。” 虞衿曲也不好阻拦,只得跟着沐湘往花厅去。虞初稚适时地错开身子往正房而去。 马车晃得她有些乏,这会子实在懒得跟跟虞衿曲虚以委蛇。 虞衿曲在花厅喝了两盏茶,才堪堪见到虞初稚搭着小铃铛的手走进来,“姐姐今日带的花好别致啊,妹妹从来没在外面见过。” 她放下茶盏,快走两步,到了虞初稚身边抬手想摸摸这发顶的花簪。 虞初稚快她一步,抬起手将花簪取了下来:“和沐湘她们闲着没事做着玩儿的,既是妹妹喜欢,就送给妹妹了。”她随手将花簪递到虞衿曲手中,看来他们还没死心。 虞衿曲只得悻悻接过,“谢谢二姐姐了。”说罢她又朝自家的侍女点点头。 那侍女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个盒子,虞衿曲接过盒子,就往虞初稚手中塞,“妹妹给姐姐带了个小礼物,希望姐姐喜欢。”硬硬的檀木盒子直接就怼在了虞初稚的手指上,疼得她手指一麻,缩回了手。 虞衿曲马上捉住了她的手,也顾不上盒子直直掉在地上,“姐姐抱歉,我太心急了,快给我看看你手指有没有受伤,好好地别把指甲弄劈了。” 她一边拉着虞初稚的手指,一边关心地查看,在看到虞初稚泛着粉红的指尖,修剪得光洁莹润,没有一根过长的指甲时,摸着腰间荷包的手顿住了。 虞初稚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荷包沉甸甸的,被里面的物什坠出小剪子的轮廓。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还盯着她手指发愣的虞衿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开玩笑!姐看过那么多各种斗小说,这血啊、头发啊、指甲啊,不能随便让人得了去,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她之前也问过小铃铛,说是圣女洞中有朵圣神花,将圣女的血滴入花根亦或将沾了血的物件,指甲、头发之类的烧成灰埋入花根,七日一到圣神花就会长出一片花瓣,晶莹碧落,不败不灭。既然知道她的目的,她们自然是要防着这位三小姐的,至于四长老许了她什么,她能不能如愿,就跟她们没关系了。 “小姐你手指出血了,三小姐也太不小心了。”小铃铛拉着虞初稚就准备回房收拾伤口。 “今日应是无法招待妹妹了,还请回去。”虞初稚冷冷地对虞衿曲说,“日后妹妹还是不要总往柳宅来了,你已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毕竟是你姐夫的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巴巴地想与你姐夫为妾呢!” 虞初稚自是知道她没这心思,但是今日不恶心走她,她定是要时不时来找事的,在回家之前,她只想躺平不想陪他们玩。 “姐姐,……”虞衿曲还想辩驳两句,哪知虞初稚头也不回一个转弯没了影了。 她跺了跺脚,转身往圆桌边走,沐湘侧身挡住她,“虞三小姐,请回。” 她停住脚步,愤愤地看着面前的沐湘,她脸上挂着疏离周到的笑,行着半礼,手向花厅外做着请的姿势。 虞衿曲还想再挣扎一下,一旁的丫鬟四喜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几步扶住她的手臂,“小姐,今日二小姐受了伤,怕是不好招待您了,改日您送了拜帖再登门拜访。” 虞衿曲看了看身边的四喜,再看看一脸婉拒的沐湘,只得顺着四喜走了。 第121章 岁月静好 不愧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这为人处事就是得体,沐湘看着虞衿曲身边的四喜心下赞许,心想着二夫人也是个有手段的,两个庶女都比自己女儿长好些年岁,怕她们做错事,坏了府里女子的名声,影响日后自家女儿议亲,便把自己的陪嫁丫鬟和陪房家的家生子分到两个庶女身边,虽有监视之意,但平日里,也没少默默归化两个庶小姐的行为规矩,有出错的也能帮她们圆回去。因着她们是嫡母的人,加之又不会倨傲强横地干涉自己的决定,虞衿曲虞衿青两人平日里还是很能顺着她们的。 “哎呦,铃铛姐姐,你把我的手包成这样,这包好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沐湘掩着笑走进正屋,就听到自家小姐在打趣小铃铛。 小铃铛在一边娇嗔辩道:“小姐,手是露在外面的,可不好留了疤。” 虞初稚也不跟她多说,将包着的手指递到沐湘面前:“看看,看看,这几天做包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可没法动了。” 沐湘顺从地行了一礼,“奴婢定然做妥帖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虞初稚仗着自己受伤的手指,让沐湘开启了人工讯飞功能,虞初稚倚在矮塌上悠闲地喝着茶吃着果子,搜肠刮肚地将记忆里的传奇背给沐湘听,沐湘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小铃铛在一旁为她研着墨。 “俄而祥风庆云,融融恰怡,幢节玲珑,箫韶以随。红妆千万,笑语熙熙。中有一人,自然蛾眉,明珰满身,绡縠参差。迫而视之,乃前寄辞者。然若喜若悲,零泪如丝。须臾,红烟蔽其左,紫气舒其右,香气环旋,入于宫中。君笑谓毅曰:‘泾水之囚人至矣。’君乃辞归宫中。须臾,又闻怨苦,久而不已。” 虞初稚呷了一口香茶,古老的句子从她的唇齿间溢出。 她发现,最近她的记忆力似乎越来越好了,从前看过的书竟然可以信手拈来,这些明明她没有背诵过,却可以一字不落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那些弯弯绕绕的古文仿佛长在她的脑子中,有些窃喜又有些担心,她,不会回不去了?可惜这几月柳云墨又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小姐,可惜女子不能科考,不然您一定不比二公子差!”小铃铛听了自家小姐随口就说出一段,心下佩服得不得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虞初稚笑着摇头,她肚子里这些墨水不过尔尔,这些信手拈来的文章是大家们的呕心沥血之作,所以她一直都在每本书上署上它们原本的名字。 虞初稚一边悠闲地过着日子,一边掰着指头算着柳云墨回家的日子。 这天柳云墨却突然回来了。 “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不是还有十来天才放假吗?”虞初稚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迎向从门口进来的柳云墨。 “父亲今早着人来书院找我,让我今晚带你回国公府吃晚饭。”柳云墨一边说一边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个脸,又从衣橱里翻出一套长衫换上,然后乖乖在梳妆台前坐下,执起一把木梳睁着亮亮的眼睛看着虞初稚:“有劳夫人了。” 虞初稚笑着接过梳子,帮他绾了一个髻,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好,见自己打理好了,才打开门让沐湘她们进来,帮虞初稚梳洗打扮一番。 二人乘了马车回国公府。 “爹爹这么着急叫我们回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柳云墨握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中,“我也不清楚,晚上回家再告诉你,我会和父亲大哥一起处理好的,你别太担心。” “嗯。”她弱弱地应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让她安心。 柳云墨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呼吸绵长,已然已经睡了过去。他扶稳她的头,怕她压散了头发,用手摩挲着她的眉目。 多久没这么好好看过她了,他想,虽然到了不同的世界,看着更沉稳了,说到底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第122章 抽身 马车晃荡着到了国公府门口,柳云墨先下了车,让沐湘上去叫醒了虞初稚,又帮她打理了一番才下来。 门口早已候着了两拨人,柳云墨跟着虞铮的人去了前院的书房,虞初稚乘了小轿跟着老夫人身边的落葵去往瑞寿堂。 “祖母最近身子可好?”到了后堂,虞初稚老老实实地给老夫人磕了个头。 老夫人忙让一旁立着的紫芙扶起她,笑呵呵地揽过她,“祖母好着呢,稚儿可有些日子没来看祖母了。” 虞初稚朝沐湘招了招手,沐湘捧着个檀木盒子走上来。 虞初稚接过打开递到老夫人面前,“这不前段日子收拾库房,发现娘娘赏的白狐皮子,孙女寻思着要入冬了,着急忙慌地赶了个围脖给祖母,祖母不要嫌弃稚儿的手艺不好啊!” 老夫人拿出这白狐绒的围脖,纯白的毛子没有一根杂色,入手柔软顺滑,细细的毛暖烘烘的,“还是咱们稚儿最知道心疼我这老太婆。” 老夫人笑呵呵地将围脖围上,转过身对向一旁的吴嬷嬷,“翠珠,你看我戴着好看吗?” 吴嬷嬷在一边又是一通夸赞,把老夫人夸得满面红光。 “祖母我先去看看母亲和婶娘,一会儿回转了再过来陪您。”虞初稚起身准备离去。 老夫人一把把她拉回身边,“你且在我这里安心待着,你母亲和婶娘带着你几个妹妹去街上置办聘礼去了,说是库里的首饰式样不够时新,非要去街上给各自的新媳妇挑些时新的,过了年两家就要过大礼了,年里不好置办,要趁这几日置办好。” 虞初稚一听复又贴着老夫人坐下,陪着老夫人聊天。 书房里柳云墨看着不小的书房此刻坐满了人,虞铮坐在书案后,看着面前的几人都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清了下喉咙才开口:“前几日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的病益发重了,众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招了蜀王回京伺疾。” 虞锦一听马上就皱起了眉头:“皇后娘娘一向康健,怎么如今说病就病了,还一发不可收拾。” 虞铮沉静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我也觉得此事像是有人有意为之,如果这是蜀王为了回京做下的,我们也要趁早做打算了。” 虞锦认同地说:“全凭大哥安排。”几个小辈也一同望向虞铮。 虞铮轻笑了一下,“大家也不要这么紧张,我先说一下我的安排你们看看可妥当。”说着他摸了摸一旁的佩剑,安定了下思绪接着说:“我虞府树大招风,一直是诸皇子争取的对象,尽管我虞府一向声明不涉党争,只忠心皇上,夹杂在这复杂的官场争斗中,难免成为有心人的角斗场,稍有不慎,我虞家就可能粉身碎骨。我自来常吟陆机的《百年歌》,感觉日暮更深,当作长久计,拓跋家的悲剧我不希望再落在我虞家的头上。苏秦月封了国公之后,隐然已成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周边聚拢了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原来还沉静猛毅的苏国公在吹捧之下,已经飘飘然,经常拉开要与老夫掰掰手腕的架势。苏府也是我们的儿女亲家,老夫尽管明白这可能是做给皇上看的,但老夫确实不经其扰。真到后面我虞苏成水火之势,局面就失控了。藉着朝中有苏亲家稳定局势,因此我一连上了五道奏章,以征战沙场旧疾复发,恳请辞官,解甲归田,回乡养病,再有就说是母亲年纪大了,老人家想落叶归根,等琮哥和嫣然丫头成了亲,我就打算带母亲返乡了。二弟你是跟我一同走还是留在京里?” 虞锦想了想说:“我个性孤傲,本来就是依仗大哥才有个官做,我本身官位也不高,又不擅逢迎,对于官场那一套很是厌烦,这些年也无心于此,等珩哥成了婚,我就辞官带着沁竹去寻你们。” 虞铮很是认同,“那这国公府就交给珩哥儿两兄弟了,琮哥你等成了亲,就带着嫣然去戍边,在那边你们都快活些。” 虞琮点头应下了,本来他就打算成了婚,还是带嫣然回边城的。这些日子镇国侯夫人没少上去太医府寻她,让她不堪其扰,又不能做得太过,十回总是要应酬个一两回的。走了好,他想,走了一了百了。 “伯父。”这时虞珩站起身来,“这国公府恐怕只能交给三弟了。”他嘴角荡起一抹淡笑,“前些日子陛下招我御前侍笔,询问我今后打算,我已经说了想要寻个外缺,去京城之外的地方历练一番,皇上已经应允了,说是会给我个差,等我成亲后就外放出京,我本是想定下来之后,再禀告父亲和伯父的,今日既然说到此处,就提前告知伯父和父亲了。” “好好,你有如此志向,果然是我国公府的好儿郎!” 虞家人的去处都定下了,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了柳云墨,“云墨这一科你可有把握?” 柳云墨站起身来一揖,“不敢说能和二哥一样独占鳌头,但是榜上有名还是有些许把握的。若是今次能金榜题名,我早已跟稚儿商量好了,她说想去京城之外的地方看看,毕竟她生在此处长在此处,再好的风景也看过了太多的,她想去外面看看,作为夫君总是要依着她的。” “你啊,就是太宠惯着她了,她母亲说前些日子在街上遇着她,她比在府里时愈发活泼自在些了。”虞铮伸出手指虚点了他几下,口里说着责备的话,眼中尽是满意。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也没意思。”虞琛有些不满地说,“爹爹,大伯,反正我读书是读不过二哥和姐夫了,我想跟着大哥去边疆!” 一石激起千层浪,虞铮、虞锦、虞琮、虞珩四人异口同声:“不行!” 吓得虞琛一个激灵,“怎,怎么?” 虞琮认真地看向他,“边疆可不是你一个书生去玩耍的地方。” 虞琛有些不高兴,“那姐夫不也是书生,不也跟着你们去了边疆,我也想去。大哥,你问问姐夫,我的骑射课在姐夫没来之前是不是一直是第一的?” 柳云墨闻言点点头,表示虞琛说的都是真的,但是心里却暗暗摇头,想起自己在黑水河边的狼狈,花拳秀腿学得再好,上了战场,那都是没用的,毕竟那是要杀人的,怎么下得去手? “而且,我一直在跟教射箭的刘师傅学拳脚功夫,我也想去边城试试自己的身手。” 看着他一脸坚毅的样子,虞铮还想劝解几句,虞锦却抢先开了口:“行,你跟你大哥去边城历练一番也好。” 虞铮见虞锦都应允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虞琮看他如此决绝,也点了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心里准备,我不会给你特别待遇的。” 虞琛认真的点头:“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虞琮拍拍虞琛的肩膀:“小弟也长大了。” 虞琛瞪大了眼睛,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冲虞琮说道:“我和二哥是双生,我们一样大,你们不能因为他脑子好使一些就小看了我。”说着他一步跨到虞珩的身边挺直了身子,努力证明自己和虞珩一般大,不是个小孩子。 一屋子人哈哈大笑,因着虞珩一向沉稳日子久了,大家就总觉得作为弟弟、性子跳脱的虞琛要比虞珩小了好些年岁。 “这么一说,你的亲事也要让你母亲帮你相看起来了。”虞锦一听虞琛的话,突然就想起了这个顶顶重要的事。 一旁的虞琛听了忙躲到虞琮身后,一连摆着手:“爹爹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等儿子在边城得了军功再张罗此事也不迟。” 虞锦瞪了他一眼:“婚姻大事,哪有你小子自己做主的,且等我晚上和你母亲商量了再说。” 虞琛一听,也知道此时不好在大家面前驳了父亲的意思,只得点头应了,心里想的是,娘亲最疼自己了,一会在爹爹之前先求了娘亲的应允,爹爹再强也拗不过娘亲去。 虞铮见事情都商量好了遣散了众人,“云墨你留一下。” 柳云墨听到顿住了脚步。 “稚儿这会应该正陪着她祖母呢,一会你们就在祖母那用饭,她也好些日子没陪她祖母了,让她多陪一会。” “那我也去给祖母磕个头,总不好回来了也不给祖母请安,巴巴地去蹭顿饭。” 虞铮一听就笑了,“那行你过去,今天好好陪祖母吃顿饭,你的事情为父相信你能处理好。” 柳云墨行了礼退下。 第123章 辞官 “所以,我爹爹这是为了不参与到夺嫡大战,带着全家都退了?”柳府小花园里,虞初稚正拉着亲亲老公遛弯儿消食。 没办法,老夫人太疼她了,以为她嫁来柳府,过得的子一定不如从前,今日特意让厨房备了一大桌子,都是她爱吃的,结果就是她吃撑了。 这会子一边消食一边听着柳云墨给她说今日书房的事,她挺赞同虞铮的做法,兔死狗烹的事多了,此时激流勇退不失为明哲保身之举,“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他忠勇敦厚的抚远公其实有八百个心眼子。” 柳云墨看了她一眼,双眼一翻,“你这样说父亲不太好,不过以皇上和父亲的交情,说不定这八百心眼子都是皇上给的。” 虞初稚附和着大笑,笑够了她又想起正事,“这外放的缺儿,不是说有就有的,你怎么说得很有把握似的。” 柳云墨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说道:“往日里你是最聪明不过的,今天怎么笨笨的?脑子被丧尸吃了?” 虞初稚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警惕地四处张望。 柳云墨挣扎着拿下她的手,“放心,只有沐湘和小铃铛远远跟着,你看那。”他伸手指给她看,虞初稚顺着他手指看去果然见沐湘和小铃铛远远地坠着,她拍落他的手,“好,好,说给我听,别卖关子!” 柳云墨揽过她的腰肢,把今日之事掰碎了说与她听,“明日父亲再去皇上那以养病请辞,定会把各人的去处都详详尽尽地告诉皇上,那我们能不能去成想去的地方,就看皇上的操作了。今年正好也是吏部考核的年限,到时候外放有了合适的出缺,皇上自然会留给我们的。”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看来皇上是半点也看不上大皇子啊,按理说,他既占了长又占了嫡,不管按什么礼法,这储位都应该是他的囊中之物。” 柳云墨将唇附在她的耳朵上轻轻说:“咱们皇后娘娘为了嫡长,手中可没少沾人命。”说罢他拉开二人的距离,见虞初稚一脸嫌弃看着他,只得喏喏地说,“妄议皇家是大罪,只能小声说,没有撩的意思。” 虞初稚满意地转过头继续消食。 过了几日,以为会传来抚国公辞官挂印的消息,没想到,先接到了皇上封虞琮为抚国公世子的圣旨。 一时间国公府、太医府登门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过了年,国公府就风风光光地把刘太医的关门弟子、陛下亲封的女医官冯嫣然娶进了国公府,做世子夫人。 这下子镇国侯坐不住了。可是不管是镇国侯的拜帖,还是镇国侯夫人的拜帖,都被抚国公府给拒了。几次夫人的宴会,新晋的未来世子夫人也没有出席。 虞初稚知道家里这会子一定在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奔赴各自的去处。 果不其然,没几日下了恩旨,准抚国公辞官挂印,回乡养疾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各大世家还没咂么出味儿来,又传出皇上令骠骑将军、抚国公世子虞琮戍边的消息,大家都在加紧揣测着皇上的用意,看来皇上还是想用虞家来牵制苏家啊,免得一家独大。 三月末,虞初稚跟着国公府的人在城门口,跟虞琮虞琛话别,“嫣然姐姐,你先到那边安顿好,我过完年去找你玩。” 虞初稚和冯嫣然亲亲密密地咬着耳朵说说笑笑。 虞初稚抬起手朝路口招了招,一个马夫驾着马车,身边坐着小铃铛朝她们走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补品药品,都是给你用的。”说着她剜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虞琮,“可别便宜了他。” 冯嫣然点点她的额头:“那可是你哥!” 虞初稚一脸谄笑地挽着冯嫣然:“还请嫂嫂嘴下留情,不要告诉那个小气鬼。” 车夫将马车坠在车队的最后,然后下车先去向虞铮虞琮行了礼。 “前面退下来的?”冯嫣然看着车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朝虞初稚挑了挑眉。就见她一脸得意的小表情,“一般人我敢安排给你吗?万一是个细作那不得坑死你。” 冯嫣然掐了掐她还有些肉嘟嘟的脸颊。 再多的不舍也终是要分离的,将人送至十里亭终是止了脚步,一群人看着另一群人越来越远,送行的人还在挥着手,也不知道已然走到天际尽头的的人,能不能看到这里的依依不舍,就像他们静静地站在这里挥着手,看不到远去的人有没有回头看看这一别就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见的亲人。 虞初稚努力地踮起脚尖,希望能看得再远一点。直到低低的抽泣声拉回了她远眺的目光,转头就看见婶婶双手掩着面,那抽泣声就从她的指缝溢出来。 姚敏守在婶娘的身边拍抚着她的背,安慰着她,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开始泪流满面,毕竟往年送走夫君和儿子,心里总是知道年底或者越年他们就能回京述职,自己就能见到他们了,可这一次自己再也不能守在京城守着家,等着他们了。 虞铮和虞锦走过去,将自家夫人搂进怀里带上马车各自安慰去了。 柳云墨也走过来牵起虞初稚的手,“咱们也回家。” 这时虞铮撩起车窗,“云墨,今日能让稚儿回去陪陪她祖母吗?” 柳云墨应了,陪着虞初稚上了马车,让车夫跟着虞家的车队。 “你不回家温书吗?没有几日就要春闱了。” 柳云墨安抚着她,“没事,也不差这一日,再说我去找二哥请教一下,前辈成功的经验不比自己瞎琢磨来得强?” 虞初稚笑笑没有揭穿他,她哪里不知道,他不过是不放心自己罢了。 第124章 苦情 再次来到瑞寿堂,看到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往日里奢华的摆饰都已经收了起来,徐沁竹和姚敏正坐在一边陪着老夫人讲话。 老夫人从吴嬷嬷手中拿过一个匣子递给徐沁竹,“这是给珩哥媳妇的体己银子,咱们这次走得急,这婚礼到底还是亏欠了她的,这些银子让她收好,跟着珩哥到了任上,不要委屈了自己,这次是祖母对不住她了。 徐沁竹也没推托,依言接下了。 “涟漪是个好姑娘,以前苏府还是侯爵,处处恭让着我们,虞家与苏家联姻是苏家高攀虞家,现在苏侯爷也成了国公,风头压过了我们虞府,鼻孔开始朝天了,这姑娘倒不以为意,还是情深意重的,对珩哥一往情深,这也是难得的。涟漪丫头倒是希望早些与珩哥成婚去任上,远离朝堂这些是非,不要夹在苏虞两府之间为难,不管将来怎么样,这媳妇呀,是我们虞家的福气。这些皇子们你争我夺,都杀红了眼,老爷此次脱身未必不是幸事。”姚敏在一边帮腔道。 老夫人没有接话,只是爱怜地看着一旁的虞初稚,“我们都走了,就剩你一个人在这边了,有什么事祖母也护不到我的稚儿了。” 虞初稚笑着安抚老夫人,“祖母放心,我可是陛下御笔亲封的花溪县主,吃不了什么亏的。” 虞初稚说着做出了一副跋扈的样子,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中午一大家子也不分男女坐了一桌用了午饭。 虞衿曲上前挽住虞初稚的胳膊,邀请她去自己院子里坐会。 虞初稚以柳云墨要备考婉拒了。 一旁的姚敏却叫住了她,“稚儿跟母亲过来一下。” 虞初稚给了柳云墨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自己去去就来。 一旁的虞铮也说道:“云墨,我那里来了一批新茶,你跟我来尝尝鲜,过两日我带走了,你可就喝不着了。” 于是夫妻俩跟着虞铮姚敏去了主院,虞初稚余光瞥见虞衿曲双手绞着帕子,手指泛着青白。她抬起头跟身边的沐湘相视一笑。 柳云墨跟着虞铮去了院里的小书房喝茶,虞初稚陪着姚敏坐在暖房里,知道姚敏定是有话要对她说。 她也不着急,小口地啜着杯中花茶,姚敏见她这副模样,只得开口说道:“稚儿,这些年,母亲虽不说对你多好,但也从不曾苛待你。” 虞初稚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看向姚敏,“母亲待我自是极好的,若不然我也不能嫁给云墨这样好的儿郎。” 姚敏面色微微发红,凝顿片刻又接着说:“你父亲总共也只得铮哥、颜儿和你三个孩子,如今铮哥去戍边了,我们也要回乡,这偌大的京城就剩你能和颜儿守望相助了。” 虞初稚挑起嘴角,“母亲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姐姐是蜀王妃,我不过是个举人娘子,自是我们要仰仗姐夫姐姐颇多。” 姚敏拧紧了眉头,片刻又松开来:“云墨是个不错的孩子,日后定有大出息,只希望你们能在力所及之内帮帮你姐姐。”说着姚敏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在蜀王府过得苦,她父兄又不帮她,你若也不能多陪陪她,她心中的苦闷可如何消散啊。”说着她越过小几紧紧握住虞初稚的双手。 虞初稚本就不耐疼,这会子只能忍着手上生生的疼,点头说:“母亲放心,我是大姐姐的妹妹,若是姐姐有难,妹妹能帮的,自是要相帮的。” 听到她如此说,姚敏红了眼连连点头,“好孩子,好孩子,母亲就知道你是个好的。” 虞初稚微微勾起嘴角,看着眼前这个为了自己女儿想绑住她的妇人,她的丈夫一定没告诉她,她以为可以成为自己女儿助力的庶女,在不久的将来也要同夫君一起离开京城,她的女儿从执意要嫁给大皇子,为那个位置努力开始,已经和全家人的心越来越远了。 姚敏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指着墙脚下一个梨花木箱子,“一会你把这个箱子带回去,等你姐姐到了京城,你把这个给她送过去,她用得上的。” 虞初稚淡淡看了一眼,轻声呼道:“小铃铛,沐湘,你们进来一下。” 二人听命进来,虞初稚朝墙角努努嘴:“你们把箱子里的东西清点一下,列个清单给夫人。” 二人领命去清点,一旁的银杏上前一步挡住二人去路。 虞初稚噙着笑,看着姚敏:“母亲,这东西不对清楚,我可不敢转交。” 她看见姚敏的眉间一蹙,又飞快松开,朝银杏点点头,“也对,还是稚儿心细,银杏你同她们一起去清点。” 三人迅速清点好,列好单子,给姚敏和虞初稚二人签了字,沐湘将清单放入箱子中,又从荷包中拿出一个铜锁儿将箱子锁好。 “好了,麻烦母亲叫两个人将箱子抬去我马车上去。” 姚敏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抬了箱子跟着小铃铛出去了。 看着一行人走出院子,虞初稚转过头,又捧起茶盏小口啜着。 姚敏看着眼前这个女儿看似什么都应承,实则油盐不进,一副和她们母女划清界限的样子,心下感慨,到底是自己小看了她,现如今也不知道如何找话题来拉近二人的关系。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各自喝着手中的茶。 “夫人,二姑爷来接二小姐回府了。”一个清脆的女音打破了二人尴尬的氛围。 虞初稚立马起身对姚敏福了福,“女儿先行告辞了。” 姚敏虚虚扶住她,牵起她的手,将她送出暖房,就看到虞铮身后的柳云墨,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牵着的女人。 见她们出来,柳云墨向虞铮作了个揖,嘴唇动了动,又见虞铮点了点头,他扬起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姚敏面前,双手成拱长身一揖,“有劳岳母大人照顾小初了,女婿这就领她回去。”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 姚敏将握着的虞初稚的手放入他手中,“回去,好好待我女儿,不要以为我们都离开京城,就没人顾着她了。” 柳云墨握住虞初稚的手,轻轻一带就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扬着笑对姚敏说:“岳母放心,我定会护好小初的。” “行了,祖母还等着你们呢,快些去。”虞铮在二人身后说。两人又对着虞铮夫妇行了礼并肩离开了。 “若是咱们颜儿当初选了云墨,会不会也如稚儿这般活在蜜里?” 虞铮看着眼前已经不复年轻但愈发端庄美丽的妻子,摇摇头,“敏敏,别想了,各人有各人的福缘,更何况当初云墨和颜儿两人谁也没看上谁。” 姚敏有些不满地质问:“你的意思是他当初不是因为颜儿拒绝了他,才转头选择的虞初稚?” 虞铮看着她的眼认认真真地告诉她:“云墨一开始看中的就是稚儿。” 姚敏双眉紧拧,“怎么?” 虞铮有些不解地看着姚敏突变的脸色。 姚敏敛了敛面色,“妾身突然有些头晕。” 虞铮一听忙扶住她唤来金钏,“扶夫人进去歇着。”转而又对一旁的银杏说:“你去找府医来给夫人瞧瞧。” 吩咐好下人,他也抬脚进了房,守在一边。 姚敏看着床边守着自己的虞铮心中既甜蜜又焦急,好不容易待府医来看过,开了两贴安神的方子,虞铮看姚敏喝了药躺下,才抬脚去了瑞寿堂和老夫人商定过几日离京的事情。 姚敏在床上睁开眼,看着银杏走进来对她点点头,知道虞铮走远了,忙爬起来,坐在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封信。 她和颜儿原本以为柳云墨对颜儿是有意的,只是无奈颜儿与大皇子定了亲,才转而选了虞初稚,毕竟虞初稚与颜儿是同父姊妹,多少有些相似,选她不过聊以慰籍,本是想着日后颜儿稍稍使些手段,就能把柳云墨绑到蜀王这条船上,到时候两个女儿都在这条船上,还怕国公府不上这条船? 可是今天老爷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打醒了她,她必须赶快提醒女儿别弄巧成拙,闹个笑话,和国公府更加离了心。 封好口,她将信交给银杏,“一定要找咱们的人快马加鞭交给大小姐,让他以后就跟着大小姐了,让大小姐有事就用他传信给我。” 银杏点头接过信出门办事去了。 第125章 科场 夜色笼罩的柳府小花园,柳云墨牵着虞初稚又在园中消食,同样让小铃铛和沐湘远远地坠在身后。 虞初稚将下午的事细细说给柳云墨听。 柳云墨认真地看着她,小心地问:“你没跟她说我们年后也要离京的事?” 虞初稚白他一眼,“我又不傻,她随便示示好,我就对她掏心掏肺的,我自然没告诉她,她让我跟虞曦颜守望相助,我还答应了她。”虞初稚看着柳云墨笑得狡黠,“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柳云墨看着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转而到了三月初,这里科考和历史中哪朝都不尽相同,一共要考三场,第一场是词赋,考一日,歇两日再是第二场,一日考经义,一日考算经,这是要在里面住上一日的,两场过后,七日内放榜,榜上有名方可考第三场策论,三日需住在考场中,吃喝拉撒睡都在自己的斗室。 两场过后放榜日,虞初稚陪着柳云墨去看榜,榜前人山人海。 虞初稚和柳云墨懒得去挤,马车停在路边,准备等人群散了再去看榜。 二人正喝着茶吃着小点,就听见贡院门口有人敲着锣哐哐哐地响,三声锣过后就听见有人唱喝:“放榜——”。 虞初稚挑起车窗上的帘布,远远看到最前面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队官差在那里张贴,最上方是几张卷子,下面才是写满了名字的榜单。 待榜单贴好,为首的官差示意旁边的人,那人又是哐哐哐敲了三声锣,为首的官差展开手中的卷轴念道:“首场案首,麒县蓝玉书院张开成,二名青山书院柳云墨,三名青山书院方嗣;二场案首,青山书院柳云墨,二名青山书院方嗣,三名照县晓庄书院罗云。” 虞初稚放下帘子,朝车夫喊道:“七成,咱们回府了。” 一声轻喝,马车晃晃悠悠地启动了。 “哦嚯,现下要回去努力了,下一科做不了案首,你这会元就悬了。” 柳云墨笑笑没说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虞初稚忍不住有些好奇,“词赋考什么啊?你抄也抄不到第一,这个张开成有两把刷子啊。” 柳云墨想了想,“先是品鉴一首词,然后是按照这词的意境写一篇赋。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可能主考官正好不喜欢司马相如这一挂呢。” 柳云墨又笑着说,“只是没想到都到了古代还要考数学,好在都是鸡兔同笼什么的,也不太难。” 柳云墨倒了杯茶塞在虞初稚手中,道:“不得不说我还是挺佩服我这身子的原主的,他的学识可比我厉害多了,品鉴和经义若不是有他原本的知识储备打底,我可考不了这么好,所以最后一科你也不用担心,他的学识加上我的现代知识储备和眼界,写策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你这次要在里面待三天,我和沐湘她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着早上起得早,这马车又一晃一晃地她实在扛不住了,说着话就趴在小几上睡着了。 柳云墨怕她睡得不舒服,把她抱到自己怀中,又扯过小被子给她盖好,让她舒舒服服地小憩。 马车到了柳府,他让车夫直接从角门驶到二进花园门外,等着她睡到自然醒,两人才一同下了车。 虞初稚拉着柳云墨一路小跑到了房间,从耳房的五斗柜中拿出两个包袱,她打开其中一个,将东西一件件铺在榻上,“这个是薄被,这里有个折边,你可以套在考室发的被子上,干净卫生,这个是个小枕头,正好能枕下你的头,你就不用睡硬梆梆的木枕了。”说着她打开一个抽绳袋子,“这里面是一个眼罩,晚上能睡个好觉。” 转而她又打开另一个抽绳袋子,“这里有五个口罩,最里面那层用你最喜欢的冷松香薰过,你戴着答题不会被不好的气味影响。”说着她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薄垫子,“这个是个隔臭垫子,蓝色这面里面装了碎碳朝着恭桶,绿色这面装的是橘子皮朝外面,你把它一盖防臭。这里有个钩环,你钩这里就能提起来,不会弄脏手,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不用带回来了,不要了。” 柳云墨乖巧地点点头,看着她又把这些一点点收好,完事又打开另一个包袱,里面就比较简单了,都是些吃食,有饼子、肉干、糕点、茶杯、小茶壶。 她把两个包袱收进一个大背包里,两只手拍了拍说道:“这几天你就当减肥了,吃太好影响脑子思考,吃的方面你就凑合一下,你考完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鸡翅,红烧肉,炒火锅底料,煮火锅吃。” “那就有劳娘子了。”柳云墨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十七岁的小初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好可爱,和二十四岁清丽飒爽的样子很是不一样呢。 “娘子,夫君——”虞初稚嘴中呢喃着,柳云墨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就见虞初稚眼睛一亮,“我觉得好像比老公老婆更加旖旎一些,好浪漫啊。” 看着她一脸花痴的样子,他好笑地揉揉她的头,“那我们以后就一直这样叫。” 虞初稚双手撑在小几上,急切确认的小脸贴近了他几分,“回了现代也可以这样叫吗?” 柳云墨点点她的鼻尖,“只要你喜欢,我可以的。” “嗯嗯。”她用力的地点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 第126章 会元 翌日虞初稚又起了个大早,一边已穿戴整齐的柳云墨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忙走过去按住她:“你再多睡会儿,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 她拂开他的手,坚持着起来,“我要去看小哥哥们排队搜身。” 柳云墨笑着打趣,“都是些身无二两肉的瘦弱书生有什么好看的?” 虞初稚不理他,自顾自地叫来沐湘帮她梳洗打扮。 不一会儿两人就坐到马车里去往贡院,因着最后一场要住上两个晚上,大家带的东西都比较多,是以天还没有亮,队伍就已然排到了街口。 眼看着马车是进不去了,柳云墨背好背包,跳下马车,回头朝她挥挥手:“你快回去,过两天再来接我,你夫君身体好着呢,不会中途被抬出来,你放心回去等着。” 虞初稚也朝他挥挥手,“得了,快去,别在这里臭美了。” 两人正贫嘴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对着柳云墨拱了拱手,“云墨老弟,你也来迟了啊?” 柳云墨看着眼前四十来岁的书生也拱手回礼:“方兄,咱们一起。”说着两人并肩走到队伍末尾站定。 虞初稚见柳云墨又转身朝她挥了挥手,于是放下车帘,“七成,走。”七成得令驾着马车缓缓离开了贡院街。 三月末会试出了榜单,柳云墨果然不出意外位居榜首,两科案首一科二名,这个会元自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榜单出来的次日傍晚,虞铮就来柳府接了柳云墨出门,直到月上中天柳云墨才回来。 倚在榻上的虞初稚听到声音,从书本中抬起头来,“回来了?爹爹带你去哪了?” 柳云墨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答道:“进了宫去见圣上商量了些事情。” 一听这个她可就不困了,忙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柳云墨见她小兔一样竖起耳朵,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就是跟皇上定了我外放去花溪的事,我的花溪县主。” 虞初稚笑得有些得瑟:“那到时候是你这个县令大还是我这个县主大?” 柳云墨用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笑道,“你大,到哪都是你大。” 虞初稚笑着推开他,“油腻。” 没过几天国公府就传来消息,父亲和祖母要出发回乡了,临行前叫他们回去一起吃个饭。 于是这天柳云墨早早地就陪着虞初稚回了国公府,到了瑞寿堂,虞初稚发现只有祖母一个人在里面,按下内心的诧异坐在老夫人身边陪着说话。 聊了一会儿才知道,父亲和祖母原本早就打算要走的,哪知道每次大家定好日子准备出发,姚敏就突发头疾下不了床,就这样拖了一日又一日。 刚开始虞铮还会着急她,甚至连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每次都是忧思过甚,用了药这次治好了,过几日又不行,次数多了,她那点小心思虞铮和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就是想拖着等蜀王回京再做打算。 这回虞铮和老夫人狠狠警告了她,若她这次再不走,就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偌大的国公府。 姚敏想了想,没有继续作妖。这会子她也收拾好东西,准备跟着他们一同回乡了。 是夜一家人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又过了几日虞家大房陪着老夫人踏上了回乡的路。 也就是这日,柳云墨收到了族长给他写的信,读完信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虞初稚看着自家男人看完信后黢黑的面色,内心有些惶惶,“怎么了?” 柳云墨把信递给她,她仔仔细细地读了起来。 原来柳云墨得了会元的消息一早通报了县里,他那继母一见这继子出息了又动了心思,带着女儿准备来京里。结果还没动身,就被族长发现了,拦下了她们一群人,把她们带回族中,将切结书摆在她们面前,说如果她们要上京城,就将产业全部交出来才能离开。 朱氏哪能放弃到手的银钱,于是安稳了几日。哪知来了一路自称是京城贵人的人,硬是接走了朱氏,连带着她的女儿和娘家侄女一起往京城来了。 “我当是什么事呢,你明日就去书院住着,这边的事交给我处理。让我来好好会会你这继母。” 柳云墨担忧地看着她,“我哪能遇到事就躲起来,让你一个人面对。” 虞初稚笑着拍拍他的脸,“你是个男的,有些事你做了有损你的私德,我是女子,这事我做了,虽是不够体面,到底是无关大雅的。” 柳云墨知道自己的娘子鬼点子多,也不跟她客气,第二日便收拾了东西去了书院。 到了书院他就跟山长禀明,自己要专心读书,这段时日不见任何人。 山长见他如今已连中五元,还如此勤奋,心中自是宝贝得不得了,于是传令书院上下,不管何人来寻柳云墨一律不见。 身处柳府的虞初稚随即便打发了小铃铛去探探蜀王一行还有几日到京城,得报还有约摸五日才到京城。 虞初稚不疾不徐地将府里最后一点值钱的家当收拾好,并着姚敏寄存在她这里的箱子,一并运去了县主府,就带着沐湘和小铃铛又去了云知鸢的庄子上躲清静。 第127章 恶婆母 高大的桂花树伸出一根粗大的枝桠,上次过来虞初稚就看好根枝桠,画了图纸让庄子上的工匠做了一个双人吊椅挂在上面。 此时她与云知鸢并排坐在吊椅上,一荡树上的桂花袅袅娜娜地随风落了下来。 虞初稚靠在云知鸢的肩头,两人一边晃荡着聊天一边嘬着手中竹筒里虞初稚自制的微醺桑葚小果汁。 两人脸颊微微泛着红,“你就这样住出来,回去后,府里被那婆子把持了可怎么办啊?” 云知鸢满脸的担心,虞初稚浑不在意地笑着说:“那柳府她喜欢,就留给她好了,我还有自己的县主府呢。我若是这会子在家,我那好姐姐和好姐夫定会给她撑腰拿捏我,但是他们总不能日日守在柳府,再说他们这次是回来给皇后娘娘伺疾的,宫中的事有得他们忙呢。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会顾好自己的。” 听她这么说云知鸢才放下心来,“那这几日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跟娘说,娘让厨房给你做。” 就这样又在庄子上悠闲快活地过了十来日,才带着小铃铛和沐湘晃晃悠地返回京城。 走进柳府的巷子,门口冷冷清清地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沐湘,看来这柳府变天了,往后你不用再支银子给这府里的账房了。”虞初稚嗤笑一声,嘱咐一旁的沐湘。 “奴婢省得了。”沐湘应和道,小铃铛跳下马车,让门房开了偏门放马车进门。 哪知那小厮唯唯诺诺地半天也不打开偏门,嘴里直说:“老夫人说了夫人回了,就请下车步行至正堂行礼。” 小铃铛也不和他废话,一个纵身飞进院里,没一会儿,她和铁柱领着国公府的亲卫就一同迎了出来。一个亲卫将门房放倒在一旁,铁柱上前牵着马车,将虞初稚一行人护送至二进小花园门口。 虞初稚整理了下衣服,只带了沐湘和小铃铛就走了进去。 主屋里,朱氏正坐在主位上喝着茶,听见虞初稚进来眼睛都没抬一下,下手两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带着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 虞初稚一个眼风都没给这三人,直直朝另一边主位走去,就要坐下。 彭嬷嬷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她:“老夫人在此,夫人坐主位怕是不妥,而且夫人进门还没给老夫人行礼问安。” 虞初稚冷眼看向她,挥开她的手就坐了上去。 朱氏一看,不干了,将茶盏重重落在桌上,“放肆,国公府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吗?给我跪下,不然我就治你个不敬婆母之罪,这可是大不孝。” 彭嬷嬷听音就要上来拉着,被虞初稚一下就推开了。 堂中沐湘给朱氏福了个礼,脆生生地说道:“柳老夫人,您有所不知,我家小姐不仅仅是国公府的小姐,还是皇上御笔亲封的正四品县主娘娘,礼是自然要行的,不过先国后家,请柳老夫人先行君臣礼,我们县主再行家礼,您说是不是这个规矩?” 朱氏一听,面色就不好看了起来,“这是在家,哪来的这么多规矩?” 虞初稚笑笑,“那既然这样就都免了。” 才第一日,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可她给她们脸,挡不住有人找抽啊。 下首坐着的一个女子一副满脸得瑟又忍不住炫耀,又偏要装得大方得体,悠悠然说道:“那我这个蜀王的身边人不知受不受得起这个礼?” 虞初稚可不惯着她,嗤笑一声:“我可记得我姐姐不长这个样子啊。”说着眼睛在那女子身上上下大量:“好像祁家大姐姐也不长这个样子,请问你哪位啊?” 说着又看向沐湘,“蜀王又纳侧妃了?” 沐湘乖巧地摇摇头,“回夫人的话,未曾听说。”她又转头看向彭婆子:“哦,我忘了,最近我们都不在京城,那你来说。” 彭婆子明显愣了一下才答道:“未曾。” 得到肯定的回答,虞初稚才笑吟吟看着刚刚说话的女子:“就算是蜀王府,也不是哪个阿猫阿狗都能受我的礼的。” 那女子明显不悦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等着,天枢哥哥说过几天就要纳我进府,到时候我定叫你跪个三天三夜。” 虞初稚懒得理这个没脑子的,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那我就等着那天了。” 见此另一边的女子却起身,向着虞初稚跪下行了个礼,“妹妹朱素琴请姐姐安。”说罢还从一旁的丫鬟手中接过一杯茶呈上,“请姐姐喝茶。” 虞初稚没有接茶只淡淡地说:“朱小姐请起。” 她膝行两步上前,仍高高举起茶,“请姐姐喝茶。” 一旁的小铃铛冷笑一声:“我们国公府可没你这般上杆子给人做妾的小姐,不知道哪来的脸,管我们家小姐叫姐姐。” 这朱素琴一下子就尬在了那里,起也不是,跪也跪不住了。 朱氏不忍看自己侄女如此,忙起身接过朱素琴手中的茶喝了一口,然后扶起她:“行了,我这做婆婆的喝过你的媳妇茶了,你以后就是我儿房里人了。” 虞初稚冷笑一声道:“你喝了她的妾礼茶,那是给我过世的公公纳了妾,关我家相公什么事?只要我这做主母的没喝这口茶,她就不可能是我夫君的妾室,再说了,纳妾这事我夫君可知晓?可同意了?” 朱氏转身怒目瞪着她:“即便你是县主,这柳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嫁进我柳府一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怕不是县主身子过于太弱了?再说我已经让府里的人去请云墨了,这会子他定在回家的路上,今晚这妾他就得给我纳了。” 虞初稚嘴角噙着冷笑,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着。 第128章 交恶 不一会儿吟霞带着个小厮走进来,“见过老夫人,书院说老爷要准备秋闱,秋闱之前都不会会客。” 一听这个朱氏就坐不住了:“你没跟他说是母亲从乡下过来探望他了吗?” 小厮忙回答道:“小的请人去传了话,可是老爷说,老爷说……” 朱氏一拍桌子,“他说了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那小厮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朱氏,才磕磕绊绊地说:“老爷说,他母亲早就过世了。” 朱氏气得一脚踹在那小厮身上骂了句:“贱人生的贱种。” 啪!虞初稚将手中的茶盏摔在朱氏的脚边,吓得她一个踉跄,“本县主的婆母,不是谁都能骂的。”说着就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回房。 打开房门却发现屋里摆满了东西,却没一样是自己的。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彭婆子说道:“老夫人说了,这柳府是她当家做主,这主屋自然是老夫人睡,夫人的东西都已经放到夫人房中,还请夫人跟老奴过来。” 虞初稚冷着脸也不发作,跟着彭婆子往厢房去。 见彭婆子带她去往西厢房,她只闲闲地问了一句:“不知道那东厢房住的是何人?” 彭婆子倨傲地说:“那自然是老夫人认可的媳妇朱娘子住的。”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伸手准备推开西厢房的门,被彭婆子一下子挡在了门口,“这是我们大小姐的屋子。” 她昂着头用下巴指着一旁的角房说道:“那才是您的屋子。” 虞初稚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后退一步,扯出一个森冷冷的笑,“小铃铛!” 小铃铛上前一步,揪起彭婆子的衣领子,啪啪啪就给了她三巴掌。 虞初稚不满地皱起眉嘀咕了一句:“不对称啊!”转身朝角房走去,就听到身后又传来一声啪!顿觉通体都舒畅了。 她推开角房的门,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心想,沐湘这丫头走的时候,还收拾得挺干净的,回去给她涨月银,便说道:“行了,我们回!”说着领着小铃铛和沐湘就往外走。 到了院门口,却见朱氏母女和朱素琴三人挡在那里。 朱氏当众发问:“你不敬婆母在先,现下不在家好好等着我儿,这又是要去哪里?” 虞初稚笑着冲她摇摇头:“朱夫人都说了这是你当家做主的柳府,我自然是去我和我夫君的家等着他了。”说着就要绕开朱氏。 哪知那柳云岫错开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这家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虞初稚玩味地看着她,又看向身后跟来肿着脸的彭婆子说道:“这账本在账房,后院归彭婆子管,对牌和库房钥匙出门前我就交给她了,你们想要什么去找他们俩。”说着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人,“好狗不挡道。” 一直等在小花园入口的铁柱等人见她们仨出来忙上前护住,身后跟着还想上前来拦住她们的朱氏等人,一见这个阵仗自是不敢上前了。 就这样国公府二十人的亲卫小队护送着七成驾着的马车,载着虞初稚三人一路到了县主府。 知道县主今日要回来,何伯何婶早就开了中门,领着众人在门口等着。 何婶见马车停稳,上前将虞初稚扶了下来,何伯也迎了上来,“小姐。” 虞初稚冲他灿然一笑,“何伯,麻烦你给七成和铁柱他们安排一下。”继而转身对他们说,“以后你们都跟着我住这里。” 众人齐声道:“尊县主令。” 虞初稚朝他们摆摆手,迈着欢快的步子,任由何婶扶着她走进了县主府的大门。 第129章 县主府 一辆精致的小马车就在门里边等着她,何婶将她扶上马车,小马车晃悠晃悠着载着她往里走。 她掀开车窗帘子新奇地看着她自己的大宅子,树木竹林,亭台楼阁,远远地哪个方向都望不到头,这是个大庄园。进了一个院门,又有一顶小轿在等着她,她坐在软乎乎的轿子上想着,这皇帝对她爹可真不错,这么大个园子说赏给她就赏了,她透过轿帘看着路过的桃花园、杏花园、荷花园,一个又一个的园子,又过了两道门才听到何婶说道:“小姐,到了,请下轿。” 沐湘为她打起轿帘,何婶和小铃铛一人一边将她扶下来。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院子,亭台水榭,各种树木花草长在流水边,在亭子周围,在假山间隙,在屋前,在墙角。有开了花的紫荆,也有冒了芽的树枝儿,还有打着花苞的梨树,草丛里也开满了知名不知名的花儿。 这地方娘一定很喜欢,可惜不能带她来。 何婶又带她参观了她的主屋,正堂有些金碧辉煌,虞初稚总觉得有些过于奢华了。 花厅如今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饭厅,而是正儿八经摆满各色鲜花的花厅。 书房里她惯用的笔墨纸砚已然摆放整齐,从柳府带过来的包样子,被整整齐齐地收在一个壁橱里,书架上是她书房里搬过来的书册,书架的旁边是另一个书架,她的包包草图和话本子手稿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临窗依然是她喜欢的卧榻,上面仍然放着一个带抽屉的小几。 从书房出来是一个暖房,里面摆着一套茶座,还挂着多林送给她的小提琴,靠墙的架子上是她默的琴谱。这里同样有张卧榻,卧榻周围摆满鲜花,可能这里温度好,这些花儿开得格外鲜活。 暖房的隔壁就是主卧了,一进主卧看着窗边的卧榻,她就笑了,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喜好了,再看看她陪嫁的家具都好好地摆在屋里。 何婶上前几步道:“小姐,看看盥洗室,您一定会喜欢的。” 虞初稚忙跟着何婶去看盥洗室,雕花的木门,打开一阵热气裹挟着硫磺味儿扑面而来,大大的浴池蒸腾着雾气,仔细看竟是活水。 看着虞初稚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何婶解释道:“这里离翠薇山不远,前房主从那边引来的温泉水。” 虞初稚喃喃道,“这前房主好大的手笔。” 何婶笑了说道:“这前房主正是先帝爷的宠妃娘家父亲,后来那宠妃倒台了,这宅子也收归皇家,皇上本是想把这留给十七公主的,一是十七公主还小,再有就是安美人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皇上又不想赏给旁的公主,怕助长了她们母妃的气焰,就这么一直空着了。” 虞初稚笑了,“皇上这是借着我的名头,给我夫君和我爹好大一个赏赐啊。”看来白切黑在西境做的事皇上很满意,虞初稚心想,这事自然不能跟旁的人说。 “那是哪里?”出了主卧的门,虞初稚指着东面一个院门问道。 何婶看了过去,“这是这院子里的一个小角院,以后有了哥儿姐儿,小的时候可以先住在那边,离母亲也近。” 虞初稚领着众人走过去,小铃铛上前打开院门,是个精致的小院子。 “何婶,你现下住哪边?”虞初稚转头问何婶。 “回小姐的话,婢子如今和我家那口子一同住在前院。”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转而对沐湘和小铃铛说,“这个院子归你们了,左右厢房就给那些二等丫鬟睡,沐湘要是想去何伯何婶那边住也是可以的。” 沐湘推托着说道:“谢过小姐,奴婢还是住这边,休沐的时候再过去陪爹娘,不然跑来跑去的,怕耽误小姐的事。” 虞初稚点点头,“也行。何婶我觉得这府里你和何伯管理得很好,你们就继续管着,把帐交给沐湘就可以了,我院子里大丫鬟就用沐湘和小铃铛,其余的你看着安排,人不用太多但是要老实忠心的,心思太多的就放出去,柳府的事我不想这边再发生。” 何婶赶忙应下,又呈上一个盒子,“小姐,这里是库房钥匙和府中对牌。” 虞初稚示意沐湘收下,“沐湘以后这都归你管了,出了岔子我可拿你是问。” 沐湘接过盒子,连忙称是。 “小姐你今日可要见见这府里的下人?” 虞初稚摆摆手,“今日乏了,明日午后再见。你们也先下去,我去暖房歇会儿,一会晚膳摆好再叫我。” 众人退下,只留着沐湘和小铃铛陪着虞初稚去了暖房。 虞初稚懒懒地倚在卧榻上,看着沐湘跪坐烹茶,袅袅茶香弥漫了整个暖室。 沐湘倒了杯茶放到卧榻的小几上,“小姐,先喝杯茶。” 虞初稚捧着茶盏,茶盏的温热驱散了指尖初春的微寒。 她啜了口茶,眉头一下舒展开来,“沐湘从下个月开始你月银翻倍。” 沐湘笑了,起身做了个福礼,“谢小姐。” 虞初稚摆摆手,“起来,没想到你连茶叶都打包带过来了。” 沐湘答道:“若是因着这个,小姐涨我的月银就涨错人了。”说着她笑看着一旁的小铃铛。 小铃铛有些羞赧红着脸低着头,沐湘可没打算放过她,走到她身边掰过她扭捏的身子,“是这个小妮子说要不是被子目标太大,我们一丝棉一片茶叶都不留给他们,我一听觉得这话对,凭什么这么好的茶叶留给他们享用,就把屋里的好茶都打了包,只留了些粗茶给他们,我刚刚在柳府可看到了,小姐你端着茶杯可是一口都没喝。” 虞初稚瞪着眼,看着眼前两个小丫头,咽下口中的茶,哈哈大笑起来,“我以为是那老婆子拿捏我,故意给我喝碎茶渣子,就没有喝,这么想来,她自己也是喝着这碎茶渣子,哈哈哈。”三人笑做一团。 “那朱氏就这样作罢了?”沐湘突然想起这一茬。 虞初稚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摇摇头,“咱们先过几日安生日子,月底拨给账房的钱应该还够她们过些日子。” 虞初稚喝了手中的茶,扯过薄被盖在身上,今天跟那老虔婆闹了一出,对平日闲散惯了的虞初稚来说,那可是耗尽了心力了。 觉得今天自己没发挥好的虞初稚,在懊恼中沉沉睡去,等下次一定要赢得漂亮,在进入梦香的最后一刻她这么想着。 第130章 骂街 令虞初稚没想到的是这朱氏这么沉得住气,直到六月末的一日,虞初稚用了午膳小憩起身,才听到何婶来报说,朱氏带着柳云岫和朱素琴在府门口哭闹。 “看来府里的余钱用完了,让她们进来。”虞初稚玩味地朝一旁一个夫人笑笑说。 何婶回禀道:“我们请了她们,执意不肯进来,说是怕县主势大,打杀了她们母女三人。” 虞初稚又朝那妇人道:“可要跟我过去看个戏?” 那妇人整理了一下衣衫说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虞初稚带着沐湘和小铃铛,那妇人跟着一起出了门,下了软轿,她转到书房门口敲了两下,“走。” 门内的人走出来跟着她,几人也不乘马车,一起慢悠悠地走向府门口。 远远地就听人在哭闹,又走近了些,才听到那妇人哭诉着:“我好好的儿子,中了会元娶了县主媳妇,傍上抚国公府就不管我们娘俩了,我可是他母亲,这是她妹子,这是他青梅竹马的媳妇他都不要了,丧良心啊。” 府门大开,沐湘和小铃铛一左一右护着虞初稚,身后跟着个男人一同走了出来。 虞初稚扫视了一下门前,除了朱氏三人,旁边还围满了这条街上各府出来办事的小厮、丫鬟、婆子,还有送菜的脚夫、铺子里送东西的伙计。 定睛一看旁边蟒袍玉带立着的正是蜀王,虞初稚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得上前行礼:“见过蜀王殿下。” 姜天枢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对她点点头说:“荣平县主请起,先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虞初稚起身笑看着他,“没想到蜀王也和这市井小民一样喜欢看戏啊。” 姜天枢手屈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道:“这不正好遇上了吗?” 两人在这边打着机锋,那边朱素琴见跟着出来的男子一身儒衫白净面庞,没有多想一下子扑上去就哭嚎着:“云墨哥哥你真的不要琴儿了吗?那年你离开时,明明说过高中了就回乡接琴儿跟你来京城,八抬大轿迎我过门的。” 虞初稚和蜀王在一旁一脸惊讶,另一边的朱氏母女也拼命的给朱素琴打着眼色,也不知道是这母女的三角眼太小,还是朱素琴入戏过深,竟然没有理会,仍是在那里抱着男子哭诉衷肠。 那男子一脸窘色将朱素琴推开道:“小,小姐,你认错人了。” 哪知道那朱素琴拽着他的衣角不放,“云墨哥哥,你为了能攀上高枝,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认了。” 一旁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在那里指指点点,一个小哥高声说道:“这柳云墨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青梅竹马的相好说抛弃就抛弃。”一旁的人也跟着附和。 那男子更加用力将朱素琴一把推开,“在下方嗣,并非你的云墨哥哥,你青梅竹马的郎君,你竟识不得?” 朱素琴一听愣在那里,还是朱氏反应快,冲上来就要扇虞初稚,嘴里乱骂着:“你这不知羞耻的荡妇,趁我儿不在家就养了别的男人在府里,你这狐媚子一天都离不开男人是吗?” 虞初稚架住她挥过来的手,还不待她反驳,从府门内冲出一个妇人,挡住冲上来要帮朱氏忙的柳云岫,一把子掀翻了朱氏,上前提起她的衣领就是两巴掌,指着朱氏的鼻子就骂:“哪里来的老虔婆,我同我夫君好心好意来给柳夫人送信,今日去接柳公子回府,却要被你泼脏水。” 方夫人一顿输出,将朱氏骂懵了。 虞初稚掸了掸衣襟说道:“这些本是家事,你既然想让旁的人看了笑话去,我也不怕。”说罢她走向朱氏,弯腰扶起她。 朱氏以为她要服软一脸得瑟,“你若好好地打开中门迎我入府,往后晨昏定省,我也不是不可以让云墨给你个妾室名分的,不过当家主母你就不用想了,毕竟我们素琴才是前头那个。这府中自然也是由素琴这个主母掌着的。” 虞初稚将她带到府门前站定 ,指着匾额对她说道:“你可看好了,这可是县主府,不是你柳府,你管不上,今天我也不怕大家笑话,咱们摊开来说,你说我不孝顺你,那日我刚回府,你就把我赶了出门,我要如何孝顺你?” 朱氏挣开她的手,指着她的面门哭诉:“那日明明是你执意离家的,怎的今日就变成我赶的了?” 一旁的朱素琴也软软地跟着帮腔:“那日你离府时我们还拦过你,是你执意要走的。”说着她又娇羞地看向蜀王,“蜀王殿下切莫要听她胡说。” 姜天枢突然就觉得自己要出来主持公道了,上前一步说道:“既是如此,你怎可红口白牙污蔑你婆婆?” 虞初稚冷笑一声道:“污蔑?你从县里过来京城,我们宅子不大一共三进院子,一进住护院,二进住仆役,我们住三进,三进一共就三间厢房,你是婆婆要住主室,我让了。”说着又走到柳云岫面前,“你是小姑住东厢房,我也允了。” 最后她指着朱素琴问,“凭什么她住西厢房,要我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住角房?怎样蜀王殿下还觉得是她们没赶我吗?” 姜天枢这下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了,只得讪讪道:“即便如此,你也应该留下银钱赡养婆母。” 这柳云岫见有人撑腰,也梗直了脖子说道:“说大天去,也没有不赡养母亲的。” 一旁围观的也跟着议论:“就是自己过得这么好,却不赡养婆母,真是不孝啊。” 第131章 撒泼 虞初稚噙着冷笑环视四周,周围的人马上就噤了声,虞初稚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展示在姜天枢面前,“蜀王看看这官府印章可为真?” 姜天枢想接过纸张,虞初稚的手往后撤了撤,“远观便好。” 依言姜天枢仔细辨认一番,又用手摩挲了几下印章处,“确是县府印章。” 虞初稚点头,“是就好。”说着走到方嗣面前将纸递过去,“还请方贡士给蜀王殿下解解惑。” 方嗣将纸展开念道:“某柳氏云墨,不幸父亲身逝,虽往日继母不慈,然则赡养母亲为子之责,今自愿与继母朱氏分家,某只取纹银一百两,余下房产、田地、庄园、铺面、存银等家产,两成交给族中,八成留给继母朱氏,做赡养之用。柳朱氏,柳云墨之继母,今自愿与之析分家产,从今往后,断绝母子情谊,各自安好,生老病死再无干系。见证人,柳氏族长柳长福,族老柳长庚,柳长贵。”念完方嗣将纸叠好还给虞初稚。 她收好纸张对姜天枢一挑眉:“现在你明白了,蜀王殿下?我相公将他爹这么多年来置办的产业,拼着命换来的赏赐,还有最后用命换来的抚恤银子,都留给他这个继母,你们现在还要觉得我们没有好好赡养她吗?”说着她接过沐湘递过来的账本,“咱们京城寸土寸金,光是买现在柳府那处宅子,就花了我夫君八十两银子。好在他还有些才华,书院山长惜才,这些年免了他在书院的费用,可是养着这些仆妇下人,这二十两银子一年也是不够花的,这些年我爹一直感激我公公对他的救命之恩,一直在补贴相公的家用,这宅子才能这么体面地维系下去。我嫁过去这一年,因着是当家主母,府中开销都是从我嫁妆中出的,我可以养我自己的家,可是没道理,你这个分了家的继婆婆和没有血缘的继小姑,还要来吃我的嫁妆。” 朱氏可不管,这么好的县主府,今日又有蜀王撑腰,她怎么着都要住进去享福。 “你胡说,我可知道那小贱种可是给你过了不少聘礼,肯定都是我家老柳留给他的,当初说好了的只拿一百两,结果呢?你风风光光地进了门,你敢说这些都不是我的?你们拿了我的东西就要赡养我,还要给我女儿一大笔嫁妆风风光光嫁出去。” 虞初稚看着面前蜀王眉头越皱越紧,不由好笑道:“我本懒得跟你解释,但是不能让你污了我夫君的名声,你不知道,但是蜀王定是知晓的,我夫君为了给我挣些聘礼,前两年跟着我父亲去西境打拓跋,差点丢了性命,立了些军功,换了皇上的赏赐,我的聘财是我夫君自己用命换来的,与你何干?” “就算如此,素琴也是和他有婚约的娘子,这些聘财本应该是她的,如今你夺她夫婿,至少也要迎她入门为贵妾。”朱氏还在挣扎。 虞初稚不理她,一步一步走向朱素琴,“你当真与柳云墨有婚约?” 朱素琴看着眼前富贵泼天的县主府,一昂头,“自然!”看着眼前虞初稚要杀人的眼神,朱素琴往后不由得退了一步。 虞初稚上前一步,“可有婚书?” 朱素琴好像就等着她这句话,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册子,“这是我和云墨哥哥的婚书。” 虞初稚一把扯过来打开翻了翻,将它递给一旁一个看戏的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这位老伯,你告诉她这婚书可能作数?” 那管事接过打开,看戏的人哗啦就围了过去。 “这婚书没有见证人。”那中年人说。 “这婚书没有官印,没过官府。”一个婆子说道。 “这婚书只有这女子和这妇人画押签字。”一个新婚的小娘子说。 见大家说得差不多了,那中年人将册子塞到朱素琴手中,“这个花色是西市冰人官这个月出的婚书花色,你们既然早已定亲,那婚书必然是旧的,怎么可能这么新?” 朱素琴没去管那落在地上的婚书,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可是我有云墨哥哥给的信物。”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定-情-信 -物。” 一旁的姜天枢一见玉佩,又冲出来找存在感,“既然有信物,这朱姑娘自然是要接入府的。” 虞初稚像看白痴一样看了姜天枢一眼,转身走到了府门之上,睥睨着台阶下的朱素琴说:“随便拿块破玉佩就说是我相公给的,我相公都与你亲近到送玉佩定情了,你却连我相公是谁都认不得?” 朱素琴又开始哭哭唧唧地说,“我是被日头晃了眼睛才认错了人。” 虞初稚也不同她争辩,“行,反正我遣了人去接云墨,我们姑且等一等,他一会回来若是同意你进门,我今日就迎你进这县主府。” 一旁沐湘早搬来椅子给她坐下,小铃铛也搬来个圆几给她摆上茶点,她悠闲地喝着茶吃着点心看着面前的人,转头对沐湘说:“也给方贡生和方夫人摆点,别让他们累着了,咱们坐着等。”说完又对着一边的蜀王说,“今日不便招待蜀王殿下,还请殿下早些回,别让我姐姐和祁家大姐姐等急了。” 姜天枢哼了一声袖子一甩,便上了自家的马车,但马车并没有驶开。虞初稚也不管他,至于其余的人,他们爱看戏就一起等着。 第132章 汲富 等了两盏茶,还不见人回来,有事情要忙的忙着回府了,还嘱咐一旁的友人一定转告结局。 柳云岫怕是站累了,扭着腰走到姜天枢的马车边,期期艾艾地对里面说着什么,显然被里面的人拒绝了,就见她撒着娇跺脚,里面的人也没有让步。 正这时七成驾着马车从巷子口转进来,就听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喊道:“县主府的马车回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让出道来,让马车稳稳停到府门前,纯钧率先下了马车。 虞初稚见状迎了上去,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抬头见到虞初稚,笑着唤了一声:“稚儿。” 虞初稚笑吟吟地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额发,“等急了。” 虞初稚乖巧地摇摇头,转身吩咐一旁的七成:“你把马车驶进去,把姑爷的行李摆到我房里。”转身又对何婶说:“何婶,你带七成过去,把姑爷的行李安置好。” 何婶应了爬上马车对七成说:“走。”七成又驾着马车走开了。 朱氏和柳云岫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不是柳云墨,还在愣怔中,一旁的朱素琴听了他们的对话,又看眼前这个公子长身玉立,面若冠玉,和虞初稚有如此亲昵,心想这次定是柳云墨没错了,快步走上前,啪的一下跪在男子身前,抓住他的衣摆,弱柳扶风地哭诉:“云墨哥哥,素琴等你等得好苦啊!” 男子后撤一步将自己的衣摆拉出来,皱着眉问道:“你是何人?” 朱素琴忙站起身往前凑,“云墨哥哥,我是素琴啊,怎么才走了三年你就不认识奴家了吗?”说着她作势要往男子身上依偎,“虽说我们有婚约,但如今你毁约另娶,素琴知道你有难处,素琴不为难你,只要能在你身边,素琴为妾也是可以的。云墨哥哥。” 她一声又一声的云墨哥哥,惹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不知哪个小厮说道:“这可不是你的云墨哥哥,这是上科的探花郎,抚国公府的二公子,荣平县主的二哥,虞翰林。” 旁边众人都附和道:“就是探花郎,可是游过街的,我们谁人不认识。” 也有人说道:“还说和柳会元两情相悦,互许终身,结果连人都识不得,呸!忒不要脸,荣平县主打死你都是轻的。” 这时府里也走出个年轻男子,墨竹长衫,剑眉星目,皮肤微黑不似一般白弱书生,但通身书卷气儿,掩不住眼中的杀伐果决,来人不是柳云墨又是谁? 他走到朱氏面前冷冷地说:“那切结书你可是要撕毁作罢?” 朱氏这时才有些后怕,但想着县主府的富贵,心一横说:“我是你父亲明媒正娶的续弦,就是你母亲,你自然要接我入府赡养我。” 柳云墨嘴角勾起冷笑,冲着蜀王马车一揖,“还请蜀王下车做个见证。” 姜天枢本想叫马车偷偷驶离,不想再趟这趟浑水,被柳云墨这么一请只得下得车来。 “蜀王殿下。”虞珩和柳云墨同时向他行了一礼。 他忙扶起二人,“柳会元,虞翰林不必多礼。” 柳云墨起身对虞初稚伸出手,虞初稚将切结书交到他手中。 他拿着切结书笑着对朱氏说:“你既然已经决定这切结书作罢,我们现下请蜀王签字作证,不过说好了,既然这切结书作罢,我父亲留下的产业资财,你要一并还于我,我是他唯一的嫡子,明日我们一同回族里办了,当年你是如何虐打苛待我和祖母的,如何挪用我父亲钱财,补贴你那好赌前夫的,我父亲不清楚,族里的人可都是知晓的。虽然父亲祖母不在了可是族长还在,他还是有资格替我父亲休了你的,无子,不事舅姑,盗窃,淫佚四条足以将你逐出我柳家。另外你不要说你给我祖母守过孝,祖母丧期你一没守灵,二没戴孝,三没少带着你这女儿偷偷吃肉,背着众人私会你那前夫,这事可不止被我撞破过。长庚伯家小三,长贵叔家老五,还有族里好几个孩子都撞破过,你不要以为我们小就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小不是傻。” 那朱氏白着脸厉声说道:“你别想骗我,你就要秋闱了,舍得跟我们回县里办这些事?” 柳云墨冷森森地笑着,看着她说:“我才二十。”指了指府门口的方嗣说道:“方兄都四十了,大不了今年我不考了,再等三年就是,三年处理你足够了。” 朱氏吓得后退一步,思索了一下狠厉地说:“切结书过了官府就是作数的,没得你说撕毁就撕毁的,想要回产业,呸!做梦。”说着她拉着柳云岫飞也似的走了。 朱素琴这回找准了人,弱柳扶风地靠过来,“云墨哥哥。” 柳云墨眼风都没给她一个只淡淡地说了个“滚。”就拉着虞初稚回府了。 虞珩摸了摸鼻子,朝姜天枢拱了拱手,也跟着进府了。 众人看了场大戏,轰然而散,没人关心愣在当中的朱素琴,一个满嘴谎话,上赶着还被人嫌弃的女人,众人避之不及。 倾然间县主府门口只剩下朱素琴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她木木地转过头看到正在掉头的蜀王马车,一个箭步冲过去欲往马车上扑,两个侍卫抽出刀来挡住她。她只得带着哭音对着马车声声唤道:“蜀王殿下,蜀王殿下。” 没人回应她,马车走远了,两个侍卫收了刀跑步跟上。她只得自己一步一步地往柳宅走去。 第133章 备考 县主府前院花厅里,众人围坐一桌喝着茶,吃着点心。 虞初稚看着一边优雅地喝着茶的虞珩,很是纳闷,“二哥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是时候啊?” 虞珩笑着说:“这还不是玉润?昨日我去找程夫子请教些问题,在书院里遇到玉润。他说他的小厮下山买纸墨,发现被人跟踪,他怀疑有人盯他的稍,他决定当晚跟着方兄的马车先回城,拜托我带着他的行李跟着七成来你这里做客,这不就赶上了吗?” 虞初稚转着手中的杯子说:“她们来得这么是时候,看来确实有人在书院门口盯梢,这人定是蜀王的人。” 她转而笑着对柳云墨说:“你那便宜继妹看来是真的要入蜀王府了。” 柳云墨嗤笑一声:“经此一事,怕是难了。” 虞珩好奇道:“怎么说?” 柳云墨答道:“我这继妹对外自称是柳云岫,实则她户籍上还是她原来的名字——陈莲莲,蜀王只要派人一调查就知道,当初朱氏要我父亲帮她改户籍,被我父亲以军务太忙,无暇顾及为由屡次推托了。” 众人又一同笑起来,“伯父大智啊。” 虞初稚拉着身边的柳云墨一起对着方嗣夫妇举杯:“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方兄和嫂子相助,我们以茶代酒敬你二位。” 方嗣夫妇也连忙举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四人喝了茶,虞初稚转而问道:“嫂子和方兄听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不知是在这边置办了宅子还是赁的宅子?” 方夫人有些羞赧地说道:“我们的确不是京城人,上个月我接到夫君的书信说,书院要提前给参加秋闱的学子放假,我怕夫君日常起居旁人照顾不好,才巴巴地从老家赶过来,前两日才到,目前安置在同乡会。这一个月怕是都要安置在那边,若是夫君高中能留京,我们才准备置办宅子。” 虞初稚看了眼柳云墨,从他的眼中得到肯定才说道:“同乡会人多且杂,不若我让小铃铛跟着你家马车去接了你们的行李,这些日子就住在我们这里,正好我们俩可以相互照拂,他们俩还能一起讨论学问。” 方嗣还想推拒,一旁的柳云墨也跟着劝道:“方兄就不要推辞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下场也好做个伴。” 一旁的虞珩这时却说道:“不如这样,今日把你们行李接过来,一会儿方兄和玉润带上自己的东西,跟我回国公府,那蜀王是个心眼子小的,他这会子肯定派人盯着这边。他若来阴的,怕影响你们备考,国公府国公爷虽然回乡了,我父亲和我还在,蜀王目前还不会和国公府撕破脸皮。嫂夫人就麻烦陪着我妹妹,住在这边静候佳音。” 几人觉得这样也挺好就同意了,虞初稚叫来小铃铛跟着方夫人带来的婢子一同去寻方家的车夫了。 见小铃铛他们去接行李了,虞初稚站起来去挽方夫人的胳膊,“嫂子他们聊的这些怪没意思的,我带你去挑院子。” 方夫人顺从地站起来,嘴里说着:“我一个人随便给我安置个地方就可以了。” 虞初稚笑着拉着她往外走,“那哪能啊,他们臭男人不在这几日,我们要好好享受享受。” 出了花厅虞初稚让人去安排两顶软轿,二人乘着软轿把后院逛了个遍,最后方夫人选了挨着主院右边的院子,那里面开满各色的菊花,花团锦簇的她很是喜欢。 两人选定了院子又乘着软轿回了花厅,花厅桌上已经布满了各色菜肴,几个人都坐在那里等着她们。 见两人笑吟吟地进来,柳云墨忙迎上去扶着虞初稚殷切地说:“娘子,饿了?”又伸过头问方夫人,“嫂夫人可选到了满意的院子?” 方夫人满脸堆着笑说:“选到了,选到了。”方嗣也扶着方夫人在自己身边坐下。 吃过晚饭柳云墨和方嗣带着自己的行李跟着虞珩去了国公府。 看着内院门口还在痴痴望着前方的方夫人,虞初稚拍了她一下笑着说:“放心,我二叔这人是最自在的,婶娘人也很好,他们住那边一定会舒舒服服的,我二哥还能指导一下他们,咱俩就放一万个心好了。” 方夫人这才放了心跟着虞初稚回院子休息去了。 第134章 蜀王妃 陪着方夫人在府里过了几天喝茶、聊天、逛园子的悠闲日子,这日却见小铃铛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皱着眉头走进来。 “小姐,方夫人。”她向二人行了个礼,将手中的东西呈到虞初稚面前,“小姐,大小姐来的帖子。” 虞初稚拆开来看了一眼,是邀她过府一叙。 虞初稚笑着敲了一下小铃铛的眉间,“这不正好吗?你去回过来人,我们明日午后过去。我们正好把那箱子给她送过去。” 小铃铛应诺着出了门。 翌日午后,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和沐湘,带着姚敏寄存的箱子去了蜀王府。 到了蜀王府,门房打开角门让马车驶了进去,到了二进门口,三人下了马车,又招来两个府里的粗使婆子抬着箱子跟着她们,前面来迎她们的桃红引着路。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王府的花园,远远地就看见花丛中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走近了看,居中的正是她那王妃姐姐,旁边那个满头珠翠、一脸谄媚地和虞曦颜说笑的却是柳云岫,今日为何邀她过来虞初稚心下猜到几分。她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远没有她猜想的简单。 “参见蜀王妃。”虞初稚领着沐湘小铃铛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虞曦颜“哎呀”一声上前扶起她,“今日就是我们姐妹聚会,妹妹何须这么多礼?” 虞初稚顺势起身,指着身后的箱子说,“这是母亲临行前托我转交给大姐姐的,还请大姐姐命人核收一下。” 虞曦颜叫了孟嬷嬷去和沐湘交接,自己拉着虞初稚坐下,一旁有小丫头奉上茶来,“这是前日陛下赏的新茶,妹妹尝尝可还喜欢?” 虞初稚轻啜了一口说道:“陛下赏的自然是顶顶好的。” 虞初稚装作乖巧的样子,喝着茶小口地吃着点心,半点儿不多话,等着她们出招。 “二妹妹,这次妹夫中了会元,姐姐还没好好恭喜他,等来日他中了状元,姐姐和姐夫定要在府里好好摆上一桌给他庆贺一下,到时候你可不要拒绝姐姐姐夫哦。” 虞初稚将头从点心中抬起头,慌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且不说这文无第一,能不能高中还说不准,就说皇后娘娘还在病中,王府大摆宴席怕是不妥。” 虞曦颜眼睛一转说:“那让二哥哥摆在国公府,我们过去便是。” 虞初稚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大姐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娘娘重病中你们赴宴也是不妥的。 她懒懒地应酬着:“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一下子又把天聊死了。 一旁柳云岫见虞初稚如此敷衍虞曦颜,不屑地说:“王妃要给哥哥摆宴席是天大的面子,你在这里推三阻四的,是要坏我哥哥前程吗?” 虞初稚瞟了她一眼,“你哪位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柳云岫被虞初稚一噎羞红了脸,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虞曦颜见又有话头了忙说道:“二妹妹,听说殿试后二哥哥要外放了,二伯二婶要回乡去陪祖母,这偌大的国公府就剩咱姐妹俩了,咱们可是血亲姐妹,如今更要守望相助,你说是不是?” 虞初稚点着头心想,你妈也是这么说的,不愧是母女,遣词造句都一样,就是你不知道殿试过后我也要走了,嘿嘿,就不告诉你。 她嘴里说道:“那是自然,母亲吩咐过我的。” 虞曦颜说着拉过柳云岫的手说:“柳伯父去的早,如今柳公子也只有云岫这个妹妹了,他们是不是也要守望相助?” 虞初稚一脸困惑地看着自说自话的虞曦颜。 虞曦颜看着她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在心里给自己加了把劲,又接着说:“王爷对云岫一见倾心,想着纳云岫为贵妾,希望她能从县主府出嫁,这样咱们也能亲上加亲。” 虞初稚转头看向藏不住得瑟的柳云岫:“你也这么想?” 那柳云岫一脸傲慢地点头:“我是要嫁给王爷的,自然要从我哥哥家里出门子。” 虞初稚嗤笑一声:“姐姐,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请你先搞清楚状况再说话,免得风大闪了舌头。我们之所以能守望相助,是因为我们是同一个爹,我们是血亲没错,而这位柳小姐,哦不,应该称她为陈小姐才更为准确,首先她跟我夫君既不是同一个爹,也不是同一个娘,没有半块铜板子的血缘关系;其次,她跟我夫君也不在一个户籍,这个你们去调她的户籍就会知道;再次,我夫君跟这位陈小姐的母亲已签了切结书,写明生老病死再无相干;最后,朱氏进了门,就趁我家翁去边关,把我夫君赶出了家门,这些年这位陈小姐,伙同她母亲没少欺负我夫君,所以我夫君跟她既无血脉也无亲情,所以姐姐不要被她骗了,她是她,我夫君是我夫君,我们既不承认她是柳家妹妹,更别说让她从县主府抬进蜀王府了。” 正这时沐湘回禀说箱子已经核交好了,虞初稚站起身来,“妹妹终是不负母亲所托,今日就先告辞。”她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就往外走,走了两步顿住,转身对虞曦颜说:“姐姐,贵妾也是妾,他柳云墨丢不起这个人,我县主府丢不起这个人,咱们国公府更丢不起这个人。”说罢又往外走去。 哪知道柳云岫疯了似的冲上来,一把拉住虞初稚:“你们国公府已经倒了,我哥入朝,他日少不得要我这个做贵妾的妹妹帮扶,虞初稚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 “啪!”虞初稚一巴掌甩在这不知所谓的女人脸上,“我夫君他日若能青云之上,靠的是满腹才华,依仗的是忠君爱民之心,不是靠攀附国公府,更不是靠有个做人妾的、自以为是的、所谓继妹。”说完她抽出被拉着的手,“啪!”又是一巴掌打在意欲阻挡她继续纠缠的手上,小铃铛挡住她的身形,让虞初稚顺利出了花园。 柳云岫恨恨地看着走远的虞初稚,转身对着虞曦颜说道:“王妃,你看县主好生无礼,简直没把您放在眼里。” 虞曦颜挥手“啪啪”给了她两巴掌,“想我们国公府倒,你这个贱命是看不到了,来人!把这个满嘴谎言的贱妇给我叉出去,从今往后不准靠近王府。”上来几个粗使婆子,不管柳云岫如何挣扎拉着就往外拖。 是夜,蜀王回了王府,虞曦颜把今日的事跟他说了,末了她说:“夫君,我看二妹妹说的不像是假,你还是去他们县里查查这些事,别人没拉过来反而越推越远。” 姜天枢认同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那天县主府门口我就觉得事情不对,柳云墨没有那柳云岫说的那么看重她和她母亲,不,应该说是和她们母女非常不睦,我就派人去调查了,如果真如二妹妹说的这样,这柳云岫就是步废棋,往后不要再来往了。” 虞曦颜点头应下。 第135章 谢客 当晚虞初稚就从小铃铛那里得到了消息,柳云岫被从蜀王府叉了出去,不死心的她在路口等着蜀王的马车,结果被侍卫推开,连马车都近不了。 虞初稚听了,摩挲着手中的白玉菩提子,笑着吩咐:“到我们离京前,不管谁的帖子都推了,就说我忧思过重,引发了心疾,邀我出游的回不方便下床行走,要进府看我的就说大夫不建议见客,主打一个不出门不迎客。” 沐湘很是惊讶,但小姐的吩咐她遵命就好,“我去跟我娘说一声。”说着就往门外去寻何婶了。 小铃铛是个闷不住的,一脸好奇地问:“为啥啊小姐?” 虞初稚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将她凑近的头推开。 “蜀王这几日定会派人去查柳云岫,一旦知道她是和柳云墨关系非常不好的陈莲莲,转头又会从我身上下手,虱子多了咬不死人,但是恶心死人,你家小姐我懒,脑子只想用来挣银子,不想用来琢磨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事。” 小铃铛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日整条巷子的人家都知道了,县主府昨夜请了好多大夫,就连太医院的刘太医都上门瞧过了,每个大夫都是皱着眉叹着气出来的,下人打听来的消息是蜀王妃邀请县主过府叙旧,遇到了柳会元的继妹,被那个继妹气得发了心疾,如今卧床不起,刘太医说是天越来越凉了,又发了这个病,怕是明年立夏之前都出不得门见不得客,柳会元这会子气得连府门都关了。 在府里听了传言的虞初稚翘着脚吃着石榴子,唧一口酸甜的汁水爆满口腔,爽! “小铃铛,国公府那边通了气了?” 小铃铛回禀:“回主子,跟二老爷,珩少爷还有姑爷和方老爷都说过了,要他们别担心,就是出门时遇到二夫人,她又气又担心,直说大小姐不懂事,心不在国公府就算了,还要这样害自己的亲妹子,知道不方便来看您,还让我带了一大堆补品。”说着递上一张单子。 虞初稚看了看单子,递回给小铃铛,“分一半给楚姐姐,送到她院子里去。” 坐在一边正拈着一颗石榴子往嘴里放的方夫人楚黛斯连忙摆手:“小初,不用了,我在这里叨扰这么多日,就够麻烦你了,哪还能拿你的东西?” 虞初稚笑着扫过她的微凸的小腹,“楚姐姐你就别推辞了,何况大的不吃,小的还要吃是不是?”说着又转头对小铃铛说:“那颗百年的参别忘了一并给送过去,姐姐生产时能用。” 小铃铛点头应是,出去给隔壁院子送东西去了。 两人聊了一会楚黛斯的困劲又上来了,跟虞初稚告了辞回房睡觉去了。 虞初稚撑起身子从窗子里看到楚黛斯慢悠悠地走远,感慨道:“楚姐姐说她父亲就是乡里教书的一个穷秀才,没想到给她起的名字这么异域风情。” 沐湘一边扒着石榴子一边苦笑着说道:“我的小姐哟,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名字?黛斯黛斯,带嗣带嗣啊!” 虞初稚轻叹一声,“又是个苦命的女孩子,不过好在方兄蛮疼她的,希望她这后半生能过得好。她在府里这些日子,你们多用心照看着些。” 沐湘将一碗红澄澄的石榴子推到虞初稚面前,“我们省得的,小姐。” 见虞初稚将一碗石榴子一口气倒在嘴里,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她就喜欢看她家小姐脸上幸福满足的笑。 小铃铛跑着进来禀道:“小姐,大小姐命人送来东西,此刻人就在门外,这东西咱们收不收?” 虞初稚刚倒了一碗石榴子在口中,正眯着眼享受着,半晌才说:“是用的蜀王府的名义,蜀王妃的名义还是我大姐姐的名义?” 小铃铛想了想复述了来人的话:“那人说,虞大小姐担心妹妹,思及那日是她行事不妥让恶人冲撞了妹妹,心下担忧不已。” 虞初稚一挥手:“收了。你就回谢谢姐姐关心,拿两筐子石榴做回礼,就说新下的石榴我尝过很甜,想必姐姐也会喜欢。” 小铃铛得了指示,出门叫人搬了石榴去门口回那人的话。 那日之后蜀王府又送过几次东西,可都被一一回绝了,那边才做了罢。 第136章 六元及第 这天小铃铛跑进来,“主子!主子!” 沐湘一把拉住她,“规矩规矩。” 虞初稚放下手中的笔,“好了,你让她说。” 小铃铛一听就忙说道:“刚刚有人把朱氏三人都送走了。” 虞初稚抬头看看窗外微暗的天色,这会子城门快关了,“你看到她们出了城门了?” 小铃铛认真地点头:“我亲眼看着她们出城门才回来的,押送她们出城的是蜀王府的人,后面暗中跟着的有咱们的人,国公府的人,还有一波不知道是哪儿的,我让小八子盯着那波人,看他们回京后去哪里复命。” 虞初稚把手背在身后,装模作样地踱了两步,回眸一笑,“是大姐姐的人啊,是母亲留给大姐姐的人,你速速去传话,让咱们的人和二哥哥的人都撤回来,这事咱们都别沾染。” 小铃铛琢磨着主子的话,琢磨不明白,唉,算了不想了,照做就好了。 看着小铃铛几个纵身就不见了,虞初稚嘴角流出了羡慕的口水,突然就有些怨恨自己这个本体怎么这么不争气,中国功夫啊,就不能偷摸学点吗?八百个心眼子哪有一身真功夫好使啊! 虞初稚走回书桌开始画包样子,心里想着朱氏母女怕是活不成了,上辈子那么磋磨虞曦颜,这次她定是不会放过她们的,只是不知道那朱素琴能不能躲过一劫?突然就不明白,在虞曦颜那个上辈子,她一个国公府大小姐是怎么能在朱氏手中过得那么惨的,如今看来朱氏的战力也不过如此啊。 等日后她和柳云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柳云墨只回了个她两个字“教条”,就让她醍醐灌顶。有些她们觉得不可逾越的,正是我们先辈抗争过后留给我们的自由。 一切就像剧本子里写好的,柳云墨果然在殿试中被皇上点了状元,从此沧澜有了六元及第的祥瑞。 县主府打开中门迎接游街归来的柳云墨,出来迎接的只有方进士的娘子方夫人,不见县主的身影。 这大半个月刘太医日日来县主府为县主调养身子,县主不见好转的事大家都是知晓的,所以今日大家上门道贺,大多是送上贺礼在前院花厅浅喝杯茶就走了,也有长了小心思的带着自家女儿或者妹妹来上门道贺的,只是这种带了女眷的,门房连礼都没收就将人回绝。 夜色浓浓,柳云墨倚在卧榻上,虞初稚窝在他怀中问道:“你这样不好,直接就把这些想做你岳父的大人们赶走了,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怎么办?” 柳云墨将下巴磕在她的头上说不出的惬意,“那就让他们对付呗,反正过不了半个月我就走了,到时候他们定会认为是他们的计谋成功了。” 虞初稚笑着说:“现在满京城都以为我快不行了,都想方设法给你塞女人,你怎么防?” 柳云墨环抱着她,握住她的两只手一合,“就这么防。”两人笑作一团。 隔壁院子的方嗣更是高兴得不行,自己考了这么多年,今次终是中了二甲进士第七名,也是不枉自己努力了这么些年,高中回来又得知媳妇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想来就是离家前那几日留下的,就是有些不解,“夫人上次我们见面时,按理说也有五个月了,我怎么没发现?” 方夫人笑了笑转到屏风后,换了当日接他时穿的那件衣服走出来,“你还记得你当日说了什么吗?” 方嗣思索了一会说,“娘子你怎么比分别时胖了这么多,看来在家是不甚挂念为夫的。” 方嗣一拍头说,“我这个傻子。”一把拉过方夫人的手就往自己脸上招呼。 方夫人哪舍得,宽慰道:“你只是一门心思就书里,我能理解的。” 方嗣将夫人圈进怀里,额头抵在肚子上喃喃道:“希望这次是个女儿。” 方夫人笑着看着也跟着说:“嗯,希望是个女儿。” 今夜的县主府,两处院落一样温馨。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各榜的进士,同进士,赐同进士出身都有各自的去处。方嗣入了翰林院做了从六品修撰,楚黛斯就忙着在京城张罗找宅子,虞初稚碍着自己还在病中,只派了何婶帮着方氏夫妇寻宅子。 如今就剩柳云墨这个六元及第的状元郎皇上还没给个去处,外面各府猜测流言满天飞,说是柳云墨过于倨傲,得罪了朝中多位大臣,皇上给他安排到哪里,那些老大人都不愿意接受。 正这时,虞曦颜的帖子又送到虞初稚手中,说是邀请各位新晋进士的夫人们去溪山小筑游玩,还说她在府里待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一来说不定有利病情,二来跟各位夫人打好关系,有利于柳云墨日后仕途。 虞初稚随手把帖子扔进煮茶的小炉,叫来一个二等小丫头,“倩儿,你去告诉来人,你家夫人身体实在羸弱,不过去给王妃添麻烦了。”小丫头应诺着出门回告去了。 得知自己又被拒了,虞曦颜一拳头砸在书桌上,腕上的镯子一下碎成几段,桌上一张纸条飘飘荡荡落在地上,上面赫然写着“七日内引她去溪山小筑。” 桃红看着眼前的小姐说:“小姐不若邀请三小姐和四小姐去溪山小筑小住几日。再让王爷邀请新科进士一同游玩,再让人传信儿给二姑爷,在宴上偶遇三小姐或四小姐。”她边说边拿眼睛瞟着虞曦颜,虞曦颜不悦道:“接着说。” 桃红更加有信心了,接着说下去:“再把这个消息传给二小姐,再用药也好,用计也罢,哪怕用绑的,把二姑爷留在小筑中,就不怕二小姐不过去。” 虞曦颜高兴地一合掌,扔了一个小银锭给桃红,“不愧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 一旁的玉秋战战兢兢地劝道:“小姐这样不好,不但得罪了二小姐,还会得罪二房的人。” 虞曦颜看了她一眼说:“玉秋从现在起你是三等丫鬟了,不要再近我的身。”转而对桃红说:“咱们走。” 桃红跟在虞曦颜的身后走了出去,路过玉秋身边时故意辗了她脚一下,对上她吃痛的眼神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第137章 堪破 县主府里,虞初稚撑着下巴看着沐湘问道:“小铃铛大上午去给林牧之送话本子和包包,现下都快用晚膳了,她怎么还没回?你快让铁柱去看看,别出了什么事。” “那我去前面问问。”沐湘说着走了出去。 还没等到沐湘返转,柳云墨倒是先回来了。虞初稚看看外面的天色,看看眼前的人,“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没有应酬?” 柳云墨笑着刮刮她的鼻子,这丫头心里什么都知道,就是顺着他的话不揭穿他,不过每日的这么阴阳怪气他,他都要把持不住自己的嘴了。 “嗯今日没有应酬,事情都落定了。” 虞初稚帮他解下披风,“那以后每日还要出去应酬吗?” 她心里想的是,每日忙到半夜回来说是去应酬,身上除了冷松香味,半点旁的味道都没有,骗鬼呢! 柳云墨顿了顿,“还得有几天,你将东西收拾一下,过几日我外放的任命就下来了,去花溪县做县令。” 虞初稚应着:“早就开始收拾了,这两日便收拾妥当了。”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沐湘在外请见,“进来。” 沐湘快步进来,身后跟着臊眉耷眼的小铃铛,看来是被沐湘教训了一路。 “你自己跟小姐说!”沐湘没好气地对着小铃铛说。 小铃铛扑通一下跪下来:“主子,小铃铛错了,不应该只记得看戏,忘了着人回来回禀主子, 害主子和沐湘姐姐担心了。” 虞初稚一把拉起她:“什么好戏?快给我说说。”说着她盘腿坐到卧榻上,从小几的抽屉里拿出小零嘴吃着,眼睛看着小铃铛一转不转。 一旁的柳云墨也有样学样的盘着腿,看着小铃铛。小铃铛一抬头,就看到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吓得后退一步,“主子,姑爷,你们这样看着小铃铛怪瘆人的。” 虞初稚往榻边挪了挪,伸出手努力够到小铃铛头上:“呼噜呼噜毛吓不着。”一套动作下来,小铃铛更怕了,见她半天不开口,虞初稚憋不住了,“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小铃铛回了回神,才开口说起来。原来她回来的路上遇到一直看着虞曦颜的小八子,挤眉弄眼地跟她说有好戏看,她就跟着一路过去了。 虞曦颜一路去了国公府二房,找到徐沁竹说,想邀请两位妹妹陪她去溪山的别院小住几日,徐沁竹以两位小姐还未及笄不便外宿为由拒绝了她。她又说,两位妹妹快及笄了,特别是三妹妹来年就及笄了,过几日蜀王会邀请新科的进士去溪山的别院参加宴会,还特别强调柳云墨也会去。 柳云墨听到这冷笑一声:“哼,凡有蜀王在的宴会我都不会去。”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别打岔,小铃铛别理他你快说。” 小铃铛咽了下口水接着说:“大小姐还跟二夫人说,没准两位小姐在宴会上就跟哪个新贵看对眼了,这下半生就有了不错的着落。毕竟两个妹妹都是庶出,咱们家女儿又不做妾,实属不好说人家,又说二小姐不就是在二姑爷还没有高中的时候,就嫁给了二姑爷,不然如今二姑爷六元及第,尚公主也是配得的。二夫人听了一拍桌子,就骂大小姐没安好心,私会外男,私相授受,哪一条说出去,都是要坏了二房小姐们的名声的,这事传出去,谁不说二房小姐轻佻?若那男子有担当,请了媒人上门提亲,日后又一心一意对小姐好,那这事就是一段佳话;若人家不来提亲,这小姐哪能说到好人家?若来提亲的日后对小姐不好,那也是她自轻自贱,让夫家看轻了去。然后二夫人一边骂大小姐是专门祸害自家人的祸害,一边连推带搡地将大小姐推出院子,关了院门,还禁了三小姐和四小姐的足,说是别让大小姐祸害了去。” “就这样?那这最多你下午也能回来啊,怎么到了现在?”沐湘给三人一人倒了一盏茶,问小铃铛。 小铃铛喝了口茶才又说道:“说起来短,大小姐纠缠了二夫人足足有大半天呢,我跟着她出来,想看看她还想做什么。就见她没有回家,带着桃红去了一个茶楼,我好奇过了午膳时间,她不找地方先用饭去茶楼干什么,这时候喝茶不是越喝越饿吗?我就跟着去了她隔壁包间,就听到她跟一个小二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想估计是暗号,然后掌柜就上来了。我听到她跟掌柜说,没办法把他\/她带去溪山小筑,那掌柜说知道了,就退出去了,之后就是她在包厢里发了一通脾气就走了。我觉得这个茶楼有问题,又去庄子上调了几个人来查这个茶楼,一来一去就到现在了。” 虞初稚对沐湘说:“带她去厨房,看她想吃什么给她做,跑了一天饿坏了。” 小铃铛嗫嚅着说:“吃了两个饼子,不过小姐那茶楼包厢的钱······” 虞初稚挥挥手,“得得得,先跟你沐湘姐姐去吃饭,吃完让她把茶楼包厢的钱给你。” 小铃铛一听就笑嘻嘻地拉着沐湘走了。 “这个他\/她是你还是我?”柳云墨问道。 虞初稚高深莫测地看着柳云墨一笑:“别管是你还是我,咱俩反正都不去就是,你记住这句话。” 柳云墨狐疑地看着她,她更得瑟了,“根据我多年看小说和狗血剧的经验,知道不能去的地方,坚决不去就对了,不把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才是真正地立于不败之地。” 第138章 花溪知县 果然没过两天,一日柳云墨照例早早地出门办事。 还没到晌午,小铃铛就跑进来说:“蜀王府的人来说,姑爷在溪山小筑轻薄了蓉宜县主,现在等着小姐你过去处理。”说完小铃铛捂着嘴吃吃地笑。 虞初稚白了她一眼,“你继续。” 小铃铛止了笑接着说:“之前有蜀王府的人去找了姑爷,说主子您在溪山小筑落了水,姑爷回那人,去宫里请太医啊,来找我干嘛,就把人打发走了。转头就叫来我们的人让告诉你,他这会子在国公府,过会儿还要一起进宫见陛下,来汇报的人前脚刚走,蜀王府的人就来了,我差点没憋住笑。主子,你说我怎么回那人?” 虞初稚想了想说:“你就说我听到消息,气得心疾发了,下不来床,我和蓉宜都是县主,这事我处理不了,烦请姐姐上呈天听,请陛下来处理此事。你喝杯茶再去别急。” 沐湘把她带到耳房,给她倒了杯茶,还拨了几块点心给她。 转身进了屋子,沐湘有些担心道:“小姐你不怕大小姐真闹到皇上那里去吗?” 虞初稚笑着说:“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拿双,这会子你那姑爷怕是已经在陛下面前了,如何拿得到双?” 果然晚上柳云墨回来就说,蜀王和蜀王妃真就带了蓉宜县主去找了皇上,说是柳云墨做了恶跑了,哪知柳云墨跟着虞珩从屏风后走出来,这下三个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皇上更因为蜀王在皇后重病期间还大摆宴席,训斥了他,现下两人又被禁足了,蓉宜县主因着构陷新科状元,一撸到底废了封号,逐出皇家玉碟。 说到这儿柳云墨嗤了一声:“可笑那蓉宜还觉得自己是皇上堂弟的女儿,同为县主她是皇族血脉,她应该为主你为妾。” 虞初稚听了也好笑道:“这个蓉宜就这么想嫁状元郎,三年前是二哥,今日又是你,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柳云墨也笑着说:“是庸俗的话本子看多了,影响了智商。” 两人有相对呵呵笑了一阵,柳云墨才又说:“这下好了,蜀王和蜀王妃又被禁足了,我出发前没人来作妖了。” 虞初稚也表示很是认同。 第二日宫里就传出消息,虞翰林外放黔阳府做知府,新科状元柳云墨只得了个七品县令的差事,去的还是边远的花溪县。 听到消息的虞初稚在县主府里笑得合不拢嘴,催促着沐湘和小铃铛收拾东西的动作快些,县主府上下都忙起来,国公府这边也没闲着,二房也定了和柳云墨同一天离京回乡,也是满府收拾东西,准备离京。 徐沁竹拉着苏涟漪的手说:“涟漪啊,为娘知道你素日和颜儿关系最是亲厚,但是什么事可以跟她说,什么事不能说你心里要有数啊。” 苏涟漪柔顺地说:“娘亲说的是,媳妇省得,只是从前在闺阁聚会,遇到的小姐总是那么几个,那时的虞大小姐满腹才华,为人谦和善良,和媳妇又同喜下棋,小姐妹们能和媳妇手谈几局的也唯有她,那时自然是亲近的。只是媳妇嫁进国公府这几月,她的行事让媳妇不解,仿佛不是之前的那个虞大小姐了,近日这两件事更是不妥极了,媳妇想,既然各自嫁了人,往后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不想搅和到她的事里去。” 徐沁竹点头很是满意,又让画灵拿来一个匣子,苏涟漪打开看到满匣子的银票,“娘亲这使不得,媳妇手里有钱的。” 徐沁竹把匣子塞到她手中,“你拿着,外放出去,手里有银子,日子才能过得好,娘不能照顾你,只能给你些银钱,你不要嫌弃为娘庸俗。” 苏涟漪红了眼眶,“娘,您放心,涟漪会照顾好珩哥儿的。” 徐沁竹掏出帕子为她擦去泪花,“傻孩子,你先要照顾好自己,还有,稚儿那丫头是个好的,看得清,沉得住,有主意,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不妨去问问她。” 苏涟漪点头应下。 第139章 宋安 六元及第的新科状元只得了个七品县令小官的新闻,还没在京城消散,宫里就传出安美人自请带着十皇子和十七公主,去南怀山护国寺为久病不愈的皇后娘娘祈福。现下满京城讨论的都是安美人的善良大义。 是夜,柳云墨又是到了半夜才回来,虞初稚看着柳云墨带着个人一同走进来也没在意,等人进了门才发现不是素日柳云墨身边带着的名剑之一,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话说看着还有几分眼熟。 柳云墨看着虞初稚这副闲散的样子直扶额,“夫人,过来见过十殿下。” 一听十殿下,虞初稚蹭地一下蹿起来,对着十殿下就是一个标准的宫礼,“见过十殿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十殿下扑哧一下笑出来:“柳少师,你家夫人很有意思啊,夫人请起。” 柳云墨尴尬得直搓手。虞初稚听到少师这个词愣到了原地,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皇上何时封了太子?这少师又从何说起? 柳云墨一把将虞初稚从地上拉起来,“回头跟你说,你先给十殿下安排个住处,这几日他就住咱们府中,过几日跟着咱们一起去花溪县,对外就说是我父亲从前手下牺牲的将士的孩子,一直养在府中的,这次我们不带卢叔叔他们过去,也不怕有人揭穿。” 虞初稚木木地点头,”他叫什么,我们总不能十殿下十殿下的叫!” “姜天昊。”小少年脆生生地说道。 虞初稚连忙摆手:“我不是问这个,在外面总要有个别的名字,不然多危险。” 那少年思忖着说了句:“要不叫宋安,我外祖母姓宋,我母妃姓安,我就叫宋安。” 虞初稚仍是木木地点头:“宋安好,宋安好。” 屋里静默了半晌,虞初稚回过神来把沐湘叫进来,“你把你们那个小院子收拾一下,给宋公子住,你和小铃铛就在暖阁里将就几日。” 沐湘应下拉着小铃铛去收拾院子了。 柳云墨送十殿下去院子休息,虞初稚又叫来何婶,让她找两个嬷嬷这几日在小院子里伺候宋公子,她可不敢派小丫鬟过去,万一有个心思活络的,她如何跟皇上解释? 何婶领了命,当下就安排了两个做事伶俐又为人老实的嬷嬷,特意嘱咐不可怠慢。 见这边安排好了,又嘱咐了姜天昊几句就回转去了。 进了屋就见虞初稚又坐在榻上,榻上的小几上摆了两杯茶,一杯在她自己面前,一杯放到了对面。见他进来,虞初稚用下巴点点对面,柳云墨乖乖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凉,再看看对面媳妇的脸色,微凉! 他转了转杯子才说了起来:“那个,皇上觉得前面的几个皇子被他们母妃和母妃的母家养废了,要不就是傲慢无脑,目下无尘;要不就是急功近利,心比天高,能力不足;要么就是被母族把持着,已然是个傀儡。他目前最瞩目十皇子,一是安美人是皇上做太子时太师的老来女,据皇上说是他至今最心爱之人,二是太师在朝时,自知族中近两代没有可担大任之人,带着族人归隐故里以待日后,十皇子跟母族虽是亲厚,却不会被裹挟,三是安美人本身是没有权力欲望的女人,所以皇上也不怕子少母强,最重要是皇上无意间发现十皇子,不但十分聪慧还懂得藏锋,心下十分满意。蜀王这次想尽办法回京,让皇上意识到儿子们都大了,他们的野心大了,他们背后的人野心也大了,皇上怕这几年他会出事,留了两份立储的圣旨,都是立十皇子,一份在二哥那里,一份在他自己身边,他也希望他的继任者不单单是在宫中靠着史书奏折,了解他统治的这片土地、这国百姓,所以把十皇子交给我带到任上去看看,了解真实的百姓生活。另外皇上封了我做太子少师,大哥是太子少傅,二哥太子少保,所以若是皇上来了秘旨,我们还得把十皇子送去大哥那边,现在人归我带,圣旨放在二哥身边。” 虞初稚听完觉得自己cpu要给干烧了,这皇帝玩得挺花啊。 她掰着指头算了算,“那我二哥那儿至少,或者你能告诉我的就有四份圣旨咯。” 柳云墨用力点头,他媳妇真是太聪明了,确实不止四份,他都怀疑这皇帝是不是搞圣旨批发的。 虞初稚又想了想刚刚接收的信息,“不管怎么说,皇帝老儿是真的很中意这个十皇子啊,把我们国公府这里里外外一大家子都拨拉给了十皇子。蜀王真可怜,费劲心思,结果他想要的,都被他爹给了他最小的弟弟,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柳云墨笑了一下,“反正都不大好就是了。” 夜已深,柳云墨抱着还晕晕乎乎的虞初稚入了睡,天大的事明个儿再想。 第140章 报复 五日后城门口,柳云墨看着国公府来的车队汇入了自己的车队。 虞珩从马车上跳下来。 “方兄,嫂夫人。”虞珩跟送别的人打着招呼。 方嗣也朝着他一拱手,“虞大人。” 三人站在一起说着分别保重的话。 虞初稚拉着方夫人走到一边,将手中一个金丝楠木盒子塞在她手中,“这是给肚子里的小侄女的。”知道方嗣夫妇这胎期盼个女儿就顺着他们说。 “谢谢,县主有心了。”方夫人依言收下。 几人又聊了几句,看另一边虞锦跟同僚话别完了上了马车,柳云墨几人也赶忙结束谈话。 临上马车前虞珩凑近柳云墨的耳朵小声问:“他呢?” 柳云墨用眼睛示意了一下,“纯钧、承影陪着呢。” 虞珩了然地点点头,“小心些。” 柳云墨笑道,“自然,那可是我们一大家子的脑袋。”说完两人各自上了马车。 见沐湘在一旁伺候茶点,柳云墨问道:“感觉好些日子没见着小铃铛呢?” 虞初稚盖着被子,捧着温热的茶杯,“她办点事,之后自己会追上来。” 结果刚过了十里亭,马车一沉,车门口响起“叩叩”敲击车辕的声音,沐湘掀开车帘,小铃铛红彤彤的小脸伸了进来,“主子。” 虞初稚看着小铃铛这副样子,知道她是使了轻功一路过来的,忙招手让她进来。 她摇摇头,“奴婢身上都是尘土,脏得很,奴婢去后面休息。”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三封信塞到沐湘手中,“有一封是姑爷的,我看到了就顺便一起拿过来了。” 接着又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来放在车厢中,虞初稚赶她,“行了,你快去休息。” “背包小口袋有东西。”说完只见身形一闪,车前一轻小铃铛就没了影。 沐湘把三封信递给虞初稚,虞初稚接过将柳云墨的递给他,一时间车厢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水在小泥炉上的咕噜声。 虞初稚看完第一封递给柳云墨:“你一会儿看看这封。” 柳云墨从纸张中抬起头,眼神询问她,这是什么? 虞初稚用一个干净的空茶盏,压在柳云墨面前的那沓纸上,屈着手指敲了敲,答道:“我让小铃铛派人去调查的花溪县的现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柳云墨笑着摸摸她的头:“没想到你如今思虑如此之深了,从前你是最没心没肺的。” 虞初稚只觉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涌到眼眶,“从前妈妈爸爸会为我打点好一切,哥哥姐姐们都宠着我,小丽和娜娜也总是照顾着我,你也一直护着我,所以我什么都不用想,随性地活着,如今到了此处,我若还如从前那般,可能活不过两集。” 柳云墨将她搂入怀中,拭去她眼中的泪花,“好在我还在你身边,我会护着你的。” 虞初稚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偷偷将眼泪鼻涕擦在他衣服上,嘿嘿。 静默片刻,她一把将他推开,“我们努力回去,现在好好看信。”说着拿出另一封信拆开仔细看起来,是林牧之的信。 大抵意思是他在黔阳府也有产业,可以继续合作;另外希望她能接手黔阳府的堂主职位,附上堂主令章,如果不方便,他静候她回京;另外这些天和小铃铛做了交接,之前的合作有持续收益,会让黔阳府的掌柜转交给她。 看到这儿虞初稚示意沐湘将背包拿过来,看着沐湘吃力的样子,想着小铃铛背着这么一大袋子,这么快就追上他们,真真是轻功了得。 虞初稚先在小包里摸索了一番,果然有个精致的小锦囊,里面硬梆梆的取出来是块墨玉雕成的印章,章身更像是令牌,琢磨成貔貅的样子。再打开背包,最上面是一摞账本,下面压得实实的是一沓子银票。 虞初稚拿起最上面一本看起来,密密麻麻的字看得她眼晕,干脆收起一把子塞到沐湘怀中,“你到了花溪誊抄一份给我,最好能每本话本子,每款包包的分开统计,银票入账,工作量有点大,辛苦你了。” 沐湘小心地将背包放到一边,她看到里面的银票子少说也上万了,一会儿停车休息时她一定第一时间收好。 柳云墨看完自己的信沉默了一会儿,虞初稚看着他有些沉重的表情问:“出了什么事?” 柳云墨看向她,缓了缓才说:“族长写信来说朱氏三人都没了。” 虞初稚有些震惊,“怎么没的?” 柳云墨无意识地又将信展开说道:“病殁的,说是她们安全回到县里,第二天三人就开始上吐下泻,发热不降,请了县里的大夫,说是冬季赶路引起的身体不适,扎了针,药却服不下,吃了全吐出来,足足折磨了十来天才走,走的时候人都脱相了。可是送他们回去的那些人都没事,只有一个水土不服的,吃了几贴药就好了,府衙派了仵作来查,也只得出虚脱致死的结论。” 虞初稚沉了脸色,“虞曦颜这也太狠了。” “你怎么就确定是虞曦颜做的而不是姜天枢?”柳云墨有些诧异她的笃定。 虞初稚扯出一抹笑,“如果是蜀王出手,一定是干净利落,不给人留把柄,而且他也犯不着杀了几个对他毫无威胁的妇人;而虞曦颜不同,上辈子被她们母女俩那样磋磨,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又如何会让这母女俩痛快赴死?看这折磨人的死法,别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清楚吗?” 继而她又转头对沐湘说:“你一会儿跟小铃铛说,让她把留在京城的人分成两组,轮班监视虞曦颜,你一会儿给她一匹马,再多拿些银票给她,让大家伙都注意安全,虞曦颜是个心狠的,最近我们又总是不配合她,我怕她发疯。”沐湘认真地听完,将一条条记在心里,中午车队在路边造饭休整时,将这些一一交待给了小铃铛。 小铃铛听完牵了匹马就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第141章 身孕 午饭时,虞锦跟柳云墨几人说:“到了前面,我们就要和你们分道扬镳了。” 几人点点头,他又看了看那辆没人下来人的马车,他知道里面坐了人。 “我知道你们在做很重要的事,不能跟我说,但是你们放手去做,我们会在后面支持你们的。” 柳云墨和虞珩都沉默着,其实这事说到底只有虞锦不知道,这还是离京前虞铮和皇上就定好的。 一旁的徐沁竹红了眼睛,搂着苏涟漪,眼睛却巴巴看向自己这个出色的儿子:“你们俩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涟漪有了身子送信给娘,娘过来陪着她,如今她父母兄弟都不在跟前,你不要亏待她。”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苏涟漪听到这害羞了起来,低着头,红着脸,不说话只拿眼瞟着虞珩,虞珩被他娘这么一说也红了脸,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要说啥,围坐的人都笑了起来。 虞初稚对着虞晗筠、虞衿青、虞衿曲三人眨眨眼:“看来我们快要做姑姑了。” 虞晗筠笑着拍着手直嚷嚷:“我快要做姑姑了,我快要做姑姑了!” 苏涟漪低着头,耳朵红得能滴下血来。虞珩一把抱过虞晗筠箍在怀里,用手捂住她咋咋呼呼的小嘴。虞晗筠挣扎着,露在外面的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吃完饭大家都上了马车,又一起走了一段路,到了官道的岔路口,众人下车互相道别。 马车分出一队独自走上一条道路,这边的车队也继续行驶着。 到了第二天傍晚大家在城里驿站落脚后,小铃铛才又跟上了大家的队伍,她简单洗漱换了干净衣服,就敲响了虞初稚的门。 来开门的是沐湘,屋里热烘烘的食物的味道让小铃铛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两天她为了赶路都是干粮加水,一口热乎的都没吃上,这会子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一会儿一定要去镇上找个酒楼好好吃一顿,小铃铛心里狠狠地想。 “沐湘你先带小铃铛去吃饭,吃饱了再过来,不急在这一时。”虞初稚看着门口略有些憔悴的小铃铛,有些心疼。 二人领了命,沐湘关上门领着小铃铛去厢房里吃饭去了。 虞初稚端起碗和柳云墨一起吃饭,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为什么这边的水晶肘子比我们那边大酒店里的好吃?是不是猪的品种不一样啊?”她咽下满满一口肘子拌饭发出满足的喟叹。 “因为没有科技与狠活。”柳云墨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吃点青菜,不然一会腻了又说不舒服。” 她夹了青菜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青菜也是甜的。”她咽下青菜又说道,“我小时候最不喜欢吃这种菜苔了,总觉得有些微微发苦。” 柳云墨赞同地点点头,默默地夹了只虾给她。 她又舀了一勺水晶肘子拌着饭满足地吃了一碗,“还是这样吃饭爽,在府里要守着规矩,都不敢这么畅快地吃。突然有点想程夫子府上的那个蜀地大厨了,不过花溪好像是在我们那儿的贵州那片,不知道饮食习惯一样不一样?” 看着眼前眼睛里闪出星星的人,柳云墨掩着嘴笑,“口水口水!” 虞初稚下意识地掏出帕子一擦,啥也没有,不过想到刚刚讨论的事又兴奋地说道,“夺夺粉火锅!我来啦!” 两人吃了饭又到院子里散了会子步。虞珩过来邀柳云墨一同去看看姜天昊,柳云墨就跟着他过去了。 虞初稚不禁感慨这里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啊,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跟着他们一路,因着这会子离京城还比较近,路上他一直在车里坐着,到了驿站也不能出门逛逛,他一路上不吵也不闹,默默地接受着这些安排,难怪皇上会在有这么多成年皇子以后,还独独属意他,他确实跟他们不一样。 又转了几圈就看到小铃铛蹦蹦跳跳地拉着沐湘从外面进来。 “你们去外面吃了?”完了她也有些馋街头小吃了,虞初稚想。 小铃铛点点头,“是啊,我去这里的饭堂看了,没有我爱吃的,就拉着沐湘姐姐陪我去外面吃了。” “吃好就好,咱们进屋。”小铃铛跟着虞初稚进了屋。 第142章 邪门 沐湘去了茶房给虞初稚冲茶,待她端了茶进屋,就看到虞初稚坐在桌前支着头,含着笑,看着小铃铛在那里回话。 “主子,我们这么安排您看可还行?”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小铃铛又接着说:“这次回去我还得了个消息,灵宝他们几个上次不是去查那个茶楼吗?”见虞初稚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她继续说道:“他们查到了掌柜的接头人,灵宝过去看了是二长老的人。我回到京城那天夜里,灵宝他们绑了掌柜回庄子,审了他一夜,他们原本要把你骗到溪山小筑,然后绑了你回御族,结果邀你你也不去,骗你你也不信,他们只得作罢。本想这几日,摸进县主府直接绑了你的,结果我们已经出发了。他们本来派了人跟着咱的,我今日其实下午就追上车队了,特意留心找了一路尾巴,但是一个也没找到,只在出京城不远一处林子里看到一堆尸体,我扯了他们的面罩,认出其中一个是二长老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帮忙清理 了他们。我问了云霆哥,他说不是他,刚刚回来又遇到了他,他就叫我别打听了,好奇怪哦。” “他说得对,别打听了。”虞初稚认同地点点头,还能是谁,肯定是皇帝老儿不放心他儿子,派了暗卫在暗中保护呗,以为他们是要对十皇子不利,所以解决了。 见虞初稚在思索什么,小铃铛也不敢继续了,等主子问话。 “那掌柜你们就这么绑走了,会不会打草惊蛇?”虞初稚有些担忧。 这下小铃铛得意了,“这个掌柜虽然是带着他媳妇从御族过来的,但是又在外边养了个小的,他媳妇也知道有这个小的,只要他不带回家就行,所以这个小的就成了他的外室,灵宝他们就是在他去外室家的路上将他绑了的,这一夜外室以为他回了家,他夫人以为他在外室家,天一亮我们就已经放了他了。” 小铃铛看着虞初稚用更加懵的眼神看着她,一拍脑袋才又接着说:“忘了跟主子说了,灵宝啊,是羽部的,他们羽部的女子都会媚术,可以操纵人的心智,所以我们一晚上就审完了,这个媚术还能制造记忆,所以今天早上的掌柜只记得他昨日去外室那里一夜温存,余下的都不记得了,而且永远不会记起来。” 听小铃铛说完,虞初稚惊得掉了下巴,这样也可以? “这个我能学吗?我现在学会不会晚了?”她心里这么想嘴里就问了出来。 “学不了。”小铃铛一摊手,“你是圣女,学不了媚术,会和你身体里圣灵相冲,说不好会变傻子。” 一听会变傻子,虞初稚马上好学的心火一下子就灭了。 沐湘敲了一下小铃铛的头:“你连小姐都敢骗,赶明儿让小姐把你赶回去。” 小铃铛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说:“不是骗,我也是猜的,练功的册子上只说和圣灵相冲,媚术又是控制心智的,那不就是会损了心智吗?心智都损了,那不就是傻子吗?” 虞初稚冷冷地敲着桌子说:“猜测得很好,下次别猜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小铃铛以为虞初稚生气了,忙缩着脖子摇头,“没,没有了。” “那行,你退下!”虞初稚挥挥手开始赶人,小铃铛行了个礼,脚不沾地地溜了。 站在一旁的沐湘也以为虞初稚生气了,不敢多言,只在一边挑玫瑰花冲水,加入两勺蜂蜜,小姐不喜过甜的,两勺刚刚好,她轻轻搅拌匀,端到虞初稚面前放下。 “我没有生气,小铃铛性子太跳脱,我吓吓她,不然她说话习惯了,就忘了轻重。从前就我们自己无所谓,花溪到底不是我们自己的地方,接触的人不知道是人是鬼。” 沐湘认同道:“婢子省得的,小姐,一会回房,我会提醒她愈发小心。” 虞初稚松开眉头,露出浅淡的笑意看向沐湘:“跟她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沐湘点头应诺。 娇嫩的玫瑰朵儿在水中绽放开来,舒展着这一片那一片花瓣儿,富丽浓厚的花香和着蜂蜜的甜,弥漫在空气中,温温热热地沁人心脾。 虞初稚小口小口喝完,沐湘已经打好水放到盥洗室中,出来伺候她宽衣,就着水桶用瓢舀起水将身体冲洗干净,浓浓的困意袭来,随意地套好衣服,她倒头就睡了。 沐湘从行李中掏出小姐惯用的枕头,帮她枕好,又将她身体摆正,衣服整理好,才给她盖了被子,坐在床边守着。 门吱呀一声响了,柳云墨走进来,一眼就看到睡着的虞初稚。 “你也去休息。”他嘱咐沐湘,沐湘行了个礼退下了。 柳云墨坐在床边,默默看了一会眼前睡着的女孩儿,这个从遇上他就看不够的女孩儿,睡着了是静谧的天使,醒了是冬日的暖阳,不热烈但是总让人心中暖暖的。 他在她额间落上一吻,才自己出门将纯钧打好的水拎进来,清洗干净,躺在她身边搂着她安稳地睡去。 第143章 童趣 一路向西,又行进了二十来日,过了丹县就入了荔县,就入了黔阳府的地界。 宋安也不成日坐在马车里了,马车停靠时,他就下车到处溜达,跟着两把名剑上树下河,有了小孩子的模样。进了县城,他也爱跟着小铃铛满大街寻好吃的,他举着糖画递到虞初稚面前时,黑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孩子气的澄澈,虞初稚接过,“谢谢。”抬起手想摸摸他的头,想起他的身份,手就这样在半空中硬生生拐了个弯,顺了下自己零落下来的碎发,尴尬地朝宋安笑笑。 看出她窘迫的柳云墨在一边逗趣,“小安有些偏心哦,为什么姐姐有哥哥没有?” 宋安白了他一眼,“幼稚。” 咳咳,柳云墨轻咳了两声驱散尴尬的氛围。 几人选了个看着还不错的馆子吃饭,馆子门口坐着几个小乞丐。宋安面露不忍,解开荷包准备拿出块碎银子,柳云墨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手,同时将半把铜板塞在他手中,宋安会意地接过,分别放入几个孩子举着的碗里。 “谢谢,谢谢。”孩子们嘴里说着,手里不停歇地把碗里的铜板抓出来贴身放好,又抬起头来看着另外几人。 “小铃铛,那边有个包子铺子,带他们去买些包子吃。”虞初稚对小铃铛说。 几个小孩跟着小铃铛欢快地朝包子铺跑去。见他们跑远,虞初稚才跟着走进饭馆,小二殷勤地领着她去二楼。 “你在这里等着小铃铛。”虞初稚吩咐沐湘。 这时纯钧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夫人,二舅爷给我们在那边安排了两桌。”他手指着饭馆一角那里用屏风隔着,“一会儿我带两位姐姐去那边吃。” 虞初稚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小二上楼了。 走进包厢就看到宋安坐了主位,左手边坐着虞珩,苏涟漪挨着他坐着,右手边坐着柳云墨,旁边留了个空位应该是给自己。 “小安怎么看着有些不开心,不喜欢这里吗?”虞初稚看着面色不太好的宋安关心道。 他瘪了瘪嘴,嗫嚅了半天才说道,“我想和姐姐一起坐。” 虞初稚笑了走到柳云墨面前,“柳大人,麻烦让让。” 柳云墨看看宋安,又看看自己媳妇,才不情不愿地挪到旁边的凳子。 盏茶过后,小二拿着托盘来上菜,“盗汗鸡,酸汤鱼,折耳根炒腊肉,丝娃娃,鸡点豆腐,最后一道青岩状元蹄!菜上齐了,客官请慢用!” 小二边上菜边报菜名,手脚麻利,名报完,菜也全部摆好,鞠了一躬就出去,关上了包厢的门。 “扑哧!”“扑哧!”两声,虞初稚和宋安望着身边的虞珩和柳云墨哈哈大笑起来,苏涟漪拿着帕子掩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拿眼睛瞟了瞟柳云墨,又瞟了瞟虞珩,眼睛冒出了泪花儿。 见两人面色尴尬,虞初稚揉着肚子了笑,“抱歉,抱歉,实在没忍住。” 两人轻咳几声,宋安也平复了一下,拿起筷子说道:“启筷。”然后夹了块鸡肉边吃边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 几人见状也一起吃起来,一时间包间安静了,只有轻微的筷碗碰触的声音。 虞初稚惊喜地发现,从前无法体味折耳根美味的她,这具身体完美了接受了这一体验。 见她吃折耳根很是享受的样子,宋安也好奇地夹起一根,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眉头就皱了起来,再咀嚼几下,忍不住走到屋角,将嘴里的食物吐到了痰盂里。他看着津津有味地吃着折耳根的虞初稚,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解和微微的嫌恶。 虞初稚瞟了他一眼毫不在意继续吃饭。 大抵是这一顿让宋安吃得很是满意,自此每到一处城镇,他都要上街找饭馆吃饭,再也不愿吃驿站的饭菜,众人也乐得陪他。 虞珩还拽着文说:“唯美食和娘子不可负也。”说着还一脸深情地看向苏涟漪。 一旁的柳云墨和虞初稚身子一抖,相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两个字“油腻。” 宋安皱了皱眉,往旁边挪了几步。 还在期待着媳妇娇羞回望的虞珩,就见苏涟漪抬起手给他一个爆栗,几人转过头偷笑。 第144章 黔阳府 一行人又走了十来日就到黔阳府。几人本想低调入城,哪知远远地就看见城门口的人乌泱泱的。 虞珩喊停了车队,柳云墨等人也从车上下来。 “玉润,你带着小安,稚儿跟着雪柏,先去我自己准备的宅子里安置。” 柳云墨点头,他明白宋安不适宜出现在这么多官员面前,招呼着纯钧和承影去把自己的车队分出来,安抚宋安不要下车。 宋安懂事,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只在车内轻轻说了句,“好。”听不出情绪。 将车队停靠路边,虞初稚握着柳云墨的手,看着二哥的车队渐行渐远,顿住,而后混入城门口的人群。 这是她第一次目送自己的哥哥进入属于他的战场,突然就没由来的紧张,虽然花溪的现状,已然在那几张薄薄的信纸中写得明明白白,但当这一刻来临,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内心滋生的瑟缩。虽然他们有花溪县的一手资料,虽然他们看过不少书,影视剧,新闻,但是真的要直面这些官场老油条和能只手遮天的土皇帝,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她之前也只是个刚刚毕业准备考公的学生。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微微发汗,柳云墨也感觉到了,握着她的手用力紧了紧,“别怕,有我。” 她抬起头看到他回望她时眼中的坚毅,心下便安定了,怕什么,谁还不是从职场小菜鸡,慢慢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精英的?何况她现在还有那么多帮手,还有宋安这个隐形靠山。 从上次处理大长老那些手下的事就知道,皇帝不会真的放任这个他最喜爱的儿子不管的,毕竟为了这个儿子能平安长大,他把其余的儿子一次又一次推出去当靶子。 不管是嫡长的大皇子,还是故意骄纵着的四皇子和五皇子;也不管是看似委以重任的二皇子,还是私底下默默扶持,却经常当庭呵斥颜面尽失的三皇子;更莫提尽心培养的六皇子,以及像娇花一样呵护着的七皇子。每个皇子都如沐春晖,看似都得了圣心,实际呢,不过都是障眼法,真正瞩意的还是眼前这个,有意忽视的十皇子,那些人都是挡在他身前的一些稻草人罢了。 就算是早已夭折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为表痛失爱子之痛,沧澜帝时常在宫里的小佛堂,彻夜对着他们的牌位缅怀思念,而实情不过是他偷偷去陪伴十皇子的借口罢了。其心机之深沉,确实让人背脊发凉。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看了眼车队中的一辆马车,真是个金娃娃啊,她内心胆怯渐渐褪去,竟生长出点点兴奋,有些大干一番的跃跃欲试。 有人兜底就是美滋滋,她笑眯了眼晃着脑袋,看着自己一下子又调整好了。 柳云墨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手心,“想到什么好事了?” 她踮起脚附在他耳边低语,听到最后,他用空着的手掩住唇笑起来,“娘子思虑得很周全啊。” 虞初稚轻捶了他一下,两人又并肩看着城门口的人群一同入了城,又等了一会,城门口恢复了往日场景,出城进城的人来来往往,马车又继续启动往城里去了。 在黔阳府城的这两日,大家基本都在虞珩置办的院子里没有出门。宋安是皇子,怕府城的官员中有京城来的认出他;虞初稚也不太方便出门,这里离御族比较近,怕被御族出来办事的人看见了,汇报给二长老他们,只得每日把小铃铛派出去找城里有名的酒楼,好吃的打包回来。 倒是柳云墨这几日,几乎日日都去府衙,每天跟着虞珩认识这黔阳府的各路人马。大家都知他虽然是花溪的县令,但也是这新知府的妹婿,推杯换盏间也很是殷勤。 也有听闻柳夫人是荣平县主的,想要登门拜访,都被柳云墨以夫人长途跋涉,水土不服,一时间无法见客推托了,说着日后等她适应了,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众人想着也确实如此,毕竟柳云墨至少要在这花溪县待上三年,就没有多做邀请。 第145章 蝴蝶谷 又过了几日,柳云墨一行才离开府城,众乡绅官员跟着虞珩等在城门口,送了他们一路才回去,弄得宋安待在自己马车内,连车帘子都不敢掀开。 “哎,白白在黔阳府城待了五六日,竟连街都不曾上过,好在有小铃铛,我才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 说这话的时候,大家正坐在离黔阳府城不远的一个镇上的小饭馆吃着饭。这一路走来,黔阳府酸酸辣辣的口味让宋安很是喜欢,出了宫没有了那么多规矩,他每顿连饭都要多添一碗。 “那我们以后没事就不来黔阳府城了,实在不方便。”柳云墨说道。 虞初稚看了看一旁放着的帏帽,点头,确实不方便,没有搭话,自顾自地吃着饭,间或拿公筷夹几筷子放得较远的菜放在宋安碗中。 这一路往西,宋安越来越活泼,有时坐马车无聊了,就要匹马,自己驾马跑上一段,休息的时候跟着小铃铛满山跑。 “这些日子那些暗卫估计累得够呛。”虞初稚倚在马车边看着头戴花环朝他们跑来的少年郎,对身边的柳云墨说。 “还是个孩子,他们能理解的。”柳云墨笑着答道。 待人近了,虞初稚在心里默默赞了句人比花娇,突然想到什么,愤愤地一把扯掉头上的帏帽,\"这荒郊野外的,我就不用带这劳什子的东西了?” 柳云墨接过她手里的帏帽,细细地将纱幔整理好,“好的,没人的时候咱们就不带,但是逛街的时候一定要带可好?” 虞初稚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好。” “姐姐,你看小铃铛给我编的花冠,好看吗?”宋安跑到虞初稚面前,微微昂着头看向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跑得红扑扑的,一双求表扬的浅棕眸子泛着花儿的流光溢彩。 虞初稚笑着揉揉他的头:“好看,这都秋末了,你们在哪儿找的这么多、开得这么好的花?” 姜天昊指着跑来的方向,“那边半山腰,有个不大的山谷里有一小汪温泉,泉水边开满了花儿,还有蝴蝶。” 这一下子就勾起了虞初稚的兴趣,她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看向柳云墨。 知道她想去,只得叫上小铃铛找来铁柱和几个护卫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她有些不解,“带这么多人?” 柳云墨笑着看着她,“现在他们有多想抓住你,你心里没数?” 虞初稚指指一旁的宋安,“有他在,谁近得了我们的身?”她狡黠地掩着嘴笑。 柳云墨叹了口气劝她:“还是多带些人,不要托大。” 看着小铃铛已然领着人走过来,她也只得同意。 宋安欢快地在前面跑着,小铃铛一路跟着他,虞初稚几人跟在他们后面,“还是小孩子精力好啊。” 柳云墨一脸惊悚地看向虞初稚,“你也才刚刚成年可好。” 她摇着头,一副老夫子的样子,“非也非也,在这里十五就成年了,我已经成年三年了可好。” 柳云墨懒得理她,谁要和一个中文系的最佳辩手打嘴仗,反正他没赢过。 越往山上走,感觉越暖和,等抬起头能看到山间的花丛时,虞初稚已经穿不住披风了。 她将它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沐湘,拉着柳云墨的手朝那繁花处跑去。 近了看见一个不大的泉眼,汩汩地往外冒着水,水汽蒸腾,氤氲一片,山坳中开满了各色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比别的地方春天的野花更加娇艳欲滴,几只蝶在穿梭间,翩翩起舞。 “可惜没带手机。”虞初稚呢喃着委屈,她看看这朵,又瞧瞧那朵,舍不得把它们采摘下来。 “姐姐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摘啊?宋安举着手中的花束好奇地看着她。 她笑了笑,摇头,“不了。” 柳云墨看了看她,挑了一朵她最喜欢的紫色的四瓣叶子的像兰的花,拿出匕首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将它连根挖起来,掏出帕子将它的根茎包裹好。又问沐湘、小铃铛、纯钧、承影要了他们的帕子,装了些土小心翼翼地捧着,“咱们带回去养。” 他对着虞初稚露出一抹温柔,虞初稚欣喜地看着这朵花,它是我的了,虞初稚想,真好。 转头就看见宋安在花丛中打着滚,完全没有了往日矜贵的模样,小铃铛陪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闹着,玩累了就到泉眼前,掬一捧温水铺在脸上,温温润润的甚是惬意,笑声在山坳间飘荡。 突然小铃铛收起笑,一脸警惕地向外望去,手放在腰间软剑的柄上。 一旁本是看着众人玩闹的铁柱几人,此刻也转过身,背朝众人腰间,朴刀半出,一脸警惕地看着外面。 柳云墨一把将虞初稚扯到身后,她还茫然得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周遭的林子中一群群鸟儿扑棱着四处飞散,林间人影闪动,还有兵器相交的金戈声。 铁柱迅速环视一圈,指着一处山壁,众人护着虞初稚、柳云墨和沐湘,小铃铛护着宋安向那一处聚拢。 虞初稚四人背靠山壁,小铃铛、铁柱将他们环在其间,手中刀剑尽出,警惕地看着四周,刚站定,林中就安静下来,小铃铛他们握着刀剑的手更加紧了,摆出了攻击预备姿势。 幽幽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清幽的香气,铁柱和小铃铛相视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两人收了手上的刀剑,旁边几人见状也纷纷收起了手中的刀。 “我们回。”柳云墨说罢,众人护着几人往马车而去,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但是林间浓郁的血腥味儿,拦腰截断的树,泛着红色水珠的小草树叶儿,都在告知大家,刚刚战况的惨烈。 众人回了车队,柳云墨扶着虞初稚上了马车。沐湘从后面放行李的马车中,翻出一个空食盒擦拭干净,拿着上了虞初稚的马车,纯钧和承影护着宋安坐在一辆马车里。 第146章 保镖 车队出发,晚上到了一处镇子上,没有驿站就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下。沐湘去伺候虞初稚了,小铃铛将房间的窗户打开,将房里摆着的花摆到窗边的桌子上,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沾了点在手指上,将手指上的东西在一片叶子上抹开。等了一会儿一只蝴蝶从窗外飞进来停在那片叶子上,小铃铛勾了勾嘴角,去倒了两杯茶放在桌子两边,又拿出一盘糕点摆好。 刚坐下一个人影就从窗外蹿了进来,在另一杯茶面前坐下,“还是我铃铛妹子会心疼人。”慵懒的声音说完就咯咯笑起来。 小铃铛撑着头,看着眼前眉眼柔媚的女子,“灵宝,说说,下午啥事?” 灵宝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好吃,她挑了挑眉,又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茉莉龙井,清幽! 放下茶杯她才说道:“下午来的人是二长老的人,大概二三十个,我们的人刚赶过来,就从树上落下十来个人,行动利落,二长老的人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没几招就全部灭了,一个活口都没留,啧啧,还把尸体都处理了才走,不知道这帮是什么人,不过看了不是敌。” 小铃铛喝了口茶,“要是敌,今天我们全都得交代在那里。” 灵宝将碟子里剩下的糕点打了个包,又喝了口水,一个纵身,没飞出去,她回头看着拉着她衣摆的小铃铛,露出一抹娇媚的笑,“怎么,铃铛妹子舍不得姐姐?” 小铃铛没搭她,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在她手中:“主子给的,带大家吃好住好。”说罢松了手,灵宝嫣然一笑,脚下一点走了。 把房间恢复成原样,又想了会灵宝刚刚说的话,那些身手利落的人不是他们的人,估计也不是国公的人,如果是国公的人,那主子定会跟她说,那么只有可能是来保护安少爷的人,这个安少爷定是身份不简单的。 主子和姑爷定是知道安少爷身份的,主子既然连她和沐湘都没有告知,可见是不能说的,所以她也假装不知道。 打定主意小铃铛打开门下了楼。 “小铃铛。”纯钧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纯钧哥。”小铃铛脆生生地叫了声,纯钧朝一个方向指过去,就见沐湘在那边朝她挥手。 于是小铃铛朝沐湘走过去,纯钧则自己上了楼。 “你怎么不先吃,留点给我就可以了。”小铃铛看着桌上丝毫没动的饭菜和一旁巴巴看着她的沐湘。 “快吃。”她拿起筷子,沐湘也拿起筷子。 “主子吃过了?”小铃铛问道。 “嗯,吃过了,跟姑爷带着安少爷去街上消食了。”沐湘咽下口中的食物答道。 听到主子带了安少爷出门,小铃铛放了心,保护安少爷的人那么强,暗中还有灵宝他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吃完饭,小铃铛和沐湘在大堂坐着喝茶等虞初稚回来,眼看天色越来越暗,小铃铛坐不住了起身出门去找。 刚走到门口就看宋安咬着糖葫芦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手捧着青花瓷花盆,一手牵着虞初稚的柳云墨。 虞初稚见到小铃铛,笑着把手里举着的糖葫芦分给小铃铛两根,“去和沐湘分着吃。” “谢谢小姐。”小铃铛接过递给走过来的沐湘,一群人举着糖葫芦就上了楼。 进了屋,虞初稚大剌剌地坐在桌子前吃糖葫芦,柳云墨小心翼翼地把种在食盒里的野花移到新买的花盆中。回房放好糖葫芦的沐湘提着壶热水走了进来。 “说。”虞初稚看着糖葫芦都不吃、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小铃铛说道。 小铃铛上前一步将灵宝说的事跟她禀告了一遍。 “哦。”虞初稚了然地咬下一颗糖葫芦,嚼嚼咽下,“灵宝也来了?” 小铃铛回答道,“是的,奴婢觉得她的媚术很有用,上次回来的时候就把她带上了。” 虞初稚对她比了个大拇指,又接着问,“你们怎么知道攻上来的是二长老的人?”她有些好奇两边不是没交上手吗? “灵宝说,他们本来是跟在咱们身后的,来了十来个人挡住了他们,他们处理了这些人,这些人里有他们见过的面孔,知道是二长老的人,他们赶到山林虽没有动手,但是看到被灭的那群人的衣着,和前面那些人一样,就推断是二长老的人。” 虞初稚点点头,“你们派个人去找外公告诉他我要到花溪了,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去御族找他,让他给个联络点或者联络人。” 小铃铛领命退了下去,只留沐湘在房里伺候。 待伺候虞初稚安歇下,沐湘才回到自己和小铃铛的房间。桌子上碟子里的糖葫芦只余下一串,沐湘洗漱完,坐在桌子边拿起自己那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等着小铃铛。 待她吃完糖葫芦又漱了口才听见小铃铛推门进来。她回头对着进门来的小铃铛一笑指着一边的水桶,“累了,给你准备了热水,这会子水温应该正好,快洗洗再泡泡脚,舒爽一下。” 小铃铛一把抱住沐湘,“姐姐你真好。” 沐湘摸了摸她的头,“好了,动作快些,不然一会水凉了。” 第二日大家照常出发去往花溪县,只是这一路,小铃铛再没有带着宋安到处去玩。 宋安也以为那天是自己闯了祸,又恢复到每日规规矩矩坐马车的日子。 看着笑容明显减少又变回老成模样的宋安,虞初稚心下不忍,想把那天发生的事前因后果告诉他,被柳云墨制止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活得像平常孩子那样天真自在,你告诉他那天的事就要告诉他你的身份,如今没什么,万一等他真的登了高位,你就是他手中收服御族最好的筹码,他在那个位置有太多的不得已。为了你的安全咱们还是不说的好。” 虞初稚接受了他的建议,白切黑总是不会害她的,她想。 第147章 花溪县 三日后车队到达花溪城外。 县城城墙不高,昭示了这个县是个小县。 在城门口聚集了一堆穿着讲究的人,在他们身边是进进出出刻意要躲着他们的人,有挑着担,有推着车的,从粗布麻衣来看,那些都是普通百姓,这些都是县城的头面人物。 知道他们是在等自己,柳云墨让马车放慢了速度。 当间儿一四十上下文士模样的人上前两步,在车前行了个礼,“在下花溪县丞施隽,请问尊下是柳云墨柳县令吗?” 车夫听他这么问,将马车停在他面前。 纯钧掀起车帘,跳下马车对着施隽一礼,“我家大人正是柳云墨,还请大人稍等。”说罢转回身去,取了矮凳接柳云墨下车。 柳云墨走到众人面前,施隽忙上前一礼,“在下县丞施隽,见过柳大人。” 柳云墨还了一礼,“施大人。”接着施隽将身后的人带到柳云墨面前,一一介绍:“这是县尉赵善诚,主簿孙道振,典史李寅。” 三人上前一步行礼:“见过柳大人。” 柳云墨一拱手,微微欠身:“赵大人,孙大人,李大人。” 几人见过礼,施隽又将后面两人领上前来,“这是本县富商郝富贵。”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上前一礼,“小的郝富贵见过柳大人。” 柳云墨也还之以礼,“郝员外,有礼了。” 郝富贵一愣,笑得越发殷勤起来。 接着施隽又介绍旁边的一个五十上下,虽是商人打扮,但是一身儒雅气质的男人,“这是本县商会会长甄丰鸣。” 甄丰鸣上前行礼道:“见过柳大人。” 柳云墨略一拱手,“甄会长有礼了。” 虞初稚坐在车里听着暗暗发笑,一个姓郝一个姓甄,这可不兴凑在一起啊。 她还在脑补着,就听到施隽说:“下官在城里醉仙楼略备了桌酒席,还请柳大人赏脸。” 柳云墨思索了一下,看了看身后的车队,“施大人,你们先行过去,我安顿好家人再过去。” 施隽听了,上前几步,走到为首的马车前跪拜下来,“下官请荣平县主安。” 后面一众官绅也慌忙跟着跪拜下来:“下官\/小人请荣平县主安。” 这可是有封地、有食邑、皇上御赐了府的县主,更何况此处就是她的封地,他们可怠慢不得。 沐湘打起车窗帘,露出虞初稚莹洁略带憔悴的小脸,“都起。” 众人依言起了身,“谢荣平县主。” 众人起身,施隽又一揖,“下官再醉仙楼备了酒席为荣平县主接风,还请县主同往。” “可以。”虞初稚略略点头,沐湘放下窗帘。 施隽安排人带着县尉他们去往醉仙楼,自己则引着柳云墨一行前往县衙。 “你赶快去醉仙楼。”他对身边小厮耳语几句,”让店家摆上屏风再开一桌,让小姐们都回去,把夫人们都请过来,千万千万。” 小厮领了命,立在原处,待自家大人领着柳云墨一行人进了城,才赶忙跑去醉仙楼,把施隽的话跟各位老爷说了。 各位老爷也是人精,看到虞初稚的那一刻,他们就派人到醉仙楼把自家的女儿、孙女、侄女什么的都送了回去,这会子,又派人去接夫人们。 就在各府的夫人们赶往醉仙楼时,柳云墨带着虞初稚在府衙后院安置好,沐湘去灶房打了热水,给虞初稚将身上清洗了一番。 换好干净的里衣中衣,虞初稚坐在床上。 沐湘和小铃铛将衣橱打开,“小姐,今日穿什么?” 虞初稚扫了一眼衣橱里的衣裙,挑出一件法翠的立领斜襟袄和一条花青的罗裙。 沐湘伺候她换上,又拿出妆奁给她装扮了一番,给她披好云肩,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去正堂找柳云墨。 此时正堂里施隽陪着柳云墨喝着茶聊天,纯钧在门口禀告:“老爷,夫人来了。” 柳云墨放下茶盏起身去迎,虞初稚就已然走了进来。 “拜见县主。”施隽说着往下拜,被虞初稚一把扶住,“施大人,往后咱们少不得碰面,每次都行这么大的礼,太见外了,我是跟着夫君来赴任的,你把我当寻常内人看待即可。” 施隽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柳云墨笑着在一边帮腔道:“施大人,你就听我夫人的。” 施隽才又连连作揖应承了下来。 三人乘了轿约摸两盏茶时间,就到了醉仙楼。 到了三楼,各位大人、夫人都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见三人进来,众人对着虞初稚自又是一番跪拜。 虞初稚叫了起,又交代道:“我此次是陪夫君赴任的,以后各位见到我称柳夫人即可。”众人又是行礼作揖应下。 施隽领着柳云墨入座,这边也有位富态、笑起来爽利的夫人邀请虞初稚一同去女眷那边入座。 待她入了座,领她入座的那位夫人笑着自我介绍道:“荣平县主,民妇是施隽家的。” 虞初稚含笑点头:“施夫人。”接下来各位女性都做了介绍了自己,虞初稚也端着笑一一回应了她们。 天色暗去,酒酣席散,虞初稚懒懒倚在房中床上。 “沐湘,明日你和小铃铛去找人牙子挑几个粗使婆子。”沐湘应诺着。 她又指着房中窗下的桌椅,“买张卧榻回来,放在那边窗子下面。” 柳云墨坐在床上,将她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揉捏着,“卧榻让纯钧和承影跟着她们去买,还有再买几个小厮,跑腿什么的用得上。” 沐湘一一记下,见虞初稚朝她挥了挥手,知道这边不用她伺候了,行了礼退下。 “甄丰鸣是林牧之的人。”虞初稚倚在床头懒洋洋地说。 柳云墨愣了愣,想起来林牧之是谁,笑着问:“那他可用?” 虞初稚从腰间取出一方印章,在柳云墨面前晃了晃,“若是他单独来找你,你带他来见我。想必过几日,林牧之的信应该也到了,用是可以用,但是也不必完全信任,毕竟我和林牧之也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柳云墨了然地点点头。 虞初稚闭着眼享受着柳云墨的服务,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众人给他的印像,比对着小铃铛给他的信,觉得花溪看着是个小地方,好似也不那么简单。 虞初稚咧开嘴笑道:“就知道皇帝老儿安排你带着宋安来这里,不单单是因为你想来这里,他哪有那么好说话?” 柳云墨跟着笑道:“是啊,慢慢来,我这几天先把衙门堆积的事务处理了,等过几日我们去周边转转。” 半天没等到回应,柳云墨转过头看到虞初稚已然睡着了。 他小心地将她的腿从自己腿上拿下来,将她放平,又打开门,将门口的热水拿进来帮她擦洗干净,盖好被子,自己提着剩下的热水去水房,将自己清洗干净,才又在她身边躺下。 第148章 堂主 接到林牧之的信,甄丰鸣没有贸然前去找柳云墨和虞初稚,而是让自家夫人以赏花的名义,请了各府的夫人到自家府里宴会。 这晏贴自然也送到了县衙内堂,虞初稚歪在新买的卧榻上对前来传信的婆子说:“去告诉甄夫人的人,我定按时赴宴。” 那婆子得了令退下去告知来人。 虞初稚翻着手中的帖子,对一旁忙了一上午、到她这里等午饭的柳云墨说:“这甄丰鸣还挺谨慎,你对他可不能太放心。” 柳云墨靠在她肩上:“我不是有荣平县主罩着吗?” 虞初稚嫌弃地推开他倚着的头。 到了赏花宴这日,虞初稚认真打理了一番才出门,宋安跟着柳云墨在县衙处理公文。 待到虞初稚到了甄府,甄夫人领着这里的小姐们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迎着她下了马车,甄夫人一路陪着她往后院而去,“想着荣平县主年纪轻,跟我这些夫人怕是没什么可聊的,今日就让各位夫人带着子侄一同来游园,好让荣平县主也有伴。” “甄夫人有心了。”虞初稚带着笑点头回应。 到了百花园,果然听到小姐们清泠泠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看着甄夫人陪着个年轻清丽的女子走了进来,众人顿时收了声,齐齐下拜:“民女\/民妇,拜见荣平县主。” 虞初稚随着甄夫人在主位坐定,沐湘上前半步说道:“都起。” 虞初稚笑着说道:“我今天也是来甄夫人这里做客的,大家不必拘束。” 说完,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来晚了自罚一杯。” 众人也跟着陪喝了一杯。 她又问道:“你们刚刚在玩什么,继续啊。” 当中一个黄衫翠裙女孩站起来,“县主,我们在玩十二花时令,你要不要一同玩?”那女孩热情地邀请。 吓得虞初稚连忙摆手,这个她在《红楼梦》里看过,太考阅读量了,她一个半吊子,抄抄诗、默默话本子还行,这种需要硬功力的她可不敢献丑。 她转头对甄夫人说,“我第一次来,能不能劳烦甄夫人陪我四处看看?”转而又对小姐们说:“让夫人们领着我逛会园子,你们敞开了玩。” 她对小姐们眨眨眼,看着小姐们眼里跃跃欲试的光,真是耀眼啊。 见她起身,又说了这样的话,各家夫人也跟着起身,在甄夫人的带领下去逛园子。 各种各样、品种各色的菊花、兰花、芙蓉在院子里摆成各种花的形状分布在院子里,夫人们簇拥着虞初稚在园子里闲逛,虞初稚也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嘶啦”一声,一小节伸出来的竹篱笆划破了虞初稚的裙角,她皱着眉看着自己的裙子。 “马车里有备用的,奴婢去拿。”沐湘上前说道,又对甄夫人说,“还得麻烦甄夫人给我家夫人安排一间客房换衣物。” 甄夫人也面有急色,但掩不住她眉目间的暗喜,“直接去我院里,一会你过来也好找。” 虞初稚点头应下。 沐湘去马车那边拿裙子,各位夫人也回了宴席。 虞初稚带着小铃铛跟着甄夫人去了主院。 进了院子,甄夫人没有把她领到房间,而是将她领到一个书房模样的房间面前。 有个小厮守在门口,见甄夫人领着个姑娘过来,忙打开了房门。 虞初稚一看,果然是间书房,甄夫人将她让了进去,拉着小铃铛的手说:“我们在这候着。” 小铃铛看到虞初稚对她眨了眨眼,就顺势留在了门外。 见她进了门,门口的小厮一把将门关上。虞初稚往里走了走,这个书房挺大,里面还有个里间。 听到有人进来,甄丰鸣走到里间的门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虞初稚走进去寻了个椅子坐下,从腰间拿出林牧之给她的那方印章递给甄丰鸣。 他双手接过仔细辨认了一番,单膝跪下,双手将印章呈到虞初稚面前,“属下见过堂主。” 虞初稚点头示意他起来。 来花溪前,虞初稚让小铃铛给林牧之去了封信,信中言明了自己的身份,同时也表示合作无法继续,让小铃铛将令章带了回去。 哪知那天小铃铛带回来的信中,林牧之告诉她,自己的产业比她想象得更大,黔阳府的堂口只是他众多堂口之一,知悉她的身份后,林牧之更希望她能做黔阳府的堂主,仍让小铃铛带回令章交给她。还言明如果她同意做这个堂主,就在花溪县甄丰鸣面前亮出之前的令章即可;如果不同意,合作继续,日后有了新的话本子或者包样子交给甄丰鸣,他会帮忙传回京城,并且每年年底甄丰鸣会跟她结算。 虞初稚想着反正还是要合作,有个堂主的身份在这花溪也能帮着柳云墨一些,就欣然接下了这个堂主的位置。 此刻见甄丰鸣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臣服的样子,虞初稚含笑扶起她,“甄会长,往后还是称我柳夫人好了,日后还是要仰仗甄会长,我不过挂个名,也是牧之兄许我行事方便罢了。” 甄丰鸣顺势起身,在一旁坐下,“哪里哪里,林爷嘱咐过属下,说堂主你很有营商天赋,要属下们跟你多学学。” “那你说说,目前这花溪城里的状况。”知道时间不多,虞初稚也不欲与他打太极。 甄丰鸣略略捋了下思绪,将城中情形一一道来。 这城中看似是郝富贵一家独大,实际上,城内比较大的几家如:甄记粮行、许记绸缎行、成衣彩云阁、花容胭脂坊、醉仙楼、济世堂、品茗轩、珍宝阁,包括春花楼、长胜赌坊、心睿书局、云来客栈、成记车马行等等只要花溪县城数得上名号的,都是林牧之的产业。 只是林牧之怕做得太大,引起旁人妒忌,也因怕被人惦记,京城外的产业都不用京城产业的名字,都以各自的名号,明面上各自为阵,外人自是不知道他们是一家。 “按理说,城中一共就这么些产业,你们占了大头,郝富贵是如何做到如今这么大的?而且照你刚刚说的,他并不知道你们是一家,同时和你们几家产业一起打价格战,他如何赚得到钱?” 甄丰鸣也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答道:“小的也派人去查过,什么也没查出来。”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那我去想办法,这会子我要赶快回宴席了。” “堂主。”甄丰鸣上前半步挡住她的去路。 “怎么?”虞初稚望向他。 他作了一揖,“城中的掌柜们想见见你。” 虞初稚点头应允道,“你安排,让甄夫人传信给我。” “属下知道了。”甄丰鸣拱手打躬身退到一边。 第149章 首富 虞初稚打开书房的门,一旁候着的甄夫人见状忙上前扶住她,将她带到暖阁。 这时小铃铛也领着沐湘进来,两人帮虞初稚换了衣裙,才又跟着甄夫人回道菊园宴席上。 见她到来众人又纷纷起身行礼,虞初稚看着中间一身华服坐在筝前的小姐笑着说:“继续继续。” 她知道这样的聚会除了联络感情,就是让有适龄未婚儿子的夫人看看自家的女儿。 那小姐又继续抚琴,琴技很是高超,虞初稚想若是再加入一些情感,这姑娘的琴艺在京城也能数得上了。 一曲终了那小姐起身行礼,甄夫人在虞初稚耳边低语:“柳夫人这是小女庭菲。” 虞初稚不吝赞赏:“这位小姐琴艺高超,就是跟京城的小姐比,也是不遑多让的。” 甄庭菲听了面上一喜,又行一礼:“民女甄庭菲,谢荣平县主夸奖。” 虞初稚从腰间取下一块紫玉玦递给沐湘,沐湘接过送到甄庭菲面前,甄庭菲接过行了一礼:“谢荣平县主。” 虞初稚笑着说:“甄夫人养了个好女儿啊。” 甄庭菲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手心看着手中的玉玦,雕成莲花模样,这玉色上乘,雕工精细,很是喜欢,忙系在自己腰间。 甄夫人见自家女儿得了赞赏,心中也很是高兴,见时辰差不多了,唤来婢女开始上菜开席。 婢女们鱼贯而入,给每位客人摆上珍馐佳肴,一轮又一轮,吃得差不多了,又有小姐上来表演才艺,琴书画舞,各有各的奇巧。 虞初稚也赏了几个特别合她眼缘的小姐,得了赏的夫人小姐自是很开心,到了半下午,虞初稚困劲上来了,跟各位夫人告了辞,领着沐湘和小铃铛回了县衙。 解了头发换了舒适的衣服,虞初稚歪在卧榻上眯着眼,沐湘端着小凳子坐在榻边帮她捶腿。 “沐湘。”虞初稚轻唤一声。 “在呢,小姐。”沐湘抬头看向自家小姐。 “你帮我记着些,哪些夫人家去过了之后就找理由推了,这些劳什子的宴会又累又不知道吃了些啥。” “好的,小姐,奴婢记下了。” “小铃铛。”一旁的小铃铛听到主子叫她,忙上前几步,“你让灵宝她们去查下郝家,一样的进货渠道,他卖得比旁的人价格低就算了,从别人家进的货也卖得比人家低,这么个赔本生意,还做成了花溪首富,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最好能查到他背后的人,连林牧之都查不到的人怕不是京里那几位。” 小铃铛笑了声应道:“小姐你放心,保准让灵宝查他们个底掉,不过林老板怕不是查不到,只是对他威胁不大,没放在心上。” 虞初稚点点头,“你说的也在理,他们家族把生意做这么大的人,怕是不想招惹是非罢了。一会让你沐湘姐姐给你支两百两银子给灵宝他们,让他们该花的就不用给我省着了,最重要的是要注意安全,实在不好查就不查了,咱上面不是有人吗?”说着她伸出手指往天上指了指。 沐湘和小铃铛掩着笑应下了。 虞初稚扯了个帕子掩在自己脸上,沐湘仍旧给她锤着腿,小铃铛帮她按着头。 真腐败啊,她想着想着睡着了。听着她呼吸变得绵长,两人住了手,帮她盖好被子,点上她最爱的桂花香。 沐湘去衣橱的匣子里拿了两张银票给小铃铛,记了帐让小铃铛画了押,又收回衣橱,两人才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给你带好吃的回来。”话音还未落,小铃铛一个纵身已然没了影,沐湘望了望空荡荡的天空,摇了摇头,回身在屋角坐下,从五屉柜中拿出一个还未完成的包包继续。 甄府内,送走了客人们的甄夫人在书房内跟甄丰鸣相对而坐。 “县主真的是新堂主?”她有些惊讶地问,语气里有些隐隐地不甘。 甄丰鸣点点头,“你别想有的没的,就算老陆头退下来,新堂主也是在四大副堂主,和我们这十六县各县主事中选拔。哼,让他们压我头上,还不如让县主当这个堂主。县主说了她不会插手我们县的商事,只要不违背林爷的意思,不侵害林爷的利益,不背叛林爷,一切由我做主,我们只需在柳大人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就行了。这不比让他们那些老东西当了堂主,对我们指手画脚强?” “本来陆老堂主退位时就推荐了你,她突然横插一脚算什么。”甄夫人还是有些不服气。 甄丰鸣宽慰她道:“你别乱来,你想想,她背靠国公府,自己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家里父兄都是将军,夫君是六元及第的祥瑞,堂兄也是探花郎,还是咱们黔阳府的新任知府,她是林爷都想攀附的人,你安安分分地在府里做你的甄夫人就好了。” 甄夫人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林爷把堂主给她是为了攀附她?” 甄丰鸣点点头,又跟她分析道:“自古文官武将不通婚,就是怕皇上忌惮,你看看国公府这些人,武有两将军,文有上科探花和今科状元,陛下非但没忌惮,还多加重用。据说抚国公就算跟他掀桌子吵架,也是没几日就好了,又宣他进宫伴驾。” 甄丰鸣一番话下来,甄夫人直觉额头冷汗层层,原本心中的不敢不服全都压了下来。 甄丰鸣看着她一脸谨慎,又多加了一句:“约束好府里的女儿们,到年纪的该相看相看,该定亲定亲,你们那些小九九烂在自己肚子里。还有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不要跟旁人说。” 甄夫人惊恐地抬起头,“施夫人也不能?” 甄丰鸣肯定地点点头,“也不能,各人的路各人悟,你管好自己的嘴,别给甄家招来祸端。” 甄夫人胡乱地点头应下,“老爷你放心,我会管束好后院的。” 见到已然被自己敲打得差不多了的甄夫人,甄丰鸣才又缓和了语气说道:“行了,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咱们这位县主堂主还是个和善的,你们平日正常来往就是。” “妾身省得了。”甄夫人敛了心神,陪着甄丰鸣喝了盏茶,才离开书房。 第150章 从龙之功 天色渐渐变暗,沐湘收起手中的针线捶了捶自己的腰,走到房门口就看到小铃铛拿着两个纸包一蹦一跳地跑进来。 “沐湘姐姐,好吃的。”她晃了晃手中的油纸包。 沐湘接过:“我先把这个放到厢房,我们一会儿吃,你去打水叫小姐起,我去前面拿晚饭过来。” 小铃铛见沐湘往厢房而去,在身后喊了一句:“有一包是买给小姐的,你一会儿一起摆上。”沐湘头都没回,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小铃铛去盥洗房拿了铜盆,打了些冷水走到房门口,拿起炉子上温着热水的铜壶倒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刚刚好,端着铜盆就进了屋,将屋里的灯座都点亮,把虞初稚面上盖着的帕子拿下来,在她耳边轻声唤道,“主子,主子。” 虞初稚揉了揉眼睛猛地坐起身,看了看窗外,又看看面前站着的小铃铛,“这么晚了啊?” 小铃铛拧了把帕子,细细帮她擦着脸、脖子、手,“可不嘛,沐湘姐姐去拿饭了。”说着她泡了壶绿茶,倒在茶盏里,端给虞初稚,“主子,先喝口茶缓缓,一会该吃饭了。” 虞初稚就着榻上的小几撑着头喝茶,“姑爷还没过来?” 小铃铛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放在小几上,虞初稚一看是爽糖山楂,捻起一颗小口小口吃着。 “我也刚回来,没看见姑爷,估计还在衙门处理公文,要不要我去喊他回来吃饭?” 虞初稚摇摇头,“不用了,一会儿给他们送点过去。他就算了,小安还那么小,不按时吃饭,耽误长身体可不好。”小铃铛应下。 又吃了两颗山楂,虞初稚只感觉越吃越饿,头支在小几上生无可恋。 “你去迎迎你沐湘姐,跟她说她家小姐快饿没了。”她拿眼瞟着小铃铛说, 小铃铛一听这话忙“呸呸呸”三声,“小姐这话可不兴说。”说着还双手合十,“老天爷,我家小姐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虞初稚听了小铃铛这话,咧着嘴呵呵傻笑,真是饿到连笑的力气都没了。 “重点是快去迎迎你沐湘姐,你家主子真不扛饿的。” 小铃铛一边应着,一边转身往门外而去。 没走几步,就听到她在催促:“沐湘姐姐,我来拿,主子实在是饿了。” 话音刚落,虞初稚已经看到沐湘走了进来。“小姐,用饭了。”沐湘走进来蹲下身子帮她穿好鞋,扶她下了榻。 “小铃铛,多摆两副碗筷,我和小安也饿了。”柳云墨带笑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虞初稚不禁扶额,小铃铛的大嗓门啊。 小铃铛又从花厅的柜子里,拿出两副碗筷和一个空碟子摆好,伺候柳云墨和宋安入了座,又回厢房取出一个油纸包回到花厅,见虞初稚已经坐好,献宝似的拆开油纸包,“上次我见主子在醉仙楼最爱吃这道辣子鸡,今天办事回来,路上特意去给小姐打包了一份。” 虞初稚看到辣子鸡,两眼放光还不忘给小铃铛竖大拇哥,从腰间香囊里抓出一把银瓜子塞到小铃铛手中,“赏你的,下次继续,好了,你和沐湘也回厢房吃饭,我们这边不用你们伺候。” 见一旁的宋安默默地启了筷,虞初稚才忙不迭地就着辣子鸡大口地吃起饭来,实在太饿了,自家人面前她就懒得端着了。 吃完饭,虞初稚叫来粗使婆子把桌子收拾干净,沐湘又为三人斟上茶。 虞初稚把郝富贵的事情跟二人说了,宋安一脸懵,柳云墨小口地啜着茶,左手食指在桌面轻敲着,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小初,你说他这样做,像不像是在洗钱?”他看向虞初稚眼神笃定, “洗钱?”换来的是后者一脸的迷茫,“这个世道黄赌都是合法的,他又不是官员,没有赃款如何需要洗钱?” 宋安更是不解问道:“何谓洗钱?” 虞初稚跟他解释了一下,宋安了然地点头,“那照你这么说,也有朝廷不允许的啊,比如私盐。” 柳云墨点点头表示赞同:“还有劫道的,另外,”柳云墨含笑看着虞初稚:“还有矿产,你打小地理不好,想不到也不怪你。” 虞初稚白了柳云墨一眼,“我只是不会用,不是不会背。”她在心里把贵州丰富的矿产过了一遍,最后瞪大了眼睛,“是金,金矿,私开金矿?他没这么大的胆子。” 宋安嗤笑一声,“贩卖私盐和劫道的罪名也不比私开金矿罪名小。” 虞初稚转过头对小铃铛说:“让灵宝他们先从这三个方向查。” 小铃铛点头应下,心中又暗暗地把这三点认真记了一遍。 宋安拧起了眉头,“柳哥哥,这事怕不是一个郝家能做得下的。” 柳云墨认同的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我们还得查他家银子的去处,看看最后落到哪家,不过不管哪家,最后肯定是进了哪个皇子的口袋。不是为了从龙之功,谁愿意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做这种满门抄斩的事情?”说着他朝小铃铛一拱手:“还请铃铛姐姐帮忙查下这银子的去处。” 小铃铛还他一拱手,“定不负安少爷所托。” 三人沉默良久,一个小小的花溪县,水这么深,那么京中高位上的那位是不是有所察觉,又不方便彻查才把他们送到此处? 思及此,虞初稚忍不住一激灵,这皇帝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当的,此刻在座的三人都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三人对坐默默地喝了手中的茶,宋安才告辞回了自己的院子,柳云墨牵着虞初稚回了房。 两人洗漱过后一起躺在床上。 “过几日我要带小安去周边视察一番,你要不要一同去?” 虞初稚窝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好啊,我实在不想每天去赴什么宴,脸都笑僵了,还吃不饱。” 柳云墨点点她的鼻尖,“人家是去联络感情的,你只关心吃不吃得饱?” 虞初稚不满地皱皱鼻子,“我一个社恐,压下自己内心的恐惧,去跟夫人们交际,已经很不错了好吗?再说咯,感情联络得再好,最后都要落到婚姻或者利益输送上,整个商会都在我手上,就算不联络感情,甄丰鸣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至于婚姻,你还想娶个小老婆吗?” 柳云墨慌忙摆手说不敢。虞初稚得意地拍拍他,“乖,睡。” 第151章 辣椒 一切都在虞初稚的预料之中,接下来的几日,她辗转在各府的宴会上,搞得她都有些疲于应付了,而灵宝那边一直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她微微有些焦躁起来。 这日她没有去旁的府上赴宴,凝神静气坐在书案边想默个话本子,可不知怎么的,往日提笔就清晰的脉络,这会子成了一堆乱麻,写了几句不满意,就将纸揉成团,不觉已然扔了满地。 柳云墨走进屋子,看到的就是虞初稚咬着笔杆皱着眉搔头的模样。 “叩叩叩。”他在门上轻敲了几下,引得虞初稚抬起头看向他。 他将手中一摞书放在虞初稚的书案上,“这是这几年的县志,看看打发下时间,将心情平复下来。那些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有结果的,别着急慢慢来。”说罢拉着她先去花厅用了午饭,又陪着她在院子里散了会子步,看她情绪平静下来,他才又去了前头衙门里处理事务。 见他回来,宋安笑着打趣道:“柳哥哥可算是想起小安了。” 柳云墨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拿起案头的笔记认真翻阅,拿出朱砂笔时不时地批注几句,良久他将笔记递还给宋安,“不错很有想法,观察也很仔细。”他夸奖道,“过几天带你去周边转转,看看实际的情形和你书本所得是否一致。” “真的?”宋安从批注中抬起头,眼中满是兴奋。 “嗯。”柳云墨回望过去肯定地应道。 有了县志,虞初稚倒也能安下心来翻看,焦躁的心在一页一页的翻阅中平复下来。 “看了这么多日,咱们荣平县主有何心得啊?”这日柳云墨早早了下了衙回到后院,看着虞初稚一边翻着县志一边记着笔记,欠嗖嗖地问。 她关上书页认真地说:“皇上有些抠门。” 柳云墨压低了声音问:“此话怎讲啊?” 虞初稚嘟着嘴厌弃地说:“你看这个花溪县刚刚好在澜江边,两年旱三年涝,十年里只有三年是丰年,皇帝许我食邑千户,就这收成,千户也没多少啊。” 柳云墨笑着说,“所以我们过两天要实地看看,看能不能有办法改善这个问题,我可不能让我家县主少了粮。” 虞初稚思索着说:“或许我们能建个水库,费用我来想办法,其余的你负责。” “那也得等我们实地考察过,才知道可不可行。” 虞初稚羞赧地笑了笑,“是我心急了。” 柳云墨揉了揉她的头,“走,约了小安今日去醉仙楼吃饭,他说府衙婆子的手艺太一般了,他吃厌烦了,要出去打打牙祭。” 两人牵着手去隔壁院子找了宋安,三人带着沐湘小铃铛和两把剑就出了门。 到了醉仙楼,辣子鸡是必不可少的,各种酸酸辣辣的美食勾得几人食指大动,吃着吃着虞初稚停住了筷子。 柳云墨忙关心地问:“小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见虞初稚没有反应他更急了伸出手探上她的额头,没想到被她一把挥开。 她用筷子虚虚指着辣椒,看向柳云墨,“辣椒。” 柳云墨木然地点点头,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记得药店有花椒、八角、茴香、桂皮、白芷、草果、香叶。”见柳云墨仍是木木地点头,她灿然一笑,“一会儿我们去买点,现在继续干饭。” 宋安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夫妻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柳云墨已然知道虞初稚要做什么了。 他只淡淡地问了一句,“烫锅还是香锅?” 就看到虞初稚两眼冒着星星,坚定地说:“都要!” 好,柳云墨认命地想,我就知道,嘴里却哄着,“夫人高兴就好。” 出了醉仙楼顺着街,走到路口就到了济世堂。 虞初稚对着小学徒报上一串香料名,“各要五钱。” 小学徒拿着自己刚刚写的单子皱着眉,犹犹豫豫,眼睛不时地瞟着另一头站着的掌柜,半晌他还是拿着单子去了掌柜那边,把手中单子递给他看,半晌就听到他呵斥小学徒的声音,“这是什么鬼方子,你不要瞎胡闹,这要出了人命你可担不起。” 小学徒缩着头,指了指站在柜台前的虞初稚等人。 那掌柜一脸严肃地走过来问:“不知夫人这是治何病的方子,是哪位大夫给开的?” 虞初稚笑嘻嘻地说:“治馋病的,我自己开的。”说着拿过掌柜单子,从腰间荷包取出一方印章,哈了口气在单子上盖上红红的印记,“我自己画了押,出了事我自己负责,你看可行?” 掌柜接过单子看着上面的印记,仔细辨认了一番,面色一变,双手合拢欲要行礼,却瞥见面前女子微微朝她摆手,仍是一拱手,客气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夫人。”说把单子塞在一边立着的小学徒手中,“按这个单子给这位夫人抓药。” 心满意足地提着香料回了府,夜晚书案灯下,虞初稚支着头,看着面前一大包香料犯了愁。 看着她皱着眉的样子,柳云墨有些好奇,“香料不是齐了吗?还在愁什么?再让小铃铛去买个铜锅子,支在红泥小火炉上不就齐活了?” 虞初稚转过头一脸怨念地看向他,“还要准备高汤,熬底料,准备涮锅的食材,不想动,懒癌犯了,现在馋虫在和懒癌进行激烈的战斗,我在等待战斗结果。”说完给柳云墨一个你走开,别来烦我的表情。 一旁伺候茶水的沐湘没忍住开口道:“小姐,你不想动,不是还有我们吗?你把高汤要怎么做,底料如何熬制,还有食材怎么准备,如何烹饪都写下来交给厨房的婆子,你指挥她们做就好,不用自己动手的啊。” 虞初稚眼睛一亮,看向沐湘的眼神充满爱意,“还得是你啊,沐湘姐姐。”她马上兴奋起来,拿出一张宣纸裁成四份,将纸和笔塞到柳云墨手中,“我说你写。” 柳云墨认命地拿起笔,虞初稚一边说,他一边记,一张记高汤材料,一张记高汤做法,一张记食材,一张记如何处理食材。 虞初稚将两张纸给沐湘,“这两张是采买单子,让他们明天一早去买新鲜的。”在纸头上标了个一,又抽出一张标了个二,“让他们明日巳初前按这个处理,他们若是不识字,你就守着他们做。” 最后一张她自己留下了,“这个是秘方,不外传,不外传。”她笑得贼兮兮地,“对了,让小铃铛明日准备五个铜锅,大概这么大,”虞初稚用手比划了一下,“再准备五个红泥小火炉。” 柳云墨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五个?” “吃单锅啊,一人一个锅,自己涮自己吃,不用换公筷,吃着自在。再说咯,我怎么也得吃个特辣,你和小安最多微辣。”转而又对一边的沐湘说:“还有两个,你和小铃铛一人一个,给你们炒个中辣的底料。” 虞初稚一边说着,一边挑挑拣拣,把一包香料全都分开,“去帮我拿个称药材的小秤过来。” 沐湘应声去拿了,等虞初稚将香料全都分好了,沐湘才回转,她把秤放到虞初稚面前,“婢子刚刚去拿秤的时候,已经把采买单子给了厨房的婆子,让他们明日一早就去买,奴婢怕明日去迟了,赶不上他们采买。”虞初稚不由地向沐湘伸出大拇指,这小妮子办事是真让她放心。 第152章 大厨 翌日,虞初稚起了个大早,换了身旧衣服,随意地挽个丸子头,用木簪子一插固定住,就拉着沐湘和小铃铛就冲进厨房。 她大手一指,“鸡,鸭,羊腿,两条鱼,取净骨。”二三等的厨娘小工们听了指挥开始干活。 “等等。”她叫住手中提溜着鸭准备取宰的小工,“鸭血,鸭肠,留着。” “好嘞,夫人。”小工答道。 “你也等等。”她又叫住端着水盆准备去剖鱼的厨娘,“鱼肉片成片,留鱼籽、鱼泡。” 厨娘点点头,端着盆走了出去。 虞初稚从菜篓里拿出一个红薯递给一个小工,“去皮,切碎,能切多碎剁多碎。”小工接过就去忙了。 虞初稚又在厨房里转悠起来,一会儿搬出一个石臼,一会儿抽出一块屉布,大家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想起沐湘早上拿来的打赏银子,大家也就闭了嘴各忙各的去了。 她又拿来个小水盆,舀了瓢水,放在里面,将屉布盖在上面,又把石臼摆到台面上,将小工剁碎的红薯分次放入石臼中,一顿猛捶。 “小姐我来,我力气大。”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小铃铛,实在闲不住了上前说。虞初稚也不逞强,忙让出位置,示意让小铃铛来。 果然练过武的就是不一样,须臾红薯碎就被捣成了浆。 她将浆水全部倒在屉布上,扎好口,放在水里揉搓,等到再也搓不出东西了,才小心地将水放到一边,并嘱咐众人,“不要碰它。” 众人都记下,拿东西都要绕着走。这时,之前出去做事的都回来了,“拿个最大的炖汤的瓦罐过来。” 两个小工抬了个一尺半高的瓦罐过来,虞初稚打开看看很是干净,指挥着众人将乌鸡、鸭、鱼的骨头扔了进去,又把羊骨扔了进去,最后扔了两根猪大骨,拿起刀子拍了一块姜,又切了一段葱,全扔里面,让人打来进水放进去,又倒上些黄酒,让人生了火,待水开了撇去浮沫,盖上盖,抽掉两根大柴,对一边烧火的小丫头说,“火小点没关系别大了,你注意着些,别烧干了。” 小丫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映着火光,认真地点点头,“奴婢会小心的,夫人。” 虞初稚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在她手心中偷偷塞了两颗银瓜子。 “你们先忙午饭,剩下的用过午饭再说。”说完,她带着沐湘和小铃铛就要走,路过盛红薯浆的小水盆时,似乎是记起什么的样子,招来刚刚剁红薯的小工,交待他,“一会儿等这个白色沉了底,你把上面的清水倒了,把盆子里的白浆放到干净的簸箕里,拿到院子里有太阳的地方晒干。” 那小工认真地听着记着,郑重地点头应下。虞初稚也在他手中塞了两颗银瓜子,她知道早上给的赏银,大头在管事那里,一层层分下来,这些小工能拿到两个铜板就不错了。 “小姐那白浆是什么啊?”沐湘有些好奇。 “那个呀,那个是红薯淀粉,能让肉更嫩更好吃。做肉丸放它比放面粉更细腻,晚上你尝尝就知道了。”虞初稚得意地晃着头,没有戴首饰的头还真真是松泛得很呢。 中午虞初稚让沐湘去厨房取了午饭,跟着她一起去衙门找柳云墨一起吃饭。 见施隽赵善诚几人都在,几人将饭食放在一旁,似乎在讨论什么问题。虞初稚脚下打了个旋,没惊动他们,领着沐湘两人就往回走,迎面遇到捧了一叠册子的宋安。 “小安。”她笑着和他打招呼。 宋安靠近她,悄么么地问:“听说你在厨房忙活了一上午,是在做什么呢?” 虞初稚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跟他说:“晚上来我院里吃饭,你就知道了。” 一个人在后院吃了饭,她就自顾自地歪在榻上休息。想着晚上的吃食,她实在是睡不着。 脑补的永远比吃在嘴里的更诱人,躺不住了,她干脆起身,坐在书案前翻看县志,心中暗自骂自己,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第153章 火锅 好不容易熬到申正过了,沐湘进来告诉她,食材按她要求的处理好了。 虞初稚兴奋地跟着沐湘去了厨房,看到切得薄薄的乌鸡片、羊肉片、鱼片、厚切的冬瓜片、土豆片、莲菜、黄瓜,洗得干干净净的大白菜、小青菜,泡得软软的红薯粉,剁得碎碎的猪肉和马蹄,虞初稚觉得心情无比愉悦。 她叫来上午的小工让他把簸箕拿过来,摸着已然晒得干干的淀粉,用手把它们碾碎成粉,放到肉片中抓匀,剩下的倒入猪肉沫中,“将猪肉和马蹄拌在一起搓成肉丸,大概这么大一个。”虞初稚用食指和大拇指圈成个圈比划了一下。 “把这些每种装五碟。”她将案台上的食材一划拉。 “这些装两碟。”说着她从碗碟柜里拿出两个小号的菜碟,“就用这么大的碟子装。” 大家开始忙活起来。 “丫头,你来帮我生个火,小火就行。”虞初稚笑着对烧火丫头说,“小铃铛,你去把五个铜锅子洗干净,擦干拿过来。”小铃铛也去忙活了。 见灶火起来了,热锅冷油,没有牛油,她又不爱吃豆油,猪油也很棒,香喷喷的。 “沐湘,一号纸包。”将姜片、葱段、芹菜根、芫荽根放入,炒得微微冒出香气,从沐湘手里接过纸包打开,手一抖全放了进去,又加了一把辣椒慢慢熬着,等到熬好,分放在两个铜锅里,又重新熬了一锅放入两把辣椒,最后一锅竟然放了四把辣椒,香气铺满整个厨房。 掌勺厨娘不禁好奇,“夫人,这是什么啊这么香?” 虞初稚笑着说:“秘制烫锅子。” 听到秘制两个字,掌勺厨娘也不好再问,只得在一旁看着。 把分好的菜分别放到五个食盒里面,虞初稚安排沐湘领着四个小工跟着,把食盒放到后院的花厅中,“这两个是你和小铃铛的,放到你们厢房,这三个放到花厅,等我回去,我来摆桌。”她不忘嘱咐道。 接着她又把五个铜锅分别放入篮子中,做好标记,“这两个送去你们那儿,这三个放在花厅。”她交付给小铃铛,小铃铛提着篮子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婆子跟她一起走了。 “还得再运一趟。”虞初稚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好吃是好吃,就是太麻烦。” 嘴上说着,她手里也没停下,拿出碗,给每个人调了一个油碟、一个麻酱碟,她自己倒是只调了一个碗,她喜欢把两种蘸料调到一个碗里,又让厨娘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瓦罐,将熬好的高汤倒到两个罐子里,乳白的汤的香味又再一次把众人迷住了。 几个厨娘巴巴看着,“夫人熬的这个汤比我们往日熬的都要香啊。” 虞初稚看着她们笑道:“确实香,也比较费工夫,用这个汤煮面,碗底加一勺猪油,再加个溏心蛋,放两根青菜,也很好吃。” 厨娘一合掌,“我来擀面条,剩的这些汤,够我们几个吃一顿面条了,就按夫人说的来做。”说话就干活,二厨娘开始和面。 虞初稚忙道:“多擀些,一会儿送一些生的到我们那边。” 二厨娘听了,又加了两碗面粉,“夫人放心,一会做好了给你们送过去。” 正好这时沐湘和小铃铛回转了,虞初稚让她们俩一人抱一个瓦罐,自己用食盒装了蘸料提着回后院去了。 回了后院,她就开始忙着摆桌,沐湘和小铃铛在一旁帮忙,“主子,为什么你和姑爷的吃食好像比安公子的多一些。” 虞初稚一边从食盒往外摆碟子,一边跟她解释:“你看这个是鱼籽鱼泡,这个是猪腰子,这个是猪心,这个是猪舌。” 虞初稚笑着看变了脸色的小铃铛,继续说:“这个是猪肝,这个姑爷爱吃,我不爱吃,放他那边。”她摆好碟子,“这个是鸭血,这个是鸭肠子和鸭胗鸡胗,只得这么多,自然只能我自己吃了。”她笑嘻嘻地摆在自己坐的那边。 一旁的小铃铛和沐湘慌忙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干呕。 等她们处理好进来,虞初稚才又接着说:“你看,只是听都接受不了,你觉得小安能吃得下吗?” 小铃铛忙摇头。 她仍皱着眉不敢近前来,虞初稚又恶意满满地说:“其实猪肺烫了也很好吃,可惜太大了,两个人吃不完,还有猪脑花也很好吃的哦。” 见沐湘和小铃铛又跑出去一顿干呕,她得逞地在花厅哈哈大笑。 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虞初稚在花厅支着头,巴巴地望着院门口。 结果没等来柳云墨和宋安,却看到纯钧跑了进来,“夫人,老爷说有些事要处理,还得两刻钟才能过来。” 虞初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又指挥着沐湘把小火炉灭了一会再点,却见小铃铛将纯钧送到院门外,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纯钧高兴地点点头跟 小铃铛挥手告别。 “你跟他说什么了,你小子那么开心。”好奇像小猫爪子一下又一下地挠着虞初稚的心,见小铃铛进来,她劈头盖脸就问。 小铃铛笑了笑,随意地说:“我告诉他,主子今天赏了新奇吃食,让他叫上承影一起过来吃。” 见她神色正常,虞初稚知道自己想岔了,这里没糖磕。 “那你们那些食材够吗?你再去厨房取两份过来,顺便把面条带过来,别装太多,用素日盛饭的碗每人装一碗。” 小铃铛脚步轻快地去了厨房。 虞初稚不想对着不能下筷子的火锅,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休息一下,等他们回来了再来叫我。”说着她就倒在榻上闭上眼睛。 “主子,主子。”小铃铛小心翼翼地叫醒虞初稚。 “嗯?他们回来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是的。”小铃铛递上帕子,虞初稚擦了把脸,把帕子递还给小铃铛。 “你先去把炉子点上,小锅煮起来,我整理下头发就过来。” 小铃铛依言退下,虞初稚从小几的抽屉里拿出颗爽糖山楂扔进嘴里,拿着几上的簪子利落将自己的头发一挽,抚平睡得有些皱的衣服就起身过去花厅了。 火锅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花厅,宋安拿着筷子,盯着锅子跃跃欲试。 “来了啊。”见她进来,柳云墨上前牵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她的位置上。 看她坐好,就回到自己位置上。 “还不能吃吗?”宋安巴巴地看着虞初稚,眼睛被蒸汽熏得雾蒙蒙地。 “再等等。”虞初稚安抚道。 过了一会儿,三个锅子同时响起轻微的咕噜声,虞初稚对小铃铛点点头,小铃铛拿了块布包住锅盖上的把柄,将三口锅一一揭开,虞初稚先把土豆和红薯粉、肉丸都下到锅里,宋安见柳云墨也是这样做的,就跟着做了。 之后就见虞初稚夹起一片乌鸡肉,在锅里滑动几下,放入碗里,搅了搅就吃了起来,宋安也有样学样,但是看着自己面前两个碗,他不知道用哪个,望向柳云墨求助。 “你可以都试试,看自己更喜欢哪一种口味的蘸料。”说着,他烫了片鱼肉放入油碟。 宋安也蘸了油碟,放入口中,眼睛一亮好吃!接着他又烫了片羊肉,试了试麻酱碟,这个也好吃,两个碗太难抉择,他干脆学着虞初稚的样子,将两个碗合成一个。 三人埋头苦吃,连看对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宋安看到柳云墨和虞初稚有他没有的碟子,指着猪腰子问:“虞姐姐,这个能让我尝一片吗?” 虞初稚将碟子递到他面前,护食地说:“只有一片哦。” 她也夹起一片放入锅子中,时机一到马上夹出来,宋安跟着她动作,在心里默默计数。将腰片夹出蘸了料吃到嘴里,爽嫩弹滑,很是好吃。他又张着雾蒙蒙的眼祈求地看着虞初稚,将他没有的碟子都吃了一遍,吃饱喝足一抹嘴,他就委屈巴巴地说:“虞姐姐多出来的碟子都好好吃,都是什么啊,我还从来没有吃过。” 虞初稚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明天早上告诉你。” 宋安一听估计不是什么能听的,强转了话题,“姐姐从哪里学的这般好吃的?”“前些日子四处看看在码头看到有人做这个比旁的烫锅子香,就凑过去问了问,才知道他们用荤油炒了辣子和一些佐料在里面做底煮汤再烫些便宜的肉菜吃着又香又暖和。”虞初稚眼睛滴溜溜的转,小脑子使劲编,“小铃铛对药材又颇有研究,我们几人商量着就炒了这个底,想着高汤比白水更鲜香,就有了你现下吃的这些。”虞初稚从沐湘手中接过茶盏放在他面前,“你就说好不好吃,问题别那么多。” “很是美味。咦,今日怎么是普洱啊?”宋安看了眼茶盏中的汤色问道。他记得虞姐姐是喜欢喝绿茶、白茶多过红茶的。 “解腻。”吃得太饱,虞初稚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对着小铃铛她们挥挥手,小铃铛和沐湘退下,纯钧和承影跟在她们身后。四人一起去了院子的角屋。 第154章 避其锋芒 虞初稚在花溪辗转于各家宴会,疲于应付时,远在京城的虞曦颜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自从上次绑架虞初稚失败后,那个神秘人再也没有留过纸条,给她任何帮助或者指令,那些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常去的那个茶楼突然就换了门头,成了一家小饭馆,掌柜和伙计都不见了。 如今的她,觉得自己像茫茫大漠中的一棵小草,父亲伯父回乡了,哥哥们全都走了,本以为还有虞初稚和虞珩两家可以帮自己,没想到一夕之间他们也都走了,而她虞曦颜,抚国公府最最尊贵的嫡大小姐,蜀王府的蜀王正妃,被所有人抛弃了。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虞曦颜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进来。” 桃红面带焦色地走了进来,“王妃。”她行了一礼。 听她语气有异,虞曦颜抬头看着她,“怎么了?” 桃红似在思索着该怎么说,欲言又止。 “说。”她觉得现在什么消息都打扰不到她了。 “祁侧妃又有身孕了,刚刚太医来把过脉了,才月余。” 虞曦颜点点头,“知道了。” 桃红看着自家小姐毫无半点兴致的样子有些不解,只得又说道:“小姐,祁侧妃有了月余身孕了,若是男胎,那可就是王府的长子,皇上的长孙。” 虞曦颜不耐烦地看着她,“我说知道了,你下去。” 桃红有些心急,“小姐,我们不要做些什么吗?” 虞曦颜冷笑一声,“离她,离她的院子,离她的吃食物件,都远着些。”见桃红还想劝她,她又才嗤笑着说:“你又怎么能明白呢,只要他心里没有我,我的孩子是嫡是长对他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笑着摇头,那笑不达眼底透着苦涩,“你看他自己既占了嫡又居着长,母亲还是皇后,可是父皇看不上母妃,自然也看不上母妃教出来的儿子。” 桃红还想再劝,虞曦颜已经不耐烦跟她说话,朝她挥挥手,“你下去,叫玉秋进来。” 桃红有些不甘心,她好不容易把玉秋弄下去,怎么能看着她又起复,可是看着虞曦颜不想搭理她的样子,只得退下去唤了玉秋进来。 “王妃,你唤奴婢啊?”玉秋行了个礼。 虞曦颜看着她还似从前瑟缩的样子,又想起桃红在外面跋扈的样子,有些心疼她,于是上前扶起了玉秋,“玉秋啊,我要是从前听你的,没跟二妹妹离了心,如今会不会好过些?” 玉秋讷讷地说:“小姐有自己的打算,总是不会错的。” 她走到书柜旁,拿起一个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牌子,将那腰牌系到玉秋腰上。 “这是?”玉秋仔细看着腰间的牌子,待她看清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小姐,玉秋愚笨担不起管事姑姑的重任。” 虞曦颜扶起她,“你心向着我,就当得起。”说着她又叹了口气,“只是如今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带你过上好日子。” 玉秋见她消极的样子担心不已,“小姐,会好起来的。”这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虞曦颜,“二小姐走之前让小铃铛送来给我的,说要是你遇到难事就给你这个。” 虞曦颜将信拆开,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若是不能改变,何不抽身?” 看着这行字,她的手不禁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前几日孟嬷嬷请平安脉时,查出她有了喜脉,因着之前府里的事,她怕祁柔然算计她,就没让孟嬷嬷声张,这事只她们两人知晓,如今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了。 只是二妹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虞曦颜在房里来回踱步,想想往日虞初稚的处事风格,她似乎每次都能躲过算计,到底是为什么呢?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儿时的事,那时妹妹还小,哥哥又淘气,爹爹从西边回京述职时,在家里总爱把她抱在膝头给她将打仗的故事,教她习兵书。她那时小,对这些刺激的事务非常感兴趣,每次都昂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听父亲讲。每当她发表意见时,父亲还宠溺而骄傲地摸着她的头说,我家颜儿就是聪明,若为男子定强过你哥哥那个皮猴儿。 当日父亲说,敌强我弱,扭转局势就要如何来着,她使劲想着,想起来了,避其锋芒,伺机而动,一击即中。 她又看了看虞初稚留给她的信,她的好妹妹到底还是向着她的,她笑了,取出一块牌子,又写了份折子递给玉秋,“把这个给孟嬷嬷,让她马上去将这个递进宫里。” 秋日西斜,孟嬷嬷从宫里回来,将牌子和折子递给她。她打开折子看到朱砂批的准字,勾起唇角笑了。皇帝准了她进宫给皇后侍疾。 第155章 侍疾 虞曦颜将玉秋和桃红叫了进来,告诉她们,明日她要带孟嬷嬷和玉秋进宫去给皇后娘娘侍疾,在宫里小住几日。 桃红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虞曦颜看得明明白白,当作不知,安排了玉秋和孟嬷嬷去收拾东西。 然后她将桃红单独留下,“我带着她们进宫去了,这个院子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管好这院子。”她笑着对桃红说,“切记祁侧妃那边不要去招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自小跟着母亲同我比亲妹子还亲,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桃红一听心中喜不自禁,面上却满是孺慕,“小姐放心,桃红的心自是向着小姐的,定不负小姐托付。” 虞曦颜拉过她的手亲拍了几下,“嗯,你是孟嬷嬷的女儿,我自是最信重你的,你去帮我把春夏和芜华叫进来,我嘱咐她们几句。” “好的,小姐。”桃红行了个礼就退下去,把芜华和金春叫了进来。 “我要带孟嬷嬷和玉秋进宫去侍疾。”说着她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塞到芜华手中,“芜华姐姐,你打小跟在祖母身边,是祖母教导出来的,自是最沉稳,最能拿主意的。”说着又笑着将金春拉近,“我们家金春性子最单纯也最忠心,我不在这几日,还要麻烦你多看护她一二。” 金春认真地点点头,“我会听芜华姐姐的话的。” 芜华也答道:“我会照顾好金春。” 见她们如此和睦,虞曦颜也放了心,继续嘱咐芜华道:“桃红恐有异心,你们平日里多注意些,不要被她发现。如果她有异动,比如跟哪个院子的人交往过密,就凭着这个去尚书府,托舅妈把她带回去,等我回来再处置。” 她指了指芜华手中的玉佩,芜华忙把玉佩贴身收好,“知道了小姐。” 虞曦颜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孟嬷嬷的女儿,我不想寒了孟嬷嬷的心。”芜华和金春忙上前宽慰她。 第二日,虞曦颜就带了孟嬷嬷和玉秋入了宫,住到了皇后宫里的偏殿,白日亲自伺候皇后娘娘,晚上就去殿后的小佛堂为皇后娘娘念经祈福。 姜天枢知道了,也没有过问,像是知道她在这边就安了心似的,再没来进宫看过皇后娘娘。 就这样过了五日,这天夜里虞曦颜晕倒在小佛堂,孟嬷嬷忙找来宫女将她抬回偏殿,玉秋请来太医一把脉,是过于操劳失了心血,加之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所以才晕倒了。 这日当值的正好是刘太医,银针过穴虞曦颜悠悠转醒,就听到刘太医说她有孕,要给她开安胎药。 她一把抓住刘太医的袖子,“还请刘伯父为侄女保密,安胎药我自己带了,就不劳烦刘伯父了。”说着她把手抚在小腹上,无限爱怜地说:“我会保护好它的。” 刘太医没多问便应下了,在宫中这么多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这是保命之道,他开了张温和的安神方子交给玉秋,要她随门外的药童去煎药。 次日姜胤宸听说她累倒了,赏赐了些东西,让她好好在宫里休养。 原以为自己为了给皇后侍疾,累倒了在宫里休养,姜天枢就算做做样子总归要来看看她的,哪知太阳每日升起月亮照常落下,一日又一日,姜天枢照常没有出现,虞曦颜的心一日凉过一日。 姜胤宸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日下了朝,他单独留下了姜天枢。 见自己父皇一脸郑重的样子,姜天枢以为要委以自己什么重任,心中有些雀跃,表忠心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那知父皇开口却是:“蜀王妃在宫中病了有些日子,你也应当去探望一二,毕竟是夫妻。” 姜天枢跪倒在地,“父皇……” 姜胤宸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今日也没什么事,你就去你母后宫里看看她。” 姜天枢眉头微不可及地蹙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说:“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说完回头出了宫,回到府上,让侍从随意准备了些东西,带着就入了宫去皇后娘娘偏殿探望虞曦颜。 秋天的叶簌簌而下,沾到树下宫装少妇的发间裙摆。 “颜儿。” 那少妇一回头,还是初见时绝美的脸庞,只是少了些明媚光艳,多了些苍白清冷。 姜天枢的心抽了一下,生出一些愧疚,自己终究还是亏欠了她。 他走过去揽着她的肩往殿内走,“天到底还是凉了,你才刚刚好些,不要在院子里吹风,万一着凉了我会心疼的。” 虞曦颜内心冷笑了一下,她从前怎么没看出这男人是如此虚伪,“我只是在屋里待久了出来透透气。” 她学着祁柔然的往日柔弱的语气,轻轻把头靠在他的怀中,“让夫君担心了,是妾身的不是。” 姜天枢亲亲吻了吻她的额头,“知道为夫担心你,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这男人前世不会是戏子?虞曦颜忍不住鄙夷,顺着姜天枢的力道在暖塌上坐下。 姜天枢从玉秋手中接过温热的茶盏,递到虞曦颜面前,她端起喝了一口。 “怎么是白水?”姜天枢不满地看向玉秋。 玉秋一下子跪在地上回禀道:“太医嘱咐的,王妃最近在用药,不能用茶或者花茶,怕解药或者相冲。” “行了,你做得很好,王爷只是不知道,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跟王爷说。”知道小姐是怕王爷责罚自己,玉秋忙起身告退出门。身边姜天枢带来的人见他微微点头,也跟着出去,最后那人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第156章 南怀山 “夫君,”虞曦颜握着姜天枢的手,眉间藏不住焦急,“我这几天让孟嬷嬷给母后偷偷把过脉,母后身体里的毒都已经清干净了,可是还是不见醒,”她红了眼圈,“这可如何是好?” 姜天枢听了也拧紧了眉头,“怎么会这样?” 虞曦颜摇头表示不知,“那人跟我说了取下手镯,服用七次解药,再用他给的方子清除余毒,不出一个月必定身体无虞。可如今都好几个月了,母后还不见转醒,我心里有些不安。” 见姜天枢一副踌躇无措的样子,她又接着说,“我想去清凉山大相国寺为母后祈福,代夫君尽孝。”见他还在犹豫,她又添一把火,“若是母后醒了,我们安心些,父皇对您的不满,也能少一些。再说有母后在,你才能离那个位置更近些。” 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颜色间有了明显的松动,“寺里清苦,怎好让颜儿为我独担如此重任,受日日青灯古佛之苦?”他将虞曦颜搂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和不舍。 虞曦颜看着这眼神恶心得不行,故作娇羞地垂下头,声音软糯地说:“不苦的,为夫君分忧是我分内的事。” 姜天枢又同她说了些软话,自以为安抚好了虞曦颜,午膳都没留用,就匆匆离了宫。 “玉秋,帮我研墨。”虞曦颜将玉秋叫了进来。 她拿出一本空折子在上面写,自己身体已然大好,多谢父皇多日看顾,念及母后还躺在病床之上,药石无灵,心中深感担忧,自请去清凉山大相国寺为母后祈福,求诸天神佛庇佑母后云云。收了笔让孟嬷嬷送去给皇上。 果然一个时辰后孟嬷嬷回来了,仍是朱砂批的准字,还说她孝心天地可感,是为当今媳妇之典范,只是把祈福之地改成南怀山护国寺。 跟着孟嬷嬷回来的还有皇上的赏赐,还特别赐给她一队御林卫护她周全。 “皇上让我带口信给王妃。”等人都走了,孟嬷嬷让玉秋去守着院门,关上房门才又说。 虞曦颜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皇上说安美人也在南怀山,您去了能有个照应,让你安心在那里礼佛,待到安美人回京,您再一起回京。” 虞曦颜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一口,思索着皇上的这句话,她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事情定下,虞曦颜招呼玉秋带着宫女收拾东西,趁着时间还早,带着东西和御林卫回了王府。 听说虞曦颜回来了,皇上还赐了御林卫,姜天枢带着府中众人就到门口来迎。 “夫君。”看着在马车边伸出手迎她下车的姜天枢,脸上露出适当的惊喜,受宠若惊,娇羞的表情,眸光丝丝的,含着无限的柔情,将手轻柔放入他的手心。 姜天枢握着她的柔荑,对上她柳亸花娇容颜上一对含情目,竟又有了片刻的失神。 “枢哥哥。”有人觉得眼前郎俊女娇好一幅赏心悦目美景,就会有人觉得分外刺眼,祁柔然娇滴滴地唤了一声,虞曦颜趁机往一旁撤了一步,可惜手仍被姜天枢紧紧握着。 看着眼前祁柔然娇不胜衣地,一手扶着腰一手覆在小腹上,虞曦颜只想发笑,才一个多月,这样子做给谁看? 她又瞟了一眼祁柔然演戏的对象,他还在痴痴地望着自己,无视祁柔然眼中的炫耀和嫉妒。 她笑着对姜天枢说:“夫君,我们先进去,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发,现下要收拾东西,还要把府里安排好,时间实在不多。” 姜天枢这才反应过来,牵着虞曦颜就进了门。身后被无视的祁柔然只得自己跟着。 “枢哥哥。”不甘自己被无视,刚跨进府门,祁柔然就开始作妖,“枢哥哥,然然的肚子有些疼,你能不能送然然回院子?” 姜天枢这才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祁柔然,对一边候着的她的贴身侍女说,“你们主子身体不适,还不赶快送回院子。” “枢哥哥。”祁柔然还欲撒娇,姜天枢没有理她,扶着虞曦颜上了双人软轿,直奔她的院子而去。 祁柔然看着走远的软轿咬着唇,绞着手帕,被身边的侍女扶着上了自己的软轿回了院子。 坐在软轿中的虞曦颜心里不禁好笑,这就是她看中的儿郎,他对谁都说着情话,可他终究心悦的无非他自己而已。 一路上她早已盘算好要处理的事,一入了院子,她就把桃红、芜华等人叫到屋里,告知她们自己要去祈福的事情,当着她们的面,将象征着府里管家权的中公库房钥匙和牌子交给了姜天枢,“相公,我这次去南怀山短则月,长则年,这府里不能没人管着,你素日也忙,这些庶务不好烦了你,你就把这些交给祁姐姐管理。” 姜天枢诧异地看着她,推拒道:“这怎么行,你才是这府里的主母。” 虞曦颜将东西塞入姜天枢手中笑着说:“祁姐姐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女,管家的活自然也跟妾身一样,是打懂事起,就跟在母亲身边学着的,这个交给她准没错。” 姜天枢状似勉强地收下,“也好,等你回来让她再交还给你。” 虞曦颜含笑看着他做作推拒,眉间含喜的样子,只说道:“全凭夫君安排。桃红你跟着王爷过去跟祁侧妃做一下交接,仔细些,别出了岔子。” 桃红有些得意这么重要的事情王妃交给了她,她睥睨地看了看屋里其他奴仆,跟着姜天枢去做交接了。 “小姐。”余下几人有些着急,这管家权交出去容易,日后收回来可就难了…… 虞曦颜抬手止住了她们要说出口的话,“你们要说什么,我自然省得,你们放心,我不会乱来。” 她抬起头,透过窗子看着众人已随姜天枢走远了,看他们出了院门,才转过头对玉秋和金春说:“你俩还有孟嬷嬷明日随我走,现在你们去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 玉秋二人点点头,出了房关上门,两人一人守着门口一人守在院子里,生怕出了纰漏。 虞曦颜打开床上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交给芜华,“芜华这是院子里我的私库的钥匙,交给你保管,刚刚我带回来的赏赐你一会收进去。我们都走了,你小姐我的身家就全交给你了。” 芜华接过钥匙,心里有些不解,小姐去祈福,别说两三年就是二三十年,只要她人不在府里,这私库也没人动啊。 看出了她和孟嬷嬷的的疑惑,虞曦颜压低了声音说:“以王爷的性子和镇国侯府那位的野心,他们必不甘于现状。如今我替皇后娘娘祈福。加上我父亲哥哥,虽然如今不管我,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必会保我。芜华你守好我的私库,到时候就算抄了家,我的东西最后自然会归还于我。” 芜华郑重地应下:“小姐放心,芜华定会守好小姐的身家。” 虞曦颜有些担忧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若这胎是女儿,我们自然能顺利脱身自不必说,就怕是个儿子。” “小姐,不必担忧,小主子是个有福的。”孟嬷嬷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安慰道,踌躇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小姐,能不能也带上桃红?” 虞曦颜自是知她心思,父母哪有不挂念自家儿女的,可是着桃红已然生了二心,这个事她自然不能跟孟嬷嬷挑明,在母亲眼里自己的女儿自是最好的。 她端起和善的笑说道:“孟嬷嬷,咱们院子里的都是好的,但是玉秋怯懦,金春单纯,芜华沉稳,然她们都不是能担事的,唯有桃红性子伶俐,最能担事,若是她跟着咱们走了,这院子芜华一人可守不住。”见孟嬷嬷眉间稍松,她又接着说:“你放心,我能担保咱们院子里的人都不会出事,不然我都一并带走了。”孟嬷嬷一听也有理,放下心来。 孟嬷嬷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不然母亲也不会硬要将孟嬷嬷给她带着。她只能安抚好孟嬷嬷,何况她也说了,只要是她虞曦颜院子里的,都不会出事,如果不在她院子里了,跟她就无甚关系了。 第157章 栽赃 “小姐,我和金春这几天,发现桃红跟侧妃身边的翠巧和舒侍妾身边的桂儿来往都很多,而且她有一日还偷偷出府买了东西回来,我趁她不在看了她的柜子,是红花。”送走孟嬷嬷回房收拾东西,芜华才凑近虞曦颜悄声说道。 虞曦颜不在意地说:“随她去,明日我就走了,今日祁柔然忙着收管中公,又怕王爷来我这里,定会以有身孕为由,让王爷陪着她的,一个没空,一个没机会,今晚定能睡个好觉,等我走了,随她们狗咬狗。” 事实证明虞曦颜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她张罗着收拾好东西,安心睡下,到了后半夜突然传来消息,说是祁柔然见了红,请了太医来过了针,才堪堪保住这孩子,她院里的翠巧非说今个儿替祁柔然拿晚膳,回来路上遇到了金春,金春还开了食盒,看了侧妃的吃食。 现下姜天枢正在祁柔然的怡然院发脾气,命人过来将虞曦颜并金春一起带过去。 刚躺下的虞曦颜只得又起身,换了衣服,领着金春带了御林卫,跟着来人去了怡然院。 “哐!”才迈进正堂,一个茶盏就砸在虞曦颜脚下,吓得她顿了顿。 “跪下!”姜天枢一声厉喝。 金春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虞曦颜没管她,找了个椅子坐下,她是真困啊。 “王爷这是什么事啊,大晚上的发这么大的火气。”她轻笑着,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祁柔然。 还不等姜天枢说话,翠巧就连哭带嚎地把她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我还当什么事呢,金春你跟王爷和侧妃娘娘说说。” 金春磕了个头对着翠巧说:“我今日去拿晚膳,路上是遇到了你,本来想当没看见,连招呼都不想打,毕竟我们也不熟,我还特意往旁边挪了半尺,就怕你们有事赖上我。结果我俩错身时,你非过来拉着我说话,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你还非要打开食盒,跟我显摆你们侧妃的吃食。你打开的时候,我都往前走了五六步了,你非喊住我让我看,五六步那么远我都没瞧清楚,如何毒害祁侧妃?” 姜天枢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可有人证。” 金春想了想摇摇头,“当时路上只有我们两人,我没有人证,她也没有。”她指着翠巧说。 “王爷,”翠巧还想辩驳,虞曦颜抢先开了口,“妾身明日就要启程去南怀山了,归期不定,就算能挡住祁侧妃这一次,还能挡住年?就算能挡住祁侧妃,后院还有旁的女子,我可没那么闲。况且这管家权,我本可以托付给府里的管事嬷嬷和芜华一起代管,但是我却交给了祁侧妃,你还觉得我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能证明这次不是你做的,谁又能保证你人走了没留后手呢?你走了,你的贴身丫鬟可没走。王爷,我们的孩子……”祁柔然自然看不得她轻易脱罪,柔弱地哭倒在姜天枢怀里,“是不是王妃,去她几个丫鬟房里搜一搜便知。” “然然说的有理,……”看着倒在自己怀里弱不禁风的祁柔然,闻着她身上安胎药的气味,刚刚因着虞曦颜的话动摇的姜天枢,一下子又要站到祁柔然这边。 “王爷,”虞曦颜柔柔的嗓音带了些许哭腔。 姜天枢抬头就看见她红了的眼眶和拼命忍住的泪水。 “妾身,难道妾身不想在京城享福吗?难道妾身不想日日伴在王爷身边吗?妾身只想王爷好,妾身又如何会对王爷的孩子下手呢?妾身一心向着王爷,如何会做伤王爷心的事?为何王爷如此不信任妾身,旁人说几句闲话,就抹杀了妾身为王爷做的这些事,抹杀了妾身对王爷的一片真心?” 泪还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执着地看着姜天枢的眼睛,她明日一早还要出发,可没时间跟祁柔然在这里瞎掰扯浪费时间,她了解姜天枢,知道如何能让自己快速摆脱这堆子腌臜事。 果然,姜天枢不再将怒气指向她,而是开始思索,愧色慢慢浮现他脸上。 他放开怀中的祁柔然,走到虞曦颜面前拉起她的手,“颜儿,是为夫想岔了,你这么为为夫着想,又如何会伤害为夫的孩儿呢?” 他看着虞曦颜强忍着的泪珠终是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心生不忍,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今日是为夫错了,你明早还要出行,金春快扶王妃回去好生休息。” 金春一骨碌爬起来扶住了虞曦颜,手心感到一片湿濡。 她微微一愣,没有声张,跟着虞曦颜向姜天枢行了礼。 虞曦颜抓着金春的手,带着御林卫离开了怡然院,至于之后姜天枢还会不会查,如何查,会查到谁就跟她没关系了。 “小姐。”出了怡然院的门,金春就想翻过虞曦颜的手查看,虞曦颜牢牢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回去再说。” 琳琅院门口,孟嬷嬷披着外衣提着灯笼,朝怡然院的方向张望,见二人回来忙迎了上去,什么也没问,引着二人就回了房。 进了房间,金春就迫不及待地翻过虞曦颜的手,掌心一片血迹。 孟嬷嬷忙找出药箱,帮她清洗上药,“小姐,这是为何啊?” 虞曦颜讪笑了一声,“不这样,我如何哭得出来?没事,小伤,今天这事算是揭过了。孟嬷嬷,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你先去休息,我这边有金春就行了。” 孟嬷嬷帮她包扎好原想留下来伺候,听小姐这么说,想着自己也确实年纪大了,若是晚上不休息好,路上就要受罪了,没得还影响小姐的行程,于是行了礼就回自己厢房了。 直到脚步声远去,开门关门声响起,虞曦颜才看着金春问道:“你们傍晚收拾东西的时候,桃红是不是进过你们的屋子?” 金春愣愣地点点,“是啊,她说要帮我们收拾,我还好奇她今日怎么如此好心。玉秋姐姐让她别动自己的东西,说桃红放的她心中没数,找的时候怕找不到。我没有理她,她就在那边一会帮我叠衣服,一会帮我整理箱子。见我不理她,就说芜华姐姐在屋里休息,要找芜华姐姐一起来帮忙,结果玉秋姐姐就很凶地跟她说,屋子这么小,四个人转不开,让她赶快出去,不要挡我们的路,她又在那里墨迹了一会才离开。” 虞曦颜点头,“那就对了,估计她原本想把东西藏在芜华那儿,结果芜华守着屋子不出来,她没办法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的。你一会儿回去找找,找到了明天交给芜华,她知道如何处理的。”说着她打了个呵欠,看着处理好的伤口,“行了我也困了,伺候了我睡下,你也去休息,今天不用守夜了。” 金春伺候了虞曦颜睡下,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果然在自己衣柜的角落,发现一包药粉,交给正在她们房中陪玉秋聊天的芜华,将刚刚的事给她说了,又说小姐让交给她处理。 芜华接过小纸包贴身收好,又跟两人说了几句就回自己屋子了。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金春妹妹在吗?”桃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们都睡下了,有事明日再说。”玉秋没好气地说。 桃红又坚持敲了几下,见二人都不理她,她只得离开了。 第158章 水库 翌日一大早,虞曦颜就带着人离开了京城直奔南怀山。 等虞初稚收到消息的时候,虞曦颜早已在南怀山安顿好。 “看来那封信她还是看了。”把玩着小铃铛送来的线报,她笑着对小铃铛说:“总算还没有傻到底。” “也好,如此主子您也放心了。” 小铃铛喝了口水,看着虞初稚又拆开了另一封线报,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细细看来,那线报上说祁元派了人去桃县。 “小铃铛,咱们桃县有人吗?”虞初稚放下手中的信面色凝重地问小铃铛。 “没人。”小铃铛凑过去看了看桌上的信报,长吁了一口气说:“主子别担心,之前有口信说,是大公子已经派人把桃县肖家的人都接去了釜城,如今嫣然小姐在釜城开了女子医馆,平日让她姨母冯婉和表妹肖伊在那里坐堂,肖老爷将桃县的产业都卖了,在釜城开了个武馆,作证的那三人也跟着去了釜城。” “多久的事了?”虞初稚问道。 小铃铛缩着脖子说:“大公子刚到釜城就安排了此事。” 虞初稚捏捏眉心道:“那祁元派人去桃县这个消息为什么没过滤掉?” 小铃铛扑通跪在地上回话:“盯着祁元的人在京城,汇报肖家事的,是派去护送嫣然小姐的,他们正往咱们这里赶,消息是前两日传来的。” 虞初稚点点头,“起来,这事不怪你。” 小铃铛起了身退到一边静静立着。 接下来的日子柳云墨和虞初稚两人忙了起来。先是让施隽领着去河岸边视察,看着沿河两边农田都远离河堤,柳云墨不解找来几个老农问了下才知道,这河隔几年决堤,每年都加固,但还是不能阻止洪水来时决堤,次数多了,大家宁愿在山上开荒种梯田累些,也不愿意种这岸边的肥沃良田。这样多雨水的年份,多少还能有些收成,不像种在这岸边,雨水一多,洪水来了颗粒无收。 他们看了回去就讨论建水库的可行性。宋安虽然不太懂,但是也乖巧地在一边看他们写计划,画草图,实在不懂的就细细地问他们,又陪他们视察了几次,还去各个村里找了里正,商量看每个村里能出多少劳力能在过年前完工。 原本里正们是不太配合的,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又要做劳役谁会愿意呢? 后来虞初稚跟他们说上工的包一日三餐,有肉有饭,上工的每日有五十个铜板,帮忙做饭采买的婆姨也有二十个铜板一日,如果能在过年前按时完工,还奖励每人五两银子。 这么一说里正们马上积极起来。 虞初稚才又提出自己的条件,只要十六至四十岁,身体康健的,要做事认真的。如果洪水来了,哪个段的水库没守住,以后就不会再用这个村的人。 等他们再去的时候,里正们都拿着名单过来见他们。 虞初稚派风云霆他们跟着里正,挨家挨户地核实。核对好了,男子发一块墨色的牌子,女子是红色的牌子,上面有名字编号,带牌子上工会有人登记,一个牌子一个人,不能代签到,完工后带牌子结算工钱,一个牌子一份,不可代领。 拿着核实好的人工单子,挑出几个泥瓦匠带回县衙,把图纸给他们看,让他们看看可行性,再一起调整方案,最后计算要用多少材料。又把名单交给小铃铛,要她去找掌勺厨娘,让她帮忙计算这么些人一日三顿,要多少肉多少菜多少粮。最后让沐湘把她们带来的宝贝归置归置,挑些有噱头的。宋安不懂什么是有噱头的,待沐湘清点出来,他一看就是些盖了宫廷敕造字样的寻常物件。 东西清点好了,虞初稚让小铃铛给甄丰鸣传信让他张罗一下,她与这县中的掌柜们都见见。 这日虞初稚穿了身极素衣衫,戴着帏帽,身后跟着小铃铛和风云霆,在街道上转了两圈走进甄记粮行。 一张需求极大的采购单放在了柜台之上,伙计看了傻了眼,忙把虞初稚几人请到后院,又欢快地去找来了东家。 将伙计们打发去前面,甄丰鸣才进了虞初稚所在的茶房。 “堂主。”甄丰鸣拱手行礼。 见他进来,虞初稚也起身福了福。 甄丰鸣走到墙角,转动壁灯,一扇暗门打开。 “请。”甄丰鸣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虞初稚领着小铃铛走了进去,回头看坐在那里没动的沐湘。 沐湘笑了笑,“我守在这里。” 甄丰鸣点点头,指了指屋中柱子边一根不起眼的细线,“有事拉三下我们就会出来。” 沐湘走到他指的地方,拎起一根细线望向甄丰鸣。他点点头,才转身进了密道,暗门缓缓关上,沐湘又坐回椅子,捻起一颗果子放到口中。 虞初稚顺着密道走了十来步,出现在一个明亮的大厅中,厅中已然站了十来个人,都是商人模样。 “拜见荣平县主,拜见堂主。” “起。”虞初稚走到主位坐下,甄丰鸣在她的下手坐好,余下的掌柜们也按照从前自己的位置依次坐好。 “今次召集大家见面,一是跟大家认识一下,咱们都是给林爷办事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掌柜们连称不敢,说着以县主唯马首是瞻。 虞初稚点点头,“我做事的习性,想必甄主事已经告知大家了。” 众人齐齐点头说知道了。 接她又说道:“二来,如今有件事,需要麻烦大家配合一下。” “堂主的事,吩咐我们就是,哪有麻烦不麻烦的。”甄丰鸣一拱手率先说道,余下的人也跟着附和,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将自己要在县衙举行拍卖会的事告知众人,又将需要他们配合的事一一讲给他们听,再把需要他们配合如何配合都细细说与他们。 “堂主。”一个满脸堆着笑、弥勒佛样的掌柜起身做了个揖。 “你说。”虞初稚冲他抬抬下巴。 “小的是醉仙楼的掌柜,不如把这次拍卖会摆在醉仙楼的二楼,费用小的全包。” 见虞初稚点头应了,他笑得更殷勤了些,“除了县主请的人,余下还有些位置,可否让小的卖点门票,让这县城的寻常人家也看看热闹,这样也好把柳大人和县主的贤明传播传播。” 虞初稚好笑地看着他,“准了。” 那掌柜高兴地坐下,低着头隐藏自己的笑意。 春花楼的奚妈妈生怕落了后,“堂主。”她起身福了福,见虞初稚含笑对她点头,她壮着胆子问:“可以让我们楼里的姑娘陪各位老爷参加这个会吗?” “咳、咳。”虞初稚掩着嘴轻咳两声,“原则上不是不行,主要还是看奚掌柜手底下姑娘们的本事。”这就允了。 “谢谢堂主。”奚妈妈又福了福,才袅娜地坐下。 见曹掌柜和奚妈妈都得了好,余下的掌柜也提了自己的请求,只要是合理的虞初稚都允了。 她又安抚那些这次没得了好的掌柜们,“大家不要急,只要我在这花溪,这样的活动不会少,大家都会有机会轮着的。” 掌柜们又一同谢过虞初稚。 事情商量好,虞初稚就让众人散了,自己率先起了身离开了大厅,甄丰鸣也跟着她离开了。 第159章 筹款 回到县衙,虞初稚将她的安排打算都跟柳云墨说了。 两人又细细琢磨了一番,写了章程,让小铃铛送去醉仙楼交给曹掌柜安排。 送走小铃铛,虞初稚押着柳云墨给县城里数得上名的大财主们写请帖。 于是寒露这日,众人聚到了醉仙楼,参加虞初稚举行的慈善拍卖会。 拍卖会他们知道,慈善拍卖会他们不太懂,听说是拿着拍卖的钱建水库造福百姓,成功拍到竞拍品的人,不但可以拿到拍品,还能得块县衙颁发的“大善之家”的牌子,牌子上有官府的印章。一下子就把财主们的热情调动起来,加上堂口的掌柜们在中间抬价,制造气氛,又有春花楼的姑娘们偎在财主们身边娇言软语,准备好的物件才拍卖了一半,就筹到了预算百分之一百二十五的银子,见银子够了,虞初稚就结束了拍卖。 钱款到账,柳云墨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安排各项事宜,沿河每乡一座水库,大大小小的水库一十六座,要安排的事太多了。 柳云墨领着孙道振、李寅、赵善诚几人,带着县衙的府兵和虞初稚的亲卫们,分散在几个施工点,留了施隽带着宋安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工人们如火如荼地干起活来,想着年前能拿到十几两银子,干劲愈发足了。 做饭的婆姨们因着要吃饭赚银子的是自己的丈夫儿子,做的饭菜都是实打实的,算得精精细细的,生怕男人们吃不饱,又生怕银子花超了,到了后面自家的男人们吃不上饭。 虞初稚把里长家的媳妇们都组织起来,轮班到除了自己村的每个村里做婆姨们的监工,每个监工都有一个亲卫陪着,大家今日去哪个村,都是早上点了卯之后,虞初稚给临时安排的,任务是每天清点厨房的食材,记下用量,到了晚上下工,再清点余下的食材,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得防着她们往自己家顺东西。 冬至之后,各个乡负责的水库就陆续竣工,之后柳云墨带着施隽、孙道振、李寅三人,和村里的里正一起,将水库周围无人耕种的土地,重新分给村里的人。 分好土地就带着他们挖了连接水库的水渠,又教他们如何用水库存水泄洪,如何用水渠浇灌田地。 得知这些能保证自己安然度过洪水和旱灾,乡民们自发成立了巡逻队,防止有动物破坏设施。 等这些都做完,柳云墨带着虞初稚,虞初稚带着铜板和银子,一边亲卫和府兵护卫着,身后主簿和沐湘小铃铛跟着,走村串户地发银子,保证每一枚铜板都去到应得的人手中。 看到工钱如数到了自己的手中,村民们高兴不已,又听柳云墨说春种之后要加固河堤,村民们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到场认真干活。 回城时,看到去时堆得满满的几个竹筐,如今空荡荡的,又想起柳云墨说春种之后还要照这个福利加固河堤,虞初稚撑着头,马车一晃她就叹一声气,马车一晃她就叹一声气,吓得外面驾车的马夫大气都不敢出。 “怎么了?”柳云墨摸着她的额头问。 “唉……”虞初稚幽怨地看着他,“春种后又要筹银子了。” 柳云墨笑着说:“加固堤坝,工部会拨款派人下来,工期算作徭役可以抵税的,我们伙食费用户部会拨,只是没我们给的这么好,到时候稍微再补贴点伙食费用,让他们吃好点就是,而且只能用户部在册的人,做饭的人由衙门统一安排,算是地方财政支出,所以统共也补贴不了什么。” “呼……”虞初稚长长地舒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这样我就不那么愁了,一年薅两次羊毛,我怕羊秃。”她捂着嘴嗤嗤地笑。 两人正在车里悠闲讨论加固堤坝的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被偷了。 宋安趁着午时将近,把纯钧和承影打发去醉仙楼帮他买饭食,将柳云墨他们的规划书、工程方案、草图、成本计算的终稿都誊抄了一份,再抽出一张信纸,介绍了这些东西的由来及用处,最后写道:“至于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好用,还要等洪水来过才知道,不过儿臣觉得应该是可行的。”收了笔,他将这些分成四个信封装好,再封上火漆。寻了个隐蔽处拿出腰间的骨笛吹了一下。 一个人从屋顶上闪身飞下来,单膝跪在宋安面前,“十殿下。” 宋安将手中厚厚的四个信封递给面前的人,“亲手交到我父皇的手上。” 这人将信放入怀中,“属下遵命。” 这人一行礼,飞身离开了。 他遥遥地望着暗卫离开的方向,想着这些天作为旁观者,看着柳云墨夫妻俩从视察到研究解决方案,再到设定方案,最后落实方案,且不说这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如何奇妙,就说这两人的行动力,做事的细致程度,都是值得他好好学习的。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父皇不要他跟着手握兵权的虞大哥走,也不让他跟着早已入官场的虞二哥走,单单在柳少师赴任时将自己托付于他。他确实担得起少师这个身份,恐怕再磨练几年,担个太子太师也不为过。 第160章 年假 连轴转了两个多月的虞初稚回到县衙后院,直冲进房中,将自己放倒在卧榻上。 我亲爱的小榻榻,你有没有想我啊,她毫无形象地在上面翻滚着,滚够了,她抬起身子半依着,嗯嗯,这个姿势最舒服。 她端起小几上的茶轻啜一口,浓浓的茉莉花香,她好喜欢,这才是惬意的日子。她打定主意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离开她的小榻榻。 “小铃铛。”她用糯叽叽的眼神看着小铃铛,后者自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颈,沐湘也没闲着,搬了个小凳坐在榻边给她揉搓着小腿肚,她爱死了这种龇牙咧嘴的酸爽。 “主子。”小铃铛一边给她揉着肩一边说道,“大长老让人传信给我,让你在这里好好呆着,他那边安定了自会过来寻你,这些日子你在这边应该是安全的。一是二长老一派被大长老打压得喘不过气,能抽出手来拿你的人手不多,再加上这一路上折损了不少,二是来的人不知为何靠近咱们府衙百米就被斩杀了,人都扔出城外,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虞初稚闭着眼嘴角勾起,她可太知道是谁了。 小铃铛见她不在意,又接着说:“大长老特意嘱咐了要你少出门,咱们这府衙最是安全不过了,就算要出门一定要带上云霆哥他们,切记不要托大。现下二长老他们已经急眼了,抓到你直接剥离三圣,到时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虞初稚抬起眼皮看了小铃铛一眼,“知道了小铃铛姐姐,有你看着,我我能乱来?只不过你这唠叨的功力都快赶上人家沐湘姐姐了。” 沐湘不依停了手,“小姐,婢子好好在这里给您捏腿,怎么这火还烧到婢子身上了?” 虞初稚捻起一颗霜糖山楂塞到沐湘嘴里,“沐湘姐姐吃颗糖,别气坏了。” 沐湘嗔了她一眼住了嘴,手上又继续给她捏腿。虞初稚又捻起一颗伸到小铃铛面前,小铃铛微微张嘴咬住。 过了腊八衙门就放了年假,虞珩派了人来将三人接到黔阳府城。 他们没有去府衙而是被带到了虞珩自己置办的院子里,五进的院子布置得如金陵府庭院。 主院水榭里,苏涟漪和一妇人坐着喝茶,走近一看竟然是徐沁竹。 虞初稚如乳燕投林般飞奔过去,一头扎进徐沁竹的怀里,“婶娘,稚儿好想你啊。” 她撒着娇,徐沁竹爱抚着她,“我们稚儿这些日子可还好?” “嗯,很好的。”虞初稚娇憨地应道,“婶娘怎么来了黔阳府?” 徐沁竹笑着说,“前些日子,你大哥来信说嫣然丫头有了身子,你母亲不放心,非要过去守着,我寻思着反正要路过黔阳府就跟着过来了,你祖母让我带了些东西给你,我放到了你院子里,你一会回去看看。” 虞初稚乖巧点头,“祖母真是心疼我,二哥坏,也不告诉我您来了,我都没有给婶娘和祖母准备礼物。” “我过了年才回去,你可以慢慢准备。”徐沁竹揶揄着她,“你这个皮猴不要想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虞初稚憋着嘴装委屈从,徐沁竹怀里退出来,“婶娘太小看稚儿了,稚儿是那样的人吗?” 徐沁竹笑着搂紧了她,“好好好,咱们稚儿最有心了,怎么会糊弄婶娘呢?” 苏涟漪有些羡慕地看着虞初稚这么自在的在长辈面前撒娇。 “二嫂嫂。”虞初稚看着在一边愣神的苏涟漪,不想让她有被冷落的感觉,“明日你有事吗?”她问道。 苏涟漪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事,过年要准备的,腊八前母亲都领着我们备好了,现下反倒闲了下来。” 虞初稚一合掌高兴道:“那可太好了,明日嫂嫂能不能领我逛逛府城啊?上次来都没有好好逛过。” “好,好啊。”苏涟漪有些不太习惯如此热情活泼地靠近,但是她心里好喜欢。 见得了苏涟漪的同意,虞初稚歪着头问徐沁竹,“婶娘要不要一起啊?” 徐沁竹连忙摆手,“我这些日子没少逛,明日就不出门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好好歇几日。” 虞初稚嘻嘻一笑,“那我给婶娘带好吃的。” “好。”徐沁竹慈爱地看着她。她一向很喜欢这个乖巧的侄女,聪明懂事有些小心思,但是不坏,一个庶女,亲娘是个不谙世事的,若是没有些小心思,讨得长辈们的欢心,如何在府里立得住? 翌日一早,虞初稚还被温暖柔软的床封印着。 “外面好像来人了。”柳云墨在她耳边轻声说,“小初要不要起床啊?” 虞初稚一个大翻身将他狠狠抱紧,“不要。”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柳云墨轻轻将虞初稚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沐湘。 她跟柳云墨禀告了几句,柳云墨回了句,“你先去打水。” 虞初稚隐隐约约听到这句,知道这个懒觉是睡不得了,揉着眼坐了起来,“什么事啊?一大早。” 柳云墨拿过衣服给她披上,“你是不是忘了昨日约了二嫂今日出去逛街?” 虞初稚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是的呢。刚刚是二嫂的人?” 柳云墨扶她起来,帮她整理衣服,“嗯,说是二嫂在婶娘那边等你用早饭。” 虞初稚拍了几下自己的头,“我这是个什么脑子,昨天才见了婶娘,今天要是不去请早安,太失礼了。” 沐湘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走进来,虞初稚没等她伺候,自己走过去刷了牙洗了脸,让沐湘给她梳个简单的发型,自己则飞速地撸了个妆,还不忘催促柳云墨,“你也快些,同我一起去给婶娘请安。” 柳云墨应了,出门去洗漱,等他回来虞初稚已经开始挑衣服了。 她给柳云墨挑了一件天水碧的用海天霞的丝线绣着明月青松的长衫,她自己选了件同色的衣裙,同样用海天霞的丝线在裙子下摆绣着云开月明,又从箱子里里取出两件毛裘披风,一黑一白,是祖母托婶娘带给她的。 她看看自己的装扮,再看看柳云墨的,满意地牵起了他的手,去了徐沁竹的院子,情侣装嘿嘿嘿。 第161章 参礼 花厅里苏涟漪和虞珩陪在桌边,桌上摆满了各式的包点粥面,见他们来了,忙招呼他们坐下,二人先规规矩矩给徐沁竹行礼请安,“请婶娘安。” 徐沁竹让苏涟漪和虞珩扶起他们二人。 两人落座。 “也不知道云墨爱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些。”徐沁竹笑吟吟地启了筷,又示意一旁帮自己布菜的画灵,“给二小姐夹颗水晶虾饺,她爱吃那个,快着些,不然她一会又要找我撒娇说,我只疼姑爷不疼她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画灵忙给虞初稚夹了颗水晶虾饺,徐沁竹自己用母勺盛了一小碗金汤小云吞给苏涟漪。 吃过早饭,陪着徐沁竹说了会儿话,虞珩就邀着柳云墨去了书房,苏涟漪也拉着虞初稚两人相携着出了门。 虞初稚让苏涟漪先带她去府城里最大药铺,苏涟漪不解,虞初稚对她神秘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进来药铺掌柜就迎了出来,对着苏涟漪就作揖,“虞夫人,今天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苏涟漪指了指身边的虞初稚,“我妹子想买些东西,你一会儿可要拿最好的给我们。” 掌柜应承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知道苏二小姐想要买些什么?” 虞初稚扑哧笑了,今日图快,沐湘随手给她绾了个熟手的百合髻,她本就年纪不大,是以掌柜一时打了眼没看出她是个妇人。 她笑着纠正道:“是柳夫人。” 掌柜轻打了自己一巴掌,“小的眼拙,还请柳夫人见谅。”说着他好似又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了句,“荣平县主?” 虞初稚没有回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地,就岔开说道:“掌柜这里可有百年以上的参?” 知道她不欲暴露自己的身份,掌柜也顺着她的话答道:“有的有的。不知柳夫人要多少年份的?” 她想了想,“三百年的可有?” 掌柜往后堂做了个请的姿势,“里面请。”几人跟着掌柜到了后堂贵宾室。 “小铃铛你就在外面候着。”虞初稚吩咐道,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小铃铛手心。 “是,夫人。”小铃铛捏紧了手。 将他们引进贵宾,掌柜吩咐伙计张罗好茶水点心,自己就去库房拿人参了。 见他一个人出来,小铃铛马上跟上,到了库房门口,掌柜没有开门,而是转身对着小铃铛说,“此处无人会过来,姑娘跟了在下一路,可是有事。” 小铃铛又向他走近两步,伸出手张开手心,一枚墨玉印章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掌柜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就要倒头一拜,“属下拜见堂主。” 小铃铛一把抓住他,制止了他的动作,小姐说过只有副堂主和主事们知道她是新堂主,掌柜们只知道有新堂主,并不知道是谁,这掌柜不是副堂主她们是知道的,是以对于他认错人,小铃铛也不讶异。 “不是我。”她果断说出。 “那是……”话没说完他恍然大悟,忙住了嘴,“小的知道了。” 小铃铛点点头,“夫人要买人参孝敬长辈的,你将最好的都拿出来,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不要让旁人发现不妥。” 掌柜点头应下,见小铃铛走远,才又将库房的门打开,仔细辨认了一番,选了五个盒子捧着去了贵宾室。 他将盒子一一打开呈现在虞初稚面前,他将一个金丝楠木盒子推到最前面,“柳夫人这棵是三百年的,您看这全须全尾的一根参须都没有断。” 见虞初稚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指着剩下的几个盒子,“这些都是百年往上的,小的看过品相都是顶好的,也都是没断过须的。” 虞初稚又仔细看了看,“确实不错。”她满意道,“这个三百年的,还有这个和这个我要了,掌柜可要给我算便宜点哦。”她挑了掌柜一边笑着关上盒子盖子,一边笑着说。 “自然自然。”然后取下腰间的金玉算盘开始拨弄,“这个三百年的是三千两,这两根百年的千两一根,一共五千两,给您打个八折算下来是四千两。” 虞初稚点点头,沐湘衣服里拿出一个荷包,打开拿出四张银票递到掌柜手中,“您数数。” 掌柜看了看,“是对数的。” “那谢谢掌柜了。”说着让沐湘抱着盒子,同苏涟漪一起起了身,掌柜陪着笑将一行人送出了门。见她们走远了,他才抬手虚虚擦了擦额头,这新堂主原来是荣平县主,他现下可是明白了,为什么这次陆老堂主荣休,新堂主没有像从前一样在副堂主和主事们里面选拔。 第162章 曼娘 “二嫂嫂,那是哪儿?”走在街上,虞初稚看到一处土豪至极的三层铺子,苏涟漪顺着她指着看过去,“那是玉满楼,是府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那我们去看看。”虞初稚拉起苏涟漪的手就往玉满楼去,第一次被女子牵手的苏涟漪觉得脸有些热,还是跟着她一起走了。 进了玉满楼,她们就被带到了三楼一个隔间,帘子一放就是个私密空间,有秀丽的侍女给她们斟上茶,端上点心,“虞夫人今日怎么亲自来了,想要什么派人来说一声,曼娘给您送过去。”清脆爽利的女音随着门帘的掀起响起来 ,一个打扮利落眉目飒爽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是玉满楼的掌柜曼娘。”她跟虞初稚介绍道,转而又跟曼娘说:“这不我妹子头次来黔阳府,我带她四处转转。” 曼娘看着眼前这个大眼睛鹅蛋脸,稚嫩中又有一丝丝妩媚的女子,没有像药铺掌柜那般轻率开口,只是笑着说:“虞夫人妹子可真真是个美人儿,我一个女子看了都欢喜,不知如何称呼?” “柳夫人。”尴尬的事一次就够,虞初稚忙自我介绍。 曼娘站在那里,脑子疯狂运转,突然她眉头一挑,立马跪下行了个标准的大礼,“民妇拜见荣平县主,给县主请安。” 虞初稚安然地受了这个礼,姜曼娘,黔阳府四副堂之一,一个女人在如今这样的世道同一众男主事一齐竞争,并成功成为副堂主,是个厉害角色,先不说自己能力上能不能让她服气,至少身份上要让她服软。 等她行完礼,虞初稚才悠悠地说,“起。” 姜曼娘又弯了弯身子才起身,“不知县主今日想看些什么?”她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殷勤的问。 “嫂嫂有什么好推荐吗?”她借着问苏涟漪话,看了看苏涟漪今日的打扮,简单的白玉雕成的玉兰花簪,只在花瓣上有淡淡的粉色,发髻间还点缀着淡粉玉雕的桃花瓣,一对粉色耳坠同样是粉玉雕成的桃花样式,手上带着的是羊脂暖玉的镯子,看来这位嫂嫂很喜欢玉啊。 “啊?”苏涟漪突然有些局促,毕竟往日她只看玉器,一时半会要她推荐,她也不知道要推荐什么,“曼娘这里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稚儿你自己喜欢什么跟曼娘说,曼娘的眼光也很好。” 原本就没等着她推荐的虞初稚笑着对一旁的曼娘说:“玉器,有机关的金器,还有别的给未嫁女子的饰品,给孩子的祥云锁也拿几个给我挑。都要最好的。” 曼娘行了一礼,“柳夫人放心,曼娘定然给您挑最好的。”说着就出去了。 喝了盏茶又吃了块点心,虞初稚悠闲地问苏涟漪::“二嫂嫂,府城哪家的菜最好吃啊?” 苏涟漪想了想说道:“自然是鹿回头。” 虞初稚一愣,“这是什么?” 苏涟漪笑着说,“这是黔阳府城最久的饭馆子,虽然做得不大,但是里面的香酥鸭、霸王肘子、酸汤鱼,都是招牌,还有独一家的酸椒脆哨都很绝,比府城最大的飘香阁做得都好吃。” 虞初稚一听眼睛亮了,嘴里开始分泌口水,“小铃铛。” 小铃铛听到主子叫她,忙上前去听令。 “刚刚二嫂嫂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小铃铛点点头,“记下了,主子。” “去打包一份送回府里婶娘院子里,你算好时间,别到午膳时都凉了,热过的不如刚出锅的好的。”她叮嘱道。 “主子放心。”小铃铛应道。 虞初稚看了看一旁的沐湘,示意她给小铃铛银子。沐湘也不知道要多少银子,给了小铃铛两个十两的银锭子。 一旁苏涟漪忙制止道,“小饭馆要不了那么多,五两足够了。” 沐湘听了忙放回一个银锭子,给了小铃铛一个十两的。小铃铛接过银子收入袖袋中,出门的时候,正好和领着三个婢女的曼娘擦肩而过。 曼娘让婢女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就让她们退下了。 她揭开盖在托盘上的锦缎,又拿出一双蚕丝织就的薄手套戴在手上,等待虞初稚的挑选。 虞初稚一件一件看过去,偶然间抬头,看见苏涟漪的目光在一只紫玉雕芍药的钗上流连。那钗很精巧,钗头的芍药花瓣层叠分明栩栩如生,干净清丽,又不失雍容端庄,心中不由赞叹苏涟漪的好眼光。 虞初稚指了指这只钗,“这个拿近点我看看。” 曼娘小心地将这根钗捧到虞初稚面前,虞初稚又细细看了一番,没有半点瑕疵。 她指着对面的苏涟漪说,“戴到我嫂嫂头上,我看看。” 苏涟漪心中原本因为失了中意的钗子,心中暗暗惋惜,但如今能试戴一下,她也很满足了。 虞初稚看着这钗子插在苏涟漪发间,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白皙,与她通身婉约之韵融为一体,虞初稚地点点头,“这个好,包起来。” 曼娘取下钗,用红木铺绒底的盒子装好,放在虞初稚面前。 虞初稚笑着将盒子推到苏涟漪那边,“嫂嫂送的紫罗兰罗缎,我好喜欢,昨日回院子看到就马上收到箱子里咯,我把这个当给嫂嫂的回礼,嫂嫂可喜欢?” 苏涟漪看着面前的盒子还在愣怔,听到虞初稚这么说,猛地抬起了头,一脸惊讶,半晌反应过来嫣然一笑,“喜欢的,谢谢稚儿。” 虞初稚淡定地说,“不用这么客气嘛,嫂嫂。”心里却在咆哮,温婉漂亮姐姐,我好想留着。接着她又相中一对绿中带粉的雕成荷上初莲的花簪。“这对也包起来。” “给我演示一下。”虞初稚指着那盘金饰对曼娘说,这看起来就是做工别致精巧的首饰而已。 曼娘依次拿起托盘中的饰品,先是一根金钗,钗头是口衔蓝宝石的鸾鸟,振翅欲飞,只见曼娘拨动了一下鸟翼钗头打开,钗身中空,这空间不大,大概只有三分之一钗身深,但是装点药粉足够了,接着她扶住钗头,按了一下鸾鸟的眼睛,钗尖弹出一截窄薄而锋利的刃。 “这刃是寒铁打造的外面做了层金,看不出来。” 虞初稚很是满意,她刚刚就没看出来。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出乎她意料了,转动宝石能射出针的手镯,同样转动宝石能弹出刺的戒指,中空的水滴形状耳环。 曼娘拿起最后一根手镯,抠动暗扣竟然变成一把匕首,这个很行。“除了耳环我都要了。” 曼娘高兴地将她要的都用盒子装起来。 最后她在实心祥云金锁和镂空内置小铃铛祥云金锁中犯了难,选了半天都没有选出来。 苏涟漪也觉得各有各的好,给不了参考意见。 虞初稚大手一挥,两个都要。 最后在摆着一盘俏丽饰品的托盘中挑了两根金钗。 曼娘笑呵呵地把这些都装好给她,一算账,又去了快三千两银子。 从玉满楼出来,苏涟漪又领着虞初稚在街上逛,她想看哪家就陪她去哪家看。 第163章 时空 看到路边有间墨香书局,虞初稚想着还没有给二哥准备礼物就进去转了转,见她默的话本子们放在书架正中间,虞初稚表示很满意。 “呀,《石头记》出了终回了。”虞初稚看着一旁一向端庄温婉的苏涟漪,露出了小女孩儿雀跃的表情,有些诧异,这书她都默完好几年了,怎么终回才出吗?她一向管默不管卖的。 她定睛看向放《石头记》的书架,心中暗骂,林牧之你这个奸商,一本《石头记》拆成五本卖你可还行? 按照这个出书的速度,她算了一下,不是一年一本啊? 她也抽出一本翻看起来,这后四十回,最后二人商定按照87版《红楼梦》的走向,虞初稚给续了个结局,让柳云墨给润了色,毕竟这古文行文她默还行,要她写,那她最多也只有写写拜帖的能力。抛弃对大团圆结局的执念,让他们坚持走曹老给他们安排好的命运。而且只续了二十回,柳云墨说再多他也写不出了。 虞初稚将书放了回去,又伸手把苏涟漪那本拿到自己手上,“再好看也回去再看,现下嫂嫂在陪我逛街呢。” 苏涟漪有些羞赧,“这话本子我等了好久了,前面几本翻了好多遍了,也不知道这曹雪芹是何许人也,好想见上一见。” “有缘自会相见。”虞初稚安慰道。也只能安慰了,毕竟不在一个世界线,也不在同一时代。 虞初稚走到卖文房四宝的地方,有一块墨单独成列在柜台后面的架子上。 她找来伙计要看,伙计听完跑开了,没一会掌柜过来了,小心翼翼地将墨拿下来放到柜台上。 她一眼就看到墨上刻着的制墨者的名字“奚廷珪”,南唐没有在世界线出现,所以李廷珪没有被赐姓,还是姓奚。所以该出现的人在不同的世界还是会出现对吗? 这样一想她突然有些兴奋,那么将来的某一天曹老也同样会出现对吗?他看了自己默的红楼梦就会觉得后二十回不行,重新改写,这样在未来的这个世界就有最完美的《红楼梦》了,想想都激动。 “这块墨出售吗?”虞初稚有些小心地问。 掌柜摇摇头,“抱歉这位夫人,这前朝的奚墨是镇店的,不卖。”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她就知道。 掌柜从柜台拿出几块墨呈到虞初稚面前,“这些也是好的,夫人看看。” 虞初稚弯着腰仔细看了起来,其中有一方墨她觉得有些眼熟,再凑近一看,上面明晃晃的写着“罗小华制”。 虞初稚恍然大悟,她想起在故宫博物院看到的那块“一池春绿”,就是这个东西。 “这个,麻烦掌柜帮我包一下。”她指着那块“一池春绿”,接着她又挑了一方易水砚,加上苏涟漪手上的那本《石头记》让掌柜一并算了钱。 一行人出了书局,就看到匆匆往玉满楼方向跑的小铃铛。 “小铃铛。”沐湘叫住她,小铃铛立马停住脚步,回头惊喜地看向虞初稚,“小姐你们在这儿啊,太好了,那边我都安排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不然回晚了,凉了不好吃。”虞初稚赞同地点点头。 一行人往街外走,看到一家铺子,门口有小厮婢女排了长队,引起了虞初稚的好奇心,“嫂嫂那里是卖什么啊?排这么长的队。” 苏涟漪头都没往那边转,熟门熟路地说,“那边是飘香阁,最近推出了一种新的烫锅子,每日限量十桌,这不,各家小姐夫人就派人排队交定银取牌子。婆婆刚来的那几日,他们家正好新推出这种烫锅子,他们掌柜特意递了邀请贴到衙门给你哥,你哥就带着我们去吃了一次,婆婆很是喜欢,等我再安排人来,就要去排队领牌子了。”她遥遥一指指着其中一个小厮说,“那,那是你二哥身边的小厮,都排了好些日子了。据说现在都排到年后了,也不知道婆婆走之前能不能吃上。” “那嫂嫂把他叫回去,这烫锅子小妹我就会做。” 苏涟漪有些诧异地看着她,“你会做?” 虞初稚认真地点点头。苏涟漪忙让身边的蔓枝去把那个小厮叫回去。 第164章 私宴 回去的马车上沐湘和小铃铛第一次见识了自家小姐编瞎话的本事。苏涟漪还是有些好奇虞初稚如何会做这烫锅子,虞初稚得瑟地吐出自己粉粉的小舌头,“因为小妹我贪吃,吃过的东西,就能分辨出里面放了什么食材香料,正好我在花溪吃过这种烫锅子,我刚刚在门口闻了味儿就知道应该是一种,我还默了锅底单子在沐湘那,不信你看。”说着向沐湘摊出手。 一头雾水的沐湘怔怔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嘴里默默念着,“锅底单子,锅底单子。”抽出其中一张放到虞初稚手中。 虞初稚显摆地给苏涟漪看,苏涟漪也不懂,只见那纸密密麻麻写了一堆东西,还有不少药材,纸上还有淡淡的烫锅子的味儿,跟她上次吃的一样,马上就信了虞初稚的话。 她哪里知道,虞初稚就是带着这张单子到醉仙楼的后厨教大厨炒锅底的。 她满脸兴奋道:“稚儿你好厉害啊!只是做起来会不会太麻烦?” 虞初稚摆摆手,“我只要动嘴,不麻烦的。” 见苏涟漪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转到一边,正好对上憋着笑的沐湘和小铃铛揶揄地看着她,“咳咳。”她轻咳了两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啜着茶水,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说主子也忒能编了,那方子明明是她卖给林东家的,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她自己尝出来的了?”小铃铛一边分放虞初稚今日买的物件一边说。 沐湘笑着说:“就是,要不是我跟着她去醉仙楼送单子,陪着她教大师傅,这纸如何能染上味儿,小姐是真能编,不过好在圆回来了。”沐湘把分好的礼盒打包好。 “怎么滴,刚吃了好吃的,就开始编排我这个主子了?”跟柳云墨消食回来的虞初稚上来就是两个爆栗,疼得两个丫头直揉额头就跪下了,“小姐,奴婢错了。” 虞初稚懒得理这两人,拉着柳云墨歪在榻上,“起来,罚你们两人先下去做淀粉,高汤,买底料、材料,准备铜锅子和小火炉,要保证明日中午,我婶娘能把这烫锅子吃到肚子里。” 小铃铛欣然同意,沐湘有些踌躇,“我们俩都走了,谁伺候小姐您啊?” 虞初稚翻了个白眼,“你去我嫂嫂那儿帮我临时要个人过来,用到明日午膳前就还她。” 二人领了命退下。 “小铃铛你留一下。”虞初稚叫住想跟着一起出去的小铃铛,走到她们收拾好的礼盒前,打开一一看过,拿出几个盒子,“这些,你一会儿出去置办东西的时候送到驿站去,寄给嫣然。” 小铃铛仔细地将盒子捡到一边,跑到自己的厢房里拿来一个背包,将盒子都仔细装进去,又立在一边等着沐湘。 没一会儿,沐湘就领着蔓枝过来。 “见过柳夫人,我家夫人说我跟您比较熟,您用起来顺手。” 虞初稚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包系在蔓枝腰间,“辛苦蔓枝了。” 蔓枝福了福,“都是奴婢该做的。”说着就去耳房取了炉子上的水,给柳云墨和虞初稚沏了茶。 第二日午初,虞初稚去到厨房,将除了烧火小丫头以外的人都遣了出去。 她从沐湘手中接过香料起锅炒底料,将底料分到铜锅中,让小铃铛、沐湘和蔓枝三人领着丫鬟小厮们,去徐沁竹院子的花厅布置,自己回院子换了衣服,和柳云墨一起带上昨日准备的好的礼盒,一同去了徐沁竹那边。 “婶娘。”人还在耳房,甜糯的声音已然传到徐沁竹耳中。 徐沁竹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脚步轻快进来的虞初稚,“稚儿来了啊,快到婶娘这里来。” 虞初稚行了礼挨着徐沁竹坐下,对一旁行完礼就傻站着的柳云墨使了个眼色,柳云墨忙把礼盒拿过来,虞初稚先接过放在小几上,“这个是侄女孝敬婶娘的。”虞初稚先拿了最上面的盒子递到徐沁竹面前。 徐沁竹打开是个品相极品的百年人参,很是满意,“稚儿有心了。” 接着虞初稚指着那个长条金丝楠木盒子说,“这个是劳烦婶娘帮我带给祖母。” 又指着一个小木盒说,“这个劳烦婶娘帮我带给二叔。” 她再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赫然是那对荷上初莲的花簪,“这个是给五妹妹的。” 徐沁竹拿起仔细端详了一番,“你五妹妹定是会十分欢喜的。” 最后她指着剩下的两个盒子,“这是三妹妹和四妹妹的,都劳烦婶娘帮我带过去。” 徐沁竹对立在一旁的棋韵招招手,将六个盒子递给她道:“去收好,这些都是二小姐的心意,你都做个记号,别回头送错了人。” 棋韵接过小心将盒子接过,用毛笔在盒子底做了标记,小心翼翼收到一口樟木大箱子中。 第165章 害喜 烫锅子的香气从花厅飘飘荡荡到了房中,徐沁竹一脸惊喜,“稚儿你真的做出飘香阁那烫锅子了啊?”顿了顿她又说,“就是这个味儿,我记得。昨日涟漪跟我说,我还只当你们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真的做出来了。” 虞初稚笑得得意,没有接话,怕说多错多,婶娘可不是嫂嫂,嫂嫂单纯得很,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虞初稚只站起来伸手扶起徐沁竹,“咱们都闻见味儿了,那锅子一定是开了,可以烫吃食了,我们快去。” 徐沁竹也不耽搁,起身就往花厅去,往日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徐沁竹,今日小碎步哒哒哒迈得比往日都快了些。 大家满足地吃了一顿,“照这么吃下去,我怕回了乡,圆润得阿锦都识不得我了。” 虞初稚和苏涟漪一人一边陪着徐沁竹在院子里消食,听她甜蜜地抱怨。 “那嫂嫂,你一会去吩咐厨房,后面几日咱们吃素些。”虞初稚打趣道。 哪知苏涟漪却十分认真地点头应下,“我一会让濯清去跟厨房说一下。” 虞初稚忍不住笑得直颤,徐沁竹轻拍了下苏涟漪的手背,“你个实心眼的,你妹妹在揶揄我呢。” 苏涟漪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痴痴地笑,学着虞初稚的样子跟徐沁竹撒娇:“涟漪这么笨,母亲会不会只喜欢稚儿不喜欢涟漪了啊?” 徐沁竹笑看着如此活泼的苏涟漪,“促狭鬼!那是不会的,母亲最喜欢涟漪了,你跟着珩哥儿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过年也见不到家里人,苦了你了。” 苏涟漪懂事地摇摇头,“只要能跟着珩哥到哪儿都不苦。” 虞初稚还想打趣她,就见她眉头一皱,跑到就近的亭子里,抱着痰盂呕吐起来。 “小铃铛快去请大夫。”虞初稚忙喊道,自己跑进亭子去给苏涟漪顺气。 徐沁竹忙安排香益和亭亭去打洗脸和漱口的温水,没一会儿两人就打了水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焦急的虞珩。 一进亭子,虞珩就看见被蔓枝和濯清扶着坐着的苏涟漪小脸煞白,额头和鼻尖冒着汗,虞初稚在一边急得手足无措。 “婶娘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虞初稚担心地问,别是食物出了什么问题,她有些担心。 徐沁竹摇摇头,“没有。” 见虞珩进来,她忙拉住虞珩的衣袖问,“二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虞珩摇头,她又问:“二嫂往日有哪些不能用的食物?比如花生?” 见虞珩仍是摇头,虞初稚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徐沁竹忙走过来安慰她:“先别急,等大夫来,兴许不是坏事。” 她将虞初稚扶到一边坐好。 她刚刚拉着自家媳妇的手安抚她时,悄悄搭了一下脉,怎么说也是生过的人,只一会儿心中便有了数,“你们都散开。” 说着徐沁竹上前将苏涟漪衣襟最上那颗口子松开,“都围着涟漪该喘不过来了,珩哥儿过来扶好你媳妇。” 正这时柳云墨带着四个粗使婆子抬着软轿过来,“婶娘,二哥,先将二嫂送回房中,外面风大别着凉了,我已经跟小铃铛说了,让她请了大夫直接领去二哥房里。” 徐沁竹又帮苏涟漪顺了会气,见她呼吸渐渐平缓,才让虞珩扶着她坐进软轿里,几人陪着一路去往主院,徐沁竹不放心一路跟着一路嘱咐婆子们轿子抬稳些。 进了主院,柳云墨在院子中等着,徐沁竹等人都陪着进了屋,将苏涟漪安顿好放下床帘,小铃铛将大夫带了进来,大夫把了脉又问了蔓枝几人苏涟漪的小日子,而后连声贺喜,苏涟漪已有两月余的身子。 虞初稚一听,忙唤来沐湘,将底料中药房采买单子给大夫看,说今日用了这些做调料可会影响胎儿? 大夫看了后说偶食一次无大碍,切不可食用过频繁,这下大家才真正放了心。 除夕前一日,小铃铛突然消失了一整天。 “主子。”天擦黑从外面回来的小铃铛,一脸严肃地看着虞初稚。 “说。”沐湘自觉地到门口去守着。 “郝富贵的事情有眉目了。”说着掏出两封信给虞初稚,“都在这上面了,主子。” 虞初稚抽出信纸仔仔细细看了起来,她越看眉头越紧,待全部看完,她蹭地站起来,“沐湘。” 沐湘听到叫她就进了门来。 “姑爷和小安回来没?”沐湘摇摇头,见她摇头,虞初稚抬腿就往外走,沐湘和小铃铛连忙跟上。 第166章 金矿 出了后院过了中庭,虞初稚到了前院书房,看着纯钧和承影带着虞珩的小厮在廊下玩着什么,见到虞初稚来了三人忙起身行礼:“夫人安。” 虞初稚点点头,对那小厮说:“去通传一声。” “稚儿进来。”里面的虞珩已然听到了她的声音,打开书房门叫她进去。 她将小铃铛和沐湘留在门外,独自进了书房。柳云墨收起桌上下了一半的棋局,旁边宋安笑道:“虞姐姐知道柳哥哥要输了,就来破局了。” 见虞初稚没与往常一样跟他笑闹,就知道有要事,也就收起了玩笑的心。 虞珩见状也关好书房门,四人围坐一桌,虞初稚掏出信放在桌子上,“你们看看。” 三人轮流看完,宋安一拍桌子,“他们好大的胆子。” 虞初稚安抚住他,问仍在思索的两人,“我们自己办还是禀告圣上?” “自然是要禀告圣上,私采金矿可不是小事,最后也要收归朝廷,由皇上派人来监管的,这事我们办不了。”虞珩说道。 柳云墨认同地接着说:“而且矿上的监管,将银子运往京城的都是平南军的人,镇国侯可不是我们能动的,而且最后这金子洗成银子后,去了哪儿,咱们还没查到,还是先跟圣上说,万一是进了圣上的私库,咱们不是白干活。” “小安。”虞珩贼兮兮地笑着看着宋安,“你跟圣上有自己的联络方式。” 宋安想了想,还是诚实地认了。 虞珩见他认了接着说:“那就由你上报天听,毕竟这个事一定不能走漏风声。我们等圣上的旨意。”说着他又看着虞初稚:“让你的人都回来,别打草惊蛇。” 见大家都同意了他的意见,他才又说道:“行了,大家散了,各自去办事。” 四人一齐回了后院,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回到院子的宋安将刚刚看的两封信的内容整理好,用骨哨将暗卫叫进来,把信交给他,“请父皇给个旨意。”他对暗卫说道。 暗卫接过信点点头,就飞身离去了。 “没想到还真是金矿。”虞初稚歪在榻上吃着小零嘴,翻着手中的信又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跟柳云墨吐槽:“不过,郝富贵也太不小心了,要不是他每笔生意都挣不了多少钱,做人还不低调,也不会被甄丰鸣注意到。” 柳云墨笑道:“也不怨他,他哪里知道,整个花溪县数得着的商户除了他的产业,剩下的都是一家的,如果都是散户,倒是真的不容易发现,毕竟不管做哪门都希望只有自己挣钱,巴不得同行都不挣钱。” 虞初稚认同道:“你说得对。” 她总觉得大家忽略了什么问题,又把信看了一遍,突然惊呼一声:“卧槽!白切黑你快过来。” 柳云墨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到虞初稚面前,“怎么了?” 虞初稚指着其中一段给柳云墨看:“你看这里,十一月,郝富贵入了十万石粮,售出一万石,那么应该还有九万石,卖到开春都够了,结果你看这里,十二月他又从南陵那边运了十万石粮食回来,还有这里,半月前,他将粮食全部运进山里,工人们这么能吃吗?”她有些不解,“他看着不像那么大方的地主老财啊。” 她又指着另一处,“你看这里,每三日采购一次新鲜肉菜的量,还没咱们修水库供应的一半,怎么,只给吃白饭不给配菜?” 这肯定有问题,虞初稚将金钗拿在手上转着,就像上学时想不出数学题一样。 柳云墨看了半天也得不出个结论,只是又在信上指出几处,“你看这里买粮食前,有一队人打扮成镖师的样子,押着六辆车,入了郝富贵在杨柳村的庄子,这里写了这个庄子,实际上是郝富贵的富贵楼制作首饰的地方,六辆车子进的,半个月后出来的只有两辆车子。” 虞初稚解释道:“这个看信里写的是送去了京城的金玉满堂,这金玉满堂是郝富贵名下的,具体如何还在查。” 柳云墨点点头又接着说:“一辆车大概能拉五千两黄金,那就是郝富贵手中至少还有两万两黄金,也就是十六万两白银。他除了粮食是入多出少,其余的铺子可都是薄利多销,除去买粮食的两万五千两银子,加上铺子收入,他手中至少有十五万两银子,按照他家店铺的体量有个三万两的流水足够了。” 虞初稚一下子明白了柳云墨的意思,“加上他们一家的吃穿用度,一年千两也足够了,也就是他手里有至少十二万两的盈余,但是祁老头如何会把这么大笔钱留在郝富贵的手里。” 柳云墨郑重地点头,走回书桌边,抽出纸笔,把刚刚讨论的点记下来,“所以一切等圣上的消息,如果祁国公是为圣上办事的,咱们就当让脑子活动活动了,如果不是,我们就把这些拿出来跟二哥和小安一起讨论一下,要是他们和咱们一样,觉得有问题就得继续查下去。” 虞初稚无力地将下巴搁在小几上,“我们只有这么点人,要怎么查?粮食去了哪儿要查,金子去了哪儿要查,余下的银子去了哪儿要查,外公还不同意见我,我没人。” 柳云墨走过来搂住她,“放心,如果祁老头不是为圣上办事的,圣上会安排人手过来的。” 虞初稚一下子支楞起来,“能看到活着的龙卫了。” 柳云墨好笑地揉着她的头:“指不定人家不叫这个番号。” 看她懵懵地傻呵呵地笑,刚刚的忧愁又被她扔得远远的。 管它呢,反正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他只想平平安安地带着他的小姑娘回家。 第167章 卧底 过了十五县衙就要开衙了,可是京城那边的消息还没回来。 柳云墨只得先跟宋安和虞珩将那天晚上发现的问题讲了,初十这日自己带着纯钧先回了县里,将虞初稚几人留在了府城。 到了十八这日夜里,宋安突然着人来叫虞初稚,看到花厅中除了宋安和虞珩,还有一个玄色金线绣猛禽的男子,她脚步顿了顿。 那人见她进来,起身上前几步,半跪在她面前,“属下鹰一拜见荣平县主。” 虞初稚朝他点点头,示意他起来,直到她坐下,鹰一才起身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鹰一才说道:“奉皇上口谕着十皇子姜天昊,荣平县主虞初稚全力调查祁元伙同郝富贵私采金矿一事,令黔阳知府虞珩、花溪知县柳云墨从旁协助,特赐姜天昊鹰卫全权调遣之权。”说着掏出一块令牌单膝跪下呈给姜天昊。 姜天昊接过令牌贴身收好,对着京城方向郑重磕头行礼,“儿臣谨遵圣旨。” 起身后,又拿出写着初九那日四人商讨的目前调查进程,待解决的问题,拿出来一起商量。 “首先我们要派人在下次招工时,混入矿场并取得平南军人的信任。”姜天昊说,“这样才能真正知道粮和银子的去处。”说完他看了看围坐着的比他年长的几人。 第一次替父皇办事他有些不自信,见几人均点头表示认同,悬着的心一下子有了底气,“不知你们谁有合适的人选,我们派几个人进去合适?” 鹰一和虞珩同时伸出三个手指,见虞初稚没有回答都转头看着她。 她看三个人都看着她,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缓解自己的紧张,“我也觉得三个人正合适,另外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与其让三个人以招工的名义混进去,不如让三个人易容成平南军的人,将那三人替出来,这样还快些。” 三人一副你有话快些说的样子,看着虞初稚一瞬不瞬。 虞初稚接着说:“我让我的人先带你们去矿上,鹰一你带三个机灵点的鹰卫一起去,让他们一人挑一个他们跟他们身形一样,又能模仿得来的,观察一阵。我这边有会易容的,还有个会媚术能套话的,到时候趁半夜,把他们偷出来,将他们问了话,再让咱们的人易了容趁夜回去,办了事再换回来。对了,我忘了说,我们家灵宝的媚术不但能套话,还能替换记忆,清除部分记忆。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三人有吃惊的,有敬佩的,有羡慕的。 虞初稚突然怒指鹰一:“那是我的人,收起你的口水。” 鹰一讪笑道:“我们哪天开始行动?” 虞初稚一拍头,她好像忘了一个重要的人,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小铃铛,快进来。” 一直守在门外的小铃铛听到自家主子叫她忙走了进去,“主子,安少爷,二少爷,军爷。”她向众人行了礼就自觉站到一边,她是习武的,刚刚主子他们的话她也听到了,但是主子没表示她不能自己说。 姜天昊又把刚刚的安排跟她说了一遍。鹰一等他说完,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需要多久?” 小铃铛思索了一下才答道:“这位军爷,你现在就可以把人带来,我今晚送他们去我们那边,明日就能出发去矿上,至于多久能让他们进去,就要看你的人什么时候能模仿得像了,当然我阮师姐也能指导他们。” “先不急。”虞初稚先止住两个心急的人,“等小安都安排好,你们一同去做。”她示意姜天昊接着说。 姜天昊想了想又说,“京城那边还需要鹰卫派一队人去接手,毕竟鹰卫对京城更熟悉些,而且查到了关键证据可以直接呈报父皇,听父皇发落,毕竟那边不是我们能动得了的。” 他看向三人,三人都赞同地点点头。 他又看向虞初稚,“我们回去稳住郝富贵,最好能给他多找点事,做让他忙起来。” 虞初稚笑道,“这个没问题。”是又到了用到堂口的时候了她想。 姜天昊又接着对虞珩说:“虞二哥,要麻烦你把黔阳府的官员都筛查一遍,毕竟这郝富贵在花溪那边发迹也有好些年了,这么大的事要瞒这么些年,没有地方官员庇护是不可能的。” 虞珩点头表示知道,“定不辱命。” “鹰一你派人从中策应,传递消息。”鹰一一抱拳,“属下领命。” 姜天昊喝了口茶,装着他父皇往日模样说道:“行了,都去忙。” 虞初稚掩着唇出了花厅,抬头就看见在院子里等她的沐湘,小铃铛追上来,“主子。” 虞初稚笑着对她说,“行了,这几天不用操心我这边,有沐湘和你云霆哥呢,你带他过去。” 小铃铛行了礼又转身去找鹰一了。 “先去你那边选人,再去我那边。”鹰一冷着脸伸出手,做出请的姿势,小铃铛一个纵身飞上墙头,回头等着鹰一带路。鹰一飞身而起,两人一前一后飞速远离了,留下一脸羡慕的虞初稚。 “沐湘我也好想学啊。” 沐湘在一边宽慰道:“小姐这个不但要看根骨还要从小练起,小铃铛不是说小姐已经来不及了吗?” 虞初稚愤地看着沐湘,“不会安慰人就不要说,哼。”她一跺脚,也不管沐湘往自己院子冲。 “小姐,小姐。”沐湘忙快步追上,一路哄一路逗,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自家的小姐。 第168章 洗钱 三日后,虞初稚领着姜天昊跟徐沁竹等人告了别回花溪。 “稚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唉,怎么不在这边多住些日子。”马车边徐沁竹依依不舍地拉着虞初稚。 “婶娘放心,稚儿会时常过来看您的。”虞初稚安抚道,“反正您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她笑着看向一旁的苏涟漪。 徐沁竹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就见低着头红着脸的苏涟漪,“是啊,怎么也得等涟漪出了月子再走,你二哥一个大男人,平日又要忙衙门的事,我怕他照顾不好涟漪。” 苏涟漪一脸娇羞地倚在徐沁竹肩头,“稚儿不忙了要时常过来啊。” 苏涟漪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姑的,就这么几天,跟着她一起,自己跟婆母都亲近了不少。 虞初稚应承了下来,看着天色渐亮,跟徐沁竹几人道了别爬上了马车。 马车渐行渐远,她撩起窗帘看到徐沁竹他们还在府门边目送他们离开,伸出头和手挥了挥。 “我们这样能赶在太阳升起前去抓住太阳吗?”出了城门,虞初稚看着迎着朝阳向前奔跑的马,伸出手做抓住状。 一旁的沐湘和小铃铛表示无法跟突然犯病的小姐沟通。她自己说着说着就笑了:“马车估计不行,小铃铛,你能飞过去抓住太阳吗?” 小铃铛慌忙摆手:“做不到做不到。”她真的有些怕主子要她去抓太阳。 “鹰一的人送进去了?”看小铃铛有些紧张,虞初稚有些好笑。小铃铛听到主子问话忙坐直了身体。 沐湘起身想要出去,虞初稚拉住了她,“你能听。” 见虞初稚这么说,沐湘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点上小火炉煮茶,她撩起一边车窗,小姐说过这样可以防止一什么的中毒, “送了五个人进去。”小铃铛接着说,“我们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有五支行动小队,就安排了五个人进去。”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让他们安排,咱们配合一下就好,回京城那队派的谁跟过去?” “乔师兄,主子你见过的。”见虞初稚还是望着她等下文,她又接着说,“乔师兄是二师兄,云霆哥不在,就是他最有威慑力,那帮小崽子会乖乖听话的。我跟乔师兄说了,到那边把事情跟鹰卫交接,就把咱们的人都带过来,咱们这边人手有些不够了,保护姑爷那队人不能动,还要派人留在矿场外围,随时接应鹰卫的人,大小姐那边还有一只小队,主子身边就只剩我和云霆哥了,怕出事。” 虞初稚指了指后面的马车,“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带着护身符呢。” 两人相视一笑,只有沐湘不解,一头雾水。 回到花溪县衙后院门口,看到本应该在上班的柳云墨站在那里等她。 “怎么了,今天翘班?”虞初稚笑着调侃他, 他摇摇头,“甄丰鸣连着四五天来衙门找你了,又不能直接说找你,搞得我天天听他东拉西扯,陪他喝茶,影响我制定春种后的修堤计划,而且工部派下来的人过几日就要来了,他一个商会会长天天往衙门跑,被人瞧了去不妥。” 虞初稚听了心想,无非就是去年的结银,有必要这么跑嘛?她一个收银子的都不积极,给银子的着什么急? 一见到甄丰鸣,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她才察觉自己想简单了。 “怎么了?”虞初稚问道。 “郝家那边过完年后,不知道是怎么了,所有店铺都比我们低三成,我们没法做了,过完年开了铺子,除了成衣铺生意照常,其余的都惨淡得很。” 虞初稚问道:“往年也如此吗?” 甄丰鸣叹了口气说:“往年他们家也是过完年,就会降低价格,但是最多比我们低个一成半成的,我们也跟着降,反正少赚一点问题不大。可是这一次降太多了,我们跟着他得赔本。” 虞初稚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听你这意思,他这个低价也不是长期的?” 甄丰鸣点点头,“一般到三四月以后就会慢慢地涨回来,我们也就跟着涨回来了。” 虞初稚敲着桌面,看着甄丰鸣问道:“你觉得以他铺子的流水,十六万两银子要多久能周转一轮?” 甄丰鸣想了想,又拿出腰间挂着的白玉金算盘拨弄了几下,“两个月,他前几天用低于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来我家这边买了大量的粮食,还有各种种子和各种油,大概有五万两,差不多把我的存货都买完了,要不是他现在低于三成卖,把人都吸引到了他那边,我这里都要卖空了。如今就等开了春,其他州县的秋粮能运过来。” 虞初稚有些赞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做得对,不管他要什么价格买咱们的东西,买多少,咱们都卖给他,但是咱们自己的铺子都去外面进货,不管他卖什么价,都不要去他那里买回,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而且咱们也没亏不是吗?东西都卖给他了,至于人气和口碑,等他忙过这两个月,价格上浮,我们再搞点活动不就吸引回来了。” 甄丰鸣不解,“什么是活动?” 虞初稚细细跟他解释道:“咱们不降价,但是比如在你店里买一石米送点添头,在茶楼喝茶也好,买茶也好,送些点心,就说新出的,给顾客尝味儿,买布就送布头、香包、锦囊、鞋面子什么的,至于醉仙楼那边,到时候我再去教大师傅几道新菜式,用饭超过五两银子可以尝新菜,诸如此类的,现在你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去想新奇能吸引人的添头,到时候生意不还是会回到咱们这边?那时急的就是他了。” 甄丰鸣听了一拱手,“老朽受教了。” 虞初稚摆摆手,“哪里,甄会长不过关心则乱了,我相信你们原本也做好了应对,只是如今有我这个挂名的堂主在,做事有些掣肘罢了。其实你们不用担心这么多,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背叛林爷,你们放手去做,我这边如今只有一件事。” 甄丰鸣忙表忠心,“堂主吩咐下来的事,我们定会好好办好。” 虞初稚端起茶喝了一口:“这两个月不要让郝富贵太好过,让他忙起来。” 甄丰鸣点头应下:“堂主放心,就看好了。”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 甄丰鸣又从怀里掏出几本账本,呈到虞初稚面前:“这是林爷给堂主的结银账本。” 虞初稚收下,示意他可以走了,甄丰鸣才躬着身退到门外离开了。 第169章 钦差 接下来几个月,花溪县的首富郝富贵郝东家,觉得自己分外忙碌,不是这个来找,就是那个来迎,啰哩啰嗦就是一天,躲都躲不开。今日甄家又邀他和几家粮铺的东家一同去金陵府看秋粮,说是毕竟过了冬,这粮的质量好不好还是要亲自去看一趟的。 从前都是两家派个掌柜一同前去就好,偏偏甄丰鸣跟他说自家和另几家的粮反正都卖给他了,干脆先关几天门,等新一批货到了再开张。整个花溪县除了他郝家,已经没几家有粮卖了,他完全不用担心生意,一同去金陵府看看货,顺便散散心放松一下,岂不美哉,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这美景此时过去,正好赶上。 郝富贵直觉盛情难却,就跟着几个东家一起去了金陵府看货,这一去就去了两个月,不但运了秋粮还定了夏粮,又在金陵府好一番游玩,郝富贵意犹未尽,想着县里还有要事,纵使再舍不得,也催着各家一起回花溪。 待回了花溪,发现自家名下的各个铺子存货已经卖得差不多了。他又开始忙着进货,回调价格,好不容易指挥着手下的掌柜们张罗好了,花溪城却热闹了起来。 今儿醉仙楼吃饭送新菜,明儿品茗轩卖茶叶搭茶点,后儿珍宝阁买首饰送头花,除了品茗轩的茶点,余下的不管是醉仙楼试吃的酸辣拌、酸辣香锅还是珍宝阁送的绒花,亦或是许记绸缎行买三匹以上,送的形状怪异又分外可爱的布偶,都是郝富贵不曾看过,也不曾想过的,好不容易靠着低价聚集到自家的人气,一下子又都散了。 他知道他可以少赚一点银子,但是少太多或是亏了,那头的人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他只得让手下的人去学着做,可惜他才学了旧的,人家又出了新的,急得他嘴上都冒了燎泡。 春种末尾的时候,工部的人来了花溪县,这次来的还是个熟人。 “方兄。”柳云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方嗣,有些意外,走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方嗣也拍了拍他的背,“玉润老弟,最近可好?” 两人在府衙门口就聊了起来。 一旁的孙道振上前一步适时说道:“柳大人,方大人远道而来,咱们是不是先让他安顿下,再好好叙旧?” 柳云墨才回过神来将县衙的人一一介绍给方嗣,“这是我父亲从前收的义子宋安。”最后他介绍姜天昊给方嗣认识。 “宋公子有礼了。”方嗣对着姜天昊也是正式一揖,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姜天昊也回了他一礼。 柳云墨笑着问方嗣:“方兄,原本给工部郎中在驿站安排了地方,既然来的是方兄你,就住在我这府衙后院可好?” 方嗣连声说好。 柳云墨指挥着人,就将方嗣的行李放进了姜天昊隔壁的空院子。 后院里,听说来的是方嗣,虞初稚就让沐湘带着人将空院子收拾了出来。 晚饭虞初稚是一个人吃的,柳云墨领着方嗣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去了醉仙楼。 “小姐,咱们还等吗?”沐湘看着夜色中已升至中天的月亮,问在花厅喝着茶的虞初稚。 “等。”虞初稚喝着茶,她知道有些话今晚必定要说开。 茶过三水,沐湘将壶里的茶叶倒出清洗干净,拿出茉莉花茶,细细的挑选茶叶,又仔细的挑选着茉莉花。 “弟妹久等了。”方嗣一进花厅,就看到坐在那里等他们的虞初稚,忙上前两步,对着虞初稚就是一揖,“这些日子要打扰弟妹了。” 虞初稚笑着迎上去,“方兄自远方来,妾身恐招待不周。” 几人坐好。 “嫂夫人可是生了?”虞初稚寒暄着。 “生了生了,”方嗣满面红光,“是闺女,你嫂子还说等你回去要请你吃席。”他说的得意,虞初稚跟着他开心。 她知道楚黛斯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从第三胎开始她就想要个女儿,毕竟承嗣的任务已然完成,想有个贴心的女儿。 沐湘麻利地给他们几人一一斟上茶,得了虞初稚的眼色,知趣地退出了花厅。 见花厅只有几个自己人了,方嗣忙站起身,端端正正地对着姜天昊行了个跪拜礼:“臣方嗣拜见十皇子殿下。” 这一拜,众人都知道了这又是个皇上安排给姜天昊的人。 姜天昊连忙扶起他:“方大人请起,既是出门在外,这些规矩就免了。”几人复又坐定。 还是虞初稚先开了口:“恭喜方兄高升了。” 方嗣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运气好罢了。说到底还是乘了云墨老弟的东风。” 几人不解地看向他。 他喝了口茶解释道:“我本是翰林院一个小编撰,有一日圣上招人去侍笔,那日正好我是当值之一,掌院说我还没有在殿前侍候过,就派了我过去。本也没什么事,圣上歇息时就与我闲聊,得知我在家务过农,还与云墨老弟私交甚好,就拿出一叠纸让我看,我看完后,皇上问我知不知道是什么,我答不知道,但大约觉得是泄洪用的。圣上听了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我答错了。可是接下来几次,只要我值班圣上就召我前去,也不要我拟旨也不要我分奏折,就只拿出那些纸来跟我讨论,没过多久我就调任工部郎中。这次修固河堤,圣上就安排我过来这边,还把十皇子身份告知了我。圣上说要我此次多看多学多问,若是觉得有用,也不要等再一次洪水了,回去就全境推广起来。” 听他说完,虞初稚柳云墨二人齐刷刷地看向姜天昊,方嗣说的那叠纸不用猜他们也知道是什么了。 姜天昊红着脸,低着头说:“我只是觉得柳大人弄的这个挺好的,要是能沿河都做,以后洪水能减少些,也让百姓日子好过些。”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说:“这天下都是你们老姜家的,你想如何就如何,我们也管不得,就是怕推广了,万一不成,劳民伤财,我们夫妻就要背负骂名了。” “一定管用的。”姜天昊坚定地说,抬头就看到几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就知道这几人是在逗他,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第170章 遭劫 既然方嗣是带着圣上给的任务来的,几人也不敢耽搁,第二日开始就领着方嗣去了各村,一方面看水库,另一方面视察哪些地方的河堤要加紧修固。一卷卷名单下来,有钱的拿银子赎徭役,没钱的按时到指定地方应卯。 大家都去村里了,剩下虞初稚一人留在府衙百无聊赖,又开始重操旧业。脑子里话本子写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想起了自己的初中生活,那时她最喜欢看金庸老先生的书,她摊开纸在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上几个字,“越女剑”,署名自然是“金庸”。 她顿了顿,把剧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下笔开始默起来。 一连五天,她守在书房,写累了就画画包包,让沐湘小铃铛将样品做出来。 待她写完,她把书稿和样包交给小铃铛,“送去甄会长那边,他们有渠道送到林东家手中。” 小铃铛接过,“小姐不一起去吗?好久没出门逛逛了?” 虞初稚摆摆手,“不了,我的护身符不在,咱们也没有什么人手了,在府衙还有风大哥他们守着,出了门可不安全。” 小铃铛了然地点点头,背上背包出门了。 “沐湘我睡会,你也去休息一下。”虞初稚倒在卧榻上,闭着眼朝沐湘挥挥手。 沐湘伺候她躺好,又给她盖上被子,就到耳房中拿出绣活开始绣起来。许是最近做包包赶得急,累了,她绣着绣着就睡着了。 “沐湘,沐湘。”小铃铛焦急地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仍是唤不醒沉睡的沐湘。 她一把脉,忙从衣襟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凑近沐湘的鼻子。 “啊秋——”沐湘被自己一个喷嚏打醒了,“什么味儿?”她揉着鼻子。 “主子,主子出事了。” 沐湘一听,推开小铃铛就冲进了房里。 空荡荡的房间,被风吹开的后窗哗哗作响,地上小姐最喜欢的那只玉骨银花莲样薄瓷盏,此刻碎成一片片。 “你去跟风大哥说,然后联系大长老的人,我去找姑爷。”沐湘冷静下来忙跟小铃铛说。 小铃铛点点头,也不顾得什么,纵着轻功就去找风云霆了,刚刚沐湘是中了迷香,那么主子定不是自己出门了。 沐湘刚让马夫套好车,就遇到了今日忙完回来柳云墨三人。 “沐湘这是怎么了?”柳云墨见沐湘一脸焦急忙上前问,“可是小初生了病?” 沐湘忙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小姐被人掳走了。” 柳云墨面色一僵,“什么时候的事?” 沐湘摇摇头:“不知道,都是奴婢的错,午时过后,小姐说要休息一会儿,奴婢就去耳房候着了,结果奴婢不知怎的就睡死了过去,还是小铃铛把奴婢叫醒的。” 柳云墨点点头,他想了想,估计现在这伙人已经出城了。 他忙叫姜天昊过来把事情跟他说了,姜天昊只说了句:“先回院子。” 几人就一起回了院子。姜天昊吹响骨笛,两个人影从树上落下来,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鹰一,“鹰一狼一,你们留一队人守着我,其余的人都出去找柳夫人。” “往御族方向。”柳云墨出声。 二人愣了一下,忙一拱手,“属下领命。” “如遇到小铃铛,你们配合她们,听小铃铛指挥。”姜天昊又加了一句。 柳云墨解下腰间一块玉佩,正是他和虞初稚定亲那块,递给鹰一,“这个她认得。”鹰一收下和狼一一起纵身飞走了。 “为什么是御族方向?”姜天昊不解地问柳云墨,语气不容质疑。 柳云墨想了想,还是说道:“小初的亲娘是御族二十年前失踪的圣女,而小初是这一任圣女,现在御族三部乱战,都想要拥有圣女。” 姜天昊点点头,不再多问了。 “老爷,老爷。”纯钧跑了进来,将一张纸条塞在柳云墨手中,“刚刚有人送到衙门说是给老爷的。” 柳云墨打开一眼就看到末尾的落笔,风云霆。 他快速浏览了内容,上面风云霆说,二长老和三长老在花溪县城中和外围的人全都撤走了,他和小铃铛领着人去追了。 “什么?”姜天昊看柳云墨看完,将纸狠狠揉成团。 “我猜对了。” “那我们去把虞姐姐找回来?”姜天昊有些急切。 柳云墨看着他沉默地摇摇头,他让承影把方嗣找来,把虞初稚被人掳走的事告知了他。 “我要去救小初,衙门的事和小安就托付给方兄了。”说着柳云墨倒头一拜。 方嗣忙扶起他,“这是会不会是京里那几位所为?”方嗣问道。 见柳云墨摇头,他也没有再问,只应承道:“这边放心交给我,你去找弟妹。” 此时施隽也被纯钧找了过来,柳云墨给他交代了一番,然后一人一马向着御族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171章 追击 此刻去往御族的路上,一辆双马马车快马加鞭,马车后跟着的人一骑两牵,风驰电掣。众人遇城不入,选择绕城而过。 如此颠簸的马车内一少妇沉沉睡着,偶尔迷迷糊糊醒来喝了米汤后,又沉沉睡去,这少妇人便是虞初稚。 此刻的她并没有如绑走她的这群人以为的一直沉睡,上次停车带她去小解时,她趁看守转身,偷偷服下了从前小铃铛塞给她的迷药解药,还在戒指宝石的弹针上涂上了些解药。不过她没留下记号,一是怕被发现,二是自从虞曦颜给她下过那次药后,小铃铛总要时不时地给她塞些解毒药的。上次她给冯嫣然准备礼物时,觉得那套金器很好,私下又让曼娘给她打造了一份,此刻这些就发挥了效用。 开始她每次喝了米汤,就用戒指偷摸摸扎手指,想自己醒着能偷听些重要消息。哪晓得这些人除了赶路就只有赶路,一路上除了最基本的交流连个打趣的都没有,渐渐地她开始放弃使自己保持清醒了,反正逃又逃不掉,他们也不会欺辱自己,没什么好担心的。 直到这日,她迷迷糊糊喝了米汤准备顺势休息,听到马车外有人喘着气说:“司侍首,有人追过来了。” “分四队回族里。”一个浑厚的男音响起。听到这个虞初稚可就不困了,她忙用戒指上的小针戳了一下手指。 这时一个男人将她从马车里抱出来,面朝下横放在马背上,率先走了。 虞初稚顿感难受,醒着还不如睡着,她看没人注意到她,偷偷抠开镯子上的暗槽,有水珠随着马儿的奔跑,滴落在小草小花上,像清晨晶莹的露珠。她用手接住几点偷偷抹在马腹上,待做完这些,她放松精神,顿觉胃里翻江倒海,一时没忍住吐了出来。 “司侍首,她吐了。”身后有人惊呼。 那被称为司侍首的人并不减速,单手拎起水袋用牙咬开,抽下她腰间的帕子用水浸湿,收好水袋,将湿帕子胡乱在她脸上擦抹着,还特意捏了几下她的鼻子,好嘛,这是只要保证不死就行了。 虞初稚此刻恨不得喂自己一颗迷药,但是她知道不行,万一小铃铛追上来了,最好还是一个能跑能躲的自己比较不拖后腿的。 一堆杂乱的马蹄印面前,小铃铛和风云霆停了马,她四处望去,明明之前都朝一个方向的,现在分了四个方向。 “圣侍首,马车是往那个方向走了。”去前面探路的人,指着官道右面两条小路的其中一条,向小铃铛禀告。 小铃铛正要往那边走,后面的树林中传出衣袂滑过树叶的声音和马蹄疾驶的声音。 众人摆出战斗姿势,有男声从树上传出,“可是小铃铛?” 小铃铛给众人比了个安抚的手势,朗声回道:“正是。” 一个人从树上飞身而下,立在小铃铛马前,呈上一块玉佩,“借一步说话。” 小铃铛接过玉佩一看,她认出是柳云墨的,因为主子也有一块一样的,她马上下马跟着来人往林子里走了走。 “在下鹰一,尊主子令来协助您。”鹰一一拱手。 小铃铛了然地点点头。 两人在林子里说话的空隙,在外面等得有些无聊的灵宝,掏出了几个竹筒放自己的小乖乖们出来透气,几只漂亮的裳凤蝶绕着灵宝飞了几圈四散开去。 这时远远地有一人一骑纵马而来,风云霆策动自己的马迎了上去,来人正是柳云墨,三队人马集齐,大家一同往之前看好的路追。 “等等。”灵宝突然大喝一声,喊停了众人。 为首几人齐齐停住,回头看她,“你把裳王花蜜给了主子?”她直直地望着小铃铛。 小铃铛点点头,就见灵宝指着官道,七八只裳凤蝶排成一排立在官道边的小草上挥舞着翅膀。 小铃铛顿时了悟,“走官道。”众人掉转马头接着往官道走。 第172章 迷药 天色渐渐暗沉,一队人仍没有追到要追的人,渐渐看不清路上的马蹄印,走上一段就要派人下马探路。 “灵宝你来带路。”小铃铛深觉这样太慢,想起了灵宝,众人让开一条路,让灵宝驾着马走到最前面。 “我试试,但是如果路上没有了花蜜或者太远也追踪不到。” 小铃铛了然地点点头。 灵宝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打开,倒出一只蝴蝶,那漂亮的裳凤女王蝶,舒展开自己闪着荧光的翅膀围着灵宝转了几圈,本以为没戏的几人,忽地看见她朝着前方飞去。 众人忙跟上,追了一会儿,月亮渐渐西沉,柳云墨示意众人停止,准备就地休息。 众人下了马,灵宝掏出条手帕挥了挥,那蝶没似往常般飞回她的手中,而是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深处飞去。 “铃铛,估计主子他们也在这儿。” 众人将马留在官道边,收敛起气息,运起轻功追蝴蝶往林子深处去。 此处林子深处一个背风的山洼里,一群人背靠背闭着眼休息,有人因着连日奔波沉沉睡着,有人因着身后有追兵,只是闭着眼睛稍作休息。 今日轮到达子和穆琦值守,二人背靠着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时不时拿出樟油在鼻子下熏熏提神。 看到女王蝶围着一匹马来回打着圈,小铃铛知道自己追上了。 她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自己一个人悄悄摸上前。 待看清了山洼中的情形,她又默默退回在灵宝耳边低语了几句,灵宝从袖子里掏出几个丸子给她,她又掏出一个药瓶,在每个丸子上滴了些,走到鹰一面前,把丸子分给他们,跟他们比划了一番,再掏出几个药瓶,给众人都服用了一颗。 鹰一带着人散开摸到山洼边,点燃手上的丸子一齐朝那些休息的人扔过去,听到动静,原本闭着的眼一下子都睁了开来。众人一跃而起,又软软倒下。 又过了一盏茶,见那些人都没了动静,柳云墨才走入山洼,将倒在地上的虞初稚打横抱起,领着众人出了林子。原以为会要大干一场的众人面面相觑,就这样结束了? “你这迷药管多久?”柳云墨问一旁得意的哼着小曲蹦蹦跳跳的小铃铛。 “看个人功力。”小铃铛轻松地说,“为首那个应该明天中午就能醒,其余的不好说。” “那还得麻烦大家咱们连夜回花溪。”柳云墨对身后众人深深一躬。 小铃铛笑着对众人说:“不用急,不用急。”又神神秘秘地对柳云墨说,“姑爷,那可不单单是迷香哦。” 柳云墨看向她。 “我加了些散功露,功夫再好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二十日内没法运功,估计他们能勉勉强强骑上马回御族,找二长老解毒。” 这话一出柳云墨急了,“那快给你家主子服解药。” 小铃铛掏出一颗药塞入虞初稚口中,一抬下巴药就咽了进去。 她懒得跟柳云墨解释,她主子又没功夫,这散功露影响不了主子,但是她知道姑爷有多关心主子,这药喂下给姑爷安个心,回头问主子要些药材,再配药就好了。 出了林子众人往回走了一段路,才就地休息。因为知道那些人中了药,众人也就安心休息了,只有柳云墨抱着虞初稚不肯闭眼。 天色渐明,晨起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呼朋唤友,虞初稚悠悠转醒,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吓得她一激灵,感觉自己被人死死抱着她用力挣扎,一口咬到那人手臂上。 “小初,是我。”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泪滑了下来。 柳云墨将她揉进怀里,和着咸咸的泪狠狠吻住她。 感受到他颤抖的手和嘴唇,虞初稚一下子反抱住他,“好了好了,我回来了,你快睡会,一会还要赶路。”虞初稚一下又一下的吻着他的额头,安抚着他。 感受着她的体温听着她的心跳,柳云墨也平静下来,“那我睡会儿,你一会儿叫我。”他努力向着她露出微笑,然后闭上眼睛,眼皮下乱转的眼珠和紧紧抓住她手腕的手,处处显示他的不安。 她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唱:“一片宁静海,潮水正静静推动着爱,我陪你走在这海岸,享受午后的温暖,和你轻轻诉说我们未来……”哼着这从前两人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书时最喜听着的歌,看着太阳一点点从山后跃出又爬上树梢,此刻柳云墨在她怀中慢慢睡熟。她看着春日暖阳中,怀里男子面容憔悴难掩俊色,用手指轻轻拂开被微风轻轻撩动搔过他面庞的碎发。 第173章 平安 “主子。”小铃铛轻轻唤醒看呆了柳云墨的虞初稚。 她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铃铛,有些怔怔地,“主子,喝点蘑菇汤,灵宝去捡的,可香了。” 小铃铛把手中的碗往虞初稚面前递了递,虞初稚真有些饿了,她看看汤又看看怀中的柳云墨有些犹豫。 小铃铛用汤勺舀起汤递到她嘴边,她吹了吹喝下,又鲜又香。 “你们出门带东西挺全啊。” 看着周围三四十号人,她心里生出安全感,再看女子一人捧个碗,男子们几个围在一起共用一个碗,火堆上还挂着个锅煮着汤,咕噜咕噜地冒着香气,她忍不住打趣。 “哪能啊,她和风云霆、鹰一、狼一、灵宝几人昨天把我们安顿好,又摸回那边,带了好几大包东西回。”柳云墨在虞初稚怀中慵懒地说。 小铃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又舀了一勺汤递到虞初稚面前,“他们带那么多好东西,不要白不要,灵宝又给他们一人补了一针,他们就算醒了,要爬上马还得三四日。而且灵宝给他们施了术,他们不会记得要掳小姐你的任务,只记得二长老让他们撤回御族的命令。” 柳云墨拿过小铃铛手中的碗,“我醒了,你自己去吃些,小初这边我伺候着。”说着他舀了一勺递到虞初稚面前。 虞初稚定定地看着他:“你先喝,我刚刚已经喝了。” 柳云墨也不跟她客气,两人你一口我一口,转眼一碗汤就见了底,他又起身去盛了一碗,拿出个干饼掰碎了扔在汤里,又喂了她半碗。 三日后一行人才回到花溪县,回了自己院子,虞初稚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卷上被子倒头就睡,留下柳云墨一人面对方嗣和姜天昊。 “呜呜呜……”隐隐约约压抑着的哭声把虞初稚从睡梦中唤醒,虞初稚看着熟悉的床顶,感受着柔软的被褥,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回来了。 “沐湘。”她才轻轻唤了一声,马上就有人进门来。“小姐。” 虞初稚转过头就看到眼睛红肿的沐湘,“好了,别哭了,你家小姐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小姐,要是沐湘再机灵些……”说着沐湘的眼泪又要落下来。 “沐湘,我渴了。” 沐湘一听止住了哭,忙跑到耳房,端起温在炉子上的水,冲了壶白梅青茶,倒出一盏,送到虞初稚面前。 她吹了吹,轻啜一口,满足地喟叹一声:“还是沐湘泡的茶香。” 抬头就看见沐湘满是愧疚和心疼含着泪花的眼,“好了沐湘,这不是你的错。”虞初稚安抚道,“他们千日做贼,我们千日防贼,总会被他们钻了空子的,我都听小铃铛说了,你当时处理得很及时了,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回来。” 沐湘知道小姐心疼自己擦干泪笑着点头。 “我今晚想吃烫锅子,你去安排,一会儿我就要吃。” 见她笑了虞初稚也放了心。 沐湘朝门外将小铃铛叫了进来,小铃铛端着个盘子,上面摆着从虞初稚身上取下的首饰和一堆瓶瓶罐罐。 “主子。”她探出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你醒了啊?” 虞初稚看着她端的东西,用下巴指指窗边榻上的小几,“放那儿,让我看看你怎么弄的。” 小铃铛依言走进来,虞初稚将茶杯递给沐湘,下得床来,随意披起一件外裳,拿起一把梳子,沐湘忙接过帮她把发梳顺。虞初稚从妆奁中抽出一条缎带绑在发腰,就起了身坐去小铃铛对面。 只见她把镯子从一个巴掌大的小金碗中捞出来,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每一根针都取出泡了,又擦干净,再把几个戒指放里面。 “你这样不怕各种毒药混在一起吗?”虞初稚好奇地在碗口上划了个圈。 小铃铛有些得意地扬起笑脸,“这水里我放了自制的百消散,这些普通的毒药碰到就消散了。” 见她二人聊得开心,沐湘默默退出去安排晚膳事宜,既然要吃烫锅子,先要打发人去衙门问问,姑爷和方大人、安少爷回不回来一起吃。 等得了回信,她带了几个婆子提着食盒一同去了醉仙楼。 第174章 药丹 看着小铃铛像做实验一样,把几根细针放入一个瓶子中使劲晃了晃,虞初稚也想试试。 小铃铛一把挡住了她伸出的魔爪,“可别,一会晕了还得浪费我的解药。” 虞初稚嘟着嘴,“你都可以。” 小铃铛一遍遍仔细装着药一遍解释,“那是因为我从小泡药浴,不说百毒不侵,一般的毒是伤不了我的。” 虞初稚撑着头有些不满:“你不能弄点厉害的毒给我放里面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见血封喉的厉害家伙给我装些。” 小铃铛有些嫌弃地看着她:“那种无解的毒,和沾了就死的,你就别想了,万一你误伤了自己,我如何来得及救你。”说着她拿起装毒针的瓶子,“这些只是用处普通,可不是普通的药效好不?这个针。”她又晃了晃手里的瓶子,“三步倒,一针入体,三步之内必然软倒,不但有迷药还有散功的功效,任凭你功夫再高,都无法聚气,而且一运功,就全身如蚂蚁啃噬,管你内家外家,都得倒一边去。” 小铃铛一边说着,一边清清理手镯的镯圈之后,再往里面一点点地滴入东西。 “这是什么?”虞初稚好奇得干瞪眼,不敢再伸手。 “花蜜。”小铃铛头都没抬用竹签沾了一点点往里滴。 没有胶头滴管还挺麻烦,虞初稚想。 喝了两盏茶小铃铛才弄好,从一堆药丸中捡出一颗红红的像珊瑚珠子的药丸,塞到虞初稚手中,“小姐,你这样看能弄开不?” 小铃铛拿了一颗药丸,卡巴一声外面红红的裹层裂开了,露出棕色的药丸,放在手心给虞初稚示范。 虞初稚用右手捏了一下,没碎,再用力还是没碎,果断换到左手,两根手指轻轻一捏,碎了,同样露出棕色药丸。 小铃铛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根红线在她右手手腕上圈了一下,然后一颗颗将红珊瑚似的串起来。 “这个是百毒清,只要不是您说的见血封喉,奇毒异药以及药性特别烈的媚药,都能解,就是刚刚说的那些,也能压制一段时间,还有这几颗。”小铃铛打开一个金色铃铛,里面有几颗话梅丹大小的丸子,“这个是续命丹,受了伤不管多重,只要有一口气,放在嘴里咬碎咽下,就能护住心脉,平日带了不用取,别带着泡澡就行。”说着她将手链穿好,用铃铛做了结扣,帮虞初稚带上。 完事又拿出一个景泰蓝的镯子,打开暗扣,将泡好的针小心的一枚枚装进去,卡好给她戴在左手上。 虞初稚看着左手的两个镯子和右手的珊瑚珠串,嗯嗯,好一副贵妇打扮。接下来,戒指,发钗,耳坠子小铃铛一个也没放过。 做完这些小铃铛将东西收到一边,将小几擦拭干净,又嘱咐虞初稚几句,看她将每个饰品里的东西都记牢。直到沐湘跟着柳云墨走进来,她才端着自己的东西又下去了。 虞初稚看着沐湘没好气地说:“你们俩这是总有一双眼睛在我面前吗?” 柳云墨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是我们俩,毕竟晚上只有我能守着你。” 虞初稚笑着捶了他一下,“她俩瞎担心,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柳云墨搂紧了她,“乖,听话,这里离御族实在太近了,我怕这事再发生一次。我知道你不习惯,但这次听我的行吗?” 虞初稚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花厅里火锅的麻香飘了进来,她拉着柳云墨的手就往外冲,路过耳房,看到贴着墙的卧榻她没有多说,心里暗暗扶额。 进了花厅,看到方嗣和姜天昊坐在那看着她笑,她才觉自己还大剌剌地牵着柳云墨的手,不好意思地松开。 “让你们久等了。”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迈着小碎步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都是自己人,弟妹不要拘束。”方嗣笑着说。 见人到齐了,姜天昊迫不及待地地启了筷,大家也跟着大快朵颐。 自此每次三人出门,姜天昊总要留下两队人,暗中将柳云墨的院子围得如铁桶一般,这事虞初稚不知道,小铃铛自是知道的,告诉了沐湘。 二人才没如前几日一般死死守着虞初稚,让她也没有了那般紧迫的感觉。 第175章 灾民 时近七月,修固河堤的工程已然完成。 “你还不回京吗?”虞初稚有些好奇地问坐在桌边稳如老狗的方嗣。 方嗣愣了一下说:“来时圣上说钦天监上了奏章,说是孛星坐浮沉,恐有水患,让我在这里多呆些日子,看看柳老弟搞得这些个水库能不能成?” 几人了然地点点头。 果然入了七月,这天就像决了口子,这暴雨下了一日又一日。 由于怕出事,柳云墨几人带着虞初稚一起住到了村里。到了八月,上游其他县城传来了消息,有一处河堤决了,来不及修补河堤,雨势太大,洪水淹了稻田,这眼看要有收成了,如今抢回家的也不过十之一二,秋粮又种不下去,百姓苦不堪言。 倒是这处在中段之中的花溪,往年是重灾区,今年河堤没有决,良田也没有淹水。 方嗣很是认真,天天要柳云墨领着他去田间地头转悠,钻研这其中的奥秘。 十六个乡沿河各修一个水库,大水来了就开闸将水放进水库,减缓洪水水势,大家也不一起开水闸,从上游到下游,上游到了安全水位就关了闸,隔一个乡再开,各个水库起到分洪的作用,到了如今还有一多半水库还没开闸,洪峰就安然过境了。 水库由水渠链接着各个村田,形成网状毛细血管,天上的暴雨落到田中,多余的雨水顺着渠口流出汇到一起,绕着村里水田走一路,最后从地势低处又流回河道中。 “妙啊妙啊,这个回去你也好好跟我讲讲。” 方嗣高兴得直拍柳云墨的背,虞初稚看了都心疼。 可饶是如此,因着连日不见阳光,收下来的稻子也十有四空。好在秋粮还能按时种下,圣上又颁布了减税令,这一县百姓才得以度日。 柳云墨带方嗣看完各乡水库水渠,又安排好赈灾济贫的事,留了人在每个乡帮忙传信,一行人就回了县城。 哪成想乡村是守住了,城里却遭了灾,入城时水已然没过了脚踝,虽然不严重但是很难受,施隽几人正带着人清理街道和地下排水渠道。 “看来等雨停了,要将排水渠再挖深挖宽些,还要多派些人定时清理。”虞初稚琢磨着就说出了声。 “衙门有雇人专门清理,估计是有几年没淹到城里了,清理的人放松了警惕,回去好好敲打敲打就是,不用劳民伤财。”柳云墨说道。 其实城中的排水他是了解过的,感觉很是够用,所以也就没有多加完善,看来还是疏忽了。 到了县衙门口倒是没有积水,想来也是这城南高北低,东高西低,县衙在东面,有权有势的都住这周围,商市在南面,店家一般也就在附近安家,所以有钱的都在南边住,所以真正遭殃的只有平民和苦力。 柳云墨没有跟着虞初稚回后院,而是回到县衙让典史找来地下排水渠分布图,他照着画了一份,又看了半天,思索了一会,拿起笔将图纸修修改一番,吩咐纯钧去后院找来方嗣和姜天昊,又让承影把施隽、赵善诚、孙道振几人找来,把新画好的图纸给他们看,大家一起讨论如何在现有基础上稍作修改,就能解决眼下及之后的问题。 几人定了计划就各自忙去了。 柳云墨三人回了后院,各自回房冲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才去了柳云墨院子里的花厅。 虞初稚早已命人摆好了饭菜等着几人。一同用了饭,沐湘泡了壶大红袍给几人斟上。 虞初稚喝着茶,瞄着桌上的几人,听他们讨论城中排水渠的事情,等他们说累了各自端着茶盏喝茶,她才放下茶杯说了句:“今年灾情咱们不算很严重,但是其他县里呢?要是有逃难的灾民来了,这城门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几人思索了一番,虞初稚看方嗣和柳云墨的表情,知道二人心中有了计较,于是三人一同望向姜天昊,他多想了想,然后坚定地说:“不能放进来。” 接着他又说道:“灾民既然逃难到此处,就算有钱财傍身也花得差不多了,进了城若是偷窃还算好,只是损些银钱,若是强抢,那可是要害人命了,此为其一;再者,一般大灾过后就是瘟疫,若是此时前来之人已然身携瘟疫,入了城与城中之人混居,待到瘟疫爆发,这一城的人都要填了命,此为其二。由此,这灾民是万万入不得城。”说完,他又想了想说,“但是他们到了城下,进不了城,看到咱们县城如此安稳,若是暴乱冲城,咱们还抵挡得住;若是跑去村里,祸害乡民也是一大患。只是要如何处理,还请少师指教。”说罢他对着柳云墨一拱手。 柳云墨笑了笑说:“夫人之前既然问了,自然心中已有计较,我就不动心思了,今日回去盘算了一下午,心力枯竭,还请夫人怜惜。”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大家都在呢,收起你这弱不胜衣的样子。” 方嗣和姜天昊也朝虞初稚一拱手:“还请姐姐\/弟妹指教。” 吓得虞初稚慌忙摆手:“指教不敢,只是从前从别处看来的一些法子,也不知当用不当用。” 柳云墨一听就知道她定是在哪本闲书上看到过,眉毛一挑:“你说。” 等到虞初稚喝了口茶正要开口,柳云墨又抢先说道:“娘子稍等,小铃铛去拿纸笔来。” 虞初稚只好又端起茶杯来喝茶,小铃铛快步跑回房取了纸笔,柳云墨将纸叠成一本书大小,又看了看手中的笔。好,他亲亲娘子做的铅笔,这个好,不用蘸墨。 方嗣在京城看虞初稚用过这笔,姜天昊也见过两人,早就打听清楚了这个叫铅笔的玩意,还讨要了几只,确实好用,如今见小铃铛拿来也就不再好奇了,见柳云墨准备好了,三人齐刷刷地看着虞初稚一副乖宝宝模样。 第176章 赈灾 虞初稚放下茶杯才缓缓道来:“收容灾民最重要的就是安稳,安就是有地方住,有饭吃,不一定要多好,有片瓦遮头,有食物填肚,不至于饿死即可,首先就是安。住城里,小安之前已经说过不妥了,那么城外呢?”她伸手指了指西边,“我记得那边有座小山头,不高,树木也稀少,多是草坡,没有山石滑坡的危险,我们就在那边搭些简易的房子,不用多好,坚固些的黄泥木房就好,这个工作可以安排城里那些因着暴雨失去工作的人做,工钱日结,可以减轻他们的工作压力,当然这个住的地方也有区别,中间建个医馆,一边住身子康健的,一边住有伤风发热症状的,具体怎么做你们去商量。” 说累了她又喝了口茶,“至于吃的,咱们到时候组织城里这些老财们,在城门口摆粥棚,每日两顿,有粥有馍加些菜食。但这是起先的十日,十日后只有五十岁以上的老者和十四岁以下的幼童可以领到吃食。接下来就是稳了,光靠县尉手下那些府兵和捕快自然是不成了,我们要让青壮年男人忙起来,那么疏通拓宽城外排水渠,加固护城河的工作到时候就交给他们了,身体康健的,在城里能找到活干的女子,可以让东家去官府为其担保,领了入城文书,每日可入城工作。如果东家愿意提供住宿,也能宿在城中,否则每日酉正前必须出城。另外,有医术的可以在山上的医馆坐馆,发月银管一日两顿,这些都要先在山上住十日,才能开始实施。另外如果愿意开荒种粮的,可以提供工具和种子,但是每户只能领取一次,种子的多少由开荒面积决定,之后大灾过了,留下的可继续耕种,按例交税即可,想要返乡的,咱们县衙会出银子赎回。” 终于说完了,虞初稚又大大喝了一口茶。 “姐姐好厉害啊,要是姐姐是男子,正新科状元谁做还不一定呢?”姜天昊一脸崇拜地看着虞初稚。 虞初稚不好意思摆摆手:“拾人牙慧,拾人牙慧。我也是纸上谈兵,具体怎么操作还需你们去商讨,我只想平平安安过自己的小日子。”她讪笑着。 柳云墨将基础方案写好一式四份,一份递给纯钧:“这个送到衙门书房明日要用。”然后给了方嗣和姜天昊一人一份:“咱们回去再好好想想,怎么做最稳妥。” 知道柳云墨这是在赶人了,两人收好,忙告了辞回自己院子。 柳云墨一把搂着虞初稚的腰,将她带入房中,关了门按在榻上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吻。 虞初稚发现自从自己被救回来之后,白切黑这家伙好像越来越眷恋自己了。 “没想到我的小初如此聪慧,从前只觉得你是散漫慵懒的小猫咪。”他点了点她红肿的唇,“没想到我的小猫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虞初稚一把推开了他嗤笑道:“不过是网文看得多罢了。你口中的奇女子可不是我,是那些才思敏捷的作者大大。” 柳云墨见她要逃开,一把把她搂进怀里,“我不管,我的小初是最好的。” 虞初稚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头,“我发现你越来越黏人了。” 柳云墨深深地看着她道:“从前虽然忙,但日子是平稳的,我们的感情也很顺遂,心里知道彼此的心意,也确定能携手共度一生,总是觉得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来。如今不同了,看似如从前一般不愁吃穿,可是危险重重,总怕哪一日自己就突然不在你身边了,我怕我的爱表达得不够多,不够热烈,怕你忘记怕你感受不到。” 虞初稚捧着他的脸主动吻上去,他的心情她如何不理解呢,这也是她如今的心情,才会放任他黏着她,不分场合地表达爱意。 走慢了一步,被关在门外的小铃铛和沐湘,看着久久没开的木门,知道自己是被遗忘了,估计一时半会两个主子也用不上自己,两人相视一笑各忙各的去了。 外县的灾民到了花溪时,还没进城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当中也有人想号召灾民冲进县城去过好日子,像之前路过别的县一样,可是却发现这次身后的跟随者寥寥几人。 谁不想安稳过日子呢?有屋住,有饭吃,有工做,领了工钱还能到城门口的集市买衣服,买粮食,买肉,买菜。 开荒虽然累了些,但也有了自己的田地,大部分人都安稳了下来,谁也不愿意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 有些刺头还想到处挑动灾民的情绪,当然最后他们也如愿地入了城,吃上了粮,不过是进了大牢,吃着每日一顿饿不死的清粥小菜,悔恨不已。在牢里呆得时间长了,他们就把愤恨发泄在那位带头挑事大哥的身上,按到地上赠以一顿老拳。 看着安定平稳的花溪县,方嗣知道自己要回京了。 他把这些日子所见所得写成一份厚厚的奏折,从水库水渠的功用写到外来灾民的安顿,写完他又给柳云墨和姜天昊看了看,请他们帮忙完善,等做完这些,他就收拾行礼准备回京了。 回京前夜,方嗣被请到了姜天昊院里的花厅。 到了花厅发现柳云墨三人都面色严肃地坐在那里,狼一和鹰一立在一旁也是面容严肃,连小铃铛也少了往日的活泼。 他也端正了自身正准备作揖,就见姜天昊站起身对着他深深一揖,“接下来的事,有劳方先生了。” 方嗣愣在那里,柳云墨忙起身招呼二人坐下。 小铃铛将一封信呈到他的面前,鹰一在一边说道:“这是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之所以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是因为他们将多出来的粮食和银子,分批次运到了京城和皖安府交界的一处群山中,在不同的山头每处都藏了五千精兵,这样的山头在那里一共有六处,每处相隔都不远,但又不连着,要不是有属下传信过来说,这次他们分了六个小队出行,我们又安排了几个人进去,怕是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 他指了指那信说:“这里面有那几座山的图形,还有每座山上的布防图,我们怕动作太多被对方盯上,要劳烦方大人带给圣上。”鹰一单膝跪下,“一切有托方大人了。” 方嗣将那信小心收好。 “我一定亲手送到圣上手中,你们放心。” 第177章 廷争 次日一早方嗣坐了马车带了随从离开了花溪,一个小小的工部郎中办完公差,几人乘着一辆简单的马车,如此简陋低调地出行,自然是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说句不好听的,连路过的山匪都不会打扰这种看起来就是出苦差的官爷。 于是一月后方嗣安全回到了京城,连府门都没入,刚回工部交了差事,出了府衙,姜胤宸就派人接他入了宫。 他跪倒在地,呈上奏折。 姜胤宸看完奏,折拊掌大笑,“好好,我就知道柳云墨这小子了不得。” 他见方嗣仍跪倒在地,招呼道:“方卿你上前来,还有几处朕一时悟不到其中奥秘,你来给朕讲讲。” “是。”方嗣恭敬应诺道,起身上前几步,走到姜胤宸身边。 姜胤宸皱了皱眉,说道:“福海啊,你领着这些人去置办一桌席面,一会儿朕要亲自给方卿洗尘。” 福海知道圣上这是有话要和方大人单独说,身边不方便留人,带着一众宫女太监退出殿外,将置办席面的事交给自己的干儿子,自己守在勤政殿外,防着那些不长眼的人闯了进去。 见殿里只剩自己和姜胤宸两人,方嗣才又跪下,“臣僭越了。”他深深俯下身子。 姜胤宸扶起他温言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要事要说?” 方嗣忙将怀中的密信掏出呈到姜胤宸面前,简单讲述了一下鹰一汇报的情况,“详细的,鹰侍卫都写在信中了。” 姜胤宸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怒气,仔仔细细把信读完,恨恨地说了句:“朕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他收好密信,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方卿这一路可还太平?” 方嗣回道:“一路平顺,只是看到尚有不少灾民。” 姜胤宸点点头:“柳云墨这个接收难民的法子不错,你觉得呢?” 方嗣认同道:“臣也觉得甚好,既让灾民安稳下来,又让没有遭灾的县城里的百姓安居。” “如何拟旨你还没忘?” 方嗣忙拱手应道:“自是没忘的。” 姜胤宸点点头,下巴朝一旁的一个书案点了下,“拟旨。” 方嗣忙立到书案边坐好,展开黄色卷轴先写下“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姜胤宸踱了两步,才说:“钦差二皇子姜天璇携赈灾钱粮前往荆楚省赈灾,路遇灾民就地安顿,将花溪县的安顿方法附在后面,写详尽些,免得这些兔崽子自作主张,罔顾了百姓的性命。” 等了片刻,方嗣将写好的圣旨放在姜胤宸面前,他看了一下,点点头,“再写一张派三皇子去的,其余都同样来一份。” 方嗣又打开一卷空白的卷轴,依样又写了一份,就这样摊开,放在勤政殿中,姜胤宸并未交代送门下省,就带着方嗣去了御花园。 次日朝堂上果然有大臣进言,要及时赈灾,姜胤宸欣然同意。 一向爱哭穷的户部尚书又开始哭诉,才结束了西边的战争不到三年,户部账上钱也不足,粮也不足。 二皇子姜天璇据理力争,无非就是沿途征粮,一路征到荆楚,每城都有官粮,每城征十之二三,并不影响当地民生。 三皇子姜天玑马上反击,若是这官粮征走了,城里又来了大批灾民,又当如何? 两位皇子就如何出粮如何处置灾民好一番争论,一众朝臣有站二皇子天璇的,也有力挺三皇子天玑的。 坐在上位的姜胤宸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儿子你来我往,倒是往日一向积极的长子姜天枢,今日低调地立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弟弟们你争我夺。 姜胤宸看着那看似低调实则一脸志在必得的姜天枢,心中暗暗摇头,这么大年纪了,这么些小心思都藏不住。 等两个儿子争得差不多了,姜胤宸才不轻不重地抛出一句:“天枢,你怎么想?” 姜天枢眼中掠过明显的喜悦,旋即又收敛起来,他正了正衣冠开始侃侃而谈。 姜胤宸淡笑不语,待他说完,几个文官开始吹捧蜀王如何有才,这安稳的法子如何了得。 也有反对的官员不屑地说,都是些泛泛而谈,具体如何操作,还请蜀王不吝赐教。 姜天枢面上一窘,旋即又端起蜀王的架子说:“只是刚刚一点粗浅的想法,具体还需同各位大人一同商讨。” 姜胤宸顺着说道:“一会儿下了朝,老大、老二、老三、顾安、荀朔,还有六部的,都来御书房。” 话毕他看向一旁的福海,福海一甩拂尘:“退朝。” 第178章 算计 左右丞相、六部尚书,跟着三位皇子,都随在姜胤宸身后一同入了御书房。 “赐坐。”姜胤宸吩咐道。 各人谢了恩依次坐下。 “上茶。”一旁的福海得了令,吩咐一边的小宫女下去泡茶。 姜胤宸抽出一份奏折递给一旁的福海:“拿去给各位大人都看看。” 福海将奏折递到姜天枢手里,他看得很认真,一开始还在感叹柳云墨的才华,看到后面背后开始渗出密密的汗,他原以为那些是父皇自己琢磨出来了,那么自己和父皇想到一处,可见父子同心,可如今看来是柳云墨想出来的,人家还实践得很成功。 他收起奏折递给姜天璇,一下没拿稳险些掉在地上。 姜胤宸也没等着他们,在他们传阅奏折的时候,他拿出旁的折子开始批改。 众人看完,福海又将奏折摆在姜胤宸手边。 他批完手上这份奏折,才抬头看了一圈下面的人。姜天枢目光闪躲,姜天璇和姜天玑嘴角噙着笑,一脸不屑地看着姜天枢。 几位大人眼中有赞赏也有不解。 “各位大人觉得柳县令这治水安民的法子可好?” 工部尚书陈师古率先说道:“这柳县令真是干吏,治水法子真真是妙极,七分疏三分堵,张弛有致,不但减缓了江水,还疏导出了粮田的积水,难怪今年上报灾情的没有花溪县。” 姜胤宸认同地点点头。 陈师古偷偷觑了一眼上首的皇上,见他面上平和,才又接着说:“臣以为,可以等灾情过后,让留守和回迁的百姓修建这种水库和水渠,按出工分发粮食工钱,让他们今年虽然没有收成,但是至少能过到明年夏收,不至于活不成。” “可。”姜胤宸认同道,抽出一张圣旨在上面添了几笔,“你们认为呢?”他又问余下的人。 众人都是一味赞同吹捧,姜胤宸不想听这些,又问道:“大家属意谁去办这件事?” 吏部尚书姚知礼忙提议蜀王,姜胤宸嗤笑了一下:“渝川府今年也有灾情,蜀王就回自己的封地好好治理一番,我就不另外派人了。” 姜天枢脸刷地就白了,父皇这是明显要放弃他吗? 接着二皇子姜天璇和三皇子姜天玑都各有人推荐,各自摆出理由。 姜胤宸摆摆手,“众卿家说得都在理,那么老二你去楚南府,老三你去楚北府,此次除了赈灾安民,还要监督各县把水库水渠修好,就派工部郎中方嗣去协同你二人修筑,他对这个了解很深。”说完他让众人退下。 等众人都走了,姜胤宸让福海带着伺候的人都出去,御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人,他朝空中招了招手,“应龙。”他轻唤一声。 一个着墨衣之人自梁上飞身而下,“主子。” 那人拱手半跪于姜胤宸面前。 “去带苏秦月过来。”姜胤宸指了指身后一处地方。应龙打开密道闪身进去。 见他没了身影,姜胤宸关上密道,抽出一张纸放入信封中,自己抽出黄色卷轴写了份圣旨,又拿出一块令牌放在其间。 “虬龙。”又一人飞下来,姜胤宸将东西交于他:“送门下省加印,即刻启程,去釜城交到虞琮虞将军手中。” 末了他又问道:“昨日朕走了之后,留守勤政殿的是谁?” 虬龙单膝跪着没动,“禀主子正是属下。偷看圣旨的是成九,给他传话的是……” 姜胤宸一挥手,“行了,你们把这些人都看牢了,小鱼小虾直接处理了,大鱼留着,省得这条死了,他们又换,找起来麻烦,也就这些日子了。” “遵命。”虬龙答道,又飞身上了房梁。 时近正午,秘道口的铃铛响起,姜胤宸打开就看到应龙领着安国公、京畿兵马行营大统领苏秦月。 “进来。”他从袖子中拿出那封密信给苏秦月看,苏秦月看完默默收回,原样递还给姜胤宸。 三人围在一起,姜胤宸如此这般地安排了一番,“都去准备,许就在这几日了,若是蜀王乖乖回了封地,你们以围剿山匪的名头剿了这几个山头便罢了,若是他们动手。”他转头看向二人:“秦月啊,你给应龙他们两队人手,围了镇国侯府和蜀王府。” 苏秦月点头领命,“一会儿我就派两队信得过的人给应侍卫。” 姜胤宸摆摆手:“你们去忙。” 用过午膳,宫里发出三道圣旨,一是派二皇子姜天璇、三皇子姜天玑前往荆楚赈灾,工部郎中方嗣随行,一是让蜀王回番地安民,因着灾情紧急,着三人十日内出发。 二皇子天璇和三皇天玑子自是高高兴兴地领了旨,各种安排准备出发。 二人互相打听出发时间,最后商定三日后一同出发,把消息告知了方嗣。 正抱着女儿宠不够的方嗣眉头死紧,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没一会儿宫里又来了消息,皇上体恤方大人奔波,此次又要协助两位皇子修筑水库,特赐恩准妻儿随行。 方嗣明白京里要有大事发生了,皇上这是为着十皇子缘故,要保他全家平安,令他远离是非之地,于是他不顾方夫人愿不愿意,都让她收拾东西,带着儿女一同出行。 三日后,两位皇子带着方嗣,领着京畿营派来的官兵,押着赈灾物资离开了京城。 这下子压力给到了姜天枢这边,走,他不甘心好不容易回了京城,这什么都没做成又要回封地;反,他又有些不太敢,毕竟父皇还身强体健,强行逼宫,就算成事了,也要背上弑父的罪名。 此刻祁元正坐在姜天枢后院书房,他今日陪夫人来探望女儿和小外孙。五月底女儿生了皇上的长孙,此时虽是庶子,将来呢,他暗暗盘算着,只要他女儿做了皇后,有自己在,他的孙子就是太子。那虞曦颜跟姜天枢早就离了心,只要她从南怀山上下不来,自己女儿登上后位,十拿九稳,如今他将宝全压在了这个蜀王身上了。 “蜀王殿下,此次若是回了渝川,不知几时能再返京了,您的弟弟们也都大了起来了,再过几个月,四皇子五皇子也能入朝为皇上分忧了。”天色渐暗,这一日又要过去,看着眼前还在犹豫的蜀王姜天枢,祁元不得不给他下一剂猛药。 蜀王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狠狠一锤,“怀安。” 一小厮进得门来,“去前院请卢先生、徐先生、岑先生过来。”顿了顿,他看着已经暗了的天色,“派人去接葫芦巷那人过来。”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问祁元道:“岳父大人,您看现在起事能成吗?” 祁元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比坐在这里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强。”说着他将一个纸包塞到姜天枢手中:“明日就带着柔然,抱着皇长孙,去宫里拜别皇上皇后,再说,这皇长孙还没个名字,明日请皇上赐一个。” 姜天枢将纸包收入腰带间,有些踌躇:“孩儿出生时就请了旨,父皇下旨说,自己的孩儿自己给起名更加亲近,已然是回绝我了的。” 祁元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明日再请,定能得个好名字,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派去请的四人过来后,又与姜天枢和祁元密谋一番,定了日子,趁着乌黑的天色各自回了府, “剩下的老朽会为蜀王打点妥当的。”临走时祁元给姜天枢吃下一颗定心丸,带着夫人回镇国侯府。看着抹了一路眼泪,哭自己女儿命苦的祁夫人,祁元懒得劝她,再过几日,这妇人就知道自己的见识如何浅薄了,他们的女儿明明是凤命,哪见得就苦了。 第179章 动手 翌日一早,下了朝,姜天枢回府接了祁柔然和孩子一同进了宫。 来到御书房门口,今日在门口守着的竟然正是成九,成九见他过来,上前迎了两步,单膝跪地问安:“奴才见过蜀王,蜀王妃,皇长孙。” 姜天枢扶起了他,顺势将一个小香囊塞到他手中,就是他平日打赏的香囊,并不怕人看了去。 “有劳成九公公去通报一声。” 成九将香囊收入自己袖中,手指不经意地捏了一下,跟往日有所不同。他不动声色地收了这香囊,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就出来,脸上堆着笑,“皇上宣您进去。” 姜天枢领着妻儿一同入了御书房。 “儿臣\/臣媳叩见父皇。” 姜胤宸停了手中的朱笔,抬眼看着他们,“起。” 两人磕了个头起了身,姜天枢上前一步:“过几日,儿子就要带着家眷离京了,今日特带妻儿拜别父皇。” 姜胤宸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姜天枢应是。 姜胤宸又说道:“行,都收拾好了就回,带着妻儿好好过日子,对了,南怀山那边来信说,蜀王妃给你生了个小郡主,你顺便去接上他们一同回渝川。”说着他又似不经意的说:“小郡主就叫沐柠,待及了笄再上封号。我已经派人去宣口谕了。” 姜天枢又磕头谢恩,“谢父皇,只是臣这长子还没有名字,还请父皇给小子赐名。” 姜胤宸挥挥手,“你们自己想去,起好了上个折子给我。” 姜天枢抱过祁柔然手中的孩子,上前两步,“这孩儿出生,父皇还没抱过。”他又凑上前几步。 姜胤宸不理他,“你去关雎宫跟你母后拜别,带着个孩子出门不容易。” 姜天枢还想挣扎,福海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圣上还有要事处理,蜀王还是自去。” 姜天枢知道今日只能如此作罢,只得退回堂中,领着祁柔然给姜胤宸又磕了一个头,“儿臣这就领着妻儿回藩了,不能承欢父皇膝下,还请父皇保重身子。” 两人又拜了一拜,出了御书房就往关雎宫而去。 成九一路引着他。 “麻烦成九公公等我一等,一会儿送我们出宫。” 成九躬身应下。 姜天枢领着祁柔然在皇后床前坐了一会儿。 “今日就给他用了。”长长的宫墙通往宫门,若真出了这京城,那个位置这一生怕是跟他无缘了,他想着,就轻声跟成九下了命令。成九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姜天枢没有看到,他知道他会办好。 姜天枢这边入了宫,祁元那边就着人去了两镜山。守着镇国侯府的探子见人出了城,往两镜山的方向,马上忙给应龙报了信。 应龙忙尾随那人也去了两镜山。只见那人并不入山,而是在山下发了个信号弹,顷刻便有六人到了山脚下与那人会面。 接着七人又一起回了京城,应龙又跟着回了京城,才进了城门,就听说圣上突发心疾晕倒了,太医院救了半日才捡回一条命,如今还昏迷在床。又听有人在传,是蜀王把圣上气病的,前殿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看到蜀王上午沉着脸从御书房出来,不久就听见皇上砸了茶盏,用了午膳,皇上就病倒了,这就是被蜀王气着了。 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让应龙有些吃惊,这个节骨眼,蜀王这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吗? 他看着那几个人入了镇国侯府,就没有继续跟过去了,他们想做什么自不待言。 他传了信给苏秦月,告诉他可以动手了,自己就潜入了皇宫。远远就看见养心殿前,蜀王蜀王妃,几个皇子,各宫娘娘都守在养心殿门口,出来一个太医,一众人就围了上去,见福海公公出来,众人就想涌进去看皇上,“各位娘娘各位殿下,都请回,皇上这会儿还睡着,谁也见不了。” 蜀王假惺惺地落了几点泪,“我们也是担心父皇,进去远远看一眼也好。” 福海和屋顶的应龙同时扯了下嘴角。 福海又摆出一副忧心的样子,“那就在外殿远远看一眼,不过不能一起进去,就几位皇子轮流进去看。各位娘娘主子就请回,待皇上醒来,奴才会告知各位娘娘的关心。” 见如此,几位娘娘也只得领着自己宫里的人走了。福海将门打开刚好够一人入的大小,自己先进去,才让蜀王入到里面。 只见姜胤宸躺在床上,刘太医忙前忙后地在给他扎针。 姜天枢想上前看个仔细,被福海伸手拦住:“蜀王,就到这里。” 姜天枢出了殿门,假意抹了抹眼睛,对着余下的几个皇子摇了摇头。 七皇子姜瑶光仗着往日姜胤宸对自己偏宠,不顾福海的阻拦,一下子冲到床前,就要往姜胤宸身上扑,被刘太医一把提住了后脖领子,“七皇子不可冲撞了圣上。” 他指了指姜胤宸心口上插得密密麻麻的针,“七皇子回宫里等着。” 姜瑶光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父皇父皇”的喊着。 刘太医没办法,给他扎了一针,他就晕倒了过去。 “送出。”刘太医对福海说。 福海将七皇子姜瑶光打横抱起,送到殿门外。 “七弟这是怎么了?”还守在门口的姜天枢一下子上前来。 “太激动晕倒了,其他皇子呢?”福海看着空荡荡的殿门口。 姜天枢接过姜瑶光,“他们都先回宫了,我送七弟回宫,父皇就交给您了。” 福海也哀痛地点点头,看着姜天枢抱着姜瑶光走远。 “他哪里是顾念七皇子啊,他怕你赶他出宫,找借口硬留在宫里。” 应龙的声音在福海身后响起。福海回头只看到他入殿的背影。 第180章 钓金鳌 “属下应龙回来复命。”应龙在龙床前单膝跪下。 刘太医起了一根针,就听姜胤宸咳了两声坐了起来,“都给朕拔了。飞龙去门口守着。” 一个黑影窜出养心殿。 姜胤宸指指自己胸前,刘太医过去将银针一根根起出。福海端了些点心和茶上前,“皇上用些。” 姜胤宸吃了口糕点觉得没胃口,只喝了些茶水,对应龙说:“你吃两口再说,不着急。”福海又将糕点端到应龙面前,又给他倒了杯茶。 福海又端了一杯茶放在刘太医面前,刘太医端了就要往嘴里送,被福海一把拦住,“请刘太医验验。” 刘太医抽出银针试了试,没有变色。 “请福公公多拿几个杯盏过来。”福海又去后堂拿了五个茶盏,和这个不同,一看就是公公宫女们平日用的。就见刘太医在每个杯子里倒上一点茶水,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将一些粉末液体滴入茶水中,其中一杯茶马上就起了反应,发出一阵奇异的香味。 刘太医远远用手扇了扇,然后盖住这个杯子,“埋深些。”他对福海说。 福海抽出一块帕子,将杯子包好出了正殿。 见刘太医要跪,姜胤宸挥了挥手,“坐着说,就这几个人。” 刘太医一拱手,“是醉三日。” 刘太医看了一眼应龙,说道:“中了这种毒不会立刻死掉,但是会昏睡三日,从第四日,会突然转醒,然后在当夜睡梦中死去。” 姜胤宸呵呵笑了两声:“我的好儿子啊。”转头他又问应龙,“你那边呢?”应龙单膝跪地回道,“镇国侯祁元的亲卫队长今日去了两镜山,接了六个人回镇国侯府,其中一人属下认得,是镇国军的一个裨将。” 姜胤宸点点头,他早就想到了。“苏秦月那边得了消息吗?” 应龙回道:“应该已然动手了。” 想了想,应龙又说道:“就是今日回京,属下还听到一件怪事,就是城中都在传两件事,一是皇上心疾发作昏迷了,太医救治了半日,才堪堪保住性命,二是皇上是被蜀王气病的。” 姜胤宸笑道:“我的好儿子看来不止一个啊,咱们就看看谁是这黄雀。” “属下去查查。”应龙请命道。 姜胤宸摆摆手,“不用了,他会自己跳出来的,咱们按原计划来。” 应龙应下退到一边。 “那行了,今日估计也没什么事了,咱们都早些休息。”姜胤宸说着回床上躺下,“不知道能好好休息几天。” 见刘太医又坐到自己床边,忙驱赶他,“你坐在这,朕如何睡得着?” 就听见福海在殿门口高喊一声:“蜀王殿下。” 姜胤宸忙躺好,刘太医把银针都复了位,应龙一个飞身上了房梁。 “我照顾七弟误了时辰,宫门落了锁,想着我已封了藩王,不便留在后宫,就想今夜能不能在这里守父皇一夜,过两日我就要离京了,我想再陪陪父皇。”姜天枢的声音响起。 福海为难地说道:“老奴让人领您去皇后宫中休息一晚。还请蜀王不要在此打扰了圣上的休息。” 见福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姜天枢也不多说了,“也好,我再多陪母后两日,今后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着母后了。” 福海对远处一个宫女招了招手,那宫女快步过来,“你带蜀王去关雎宫,跟姑姑说蜀王今日出不了宫了,劳烦她安排下住处。” 宫女领了命引着姜天枢走了,“蜀王这边请。” 看着姜天枢跟着小宫女走远了,福海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返身进了殿中关好门。 见殿里姜胤宸又躺在了床上,心口处插着银针,刘太医在一边忙碌,“行了,别忙了,他走了,你把皇上身上的针取了。” 刘太医将姜胤宸身上的针都取了下来,才领着刘太医去了偏殿休息。 天色微微泛着白的时候,寂静的寝殿里响起零星几点细微的铃声,应龙从梁上飞身下来。福海这时也醒了,有些紧张地看着应龙。应龙小心翼翼地打开秘道口,没想到里面出来两个人。 “苏国公。” 苏秦月对他点点头。 “秦月来了啊,过来。” 苏秦月和来人一起到了龙床前:“臣苏秦月拜见吾皇。” 另一人单膝跪下,“属下鹰九拜见主子。” 姜胤宸点点头,“都起。” 两人起身,苏秦月上前一步一拱手道:“禀皇上,六个山头全部歼灭,只是没有找到其头领,而且清扫战场时,属下上报只有两万二千具尸首,我们翻遍了山也找不到剩下的八千人。” 姜胤宸不在意,“总会出现的。” 他转而看向鹰九,鹰九一抱拳道:“属下奉命调查金玉满堂,其东家是镇国侯夫人陪嫁嬷嬷的娘家侄子。” 姜胤宸嗤笑了一下说:“说来说去还是祁元那老匹夫的。” “今日丑初有六个人进了这家金铺,好像跟东家很熟,到如今还没有出来。” 姜胤宸想到了什么,安排了一番,就让他们各自散了,自己仍躺着装病,福海仍是挡着各人不让进去探视。 第181章 萧墙 六个头领从密道出来,回到各自山头,发现满目疮痍,尸体散落在地,鲜血染红了山头。六人大惊失色,几乎同时到了一座山的山腹中,从不同的入口进入,看到自己的副手带着人躲在里面处理伤口。 “还剩多少人?”其中一个头领问道。 “报告将军一队还剩一千四百七十三人,都是轻伤,不影响战斗。” “报告将军二队还剩一千五百六十人,均为轻伤。”一个个副手站起来报告。 最后汇总一共还剩八千人,和苏秦月统计的一样。 几个头领一合计,等到太阳落下,带着这些人进了入城的密道,偷偷潜入京都。成王败寇,也许没有他们,蜀王在宫里就能成事也说不定。这件事大家都在赌,赌赢了就是从龙之功,飞黄腾达。 另一边,蜀王府的亲兵从万兽园暗门进入皇宫,然后藏在皇后宫中,他们秉持着同样想法。 这天,御林军统领夏笙带着御林军在宫中巡逻,已经说不清是这几日第几次,在养心殿门口看到蜀王了,他借探病的名义和福海公公起了冲突。看这情形,多半还是进不去的,夏统领心里想。 “福海你个奴才,你是不是得了谁的令,软禁了父皇,才不让我进去伺疾的?”姜天枢不满地嚷道。 这一说法马上得到了四皇子姜天权和五皇子姜玉衡的附和,他们都嚷着让福海让开,让他们进去伺疾。 福海也不跟他们吵,就是不让他们进去。 这时养心殿的门打开了,刘太医走出来,道:“皇上宣各位娘娘、殿下进去。” 姜天枢得意一笑,他早就算好了这会子父皇能醒,果然。他假装关心地抓住刘太医的手问:“父皇可是大好了?” 刘太医只说道:“已然转醒。” 福海也知趣地打开殿门让到一边,众人涌入殿内。 “父皇。”“皇上。”顿时殿内哭喊声一片。 姜胤宸坐在龙床上虚弱地摆摆手,“行了,朕没事了,你们都回,让刘太医给朕调养几日,便可大好了。” 众人见姜胤宸虽然有些虚弱,但气色尚可,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天枢。”听到姜胤宸叫住姜天枢,众人的脚步一顿。 姜天枢转身上前跪在床边,“父皇。” 他伸出手握住姜胤宸的手,入手冰凉,他心中有了底。 “天枢啊,你今日便离京,灾情不等人啊,你再不把粮食带回去,百姓怕是没活路了。”听姜胤宸是劝蜀王回藩地,众人放心地离开了。 姜天枢哽咽着说:“父皇您如今病了才好转,我母后又一直醒不来,儿臣真的不放心。这样,再让儿臣多留一日,陪陪母妃可好,山路难走,儿臣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父皇母后。” 姜胤宸知道他是铁了心了,只得点点头道:“也好,你就再去陪陪你母后。” 御林军军帐。 “萧哥,我能跟你换个值吗?”夏笙对统领萧兴说,“今晚我来当值,明早你过来接班可行?” 见萧兴有些犹豫,夏笙又央求道:“我娘帮我约了姑娘相看,她记错了我当值的时间,约到了明日巳正,若是我明日当值就去不了了,姑娘家会以为我没有诚意的。” 萧兴只得点头同意,他这兄弟前面的娘子病逝一年了,也是时候续弦了。一点小事,帮帮他也无妨。 萧兴拿过登记册子记录了下来,“下次早些说。”萧兴记录好,用册子敲了敲他的头,“我原本答应明日带家里小子去听戏的,又要换日子了,他准跟我闹。” 夏笙笑着搂着萧兴的肩膀说:“跟小石头说,要是他夏叔这次成了,来年生个妹妹给他做媳妇。”两人哈哈笑着散了开。 今夜真的好安静啊,带着小队巡逻的夏笙想着,巡到关雎宫附近,看到有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养心殿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什么,跑到关雎宫门口那人使劲地拍门。 夏笙领着人走近了,才发现那人一身血,一边拍门一边哭喊:“蜀王殿下,皇后娘娘,福公公毒杀了皇上。” 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夜空,关雎宫的门吱呀打开了,蜀王从里面走出来,急切地扶起地上的人,“成九,你刚刚说什么?” 夏笙仔细一看,还真是成九公公。 那成九又哆哆嗦嗦地说:“福公公毒杀了皇上,被我看到了他要杀我灭口。” “夏副统领,快去将御林军都召集过来,随我去勤王。”一声长哨响起,附近的小队都赶了过来,在姜天枢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往养心殿去了,远些的巡逻队都陆陆续续地赶过来。 此刻藏在皇后宫中的蜀王府亲兵见他们走远,开始一个宫殿一个宫殿地搜宫,将后妃皇子绑了,都带到关雎宫正殿里。 “头儿,没找到四皇子和五皇子。”带队搜翠羽宫的人前来禀告。 “接着搜,搜不出来就把德妃送到蜀王那里去,省得生变。” 那人领了命又带人去搜宫里,亲卫队长放出一颗信号弹。 第182章 围剿 在院子里饮酒的祁元,看到空中的信号弹心中一喜,集齐亲兵卫队就准备出门,打开门就看到了苏秦月站在门口周围兵丁举着火把。 “祁兄,这么晚了带着这么些人是要去哪啊?”苏秦月笑着问他,缓缓抽出佩剑,“今晚别说人了,就是一只老鼠也别想从镇国侯府溜出去。” 祁元露出虚伪的笑,“苏老弟说的是什么话,你看宫城那边隐有火光,怕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我带人过去看看。” 苏秦月学着他的样子笑,“啊,那里啊,我已经派了东营过去了,就不麻烦祁兄了。” 祁元仍是不慌不忙,“苏老弟今日是一定不放我出去了?” 苏秦月认真地点点头,“正是。” 祁元冷笑一下,“去请苏夫人和苏二小姐过来。” 听他这么一说,苏秦月就变了脸色。他偷偷用手指打了个手势,暗中一个小兵就默默退了出去隐到秘处。 “祁兄,你这府里说是亲兵五百,我看不止,是不是逾制了” 祁元嗤笑一声道:“不怕你知道,府兵三千,如何?” 苏秦月摇摇头:“祁兄,回头是岸啊,你不只有女儿外孙还有儿子孙子啊。” 祁元冷冷地笑着,懒得答他的话,回头看着府里,好一会儿转过头来。 “来了。”话音刚落,苏夫人和苏潋滟就被府兵押着到了府门口。 苏秦月一看真是自家夫人和女儿有些着急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夫人也不见慌张,“我想在这里的不止我们两个。”她冷笑着看着一旁的祁元。 祁元有些得意地点点头。 “今日镇国侯夫人宴请各府夫人、小姐给蜀王妃饯行,我想只要接了帖子都会过来,中午用完饭我就觉得不对了,我自己的酒量我自己知道。”苏夫人看着丈夫,见他点头示意,知道他这是要自己多说点话,拖延时间,她又接着说:“三两杯果酒我就醉了,怎么可能?我醒得早,发现他们把夫人和小姐分开关押了。”她轻笑一声,“镇国侯好算计啊。” 见她还要废话,祁元忍不了了,一把扯过她挡在自己面前,短刀架在她脖子上,“我们走。” 亲卫队长也抓过苏潋滟,仿着祁元的样子,挡在自己面前,跟着祁元往前走。 府兵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苏秦月带着人跟在他们身后,两根细针从暗处飞射而出,打中二人手肘,哐镗两声刀落了地。 苏夫人一个过肩摔,将祁元摔倒在地,反翦住他的手,捡起地上的匕首抵在他的背心,“都住手。”苏夫人一声怒吼。 苏潋滟趁亲卫队长愣神之时,长腿一抬,脚尖正中他脑门,趁他头晕眼花,抓住他的手腕就是往背后一拧,拔下头上的金钗抵在他的脖子上,情势一下子反转。 京畿营的兵丁一哄而上,缴了府兵的械,将他们五花大绑串成一串。 苏秦月让两千精兵押着他们去了城外京畿营,自己上前去绑了祁元和他的亲卫队队长,扔给一旁的人看管着。 他对着空中一拱手:“谢二位相助。” “苏兄不客气,不过令夫人和令嫒好身手啊。哈哈!” 苏秦月牵过自己夫人手又看看女儿,见两人无恙才放了心,“来两个人护送夫人和二小姐回府。” 苏夫人蛮不在意,“咱家离这才几步路啊,我们自己回去。” “你们出门没带人?”苏秦月有些好奇。 “带了啊,辰正的时候都放了回去,让通知各家老爷少爷,今晚不管听到什么,都闭门不出,安分的明日一早送小姐回家。” 苏秦月了然地点点头,“快回。” 苏夫人牵着女儿往自己府里去了。 “来人。” 一个小兵上前。 “去请卫戍营胡统领过来。”小兵得了令骑着快马跑走了。 苏秦月又吩咐道:“都把这镇国侯府给我围死了。” 卫戍营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因为他们此刻正在金玉满堂门口忙活。起先是发现大晚上的金玉满堂大门打开,后院有打斗声,胡统领以为是打劫的,就带着人过来查看。 带队围剿金玉满堂的首领亮了块牌子给胡统领:“奉旨办差。” 胡统领认得这是皇上亲卫的牌子,忙跪倒磕头,山呼万岁。那人双手一拢,举在面门前道:“圣躬安。” 那人令胡统领敲开了这条街这一边所有商铺的门,将里面的人都清了出来,带到城防营安顿,再配合那人将半边街前后巷都团团围住。 此刻整条街厮杀声一片,血流成河。 那小兵到了卫戍营,听里面的人报胡统领在金玉满堂围剿逆贼,也就没有再找,转头回了镇国侯府门口汇报情况。 苏秦月挥挥手让他退下,他听着金玉满堂那头的厮杀声,看着皇宫方向,知道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干脆带着人就冲进镇国侯府。 第183章 抄家 此刻皇宫中,姜天枢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眼睛不甘地看着身后的夏笙,“为什么?”他问道。 夏笙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四皇子姜天权面前一拱手:“主子。” 姜天权点点头,高声说道:“蜀王弑父夺位,其罪当诛,天理不容,我们进去看看父皇还能不能救回来。五弟,你带御林军送母妃回去,再去把宫里老大的人都清理了。” 他带着夏笙跨过姜天枢的尸体进了养心殿,殿外五皇子姜玉衡叫来人,抬着姜天枢的尸体就往关雎宫而去。 姜天权入了养心殿,看到跪坐在一边拿着圣旨的福海,凑上前去,看到末尾光秃秃的没有玺印,一把扯出甩到一边,“这个没用了。” 又从袖中抽出一卷塞到他手中,“还请福公公将这份父皇的遗旨盖上玉玺。” 见福公公没有动,他又踹了一脚,“老狗还不快去,你乖乖地,朕还能放过你,不然弑君这个罪名你是跑不掉了。”说完,也不管他,直接走到龙床边,探了探姜胤宸的鼻息,确实是没气了。 他抽出腰间匕首,就要朝姜胤宸胸口刺下,再补上一刀。 突然他的手腕被死死扣住,姜胤宸的眼睛忽地睁开。 “父,父皇,你醒了啊。”姜天权松了手中的匕首,作势就要抱住姜胤宸,“大哥给你下毒,儿臣好怕父皇就这样崩了。” 姜胤宸一脚把他踹飞出去,夏笙见状不对,就想跑出去叫人,却见福海一跃而起,一掌正中他背心,一口血就吐了出来,软倒在地。 “都绑了。” 姜胤宸带着福海、应龙、虬龙从偏殿走出来。 他在姜天权身边顿了顿,叹了口气摇摇头。 龙床上的姜胤宸爬了起来,对着姜胤宸一拱手:“主子,属下带蛟龙去除了这面具。” 姜胤宸对他们挥挥手,假的姜胤宸带着假的福海从殿后退了出去,房梁上飞下四个人,穿着跟应龙虬龙一样。 姜胤宸道:“去前殿。” 几人押着姜天权和夏笙跟着姜胤宸去了前殿。 养心殿中,姜胤宸高坐上位,对下面的人说:“去把老大、老五都绑来。” 应龙虬龙领命出去,没一会儿带了浑身是血的五皇子姜玉衡进来,后面应龙一脸嫌弃地提着姜天枢扔在地上。 姜玉衡一见姜胤宸就哭道:“父皇,儿臣犯了什么事啊?儿臣刚刚只是去解救弟弟和母妃们啊。” 姜胤宸冷笑了一下,也没有多说话,“再等等。” 天光大亮,苏秦月押着祁元和他亲卫队队长,鹰九押着六个头领,正准备进宫复旨。 在宫门口焦急得一团乱麻的各位大人看见了忙上前询问。 苏秦月对着众大人团团作揖道:“卫戍营胡统领此时正将各位家的小姐夫人送回府,各位大人安心。” 各位大人此刻才放下心来,只见昨日妻女去镇国侯府为蜀王妃饯行,却没有见女儿回来,然后就听说蜀王谋反,镇国侯府又杀声一片,其实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今日一早就来宫门口看情况。 宫门打开,各位大人鱼贯入了殿,上了朝,姜胤宸面色严肃,正在龙椅上端坐着,不怒而威,压得众位大人抬不起头。众人山呼万岁后,停都没有停,径直走到自己往日上朝的位置上站好。 苏秦月及鹰九将一干犯人押上金殿复旨。 这一日早朝,没人议事,只有一道道圣旨,不管四皇子姜天权和五皇子姜玉衡如何喊冤,姜胤宸干脆不理,也没有一个朝臣敢替他们说话。 蜀王姜天枢弑父夺位,废蜀王封号,贬为庶人,褫夺姜姓,其子同样褫夺姜姓;其侧妃祁柔然贬为庶人,携子前往皇陵守灵,终生不得出;府内之人,妾室和家奴一律处斩,余下之人全部徒三千里;蜀王妃废封号,放其自由身,虞曦颜之女赐名姜沐柠,封安宁郡主,赐郡主府。 皇四子姜天权弑父弑兄,不孝不悌,贬为庶人,褫夺姜姓,赐毒酒一杯。 福海公公刚宣读完,就有人端上毒酒走到姜天权面前。 知道再无回转余地,姜天权哈哈大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登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一旁的姜玉衡吓得瑟瑟发抖。 福海公公又读了圣旨,只将姜玉衡贬为庶人,褫夺姜姓,逐出皇宫,世代不得归京。 姜玉衡脱去皇子服,摘掉冠磕头谢恩。 德妃教子无方,褫夺了封号,贬为选侍。 镇国侯抄家,屠三族,跟着他的六个头领和夏笙斩立决,家眷流放,亲族永不录用。 祁府和蜀王府得了消息的,想要逃走,发现前门后门都围满了官兵,就连狗洞外都站了官兵,真真是一只老鼠都逃不出。 大家都急得上窜下跳的时候,只有蜀王府琳琅院内一片安宁。 芜华打开虞曦颜的私库,清点出一张单子,又把她的陪嫁丫鬟和陪房都收拢到院子里,等她做完这些,福海公公已然到蜀王府宣旨。 念完圣旨,福海公公陪着萧兴领着御林军,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查抄。 到了琳琅院,见院子里不见慌乱,婢女仆妇都规规矩矩地立在院子里,背好了包袱,门口立着的丫鬟恭恭敬敬把他迎了进去。 “见过福海公公。”那丫鬟恭谨地向他行了一礼,递上一份清单,“这是院子里和私库的物品清单,以及院子仆妇名单,还请公公过目。” 福海接过,看着眼前的丫鬟有些眼熟,“咱家是不是见过姑娘?” 那丫鬟福了福,“奴原是抚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芜华,往日公公去府里宣旨,跟公公见过面,不曾想公公还记得奴,是奴的福分。” 福海露出笑来,“这么说这是虞大小姐的院子?” 芜华又福了福,“回公公的话,是的。” “那这单子上的物件都是虞大小姐的?” 芜华又低低应了是。 “这院子里的人都是虞大小姐的陪嫁?” 芜华仍是先福了福,才答是。 福海吩咐道:“好好守着。”就领着人出了院子,又留了一个小队,守在院门口,“死物活人,只许出不许进。” 众人皆知此刻福海公公代表的是圣上的意思,没人多话。 福海带着人去抄别的院子了。 被官兵押着的人见这一院安宁,只恨自己不是王妃的人。 一女子见状直接挣脱押解的人,扑到院门口对着芜华哭诉:“芜华姐姐,我是桃红啊,我也是王妃的陪嫁丫头,我是孟嬷嬷的女儿,你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放了我。” 几个押解的人此刻不敢离开也不敢抓。 芜华见状,嗤笑一声,对着桃红屈了屈膝,“桃侍妾说的哪里的话,您已然是王爷的人了,芜华一个下人,人微言轻担不起你一声姐姐。”说完她又对着押解的官兵福了福,“这人不是我们院子里的,给军爷添麻烦了。” 桃红的父亲曹管事见此情形,想上前救自己女儿。一旁的曹毅死死拉住他,又用手用力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妹妹做了王爷的侍妾,不是咱们家的人了,爹爹是要拉着儿子陪妹妹一起死吗?” 听他如此说,曹管事才放弃挣扎,泪水从苍老的眼中流出。 押解的人听了芜华的话,片刻也不犹豫,架起桃红就往外走。 桃红被半拖着,还在拼命挣扎哭喊,“芜华姐姐救救我。”见哭喊没用,又骂起芜华来。 芜华充耳不闻,转身关了院门,看见院子里的人相拥而泣,吩咐道:“都找个屋子安顿几日,不要出去,不然我也保不了你们,现下这种情况能活着就不容易了,都安分些。”说完她扫了一眼曹家父子,就进了主屋。 她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心有余悸,还多亏了二小姐,大小姐才没有一错再错,不然这一院子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福海临走时,让人传了消息给芜华,皇上有令,姜沐柠的郡主府就是蜀王府,等郡主回来了会下明旨,家里东西都不用搬动了,将府里收拾好等郡主回朝。 镇国侯府那边福海宣完旨,苏秦月就带着京畿营冲了进去抄家。 祁柔然还在端着架子,喊自己是蜀王侧妃,要他们送她回蜀王府。 福海又把给蜀王府宣的旨给她读了一遍,末了告诉瘫倒在低的祁柔然,“祁大小姐,蜀王府那边已经抄完了呢。”说完他叫了声萧统领。 萧兴上前。 “麻烦萧统领安排人送祁大小姐和她儿子去皇陵。” 萧兴马上招呼来一个小队,押着祁柔然和她手中的奶娃娃就走了。 第184章 屠三族 圣旨传到南怀山,虞曦颜收了圣旨谢了恩,一颗心就放下了。 她回想起那年,不明身份的人暗示她可以笼络蜀王的心,但要照他们要求去做,她按照指示,为了接近虞初稚,去向虞初稚示好,她剖析自己的内心,把心底的欲望说出来。 虞初稚问她,自己是谁,自己的倚仗到底是什么。 她现如今知道了,她是虞家大小姐,她的依仗是抚国公府对皇上的忠心,是她的父兄,是她自己,从今往后她要为自己而活,什么高位权力,都不如金银在手,自在我有。 这南怀山的日子,看着清苦,却很惬意,不用去刻意讨好谁,不用委屈自己,去博得别人的青睐。 安美人性子温和单纯,每每与她相谈确有所得,如果可以,她想一直不回京。 而远在花溪的虞初稚,由于距离京城遥远,还不知道这些消息,但是她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因为金矿被三哥接管了,郝家被三哥抄了,鹰一跟她告辞了。 “三哥,怎么来的是你啊?”郝家府门外,跟着众人一起凑热闹、看抄家的虞初稚,看到府门口柳云墨陪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小将军。 柳云墨拿出一卷圣旨,就开始宣读起来,协助祁元私采金矿,利用自家产业帮祁元洗白金矿所得,为祁元私兵运送粮食武器,最后一语定案,郝富贵罪犯谋逆,斩立决,屠三族,所有家产收归国库。 那小将军大手一挥,“抄。” 士兵蜂拥而入。 他指挥着一众士兵:“认真抄,仔细些。” 那小将军一回头,虞初稚发现那竟然是她三哥,高喊了一嗓子,拼命往前挤。 她在别的哥哥面前都规规矩矩,唯独在三哥面前她放肆得很。 虞琛循声望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二妹妹。他往人群走了几步,围观的群众自动让出路来,他一伸手将虞初稚拉到自己面前,“怎么这么不安分,还想着一会儿忙完去看你。” 虞初稚浑不在意地扇扇手,“我只听说有人来抄家,没想到是你,你怎么来了?” 虞琛小声跟她咬着耳朵,“圣上发了秘旨给大哥,大哥让我带了两个营过来,太过瘾了。” 他放肆地笑道:“那个金矿我也给他端了。”说完了,他又有些困惑,“金矿被端了这么大的事,没人给他送个信吗?也是怪了。” 虞初稚得意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你冰雪聪明的妹妹在,我想让他听到的,他才听得到,我想让他闲他就闲,我想让他忙得无暇他顾,他就得给小爷忙起来,我只知道金矿被端了,怎么没人告诉我是你?”她有些气呼呼的。 虞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额发,他的二妹妹还是如此鲜活。 二人站在门口,看着一箱箱珠宝、账本、银钱、字画、古董抬出来装了箱,人也绑成一串串的押出来。 “都押去京城砍头吗?”虞初稚好奇地问,她知道死刑是要复核的,但是这么多人。 一旁的虞琛点点头,看着有些心软的虞初稚说道:“他们养了三万兵啊,要是都杀入京城,你觉有多少无辜的百姓,会枉死在他们的兵刃之下?而且这个郝富贵明显是知情的,他的家人不能说无辜。” 虞初稚了然点头,收起自己那点可笑的圣母心。 “想必此时京城已然事了。”虞琛看着京城方向悠悠地说。 虞初稚有些惊讶,“你们没等那边事发,就直接过来了,不怕走漏风声?” 虞琛摇摇头,“圣上的密信说的是收到信马上出发,估计那边事态紧急,怕这边的人得了风声跑了。” 正说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扑倒在虞初稚脚下:“稚姐姐,救救小晴,稚姐姐,救救小晴。” 虞初稚看着这个往日宴会上,喜欢跟着自己的小女孩,不忍地别过头。 柳云墨上前将她的头捂在他胸前,对着小姑娘说:“你祖父犯的是谋逆大罪,我们救不了你。” 那小姑娘抓着虞初稚的裙摆不放,“姐姐不是县主娘娘吗?姐姐救救小晴。” 虞琛抓住她的手,一把抽出甩到一边,“谋逆大罪,公主娘娘来了都救不了你。”说罢对着一旁的士兵挥了挥手,那士兵拖着她就走了。 “好了。”柳云墨摸了摸她的头,“你先跟着小铃铛回家,一会儿我带三哥回家吃饭,你好好准备准备。”他找来小铃铛,“带夫人回府,别让旁的人冲撞了她。” 小铃铛扶着虞初稚上了马车,在里面陪着她,悠悠回了府。 “屠三族,往日听起来挺畅快的,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虞初稚叹了口气,想着小晴眼泪就不自觉地落了下来。 小铃铛宽慰道:“虽然在旁人看来,她们这些稚童什么都不懂,就算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改变,是挺无辜的,但是他们这么多年享受了其间的好处,那么事发的时候,自是要为这享受的好处付出代价的。” “道理我都懂,就是,道听途说和面对熟识的人感受确实不同。”说完她胡乱摸了一把脸,仰面躺在马车中,怔怔地看着车篷顶。 “主子,三少爷一定没吃过你做的辣香锅和糖醋小排,我一会儿让厨房准备材料,你晚上给他露一手。”有些事是要靠自己想通的,小铃铛不想跟她在那儿纠结别人家的事,去钻了牛角尖,伤心更伤神。 一听这个虞初稚就来了兴致,“好啊好啊,去买点话梅回来,今天做个不一样的糖醋小排。” 小铃铛不愧是个小吃货,一听就知道其中奥妙,“用话梅的酸味代替醋的酸味?” 虞初稚点点头,看着她咽口水的样子,“你放心,少不了你们那一份。” 小铃铛美滋滋地从小几下的抽屉里拿出纸笔,开始写需要的食材,写完递给虞初稚看,“主子,你看看这些对吗?” 虞初稚看了一遍,又添了几笔,递还给小铃铛。 小铃铛把虞初稚送回院子,交到沐湘手上,才运着轻功出去准备食材。 第185章 藏拙 这天花厅里不但有醉仙楼送来的席面,还有两道虞琛没吃过的菜。 “你们花溪的菜色就是和别处不同,色香味俱全,难怪二妹妹喜欢待在这里。”虞琛打趣道,“二妹妹怎么还没来,我都饿了。” 小铃铛指着其中两道菜解释道:“这两道菜是夫人亲自做的,这会子正在沐浴换衣。” 虞琛笑道:“都是自家人,不拘这些的。”说着他拐了拐身边的姜天昊,“你说是,安少。” 姜天昊白了他一眼,“小初姐姐梳妆打扮是给柳大人看的,又不是给你看的,你的意见重要吗?” 虞琛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我沐浴更衣是为了自己舒服,跟哪个臭男人都没关系。”虞初稚踏着声音走进来,一身雪青棉布长裙,长发垂至腰际,头上扎着同色头巾,将碎发细细包住,发间用一根缎带松松扎起,随性的打扮,脸上挂着几分倨傲的笑。 “是是是,跟我们这些臭男人没关系。”虞琛应和着,眼睛巴巴看着姜天昊,明明白白写着:“启筷,十皇子。” 郝家家大业大,光抄家、抄铺子、抄庄子就花了十多日,又把店铺、庄子、屋院变卖掉,又花了十好几日,朝廷派来接管金矿的人到了,京城的邸报也到了。 虞琛做完这些事,押着抄来的金银细软、郝家的族人,一路上了京。 “路过黔阳府,别忘了去看看婶娘,她应该还在那边。”送虞琛离开花溪县城时,虞初稚不忘提醒道。 虞琛点点头,“已经给老二去过信了,他会安排好我的。” 看着一队人越走越远,有的人这一走就是永别了。 “没想到三哥这么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是个小将军了。”虞初稚感慨道。 柳云墨牵住她的手,微微握紧,“虞家,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小看的。” 躺在卧榻上翻着邸报,虞初稚不禁感慨道:“一家伙干掉三个儿子,皇帝老儿的心真狠啊,不过原本不是蜀王弑父吗?这四皇子和五皇子是怎么牵连进去的?” 她咬着苹果搭着腿,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看着一边的柳云墨期待一个答案。 柳云墨停了手中帮媳妇默书的笔,踱着步走到榻沿边坐下,“大约是四皇子姜天权不知道从哪里知晓了蜀王谋逆,想当黄雀,抄后路,但是没想到,他的父皇在那个位置做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是一只只会鸣叫的蝉?最后自己成了捕雀人手中网里的雀。” 虞初稚赞同地点点头,将邸报折好塞回给柳云墨,“小安看过了?” “看过了,他什么也没说。” “看来他的哥哥们没给过他多少爱啊。”虞初稚大大咬下一口苹果,含混着说。 “不过你说要是我爹支持姜天枢,他这一战是不是就能成?”虞初稚又得意地咬了一口苹果。 “如果父亲支持姜天枢,那么他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上位。” 听到柳云墨的回答,虞初稚忘了咀嚼,她哧溜一下坐正身体,渴求知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柳云墨。 他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皇上和父亲的关系是,皇上立谁父亲就支持谁,父亲支持谁皇上就立谁。” 虞初稚啪的打在柳云墨后脑勺上,“你隔这卡bug呢!” 柳云墨揉着头哀怨地看着虞初稚,让她自己慢慢消化这句话。 虞初稚一遍用牙刨着苹果,一边思索,“这么说,是两人同时没看上姜天枢呗。” 柳云墨赞同地点点头,“父亲说蜀王,耳根子软,心性不定,好大喜功,为人倨傲,不是明君。父亲的意见多半就是皇上的意见。” 虞初稚呵呵笑了一下,透过窗子看向隔壁院子,“皇上这是年轻的时候忙着搞事业,回过头来,发现前面九个号不是养废了就是被封号了,现在开始总结经验认真练小号了呗。” 柳云墨笑了,“也不尽然,十皇子是几个皇子中天资最聪颖的,他早慧,小小年纪就会不懂声色地藏拙,还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让他的父皇发现他不是个真愚笨的,这份心性怎么说呢,用皇上的话说甚肖老师。” “又是个白切黑。”虞初稚撇了撇嘴。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认可姜天昊这一个皇子,不管是修筑水库时,跟前跟后上手帮忙,还是如今安顿灾民,帮忙施粥,跟着巡视安顿点,从来不叫苦叫累,观察仔细,不懂的地方就细细地问,暗暗地记下来,跟着柳云墨他们处理郝富贵的事,也是先主动给出自己的想法,再认真地听柳云墨和方嗣的意见,还有帮着处理衙门公务如今也是得心应手,怎么看来都会是个不错的皇帝。 姜天昊是和宫里的那几位躺在蜜罐里长大的皇子不太相同,这是他外公安老太傅的教育理念下教出来的孩子,没有沾染纨绔的恶习。难怪老太傅都告老还乡了,姜胤宸还老想请他出山,这是自己教不好就让教得好的人来教啊。 第186章 功业 不管怎么说,郝家倒了,最开心的是林牧之,无形之中,花溪的经济命脉就全掌握在林牧之手中。 他拿着甄丰鸣的密报,拊掌大笑,搂紧了身边的幼娘,“荣平县主,真真是我的福星啊,从她第一次跟我交易,我就知道她能助我更进一步,三年后林家的家主之位必然是我的。” 幼娘顺势坐在林牧之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妾身先恭喜夫君得成大愿。” 虞初稚自然不是不知道林牧之打的是什么主意,早在她得了县主的封号之时,她就跟虞铮交代了她和林牧之交易的事,至于后来是虞铮的人去调查的,还是皇上的人去调查的,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最后虞铮跟她说,那人背靠的是纯商林家,林家背后是皇上,林家就是皇上的私库,林家主和虞家一样不站队,让她继续跟他做生意不打紧的。 她又让小铃铛去查了林牧之,家里不站队不代表个人不站队,不是吗?谁知道他为了得到家主的位置会不会投靠哪个皇子? 看完林牧之的调查报告,她才不得不感慨林牧之真是个老狐狸,他就是想靠上虞家这条船,二皇子和三皇子都笼络过他,被他拒绝了,看来他从自己第一次出了书局,就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都不打紧,只要不影响虞家,虞初稚也乐得在他面前装傻白甜。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们会继续过着帮皇上养儿子的日子。 半个月后,新的邸报传来花溪,他们才从邸报知道皇上昭告天下,十皇子微服巡访花溪县,了解民生疾苦,针对水患提出修建水库水渠方略,免花溪水患,又安顿灾民有功,在此期间花溪县知县柳云墨从旁协助,有辅助之功。 这下,姜天昊当了十几年隐身娃娃,突如救世天神般出现在人前。在圣旨中,姜胤宸还指派姜天昊督率渝川治理水患安置灾民的工作。 众人一片哗然,一时间姜天昊在百姓中的声望到了高潮,原来天家还有一个这么德才兼备的皇子。 邸报到来之前,花溪众人一直以为是柳云墨想出来的几条妙计,想不到原来是名不见经传的十皇子想出来的,一下子也起了几分臣服之心,这还只是个十三岁的皇子,就有如此心智,如此胸怀,沧澜未来可期啊。 “打工人,打工魂。”虞初稚看了邸报,瘪瘪嘴,看着一旁平静地磨着墨帮他默书的柳云墨,“你怎么好像不意外?” 柳云墨放下笔,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倚在椅子上,“这不很正常吗?要立小十为太子,不是把他的哥哥们都干掉就可以的,他本人也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眼下如果不公布,等二皇子和三皇子在荆楚修好了水库,安顿好了灾民,民心和声望都在他们手中了,你觉小十还有什么好闪亮登场的机会吗?” 虞初稚撑着头,“说的也对,我们现在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完成皇帝老儿的任务。” 接下来的日子,县衙门庭若市,每日的帖子络绎不绝地传入姜天昊的院子。 那些帖子都被姜天昊婉拒了,他衙门也不去了。 起初几日他还是去衙门的,挡不住施家孙女、赵家小姐的,天天来给爷爷父兄送饭食,然后围着他转。要不就是这家、那家借着名头,入了衙门给他递宴请的帖子。 把他烦得没有办法,只得抱了自己需要的资料回了自己院子。每日柳云墨带了当日灾民安顿情况给他看,他再把自己看了一天的水库资料中不懂的部分,一点点的问柳云墨。实在还有不太懂的,他就穿了纯钧的衣服,装成小厮,要柳云墨带他去江边看,一个个了解细节。 一个月后县衙迎来几个客人,御林军统领萧兴带着工部侍郎和户部侍郎一同来接姜天昊去渝川。 姜天昊跟着他们出了城,京畿营押运的钱粮队伍排成一遛等着,周围围观的民众不住口诵“十皇子千岁”。 他站在马车上宣布,灾民中渝川籍想回乡的,可以跟着他们一起走,不想回乡的也可以继续在城外生活,他会在此等候三日,说完立马下令萧兴就地安营。 萧兴开始安营扎寨的时候,柳云墨也带着孙道振、赵善诚,由衙役们护卫着,在城门口支起了桌子。 有要跟着赈灾队伍回乡的,如已经在城外开了荒的,可以到柳云墨这里登记,就能按之前记录的土地面积和等级,按灾前市价卖还给县衙。已经收好的粮食可以带走,不带走的,也可以登记,衙门会派人去按市价收粮。 一时间城门口热闹非凡,这几日县衙的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别说在城门口负责登记的柳云墨、孙道振,带着人收粮的施隽,就是往日最清闲的李寅,也组织人手到城外帮忙收割还在地里的粮食。 三日后,姜天昊带着人走了,城门口的喧嚣才停息下来。 故土难离,大部分的灾民都选择了卖地卖粮,收拾细软回家。 一时间,城外的小山坡也宁静了下来,柳云墨让孙道振把剩余的人都集中了一下,他们的地可以继续种,房子也可以继续住。 又过了几日,衙门就开放了周边新地的买卖。今年的收成摆在那里,手上有两个余钱的,都去衙门买地登记,买了地的,为了方便又在原来安置灾民的住宅区或租或买了房子,不差钱的推了重建;买地花光了积蓄的,觉得衙门给建的房子也挺好,继续住着。 第187章 糯糯 转眼三年考核期到,因着修建水库和安稳灾民的政绩,又有平镇国侯和蜀王谋逆的功劳,吏部给柳云墨评了上等,皇上大笔一挥调任五品黔阳府同知,虞初稚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去黔阳府见二哥了。 去岁苏涟漪给二哥添了个粉嫩嫩的糯米团子,软软糯糯的,虞初稚一时没忍住,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糯糯,也不管人家家大人同不同意,她就这么叫了起来。大家都惯着她,也觉得这个小名很可爱,就随她叫去了。上次见她还不会说话,这会子应该会叫姑姑了。 她美滋滋地带着小铃铛和沐湘先去了黔阳府,小马车赶得飞快,完全不把还在跟施隽交接的柳云墨哀怨的小眼神放在眼里,虞糯糯,姑姑来啦。 “看来夫人很喜欢小孩子啊,大人什么时候要个自己的?”陪着柳云墨来送人的施隽看着柳夫人像只得了自由的鸟儿般飞走了,不禁揶揄柳云墨。 柳云墨摸摸鼻子,“再等等,她还小,性子还不定,这会子别人家的孩子带着好玩,哭了闹了,要吃了,要换尿布了,她才不会管,往人家娘亲手里一扔,等哄好了又抱过来玩。” 施隽了然地点点头,人家夫妻感情好,想要孩子的时候自然就有了,他管不着。 旁边的施夫人倒是一脸艳羡,没有婆婆的日子真好过。 飞奔到黔阳府的虞初稚进了府,想着先去见了婶娘,再去找乖乖糯糯,结果被告知徐沁竹在主院苏涟漪那里,这不巧了吗?虞初稚转头就往主院跑。 跑到院门口,就听到小娃娃奶奶的声音在叫:“娘,娘亲,菊母。” 苏涟漪好脾气地纠正她:“祖母。” 小娃娃顿了顿,“菊母。”然后大人小孩笑成一团。 “糯糯,叫姑姑。”虞初稚手上拿着一个软白可爱的兔子球在小娃娃眼前晃。 小娃娃咯咯咯地伸手来抓,嘴里含糊着,“嘟嘟,嘟嘟。” 虞初稚把手往后撤了撤,认真地说,“姑姑。” 小娃娃可能是第一次面对有人这么严肃地看着她,她又太想要那个白球球了,她顿住做思考状,小手仍是伸着,嘴里吐出两个字:“姑嘟。” 好,虞初稚想不能逼太急了,孩子还小,慢慢玩。 她把小兔子塞到糯糯手中,看着她粉嘟嘟的脸好想掐一把,想着从前刷视频看过总捏孩子的脸不太好就住了手,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姑姑去换身衣服再来抱你,等姑姑哦。” 她脚不沾地往外跑,苏涟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稚儿,还是上次那个院子哦。” 虞初稚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知道啦。”跑进院子,看见小铃铛和沐湘正在房里收拾东西。 沐湘指指屏风后的盥洗室,“准备了热水。”小铃铛有眼色地把干净的里衣递到她手中,虞初稚接过衣服洗了个战斗澡,换了干净的衣服,“给我挑件柔软的衣服,我一会要抱团子。” 沐湘拿过一旁衣服一层层给她套上,“从里至外都是最柔软的,也没有刺绣,一定不会磨到小小姐娇嫩的肌肤的。” 沐湘给她穿好衣服,又帮她把头发擦干,松松地绾起,知道她心急,沐湘不敢弄得太复杂,快速地帮她收拾妥当,看着她蹦蹦跳跳地出了门。 沐湘感慨道:“咱们小姐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怎么不生一个?” 小铃铛瘪瘪嘴说:“你还不懂吗?小姐想回去,若是有了孩子就有了牵挂,她和姑爷能不能一起回去还不一定,何况带个孩子?” 沐湘有些诧异,“姑爷也是那边的?” 小铃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子,你没发现不管主子做什么,我们觉得很怪的事,说我们不懂的话,姑爷都能平淡地接受,能接住,可见他们不但都是那边过来的,还原本就是一对呢。” 沐湘想了想,才木木地点头说:“是哦,我一直以为姑爷是六元及第,所以心性是常人比不得的。”小铃铛无奈摇头,沐湘姐姐怎么呆呆的。 第188章 身后计 换了干净衣服的虞初稚抱着糯糯就不肯撒手,好想咬咬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哦,但是好像不太行,糯糯的眼睛好大哦,占了半张脸,又水又萌。 见糯糯抓着兔子又抓又咬地咯咯直笑,一旁的苏涟漪也跟着笑,她好奇地问:“这只兔子好可爱啊,她脸上这五块红红的是什么啊?”她戳着兔球球脸上的红星。 虞初稚有些自豪地说:“这是种花兔,脸上绣的是五颗红星。” 苏涟漪拿过来捏一捏,又揉一揉,“这真要是用真白兔皮子或者白狐皮子做应该更舒服。” 虞初稚收起小脸认真地说:“那可不太行,要是有绒毛飞进糯糯的鼻子,她该多难受啊。” 苏涟漪拿走兔兔太久,小家伙不满意了,张开口就嚎。虞初稚忙从苏涟漪手中抓过兔兔就塞进小家伙手中,小家伙马上止了哭。 徐沁竹在一旁笑着说:“稚儿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也生一个啊,说来你们结婚也有五年了。你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啊?” 虞初稚有些尴尬,这催生的大姨真是走到哪儿都有啊,“婶娘,我们打算再等等,一开始是云墨在书里看了,说女子过早生育对身子不好,要过了二十生才好,这两年我们东奔西跑,他又担心万一在路上怀上了不安全。”她低下头装羞涩,“他若是在这黔阳府安定下来,我们就打算要了。” 徐沁竹也没多说,虞初稚哪里知道就是她这一番话,徐沁竹从此每日让人炖了助孕的药膳送到她院子里,她若是不知道,喝了也就喝了,偏偏小铃铛是个使药的,接了汤就知道这汤是做什么的,她哪里还喝得下,全便宜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半个月后柳云墨也来了黔阳府,赁了隔壁的宅子,带着虞初稚几人搬了过去,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断了每日的补品供给。 “好怕那些花花草草每日被这么养着结了丹,可怎么是好?”虞初稚跟柳云墨说起这事忍不住调侃。 柳云墨揉揉她的头,“那也是婶娘的一片好心。” 虞初稚有些低落地说:“是啊,所以我每次倒掉的时候,都在心里跟婶娘说好多遍对不起。” “我们在这边买两个庄子。”柳云墨打断她的自责。 虞初稚猛地抬头看向他:“怎么说?” “父亲回乡没有带娘,咱们又来了这边,京城对娘来说算什么呢?”虞初稚赞成地点点头,“行,那我明天就去找合适的庄子买下来,到时候让小铃铛去接娘,顺便把何伯何婶接过来。” 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这里离你外公也近,我们把他们安排好,哪天我们回去了,他们俩回来了,我们也算留了些产业给他们,何去何从全凭他们自己。只是虞初稚好歹还有娘,有外公,有沐湘,有何伯何婶,可是柳云墨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 柳云墨又笑着说:“我到时候在庄子里给他多留些钱财,他愿意卖了庄子回京城继续仕途,还是回族里生活,亦或在庄子里躺平舒服一辈子,都不会是坏的选择。” 虞初稚认真地点头,很是赞同柳云墨的想法。“那不如咱们把这个宅子一并买了算了,万一他们哪个不想住庄子,又不想回京,这里也能落脚。” “好。”柳云墨也觉得这里买下来也不错。 看着她乖乖傻傻的样子,柳云墨揽住她的腰,额头顶着她的额头,“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我们把证领了,毕竟我们已经举行过婚礼了,还是你最喜欢的中式。” 虞初稚吃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中式婚礼?” 柳云墨点点她的鼻尖,“你的小破站,你的橙色小软件,它们告诉我的。” 虞初稚猛地把他一推:“你偷看我手机,说好的信任呢?” 柳云墨尴尬地摸摸鼻子解释,“那个,你看视频那么认真,还动不动哇哇的,我就瞟了几次,每次虽然是不同的视频,但都是相同的内容,还有那个做龙烛和凤烛的视频,你刷了多少遍了都?每次都嘟嘟囔囔,好贵啊,好繁琐啊,好喜欢啊,好想要啊,我不聋。还有那个橙色小软件我们是好友啊,能看到你的心愿单。” “哦哦。”虞初稚后知后觉自己错怪了某人。 “原本是照中式婚礼努力存钱的,结果现在解决了。”柳云墨得意地两手一摊,“还不花自己的钱。” “是哦是哦。”虞初稚笑得贼兮兮的,“到时候办个常规婚礼,收份子钱就可以了。”想到份子钱她忍不住搓手。 第189章 添妆 第二日虞初稚带着小铃铛和沐湘准备出门去寻合适的庄子。还没出门,隔壁虞府就着人来请她,她进了主院给徐沁竹请了安,顺势就抱过苏涟漪手中的糯糯。 “你叔父来信说给你们三妹和四妹定了亲,你们要不要跟我回云城府住些日子,送了衿曲和衿青出嫁再回?” 苏涟漪和虞初稚同时摇了头。苏涟漪说:“听澜还小,离了她我不放心,带着她又怕长途跋涉她不舒服。” “也好,”徐沁竹赞同道,“孩子这么小不舒服也不会说,遭罪。” 徐沁竹看向虞初稚。 虞初稚拼命在脑子里找理由,总不能说不熟。她尴尬一笑,“婶娘,我懒,每次坐马车从花溪到黔阳都要散架了,”她撒着娇,“云城那么远,去了再回,会要了侄女半条命的。” 徐沁竹拿她没办法,“那行,你在这边帮你二嫂照顾好听澜。” 虞初稚乖巧点头,“就知道婶娘最疼我了。” 于是买庄子变成了挑添妆,虞初稚挽着苏涟漪出了门。 两人直奔玉满楼,曼娘引着两人去了三楼厢房。 “二位今天想看点什么?”她殷勤地将茶端到二人面前,摆好茶点。 苏涟漪笑着说:“国公府三小姐出嫁,你拿几套头面给我们挑挑做添妆。” “知道了,包您满意。”曼娘福了福,领着人都退下了,堂主的习惯她还记得,不喜欢厢房里留人。 虞初稚使了个眼色,沐湘和小铃铛拉着蔓枝、益香去门口守着。 见人都走了,虞初稚捧着茶杯开始八卦,“苏姐姐,你可知道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定了什么人家。” 苏涟漪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三妹妹定的是云城太守的嫡幼子,据父亲说那幼子是个才学好、性子淡泊的,父亲说,父亲说……” 见她忸怩着说不下去,虞初稚急了,“叔父说啥?你快说呀!” “父亲说,老来子事少钱多有人疼。” “噗——”虞初稚一口茶喷到一边的花盆里。 “抱歉,抱歉。”虞初稚一边擦嘴一边道歉,“我以为叔父一向淡泊,没想到……” 苏涟漪接着说:“没想到嫁女儿的时候也如此市侩。” 虞初稚点点头,对,就是这个词。 苏涟漪抿了口茶,接着说:“四妹妹就没那么好了。”她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兰姨娘家,你知道?” 兰姨娘怎么?什么事是苏涟漪知道,她不知道的? 本着不懂就问的乖宝宝准则,虞初稚凑近了些,“我不知道啊。” 苏涟漪白了她一眼,也学着她的样子凑近了些,“兰姨娘和钱姨娘不同。钱姨娘是卖身葬父,父亲怜惜她,接了她进府,只在进门那日圆了房,就有了三妹妹。兰姨娘不同,兰姨娘原本就是南平伯府的小姐,非要嫁给父亲,可是父亲心里只有母亲,哪里愿意娶她?便严辞拒绝了,结果兰姨娘在家要死要活,据说还真的上吊了,还是请了那日在家休沐的老太医登门,才好不容易救回来,伯爷夫妻俩就这一个女儿,怎忍心看她如此?伯夫人上门跪在祖母院子里跪哭了一日,拉都拉不走,祖母才不得已点了头。父亲恶心她,自是不愿与她同房,她就趁母亲回娘家给徐老夫人伺疾,给父亲下了药,还换了母亲的衣裳躺在父亲床上,才同了房,有了四妹妹。” 虞初稚震惊不已,难怪两个姨娘都住府里最角落的院子,原来一个是养着,一个是不得已养着。 “你都听母亲说的?” 苏涟漪摇摇头:“哪能啊,是我出嫁前我母亲给我说的,她怕我被兰姨娘糊弄了,去跟自个儿婆婆不对付,才掰碎了跟我讲的。” 虞初稚想了想,还有重要问题没说,“说了这么多,四妹妹到底定了哪家?” 苏涟漪神秘一笑,“伯爵府世子的庶长子。” 虞初稚瞪着眼看着苏涟漪。 苏涟漪接着说:“你知道的,这次回乡姨娘们都没带,我母亲写信来说,兰姨娘就回府去求自个儿的母亲,想要将女儿嫁给伯爵府的小世子。她那嫂嫂多少年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哪里舍要自己的儿子娶个姨娘的女儿,但是不应承又不行,不知道怎么就说动老夫人松了口,同意外孙女嫁给庶长孙,又答应她等四妹妹嫁过去,就让他们两口子分府单过,又答应了多分些家产给他们,又帮那庶子在户部寻了个差事。兰姨娘知道若是自己吵闹着让女儿嫁给小世子,日后还不知怎么地被她大嫂磋磨,何况大家族的龌龊大家心知肚明,兰姨娘这才应下了,所以啊,等四妹及笄了,就要送回京城去成亲了。” 虞初稚点点头跟苏涟漪合计:“两个妹妹的添妆都准备差不多的,省得生了嫌隙。” 苏涟漪很是认同,她屈起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外面候着的曼娘知道,这是里面的人谈完了事,带着女侍捧着托盘进得屋来。 第190章 消籍 曼娘将托盘放下,打开里面是一副红宝石赤金头面,做的是石榴花和蝙蝠的图案,寓意多子多福,嗯,怎么说呢,就很直白,一看就很贵,寓意很好,两人细细看过也没说好。 曼娘收起这副,让女侍捧着立在一边,接下来的,有鎏金点翠嵌东珠头面,全套牡丹花型,还有攒金百花红珊瑚头面,各种一套看完一套摆上来,约摸有六七套。 都看完了,曼娘行了个礼,“适合送添妆的都在这里了,二位如果不满意,也可定制。”她拍了拍手,一个女侍站在门口打起帘子递给她两本册子,她将册子放在桌子上打开,一本册子上是各式各样的图案,另一本画着不同的宝石。 虞初稚摆摆手,“等不及工期,我们就在这些里面挑好了。” 半天,苏涟漪说:“给我拿那套红宝石多子多福的,和赤金掐丝嵌羊脂白玉海棠迎春花的。” 虞初稚参考了一下苏涟漪的选择,说道,“给我拿赤金镶多宝鸳鸯戏蝶荷花的,和鎏金点翠嵌东珠富贵牡丹。” 曼娘见她们选好就带着人出了包厢,见她们出来,沐湘和蔓枝一左一右的跟在曼娘身后。 两人收获满满地回了宅子,将礼盒托付给徐沁竹,“三妹妹和四妹妹一人一份。” 虞初稚对着徐沁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三妹妹成亲我没回乡,四妹妹成亲,我自然不好回京的。辛苦婶娘了。” 徐沁竹将东西递给丫鬟小心收好,她拉着苏涟漪的手说:“昨日我已经跟珩儿说过了,后日我就走了,亲定下了,还要过礼,这些都等着我回去张罗,你好好养身子,不要急着要孩子,等听澜大些,你身子大好了,多过几年再要,你身子要紧,我们不着急。” 苏涟漪有些羞涩地点点头,徐沁竹又摸着一旁虞初稚的头说:“帮我照顾好你嫂子,她不容易,你多陪陪她。”虞初稚乖巧应下。 两日后送走徐沁竹,虞初稚也开始张罗着买庄子的事。这事她没法跟苏涟漪说,也只能自己每日带着小铃铛和沐湘去行市找庄宅牙子,再跟着出城看庄子。 在卖的庄子本就不多,虞初稚看中了两处相隔不远的庄子,依山傍水,庄子里景致做得也很精致,看得满意手续办起来也快,没几日这事就办完了。 “小铃铛,你派个人回京城,将我娘,还有何伯何婶都接过来,让何伯将县主府交给卢叔打理。两个庄子一个给我娘住,另一个让灵宝他们住进去。”说着她拿出她装东西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身契递给沐湘,“拿好了,明日我带你去二哥那儿,给你消了籍,之后我们回京或者我走了,你就自由了,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沐湘拿着身契,泪水落了下来,“小姐不要沐湘了?” 虞初稚笑着帮她擦掉泪水,“我只是想着,我才离开我娘三年就牵肠挂肚,你这么些年都没有在父母身边,心中该是想在他们身边共享天伦的。”见沐湘眼泪止不住,她又接着说,“大不了这样,日后除非我回去,你想跟着我就跟着我。这总行了。” 沐湘才抽抽嗒嗒地止了泪。 处理完手头的事,虞初稚想起好些日子没去逗小团子了,这日虞初稚没等沐湘叫她,自己起了个大早,换了最素净柔软的衣服,带着沐湘和小铃铛去了隔壁。 “小铃铛快去看看。”她们刚走到主院外就听到了打斗声,她忙让小铃铛去帮忙,小铃铛一个纵身就入了院子,片刻又悠闲地晃着从院门口走出来,迎面就要撞上冲进来的虞初稚。 她一闪身顺势拽住了虞初稚,“主子,别急,没事。” 虞初稚减慢了脚步继续往里走,小铃铛噙着不怀好意地笑说:“我觉得小姐还是别去看的好,我怕你受不了。” 虞初稚不理她继续往里走,然后她就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听人劝吃饱饭。 第191章 沐湘婚事 假山后的草坪上,苏涟漪跟虞珩对打得虎虎生风,虞初稚看着那个翩若游龙,腾挪跳跃,身姿轻盈,一把长剑舞得只见剑影,遒劲有力的女子,真的是她那弱柳扶风、温婉可人的苏姐姐吗? 见虞初稚过来,两人一齐收了势。 看着英姿飒爽的苏涟漪,虞初稚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苏姐姐,你好厉害啊。”她嘟着嘴,“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姐姐会武啊?” 苏涟漪任由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往房里去。 “我娘从小跟着我祖父学武,后来我们家男孩子打小跟着父亲习武,女孩就跟着娘亲学。”她笑着说。 虞初稚不满地说,“我父亲都不教我,现在好了,只有我不会武,哦,不对。”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沐湘,“沐湘也不会。” 沐湘有些窘地低着头,“其实小姐,婢子,婢子也会,就是没有苏小姐这么厉害,尚可自保。” 此刻的虞初稚要暴走了。 几个女人笑成一团。 沐湘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从前姨娘有教过我们功夫,小姐嫌累不愿意练,沐湘想着要保护小姐,就坚持下来了,到小姐嫁人之前,沐湘每天清晨,都一直有跟着姨娘习武。” 看苏涟漪拿了衣服去沐浴,虞初稚走到门口大树下的石凳边一屁股坐下,不想理这些人。 正好看见乳娘抱着糯糯走过来,她上前去抱过糯糯,“糯糯啊,你以后就跟姑姑玩,她们都坏,她们都臭臭的,就姑姑香香的。” 虞听澜拨动着她步摇上的玉质流苏叮叮轻响,“姑嘟香,姑嘟香。” 看着她软萌的模样,虞初稚忍不住用自己的脸去贴她的脸,软软的,再贴一下。 从此虞初稚每日起床都要围着院子跑十圈,再打一套长拳,不管怎么样,强身健体总没错的。 又过了一个多月,乔一峰带着人将云知鸢和何伯何婶送到庄子上,虞初稚带着沐湘小铃铛,采买了满满两车东西送到了庄子上,又在人牙子那里买了些仆役送过去,自己隔三岔五地就带着人去庄子上小住。 这天虞初稚带着沐湘小铃铛两人在院子里清点年礼,要过年了,各家的年礼自是少不了的,人家送了过来,他们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门童来报说是飘香阁的东家带着礼来求见,说不是来送年礼的,有旁的事求见荣平县主。 虞初稚一脸茫然,小铃铛揶揄地笑着看着沐湘,沐湘红着脸低着头。 虞初稚一看不对劲,一边着人去招待客人,一边询问两人是怎么回事。 小铃铛笑着说:“这事我不知道,你问沐湘姐姐。” 她看向沐湘,“你说说。” 沐湘嗫嚅了半天才说起了事情的原委,原来虞初稚喜欢吃烫锅子,又时常懒得自己张罗,每次要吃了,就让沐湘去飘香阁买回来,正常情况要提前排队,然而虞初稚馋虫等不了,只能用虞初稚堂主这个身份,一来二去,就跟飘香阁的少东家沈修明熟识了起来。前些日子他向沐湘表明了心迹,沐湘让他来问自家小姐,事就是这么个事。 虞初稚看着眼前羞答答的沐湘,“几个问题,第一,你喜欢他吗?想嫁吗?” 沐湘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良久才点了点头。好看这样子是两个人看对眼了。 “第二个问题,他可有家室?你可知?” 沐湘小声说道:“他说没有,我也没见过。”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虞初稚白眼一翻,“小铃铛你去查,我一会儿推脱一下,他有几个通房,有没有青梅,有没有跟别的姑娘好过,都给我查出来。还有他母亲为人如何,他祖母为人如何,反正家里人的为人,都给我查得仔仔细细,我给你三天时间。” 小铃铛嘿嘿一笑:“主子放心,我让灵宝去查,保管一个假的字都没有。” 虞初稚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小铃铛出了门,虞初稚才又问:“如果他有妻,你可要做妾?如果他有通房你可能接受。” 沐湘想了想虽然自己对少东家也比较欢喜,但还不至于此,她摇摇头,“小姐帮沐湘除了奴籍,沐湘是正正经经的平民了,不要与人做妾,若他有了通房,也不是一心于我,多半是想攀附小姐,攀附姑爷,攀附虞家,那么沐湘也不愿。” 还好还不是恋爱脑,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她起身道:“行了,帮你小姐我打扮一下,要有气场的,咱们出去见客。” 第192章 沈修明 前院花厅,沈修明时不时地往外看,沈泰昌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毛头小子的样子直摇头。 有丫鬟来通报:“县主来了。” 就见虞初稚一身帝释青金线绣就牡丹团云裙袄,系着白狐披风,盘着高雄髻头插鎏金缠红宝石凤翅钗,威风凛凛,迎面走来。 沈泰昌领着沈修明跪下行礼,“草民拜见荣平县主。” “起。”虞初稚淡淡地说了一句,就坐下了,见二人起了身,却还站在那里又说道:“都坐。” 沈泰昌将带来的礼物呈上,虞初稚没让沐湘接,而让一旁的小丫鬟接了,才问:“前几日沈东家送的节礼柳府已然收到,不知今天又来送礼是为哪般?” 虞初稚不打算跟这老狐狸弯弯绕,直接开问。 沈泰昌还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虞初稚打量起他身边的男子,虽是商人之子,但看着儒雅温润,一张小国字脸,面白无须,那荔枝眼嵌着的琉璃眸中的秋水,荡啊荡啊,全都洒落在了沐湘身上,再看身边的沐湘悄悄侧了身。 这么缠绵的吗? 虞初稚面上端着,心里疯狂吃瓜磕糖。她却也不急,看着沈老狐狸怎么说。 沈泰昌欠了欠身,才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家这小子,心悦沐湘姑娘,我们今日过来是想请县主将沐湘姑娘下嫁给犬子。” 虞初稚呵呵一笑,“沈东家这就不太对了,既是来求娶怎不见媒人?也不见你家主母。这怕是不合规矩。”她将手中茶盏重重放下。 沈泰昌扑通跪下,沈修明也跟着跪下,见自己父亲不说话,他不得已开口道:“还请县主娘娘见谅,今日并非正式求娶,而是来讨县主的意见。若是县主同意了,父亲自会请得媒人正式上门提亲,都怪小子没跟父亲说清楚。只是我母亲久病卧床,祖母又早已离世,家中没有当家主母,所以今日才唐突了,还请县主娘娘见谅。” 虞初稚对于他的态度还是满意的,半晌才又说:“先起,这沐湘的婚事我说了不算,上个月我已放了她的籍,她如今是正正经经的良家女子了,她父母健在,这婚姻大事自是要她父母同意。这样,如果你真的想娶沐湘,四日后,我接她父母到我府中,你们请了大媒过来,你们两边自己详谈,你看可行?” 沈泰昌带着沈修明行了一礼,“谢荣平县主。” 虞初稚“嗯”了一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沈泰昌就行礼告辞了,有小厮前来引路二人跟着离开。 见人走得没了影,虞初稚才对沐湘说道:“那沈修明看着对你倒是有几分真心,就看小铃铛那边的情况了,如果没问题,咱们就去庄子上将何伯何婶接过来,你看可行?” 沐湘点点头,声如蚊呐,“全凭小姐做主。” 虞初稚笑着说:“我如今可做不了你的主了。走,回房,今日有些累了。” 第二日,虞初稚没等来小铃铛的消息,却等来了抱着小团子的苏涟漪。 小团子一见虞初稚,就伸着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喊:“姑姑抱,姑姑抱。”并真诚地奉上傻傻的萌笑一枚,虞初稚一把接过她,问苏涟漪:“有什么事叫我过去就好了,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还带着糯糯累不累?” “不累,”苏涟漪笑着说,“这不是我找你有事?自然是我过来了。”接着她不等虞初稚问就说道:“就是那个飘香阁的沈东家你知道。” 见虞初稚点头,“他托曼娘来跟我说想请我做他儿子的大媒,来给沐湘提亲。” 虞初稚嗤笑了一声,“他倒挺会托人。” 苏涟漪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你不同意?我也是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要是愿意把沐湘嫁给他儿子,这谢媒礼我不拿白不拿,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推了他,总不能为了一个外人为难我们家稚儿。” 虞初稚将头在苏涟漪肩头蹭了蹭:“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我嫂子,就是我的亲姐姐啊,稚儿谢姐姐疼惜。” 苏涟漪推开她的头,“少贫,你到底什么意见?” 小团子在虞初稚怀里学说话:“姐姐,好姐姐,姐姐。” 众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等笑过了,虞初稚才说:“我让小铃铛去调查沈修明和沈家了,如果没什么问题,这桩婚事大抵是能成的,如果有沐湘不能接受的问题,那就成不了了。” 苏涟漪点头表示赞同:“这嫁人啊,嫁得好,平安顺遂一辈子,嫁不好,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过落了个心累。” 虞初稚看着她一脸幸福的样子打趣道:“看来苏姐姐嫁得很如意啊。” 小团子在一边嚷着:“如意,如意。” “看来我们以后说话,不能当着糯糯说了,不然都给抖落出去了。” 众人笑着点头同意。 糯糯见大家这么高兴又开口嚷着:“糯糯,糯糯。” 见她这么想说话,大家就轮着逗他,半日下来她的词汇库扩充了不少,见大家吃饭而自己没得吃就会喊:“饭饭,饭饭。”苏涟漪忙让奶娘把她抱到虞初稚房里去喂奶。 第193章 底细 苏涟漪吃完饭,抱着糯糯准备回自己宅子,见到小铃铛进了院子,知道有八卦听,将虞听澜一把塞到奶娘手中,指挥蔓枝和益香,“你们先带听澜回去午休,我晚点自己回来。”说完又退回了虞初稚房里,“小铃铛回来了,我也跟着听听。” 虞初稚对着沐湘一笑说:“去准备几杯茶,咱们一起好好听听小铃铛怎么说。” 沐湘依言去煮茶,小铃铛先到了自己的厢房灌了壶冷茶,才又跑到虞初稚房中。 沐湘给她搬了个绣凳,又给三人一人倒了盏茶,才又自己搬了绣凳挨着小铃铛坐下。 小铃铛等她坐好才开口说:“都查清楚了,少东家确实没有娶妻,也没有旁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子,原有个表妹,沈夫人想做主嫁给他,被他拒绝了。他没有通房丫头,原先他有两个贴身丫鬟对他起了心思,也因着沈夫人想将娘家侄女嫁给他而发卖了。去岁沈夫人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少东家趁机将那个表妹送回了舅舅家。他一直想科考不想从商,所以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沈东家和夫人也支持他,所以这么些年,他不把心思花在女子身上,他们也都顺着他。只是他早早就中了秀才,还是监生,但是这两科都没有中举,他母亲又重病,沈东家就要他今年先成家,之后再看要继续科考,还是接手飘香阁。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沈东家也有几个姨娘但都是贱妾,庶子庶女在家里也没有得宠的,沈东家一心只想好好培养少东家,灵宝问的话是,沈东家已经将家产分好了,只等几个儿子成亲,女儿嫁人,马上就分家。” “这么详细,你们是趴在人家床底下偷听的吗?” 小铃铛嘿嘿直笑,“昨晚灵宝他们摸进沈东家的房里,问的沈东家本人。”她眼睛一转又接着说:“你们想知道沈修明为什么想娶沐湘吗?” 几人将头都凑近了小铃铛。 “他说,起先是觉得沐湘姿容秀丽,体态风流,虽是丫鬟却有小姐的气派,每次办事都细致且条理清晰,明明是很日常的事却很谨慎,于是每次沐湘去飘香阁,他就忍不住想和她搭话,一开始是聊些日常琐事发现两人很契合,后来跟她聊看的书,她也能跟他得上,而且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让他有所受益。” 沐湘红着脸说:“都是听姑爷和小姐谈过的,他正好说起我就说了。” 虞初稚笑着安抚她,“你记下了就是你的了。” 小铃铛喝了口茶,把最后的话说完:“就因为这些,那小子觉得沐湘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妻子,就非她不娶了。” 沐湘绞着帕子想了半天才说:“既是如此,那我不嫁了。” 几人齐刷刷地看着她,“为何?” 沐湘红着眼说:“他喜欢有才学的女子,我不过是搬了些姑爷小姐的学识,偶尔聊聊还行,日日如此,他定会对我失望至极。” 虞初稚笑了点着她的额头,“你个傻子,何必妄自菲薄,首先,从前你陪着我上女学的时候,经史师傅是不是夸你天赋极佳,一通十识?” 沐湘点点头。 虞初稚又说:“每次我功课有不懂的去问二哥,你是不是在我旁边一起听了?” 她又点点头。 “后来姑爷科考之前经常在家里跟我研经论典,你是不是也听了去?” 沐湘仍是木木地点。 “我们讨论修水库,安顿灾民,你是不是也一起了?” 沐湘彻底怔住了,小姐说的她都做过,那又如何? 小铃铛坐不住了说:“你,沐湘,是被探花和状元教导过,又实际参与过政务的,你还怕一个连举子都没考上的小秀才?!” 再往大里说,你是被少师和少保教导过的,啧啧,跟太子一个待遇,就这,有谁敢小看,但是如今事情没有挑明,她可不敢说出来,只能自己心里想想。 沐湘木木地看着虞初稚:“小姐,我真的可以吗?” 虞初稚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爆栗,“白跟我和小铃铛混这么久了,你配得上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你若真的不愿意,我也可以让苏姐姐去帮你回了。” “嗯嗯。”苏涟漪马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良久沐湘才说:“我觉得应该不会太差,我愿意,只是我嫁了,就不能守着小姐了。”她眼睛仍是汪着水。 虞初稚撸了撸她的头,“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要你知道我过得好,我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沐湘用力地点了点头。 “只是你都成了飘香阁的少东家夫人了,我以后去飘香阁,是不是可以打骨折啊?”虞初稚摸着下巴问。 “我也要我也要,我还要吃烫锅子免排队。”苏涟漪也来凑热闹。 “你们!”沐湘又羞又恼,最后扑哧一下破涕为笑。 虞初稚起身对着苏涟漪一揖,“这个媒就麻烦苏姐姐来保了。” 苏涟漪也学着虞初稚的样子做了个揖,“自然自然。” 虞初稚对沐湘说:“送你的大媒回府。” 沐湘的脸一直红着,她起身对苏涟漪说:“虞二夫人请。” 吃瓜吃得饱饱的苏涟漪心满意足地跳下卧榻,整理了下衣裙搂着沐湘说:“走。” 沐湘陪着苏涟漪回了隔壁的宅子。 第194章 出嫁 虞初稚笑着问小铃铛,“所以灵宝他们昨晚还用媚术审了沈修明?” 小铃铛愣了愣,才得意一笑,“可不是。那可是想娶沐湘的男人,沐湘可是前司侍首和圣侍首的女儿,不把他审清楚我们哪个能放心?” 虞初稚敲了她一下,“快去吃饭,吃完了好好休息半日,明日把何伯何婶接过来,再把你们打听好的说给他们知道,看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不愿意,就让他们跟沐湘商量,成婚这个事总是要大家都满意才可以。” 小铃铛起了身,回了自己的厢房。 在回城的路上,听了小铃铛的解说,何伯何婶对这个没见面的女婿已经有了六分的满意,“我们满不满意不重要,重要的是沐湘那丫头满不满意。”何婶拉着虞初稚的手说。 “放心,何婶,沐湘若是不满意,我不会让小铃铛去接你们的。” 虞初稚让沐湘带着何伯何婶去置办身行头,亲家第一次见面总不能露了怯,又让粗使婆子和小丫鬟们将隔壁院子打扫出来给何伯何婶住。 谈好婚事,交换了庚帖,虞初稚将何伯何婶留在府中小住,他们不放心云知鸢,虞初稚干脆让小铃铛将云知鸢也接到府里,将自己另一边的院子整理干净,按照她的喜好收拾好,安排她住了进去。 这下何伯何婶不愿意住自己院子,非要和云知鸢住一个院子。 虞初稚不理解,他们又不是有身契的奴仆,为什么这么执着伺候云知鸢? “因为他们是圣侍。”柳云墨跟她解释道,“灵宝、风云霆之于你,虽然也没有身契,却臣服于你,忠心于你,那不是身契可以约束的,那是信仰之契。” 虞初稚细细琢磨了会儿这话,想通了也就释然了,随他们去,但是原本的那处院子,还是留给了他们和沐湘,毕竟年后要过礼,总要有个独立的院子才方便,之后沐湘出嫁也要从这个院子发嫁,而不是自己的院子。 年底要和林牧之结算,沈泰昌是林牧之指定传信的副堂主,因着沐湘和沈修明定了亲不方便过去,今年就让小铃铛一个人过去了。 小铃铛拿了账本和结银回来跟虞初稚对账时,沐湘也抱着几本账本过来对账了,还把县主府的库房钥匙也交还给了虞初稚。 虞初稚看着桌上一堆账本,两手一摊对着小铃铛说:“再去找两个能常用的人来,要会管账,会泡茶,事少的,你懂的。” 小铃铛看了看一桌子的账本,转身就出门找帮手去了,毕竟这么多账本,她一个人做,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好过个年。 天擦黑的时候小铃铛带回了灵宝、羽紫朱和一个眼熟但是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 小铃铛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云月裳,也是圣侍,亲妹妹哦。不过她打小身体不太好,没怎么学过武,但是脑子特别好使,一直跟着五长老和云少学管账和经商。” 虞初稚看着小铃铛:“所以你叫云铃铛?” “主子!”小铃铛一跺脚打断了这不着调的主子,“属下叫云月铃。” “哦——”,虞初稚还是第一次知道小铃铛的本名。 这时三人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属下,灵宝\/紫朱\/月裳叩见圣主。” 这么正式,搞得虞初稚有点尬,只得说:“都起,都起,以后你们还是听小铃铛的。” 她将身后的沐湘推到她们面前:“这是沐湘,你们有什么不会的也可以问她。” 两边见了礼,小铃铛又带着她们去拜见云知鸢了。 知道虞初稚将云知鸢接到了府里,虞珩带着苏涟漪来拜见了她,两边一商量这个年又一起过了。 只是每次苏涟漪见到灵宝,都眼睛亮亮的缠着她问东问西,灵宝被缠得不行跪在虞初稚面前求道:“主子,虞二夫人一直缠着我要学媚术,你能不能跟她说说,这个真不能随便教的。” 虞初稚浑不在意地挥挥手,“她再缠着你,你就跟她说家传绝学不能外传,她也是习武之人,她懂的。” 得了虞初稚的准话,苏涟漪再来找灵宝,灵宝就照着虞初稚的话说了,苏涟漪果然不来缠着她了,也让灵宝好好地松了口气。 过完年,沈家就开始过礼了,虞初稚也拉着苏涟漪给沐湘准备嫁妆。沈家的聘礼,何伯何婶准备的,再加上云知鸢添置的和虞初稚置办的,也给沐湘凑齐了整整一副嫁妆。 待沐湘绣好嫁衣,被小铃铛带到库房门前,库房门一打开,看着垒了一库房的箱子,摆放得齐整的一应家具,泪水就落了下来,小铃铛将嫁妆单子塞进她手中,“这是主子和你爹娘这些日子准备的,你看还差什么,我们给你添上。” 沐湘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不缺了不缺了。” 小铃铛揽住她,“你往后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主子才能放心。” 沐湘在她怀中声音闷闷地道:“你替我照顾好小姐,也照顾好你自己。” 六月沐湘出嫁的那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黄昏红霞铺就了天空。虞初稚看着沈修明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引着,大红的花轿映着漫天的红霞离她越来越远。 “她会幸福的。”柳云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惊觉泪已然湿了面庞。 第195章 叛乱 小铃铛带着紫朱送云知鸢和何伯何婶回庄子上,却带回了一个令虞初稚意外的人。 看着眼前这个重伤昏迷的老人,虞初稚认得他,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她见过,是外公。 “这是怎么了?”虞初稚站在院子里,看着从善手堂请来的大夫在屋里忙忙碌碌,小铃铛摇头,面上是挥不去的忧色。 “不知道,大祭司昨日黄昏被几人护着带到乔师兄他们庄子上,他们抬进去给止了血,体内的毒也给解了,就是人没醒。你知道的,咱们的人,解毒治伤手到擒来,可是这治病,还真是不行。据送来的人来报,是二长老、三长老引了凛国人进入御族发起叛乱。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大祭司为了保护族人才受了重伤。四长老见有机可乘也去引了希来国人来御族,此刻两国人在御族领地打得不可开交,这给了咱们的人机会,他们才趁乱将大祭司送了出来。现在云霆哥已经带着人护着夫人回御族去了,夫人让我告诉您,十九年前她为了自己的情爱抛弃了族人,这次要回去保护她的族人。” 这时一个老大夫从屋里出来,对着虞初稚一揖:“柳夫人,里面老先生起先应该是中了毒,此时体内的毒已解,但是受的内伤和外伤都颇重,伤了心脉,又流了许多血,如今老朽已经施了针,护住了心脉,我开个方子,先服三日,我会日日过来给老先生施针,待转醒过来,再换方子调养些日子即可。” 虞初稚福了一福,“谢先生了。”付了诊金,又让小铃铛跟着大夫去取药。 几日后,大祭司云康狄已然能自己靠着床喝粥了。 虞初稚把虞珩请到府中,听云康狄讲述了御族目前的情况,虞珩记录下来,整理成奏折,插上标识,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军方的军情急报已然送入了京城。朝中姜胤宸得了消息,正主持朝会,文臣主张等希来和凛鹬蚌相争,武将力争立刻发兵助云部重整御族。 姜天昊请命带兵入御族,理由是若丢了这御族,希来和凛两国可以据地自守,随时挥军杀入沧澜腹地,威胁沧澜安全,因此此地绝不可丢。 此言一出,甚合姜胤宸心意,马上下了旨,令姜天昊率领京畿营五万大军驰援云部,又令彪骑将军虞琮带五万抚远军从釜城出发从旁策应。 这次出兵户部尚书都没来得及哭穷,大军就出动了。这几年没有外敌,也没有天灾,水库不但解决了水患,也解决了大旱,每年收成稳定,财政收入稳步上涨,府库充盈。这户部到了此时,自然就没有了哭穷的地方。于是两道圣旨同时发出,十万大军从两个地方出发前往御族。 云城。虞铮此时正摩挲着手中的虎符,看着和这虎符一同由应龙送来的秘旨。 “母亲,如今琮哥儿要带兵去助御族,釜城只留琛哥儿和几个副将,无人主持大局,怕希来偷袭,此时儿子必须前往坐镇,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了。” 主院内虞铮跪在老夫人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 老夫人扶起他,“你且去,这里有我和敏敏,你不用担心。” 虞铮起身又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而又对着一旁的姚敏深深一揖道:“母亲就托付于夫人了。” 姚敏扶着老夫人将虞铮送到府门口,吴峰早已牵着两匹马在门口等候,两人背着包袱骑着快马就往西边而去了。 虞初稚一直没敢告诉云康狄自己娘回了御族的事,她让灵宝他们都回去帮忙,只留了小铃铛和云月裳在身边。 柳云墨知道云知鸢回了御族,虞初稚必是会过去的,此时没走,只不过是因为云康狄还不能下床,娘亲已经走了,她没办法把祖父一人扔在这里。 柳云墨找到虞珩,他知道自己和虞初稚要去御族,虞初稚御族圣女的身份自是瞒不住了,于是对着虞珩和盘托出。 虞珩没想到二妹妹还有这层身份,想来也是,这云姨娘本就是突然出现的,身份来历在府里也一直成谜,只是她为人低调也就没人深究了。 他从前还纳罕,以伯父的身份,皇上怎会对府中身份成谜的姨娘不闻不问,那时觉得是皇上太信任伯父了,如今看来皇上应该也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柳云墨观察着虞珩的面色,见他消化得差不多,才将自己的辞呈递上。 “小初这回肯定是要回御族的,回了御族,我们大概就不会出来了,有圣女在的御族才能安稳,不管是信仰也好,还是真的神力也好,以小初的责任心她必不会再出来了。”说着他将一个明黄的布包也一并交给虞珩。 虞珩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太子少师的印。 “我从前想要位极人臣,光宗耀祖,如今只想一直陪在小初身边,还请二哥帮忙把印还给皇上,是云墨辜负了他的托付。” 虞珩知他去意已决,没打算挽留,只留下了辞呈,将少师印推还给他,“这个你自己交给小十,他心里对你有多依赖,你和稚儿你是知道的?你们自己跟他说,我不带话。” 柳云墨点头收回印章。 第196章 灵力 自从几年前来花溪,没有了每月娘亲的封印,虞初稚能感受到在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隐隐要喷薄而出的迹象。 她记得娘亲告诉过她,圣女的力量可以修复御族族人的身体和灵力。 她见外祖父最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把云知鸢回了御族的事告诉给了外祖父。 云康狄听了再也坐不住,马上就要启程回御族。 “外祖父,您能解掉我身上的封印?”口气虽是问话,虞初稚内心却无比笃定,“您帮我解了封印,我陪你回御族,你也知道我娘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灵力了,我不回去,你们回去了,也平息不了此次叛乱,到时候不过三国混战分食御族。没有灵力,没有家园的族人不管在哪国,也必定是无法安稳度日的。” 云康狄沉凝了许久,才下定了决心,转头对一旁的小铃铛说:“去取只玉盏来,一定要玉的玉质越纯越好。” 小铃铛应下去取玉盏。 云康狄跟虞初稚说:“要取你半盏血。” 虞初稚点点头。 小铃铛取来一只羊脂玉盏送到云康狄面前:“大祭司,你看这个可行?” 云康狄看了看接过来说:“甚好。”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把银质匕首,示意虞初稚卷起袖子,虞初稚伸出左臂露出一节洁白莹润的小臂。 “备好止血药。”云康狄又指挥一旁的小铃铛。 小铃铛自袖中拿出一只粉白的小瓶子,递到面前。 看见小铃铛打开瓶塞,云康狄手起刀落在虞初稚小臂上划下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入玉盏中,竟有点点光晕泛起。 “止血。”云康狄移开玉盏吩咐一边的小铃铛,小铃铛快速撒上止血药,血立马就止住了。 只见云康狄在盏口虚空画了一朵花的图案,又念了几句什么,那半盏血竟然渐渐地分成两层,下面仍然是鲜红,浮在上面的是发着光晕的碧落。 云康狄示意虞初稚坐好,虞初稚正襟危坐。 “摊开手掌。” 她依言将两手摊开平举着,云康狄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蘸了碧落的液体,在虞初稚的手心和额头分别画了一个图案,一边画还一边用古老的调子唱念着,然后把玉盏递给一边的小铃铛捧着,将两种液体又搅在一起,在左手手心画了个图案,分别印在心口、背心和天灵,画一次印一次,最后把手指点在额间,唱念声越来越洪亮,充斥了整个屋子,虞初稚仿佛置身在回响超好的小剧院中,那声音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虞初稚仿佛听到了三声清脆的碎裂声,身体像是摆脱了什么桎梏,一股力量从丹田、心口、天灵涌出,那力量仿佛有意识自行在体内游走两个周天,每个毛孔都感觉无比畅快,灵台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心里想着要帮外祖父疗伤,手就不自觉抬了起来,点在云康狄的百会穴,淡淡的光晕笼罩了他的全身,虞初稚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从羸弱逐渐强盛起来。 “可以了。”她听到云康狄的声音,顺势收了力量,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就是灵力?” “是的。”云康狄回答道,“我把灵力运行的心经交给你,你每日跟着心经,将灵力运行几遍,力量会越来越强的。”说完他将心经交给了虞初稚,看她一遍遍记熟,又看她自己试着运行灵力。 虞初稚发现每当她试着用心经运行一遍,她就能明显感受到灵力强了一些,运行时身上的光晕也明显强一些。等她感觉自己能自如地运行体内的灵力了,才收敛了气息。 “外祖父,不如我们立刻收拾东西,明日就启程去寻我娘。”她起身对着明显身体康复面色红润的云康狄商量道。 “那自然好,你先回房去收拾东西,我这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又转而向小铃铛道,“你去通知城里的族人,咱们明日一齐出发。” 小铃铛行了个御族的见手礼,“禀大祭司,他们都已经先跟着知鸢圣女先行回御族了,这里只有我和月裳了,不过云少带了些人在京城帮圣女打理生意打探消息。需不需要我书信给他让他带人回族里?” 云康狄摆摆手,“此去京城甚远,等他们回族里,此处之事多半已了了,不用通知他们了,就让他们在京城安心帮稚儿打理产业。” 虞初稚上前想要扶着云康狄在床上躺下,“外祖父,你再休息一会,我们回房收拾东西。” 云康狄却坚持将她们送到院门口,“我这都躺了多久了,再不起来动动,明日如何能跟着你们一起启程?” “那行,我们就先回院子了,承影,你照顾好外祖父。”虞初稚知道自己拗不过外公,只得交待一边被派过来照顾云康狄的承影。 等虞初稚离开,云康狄又运行起灵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虞初稚的灵力进入的原因,云康狄发现自己消耗到几近于无的灵力竟然在慢慢恢复。他马上静气凝神,让灵力在周身运转。 第197章 稚儿 虞初稚回到院子里,发现柳云墨带着纯钧、云月裳和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见没自己发挥的余地,虞初稚坐在书案前撑着头发呆,“白切黑,你说我对御族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咱们去了不会添乱?”看着屋里除了自己二人,其余的人都在院子里听小铃铛的指挥将东西搬进库房,把心里的担心说给了柳云墨听。 凭着一腔热血就要回御族,现在突然空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柳云墨揉了揉她松散的发,“怕什么,咱们不是带着外公吗?你有什么不懂的,一路上问明白就好,而且小安带着人应该快到御族边境了,还有大哥也应该要到了,你放心去做,我们都站你。” “主子,你不用担心,圣女就是咱们御族的神,你回去让神树恢复生机,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族人自然又是一心了,再有大少爷将凛和希来的人赶出御族,事情就解决了,没你想的那么难。”云月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也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去,就见她说完走进屋子,打开衣橱抱出一叠账本,“主子,这些咱们带走不?” 虞初稚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之后的事之后再去烦,现在先处理完眼下的事,明日好好出发。 她站起身往屋外走,对着云月裳说:“跟我来。”带着云月裳到了苏涟漪的宅子里。 院子里苏涟漪正扶着小听澜学走路,见到虞初稚踏进院子,听澜张着双臂,迈着小两条小腿,朝着虞初稚使劲蹬,“爱姑姑抱,爱姑姑抱。” 弯腰扶着她的苏涟漪只得跟着一路小跑,“听澜你慢些。” 虞初稚上前几步一把抄起虞听澜,“小糯糯想姑姑了啊。” 虞听澜伸着软软的小手抱着虞初稚的头,在她脸颊唧亲了一口,她也回应地蹭蹭小糯糯软软的小脸蛋儿。 一旁的蔓枝扶着苏涟漪轻轻帮她揉着腰,“苏姐姐,陪听澜学走路这事交给奶嬷嬷就好,你何必自己来,伤了腰可怎么是好?” 苏涟漪捶了捶有些酸胀的腰,“我就想自己多陪陪听澜,没想到这么累,还是交给奶嬷嬷好了。”她无奈的笑笑,“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虞初稚将手上的小糯糯递给一边的奶嬷嬷,扶住苏涟漪的另一边,“走我们进房里说。” 蔓枝给两人斟上茶,虞初稚喝了口茶,才缓缓对苏涟漪说起自己的身份和自己明日要离开的事,反正就要离开了,也不怕旁的人知道自己的。 苏涟漪牵起她的手,心中满是不舍,“那以后我们还会再相聚吗?” 虞初稚点点头,“苏姐姐,御族离这边才多远啊?等那边事了了,你可以带着小糯糯来看我,我想你们了,也可以过来看你们啊。” 先安抚着,反正她若是真的走了,原身回来了,还是要继续和苏姐姐做姑嫂的。若是她走了,原身也没有回来,这身体也就是过世了,也不算是欺骗苏姐姐,她自我安慰地想着。 转身从云月裳手中拿过账本,放在桌上,“这里是我的一些账本,还请苏姐姐代为保管一下,我不方便带走。” 苏涟漪接过郑重地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保管好,等你回来交给你。” 虞初稚甜甜一笑,站起身,“那就谢谢苏姐姐了,我再去陪陪糯糯,毕竟有好些日子要见不着她。” 苏涟漪也跟着起身陪着她出去,两人陪着小糯糯玩到天色渐暗,虞珩从飘香阁叫了一桌席面摆在正院的花厅,专程给柳云墨二人践行。 听说他们要离开,沐湘和沈修明一起来了。 见沐湘来了,虞初稚起身迎上去拉起沐湘的手,“我还打算一会去找你,没想到你就来了。” 沐湘双眸含泪道:“小姐。” 虞初稚笑着拍了她一下,“哭什么?都是小事,你要是想我了就去御族找我,几天的路程又不远。”说着虞初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进沐湘手中,“这是隔壁的房契,等御族那边事了了,我就让他们把何伯何婶送回来这边住,离你也近些。” “谢谢小姐,我也跟着小姐一起回去,我也会些拳脚。” 虞初稚摇头阻止了她,“你好好在这里,那边我们自己能解决。再说大哥已经带了兵在那边驻扎了,你还怕大哥护不好我?”沐湘这才点头放下心来。 这天晚上虽然浅酌了几杯,但是虞初稚却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听见有人呼唤小初。这几年听惯了大家叫她稚儿,除了柳云墨已经好久没人叫她小初了,她循着声音走过去,一汪雾气氤氲的池水边,一个姑娘立在那里,淡蓝的留仙裙,鬓边簪着一双蝶,翦水秋瞳笑意吟吟地看着她,那粉红的朱唇轻起,“小初,你来了啊?” 虞初稚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这眉这眼分明是另一个自己。 “稚儿?”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女子微颔螓首,“是我。” 虞初稚又向她走进了几步,“你没有离开?你觉醒了?” 稚儿蹙着眉思索小初话中的意思,在小初共享自己的记忆的同时,她也共享了很多小初记忆中的知识,只是还有些用不习惯,需要慢慢思索。 她抬起头弯着眼看着小初,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初这会子有点懵,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个什么意思?她向小初走了几步,牵起她的手,拉她在池边面对面坐下,“我从来没有离开,也从来不曾沉睡,只是之前有封印,阻隔了我们之间的联系。” 第198章 重启 听她这么一说,小初的脸唰地就红了,有些不敢看眼前稚儿的眼睛,小声地问:“那我做的事你都知道了?” 稚儿伸出软嫩白皙的小手,轻轻抬起小初的下巴与她直视,“我都看到了了,你做得很好,不用自责什么。” 小初还是有些不安,“可是大姐说你上一世做上太子妃,做上了皇后,我没有这样做,你不失望不气愤吗?” 稚儿坚定地摇摇头,“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只想守护好我的族人。” 看着小初还是不解的眼神,开始细细给她解释起来,“其实上一世那个人也不是我,风部首领也就是二长老,一直想夺外祖父的权,就趁外祖父大意,改变了祭坛的阵法,引了你们那个世界其他的魂魄,触动那边的阵法进入了我的身体。他以为引来的是个可以成为他傀儡的,没想到那是个完全不听他命令,有想法有野心的。而且只有你身上带了圣灵和圣光,那人即便占了我的身子,圣灵它们也回不来,这一点二长老他也不知道。所以到最后整个御族都族灭了。外祖父临死前,利用母亲身体残余的三圣之力,开启了这个世界的重塑,他原以为只有他和母亲是带着记忆回来的,所以一回来就重新布置加强了祭坛的结界,只是他没想到我和大姐也是带着记忆回来的。” 小初吃惊地看眼前的稚儿,“所以你之前装成那个人的样子,努力想攀高枝,还记下那本诗册,是为了迷惑二长老,让他以为他召唤的人占据了你的身子?” 稚儿有些腼腆地点头认下了,“是的,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动多少心思,来破坏外祖父和母亲的心血。” 小初了然,“看来这个二长老是不得不除了。” 稚儿有些愧疚地拉着小初的手:“是的,这都要有赖于你了。” 小初点头应下,忽而她又想起自己的事,“那我还能回家吗?” 稚儿认真想了想:“只有把三圣剔除转移,你才能离开,三圣在这身体里,我们的灵魂就是融合的,分离不了。” 小初认真地看着眼前跟自己有着一样容貌气质却完全不同的女子,有些决定她原本很坚决,但听到她刚刚说她只想守护族人的决心,她又犹豫了。 稚儿看着小初犹豫不决的样子笑着开解她:“你是你,我是我,你不用为我顾虑太多,我既然在你的灵台里,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你还是照着之前的打算把事情平息下来,就把三圣传承给小铃铛,她能守好御族,也不算违背了我的初衷,而且她和云霆两情相悦,都是族里的,以后也不会有不必要的烦恼。” “那你呢?”小初紧紧握住了稚儿的双手,“你原是圣女。是御族最尊贵的存在,就要这样放弃吗?” 稚儿抽出手拭去小初眼角的泪,“圣女什么的,都是虚名,再说我没有了三圣,还有你脑子里那些从异世带来的新奇想法,和这片大陆不曾有过的知识。我虽造不出飞机,但我也想去看看希来以西,凛以东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想尝尝只有希来才有的西瓜是什么滋味儿,说不定能带些什么能人异士或者新奇物件回来,让咱们御族更强大,可以不用在三国之间讨生活。” 看着眼中有光的稚儿,小初也放下了起初的担心,“那行,我们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之后的之后再说。”稚儿也认同地点点头。 “主子,主子。”小铃铛轻声的呼唤声中,虞初稚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什么时辰了?” 小铃铛一边扶她起身一边答道:“辰时了,大祭司都过来催过两遍了。” 虞初稚接过小铃铛递过来的帕子,胡乱地擦了把脸,醒了醒神,起身去盥洗室洗脸刷牙,收拾妥当随意捡了件衣服,小铃铛帮她梳顺头发。 “随便挽个髻,反正要赶路没必要打扮得那么精细。”小铃铛简单给她梳了个倭堕髻,别了几个花簪,就跟着她去花厅吃早饭。 “稚儿你可是起来了。”云康狄笑着喊,见外祖父和夫君都已经坐好在等自己,虞初稚福了福,“是稚儿没规矩起迟了,还请外祖父不要见怪。” 云康狄摆摆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坐,待她坐好才启了筷一起用饭。 苏涟漪抱着虞听澜跟着虞珩一起将虞初稚几人送出城外,柳云墨今日离城的事并没有让旁的人知晓。 跟虞珩一家人告了别,几人两辆马车相继朝御族的方向奔去。 第199章 回归 一路上云康狄细细给虞初稚和柳云墨讲了如今御族的情形。 “我们入御族之前,还需先和十殿下及大哥见个面,细细商量一番,外祖父你看可行。” 云康狄有些犹豫,柳云墨和虞初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两人眼神交会片刻,虞初稚定了定心神,“外祖父,稚儿知悉您担心何事,您放心我们会和十殿下谈,御族可臣服沧澜成为沧澜的附属,但绝不让御族成为沧澜的属地,不然咱们就不用他们帮助,宁可咱们自己艰难些,总也是能将凛和希来人驱逐出御族的。” 看着虞初稚和柳云墨眼中的坚定,云康狄认同地点点头,“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好在风二和羽三也只想着夺权,没想着毁了御族。此次开启阵法放进来的总共也不过两三千人,只是边境陈兵较多,怕他们强攻。” 虞初稚莞尔一笑,“那我们带四千人,余下陈兵边境即可,敌不动,我不动。” 柳云墨默默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沧澜大营。 听了他们的计划,姜天昊马上提出要跟着他们一起进御族。 “不行。”三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制止了他,“你若不小心被他们抓住了,我们就太被动了。” 三人眼神交会,最后还是虞初稚站出来说,“你跟着大哥陈兵边境就可以了,有你坐镇更可以威慑其他两国,你若出了事,咱们这边军心就不稳了,到时候有可能两国联合攻打沧澜边境,再让月族得了消息,只怕虞琛一个人在西边撑不住。” 姜天昊见虞琮和柳云墨也认同地点点头,没有再坚持自己的想法。 虞琮从抚远军调了五千先锋营,跟着他们一起进御族。 “柳世侄。”来人上前拍了拍柳云墨的肩膀,柳云墨忙抱拳行礼,“陈叔,您如今是忠勇将军了,带的是抚远军右翼大军,怎么由您带先锋营?” 陈世豪摆摆手,“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听虞帅说你要带人进御族,旁的人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就主动请缨了,你不会嫌弃叔叔我老了?” “哪能啊,”柳云墨笑着说,“陈叔你年富力强正当壮年,有您陪着侄儿我更加不怕了。” 陈世豪哈哈大笑起来,“走,我们先去点兵,” 陈世豪搂着柳云墨的肩膀往军帐外走,在他耳边低语道:“好些都是那年跟着你一起打月族的,可以放心用。” “知道了,谢谢陈叔。”柳云墨也学着陈世豪的样子在他耳边低语,说完两人又低低笑起来。 看着眼前一队队的士兵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柳云墨扫视了一圈,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点了一千个人,“这些人先跟我们进御族,其余人在指定地点待命。” 点好人员,柳云墨又回帅帐跟虞初稚、云康狄几人商议了一番。 这天夜里趁着夜色,云康狄先潜入回御族,从里面关闭了沧澜这边的阵法。 虞初稚、柳云墨带着人顺利入了御族。 一直守在阵法旁边的乔一峰见入阵的人到了,忙上前跟他们相认。 “我娘呢?”虞初稚一见他就忍不住地问。 乔一峰没有回答,只说了句,“跟我来。”就在前面引路了。 一处天然的溶洞内,云知鸢带着云部的人龟缩于此,她用自己最后一点微弱的灵力为这里受伤生病的疗着伤,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一点点耗尽,但是还在竭力治疗着眼前的人。 突然她感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涌入身体,她茫然回头,见到自己女儿笑着看着自己,“娘,我来了。” 她集中注意力将面前的人治疗好。虚弱地倒在了虞初稚的怀中。 虞初稚抱住自己的娘亲,听到她在喃喃说着什么,她将耳朵凑近,就听见云知鸢在说:“跟着娘说的做。” 虞初稚听她说完,将她平放在地上,按她说的盘腿坐好,灵出丹田,直涌灵台,周转全身,汇聚灵台,最后从双掌和百会冲出,霎时间灵力充盈了整个溶洞,越来越充沛。 溶洞中云部的人突然感觉身上的伤病痊愈了,身体里已经枯竭多时的力量突然自丹田汩汩涌出,他们也纷纷盘起腿,引导身体里的力量运行周身。 御族领地中央一棵已然快要枯死的大树仿佛也感知到了什么,奋力生出了几片新叶。 陈世豪和他带来的人看着原来倒了满地、满脸菜色的人突然就坐起身来,有外伤的血也突然就制止了,病恹恹的也有了精神,惊讶不已,还有这铺满溶洞的柔和的光晕,这是啥,他们不知道,只觉得神奇。 “可以了。”虞初稚听到耳边娘亲的声音缓缓收了势,睁开眼睛,就看到之前老了十岁憔悴不已的母亲,此时恢复了容光,笑吟吟地看着她,她也回以甜甜的笑,“娘,我来了。” 溶洞里的灵光渐渐消散,族人们不约而同上前拜倒在地,“恭迎圣女回族,拜见圣女。” 虞初稚正欲开口叫起众人,云知鸢伸手按住了她,她才看清楚,这里的行礼不单单是磕个头那么简单,一整套流程整齐划一。 虞初稚看到一点点荧光从他们身上飞出涌向自己,她吃惊地瞪大了眼,哇哇哇,这不会是传说中的信仰之力,她感觉身体里刚刚消耗的灵力在一点点恢复,等他们做完,就见云康狄上前一步说:“起。” 众人又一同磕了个头才起身。 一旁的云知鸢起身对着面前的族人盈盈一拜,“知鸢无知任性,害我御族动荡至此,如今知鸢回来给大家赔罪了。” 大家没有作声,眼神各异,有充满不满的,盈着怒火的,也有释然的,同情的。 云康狄和虞初稚在一旁看着也没有出声,有些事谁也代替不了。 一时间一片寂静,不知是哪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这些日子,你一边竭力救治我们,还一边与其他两部周旋,我们看在眼里,唉,谁没有年轻过,你如今记得你的责任,老朽原谅你了。” 又是沉静,渐渐地不同的声音从溶洞各个地方响起,“圣女以后不要再抛弃我们了。”渐渐地这些声音越来越多,虞初稚向前一步,学着云知鸢之前的样子对众人行了个礼,“大家放心,从今以后,圣女永远守护御族不会离开。”听到这里大家才渐渐平复下来。 云康狄对一旁的风云霆使了个眼色,风云霆转身往溶洞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带着一队身着欧碧长裙的少女双手合掌跪在虞初稚面前。 虞初稚看见灵宝、羽朱紫还有几个从前在京城见过的少女也赫然在其间,“你先跟她们过去休息,明天我们回族里。”云康狄安排道。 虞初稚点点头,将小铃铛和云月裳叫过来。 那些少女们见到小铃铛又是一礼,“圣侍首。”小铃铛点点头,“行了,带路。”众人簇拥着虞初稚往溶洞深处走去。 第200章 擒王 见她们走远了,云康狄才带着乔一峰和风云霆,跟柳云墨他们在洞口碰头。 风云霆将如今御族领地里的情况,跟柳云墨和陈世豪说了,现在因为圣女还没回族,所以凛和希来都想干掉对方,以便主导御族,就没有把云部这些人放在眼中,将他们逼退到这个溶洞就没再管他们。因为哪一方都不想损失战力在这群随时待宰的云部身上,再者云部没了,圣女就不回来了,他们拿个落后的御族也没多大用处。他们想要的是有圣女滋养的御族土地和御族的能人异士,失去了圣女滋养的御族和御族土地不如一块鸡肋。如今先占领了御族,再以整个云部为质,要挟圣女为己所用才是他们想要的。 “现在他们还有多少人?”柳云墨问一旁的风云霆。 风云霆皱了皱眉,“他们虽然每日对战,但是晚上风长老和羽长老会打开结界补充兵力,如今都保持在三千人左右。” “那不如先把风长老和羽长老绑回来。”一道清脆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和灵宝三人一身劲装站在那里,“我刚刚问过她们了,”她指了指一边的小铃铛和灵宝,“这打开三处不同结界的方法,只有三位部落首领知道,旁的人都不知道,我们把他们俩抓过来,这样剩下的就是瓮中捉鳖了。” “好主意!”陈世豪以拳击掌,“我现在带人潜过去,你们派个人给我带路认人。” 他说着就要去集合士兵。 虞初稚上前几步挡住他的去路,嘴角噙着笑,“陈叔,别急嘛,他们这会子刚补充了新鲜的兵力,我们怕没那么好潜近,你们是军人,对方也是,你说什么时候,他们兵力最少最疲乏,最容易放松警惕?” 陈世豪虚点了几下虞初稚,“好你个聪明丫头,还考起你陈叔来了,那自然是昏黄时分,刚结束战斗,回营吃饭的时候。” 虞初稚点点头,将灵宝推到众人面前,“陈叔,我们家灵宝会离魂术。” 灵宝娇媚一笑,“原本一次只可使一人离魂,刚刚得了主子的灵力召唤,如今我也不知可一次离魂几人。” 柳云墨一抬手指着门口席地而坐的士兵们,“你去那儿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些士兵们就看到一个绿裙的美貌女子,婷婷袅袅地朝他们走过来,就见她玉手挽了个花,再清醒过来就见陈将军被大家围在了中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列队。”听到命令,众士兵马上列队站好十人一排,身后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也忙列队站好。 柳云墨对那些士兵挥了挥手,“你们继续休息。” 那些士兵听了又就地坐下。 立在那里的士兵们,紧张得后背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乔一峰清点了下人数,“三百二十人。”他对几人说道。 “行了,你们也归队去休息。”陈世豪皱着眉指挥道。 众人得了令,见没有什么处罚,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忙归队坐着休息去了。 “你刚刚那个手势,是要被被施术人看见才能起效吗?”柳云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虞初稚和小铃铛没忍住,掩着嘴痴痴地笑。 灵宝翻了个白眼,“下了点药,顺风就行。” 这下几人都知道刚刚那个手势不过是装装样子,好看而已。 “行,大家都先休息,明天灵宝你跟着他们一起去。”云康狄说道,又对着柳云墨和陈世豪行了个礼,“明日就有劳众位了。” 第二日柳云墨和陈世豪选了一百人,有的是从前做过斥候的,有的是自身有些功夫的。 众人在风云霆的带领下,走过小路摸过暗道,先潜入了风部。 待靠近了风长老居住的地方,灵宝看了看树上的叶子地上的小草,测定了风向,手在空中一扬。静待片刻,她又拿出一只没有铃心的铜铃轻轻摇晃起来,口中低吟着,就见有个士兵直直朝她走过来,从她手中接过什么就又回去了。 没一会儿一队人绑着昏迷的风长老交到他们手中,等这队人回去走远了,上来几个士兵扛着风长老,跟着他们一起退出了风部和凛的驻地。 柳云墨派了十人小队将风长老送回溶洞,又带着剩下的人,跟着风云霆往羽部和希来驻地而去。 “你刚刚给那个小兵什么东西?”陈世豪有些好奇地问灵宝。 灵宝瞟了他一眼,“迷药。”接着她又解释道,“我的离魂术对长老级别的作用时间不长,补份迷药让他们先睡个觉,免得半路作妖。” 陈世豪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这些小丫头心眼子真多,他感慨着,脚步也没停下。众人如法炮制将羽长老也绑住带回了溶洞。 “怎么是晕着的啊?”虞初稚蹲在地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个,这个,小铃铛你快来看,跟你云霆哥有六分像诶。”她指着风长老对小铃铛说。 小铃铛踱过来蹲在她身边,“主子,你小声点,把他们唤醒了不太好办。” “你放心,我刚刚又给他们下了份迷魂,没有三日醒不过来,醒了也没关系,我还加了散功散,就算是长老的功力也有五日聚不了力。”灵宝学着她俩的样子撑着头蹲在她们身边,有些得意地笑笑,又指着地上的一个长老说:“主子,你说这个跟云霆哥长得像啊?” 见虞初稚点点头,她看着小铃铛神秘一笑,又转头对虞初稚说:“因为这是铃铛姐姐的公爹啊。” 小铃铛拖起灵宝就往溶洞深处走,远远地听到虞初稚的声音,“小铃铛,你下手轻点。” 她站起身拍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踱步到风云霆身边,“看不出来啊,风部少首领。” 风云霆面色微微发窘,“主子,我有兄弟,还有堂兄弟,而且如今我是圣侍者,不是什么少首领。”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 第201章 火并 这天夜里,云康狄再次打开结界,放进三千沧澜军,柳云墨和陈世豪带着这四千人潜伏在风部和羽部交界处。 果然到了半夜,凛军发现风长老不见了,他的护卫队也是一问三不知,这时不知道谁说了句:“定是那希来没兵了,打不过我们,将风长老掳走了,让我们补不了兵。” 领军的凛军副将沙力看着眼前搭话的人,虽然身着风部护卫队的衣服,但操着纯正的凛国口音,赫然就是他安排到护卫队监视风长老的裨将,见他如此说,沙力认同地点点头,从腰间抽出长刀,“集合,攻打羽部。” 立时凛国的士兵全都整装待发,而风部的战士都缩在自己的帐子里,把头伸出头来看着。他们都知道首领不见了,但是他们原本就不想和自己族人作战,所以此刻都不愿意出来。 沙力狠狠朝他们啐了一口,“回来再找你们算账。”说着带着自己的一千多人朝对面驻地扑去。 看着所有凛国士兵都出了驻地,那个监视风长老的裨将在驻地中转来转去,就不见了身影。 对面的希来兵此时也正在满驻地里寻找羽长老,突然听到前面来报说是凛军突然来袭。这时希来一个小兵煞有介事说:“一定是对面偷偷补了兵,又把羽长老掳走了,让我们补不了兵。” 此话立即得到一众士兵的响应,七嘴八舌纷纷赞同。此时斥候又急急传过来凛军即将冲到寨前的消息,希来统兵大将一时间没做多想,带着希来军就出门迎战。 那小士兵跟着一齐冲出去,对面一阵流箭过来,他就地一滚,就滚入一边的草丛中没了身影。 两军一碰面,分外眼红,不及多言就拼杀起来。 “云霆哥,”这时那裨将和小士兵都出现在隐匿在山中的风云霆面前。 “做得好,快回去找灵宝。”风云霆拍拍两人的肩。 二人得了令身形在树林中闪过就没了影子。 “这是……”陈世豪和柳云墨都疑惑地看着风云霆。 “我们昨日去抓二长老和三长老之前,主子说要留两个人在敌营中趁乱做点手脚,我们原本在风部和羽部就有探子,当下将计就计,昨天灵宝和你们在忙着绑人的时候,我就联络了他们,让他们离间他们。”风云霆讪讪地笑了下。 “县主真是个妙人儿。”陈世豪语重心长地拍拍柳云墨。几人又继续趴在山头上看下面的战况。 见两军消耗得差不多了,沧澜军从山上一拥而下,砍瓜切菜般把两边都解决了,一个喘气的都没留,然后迅速地打扫了战场,隐回群山中。 等着接应的云康狄,将沧澜军带到边界处打开了结界,柳云墨带着众人出了结界,将四千人完完整整地交给虞琮。 “这么快?我还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带了半年的粮过来,结果你们三日便结束了。”虞琮有些悻悻道。 柳云墨笑笑没说话。 一旁的陈世豪按耐不住,“虞帅,你别说,如果是打仗,这半年都不一定打得完,大家都白天打仗晚上补兵,这什么时候是个头?”说着他就不自觉地卖起关子。 一旁的姜天昊可听不得他这么慢悠悠地说,往前一凑就急忙问:“那你们怎么这么快?” 陈世豪听他这么问,对着虞琮就是一拱手道:“要不怎么说虞家的血脉就是了不得,男儿个个能上战场杀敌,女子的智计也是不输男子的。” 于是他把虞初稚几次在关键点的安排,都说给众人听,如此这般这般,“若不是虞二小姐谋略过人,这硬生生的打仗,不知道要死伤多少将士,耗多少钱粮。” “此刻凛和希来那边还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咱们这边要做好准备,万一他们强行冲进御族领地,我们必不能让他们得了手去。”柳云墨没有众人这么轻松,他有些担心。 “这个问题倒不用太担心。”一旁的云康狄说,“明日稚儿用鲜血和圣灵唤醒神树,护族大阵自会开启,除非圣女再次离开超过三载,不然任何人都强攻不入御族。” 听他这么说,姜天昊马上吩咐道:“柳大人,你再选一千人带进去保护虞姐姐。” 柳云墨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一旁的云康狄。 “十殿下不用担心,剩下的都是我们族内的事务,现在我们云部已经借助圣女的灵力恢复了力量,我们能保护好圣女。” 见他坚定,姜天昊也不好强行安排,怕适得其反。 第202章 复位 他们在这边谈论得热火朝天。 此刻御族内,未出战的御族人都躲在驻地,一时间听到前方杀声震天,先是两方势力,后又有一股势力加入战团,然后听到前方战斗声停止了,过了很久也不见凛军和希来军回营,就各派了一小队人出来打探情况。 没多久,风部、羽部的斥候各自回报说前面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他们就一个个奔到前方山谷,发现山谷中只余一地血迹,不见凛军和希来军的身影。 原来枯萎的神树却散发出熠熠光辉。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天神佑我御族。” 年纪较长者看着这神迹,激动得泪流满面。 大家争相涌到神树底下磕头拜谢天神。 一时间山谷中充满欢呼的声音,风部与羽部也不再对峙了,而是都拜服在神树之下,兵刃扔了一地。 云康狄向姜天昊和虞琮告知族内如今情况,就带着柳云墨趁着漫天的星光入了御族。 待柳云墨收拾好自己,在虞初稚身边搂着她躺下时,从洞口望出去天边已然泛白。 “都解决了?”虞初稚转过身回拥住他。 “嗯,再睡会,外祖父说明日要用你的鲜血和圣灵唤醒神树,别到时候因为没睡好晕了,你就社死了。” 虞初稚嗤嗤低笑,笑着笑着又睡了过去,柳云墨也满足地抱着她睡着了。 天色刚明,溶洞口就吵吵嚷嚷的。 虞初稚起了身,帮一旁的柳云墨盖好被子,跟着众人一同往前拥,想一探究竟。突然肩膀一沉,她回头就看见柳云墨展着披风走在她身后,示意她将刚刚披上的披风紧一紧。 她忙将柳云墨给她披好的披风系紧,继续跟着人群走。 走看到溶洞外,一人站在高高的石头上大声喊了三遍:“神谕降临,神树选出了新的圣女,云部众人即刻去神树下参拜新圣女,半个时辰不到者,将不受新圣女圣灵洗涤,逐出御族。”那人喊完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留下云部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都回不过神来,新圣女不是在他们这儿吗?而且是传承的圣女,那神树选出的新圣女又是什么人? “大家都收拾妥当去看看。”虞初稚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得了圣女的指示,众人回自己暂住的山洞去洗漱换衣了,圣侍女们也上前来带着虞初稚去洗漱,再给她换上碧落长裙,外面给她披上同色系的披风,一头长发梳顺了自然垂下,灵宝从溶洞深处采了不知名的花,编成花冠给她戴上,留了几个人看守尚未苏醒的风长老和羽长老。 云部的人簇拥着虞初稚往御族中间神树的位置走去,临近神树她有意放慢了脚步,小铃铛知道她的意图,做了个手势,原本跟在虞初稚身后的圣侍女上前几步将她围在中间。 虞初稚突然感觉到有两束目光探向她这边,她顺着这目光看到,神树前高台上站着两个同样穿着碧落长裙的少女,其中有个目光灼灼带着些许敌意看着她的貌美少女她不认识,而另一个带着了然的目光打量她的,赫然就是当年宫宴上一舞惊艳全场的羽洛苒。 这时一个老人走到高台之上朗声道:“云部圣女云知鸢私逃出族,致我御族遭受兵祸,今天神感召我御族生活苦难,昨夜降下神罚收走凛、希来两国凶兵,重赋神力于风部风槿之,羽部羽洛苒之身,得神树新生。” 虞初稚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四长老吗? 四长老说完,指着神树尖上新冒出的几片嫩叶示意众人看。 “拜见圣女。”末了他率先朝风槿之和羽洛苒拜下,神树下风部和羽部的族人也跟着拜下,只有云部的人立在那里没有动。 见他们没有动作,四长老完成自己的跪拜礼,起身对着云康狄说:“大祭司这是要带着云部违抗神谕吗?” 云康狄率众而出,立于人前,同样朗声道:“四长老何来的神谕?如何就认定此二人就是圣女?” 四长老抖了抖自己的衣襟,又伸手指着树梢的嫩叶:“神树复生还不算是神谕吗?而且自从你女儿弃族而去,如今已有十九载,如今族里能催动灵力的除了我们五位长老,就只有她二人,可见她们就是神选的新圣女。” 随着他的话,一旁的风槿之催动了自己体内残存的灵力,薄薄的一层灵光笼罩了她的全身。 一旁的羽洛苒像看好戏似的,一会儿看看风槿之,一会儿看看人群中的虞初稚,她嘴角噙着笑,也不多做什么证明自己。 “就这样?”云康狄嗤笑一声,“既是圣女自当用鲜血唤醒神树,用圣灵催动族人体内的灵力,不如请这位新圣女证明一下自己。” 他身后的云部的人也跟着喊:“圣女当用鲜血唤醒神树,用圣灵催动灵力。” 就看高台上风槿之煞白着脸看着四长老,羽洛苒玩味地笑着看着风槿之。 只见四长老竭力保持镇静说:“这须得先将叛族圣女云知鸢献祭给神树,才能平复天神之怒,让三圣重临御族,新圣女才能启用。” 羽洛苒冷笑一下转身下了高台,她懒得跟这些人玩,趁现在还没被彻底撕破脸,还是自己先下来,不然一会儿会更难看。 台下的族人听四长老这么说,纷纷涌向云部就想把云知鸢抓出来献祭。 风云霆带着圣侍者将云知鸢团团围住,直直地看向冲过来的众人。 “我怎么不知道唤醒神树要献祭我娘?看来你这圣女也不咋地嘛!”虞初稚脆生生的声音从人群后响起。 小铃铛带着圣侍女护着她走到人前,她没有走上高台,而是径直走到神树下,抽出随身的匕首,在小臂上浅浅地划上一道,鲜红的血带着荧光一滴滴落在神树根上,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枯叶簌簌落下,鲜嫩的绿叶儿争先恐后地从枝桠上冒出来。 虞初稚没有接小铃铛递过来的止血药,而是运起灵力将闪着荧光的指尖轻轻放在伤口处,没一会儿那小臂光洁如初,竟是半点伤痕也无。 这时虞初稚才缓缓踏上高台,扫了风槿之和四长老一眼,运起体内的圣灵之力,嘴里轻轻唱念着。 淡淡的冰蓝之光自她周身溢出,慢慢笼罩了树下所有的族人,所有的御族族人发现自己干涸已久的丹田有力量溢出,而且越来越旺盛。他们慌忙盘腿而坐,念起多年没有念但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心法。 年幼的孩子也在爹娘的指引下跟着念起心法,让自丹田涌出的灵力在体内行走。 那神树的叶子也越长越茂盛,鲜绿的嫩芽一点点长大,变成深绿色椭圆的树叶。 突然天空轰的一声,一个冰蓝的穹顶在空中发着幽蓝的荧光,其中有神秘的图案时隐时显。守在御族之外的三国众将士都看到了奇景。 “护族大阵启动了。”姜天昊喃喃道。 “稚儿可以了。”云康狄的声音在下面响。 虞初稚缓缓收起自己的圣灵之力,天空的穹顶也渐渐隐去。 第203章 安定 御族的众人发现自己的力量回来了,有人试着轻轻一跃就飞过了树顶,有人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掂量了一下,轻轻一捏石头立马化成齑粉。当然那些操控人心的力量,自是不敢随意试的。 “恭迎圣女回归。”众人一齐跪下行礼,虞初稚又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涌入她的身体,刚刚因失了血散出灵力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明了。 耳边传来两道风声,她侧身一躲,闪过突如其来的攻击。可是她不会武功,此时只能借着灵巧,左支右绌地躲闪。 突然两道纤盈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一个是小铃铛,而另一个,虞初稚瞪大了眼睛,仔细又瞧了瞧,竟然是羽洛苒。 二人和偷袭她的风槿之以及四长老斗得难舍难分。 风云霆带着人赶了上来,制住这二人。 “哥。”风槿之泪盈于睫,看着带人押着她的风云霆。 风云霆没有看她,挥挥手,示意圣侍者赶紧把她带下去,继而他转身对着四长老一抱拳:“四长老,得罪了。”也不等他说什么,示意手下赶紧把他也弄走。 “大家也都各回各家,从前如何生活的,往后当如是,如今我回来了,今后我就不会轻易离开你们。”虞初稚想了想这么说也不对,又接着说:“以后若是我要长时间离开,一定会把三圣传承给值得大家信赖的人,不会让这三圣之力离开族里,希望以后三部之人能相亲相爱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 众人又开始行那套仪式之礼,然后人群渐渐散去。 大家牵着孩子扶着老人都回自己家去了,太阳渐渐升到中天,御族的土地上炊烟袅袅,凛军和希来军却迟迟不见自己的将军领着兵士回营。 这护族大阵已然开启,自己的人又没有回来,难道是凛军\/希来军占领了御族?虽然心中都有疑惑,但是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都想着再等几日看看。 又过了几日,两方派了斥候去山中打探,但是有连绵的的山陵阻隔,又有护族大阵的保护,没有人打开结界放他们进去,以至于在山中钻了好些日子,都不得进入御族的法子。 御族内这几日倒是一片祥和,族人们逐渐恢复了原来的生活,倒是风长老和羽长老终于醒来后才发现一切都晚了。 两部重新选举了头领,风部这次的首领果然是风云霆,而羽部的首领竟然是羽洛苒,这是虞初稚没想到的。 “咱们御族没有男女地位的分别,”云知鸢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洛苒不是第一个女的首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族部首领之位,有能力、得人心者得之。洛苒那丫头之前在希来的强势下,利用自己仅有的灵力保护部中众人,是他们族部的族人都看到的,所以这次大家才会都选她做首领。” “那云霆呢,他这么多年没在族里,他们风部的人为什么还选他?”既然要有能力有贡献才会被推选,那风云霆又做了什么呢? 云知鸢用力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啊,他带回了圣女,这个功劳能跟他争的,只有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小铃铛了。” “小铃铛是他相好,这么算真是便宜了他。”虞初稚脱口而出。 云知鸢用帕子掩了嘴偷偷笑。 “小姐!”身边传来小铃铛又恼又羞的声音,虞初稚回头看到她羞红的脸,她跺跺脚转身出去了。 “行了,别偷笑了,你姐姐跑走了,还不快去帮我哄哄。”虞初稚从发间抽下两朵绒花递给一旁忍着笑的云月裳。 见月裳走远,她才又问对面的云知鸢:“咱们这边稳定了,要不要将何伯何婶送回去?” 云知鸢想了想回答:“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派人过去问问。他们若是愿意留下就留下,若是不愿,就给他们置办些产业,在黔阳府城安顿下来也好,可以陪着沐湘。” 虞初稚没有应声算是默认了,小时候妈妈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人老了孩子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第204章 施罚 “主子,议事堂那边请您过去。”小铃铛和云月裳牵着手进来,头上簪着她刚刚给的绒花。 虞初稚起身抚平衣裙上的折子,对着云知鸢福了福,“那我先过去了,娘亲。” 云知鸢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去,若是不回来吃饭,让她俩谁回来告诉我一声。”虞初稚点点头带着小铃铛和云月裳去了议事堂。 穿过院中的族人代表,踏入议事堂内,虞初稚有些惊讶,堂中跪着的不但有风长老和羽长老,还有四长老和风槿之。 见她进来,云康狄带着众人向她行了个御族的礼。 “圣女。”众人齐声道。 虞初稚点点头,在云康狄的引领下在主位坐下。 风云霆起身展开一张纸,运起灵力朗声念道:“察,风骏驰、羽莆泽、羽泽铭、风槿之里通外族,引外族军队入我族地,欺压我族人,占领我族土,企图移走我族神树,盗走我族圣神花、圣灵石,窃取我族天运,今请圣女降下责罚。” 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人声:“请圣女降下责罚,请圣女降下责罚!” “那就带到神树下抽灵力,灭念想,永久驱逐出族。”虞初稚清泠泠的声音吐出来。 云康狄上前一步道:“他们还没交出开启风部和羽部结界的方法,圣女你看要不要先问清楚?” 虞初稚冷冷地看着风骏驰和羽莆泽,摇了摇头,“眼前教训还不够吗?那法子就在这里绝了。”说完轻轻一句,“带下去。”就有圣侍者冲出来押着四人就往外拖。 几人挣扎怒吼着,谩骂辩驳。 虞初稚听得心烦,“小铃铛。”得了指示的小铃铛,手指弹了四下,四颗药丸准确地飞入几人口中。 片刻,世界清净了。见圣侍者押着四人走远了,虞初稚才施施然起了身,领着众人走了出去。 神树下风骏驰四人被押着跪在那里,看热闹的族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圣女到。”身后跟着的圣侍女齐声喊道。 我去,虞初稚心里想,这是排练了多少遍才有的气场。 族人们自动分开两边,单膝跪下行御族礼。 虞初稚上前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人,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依次点在他们的额头上,嘴里唱念着古老的咒语,盈蓝的光在额间越来越盛,几人感觉到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奔腾汹涌,最后化成盛大的光点涌向神树,力量从身体里彻底蒸发,几人软倒在地。 虞初稚收起手,后退几步,朱唇轻启,“灵宝开始。” 灵宝上前从腰间抽出那条她常用的帕子,一边轻轻扬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双手结印分别打入四人灵台,四人浑身抽搐了一下。 良久风骏驰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问:“这是哪儿?” 小铃铛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大叔,我们前两天在前面山里捡到你们的,”小铃铛伸手指了指远处起伏的山峦,“你们这是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啊?”小铃铛撑着头一脸天真地眨巴着大眼睛问。 风骏驰想了想说:“我们从凛国逃难过来的,听说沧澜这边国富民安,想去渝川府投奔我远嫁的女儿。” “唉,你们也不容易。”虞初稚摇着头故作怜悯地说,“来几个人,给他们一些干粮,送他们出村。”说完她朝一边的柳云墨眨眨眼。 柳云墨忙上前扶起风骏驰,“老丈趁着天色早,我们送你们出去,出村的路不好走,一会儿你们又该迷路了。” 风骏驰连忙起身,又叫起一旁刚刚醒来还没弄清状况的三人,跟着柳云墨、云康狄往御族外走去,边走还边说:“我们真是遇到好心人了,这沧澜国果然和旁的国不一样。” 见几人走远,风云霆上前在虞初稚耳边低声询问:“圣女,余下的那些怎么处置?” 虞初稚想了想,“你们看着办,按族例,不要涉及太广,有些被强迫的就免了。” 风云霆行了礼退下办事去了。 虞初稚看着还聚集的人群,挥了挥手,“都散了。”然后领着一众圣侍女心情愉悦地往云知鸢住的宅院走去,想着又能吃好吃的饭食,脚步都轻快了。 第205章 分离 夜色深沉,丝丝夜风撩动窗外的树叶,听着树叶沙沙的声音,看着身边空空的位置,虞初稚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了屋外,屋外清风微凉,虞初稚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抬眼看天空月朗星稀,远处神树矗立的方向有微微光晕发出,突然就萌生起想过去看看的念头,打开院门抬脚走出去。 “圣女。”一个低阶的圣侍女从阴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地。 “起,”那圣侍女起了身。 “柳公子和大祭司回来没?”虞初稚问道。 “未曾。”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抬脚继续往外走,“我去神树那边看看,你若要跟,就跟着。”女侍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披着清冷的星辉默默地一路走着。 “你叫什么名字?”虞初稚低低地问,毕竟就这么走一路不近的距离,她还是感觉有些略显尴尬。 “回主子,羽禾。” 虞初稚轻笑了一声,“咱们御族里是不是都姓风、云、羽?” 羽禾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在虞初稚身后她看不到,才开口说道:“不是,只是能在圣女身边成为圣女近侍的,和族中长老都是这三个姓,这三个姓是族里的大姓。”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首领也只在本姓中推选,虽然很民主,但说到底,权力还是在三大家族中流转。 循着光晕走到神树底下,虞初稚微微抬起头,看到浓密的树冠上每片叶子都发着淡淡的光,这就是神树的灵力吗?似乎得到了某种感召,虞初稚将手轻轻放了上去,神树的光晕忽地亮了一瞬,叶子轻轻颤抖着,诉说着它们体内的兴奋。 虞初稚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丝淡淡的笑,接着她张开双臂环住神树,将头轻轻靠了上去,光晕又涨了涨,叶儿们更加兴奋了,头顶是沙沙的声音,近处的几间民宅中传出低低的犬吠,虞初稚也感到某种力量的回馈。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听到声音,虞初稚看向来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跑几步轻轻一跃,“相公。” 柳云墨将她抱了个满怀,耳边都是她畅快的轻笑声。 “你怎么一个人啊?我外公呢?”虞初稚牵着柳云墨的手慢慢往家走。 “我们进入族地的时候,看到神树的光晕涨了,外公说你一定在这里,让我过来接你,他先回去了。” “你们送个人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跟着小十那小子跑了。” 柳云墨侧着头看着身边的女孩,淡淡的星华洒在她可爱的小脸上,她微微皱起秀鼻,仰视着他。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你猜对了一半。” “怎么说?”虞初稚有些好奇。 “釜城前些日子传了信过来,月族果然趁机想偷袭釜城。”柳云墨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紧。 “那如今怎么样了?三哥可还抵得住?”她是真的心急了。 柳云墨笑着捏了捏她滑嫩嫩的小脸,“放轻松,放轻松,大哥带军过来的时候,父亲也接了皇上的信,从云城出发去釜城了,现如今守城的不是三哥而是父亲,月族讨不到好去,如今大哥已经领着五万大军回援了。” “大哥已经带军回去了?”虞初稚有些讶异,“那凛和希来那边呢?” 柳云墨转头看向她,“你猜到了不是吗?双方的将军和士兵没一人回去,护族大阵又突然开启,双方都以为对方已经得手,自然是不甘心的。在边境交战了半月,发现都讨不了好,沧澜在边境陈兵十万,双方都怕沧澜趁虚而入,不敢再拼下去,如今已经都退了兵,所以沧澜也开始退兵,给他们双方一个安心,原本小十也要跟着大哥走的……”柳云墨越说越低落。 “然而,如今他没有走,是一直在等你,对吗?”虽然是问句,但是虞初稚很是笃定。 柳云墨只能点头,“我今日原本是要将少师之印交还给小十的,毕竟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这边事了就回家。” 虞初稚看着眼前这个处事果决的男人,此刻他拧着眉,满脸的纠结,“没事,你说,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柳云墨深深吸了口气,才又接着说:“小十这次回京应该就会被立为太子了,他央我再辅佐他一段日子。” 虞初稚的鼻子又不自觉地皱起,“一段日子,一段日子是多久啊?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柳云墨伸出手撑开她皱起的鼻子,道:“是两年,我算过了,你只能离开御族三年,算上路上的日子,我满打满算只能辅佐他两年半。” 虞初稚看向他认真地说:“我等你,但是这一次我不能陪你,我们有各自的责任,虽然从理论上来说,我离开三年再回来没什么影响,可是你知道的,”她低下头接着说,“我回来一是寻找咱们回去的路径,二是为娘赎罪,娘亲已经为了所谓的爱,背叛了族人一次,若我这次再为了一个男人离开族里,他们还如何信任我们?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但坍塌,就很难建立起来了。若是他们要求我剥离三圣再离开,我如何拒绝?如果不拒绝,你又如何能履行你对小十的承诺?”说完她像撸小狗一样,撸了撸柳云墨有些低落的脑袋,“没关系的,不就是异地嘛,我们又不是没有过,我相信你!” 两人同时想起刚在一起的那年,他考上了南京的研究生,她在北边一个偏远的大学读大三,两年的异地生活,能铺满一张床两层的电话卡,满满两盒子的火车票,一天一封的书信,承载了多少他们之间的想念。 “可是,那不一样,从前有电话,火车也不过四个小时就到了,而如今一封信一来一回要一个月。” 虞初稚点着他的头一下一下的,“恋、爱、脑。”接着她又说道,“那就每天写每天寄,这样除了第一封信要一个月才能收到,后面不是每天都能收到信吗?这事不管在那边还是在这边,咱们不是都做过嘛?”她笑得狡黠如明月照进他的心中。 “那你什么时候走?”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有勇气面对这个问题。 “现在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外公就送我出去,”看到她的落寞,他又忍不住解释道,“大哥临走时说,这次月族来挑衅,非要连下他两城不可,让小十早点过去摘果子。” “看来皇上真的很看中这个儿子啊,不然爹爹和几个哥哥也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帮他。”柳云墨认同地点点头。 第206章 云风羽锦 两人回到屋子里,简单地将柳云墨的行李收拾了一下,本来赶过来的时候,就没带多少东西,这下倒也方便了。 见东西收拾好了,虞初稚又顺手抽了好几张银票,也没看面额一股脑塞到他的背包深处。 看着窗外依旧一片墨色,二人相拥而眠,可虞初稚仍是睡不着。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从前他短发清俊,而如今在这古代蓄了长发,在发顶盘成髻,反而多了几分英武。 她靠着他的肩头,缓缓闭上眼睛,怕太过炽烈的目光打扰到他的浅眠。 感觉到她呼吸渐渐变得绵长,他才小心地睁开眼睛,他如何不知道她的不舍,他如今的心情也如同她一般,柔软的唇轻轻扫过她的额头眉眼,痒痒的,她嘟哝了一声,靠得更近了些,他搂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发闭上眼睛,再睡会儿。 次日一早,阳光透过窗子唤醒了沉睡的两人。 “早。”虞初稚给了眼前人一个明媚的笑容。 “早。”柳云墨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半个时辰后,云康狄派人来请柳云墨。 “你怎么也来了?”云康狄看着面前跟着一起过来的虞初稚,面色肃了肃。 “我送送他,不跟他走,外祖父你放心。” 他见果然只有柳云墨带了行李才放下心来,“走。” 趁着天色尚早,云康狄将他们送出御族。 看着走远的柳云墨,虞初稚回身对一边同样背着背包的小铃铛说:“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小铃铛点点头,马鞭一挥,驾着马车带着何伯何婶离开了。 虞初稚站在原地半晌,直到远远地看不见身影,才回身跟着云康狄回到御族。 “你让铃铛去干嘛?”回家的路上云康狄还是没忍住问道。 “让她去送何伯何婶,如今沐湘在黔阳府城嫁了人,不知道今后他们还愿不愿意回来。” 云康狄没有作声,背着手走了一段路说道:“咱们也准备一下,等西边来了信,他们返京时,咱们也要去沧澜京城递交国书。” “我也去?”虞初稚指着自己,她以为这以后她都很难出御族了。 云康狄看了她一眼,“你是圣女,是御族的至高权力,你不去,你觉得沧澜皇帝会相信咱们的诚意?既然承了人家的情,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虞初稚刚刚还因分别有些低落的心情,这时又因着即将要来到的重逢,又雀跃起来。看着眼前突然就明媚起来的外孙女,云康狄无奈地摇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虞初稚都乖乖跟着外祖父准备递交国书时要进贡的族礼,其中最贵重的是轻薄如纱却不透光、滑顺如丝、泛着丝丝光泽、织就着美丽图案的锦帛。 虞初稚手指轻轻滑过,指尖触感微温而不是寻常丝绸的清凉。 见她手指顿住,一旁的云月裳在她耳边解释道:“主子,这是云风羽锦,是咱们御族特有的云绒花结果后,剥开果子,将里面的绒球取出,纺成线,夹杂着用神树叶养大的蚕吐的丝,织就而成的,这云风羽锦做的衣服轻薄保暖。” 虞初稚看着身上穿的圣女服饰,确实轻薄飘逸,在这初春却感受不到一点凉意。 她初时还以为是这御族受神树和大阵的庇护,感受不到族外的寒凉,原来是这身衣服的缘故。 她扯起自己的裙摆,“那这光也是自带的?” 云月裳点点头,“是的,这光是玉蚕丝发出的。夹杂玉蚕丝的云风羽锦,用养在神花周围碧落兰的花朵,染成碧落色给圣女用,夹杂着寻常蚕丝的云风羽锦,用碧落兰的叶子染成欧碧色,就是所有圣侍用的,大祭司和长老用碧落兰根染的海青色。”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 看着眼前云风羽锦有明丽的、稳沉的、贵气的、飘逸的,其间还有几匹明黄织了龙纹的,一看就是给皇上特供的,独独没有云月裳刚刚说的那三色。 看来在御族人心中,碧落、欧碧、海青三色的云风羽锦是外族不能穿着的,而且除了那几匹明黄的泛着柔和光晕,其余的都是普通的,数了数一共也不过二十匹。 她又转头问云月裳:“这云绒花很难成活吗?” 她知道这里是自己那个世界常常提及的苗疆,想来要个蚕应该不是什么费事的事,那么产量这么低,就只有可能问题出在云绒花上了。 云月裳知道她要问什么,忙解释道:“那也不是,只是绒球抽的丝细韧且滑,再加上蚕丝细滑,用咱们族里的织机一年也就能织个几匹。最重要的是普通的蚕好养,玉蚕只有在圣女福地,生长圣神花的山洞中才能养活,所以玉云风羽锦更少。” 她指了指面前这些,“能存下这些,还是因为夫人这些年没回来,用得少。” 虞初稚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她好像有可以提升效率的方法。等出了族,看看那些高门大家的小姐夫人们喜不喜欢这云风羽锦,若是喜欢,她就可以带领族人发家致富。 虽然很少和族外的人交流,而且族里自从恢复从前的生活以后,五长老也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回来,族里的人过得都还不错,但是谁不想日子过得更好呢?御族不可能一直靠大阵护着,不和外面交流?从风骏驰和羽莆泽能号召那么些人跟着他们来看,族人们也不是不向往外面的世界的。 第207章 贡礼 正想着,云月裳推了推她,就见又有侍者拿着个盒子走进来,放在云风羽锦旁边,打开来给虞初稚看,漂亮雕花的木盒子里放了一堆东珠大的冰蓝珠子,晶莹碧透,像玉的质地,有水晶的通透。 “这是什么?”虞初稚抓起一把又任由它们落入盒子里,享受一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听觉享受,清灵灵的声音确实好听,“这是玉?” 她看向一旁的云月裳,见她摇头,又问,“是矿石?”她还记得这里处在原世界的贵州有个晶石矿也不足为奇。 云月裳依旧摇头,不待她再问说道:“主子,这是神树结的,每十年结整整百颗,不多不少。” 虞初稚有些好奇,“这个能不能种出小神树?”说完又发现自己笨得可以,她一定不是第一个想到的,若是能种出小神树,这神树如今怕不是漫山遍野了,“想必是不能的。”她自己答道。 “确实不能,族史上有记载,有先人试过,一颗颗种,一把把种,砸开了种,磨成粉种,都没种出来。”云月裳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盒子,看来上次结的籽都在这里了,“下次结籽什么时候,不知道我还看得到不?”她心里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云月裳点点头,“三年内定是会结的,据说夫人走的前一年结过,不过月裳长这么大,却没见过神树结籽,婢子也好想看一次。”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珠子有什么功用?怎么说都是神树结的,不会就只是稀有好看?”虞初稚凑近了云月裳小声问。 云月裳面色有些尴尬也凑近了小声说:“就是少且好看而已,大祭司到时候定是会在沧澜皇面前吹嘘一番,主子你到时候可不要漏了馅啊。不过也许有其他的用处,只是我的阶位底,并不知情,一般有大用的只有长老和圣女知道用处。” 虞初稚白了她一眼,“那你不如不告诉我真话。” 云月裳摸了摸鼻子,“那我不是怕我吹的和大祭司吹的不一样,到时候对不上就坏了。” 虞初稚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你果然比小铃铛那丫头伶俐。”云月裳只能嘿嘿赔着笑。 虞初稚挥了挥手,旁边的侍者将云风羽锦和神树籽收好出去,没一会儿有四个侍者抬着个木架子进来,将上面盖着的白如凝脂的云风羽锦解开,顿时闪瞎了虞初稚的眼。 她将身子略微往椅背靠了靠,白玉观音她见得多了,这黄水晶雕成的观音还这么大一尊她还是第一次见。屋外的阳光铺洒进来漫在这观音身上,金灿灿的着实晃人眼。 “行了,小心收着,这个脆弱,别出了什么岔子。”四个侍者盖好观音又小心地抬下去。 看着盖在观音身上的白锦,虞初稚摩挲着下巴想,乳白就是云风羽锦的原色了。 这一日,虞初稚就坐在这堂间,看一样样贡礼送进来又抬出去,她也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问东问西,到后来敷衍潦草看上一眼就作罢。坐了一天,看珍宝也没兴趣了,腰也酸了。 “我还是回去看单子,你们也别麻烦了。” 她揉着腰站起来,云月裳忙上前扶住她,“月裳,咱们回去歇会儿。”说着就让云月裳扶着她往外走。 她在云月裳耳边小声说,“所以好奇心真真是要不得的东西。” 云月裳正忍笑忍得辛苦,又听圣女小声如是说:“是躺在榻上看单子不舒服嘛?是娘酿的果子饮不好喝嘛?还是月裳你做的栗子酥不好吃?都不是,就是这该死的好奇心害死人。呜呜……” 云月裳实在忍不住了扑哧笑出声,“主子放心,出门前栗子酥就准备好了,一会儿回去做熟就能给您吃上。” 虞初稚这才满意地闭上了嘴,半依着云月裳回后院。云月裳却拉着她站在了议事堂门口,朝远处招招手,回廊一处走出几个侍者抬着步辇飞速过来,小心地伺候虞初稚坐上去。 果然会轻功的侍者抬的步辇就是又快又稳。虞初稚还在步辇上眼皮要耷拉不耷拉的,院子就在眼前了。 第208章 灵台 安置好虞初稚,云月裳又招来一个圣侍女,让她小心伺候好虞初稚,自己就出去做栗子酥、打果子饮去了。 大家都知道虞初稚身边不喜欢人多,平日里都是隐在暗处得了指令才显身,“婢子,风若水拜见圣女。” “嗯,起。”虞初稚软软地躺在榻上,慵懒地翻了个身,“会捏腰嘛?” “会的。”风若水的声音软软地,捏在腰上的手却力道控制得很好。 虞初稚舒服地喟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一会月裳回来了让她叫醒我。”虞初稚嘱咐了一声才放空了自己的心绪。 灵台的灵池边,稚儿坐在那里含笑看着她。 “稚儿,我要晚几年才能离开,对不住了。”小初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眼里满是愧疚。 “没关系的。”稚儿帮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我现在也舍不得离开这里。”她牵着小初的手走入一个山洞中。 我脑子有洞!!!小初内心震撼。 稚儿广袖一挥,洞里就明亮起来,里面是一排排书架,小初撒开稚儿的手一排排看过去,有从小学到大学的教科书,还有她看过的所有名着,大学在图书馆里看过的杂七杂八的书,有这些年看的网络小说,还有各种教辅资料,考公的资料,就连这些年追的剧,追过的综艺,看过的电影,浏览过的百度百科,搜索过的各种论文都成了一本本书册。 “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翻看这些。”小初看着一脸小雀跃的稚儿。 “嗯。”稚儿用力地点点头,然后抽出《康熙字典》和《尔雅》,又指着远处的《新华字典》和旁边的《古代汉语》,“遇到不认识的字,或者不懂意思的我就查这些,你这里的书可真有意思,我也正想着以后看不到就可惜了,没想到你们现在暂时不走了。” 真是幸运呢,她想。难怪从前看过的书不管是多久远的,自己都记忆那么清晰,原来是稚儿在翻看,心中长久的疑惑也有了答案。 “三年,我一定要在这三年看完。”看着稚儿在给自己打气的样子,嗯,怎么说呢,有一点点中二。 “你加油。”她拍拍稚儿的肩以示鼓励。 “小初,”稚儿挪到小初身边,“你若有空,能不能将这里的书都抄下来?我觉得这里每一本都好好。” 小初坚定地摇摇头:“不如我们挑些合适的,有些太先进了不太适合,” 她指着其中一套书,是《三体》,“比如这个,你让大家如何理解呢?” “那好,我这些天整理一些合适的。”稚儿退而求其次。 小初点着最厚的那本百度百科道:“你先翻翻这个,找出那个叫飞梭织布机的,认真看看,最近用得到。” 稚儿认真地点点头:“交给我,一会儿我就找。” 小初在一排排书架间逡巡,还真是琳琅满目啊,这算不算是空间金手指?她思忖着。 “这不是空间金手指,这是我们的灵台。”稚儿对着她的耳边说。 小初看着她瞪大了眼睛:“你能读我的心?你怎么早不告诉我?” 稚儿给她一个你是不是傻的表情:“我们共用一个灵台,你的就是我的,什么叫读你的心。” 小初垮了肩膀,有些被打击到,这么说今天看贡礼时,自己没见识的样子都被她瞧着了? “那些东西我也没见过,也很好奇,不丢人。”稚儿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放空,放空,小初告诫自己。 “主子,主子。”耳边传来低低的呼唤声,虞初稚猛地睁开眼睛,把云月裳吓了一跳。 “主子,栗子酥和果子饮准备好了。”说着云月裳和风若水一起将她扶起来,腰不疼了。 虞初稚盘着腿,就着小几吃东西,“怎么才一个啊?” 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猛喝了两口果子饮,感觉刚吃下去的东西不知道填到了哪个角落落,有些不满足地看着云月裳。 “刚刚在厨房做栗子酥的时候遇到了夫人,她去厨房里安排您晚上的吃食,说是快要用晚饭了,只许我做一个给你垫垫。” 好,既然是母上大人的指示,她也没办法,忙招呼云月裳帮她换衣服梳头发,“我们现在就去娘亲那边,嘿嘿,这样饭一摆上就能吃上了。” 收拾妥当,到了云知鸢的院子,远远地就闻见从花厅传出的饭菜香味。 一个侍女从花厅出来,见到她们来了,快走两步,在虞初稚面前行了个礼,“拜见圣女,里面饭摆好了,夫人正差婢子去请圣女过来。”说完就在前面引路。 第209章 识海 晚上,虞初稚躺在床上放空自己。她如今知道只要放空,就能顺利进入灵台。这一次去没看到前两次坐在灵台池边等她的稚儿,看着那亮着光的洞,小初顺着光线寻了过去,果然洞内,稚儿已经将百度百科从书架上搬下来,一小摞一小摞的页册,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跪坐在那里一页页仔细翻看,看过的直接拿下那一张,放在前面页册其中一摞上面。 小初走过去靠着她坐下。 稚儿偏过头看她:“你来了啊。” “嗯,找到了没?” 稚儿摇摇头:“好多啊,不过我发现一些好玩的。”说着她拿起其中一些放在小初手中。 小初随手看了看,嗯,很好,百度词条,水泥,玻璃,肥皂,好嘛,穿越发财致富三步走,这红砖又是什么鬼? 见她在翻看,稚儿也凑过来扒拉,“这些都挺好玩的,我们能做这个挣钱嘛?” 小初笑着应她:“其实这些,我当时也就是看个新鲜,我也不会,不过可以帮你抄下来,以后我走了,你可以拿着这些,去找这方面的老师傅们一起研究。” 稚儿点点头说:“我只是前几天在那个架子上看到的书里,好多女子做这些成了大商家,我也想试试。” 小初顺着她手指看过去,那些书名,好,让她想起自己沉迷穿越小说的日子。 “我记得她们说她们那叫穿越,所以你也是,之前那个冒牌货也是?” 这还有否认的余地嘛?小初只能认命地点头:“是的,对我们那边来说,你们这边叫架空,就是历史上不曾出现的。” 稚儿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小嘴一撅,一副傲娇的小样子,“那对我们来说,你们才是架空。” 小初揉揉她的头,“对对对,我们稚儿说得对。来,你分我一半,我们一起来找。” 稚儿从下面抽出一半递给她,“你就不用分类了,我每天空得很,我自己来分。” “好的。”小初头也不抬地开始翻找起来。 和稚儿不一样,小初只看标题,根本不看内容,一张一张翻得特别快。很快她就找到飞梭的词条开始阅读起来,发现里面内容很少,但是有用,带有小轮的梭子和在滑槽两端装上弹簧。一看到要用弹簧,小初又犯了难,将册子递还给稚儿,“你慢慢看我睡会,不然明日会困。” 稚儿接过,一脸欣喜地看着她,“你找到了啊。” 小初点点头,兴致不是很高,“就是比较麻烦,我再想想办法。” “别着急,我记得你们那边有句话叫办法总比困难多。”说着她起身牵起小初,将她带到池水边,“你坐进去,试着运行灵力。” 我的灵池好小哦,我是不是不聪明,小初有些悲哀地想。 稚儿一把将她推进去,“你是不是傻?这灵池只是显现在你面前的化形,这小小的灵池连接的是你的识海,快点催动灵力。”说完转身又走进洞里。 小初闭上眼,开始催动体内的灵力,她能感觉灵池中的池水也在缓缓运转,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躺在床上的她浑身发着微微的光。 不知过了多久,灵池中的小初听到了窗外的鸟鸣声,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没了往日晨起时的混沌,脑子眼睛具是一片清明。 “月裳。”她轻唤了一声,月裳应声推门进来,见自家主子坐在床边趿着鞋,两只秀巧的小脚在床边晃啊晃,见她进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的看着她。 月裳忙走进来帮她穿好鞋子,又换了衣服绾起长发。 “主子今日为何起这么早啊?”月裳一边帮她整理头发一边含笑问着。 “一会想出去走走,你在族里熟吗?我想看看大家如今是如何纺纱织布的。” “主子你放心,婢子族里的伯娘婶子都是看着婢子长大的,小时候没少东家蹿西家跑,熟得很。”她怕虞初稚不了解,又接着说:“虽说是御族三部,但我们都是混住的,只有出生和商议大事时才分部。” 虞初稚暗自点头,难怪风部和羽部叛乱的时候,忠心跟随的人并不多,原来大家打小就只有族的概念,部的分属感并不强。 “那你们是怎么区分自己是哪部的人?”对于这部分她还是很好奇的。 “我们有首领,首领下面有头人,头人下面有领长,每个领长管十户人,每户都有户首管自家一大家子,每次要分部议事,就一层层通知下来,平日大家也只说自己是哪家的。” 虞初稚听完想听的,起身去盥洗室,云月裳也出去吩咐摆早饭。 “圣女,一会儿,您是巡视还是随便看看?”见虞初稚用好饭云月裳上前询问。 虞初稚想了想,巡视一听就是大阵仗,“就随便看看。” 云月裳行了个礼下去,留虞初稚一人呆愣原地,不是应该陪着她出门了吗?怎么自己就走了? 没一会儿云月裳就返转回来,“主子,我刚刚安排他们准备好步辇,一会您逛累了就坐步辇回来。”云月裳说着就引着虞初稚出门。 第210章 织机 知道她想看什么,云月裳带着她去了几家熟识的族人家里,看到家里的女人们织布用的还是脚蹬织布机,或者都不能说是织布机,这个她好像在某个博物馆的陶俑上看到过,一个架子,一头挂在脖子上,另一头用脚蹬着绷直,还要弯着腰在期间来回穿动梭子,又慢又累人。 “咱们这没有人家用织布机吗?”看了几家都是用这种最原始的织布方式,虞初稚忍不住一边比划一边问。 云月裳看她比划了半天,想了想,“五长老带回来过一台,又大又占地方还没人会用,后来就拆了。 虞初稚拍了拍额头,“能带我去看看种云绒花的地方吗?” 云月裳对着远远一处招了招手,转角处一个四人抬的步辇转瞬到了眼前,“距离有点远,”她解释道,“请主子上步辇。” 虞初稚舒服地坐在步辇上,任由四个侍者抬着她健步如飞,路上的族人远远地见到是圣女的步辇都半跪行礼。 步辇飞也似的就到了一处山谷,满山都是干枯的花枝,地上是密密的嫩芽,有十来个女子在其间将枯枝拔起扔到一边。 “这……”虞初稚原以为会看到满山的花朵儿,没想到是这般情形。 见她眼中满是讶异,云月裳解释道:“如今才初春,正是新枝长出之时,每年秋季结球,五长老部下的人会算出咱们这一年能织多少云风羽锦,就摘多少绒球,剩下的就让它们落在地里,第二年又能长出云绒花来。” 虞初稚不禁扶额,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把绒球里面的籽剥出来种下也是可以的啊。她没有多言,暗暗记下就让侍者抬她回去了。 这日正是族里大集,虞初稚也跟着云月裳出来凑热闹。看到有个卖夺夺粉的摊子,虞初稚找了个位置就坐着不走了,知道主子想吃这个,云月裳忙帮着张罗。 “月裳。” 两人刚开始吃,云月裳就听到主子叫她,抬起头见主子冲她努努嘴。她顺着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风若水在集市中一边匆匆走着,一边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 “你去问问。”云月裳依言放下筷子朝风若水走去,就见两人说了一阵,云月裳朝她指了指,继而领着风若水走过来。 “主子。”风若水行了个礼,又直起身子接着说:“圣侍首回来了。” 虞初稚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回来了就回来了呗。” 她继续吃着美食,风若水见她这个态度,抿了抿唇,不敢多言退到一边。 云月裳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圣侍首是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铃铛姐姐回来了。” 虞初稚浑不在意地夹了口粉放到嘴里,才反应过来:小铃铛回来了,忙放下筷子,“若水连锅子带吃食都买回去,月裳跟我回去。”说着她将腰间的荷包取下,塞在风若水手中,带着云月裳就往圣女福地走了。 回到院里,小铃铛已经沐浴更衣过了,披散着微湿的头发在花厅等她,虽然坐得端端正正地,眼睛却使劲往门口张望,见虞初稚进来忙迎了上去,“主子。” 虞初稚握住她伸出来的手,和她一起在花厅坐下,云月裳自己去给二人泡茶。 “月裳,你去跟娘亲说一声,今日我就不过去吃饭,一会儿若水回来,让她把夺夺粉摆到这边,我晚上就吃这个了。”虞初稚喝着茶吩咐道。云月裳领了命就下去了。 “主子。”小铃铛先给虞初稚行了个礼,才依着虞初稚所指坐下。 “何伯何婶说谢谢主子送他们回去,他们年纪大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陪过沐湘姐姐,现在只想守着她。如今知道族里这边都安定了,他们也放心了。” 这和虞初稚想的差不多,“沐湘过得可好?” 小铃铛点点头,“我如今才回来就是知道小姐放心不下沐湘姐姐,暗中观察了那家几日,少东家对沐湘姐姐极好,家里都是沐湘姐姐掌管着。昨日沐湘姐姐又查出有了身子,沈东家隐晦地问了下少东家要不要纳个妾,少东家拒绝了,沈东家也没有再提。如今府里多买了几个嬷嬷照顾沐湘姐姐和帮她打理府里的事务,还接何伯何婶过去住,所以何伯何婶更觉得回黔阳府是对的,怕是以后也只会回来看看了。” 虞初稚端着茶喝了一口,“也好,只要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第211章 纺织产业 接下来的日子,晚上虞初稚自主进入灵台,和稚儿讨论将云风羽锦集中纺织的工坊式作业,白日就将晚上讨论的记录下来,然后该考察的考察,该修改的修改。期间还跑去找了云康狄,跟他讨论作坊的地点,如何雇人。 听了她的计划,云康狄捋着胡子说:“这个计划好是好,但是从前织云风羽锦是不付工钱的,能被族里选来织云风羽锦是家里的荣耀,而且若是云风羽锦产量变大,人人都可着云风羽锦,那云风羽锦还有何高贵之处?着云风羽锦在族里是圣女和圣侍们身份的象征。” 虞初稚嘿嘿一笑:“外祖父,我看族里也不全是织云风羽锦的啊?我这些天看了,也有织麻的,我们还是只安排一小部分人织云风羽锦。而且这个云风羽锦,目前我也只打算卖给三国的贵胄们,看着产量提升了,然而只要云绒花有限,每年能养的蚕也就那么多,毕竟神树只有一棵,不能为着养蚕把树给薅秃了?所以能织出来的云风羽锦也是有限,咱们先仅着自己用和对沧澜国的进贡,有了多余的,再做它想。最重要的是,我这些日子收了些普通的缎子,比我在外面看到的都要细腻,我在那边,”她手摇摇一指希来边境,“那边山头发现了棉花地,可以棉麻混织,再加一部分云绒花缎更舒适,这才是我们到时候生产的重点。我给它们想了个好名字,就叫云缎。” 云康狄见她笃定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看到外祖父不反对了,虞初稚就张罗起来。先召集了些族里会纺线织布的女子,分成几组,按照不同的棉麻绒比例,开始纺线,再织些御族特有花纹的缎,等这些云缎织好,就送去染坊,用御族的染料染了些外面少见的颜色,做出样品,果然这些样品与众不同,还带着御族染料特有的幽香。 她只等这些云缎做好了,等到他日入京她递交国书时,顺带到京里,放在林牧之的铺子里售卖,看看销量到底如何。 她还另外做了一批用麻绒丝夹杂在一起的绸,也准备放到一起售卖,当然她也准备了几匹云风羽锦,这个可不是随意放在市面上售卖的,而是带回去给家里长辈的孝敬和小郡主的见面礼。 这日夜里,稚儿捧着本初三的世界历史坐在灵池边等她,一见她进来就忙朝她招手,“小初你来看看这个。” 小初凑过去看,她指着的正是哈格里斯夫发明的珍妮机,“我想着如果我们用了飞梭,如今的纺线速度就跟不上了,咱们也弄个这个正好。” 小初忍不住在稚儿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咱们稚儿真是聪慧。” 稚儿羞红了脸啐了她一口:“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小初顿了顿才笑着说道:“自然是在夸你,你看你这么一说,我一时竟还没反应过来。” 稚儿懒得跟她贫嘴,转身进了洞里,看看哪里还能找到更详细的图解。 小初也跟着进去:“还是看百度百科和基维百科,别处应该也找不着。” 于是一人一册,连续翻了好几夜,两人拼拼凑凑终于完成了珍妮机的图纸。 转而等到白日醒来,虞初稚一睁眼,就披着外衣,趿拉着鞋,跑到桌案边细细将那图纸画下来。 听到动静的小铃铛推门进来,看着自己主子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也不敢多打扰,出去端了一盏茶并一碗杏仁露放在一边。 闻到杏仁露香味的虞初稚停了笔,拿着碗三两下就喝了完了,摸摸肚子没那么饿了,她满足地拿起笔继续画,画完又修改了一下,最后用毛笔描一遍,一架珍妮机就跃然纸上了。 “这是什么?”小铃铛好奇地问。 “过段日子你就知道了。”虞初稚神秘一笑,将图纸展开晾干,自己便去盥洗室洗漱去了。 用过早饭,虞初稚找来了云月裳,带着小铃铛三人一起去找族里的木工师傅。 木工师傅看了图纸,虞初稚又跟他说了一些细节,他就开始做了起来。 之后几日,虞初稚天天往木工师傅铺子里跑,等到一架珍妮机做出来,虞初稚找来几个会纺线的女子过来试了试,发现确实好用。 “牛师傅,我还要一些,您这边能做多少?” 牛师傅去库房看了看库存的木头,又看了看铺子里的订单,踌躇道:“不到十个。” 虞初稚扔下一个十两的银锭子说:“我还要二十九架,你想想办法。” 御族里每家姑娘成年和出嫁时,娘家都要准备全套的银饰,所以虽然银票、铜钱在这里不流通,但是银子是流通的。 牛师傅见这么大一块银子,马上点头哈腰说:“圣女,您放心,两个月之内一定打出来。” 虞初稚满意地带着小铃铛和云月裳离开了。 牛师傅笑眯眯地将银锭子收到腰间的荷包里。从前在族里,只要是为圣女或者圣侍做事,那是收不到银子的,能为他们做事,在族里来说那就是荣耀,但是如今新圣女来了后,每次让族人办事都给银子,他们更加开心了。毕竟大家手里的银子就那么些,每次也只有五长老回族里时,能用东西换些,如果给自家女儿打了银饰,流通的就少了,现在有了进项,大家自然是开心了。 “纺织机我们有了,可是飞梭是要有织布机的,我们还要打些织布机。”晚上听到小初汇报的进程,稚儿有些担心地问。 小初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说:“这个你放心,我明日让小铃铛出去联系五长老的人,让他们帮忙定一批,外面手艺成熟,做起来也快,回头我们只用改造一下梭子就行。” 稚儿赞赏地看着她:“这些还是你懂得多啊!” 小初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稚儿学着她往常的样子揉揉她的头:“你也太谦虚了些。” 第二日,虞初稚给了小铃铛两张百两的银票,让她去找五长老的人帮忙定五十架投织机。 “这么多?”小铃铛一边收银票一边问。 “先定这么多,如果忙不过来,往后还要加,让五长老尽快弄回来。”说着虞初稚又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她,“给沐湘准备些补品,再给孩子准备一套项圈长命锁。” 说完又觉不够,又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递给小铃铛。 小铃铛领了命,回院子收拾了行囊,又找云康狄带他出族去了。 云康狄发现小铃铛出去得特别勤,知道她是替虞初稚办事的,干脆将进出阵法的方法告诉了她,省得他回回要去送她,还要数着日子去接她。 第212章 贡品 五月底,小铃铛带回了一队从京城来的使者,是沧澜皇姜胤宸派来了信使,让他们即日出发去往京城递交国书。 安顿好使者,小铃铛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说:“这个是鹰一送过来的,说是皇上给你的,这个是边疆那边送过来的,是姑爷给你的。” 虞初稚接过信,先拆开了皇上给的那封,无非是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让她安心来京,必不会有人扣下她,也不会怪罪她父亲隐瞒她的身份。 虞初稚轻笑了一下,这皇上还挺会演,自己的身份,娘亲的身份,甚至外祖父的身份,父亲怕不是早就告诉他了,这次他才会如此干脆地让小十带兵赶过来支援。 看完皇上的信,虞初稚小心地打开柳云墨的信。信里柳云墨告诉她,他们回去釜城,痛击了月族,又连下了两城,这次回去皇上应该是要立储无疑了。因为给他们的圣旨中,不但让父亲和他们一起搬师回朝,还让他们绕道南怀山将安美人和安宁郡主、虞曦颜一起接回京。 还有就是一直昏迷的皇后已经咽气了,这次这么大张旗鼓地接安美人回朝,后面肯定是要立皇后的。还有就是二哥这次也被皇上召回了京城,父亲要跟他们回京,另外派了亲兵队去云城接祖母和母亲回京,这次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看完信,虞初稚立马让小铃铛和云月裳张罗着收拾东西。 “小铃铛,你去外祖父那边问问神树籽还有多的没有?我想给糯糯和嫣儿家的泓哥儿一人做一个挂珠,就要三十六颗就好。” 小铃铛点点头,忙跑去找云康狄。 云康狄知道虞初稚和虞家感情好,到自己的库房找了找,拿出一盒子神树籽给小铃铛,又另外拿出三个小木盒。 小铃铛抱着东西回去,虞初稚打开看,正好三十六颗神树籽。一个小盒子里是个白瓷瓶子,虞初稚刚刚打开瓶塞,就闻到了一丝清香。 她有些惊喜道:“是圣神花露。” 这个她知道,贡品里也有,云月裳也跟她说过,这东西效果好过九转还魂丹,不但能解百毒,治百病,而且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救回来,就是每次要服用一瓶,这一瓶要十多年才能集齐,所以就算是贡品里也只得一瓶。 没想到外祖父那里还有一瓶,她想着这个能送给祖母,转念一想,若外祖父只得这一瓶,他自己可怎么办? 她又遣小铃铛将这盒子送回去,哪知道小铃铛拿着盒子没有动,望着虞初稚道:“主子,大祭司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他让我告诉你,您的灵力对御族人比这圣神花露好使,让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在他身边,他就是安全的,而且他也不只有这么两瓶,这个只能救急,救不了自然衰败,若是寿数到了,喝下去最多也就能延长一年寿命。” 听她这么说虞初稚才安心收下,又打开另外两个盒子,一个是黄晶石雕的观音,一个同样是黄晶石雕,不过雕的是尊弥勒佛。 小铃铛又在一旁解释道:“大祭司说,沧澜礼佛,一个送给小公子,一个送给小小姐。” 虞初稚捧着一个大盒子两个小盒子如获至宝,让云月裳领着自己和小铃铛去找打首饰的师傅,车了珠子孔,原本还想让师傅将珠子雕成莲花,无奈工期太长只得作罢。 在作坊看到一套风家为女儿打制的成年礼银饰甚为精美,虞初稚动了心,问道:“华师傅,这套能先卖给我吗?我拿银子跟你换。” 华师傅脸色有些难看,他踌躇了一会说道:“原本圣女需要的东西,咱们合该双手奉上,不过这个不是小人的,不若圣女去风家问问?” 见他为难,虞初稚也没强求,只问打这么一套饰品最快要多久。 华师傅摇了摇头说:“这个不好算,一套多的,如三大家女子的有四百多件,少的只有一百多件,大多是从女儿出生之日起,攒上一些银子就打几件,先打主饰再打配饰,所以主饰除了部落花纹不一样,大多是一样的,配饰就是能打多少打多少了。” 听她这么说,虞初稚只好捧着自己车好的珠子走了。 到了下午,小铃铛带着云月裳,后面跟着风若水,神神秘秘地一人捧着一个妆奁进来。 “这是什么?”虞初稚好奇道。 小铃铛招呼身后二人将妆奁一字排开,再一层层打开摆好。 小铃铛有些得意道:“我见主子很喜欢族里银饰,就去问了问大祭司,结果那库房打开,整整两套,这套一共一百多件,是大祭司回族里后为主子打的成年礼,库房里还有一套是主子的成婚礼。” 虞初稚一件件拿起来看看,又摩挲一番,这哪里是银饰,这是一个祖父对孙女的爱和期盼,不由地觉得自己下午想要购买人家银饰的行为过于孟浪了。 一一看过,她小心地收回妆奁里说:“你们去收好。” 见小铃铛看着自己,她又笑了笑说:“本想送一套给五妹妹的,她也快及笄了,现在想来是不合适的,你们再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咱们御族的好东西,可以送给五妹妹的。” 四个人在桌子边大眼瞪小眼,御族的好东西多,可做贡品的多,送一个小姑娘的笄礼却有些为难了。 “要不再去弄匹云风羽锦?”风若水小心翼翼地问。 小铃铛摇摇头道:“没了,最后几匹都已经在主子手里了。” “要不再做串挂珠?”云月裳提出建议。 虞初稚同样摇摇头,“五妹妹是年纪小,不是辈分小,怎可和小辈送一样的?” 第213章 入京 入夜,虞初稚早早地就睡下了。 “稚儿,稚儿。”刚入灵台,她就着急忙慌朝那道倩影奔过去。 稚儿扶住小初问:“你慢些,你是想问要准备何礼给五妹妹?” 稚儿嗔笑着看向她,点拨道:“我记得五妹妹从前最爱嫩鹅黄、菡萏粉和槿花紫,”说完转头就见小初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脸,将原本偏长的杏仁眼睁得溜圆巴巴地看着自己,轻笑地敲了一下她的头,“你新搞出来的绸,若是选上几匹五妹妹喜欢的花纹,染上颜色送过去,是不是既有特色又不失礼节,而且还……” “而且还是活招牌,是的,如今抚国公府唯一未出嫁嫡小姐,就这身份,怕是除了安平郡主和宫里的公主们,在京城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所向披靡了。” 稚儿赞同地点点头,小初又忍不住在她脸侧唧一口,谁能拒绝软软糯糯的自己的脸呢? 第二日一大早,虞初稚就兴冲冲地去挑选合适的布匹。 三日后长长的进贡队伍从御族出发了。 两个月后,虞初稚远远地就看到前来迎接他们的小十站在京城门口,身侧站着二哥和那个她思念多日的男子,身后跟着鸿胪寺的各位官员。 马车还没停稳,虞初稚就跳下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离姜天昊只有十步时,看到他身边侍卫欲要上去阻拦,她才生生顿住了步子,行了御族的扶胸礼:“御族圣女虞初稚拜见沧澜十皇子殿下。” 柳云墨在一旁轻声提醒:“如今是太子殿下。” 虞初稚朗声又说了一遍:“御族圣女虞初稚拜见沧澜太子殿下。” 身后御族众人跟着躬身行礼,齐声道:“拜见太子殿下。” 鸿胪寺卿想要上前呵斥御族不行跪拜之礼,却看见太子上前扶住那圣女道:“虞姐姐免礼。” 只好讪讪地退回了步子,在原地站好,他怎么就忘了这位圣女除了是御族圣女在沧澜也有不低的身份。 “姐姐,你如今回来是想安顿在平王府还是柳少师府,亦或是您自己的县主府?”姜天昊一边领着虞初稚往城里走,一边问。 还不等她回答,一旁的鸿胪寺卿上前几步,躬着腰小心翼翼地说:“太子殿下,使臣理应住使馆,我们这边都安排好了。” 姜天昊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带那些不相干的去住使馆就好,虞姐姐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父皇都不管她,你管得着吗?” 第一次被一向敦厚温和的太子殿下如此叱责,鸿胪寺卿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姜天昊带着虞初稚上了宫里的马车。 “虞少保和柳少师也上来。”他吩咐道。 虞珩和柳云墨也随后进了马车。 “刚刚孤问虞姐姐想住哪里,你们有什么好的主意?”待二人坐稳,姜天昊又询问他们意见,“坐着答就好。”他又嘱咐道。 一向沉稳的柳云墨这次却很是积极:“小初是我娘子,自然随我回少师府。” 虞珩老神在在地等柳云墨说完才说:“我们没什么意见,反正就在隔壁,先让你接回去,我们再接过去就好,方便得很。” “等等。”虞初稚打住了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三人,“我觉得我错过了好多事,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平王府是哪里,柳宅什么时候又到了国公府隔壁,还有我要去住县主府,不然我带了这么老些人如何安顿?” 三人笑盈盈地看着她。 “这些等少师之后跟你讲,你放心,如今的少师府定能安顿下你带来的这些人。”姜天昊笑着说道。 一旁的柳云墨可怜巴巴地看着虞初稚:“我半月前就让人将外祖父的院子,还有圣侍的院子以及其他人的安顿院子都收拾好了。” “咳咳咳。”姜天昊和虞珩同时咳嗽,示意柳云墨收敛点。 见他们这态度,知道回自己县主府无望了,虞初稚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那就去少师府,反正都是我家,去哪不一样?” 虞珩和柳云墨听她这么说,心里都十分熨帖。 “直接去少师府。”虞珩掀开车帘一角对外面吩咐道。 “不用先去皇宫见皇上吗?”虞初稚有些不解,她记得从前看电视里面外国使臣来朝都是直接先去皇宫见皇上的。 “不急。”虞珩安抚她道,“今日先安顿好,明日早些起,在府里准备好,早朝时会有人来府上宣旨传你们上殿的,带好国书就行,晚上会有宫宴,贡礼晚上再献。” 听他说完,虞初稚马上就垮了脸,早朝有多早她是知道的,抚国公府离皇宫有多远她也是知道的,明天注定又是得早起的一天。 柳云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就一天,后面都不用你处理了,有外祖父带着长老们处理。” 第214章 平王 马车停稳,虞初稚就着柳云墨伸出的手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卢叔红着眼堆着笑在府门口看着她,另一边远处,抚国公府门口也簇拥着人群。 “卢叔。”虞初稚甜甜一笑,“我回来啦。” 卢在安迎上去:“拜见夫人。”行完礼才又接着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虞伯父让孤中午过府用饭,柳少师,孤就不去你府上了,你一会记得带虞姐姐过来啊。”姜天昊没有下马车,只撩起窗帘说了一句,马车又哒哒往里面走了。 虞初稚看着眼前的府邸:“这不是嫣儿家吗?” 柳云墨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吩咐卢叔安顿好后面的人,听到她的话转身回答道:“是啊,祁元被抄了,这府邸原本就是皇上赐的,祁家倒了,皇上也就收回了,如今赐给了我们。” 虞初稚瘪瘪嘴,“不吉利。” 柳云墨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咱们过两年就跑了,他们来不及。” 虞初稚也低低地笑着。 跨过门槛就有软轿抬了过来,柳云墨扶着虞初稚上了轿,帮她掀起她那侧的窗帘子,见她也不往外瞧,问道:“你不看看这园子吗?” 虞初稚摇摇头,放下帘子懒倒在柳云墨身上:“从前没少来逛过,想你就住两年,也不会费心重新打理,想也没什么新奇的。”说着说着她声音低了下来。 柳云墨看着突然就失了兴致的她,问道:“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虞初稚觉得没趣地摇摇头:“只是想起嫣然回来了,发现她的家成了我的家,心里该多难受?我们如何面对她?” 虞初稚想起冯嫣然想起她娘,想起肖伊跟她说的那些过往,这样想来祁府倒了,嫣然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虞初稚感觉到有人在轻晃着她,她才反应过来发现轿子停了,掀开轿帘,见门口院门口守着纯钧承影。 “你的两把剑。”她揶揄道。 “嗯,”柳云墨答道,“二哥把他们带回来了。” “老爷,夫人。”二人行礼。 虞初稚点点头:“纯钧,你去找下小铃铛,跟她说让她换好衣服,陪我回国公府。” “是。”纯钧领命退下。 柳云墨陪着虞初稚回了房间,还是那张拔步床,还是那张卧榻,她用惯的书案也在北窗下放着。 “你这是把我县主府的房间搬空了啊?”看着这一点一滴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柳云墨摸了摸鼻子:“我怕你住不惯这里,就把那些旧家什都搬了过来,免得你晚上认床。” 虞初稚顺手从衣柜里取出她一套她从前最爱穿的楝花色银线绣就的百花穿蝶的衣裙。 “这是你留在县主府的,我一并拿了过来。” 见她将衣服换好,散着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发呆,拿起梳子一边帮她梳头。一边说着两人分别后发生的事。 西边战事如何他没细说,还是那句这一次又拿下两城。如果不是停战,再打下去,月族就被灭族了,他们残部投靠希来对沧澜不利,所以就留着他们了,不然这次月族就真要灭族了。 结束战争,姜天昊带着虞铮和柳云墨回京,发现西边战事不断,但是军粮供应很充足,二人就带着他沿途一边看一边讲解囤军制的好处,拿起武器是兵,放下武器就是民,边城就能解决军粮的问题,不用十万火急进京调粮。 之后一队人转去南怀山接了安美人和虞曦颜母女,一路回了京,才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封了王,去藩地就藩了,六皇子和七皇子在朝中没有建树,影响力有限,所以班师回朝的十皇子,身负连下月族两城和有着修水库救灾民的政绩,声望日隆,自然而然地就被立为了太子。 此时元后丧期三月已满,安美人母凭子贵被封了皇后,安老太傅被接回京城封了承恩公,继续给自己的外孙当太子太傅。 听了半天,虞初稚还觉得有一事不解:“你说了半天,这平王是哪位?平王府跟我什么关系?为什么刚刚小十问我要不要去平王府住?” 柳云墨停住手上的动作,拉着她二人偎在榻上:“娘子不要心急,听我慢慢说,父亲原就是抚国公,如今又下月族两城,皇上说已无官位所封,索性就封了父亲为一字并肩王,封号‘平’,所以现下没有抚国公府只有平王府。此外就是你知道的,大哥封了太子少傅,二哥封了少保,我呢就是少师了。” 虞初稚白眼一翻:“皇帝老儿这是把虞家死死绑在小十身边了。” 柳云墨点点头表示十分同意。 “主子。”小铃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虞初稚吩咐道。 小铃铛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云月裳和风若水。 “主子,姑爷。”三人半跪行礼。 虞初稚坐直了身子:“都起。” 她坐在梳妆台前,云月裳走过来帮她梳顺了头发,绾了个双环望仙髻,又看了看虞初稚身上的衣裳,给她簪了根金蝶落芙蓉紫玉流苏钗,又在发间簪了几支紫玉雕成的花瓣小簪,再给她挂上一对玉芙蓉的耳铛,脖子上挂着金项圈,当间坠着蝴蝶坠,手上带的没有换,是她惯用的镯子和戒指,打扮妥当,又淡淡地扫了扫蛾眉,点了朱唇,散了点腮红,显得气色好。打扮妥当,几人退到一边。 柳云墨扶起虞初稚,二人带着身后抱着礼物的小铃铛、纯钧几人,一同往平王府去了。 第215章 团聚 瑞寿堂内老夫人见到虞初稚,一把就抱住她,心啊肉啊地叫着,在她背上轻拍着。等她情绪平复了,虞初稚从她怀中退出来,拉着柳云墨一起跪在堂中,郑重地给她行了个大礼,又起身给虞铮和姚敏跪下行了礼,然后是虞锦和徐沁竹。 等她行完礼,老夫人让吴嬷嬷扶起她,带着她领着姚敏和徐沁竹一众人进了后堂,将柳云墨留在大堂陪虞铮他们聊天。 “二姐姐。”虞晗筠一把抱住了进来的虞初稚。 虞初稚看着这个长开了,出落得愈发高挑漂亮的五妹妹,撸了撸她的头:“晗筠长大了,成了小美人了。”说着从小铃铛手里接过几匹云绸塞在她手中,“拿着,这是姐姐给你带的御族特有的云绸,冬暖夏凉,冬天也不用裹得厚厚的了。” 虞晗筠抱着云绸,细细看着,她喜欢的鹅黄却比寻常的嫩鹅黄更加明艳,隐隐有灼灼光华;还有着菡萏粉,少了往日的跳脱,有一些轻熟的沉静,显得更为大气;这槿花紫少了些老成,更显端庄不失俏丽。 “每一匹,我都好喜欢,谢谢姐姐。” 虞晗筠行了个半礼,立刻抱着云绸扑进徐沁竹怀中:“娘亲,明日,不,下午你就让制衣铺子的人上门来,给我做新衣裳,我好喜欢。” 有婆婆在,徐沁竹也不好惯着女儿,只是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笑,也不多话,倒是老夫人看不过去了。 “她既喜欢,你便允了她就是,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及笄了,准备几身新衣服,让她高兴高兴。” “好的,都听娘的。”徐沁竹起身恭敬地答道。 虞晗筠满意地将新收到的云绸小心地交给一旁的丫鬟:“你去收好。” 那丫鬟抱着云绸退下了。 虞初稚又从小铃铛手中拿出两匹锦,一匹送给姚敏,一匹送给徐沁竹,都是她们往日爱穿的颜色。 “这是云风羽锦,族里一年一共才得二十多匹,我们准备了二十匹当贡品,余下的这些送给咱们自家人用,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算逾矩?” 她小心地觑着老夫人。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不妨事的,”又嘱咐两个媳妇,“过完年再穿,皇上不说,旁的人定认为是皇上赏的,也不怕那些讨嫌子的御史参了去。” 姚敏和徐沁竹应了交给丫鬟小心收好。 老夫人拉着虞初稚坐在自己身边:“好了,你也别忙活了,来老身身边陪陪我。” 虞初稚偎着祖母坐下,朝云月裳招招手,云月裳捧着盒子送到她面前,虞初稚接过盒子放入老夫人手中,“祖母,这是稚儿给您带的。”说罢她又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这圣神花露的功用。 老夫人堆着满脸的笑:“稚儿有心了。” 她打开盒子看了看,递给一旁的吴嬷嬷:“翠珠,你帮我收好了这可是好东西。” 吴嬷嬷小心接过转身去屋里放好。 虞初稚又从小铃铛手中拿过两匹雪白的云风羽锦:“祖母,拿这个做几身中衣,冬日里暖和得很。” 见老夫人收了下来,她才又问道:“怎么不见嫣然姐姐和涟漪姐姐?” 老夫人听了,突然就面露悲色地叹了口气。 徐沁竹忙解释说:“涟漪和曦颜带着沐柠、听澜、泓哥儿去园子里玩去了。” 姚敏接着说:“你大哥和嫂子这次没有一同回来,只把泓哥儿送回来养。” 虞初稚心下了然,知道祖母在忧心什么,将头靠在祖母肩头,老夫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武将带了夫人在边防,将长子送回京中为质,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大姐姐带着安平也回来了?”虞初稚挑起话题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 老夫人点点头:“是啊,你大姐姐听说你今日会回府,也带着安平回来了,她原也是在这儿等你的,几个小孩儿闹得慌,坐不住,就带着她们去园子里玩了。” 虞初稚笑着说:“都是三四岁的小孩儿,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活泼些才好。”说着又转头对小铃铛说,“你去府里把给大姐姐和安平的礼物取过来,正好我也不用再登门去送了。” 小铃铛行了礼退下。 第216章 催生 “二姐姐,我们去园子里找大姐姐和嫂嫂玩。”虞晗筠拉着虞初稚的手。 “你就让你二姐姐多陪陪祖母,娘带你过去玩。” 虞晗筠见虞初稚也没有想出去的意思,乖巧地跟着母亲走了。 姚敏也起了身:“娘,我也过去看看,三个孩子呢,怕她们照顾不过来。”说着她向老夫人行了个礼也退了出去。 顷刻间,内堂里就剩了虞初稚和老夫人祖孙俩,紫芙上来换了茶,又摆上茶点。老夫人拉着虞初稚,细细地问她离京后的事情。 虞初稚也一一回答了她,除了涉及皇家的那些事情。 听说她半个月后又要离京回御族,老夫人默默流下泪来:“原本想着你嫁给云墨那臭小子离家近,能常常回家陪陪祖母,哪知道你是如此这般的身世。若不是那御族离不了你,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是断然不让你再回去的。” 虞初稚替老夫人抹着泪:“祖母放心,我每年都会找机会回来,陪您一些日子的,您就当稚儿嫁得远,但是遇到了大度的夫家,这样想会不会好受点?” 听她都这么说了,老夫人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也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只得将她搂紧了些:“你心里有着祖母就好。” 虞初稚在老夫人怀里拱了拱:“稚儿知道祖母最疼稚儿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就听老夫人叹了口气:“前些年,你和云墨两人到处奔波,如今又要分开两地,你们这结婚都好些年了,肚子也没有动静。” 来了来了,古往今来逃不过的催生梗来了。不知要如何回答,虞初稚只得一味地将头埋在老夫人的怀中不做声。 就听见头顶又传来老夫人担心的声音:“你不知道,你们没有孩子,你又没跟云墨一起回来,这两个月多少人明里暗里地想将女儿塞进少师府,云墨都以夫人马上要回来拒绝了。可是你这次一走,又是至少一年,保不齐他会看中谁家的女儿,若是生个庶长子,你以后生的孩子怕是要受委屈了。” 虞初稚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祖母你放心,稚儿是平王府的小姐,又是皇上御笔亲封的县主,还是御族唯一圣女,柳云墨那老小子再有本事,也要想清楚了谁的腰杆子比较硬。”她有些嚣张地说。 末了又安慰老夫人:“祖母放心,这次孙女就把他的长子长女揣肚子里带回去,他要是找别人,这孩子就不归他了。”她嘻嘻笑着插科打诨。 老夫人戳着她的额头,心里有些恼她的不懂事:“你都这般大了,想事还如此简单。” 外面的柳云墨怕是听到了老夫人的话掀了帘子走进来,端端正正地跪在老夫人面前,深深地俯首叩拜:“请祖母放心,小子一心只有小初,定不会再找旁的女子的。而且我也跟各位大人说了,我家娘子是御族圣女,我们在神树下又成了一次婚,若是有二心,我和我移情的姑娘以及姑娘的血亲都会被神树诅咒,全身枯竭而亡,所以您看这些日子,我家的门口是不是清净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 他又缱绻地看着虞初稚说:“前些年没要孩子,是因着小初年纪小,身子也弱,我怕她身子承受不住,毕竟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中走一圈,云墨可以没有子嗣,但是不能没有小初。” 面对他情深意切地剖析自己的内心,虞初稚羞红了脸。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他,笑着点头:“好好好,柳小子,老妪没看错你。” 虞铮掀了帘子走进来,扶起跪在地上的柳云墨:“娘,中午的席面在园子里摆好了,咱们一同过去。” 虞初稚扶起老夫人,虞铮上前接过,扶着自己的母亲两头走了,柳云墨拉着虞初稚跟着后面。 两人一边走一边低低地咬耳朵。 “小十不是说父亲邀他过府用饭吗?他人呢?”虞初稚一边走一边四处寻找,自以为小声地问了句。 哪知走在前面的虞铮突然回头,满面怒容冲虞初稚说:“往后不许在我虞府提那臭小子。”说完,转过头又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夫人,温声细语地说:“母亲,往后那小子来了,可不能让他入府。” 虞初稚被吓了一下,不敢再提,柳云墨拉着她放缓了脚步,虞珩也慢下脚步跟着二人。 第217章 浮云富贵 见跟前面有一段距离了,虞珩才低低地说:“皇上下了早朝,就留了伯父一起下棋,期间提起,明晚宫宴要给五妹和太子指婚,气得伯父又跟皇上大吵一架,说皇上太心黑,将他儿子侄子女婿绑在这皇家还不算,还要把他侄女关在这宫中一辈子。皇上也气了,说小十日后定是要做皇上的,这五妹就是日后的皇后,这泼天的富贵,别人家想都不敢想,伯父竟然还不要。伯父掀了棋盘,说咱们虞家的女儿自是想嫁谁就嫁谁,恣意畅快一生,定不会嫁进这皇家困苦一生。” 虞珩摇摇头:“皇上怕是铁了心,想要咱们虞家的女儿嫁进宫中,刚刚又来人传唤伯父,下午带着父亲一同入宫,所以伯父这会子心情还十分不好,一回来就将小十赶走了。” 知道虞铮和皇上感情好,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直接就拒绝了,虞初稚更知道,就是父亲表现得如此耿直,对权势没有野心,才让皇上如此放心。 “说到底还是要问问五妹妹的意见,万一她心悦小十呢,万一她想要做皇后呢?”虞初稚提出自己的意见,“咱们不能随意就帮她做了决定。” 虞珩点头认同:“做皇后她定是不想做的,她性子跳脱,前些日子母亲想帮她相看,她竟然说最好找个云墨这样家宅简单的,没人管束她最好,或者大哥那样的戍边将军,她可以跟大嫂一样陪着夫君去戍边,还说最好是海边,她还没看过大海。”一边说他一边直摇头,“至于她是否心悦小十,倒没听她提起过,确实要好好问问她。”说着他戳了戳虞初稚的手肘,“二妹妹,你和五妹妹关系好,你去问问呗。” 于是接受了任务的虞初稚对着一桌子美食却吃得心不在焉,搞得老夫人连连问她,是不是席面没准备好,没有她爱吃的。 她只得摇头推说,都是她爱吃的,就是路上颠簸得太累了,没了胃口,休息两日就好了,过几日再回来陪祖母用饭,才把老夫人哄得安了心。 用完饭,姚敏和徐沁竹陪着老夫人在园子里消食。 虞初稚将带给听澜和虞泓的串子挂在他们脖子上,安平的礼物是冰蓝泛着粼粼光彩的云风羽锦,他爱不释手,搂在怀里,静静陪着娘亲和婶婶坐在亭子里喝茶,远远看弟弟妹妹在草地上撒欢,就像一眼不见这锦就消失一样。 “这个让芜华姑姑帮你收了,你去跟听澜和泓哥儿玩。”虞曦颜抽过她手里抱着的锦,递给芜华,让她将两匹云风羽锦收到主院中,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上。 没了束缚的安平跟着听澜二人在亭子前草地上疯跑,苏涟漪和虞曦颜眼睛一寸不移地盯着孩子们。 虞初稚拉了拉虞晗筠的衣袖:“五妹妹我们去那边走走。”说着二人起身往假山后的梨花林走去。 远远地听不到孩童们的笑闹声,虞初稚才低低问:“五妹妹可心悦太子?” 突如其来的问题像当头一棒打得虞晗筠苍白着小脸后退了几步:“二姐姐何出此言?” 虞初稚见她是受惊而不是娇羞的样子,心里有了底,但还是将皇上想给她和小十指婚的事说给了她听,一向大大咧咧的虞晗筠沉默地低下了头,半晌她才小心翼翼地说:“我若是拒绝了,是不是会给府里和姐姐姐夫,还有大姐姐带来麻烦?” 虞初稚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若不愿,自是没有人会逼你,也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这个你放心,大不了就是抛却了权势不要,父亲和叔父带着你们去云城逍遥,你姐夫跟着我回御族,咱们虞家家大业大,走到哪儿不是逍遥自在?” 虞晗筠还是有些担心,她怯怯地看着虞初稚。 虞初稚笑着问她:“你觉得大家在云城过得舒心些,还是在这京城过得开心些?” 她想都没想,答道:“自然是在云城,”说着她嘴角挂起笑意,“在云城那两年,我不用成日跟着母亲和伯母去参加那些无聊的宴会,和不熟的人堆着笑,小心地说着话,而是祖母带着伯母、母亲和我,时不时地出城踏青,将郊外各种花儿移回院子栽种,有投缘的小姐妹就邀着一起游山赏水,怎么开心怎么来,伯父和父亲也不用天天上朝去衙门,他们在那里迷上了钓鱼,你不知道,”说着她皱起好看的鼻子用手扇了扇,“天天吃鱼的日子,鱼都没那么鲜美了。后来祖母就规定他们每旬只许钓一次鱼。”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虞初稚也跟着她笑。 末了她擦去眼角的泪,认真地说:“如此的生活才是我爱的,这样恣意长大的我又如何能一日又一日地困住那华丽牢笼之中?这样被家族娇养着的我,又如何能只享受家族的好,而抛弃我需要承担的责任?”她的眼睛红红的。 忽地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我的女儿,只要开心地活着就好。”虞锦的大手抹去她眼角的泪花。 “你有这个责任心,伯父很开心。”虞铮从假山后走出来,原来刚刚他也拉了虞锦在假山后商量此事。 他走上前来含笑地看着虞晗筠:“我虞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但我虞家还没有到要用女儿的幸福去换家族的繁盛。” “那大姐姐?”虞晗筠低着头怯懦地问。 虞铮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也是她自己选的,你们都可以自己选。” 虞初稚也搂着她的肩膀说:“你二姐夫也是我自己选的,你别信外面说的那些,什么我以女儿之身为父履行诺言,我是一眼相中了他才同意嫁给她的。” 虞晗筠讶异地抬起头,才知道原来京城中的人误会二姐姐这么久了。 虞铮走到虞晗筠面前郑重地问:“筠儿,你只须告诉伯父,你想不想嫁给姜天昊?” 虞晗筠坚定地摇头:“我对他并没有心悦的感觉,所以他是太子也好,还是只是姜天昊也好,我都不心悦于他。” 得了她的准话,虞铮才拍拍虞锦的肩膀:“你心里有底了?” 虞锦点点头。 “走,回房里换了衣服随我入宫。”说虞铮甩开步子走了,虞锦也忙跟上。 看着他们走远了,虞初稚给了虞晗筠一个安心的微笑。 第218章 天伦 “二姨,二姨。”“姑姑,姑姑。”声音清脆的女娃娃叫着虞初稚,从远处奔过来。 虞初稚蹲下张开双臂,两个软糯糯的小丫头扎进她怀中,虞初稚开心地亲亲这个又香香那个。看到跟在两个小姑娘身后的虞泓,跑得小脸红扑扑的,站在那里艳羡地看着,虞初稚对他招招手 他咧开嘴一笑也扑进了虞初稚的怀中:“泓哥儿想要姑姑亲亲。” 虞初稚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甜蜜的要求,将三个孩子抱在怀中。 “啧啧,二姐姐,你这么喜欢孩子自己也生几个啊。”虞晗筠在一旁摇着头笑看着这一幕。 虞初稚站起身耸了耸肩:“这不是没时间吗!” 两人牵着三个孩子往回走:“二姨,”安平拉了拉虞初稚的手,见虞初稚低下头看着她,她松开牵着虞晗筠的手,指着另一边虞听澜抱着的种花兔说:“沐柠也想一个兔兔。” “好。”虞初稚答应道。出了梨花林,虞初稚看到在林边候着的小铃铛几人吩咐道:“铃铛,去府里给沐柠和泓哥儿一人拿一个兔子过来。” 小铃铛看着两个小娃娃满眼期盼地看着她,笑了笑行了礼:“两个小主子稍等,婢子去去就来。”说着一个轻身消失在墙头。 三个小娃娃张大嘴看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铃铛姑姑好厉害啊!”沐柠忍不住说道。 “姑姑,糯糯想学。”听澜睁着大眼睛满是信心地看着虞初稚。 “我爹爹更厉害。”泓哥儿有些别扭地说。 “铃铛姑姑最厉害。”两个小姑娘不干了,她们铃铛姑姑才是最厉害的。 “我爹爹最厉害!”泓哥儿不服气。 眼见就要吵起来,虞初稚和虞晗筠忙将三人分开和稀泥:“都厉害都厉害,铃铛姑姑呢,在女子中最厉害。”安抚好两个小姑娘,就听到虞晗筠摸着虞泓的头安抚:“泓哥儿的爹爹在男子中最厉害。”三个孩子都满意地笑了。 回到亭子里,听澜和沐柠都围着自己的娘亲央求她们同意自己跟小铃铛学功夫,虞泓在一旁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虞初稚揉揉他的头发蹲下身子跟他说:“泓哥儿已有三岁了?” 虞泓乖巧地点点头。虞初稚又温言软语地说:“那有没有学功夫?”虞泓挺起小胸膛,“爹爹有给泓儿启蒙。”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往后有祖父教泓哥儿,祖父比较严厉,泓哥儿会不会害怕啊?”虞泓绷着小脸摇头,“祖父是比父亲还要厉害的大将军,泓儿知道,泓儿跟祖父学功夫不会害怕。” 虞初稚把他搂进怀里:“泓哥儿真是个男子汉。”她知道的,这么小的孩子,父母不在身边,纵使家人再疼爱还是缺乏安全感的。 没一会儿小铃铛就拿着两个圆滚滚的的小兔子过来,虞初稚接过塞在虞泓和沐柠怀中,两个小娃娃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兔子又开心地笑着,三个孩子又玩到了一块,早就把刚刚的小矛盾抛到了九霄云外。 知道虞初稚半个月以后要回御族,苏涟漪和虞曦颜也没有冒昧地提出让小铃铛教两个女娃娃习武的事。 虞铮和虞锦入了宫,柳云墨过来接虞初稚回府,虞曦颜拉着她的手邀她有空上郡主府玩,“还是当初蜀王府那地,你从前也去过的。”虞曦颜笑了笑只是面色有些尴尬。 虞初稚点头应下:“过几天定要过去和姐姐聚一聚的。”说完跟着柳云墨一起走了。 虞曦颜静静地看着两人相携走远,曾经波涛汹涌的不甘如今只剩下祝福,稚儿说得对,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谁能想到如今如日中天的柳少师,前世是那么的不堪呢? 她淡淡漾起嘴角,这辈子,如今的她过得也很不错,有权有钱又有闲,不用去讨好谁,去恭维谁,又要为了谁委屈自己,更不用去算计着过日子。 “我们也先回府了,改日邀嫂嫂和稚儿一起来郡主府玩。”她对苏涟漪施施然一礼。 “你也常回来看看,伯父伯母和祖母都想你得紧。”苏涟漪笑着说。 虞曦颜点点头对着沐柠招招手:“安平跟舅母和哥哥姐姐告别,咱们回府了。” 小沐柠跟两个玩伴告了别,又给苏涟漪行了半礼:“舅母,沐柠告辞了。” 小小的人儿行礼也有模有样的,苏涟漪也忙起身回礼,这可是小郡主,这礼虽然是半礼也不是她能随意就受了的。 第219章 宫宴风波 次日虞初稚虽然起了个大早,还是有些迟了,刚穿戴好圣女服饰,福海公公就来传旨了,带着云康狄和新上任的长老们,还有活在传说中的五长老一齐上了殿递交了国书,从此御族就成了沧澜的附属国。 晚宴上小铃铛是作为御族的女官跟着虞初稚一起进宫的。 “主子,我有些紧张。”知道自己也有单独一席,她有些局促,长长的宫道上她忍不住的跟虞初稚说着。 身后的云月裳和风若水听了去,掩着嘴笑,虞初稚帮她扶了扶发簪,安慰道:“你又不是没跟我进过宫,怕啥?一会儿献完礼只管吃喝,咱们平王府在那撑着,没有不长眼的人出来挑事,你放心。” 原以为是平平无奇的宫宴,按照流程献礼,看着表演吃完饭,就散了各回各家。昨晚祖母派了身边的蔓菁来知会她,父亲和叔父已经明确拒绝了皇上的指婚,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了。 没想到一向病恹恹的七皇子,竟然在宫宴大殿请求皇上给他和虞晗筠赐婚,震惊了举座的人。 此刻虞晗筠跪在大殿角落,跟跪在殿中的七皇子隔得远远地,掷地有声地说:“启禀皇上,臣女,不愿嫁予七皇子为妃,别说私下从未和七皇子有过会面,就是往日偶遇都不曾,所以并没有七皇子所说的两情相遇,只怕是七皇子认错了人。” 见她如此说,众人将探究的目光都投向殿中的七皇子,哪知他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道:“这香囊就是晗筠妹妹你托人赠予我的。”说着,他又打开香囊倒出里面的相思子和一张写了诗的纸。 他将纸展开却没有念出来,只说:“这情诗是晗筠妹妹你赠予我的,我就不当众念出来了。如此,你还要否认你我之间的情谊吗?”他低叹一声又接着说,“我知你定是知晓了父皇想将你指给十弟,怕父皇为难于我才否认的。” 听他这么一说虞晗筠忍不了了,冲上去抽过香囊仔细辨认了一番,又打开那情诗读了起来:“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她冷笑一声,上前几步,跪在七皇子前头将东西呈上:“还请皇上明察,这香囊是臣女的不假,不过不是香囊,却是装银子的荷包。前日臣女出门逛街,这荷包便丢了,臣女还带丫鬟去京兆府尹处报了案。臣女相信京兆府录的笔案中,定然将小女对丢失荷包的详细描述都记录下来了。再者,七皇子太不了解臣女了,臣女不会作诗,这事是全京城都知道的,这样好的才情,臣女自是没有的。”说完她深深俯下身子,“请皇上为臣女做主,以还臣女清白。” 这时虞铮也出列跪在殿前:“请皇上明察,晗筠是家中幼女,虽然快至及笄,但臣母和弟媳想将她留在身边多陪伴几年。筠儿虽然性子跳脱,但是也是知礼数的小姐,定不会与人私相授受。” 姜胤宸点点头:“你们且先退下,今日还有客人在,明日朕自会召京兆府尹进宫问话。” 虞铮带着虞晗筠起身退回自己的位置。 见七皇子还跪着不动,姜胤宸叱喝道:“老七还不回自己位置,像什么样子!” 虞初稚看到七皇子捏紧了拳,眼中透过一丝狠厉,而后又缓缓舒展开拳头,从容起身行礼退回自己位置。 看着七皇子一直盯着虞晗筠那阴翳不甘的眼色,虞初稚心里没由来地跳了跳,她侧身凑到隔壁案的小铃铛耳边轻声说:“你让咱们这边留京的人,派人轮流守着五小姐,我看这个七皇子不会善罢甘休。” 小铃铛学着她的样子轻声说了句:“主子放心。” 有了这个插曲,姜胤宸也没了兴致,早早地就散了筵席。 回去的路上虞铮和虞珩带着虞晗筠走在前面,两人紧紧地看着她,一步也不敢放松,倒是虞初稚领着族里的长老和小铃铛一起远远地坠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主子,我看这七皇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的。”风云霆低低地说道。这五小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心里也怕她吃亏。 “慎言!”云康狄喝断了他还要继续的话,“出去再说。” 风云霆闭了嘴,默默地跟在后面和众人一齐出了宫。 第220章 七皇子 到了少师府还没进门,就有平王府的人在门口等着 “老夫人和老爷请二小姐和姑爷过府一叙。”来人很是恭敬。 “走。”虞初稚拉着柳云墨就要往平王府去。 “小稚。”云康狄叫住了她。 她转身看向他:“外祖父?” 云康狄上前两步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要记得你是御族的圣女。” 以为外祖父是提醒她做决定不要损害到御族,她点点头认真地说:“我省得的,外祖父。” 云康狄笑着摇摇头:“你要记得你是圣女,你身后有整个御族听你调派,供你驱使,不要自己去冒险。” 云康狄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去,五丫头也是个好的,别让她受了小人的算计。” 虞初稚哽咽了:“谢谢外祖父。”说罢拉着柳云墨跟着来人走了。 来人将他们领到瑞寿堂:“老夫人,老爷,二小姐和姑爷来了。”说着那人打起门帘。 就见堂内,虞晗筠一脸愤愤,老夫人搂着她默默流泪,一旁的二夫人也跟着抹眼泪,姚敏拧着眉头坐在一边,三个男人面色不虞地站在一旁。 “祖母。”虞初稚和柳云墨给老夫人行了礼。 “你们跟我来。”虞铮冲几个人说了句就往外走,路过虞初稚还特意说了句:“你也来。” 虞初稚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匆匆跟上几人的步伐,看着速度看来几个人今天都气得不轻。 走进书房,虞铮率先坐下,几人也寻位置坐下。 “这姜瑶光定是不会轻易罢手的,往后我们该如何应对?”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晗筠被咱们当娇花一样地养着,定是不能嫁给这种心思歹毒之人的。” “也不能嫁进皇家,”虞珩说,“不然总躲不过这些人的算计。”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虞初稚说了一句。 柳云墨赞赏地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替她说下去:“姜瑶光一向低调,这次是什么让他有了如此大的底气,敢走这一步棋?咱们如今要做的就是釜底抽薪。”得到了几人的一致赞同。 “只是,”虞铮犹豫地说出,“咱们府里的势力都在明面上,若是去查这事,怕是会打草惊蛇。”像是下定决心般,他以拳击掌,“我去跟皇上请鹰卫帮忙。” 大家都担心地看着他。 虞锦小心地开口:“大哥,这不太好,皇上一向心疼七皇子体弱。” 虞初稚不禁暗自扶额,自己的二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单纯,她终于知道她这在诗书棋画上堪称天才的二叔,为什么在官场上总是出不了头了。 虞初稚站起身,走到虞铮身边坐下,安抚道:“父亲,杀鸡焉用牛刀,这打探消息的事交给女儿,五日内定有消息。” 除了柳云墨之外,几人都吃惊地看着她,她嫣然一笑:“我们御族在这京城也有自己的门道,你们放心。” 见几人还是有些不相信,她才又说道:“父亲可还记得,那年您封抚远公,三皇子为了求娶我,派人暗杀云墨,您的人赶到时,那些刺客早已被一群黑衣人制服了。” 虞铮点点头:“确有此事,后来我们也没找到那群黑衣人是哪来的。” 虞初稚指了指自己:“那些是外祖父派给我的人。这下能放心将事情交给我办了?”她有些小得意。 虞铮思忖了一会才郑重地说:“稚儿,拜托你了。” 虞初稚愉快地回到柳云墨身边,却见虞锦和虞珩走到她面前,对着她长身一揖,吓得她慌忙站起来扶两人起身:“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一家人,晗筠是我妹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哪知虞锦噙着泪说:“你原可回御族一走了之,不趟这趟浑水的。” 虞初稚看着眼前多愁善感的二叔,不禁为婶婶担心,老公是个爱哭包,这日子可咋过啊? 她将虞锦扶到虞珩面前:“二哥,你先回去安抚一下二叔、婶婶和五妹妹。” 虞珩扶住虞锦,也觉得自己这爱哭的老爹有一些丢人,跟虞铮告辞。 “这些天让晗筠安分些,就先别出门了,待此事了了再说。” “侄子知道,劳大家费心了。”说完虞珩跟着自己老爹走了。 虞初稚也拉着柳云墨告退了。 “稚儿,”虞铮有些不放心地叫住她,“你也要小心。” 虞初稚露出一抹笑,“父亲放心,我们御族除了我,都是能打会毒的。” 虞铮自是知道御族圣女的能力,只是他这个女儿从小练功就偷奸耍赖的,他怕她涉险,他不知道他女儿惜命得很,要她动动嘴转转脑子还行,要她亲自下场动手,有多远她躲多远。 虞初稚回了府就让小铃铛安排人去查姜瑶光:“给我往死里查,全部都要实证。” 虞初稚狠狠的样子,让小铃铛和风云霆知道这回七皇子是真的触怒了虞初稚了。 第221章 神秘大爷 在虞初稚等消息的日子,云康狄带着人跟姜天昊谈御族归顺之事。 虞初稚让柳云墨传话给姜天昊,不管如何谈,御族是独立于沧澜之外的附属国,领地不并入沧澜,沧澜军队不驻扎御族。 柳云墨给虞初稚带回了姜天昊的回信,只有二字:“放心。” 这天小铃铛回了府,没有带回关于七皇子姜瑶光的消息,却带回了宫宴后,七皇子和平王府五小姐两情相悦的传言越演越烈的消息。 虞初稚冷笑一声,着手准备回击。 门房来报云裳轩陆幼娘送来了拜帖。 小铃铛出门接过拜帖,回房递到虞初稚手上。她打开一看,上面簪花小楷写着希望圣女能给个登门拜访的机会。 惯常的商业手段罢了,虞初稚心里知道,真正想见她的是林牧之。 她让门房回话,府内繁杂,明日若是得空,圣女会亲自去云裳轩看看。 见门房出院子,虞初稚示意小铃铛跟上,小铃铛从院墙翻出去,躲在暗处。看来人接了拜帖,上面没有一字回话,有些失落,但是看着身边别家的伙计,也是梢眉耷眼地拿回自己的拜帖,上面也没有一字回话,也就释然了,好歹还得了句有空会去看看的信,也算能交差了。 那伙计拿着拜帖往回跑,在临近东市的一个拐角被几个混混拖进巷子里,无缘无故一顿胖揍,抢了他的拜帖仔细看了看,末了将拜帖扔在他脚边扬长而散。 伙计挣扎着起身捡起地上的拜帖,靠着墙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扶着墙挪出小巷,继续往云裳轩挪去,回到云裳轩进门就倒下了,被店里的伙计七手八脚地抬到后院。 陆幼娘拿着一字未回的拜帖站在林牧之身边:“楚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林牧之翻看了一番确实什么都没有:“等小三子醒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话带到,实在不行,我在这里等她几日也是成的。” 陆幼娘不太明白自家相公为什么此时非要见这个楚小姐。 她皱皱眉,林牧之揽过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却要等着见这不相干的楚小姐。” “你啊,”林牧之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娘子,“经商是一把好手,就是这争权看不清楚,你等着慢慢看。” 陆幼娘也不多话,顺从地依偎着林牧之。 云裳轩内的事情小铃铛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拎手拎脚地跟在几个小混混身后,直到夜色暗沉下来,看了暗号的族人跟了上来,接替了小铃铛的工作,她交代了几句回了少师府。 “主子,那伙计果然被人跟踪抢了拜帖查看。”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何人派过去的?” 小铃铛摇摇头:“从前没在京城看到过,四十岁模样,商人打扮,我听到那些混混称他大爷,他身边有个年轻的,大概二十三四的人,跟他长相有些相似,儒生打扮,叫他大哥,他叫儒生四弟,而且那些混混根本不是这京城中的,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个大爷自己带过来的人,也不是什么真的混混。我去打听了宅子是赁的,房东说他们自称是从东边来的,哥哥送弟弟来京城准备去考青山书院的。” “能查到名字吗?”一旁的柳云墨一听青山书院坐直了身子。 “我去查查。”小铃铛说罢就要转身出门。 “等等,”虞初稚叫住了她,“你安排下去让别人去查,你明日陪我去云裳轩,现在去休息。” 她跟小铃铛说了明日的安排。 等小铃铛出去,柳云墨才凑近搂住她:“明日要不要为夫陪你一同去?” 虞初稚觑了他一眼:“你不上朝?” 柳云墨在她腮边轻啄一下:“这朝也不是每日都要上的,再说咯,我去了,也是陪着小十跟外公装模作样地谈判,实际上那日外公陪我去军营时,早就谈好了,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朝中这些老头子看,没意思。” 他瘪着嘴。 虞初稚将他的头推开:“你目标太大,还是安心地去宫里演戏,磨练好了演技,回去可以搞个副业拍网剧什么的。” 被强行推开的柳云墨不死心,将自己腻在媳妇身边:“那去接你总可以?” “行行。”还有好多事要想,她觉得自己能摸到线头了,却又一闪而过,没时间搭理柳云墨只得敷衍他。 第222章 林家 次日,虞初稚睡到日上三竿,才在小铃铛一遍又一遍地轻唤中清醒,好奇怪,离了御族以后,她又像从前那般嗜睡,而且再也没能进入灵台和稚儿会面了。看来改天要去外祖父院里喝杯茶了。 虞初稚穿戴好,领着小铃铛三人一起出了门,看到府门口不但有圣侍们列队候着,还有皇上派来的御林卫开路,她很是满意。 一旁的鸿胪寺少卿恭恭敬敬地上前:“圣侍首说您今日想去东市逛逛,下官是来作陪的。” 虞初稚挥挥手:“你先回,我就是随便逛逛,你来陪还不如让你夫人小妹来陪。” 虞初稚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启动,徒留鸿胪寺少卿一人留在原地。 若虞初稚现在回头,就能看到他眼中的阴狠,可是有什么关系呢,一颗小卒子罢了。 车队浩浩荡荡到了东市,御林卫开路,圣侍护航,虞初稚没有直奔云裳轩而去,她从门口的铺子开始逛起,不管是卖珠宝首饰的,还是绸缎衣裳的,亦或是卖胭脂水粉的,哪怕是茶楼、药铺、书店,她都要进去逛上一番。 圣侍陪同,御林卫守门,遇到她感兴趣的,多逗留一会儿,再大包小包地出门,没什么兴致的看一圈就走。 这样走走停停一个半时辰才到了云裳轩,小铃铛一声令下,御林卫先进去将后院贵宾区都清空,然后守在院门口。 陆幼娘忙出门相迎:“陆幼娘恭迎圣女。”行的竟是规规矩矩的御族之礼。 虞初稚挑了挑眉:“起。” 一旁风若水扶起她。 “你也是御族的?”虞初稚就着陆幼娘伸出的手,由她引着往里走。 “回圣女的话,妇不是,只是之前和五长老合作过,了解过一二。”陆幼娘解释道。 “哦,那今日有什么新出的都拿来给我看看。”虞初稚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进了后院,陆幼娘将她安置在最富丽的贵宾室,就退出去张罗店里的使女都去给虞初稚准备布匹成衣配饰。 风若水和云月裳出了门守在贵宾室门口,独留小铃铛在屋子里陪着虞初稚,屋内兽型香炉缓缓吐着清冽的松柏香。 “出来。”虞初稚朱唇微张,轻轻吐出一句话。 一阵轻微的铃铛声,林牧之从屏风后走出来,行了个沧澜的跪拜礼:“草民林牧之拜见荣平县主。” 虞初稚撑着头好笑的看着他,半晌才说:“起,第一次看你如此郑重的模样,有些不习惯。”见他起身,虞初稚又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待他坐好虞初稚才问道:“何事这么小心地找我见面?” 林牧之思忖了一会才开口:“七皇子和五小姐的事,我也听说,你们现在一定在查七皇子背后的势力?” 是问句但口气却无比坚定,见虞初稚点头,他接着说:“除了他母家的势力背后,还有我大哥的帮手,大哥出银子,帮他收拢了镇国侯在军里的暗线和大皇子的一些旧部。” “你大哥?”虞初稚身体稍稍前倾来了兴趣。 林牧之点头:“我们林家是隐藏的皇商,”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就是世代为沧澜皇的私库揽财的,一直到我这一代,现在下一任族长会在我和大哥中选出,大哥暗中投靠了七皇子,”说着他叹了一口气。 虞初稚见缝插针地问了一句:“是你们选择追随谁谁就是皇上吗?” 林牧之面色一紧:“这怎么可能,是下一任皇上选了谁,谁就是族长。” 见他这么说,虞初稚放心了,给他一颗定心丸:“和虞家情况一样。” 林牧之怔了怔:“难道我们都想错了?” 虞初稚点头:“所有的人都以为因为虞家站在了十皇子背后,所以十皇子成了太子,其实恰恰相反。” 虞初稚对他眨眨眼,见他哈哈大笑起来,虞初稚端起茶盏轻啜。 片刻后,林牧之停了笑:“那还请县主为再下引荐一番。” 虞初稚放下茶盏问道:“为何?” 第223章 攀附 林牧之也不瞒她:“第一我们本来就是一派的,第二我会绝对忠心,”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最重要的是,皇上密诏我爹来京,这就是要在我和大哥之间选出下一任族长,从这些年收益来看,我高于大哥,但是从势力范围来看,我大哥掌控的范围比我的大,因为……” 他想着要如何措辞,虞初稚帮他接了下去:“因为你四弟投靠了你大哥,把他掌控的势力都交给了你大哥?”林牧之点点头。 虞初稚嗤笑一声:“两块板都斗不过你,你还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林牧之自嘲地笑了:“我大哥通过七皇子的助力,已经和十皇子搭上线了,我怕到时候蒙在鼓里的十皇子选了他。” 虞初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必不可能,你等消息。”说完她又死死盯着林牧之,“不会到最后,你才是七皇子的人?” 林牧之忙摇头:“我一开始只想攀附你,也动过攀附大皇子的念头,但是看虞家一副完全不管大小姐的样子我就放弃了。” “那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四皇子呢?”虞初稚不死心地问。 林牧之连连摇头:“他们一看就是皇上看不上的人,我又不傻,而且经过大皇子的事,我早就下定决心,虞家上哪条船我就上哪条船。”末了他又问道:“那五小姐的事要不要我出面处理一下?” 虞初稚摇头:“让他们多蹦跶几天,让他们以为平王府拿他们没办法才会放松警惕。” 这时贵宾室的门被敲响了,林牧之又躲回屏风后,陆幼娘带着婢女鱼贯而入,带虞初稚拿着衣服去屏风后试穿时,屏风后已然没了人,她随意地试穿了一些东西,又挑了些锦缎,才带着人离开,陆幼娘一路送出云裳轩门口。 虞初稚站在店门口拉着她的手说:“幼娘姐姐,我好喜欢你铺子的衣服,还有你的刺绣跟别处都不一样,我这次带了些我们御族的云缎,改日邀你登门帮我做些衣服,绣些好看的花样子,好带回御族穿用。” 陆幼娘满口应承。 虞初稚拍拍她的手:“那行,今日我看好的你都帮我包好,到时候一路给我送到府里。”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又逛了几处,领着众人包了间酒楼用了饭,就听人通传柳少师来了。 “你用过了没?”看着笑盈盈走进来的柳云墨,虞初稚关心地问。 “跟小十一起吃过了,我来接你回家。” “今天好累啊。”马车上虞初稚瘫倒在柳云墨怀里,柳云墨帮她揉着肩膀,听她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大阵仗的逛街又不好玩又累。 “不过。”她转而起身,“咱们晚上回平王府吃饭。” 柳云墨应道:“好,一会让纯钧去王府通传一下,看来今天收获不小。” 虞初稚闭着眼懒懒地说:“一会儿再说,我先睡会。”说着她就在柳云墨怀中睡着了,回了府柳云墨也没叫醒她,将她打横抱起回到房中放在榻上。 等虞初稚睡醒过来,天色已经微暗,她唤来小铃铛帮她换衣服整理头发:“如今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你们先把军中暗线的名单收集齐了拿过来。” 小铃铛一边梳顺头发一边答道:“主子不用担心镇国侯的暗线,上次我们就查清楚了,皇上手上也有一份名单,当时皇上觉得中下层将领若是都清洗了,怕发生哗变,一直隐而不发,我一会儿去拿了名单给你送过去,您可以直接拿给平王爷,如今大皇子已经倒台,估计他们也没心情再发展旁的人。” 虞初稚赞同道:“也好,你先拿过来,还有当时没被处理的大皇子旧部的名单一并拿过来,如今你们要查的就是老七母族的事了。” “好的小姐。”小铃铛简单帮她绾了个堕马髻,插了几朵绒花就退出去了。 虞初稚拉着柳云墨带着云月裳和风若水就去了平王府。 “你再不来,我就要派蔓菁去请你了。”看着携手走来的二人,老夫人笑着打趣虞初稚。 她先向长辈行了礼,才乖顺地依偎进老夫人的怀中。 “午觉睡长了,都怪云墨不叫我,我原还打算早些来陪祖母的。”说着她对柳云墨做了鬼脸。 老夫人代兰拍了拍她的手说:“这午觉睡长了,晚上走了觉,明日又要头疼了。” “嗯嗯。”虞初稚忙乖巧点头。 落葵进来传话,花厅已经摆好了饭,虞初稚陪着代老夫人去了花厅。 “姑姑,姑姑。” 刚进去就听见两声清脆的童声,两个孩子欢快地朝她招手,指着二人中间的位置:“姑姑坐这里,坐这里。”两人异常热情。 “规矩。”两人被苏涟漪低声喝住,异常活泼的两个小娃娃相视一笑,吐了吐舌头,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行了个礼:“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一手牵起一个小娃娃带她们入了座,各人才又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饭后虞铮依旧带着几人去自己的书房,虞初稚却被两个娃娃拦住了脚步:“姑姑陪糯糯玩。” 虞初稚无奈地看着听澜对她撒着娇,还有一旁默默拉着她衣角的虞泓,小手都攥白了,看来用了不小的力气,她只得蹲下身子:“今日姑姑还有事,明日让娘亲带你去姑姑府里玩好吗?明日姑姑做石板烤肉给你们吃好不好?” 两个小娃娃一听有新奇的吃食眼睛都亮了,乖乖地松开了手,巴巴地看着虞初稚走出了花厅。 第224章 牵线 进了书房,虞初稚发现大家都坐在那里,小铃铛站在一旁,虞铮拿着张纸皱着眉头看着。 半晌他抬起了头:“这个不太好办,我明日下了朝,跟皇上商议一下,军中的事你们就别管了。”说着将另一张纸递给虞珩,“你们俩看看这一份。” 虞珩认真看完,又递给一边的柳云墨:“这些人如今都不在朝中,估计是做了老七的幕僚。” 柳云墨扫了一眼名单上人名,赞同地点头:“就是不知道他们能联系哪些人?” “小铃铛。”虞初稚坐在柳云墨身边,示意小铃铛汇报进度。 “这些人我们这几天都有在跟,有的人出门了我们就跟着,但有几个这些日子都没有出过门,他们都住在近郊的一处庄子上,我们查过了是尤淑妃外祖母的陪嫁庄子。” “看来尤家坐不住了。”虞锦摩挲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为什么这次冒头的是七皇子,六皇子不是才是皇上一直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吗?” 虞铮嗤笑了一声:“只是带在身边,教没教的另说。” 见虞初稚在那愣愣地看着他,他想起这个女儿如今也是统领一族,干脆就掰碎了跟她说:“只是在人前多考问了几回功课罢了,答对答错也不提点,而且小六从小也聪慧,他母妃早逝,母族又早早地落败了,看了皇上对他的态度,他自己到底在皇上心中是个什么地位,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去年皇上给他指了礼部侍郎家的姑娘当正妃,他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了,明面上看来是歇了夺那位置的心思,私下小动作也不断,无伤大雅,皇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过了就让鹰一他们出手。” “也不是什么好人,”虞锦啐了一口,“当时大哥封了一字并肩王,珩儿做了少保,小六还想毒死发妻来求娶筠儿,被鹰一救下,皇上狠狠地敲打了一番,如今还在禁足,对外说是突染恶疾,所以如今你回来他才没有动静。” 呵呵,皇家的人。虞初稚暗想,不得不说安美人把小十教得还不错,不过以后会怎样大家都不知道,希望是个好的。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虞初稚基本就是个旁听,小铃铛的作用都大过她。 夜深了,这局才散了,小铃铛跟着虞初稚和柳云墨回府。 “小铃铛。” 小铃铛上前几步:“主子。” “你以后直接跟姑爷汇报就好了,接下来的事不是我能处理的。”虞初稚跟她说。 “好的,主子。” 主院房中,虞初稚跟柳云墨说了林家的事:“反正这个族长最后肯定是小十来定,咱们就先介绍他们认识。” 柳云墨点头:“好,那怎么办?” 虞初稚把刚刚自己想的计划说了出来:“你明日就跟二哥说,我邀了嫂子带孩子过来给他们做新鲜的吃食尝尝鲜,小十那么聪明,一定会提出要一起来的,就算你们同僚中有老七的人也不会太上心,剩下的交给我。” “知道了,先睡。” 第二天虞初稚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当她看到进来的是云月裳时她就知道时间不早了。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云月裳给她梳妆打扮。 “小铃铛出门了?”她问道。 “回主子,姐姐一早就出门了。” “嗯。”虞初稚手指敲打着桌子,思考着一会要准备些什么。 待云月裳帮她梳妆好,她走到书案前,写下要准备的东西交到她手中:“这个你让若水带人去办,午时之前办好,你去云裳轩传个话,让幼娘下午将昨日我买的物件送过来,让她把店里最好的裁缝带过来。” “好的,主子。花厅里摆了早饭,您一会儿别忘了吃,还有虞二夫人带了小少爷和小小姐在菡萏园玩,你要过去寻他们吗?”临了她还不忘说道,“您有事就叫羽彩衣或者风晴、风月。现在她们当班。” 知道除了平日里在她身边的三人外,暗处还有人随时轮班,身边人跟着,但是现在是在少师府,这里有的是二等丫鬟婆子供她差遣,要死没什么要紧事,她就不想多几个人在她身边转。 于是她挥挥手:“你早去早回,让若水多带些人办事。我这边你们不用担心。” 第225章 游乐 果不其然,等她洗漱完又自己换了衣裳去到花厅,果然有四个二等丫鬟在门口候着,见她自己来了,也跟着进了花厅。 几人要为她布菜,她忙打住几人:“我习惯自己来,你们去菡萏园问问虞二夫人要不要带着两个小家伙来用点。” 她小口喝着自己面前的雪蛤粥,等着两个小家伙。 没一会儿两个小家伙牵着手跑进院子。 “姑姑,姑姑。”人才进院子就喊起来。 “去打三盆温水,”虞初稚向旁边小丫鬟吩咐道。 三个小丫鬟去打了温水回来时,两个小孩已经在餐桌边坐好。 “哇,有我喜欢的虾饺,还有哥哥喜欢的水晶烧卖。”听澜不讲客气,一坐好就四处看,说着眼睛还偷瞄看苏涟漪跟上来了没有。 看到苏涟漪越来越近,忙规规矩矩地坐好,就着小丫鬟端过来的铜盆让奶嬷嬷伺候着洗了手,又用干帕子擦干净手,安静地等着母亲进来,见苏涟漪就着蔓枝的手进了花厅,她一溜烟从位置上下来,口称“母亲”,端正地给苏涟漪行了个礼。 一旁净完手的虞泓也有样学样的从凳子上下来给苏涟漪行了礼:“婶婶。” “嗯。”苏涟漪满意地点点头,“都坐好,都少吃点,一会儿又要用午膳了。” 听了她的话虞初稚羞红了脸,都这么晚了吗? “菡萏园好玩吗?”吃完东西,虞初稚问着同样吃得满足的两个小家伙。 “好玩。”二人一同回答。 “那接下来你们想逛哪个园子?”虞初稚征求二人意见。 “姑姑,我想划船,可是娘不让。”听澜率先说。 虞初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而问向一旁的虞泓:“我们一起陪妹妹划船可好?” 虞泓也点点头:“泓儿也想划船,但是怕婶婶照顾不过来。” “彩衣。”虞初稚朝门口喊了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欧碧襦裙的女孩儿款款而来,进门向虞初稚行了个抚胸礼:“主子。” “你们中有会划水还泅水技术特别好的吗?”虞初稚问道。 羽彩衣直起身子答道:“奴就可以,”然后又往外指了指,“风晴和风月也会。” 虞初稚很满意:“行,那就都跟着。” 转而她又问一旁的苏涟漪:“苏姐姐觉得如何?” 苏涟漪没有反对:“也好,他们吵了一上午,我有些乏了,几位姑娘能帮忙带他们玩一会儿,那可是感情好,就是辛苦几位姑娘了。” 她听虞珩说过这些穿欧碧的姑娘虽然是虞初稚的侍者,但是在御族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她便也不在她们面前拿大,客客气气地不让稚儿为难。 羽彩衣向她行了一礼:“不辛苦的。” 几人带着两个小孩儿一路去了菡萏园,孩子到底还小,刚学规矩不久,一路上忍耐着雀跃的心情,看到菡萏园就在面前忍不住就跑起来,益香和濯清并两个奶嬷嬷跟在后面追着。 “虞、听、澜!规矩!规矩!”一向温温柔柔地苏涟漪低吼起来,两个小孩完全没听到一路往前跑。 “你们快追上去别出了岔子。”虞初稚吩咐一旁的彩衣几人,又安抚一旁的苏涟漪:“嫂嫂别急,彩衣她们都会武,让她们陪两个小家伙玩。” 等两人领着蔓枝和净亭走进菡萏园的池边,两个小家伙早就到了乌篷船上,风晴和风月陪着他们坐在篷里。彩衣拿着撑杆站在船尾,见她们进来扬声问道:“主子你们一起吗?” 虞初稚转头看看一边的苏涟漪。 她摇摇头道:“让他们自己去,我好不容易松快一会儿。” 虞初稚对着彩衣摆了几下手臂:“你们照顾好孩子,我们就不去了。” 听到她的回答,彩衣就撑开了船,风晴和风月坐在船篷里唱着不知名的山歌,空谷琴弦溪涧水,婉转莺啼醉菡萏,两个小人儿坐在船里拍着手也要跟着学,满脸殷切地看着风晴风月,没有像往日一样又蹦又跳。 “看不出来你的女侍还挺会带孩子。”苏涟漪轻笑着打趣道。 “嗯嗯,带得挺不错的。”虞初稚也认同道。 这些圣侍每个人都会好多,虞初稚有些小傲娇:“苏姐姐,我们去亭子里坐。” 虞初稚拉着苏涟漪在岸边的亭子坐下,石桌下通风口吹出的阵阵凉风让人特别惬意。 第226章 觉醒 听着水面上传来的阵阵孩童欢笑的声音,虞初稚和苏涟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改天我们去看看曦颜。”苏涟漪说。 虞初稚这才想起她们两人从前是最好的手帕交:“好的,等将五妹妹的事处理完我们就去。” “嗯,稚儿,你说咱们女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难?” 听到她的感慨,虞初稚有些不解:“苏姐姐因何这么说?” 苏涟漪轻叹了一声:“从前,曦颜是这京城最夺目的女子,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头,年年都落在她头上,多少贵女上赶着跟她交往,每次诗会她必是魁首,那些所谓的才子们都不敌她。只因嫁错了人,如今这京中的妇人们都离她远远的,也就只有我还能时不时上门陪她聊会天。” 知道她还有话要说,虞初稚没有断然打断她,只是撑着头看着她。 “你说男儿读了书学了武可以一展抱负,而我们女人不管学得多好,最后都要被困在这后院中,有时我们聊起你,聊起嫣然,都羡慕得很。” “羡慕我们什么?” 苏涟漪嗔了她一眼:“羡慕你们虽然嫁了人,还是能施展自己的才华,你能协助柳大人修水利,也能以一己之力平了御族叛乱。而嫣然如今在军中已经是人人仰慕的女神医,听说她救了好多咱们沧澜的将士,在军中声望比肩大哥,又在釜城开了女医馆救助了很多女子。你看你们不管如何还是恣意的!我们呢,却被困在这方寸之间。”说完她又苦笑一下,“说起来我们这算不算强说愁?想到那些民间的女子大多过得还不如我们,在家时一人辛劳照顾全家,大了为了哥哥弟弟的读书钱、娶亲钱,被父母换了彩礼,嫁了人不是被婆婆磋磨,就是被丈夫打骂,一辈子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这是要觉醒了?虞初稚在心中感慨,嘴里却说:“说不定有一天女子读了书也能上朝为官,学了武也能立刀阵前,穷苦人家的女子也能学了手艺,养活自己摆脱泥沼。” “你说的这样的日子真的会有吗?”苏涟漪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会有的,只是需要有人率先站出来改变,女子从来只在绝对体力值上低于男子,只是男子不敢承认罢了,一旦他们承认还如何能安享女子血肉?” 听虞初稚这么说,苏涟漪激动地抓住她的双手:“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我就知道你主意最多。” 虞初稚抽出被握疼的手:“苏姐姐,别太心急,变革这个东西不能一蹴而就,太快,动静太大,会被一棒子打死,你容我先想想,过几日我们去大姐姐府里再细细商量。” “嗯嗯。”苏涟漪激动得直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得虞初稚头皮发麻。 看来又有事要忙了,她暗暗扶额。 “主子。”云月裳的声音自亭子外响起。 “你回来了啊,幼娘怎么说?” “回主子,陆掌柜说,会在申初之后过来。若水也已经准备齐东西在厨房候着了。” 虞初稚点点头,站起身:“苏姐姐我去准备一下我们的午膳,还有晚上的,我答应两个小家伙烤肉,也要提前准备东西,等下他们玩好了就去我院子用饭。”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万一这两个小家伙喜欢吃,你又回御族了,我跟谁哭去?”苏涟漪一边说一边起身,“我偷下师,就算自己不会做,也能指挥府里的厨子,可以吗?” 她突然顿住,觉得自己这样偷师似乎不妥。 虞初稚挽住她的胳膊:“走,一同去。回头再写个详细的方子给你,我走了,你就让厨房做,不打紧的。还有这个,最多每月纵容他们两三回就好了,吃多了容易上火积食,对孩子身体不好。” 两人留了净亭在原处候着,交代她一会儿带小少爷和小小姐回主院,带着蔓枝和月裳往厨房去了。 到了厨房,虞初稚看着厨娘们处理好的食材很是满意,安排她们去做午膳,特意嘱咐了有两个孩子,苏涟漪又交待了一些忌口,厨娘们就开始忙活起来。 虞初稚也没闲着,处理香料,腌制肉类,做完这些又带着苏涟漪回了主院。 一进院子就看到一块锅口大的鹅卵石放在井边,虞初稚走过去叫来一个三等丫鬟,指导她用猪鬃做的刷子把石板刷干净,又让用皂荚刷一遍,再冲洗干净。 这边刷着石头,水井不远一边空地上也没闲着,若水正指挥着一个圣侍者用石头堆起一个小灶,堆好了,压了重物,试了试很是结实,又起了火看通风,都做好了,若水才遣那人离开。 “主子,你看如何?”若水邀功似的问。 “我看不错。”虞初稚围着小灶转了几圈,很是满意:“先把火灭了,晚点再点,”说完她又有些不放心地问,“你会生火?” 风若水摇摇头:“我不会,但是风晴和风月会啊。” 这下虞初稚放心了,只要有人会就行。她向风若水伸出手:“还来。” 风若水从袖子中抽出几张纸放到她手中。 虞初稚拉着苏涟漪就去了卧室旁的茶室,把她带到桌边坐好,云月裳给二人斟上茶就退下了。 第227章 御锦 将手上的纸一张张铺在桌子上,虞初稚跪在凳子上趴着,一点点跟苏涟漪解释上面的材料做什么用,在哪里可以买到或者找到,肉要如何切,不同的肉如何腌制,都跟她细细密密地说清楚。 “这个好麻烦啊。”苏涟漪认真听她说完不禁感慨,“做一次得累个半死。” 虞初稚不在意地耸耸肩:“你也看到了,咱们只用安排,做事的人多着呢,人一多也就只剩看起来繁琐了。” 苏涟漪认同地点点头:“这么说也对。” 中午苏涟漪带着两个孩子在少师府用了饭,虞初稚安排彩衣带着风晴风月陪两个孩子在房里午睡,两个孩子怕是玩累了沾枕就睡着了。 虞初稚让人在井边的大榕树下安置了两张竹摇椅,和苏涟漪一人一张享受这午后的安逸。两人聊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虞初稚就睡了过去,苏涟漪招来人给虞初稚盖上一张薄巾,自己也盖了一张闭上眼小憩。 “主子,主子。”云月裳轻声地唤醒虞初稚,她茫然地张开眼。 “陆掌柜来了,就在院门外候着。” 虞初稚起了身。 “带他们去茶室候着,让若水来房里帮我整理头发。”虞初稚一边吩咐着一边往房里走,见两个孩子睡得沉,虞初稚换了身衣服,又等若水给她重新梳好头发才去了茶室。 “小铃铛回来没?”虞初稚问守在茶室门口的云月裳。 “回来了,在她院子里休息。” 虞初稚点点头:“等她休息好了,让她去库房取了样布过来。”说完她走进茶室。 陆幼娘忙给她行礼:“拜见荣平县主。” “都坐。”她看着一旁伙计打扮的林牧之,“林东家这身打扮倒是稀奇。” 林牧之笑了笑:“这不是不得已吗?” 陆幼娘拿起茶壶,给虞初稚倒了杯茶:“今日约你们过来,一是为昨日我们商量的事,二是有些事想请二位帮忙。” 林牧之忙起身作揖道:“县主有事直接吩咐就是,说什么帮忙,太见外了。” 虞初稚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喝了口茶才又接着说:“我这次出来带了一匹我们御族新出的云缎,是市面上没有的,想要放在陆掌柜的铺子里试卖一下。若是卖得好,不知林东家愿不愿意与我们御族长期合作?” 林牧之立马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得先看看样布,不知县主如何定价?” 虞初稚笑道:“这不,我遣人去取样布了,这定价还得林东家给我出出主意,我心里是没底的。” 说话间,小铃铛用托盘端着样布站在门口:“主子。” 虞初稚转头看到小铃铛,招呼她进来。 小铃铛端着托盘走进屋子,将托盘放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 虞初稚先拿起托盘中的四束线一一递给林牧之:“这个是云绒线和御族蚕丝,它们纺在在一起就是织云风羽锦用的织线。” 林牧之拿过线用手指捻了捻:“柔软,丝滑、细腻但是韧性好。” “嗯,而且冬暖夏凉,夏凉我还没体会,冬暖我深有体会,大冬天的,薄薄的一件一丝冷意都没有。” 林牧之点点头放下,又接过另外一束,同样捻了捻:“这是?” 这种材质,他从前没有遇到过,有点像麻但又比麻细腻柔软。 “这是御族的麻,比外面的细腻也更耐磨。”说完虞初雉又将最后一束递给他。 “像是棉。” 虞初稚点点头:“这个就是棉,普通的棉。”说着又将样布一一展示给林牧之看,“这个是由等分量的棉、麻、绒纺成的线织的。” 说完又拿起一块,“这个是两分绒,四分麻,四分棉纺成线织的……”她一块块给林牧之展示解说。 林牧之摸摸这块又揉揉那块,发现都是品质很好的,而且染的颜色也很特别。 “这个颜色就这些吗?”他问。 虞初稚想了会儿说:“可以按订单要求来,这里放的这些,都是我以前在沧澜很少见的,所以就准备了这些。” 林牧之又拿起每一块布都嗅了嗅:“还熏了香,以后的都会熏香吗?” 虞初稚摇了摇头:“并没有熏香,这些颜色是御族特有的染料染成的,御族的染料自带香气,而且久经不散。” 林牧之了然地点点头:“这也是卖点之一,那我们就不要寻常染料染的了。” 第228章 云缎 他又接着问道:“怎么没看到云风羽锦?”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那个在御族,有光华的只有圣女能穿,寻常的也只有长老和圣侍能穿,这次进贡也就二十匹,你觉得摆出来卖合适吗?” 林牧之连忙摆手:“不合适,不合适。” 看着他如此态度,虞初稚才满意没再揶揄他:“不过如果你只想看看,我还是可以拿来给你开开眼的。” 林牧之一下子来了兴趣:“可以吗?” 虞初稚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不过手头没有布匹了,只有成衣。” 林牧之怕错过机会急急地说:“求圣女大人赏小的看一眼。” 虞初稚轻笑一声对一边的小铃铛说:“你去取一件你的,一件我的,给林东家看看。” 小铃铛依言退下,没一会儿就端了两件衣服进来。 林牧之忙起身接过,陆幼娘也凑过来一起看,两件裙衫放在那里,一件如珍珠散着柔和的光泽,另一件却宛如明珠灼灼其华,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随便看,没关系的。”看出两人的局促,虞初稚满不在乎地说。 见她如此,陆幼娘首先大起胆子摩挲着,林牧之还是只在一旁看着,不敢上手。 “入手清凉滑若凝脂,”陆幼娘说着又用两根手指轻轻捻了一下,“薄如蝉翼,”说罢又拿起对着屋外正盛的阳光,“不透光,”接着她将裙角揉在手中再松开,那布皱成一团又倏地舒展开来,没有一丝褶皱,然后她将杯中的水倒到一旁的小痰盂中,又重新倒了一杯,抬头问一边的小铃铛:“可以吗?” 了解她要做什么,小铃铛点点头。 就见她扯起裙角悬在热气腾腾的杯口上方,袅袅的水雾透过裙面氤氲上腾。 “透气好。” 最后她转头跟林牧之说:“若是还如县主说的还能御寒,那就真的是有市无价,寸锦寸金都会卖疯。” 她端起托盘送回小铃铛手中,然后屈膝行了一礼:“有劳姑娘了,仆妇今日可是长见识了。” 小铃铛接过托盘,也不多话退出茶室。 “要是能卖这个就好了。”林牧之还是有些惋惜。 虞初稚狡黠一笑:“没有云风羽锦,你看这个可以吗?” 虞初稚取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块样布,陆幼娘接过仔细看了看,满面惊喜:“这个是?” “这个是云绸,是麻绒夹丝的,就是夹得不多。” 林牧之从陆幼娘手中抽走,放到自己手里揉搓着:“难怪我说前面的你都没说丝的比例,看来是缎里面都没有这丝。” 林牧之笑着看虞初稚点头认下。 “那是自然,这吐丝的蚕可是吃神树叶长大的,和别处不同,这云绸我也就带了十匹过来,送了三匹给五妹妹做笄礼的礼服,余下只得七匹了。” 听她这么说,陆幼娘脑子一转忙凑近说:“仆妇想请县主帮忙推荐一下,让二夫人把此事交给仆妇来做,仆妇定全程自己完成,不假他人之手。” 虞初稚知她的用意思忖了一下问道:“五妹妹下个月就要及笄了,你那边来得及吗?” 陆幼娘笃定地说:“那自然是把旁的先放放,县主的事比较重要。” 虞初稚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且等我消息。” “你们在聊什么呢?”柳云墨带着含笑的声音在茶室外响起,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姜天昊。 虞初稚忙起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得知来人是谁,陆幼娘和林牧之也跪拜行礼。 “柳少师说虞姐姐今日又做新鲜吃食,孤不告而来,会不会让虞姐姐为难?”姜天昊扶起虞初稚。 “怎么会呢?吃烤肉就是要人多才热闹更好吃。”虞初稚朝他露出灿烂一笑。 “姐姐总是有这么多新奇的想法。”姜天昊只觉食指大动。 “哪里就新奇了?不过是你读史和我读史看到的东西不一样罢了。”在这个太子面前虞初稚总是守着小心的,她轻笑了一声。 姜天昊带着柳云墨和虞珩一同在茶案前坐下,见陆幼娘和林牧之还跪着才说了声:“起。” 二人起身,陆幼娘给三人斟上茶。 “这是?”姜天昊看着眼前托盘上的布料。 “这是我们御族新出的云缎,想放在陆掌柜和林东家的云裳轩售卖。” 姜天昊拿起一块摸了一下:“很不错,但是不敌云风羽锦。” 要不是如今身份不敌,虞初稚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是自然。”她说道,“这个可以大量生产,云风羽锦材料独有,可是没法大量生产的。” 她给守在门外的小铃铛使了个眼神,顷刻就听到两个小娃娃喊着“姑姑”朝茶室奔来,脚步由远及近,虞听澜欢快地跑了进来。 一进门就看到了严肃的父亲瞪了她一眼,然后瞟了下旁边,她忙整理好衣裙恭恭谨谨地跪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身后的虞泓也跟着跪拜,姜天昊走过去一手抱起一个:“你们来找姑姑玩啊?” 虞听澜看看姜天昊又看看自己的父亲,见他微微颔首,才灿烂地笑着说:“是啊,姑姑答应了听澜今天带听澜和泓哥儿一起烤肉的。” 虞初稚看看屋外,天色确实不早了,起身从姜天昊手中接过虞听澜,又牵着虞泓,对着姜天昊行了个屈膝礼:“殿下,臣女先带两个娃娃去准备吃食了。” 陆幼娘也跟着起身同样对姜天昊行了个礼:“仆妇也先退下了,仆妇想跟虞妹妹学学手艺。” 一群人跟着虞初稚出去了,留了姜天昊四人在茶室,虞初稚关上茶室的门,将小铃铛留在门口听差。 到了院里,虞初稚指挥着云月裳带着风若水几人并院里的嬷嬷丫鬟忙得飞起,去厨房取来食材,又在院子里摆好桌椅,将小菜蘸料并熬了一下午的酸梅汤一并摆好,又摆上碗筷。 云月裳招呼来两把剑将石板抬到灶上摆好,在土灶边摆了几把小凳,架起一排架子在身后,将各色菜品一一陈列其上,等忙完这些,将石板烧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个小家伙指挥月裳几人把风灯架支在院子当中,虞初稚将一壶酒洒在石板上,滚烫石板烧得酒水嗤嗤直响,一时间整个院子酒香四溢,火舌顺着酒水舔舐着石板。 虞初稚指挥纯钧抽掉两根柴火让火力小下来,等火力适当了,她拿出一块肥膘在石板上涂了一层,之后把腌好的肉一片片铺在石板上滋滋作响,肉香飘出。 第229章 烤肉 茶室的门打开,“好香啊,虞姐姐,什么时候有得吃啊?”姜天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虞初稚身边,想像之前一样偎过去撒娇。 虞初稚微微撤了一步暗自躲开了,两个小娃娃也学着姜天昊的样子撒娇,“姑姑,饿,要吃肉肉。”说着小家伙就想往虞初稚身边凑,吓得她手一指远处的桌子,“去那边坐好才有得吃。” 蔓枝风若水几人原是守在虞初稚身边的,一看这阵仗忙把两个小家伙抱到庭院里的桌子边,等姜天昊已经坐好了,才把两个小家伙也放到他们的位置上,每个人位置前的碗里都放好了虞初稚调制好的干碟。 这时第一波烤五花好了,烤得微焦的五花散发着香味,盛了两碟端到桌上,另外盛了一碟子用食盒装了让小铃铛送去平王府。 姜天昊好奇地夹起一片,看到柳云墨对他做了一个在碗里裹的动作,想起烫锅子的吃法也就如法炮制了一番,放在口中细嚼慢咽。 他动了筷,剩下的人就不客气了。 柳云墨夹了一片在碗中裹了一下铺在一旁的瓷碟中,又夹了一片腌辣白菜铺在五花肉上面,用筷子轻轻一卷,一口吃下去,满足得眉眼都舒展开来,可惜,要是有生菜就好了,他想。 其余的人看着他的吃法也跟着学起来,五花肉卷腌菜,五花肉卷黄瓜条,五花肉卷酸萝卜,再用荷叶饼包了肉和配菜,又是一种风味。 柳云墨见虞初稚忙得辛苦,包了一碟子肉,用筷子夹了,递到她面前,正忙着突然面前出现一筷子肉,吓得虞初稚身子往一旁歪了歪,见是柳云墨于是张开了嘴任由他投喂。 “爹爹坏!”看到柳云墨如此体贴,虞听澜咽下嘴里的食物,没有急着接蔓枝递过来的吃食,只对着自己爹爹说了句,见虞珩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她,她伸出自己的小短手指着柳云墨和虞初稚,“爹爹坏!不疼娘亲。”奶凶奶凶的样子惹笑了众人。 虞珩红了脸,学着柳云墨的样子卷了肉和饼用碟子端到苏涟漪面前投喂,苏涟漪直起身子嗔了虞珩一眼,“太子和孩子们都在呢,我自己吃。”说着她就接过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林牧之在那里也坐不住了,也给陆幼娘夹了一碟子过来,两大碟子肉如风卷残云般吃完了。 “姑姑,好吃,还要。”两个小家伙看着自己才吃了一点点,就已经空空的碟子恨不得自己长个大人的嘴。 姜天昊也跟着凑热闹,用软糯的声音喊道:“虞姐姐,小十没吃饱。” 在坐的几人都顾不上他太子的身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又转头眼巴巴地看着虞初稚, 这时苏涟漪和陆幼娘也在一旁帮着虞初稚铺肉翻面,不得不说在京城有点权势还是挺好的。此时她翻烤着牛排小粒,她今日才知道,在京城有关系是可以买到牛肉的。她挑了西冷的部位买了一些,她将最嫩的一部分做成牛排小粒,其余的切片腌成滑嫩牛肉片,久违的牛肉香让虞初稚偷摸地咽了好些口水。 牛肉烤好,又烤了些羊排,再烤上几条鱼,最后将一块肥膘在石板上化开,将土豆片、韭菜、茄子、各类菌菇铺满上面细细翻烤,撒上调料,烤好了同样是装了一份送去平王府,余下的端上餐桌,看几人吃完摸着肚子直呼过瘾,一边烤一边被投喂的虞初稚三人也吃了个吃得差不多了。 “都吃好了?”虞初稚笑着朗声问众人。 虞泓撅着嘴委屈巴巴地说:“肚子吃好了,嘴巴没有。”一旁的虞听澜点头如蒜。 “小娃娃可不能贪嘴哦,晚上吃多了一会积食了可要难受了,”虞初稚对着虞泓晃着手指。 “让二叔带你和妹妹去玩会儿。姑姑再做些给姨姨们吃。”说着虞初稚又开始烤起来。 小铃铛几人端着碗围着虞初稚,都自己学着一边烤一边吃。虞初稚也没忍住又吃了一些。 等大家都吃饱了,虞初稚才端出特供自己的腰片和牛舌、大肠放到石板上。 “这是什么啊?”苏涟漪好奇地问。 虞初稚神秘一笑:“苏姐姐,我劝你最好别问。” 听到这熟悉的话,姜天昊端起自己的碗又凑了过来:“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不能问但是特别好吃的。” 他瞪大了眼巴巴地看着虞初稚:“虞姐姐,也分我一些。” 虞初稚没法,原本打算自己吃独食的她只能分了一些给姜天昊,见他一边吃一边大呼:“香嫩弹脆,比肉还好吃。” 虞初稚悲催地看着眼前递过来的碗,小气地一人分了一点,剩下的全扒拉进自己碗里,一副护食的样子,转身却看见柳云墨张着嘴等她投喂,她不情不愿地挑了最小的一块腰片给他。 “其余的也要尝尝。”虞初稚给了他一个白眼,装什么装,每种都挑最小的投喂他,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酸梅汤。 趁柳云墨正吃着,虞初稚自己端着碗跑开了:“小铃铛,你们没吃饱自己烤,吃饱了记得把火灭了,家伙什等凉了再收拾。” 虞初稚坐在餐桌边远远的冲小铃铛嘱咐。夜色深了,姜天昊不便回宫就留宿在了少师府。 虞初稚沐浴完坐在榻上任由云月裳帮她擦干头发,柳云墨带着姜天昊去隔壁院子安顿,虞初稚头发被夜风吹得干透了还不见他回来。 看着她撑着头坐在榻上头一点一点的,手中的书一页都没翻动,云月裳忍不住劝她:“主子,您先睡,姑爷估计跟太子有事要商量。” 实在撑不住的虞初稚听话地躺在了床上,一沾床就睡了过去,云月裳给她盖好薄被,留了灯才出去了。 不知道夜里柳云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等虞初稚醒来,屋里又只剩了她和一旁含笑看着她的云月裳,她伸手摸了摸身边,温温的,嗯,不错,回来睡过。她闭上眼睛:“今日没事,我再睡会。” 云月裳重新给她盖好被子退了出去。张罗好一会儿虞初稚要用的早饭。云月裳拉着风若水坐在耳房聊天。 第230章 选样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身的虞初稚坐在花厅小口小口地吃着早饭,有小丫鬟来报说是平王府的落葵姐姐过来了,虞初稚让云月裳去领了人进来。 “二小姐,”落葵朝她行了一礼,“老夫人人请您过府用午膳。” 见她面有喜色,虞初稚好奇地问:“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落葵点点头:“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尤太尉放纵族人横霸乡里,还闹出了人命,被贬了,尤淑妃被废去妃位一撸到底,现在是尤选侍,移出凝华宫。七皇子被封安郡王,赐封地釜城,即刻出京。” 哦嚯,这就是变相送去给大哥看管了,这就结束了?虞初稚将一个水晶包塞进嘴里,好快啊,果然任你千般算计万般谋划,都敌不过皇帝老儿动动小拇指。 她将水晶包咽下,才笑嘻嘻地跟落葵说:“行了,麻烦落葵姐姐给祖母回个话,我一会儿就过去,一定不会错过午膳的。” 落葵得了回信行礼退下。 虞初稚喝了口粥才想起问云月裳:“小铃铛呢?” 事情都结束了,那小铃铛应该也回来了。 “铃铛姐姐昨日饭后就出去了,忙到早上才回来,如今在自己院子里补觉。” 虞初稚点点头:“那等她醒了跟她说,让她好好休息些日子,这段时间她辛苦了。” 云月裳出了花厅,叫出暗处守着的圣侍,交代了虞初稚刚刚的话,那圣侍一个闪身又不见了。 用了午饭,虞初稚陪着老夫人夫人们聊天:“婶娘,不知道上次我带给五妹妹的云绸做好了衣裳没有?” 一听这个徐沁竹愁着眉摇头:“你五妹妹太挑剔了。” 自己母亲这样说自己,虞晗筠不干了:“哪是我挑剔啊,是那些绣娘手艺不好,又画不出我喜欢的花样子,那些裁缝说来说去都是些我原就有的款式,我不喜欢。” 虞初稚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为何没去请云裳轩的幼娘?” 徐沁竹叹了口气摇摇头:“去了,幼娘手中的活排到了后年,根本来不及。” 虞初稚轻笑了一下:“交给我。” “二姐姐有办法?”虞晗筠蹭到虞初稚身边挤在老夫人榻上。 老夫人呵呵笑着说:“你二姐姐说交给她,你就放心。” 虞初稚招来云月裳,让她去云裳轩请陆幼娘过来。 “来了就带她去我院子。”徐沁竹吩咐道。云月裳得了令退下。 徐沁竹又解释道:“我怕筠儿护不好东西,都存在我院子了,母亲我带筠儿回院子候着了。”说着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招呼虞晗筠一同回院子。 “我想让二姐姐一同去帮我掌掌眼。”手是拉着虞初稚的手,眼睛却灼灼地望着老夫人乞求。 “行行行,稚儿你就去给这皮猴儿掌掌眼。”祖母都开口了,想躲懒的虞初稚只得起身行礼,跟着徐沁竹母女一同去了沁竹小筑。 陪着两个闻讯而来的小家伙玩了一会儿,幼娘就来了。 幼娘一见到她就冲她眨巴了两下眼睛,虞初稚以为幼娘是在跟她暗示两人昨日的合计,只是微笑回应了她。 “我带了些新琢磨的绣样子,五小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幼娘从跟着来的小丫鬟手中拿过一叠纸。 虞晗筠走过去接过一张张翻看,陆幼娘没闲着,又对一旁的徐沁竹说:“二夫人方便把五小姐要缝衣裳的料子拿给奴看一下吗?” 徐沁竹点点头招呼画灵去将三匹布抱出来,虞晗筠已经看完了所有的绣样子:“都很好,好难选啊,我都好喜欢。”虞晗筠拧紧了眉坐在那里,完全没了初时看到绣样子时的欣喜。 看完云绸的陆幼娘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的,五小姐,我们一起对着布料来选就好了。”又是一阵忙活,四个女人围着布料和绣样子好一通比对,最后选定了几张,又拿出几张新款的衣裙式样给她挑选。 大家一致选定了将月兔绣在嫩鹅黄暗线织就着月桂花纹的襦裙裙摆,上衣绣上朵朵祥云,小臂以下附上薄纱,纱上以银丝线纹上缥缈的飞烟,灵动活泼。挑挑拣拣,又有两个小家伙在一旁打岔,好不容易才将三套衣服全都定好,做好标记,约定月底将成衣拿过来给虞晗筠试穿。 “还得是咱们家稚儿,”安排棋韵将陆幼娘送出去,徐沁竹笑着跟虞初稚说:“这下你满意了?”说完嗔了自家女儿一眼。 虞晗筠搂着虞初稚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二姐姐对我最好了,最喜欢我了。” 这下两个小家伙不干了,挤到虞晗筠和虞初稚中间扯着虞初稚衣袖:“姑姑,最喜欢我,最喜欢我。” 虞初稚摸摸筠儿的头,又蹲下来同样摸摸糯糯和泓儿:“都喜欢,全部都喜欢。” 几个小家伙才满意地笑成一团。见大人忙完事情,两个小家伙非要拉着虞初稚和虞晗筠到园子里陪她们玩,两人没有办法只得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就近的芍药园,等苏涟漪赶来就看到四只嗔着她的眼睛。 第231章 天价 原以为七皇子的事情已然结束,柳云墨今日会回来得早。哪知她先是陪着虞晗筠跟幼娘讨论好衣服的绣样款式,又带着两个小家伙玩了一下午,直到在平王府用完了晚膳,又坐着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不但是柳云墨,就连虞铮、虞珩都没有回来。 “这下好了,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明日定要出门好好逛一天。”用完晚饭,虞初稚和虞晗筠陪着老夫人一起消食,一向活泼的虞晗筠被拘了这些日子,如今心情雀跃起来,这府门就关不住她了。 虞初稚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别掉以轻心,如今七皇子才得了个郡王的封号,他定是不甘心的,万一他留了后手,你一出府就被他掳了去,家里人该如何着急?” 老夫人看着虞初稚,只觉得这孙女沉稳心思细腻:“你多跟你二姐姐学学,也是快及笄的姑娘了,还是个皮猴样子。”老夫人忍不住数落自己的小孙女。 虞晗筠揉着额头有些娇憨地说:“这怕什么,就算把我掳到釜城,釜城有我大哥哥,我还怕他一个病秧子?” “你啊,你啊。”老夫人指着虞晗筠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想事还是如此天真?他若是半路欺负了你去,你就只能嫁予他了,看看你大姐姐,你若是嫁予了他,你日后的日子,说不得还比不上你大姐姐如今的日子。” 虞晗筠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大姐姐这样也挺好的,那么大个郡主府她做主,既不用被婆婆磋磨,又不用受丈夫委屈,更不用跟一群莺莺燕燕争风吃醋,日子好不惬意,就算比不得,也断断不会差了去。” 老夫人直摇着头苦笑,这五丫头到底还是被他们养得过于不谙世事了,懒得跟这小妮子理论。 “行了行了,我明日给大姐姐递帖子,后日和二嫂一起带你去郡主府玩,你看可好?”虞初稚道。 虞晗筠想了想,若是自己执意要出门家里定是不允的,还要再挨一顿训,不如跟着姐姐和嫂嫂去郡主府玩,从前的蜀王府定有的是好玩的去处,也就应允了下来,看她不再胡搅蛮缠地要出门逛街老夫人也放了心。 回府的时候门房递了张拜帖给虞初稚,她接过打开一看是陆幼娘的帖子,想起下午她不断地给自己使眼色,怕不是想提醒她这帖子的事。她一拍额头暗恼自己的愚笨,坐在软轿上仔细看帖子,里面夹着云缎的报价,仔细看了看,是按参杂的云绒的多少来定的,最贵的十两银子一尺,最便宜的也要一吊钱一尺,而云绸直接定价一两金一尺,这定价能卖掉吗?她好怀疑,末了还问她的意见。她能有什么意见,她又不懂。想起昨日她告诉幼娘自己送了几匹云绸给虞晗筠给她做笄礼的衣服,想必他们也懂了她的用意了。 回了院子见是小铃铛迎上来,她有些不满:“不是让你多休息些日子吗?你怎么又出来了?” 小铃铛陪着笑:“这不是怕七皇子狗急跳墙,婢子不放心您的安全嘛?” 虞初稚挥着手赶她:“去去去,先去休息,后日陪我去郡主府,从现在起到后日申初之前我都不想看到你。” 小铃铛知道主子心疼她,想着既然主子不出门她休息两日也无妨。 这一晚虞初稚又是独自入睡,次日她一睁开眼就看到柳云墨放大的睡颜,眼下淡淡的青灰诉说着他近日的辛劳。 虞初稚轻手轻脚地越过他,自己换上衣服去盥洗室洗漱出来,见柳云墨已经起了身。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今日不是休沐日吗?” “再过几日你就要启程回御族了,我这些日子都没好好陪你,想多陪你一会。”柳云墨笑着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 见他去盥洗室洗漱了,虞初稚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拜帖给虞曦颜,又回了陆幼娘的拜帖,告诉她有多少云缎云绸需要她取回去。放下笔看到柳云墨倚在门边看着她,她将两张帖子交给风若水,交代她要办的事,拉着柳云墨一起去花厅用早饭。 第232章 掌门 此时姜天昊跟着姜胤宸从密道出了皇宫到一处庄园,从密道出来,转过假山,上了一座画舫,划破水波到了湖心岛。 姜胤宸将福海、应龙等人留在画舫上,自己带着姜天昊登了岛。 岛心矗立着一座楼阁,推开门已有三人早就等在里面。见人进来三人齐齐下拜:“草民拜见吾皇万岁,拜见太子殿下千岁。” “起。”姜胤宸背着手走到主位坐下,姜天昊立在一边。 三人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站着。 “这是林家族长林墨。”听到皇上介绍自己,林墨上去一步做了个揖,跟面前自己的主子介绍道:“这是草民长子林景之。” 林景之上前一步行礼。 “这是草民三子林牧之。” 林牧之走到林景之身边同样行了个礼。 “嗯。”姜胤宸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今次怎么只得两个待选?” 林墨尴尬地笑了笑:“余下的都是不成器的,只得这两个还算尚可。”说着林墨之递上二人这些年的账本。 “你去看看。”姜胤宸对姜天昊示意道。姜天昊接过账本坐到一边翻阅,姜胤宸闭着眼在主位养神,林墨领着林景之和林牧之立在原处不敢随意动弹。 “父皇。”两炷香过去了,姜天昊关上账本走到姜胤宸面前。 “如何?”姜胤宸睁开眼,“可有决定?” 姜天昊想了想说:“两位林公子各有千秋。” 姜胤宸来了兴致,虽然扳倒老七的事姜天昊没跟他说过林景之和姜瑶光的关系,但是他是知道林牧之和虞初稚的合作关系的,所以他现下心中更属意林牧之一些,“怎么说?” 姜天昊思忖了一会儿才说:“论人情事故林大公子更强一些,”他笑着打量林景之,“他手上的铺面超过林三公子三成,掌控的范围比林三公子多了一倍,看来家中的兄弟叔伯更看好林大公子啊。” 欣赏了一会儿林景之得意的神情,转而又说道:“但是林三公子的产业收盈足足多了林大公子七成。” 姜胤宸了然地点点头:“那你如何抉择呢?” “我选林三公子。”姜天昊毫不犹豫地说。 一听这个结果,林景之扑通就跪了下来:“请问太子殿下为何是三弟?” 姜天昊皱着眉看着一脸不甘的林景之。 “林大公子,做买卖最重要的不就是挣银子吗?林三公子的账本证明他和他手下的掌柜们,比你和你手下的掌柜们更会挣银子,单这一点还不够吗?” 林景之还想在辩驳一番,哪知林墨并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等他再说话,林墨低斥一声:“出去!” 林景之知道大局已定,只得磕头退下,林墨倒了杯酒呈到姜天昊面前,姜天昊扔了颗药丸进去,又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三滴血在杯中。 林墨又端着酒杯到了林牧之面前,林牧之同样划破手指滴入血滴,然后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林墨取下手上代表族长的扳指套在林牧之的左手大拇指上,林牧之马上磕头拜下:“林家第七任家主林牧之拜见主上。” 姜天昊扶起他。 第233章 女人 等姜天昊、林牧之两人一起站到柳云墨院子中时,林牧之眉眼间都是掩饰不住的意气风发。 正搂着媳妇腻歪的柳云墨听到二人来访,不情不愿地牵着媳妇出门招待二人。 “这是成了?”柳云墨扫过二人的脸淡淡地问了一句,想着如今该定的事定了,该除的人除了,这二人不去找个地方庆祝一番,来打扰自己和媳妇干嘛? “嗯。”看出少师的不满,姜天昊乖巧点头,“这不是成了,就来告诉你们一声,怕你们担心嘛!” “进来坐。”柳云墨打开茶室的门让二人进去。 虞初稚率先跪坐在茶案前,煮水挑茶叶泡茶给三人斟上,也给自己斟上一杯。 看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喝上茶了姜天昊才小心试探道:“虞姐姐。” 一听他这软糯的声音,虞初稚就知必定没什么好事,抬起眼来看他,示意他继续。 “来在路上时,牧之跟我说如今几个赚钱的,比如说没听过名字的笔者写的话本子,还有那些京中贵妇趋之若鹜的各色包包,酒楼里卖得最好的菜色都是你的手笔?” 知道瞒不住,虞初稚坦然承认:“是啊,今后我们御族的云缎云绸也只在林家的铺子和五长老的铺子售卖。” 姜天昊两眼发亮:“我从前只以为姐姐在政务水利方面见解独到,没想到姐姐营商也很有想法,姐姐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要是能留下了给小十做幕僚就好了。” 虞初稚听了直摇头:“我并非你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只是我生在恣意的虞家,有纵着我的相公,所以展示自己的机会比旁的女子更多些而已。远的不说,单说殿下的母后,她的学识是我乃至云墨都无法匹及的。你想想,你的早慧是谁启蒙的?你幼时的藏拙是谁教你的?还有在你要藏拙的时候,你的如今所具备的能力是谁教导你的?” 几句话说得姜天昊陷入沉思,良久他才低低地说:“都是我母后,如今想来,在哥哥们都上朝而我在藏拙的那些年,都是母后将一桩桩皇兄处理的政务拿来考我,然后给我指引,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所以我母后也很厉害。” 虞初稚点点头,她知道有些话此时不说下一次要寻到机会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有些种子此时不种下下次又不知道是哪次了。 “是的,我们能被你看到,并非我们比别的女子更优秀,而是我们很幸运拥有了绽放的机会,而且我们也抓住了这样的机会。倘若有一日,这世道对女子更宽容些,你会发现女子的才华不仅仅是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而这些也不仅仅是用来消遣或者取悦男子的手段,当女子可以恣意地绽放自己的才华,你会发现你治下的国家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也会更强盛。” “咳。”柳云墨轻声提醒虞初稚示意她有些超前了。 看着眼前怔忡的姜天昊和林牧之,她知道自己今日有些心急了,遂而住了嘴专心煮茶。这是一场风暴,她并不期望姜天昊一下子就认同,只要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思考这个问题,那么今天她就没做错。 “主子。”云月裳轻轻敲响茶室的门。 虞初稚起身打开门:“何事?” “陆掌柜来了。”虞初稚点点头,“领她进来。” 片刻茶室的门又被敲响,虞初稚打开门将陆幼娘迎了进来。 见姜天昊在,幼娘恭谨地行了礼,见几人坐着没说话,只得小心翼翼地对虞初稚说:“县主,借一步说话。” 虞初稚带着她走到放乐器的地方,看了下应该打扰不到那三人才问道:“什么事?你说。” 陆幼娘斟酌了一下才说:“昨日我已经着手五小姐的礼服了,只是还有件事,今日来跟您商量一下。” 见虞初稚点头,她又接着说:“这几天仆妇就打算将云缎上架,每种都做一套成衣,让这京城中的贵妇们知道有这个东西,但是云绸太珍贵了,只能由五小姐来做这个活招牌。” “你放手去做,这云裳轩里的事,谁能有你把握得好?我不插手。”虞初稚应道。 声音不大,姜天昊堪堪听清楚,看来这个陆幼娘在营商上很有才华,他想,而虞姐姐用人很有一套,她们都是女子,女子最了解女子。 两人谈妥,陆幼娘给几人行了礼就出去,由风若水领着,张罗伙计们将云缎和云绸都搬到马车上。 第234章 知行 做完这些,幼娘才回到茶室 “夫君,我要回铺子了,你一起吗?”她问道。 林牧之看看一旁的姜天昊。 姜天昊站起身道:“你同她一起回,如今咱们的合作就算是在父亲面前过了明路了,但是今后你们还是像从前一样做隐藏的势力,还是转到明面上来,有所依仗,也好更好地施展手脚,我们都回去好好想想,也麻烦少师和虞姐姐替我们想想。”说着对着柳云墨行了个徒礼,就跟着林牧之夫妻俩一起离开了。 身后的虞初稚看着他的背影,对着空气打了一套拳。 “好了好了,别气了,你有些手笔也可以趁机插进去啊。”柳云墨安抚着自家媳妇。 待虞初稚在他的怀中平复了心情,柳云墨才又点点虞初稚的额头:“你今天有些心急了。” 虞初稚乖巧点头:“我知道,但是过几日我就要走了,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的时机说这些,今天不正好天时地利吗?” 柳云墨搂过她往房里去:“你想过没有,若是他问你该怎么做,你有计划吗?”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做个企划案呗,要不要准备ppt啊?” 想了想她又说:“我也就是有个初步的想法,至于具体怎么做再容我想想。毕竟当下的社会,我不知道能做到哪步,最重要的是不能一蹴而就,一定要温水煮青蛙,从大家注意不到的地方开始,毕竟我没有为做革命第一人抛头颅洒热血的勇气,也怕被那些老学究一棒子打死,胎死腹中。” 柳云墨笑着看着她:“其实,如果变革从御族开始,你觉得会不会更容易些,毕竟御族的民风更开放,而且你是圣女,听外祖父说你在族中的话语权比他和长老们大。” 说到这儿,虞初稚就有些得瑟了:“那可不,毕竟神树要靠我的灵力滋养嘛,所有人的力量都来自我和神树,那话语权能小得了?”她坐在榻边晃着腿,“我觉得你说的从御族开始是个不错的建议,从御族影响黔阳府,再慢慢往京城扩散。” 看她说得壮志满怀,他忍不住提醒她:“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不是一两年就能做成的事情,但是两年后我们就要离开了。你想没想过两年后我们离开后,小铃铛能不能撑下来?原主回来了会不会支持她?” 虞初稚得意地看着他笑:“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她转了转眼珠,“我跟原主可以神交。”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得意地说:“她没有沉睡,我们做的事她都知道,所以你刚刚小看她的话,她已经听到了哦。”接着她把稚儿的事,还有灵台灵池识海的事,都一股脑都告诉了柳云墨。 “所以你能默下那么多书,是因为她在你的灵台翻阅你的记忆,触发了你记忆的觉醒。” 有点绕,虞初稚认真想了想:“是的,不然你以为我一个文科生,如何会画珍妮机和飞梭?说起飞梭,你明天能不能给我找座小的座钟回来?嗯,现在应该叫自鸣钟!” 柳云墨一听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你要拆了拿齿轮和弹簧回去?” 虞初稚一击掌:“宾果!你答对了。我得带个给族里的打铁师傅做示范,毕竟画图讲解原理还是太抽象,拿个实物再操作运转给他看更直观。” 柳云墨点头:“行,我去找小十想办法,这两天就给你带回来。” “嗯嗯。”一想到马上能拿到齿轮和弹簧,她有些喜不自胜。 次日三顶软轿抬着虞初稚几人往郡主府而去。 转过街角遥遥地已经看到郡主府的门楣,软轿却停住了。 “怎么了?”虞初稚掀开软轿的窗帘问一旁的小铃铛,只见她木着脸,转头看到风若水和羽彩衣同样守着后面的轿子严阵以待。 片刻巷子远处传来一声鸟叫,虞初稚识得这是圣侍的暗号。 听到暗号,小铃铛面色缓和,她扬扬手,轿子继续往前,到了郡主府门口,芜华早已候在那里,几人下了轿,过了府门,又改乘郡主府的软轿。 摇摇晃晃软轿进了一处园子便停了下来。 “沐柠姐姐。”两道小小的身影刮过正在下轿的虞初稚的身畔,“听澜妹妹,泓儿弟弟。”三个小孩儿抱成一团。 这里是一片竹林,沐柠拉着听澜和虞泓钻进了竹林中,蔓枝、金春并着几个奶嬷嬷也跟着消失在竹林中。 “若水,你也跟上去,他们都不会武,别出了什么岔子。” 见风若水往竹林里去,虞晗筠也按耐不住了:“我也过去。”说着也跟着跑过去和孩子们玩做一块。 第235章 重生 竹林边的亭子里,虞曦颜站在那里等着她们。 虞初稚和苏涟漪相视一笑,虞初稚挽住苏涟漪一起走过去。虞曦颜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虞初稚,露出一抹笑,由衷地跟她说了声:“谢谢,稚儿。” 虞初稚也笑着对她说:“不客气的,姐姐。” 苏涟漪狐疑地看着两人:“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虞曦颜随意地笑笑:“一个秘密。” “你那时候怎么不来找我,你一定很辛苦。”这个下午虞曦颜向苏涟漪坦白了自己的秘密,苏涟漪一把抱住了她。虽然知道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她心疼她。 虞曦颜苦笑了一下:“我当时活得太卑微了,甚至不敢求助我爹娘,我以为把自己低到尘埃,他们会看到我的付出,就会对我好,可是我错了。”说着,她含着感激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虞初稚,“重来一次,我坚信我只是选错了,嫁错了人,我以为我只要重新选过,嫁对了人,就可以活得很好。是稚儿告诉我,我不应该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男人,我们也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当我看了稚儿留下的信,决心摆脱固有的这些,我如今才真的重生了。” “那你现在开心吗?”虞初稚笑着问虞曦颜。 她肯定地点点头:“我如今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担心自己买了喜欢的东西,会有人责备我乱花钱,也不会因为兴致到了,画了一幅画被人嘲讽附庸风雅。两辈子,除了在府里做姑娘的时候,就是如今最畅快。” 苏涟漪把上次虞初稚说给她的话说给了虞曦颜听,虞曦颜听了怔怔地看着虞初稚,喃喃地说:“你不是稚儿,你跟她不是一个地方来的?” 虞初稚听到了,她感慨于她的敏锐,嫣然一笑道:“是的。” 面对一个已然看破的人和一个跨越一生愿为密友心疼哭泣的人,她觉得坦然承认也没什么。 只剩苏涟漪夹在两人中间一脸茫然:“又是一个秘密?” 见虞初稚点头,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苏涟漪抽抽嗒嗒说:“不会又是一个让人心疼的故事?” 虞初稚摇头:“是一个人两世三魂的故事。” 苏涟漪抬着哭花的脸看着虞初稚,满脸都是你说啊,我一次哭完再洗脸的决绝。 虞初稚招来小铃铛,让她去给苏涟漪打盆水来,小铃铛拉着晚冬领她过去。 见亭子外面已经没有了旁的人,虞初稚才把自己的秘密讲给二人听。 听着听着苏涟漪止住了哭,和虞曦颜一样,对虞初稚所说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所以,你在那个世界是做什么的呢?”苏涟漪好奇地问。 虞初稚想了想,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们明白。 “正在积极准备参加秋闱。”她觉得考公这么说应该最贴切,首先的考试内容相近,其次是考完若是榜上有名,就能吃公家饭的这一点也相通。 两人听了一脸吃惊:“女子也能为官?” 虞初稚肯定地点头:“女子能做任何的事情,男子同样也可以在家相妻教子,每个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虽然也有不同的声音,大多数来说,总归不会被强迫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选择自由。” “那,我们能让沧澜也变成如此吗?”虞曦颜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的,但是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们的世界也是经历了五千年如今这样的社会,才一步步发展成我生活时的样子。但是只要努力去改变,最后终究是会改变的。” “突然好想做些什么。”苏涟漪噌地一下站起来。 虞初稚拉着她坐下:“慢慢来,先别急,推翻固化的思想和比推翻皇权更难。” 虞初稚又把昨天和柳云墨商量的跟两人说了。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苏涟漪有些急切。 “先可以开几个零散的善堂,收留没处可去的女婴、姑娘、妇人,教她们识字读书,教她们一技之长,给她们工作机会,让她们可以养活自己,再慢慢地开一些只收女子的学堂,最后把这些做成书院,建一些只招收女子的作坊,把学问做得好的女子介绍到高门中,去教导那些贵女,一步步,一代教育下一代,慢慢地就铺开了。” “就是让女子可以独自生活不依附家族,不依附男子,对吗?嫁人不是唯一活路,女子也能养活自己。” 虞初稚对着虞曦颜竖了个大拇指:“如果我们在小十在位时能做到这一步,就可以让小十颁一个可以让女子自立门户的律法。这样虽然我们看不到女子独立的世界,但我们的女儿,孙女,曾孙女,总有一日她们能不被这四道屋墙圈起来,感受外面广阔的天地。” 第236章 亲情 竹林里传出虞晗筠领着听澜沐柠玩耍着欢快的笑声,苏涟漪和虞曦颜听着这声音看着竹林发怔,她们想要她们女儿能一辈子如此恣意。 小铃铛和晚冬一人打了盆水过来,虞初稚忙张罗着两人把脸洗了。 苏涟漪洗着洗着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把脸埋在帕子里呜呜地哭起来,一时间虞初稚二人不知所措。 虞曦颜一把把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安抚她。 苏涟漪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虞初稚,半晌才开口:“所以柳少师两年后要挂印,你们一直没孩子,不是不能而是不要,都是因为你们两年后要离开这里,回到你们的世界?” 虞初稚坦然地承认:“因为那边有给我们生命的父母在等着我们。”她知道这么说有点道德绑架,但是不这样说,她不知道要如何拒绝她们的挽留,那么只能让她们无法开口挽留。 “原本的稚儿也是个温柔可爱的女子,她善良聪慧豁达,她不是上辈子那个,你们一定会合得来的,她之前在府里模仿上辈子那个稚儿,是怕提前被御族叛军发现。”虞初稚尽量地安抚着苏涟漪。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小初你。”苏涟漪可怜巴巴地倒在虞初稚怀里,虞初稚安抚着她哭笑不得。 “二姨,二姨。”沐柠从竹林跑出来,苏涟漪连忙从虞初稚怀中出来,又擦了把脸整理好有些起皱衣褂,坐在那里仍是端庄温淑的模样。 “二姨,沐柠也想吃烤肉,哥哥和姐姐说香得舌头都能一并吞了。”沐柠小小的趴在虞初稚膝头,仰着头,一双大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像两把羽扇一下又一下,扇得虞初稚的心就软了。 她摸着小沐柠的头:“好啊,我们晚上就吃这个。” 小沐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虞初稚笑着看着她:“不过你先帮我把若水姐姐叫出来。” 沐柠蹦蹦跳跳又跑进了竹林,不一会儿风若水施展着轻功就飘了出来:“主子。” 风若水立在虞初稚面前。 “你去把院子里烤肉的家伙什都搬过来。”风若水转身就要飞走。 “慢着,需要什么,你让她带人去府里厨房准备就好。”虞曦颜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 风若水面色有些为难。 “那些家伙什不好准备,去我府上搬还快些。”虞初稚在一边解释道,苏涟漪也跟着点头。虞曦颜见如此也就认同了她们的做法,风若水就出了府招呼人去搬东西了。 看着搬过来的石板和架子,虞曦颜才真正明白虞初稚那句搬还快些的意思,确实不太好准备。 听澜带着虞泓和沐柠围着圣侍看他们搭土灶,还时不时帮忙找合适的石头,叽叽喳喳的,好不活泼。 风若水还顺便带回了上次没用完的各种香料,虞曦颜又让蔓枝领着她去厨房准备食材。 虞初稚想跟去帮忙。 “别,主子,若水自己就可以。”风若水按住了她,“我上次看了主子您如何做的已经学会了。”她傲娇地眨眨眼。 虞初稚挥挥手赶她快去。 这天午膳就摆在了亭子里,孩子们虽然吵吵闹闹地,但吃饭的时候礼仪还是很到位,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娘亲,二姨,为什么中午不能吃烤肉啊。”刚漱了口擦了脸的沐柠皱巴着小脸问。 虞初稚点点她秀挺的小鼻子:“因为准备食材需要时间啊,肉要腌过才更入味好吃啊,二姨怎么能让咱们小沐柠吃不够好吃的吃食呢?” 沐柠高兴地爬上虞初稚的腿,抱着她的头,和她脸贴脸地蹭了蹭。 “沐柠最喜欢姨姨了。” 听澜看到也爬了上来贴住另一边:“糯糯也最喜欢姑姑了。” 虞初稚享受着两个女娃子软软香香的贴贴,满足地将小丫头们放下来,向一旁安静站着的虞泓招招手。 刚刚还有些落寞的虞泓一下子眉眼就舒展开来扑到她身上,虞初稚抱起他也跟他蹭蹭。 虞泓在她耳边小声说:“泓哥儿也最喜欢姑姑了,泓哥儿有跟祖父认真习武,长大会保护好姑姑的。” 虞初稚也小声地回他:“那姑姑就等着咱们泓哥儿快快长大哦。”说完她把虞泓放在地上,对着一旁的沐柠说:“这里是沐柠的家,作为小主人的沐柠小郡主能不能带哥哥姐姐去消消食。” 沐柠挺直小身板:“包在沐柠身上。”说着就带着两个小家伙走了。 第237章 吊床 虞初稚招手叫来益香:“去准备三块结实的粗布,要这么大,”虞初稚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一张单人床单大小,“再要六根结实的麻绳,四尺长。” 益香不解地看向自家小姐,虞曦颜冲她点点头:“今日你们都听二小姐指挥。” 见益香去取东西,虞初稚往竹林深处走了些,挑了三根正好成三角形方位的够粗的竹子。 等益香将东西拿来,在三根竹子间绑了三张吊床,自己坐上去试了试,嗯嗯,很结实,承重很好。 虞初稚从吊床上跳下来,又把捆绑的高度调低点,转身对上六只亮晶晶的眼睛。 “姑姑\/姨姨。这是什么啊?”虞初稚懒得解释,一把抱起虞听澜,这丫头胆子最大,将她放到带床里,轻轻一推。 虞听澜起初被裹在吊床里还有些怕,慢慢荡起来就觉既舒服又好玩,她探出头来看着微微仰着头看着她这边的哥哥姐姐,“秋千床,好舒服我要睡觉了。”说着她打了个呵欠,躺回吊床闭着眼午睡了。 “沐柠也要。”沐柠扯了扯虞初稚的衣角,虞初稚抱起她,帮她脱了鞋子同样放入吊床,最后虞泓也躺在自己吊床里舒服地睡着了。 几个奶嬷嬷守在吊床边,一脸佩服地看着虞初稚,她们太知道哄午睡有多难,今天就这么睡着了,往日越是困越是哭闹的小主子们今日这么安静地就睡着了。 “我也要。”虞晗筠在一边羡慕得直跺脚脚,虞初稚忙招呼人又帮她绑了一个,她才满意的躺上去一荡一荡地。 “小初偏心。”身后传来苏涟漪忿忿的声音。 虞初稚转身看着眼里冒着小火苗的苏涟漪和一脸羡慕地看着几个小孩子和虞晗筠的虞曦颜,一手揽住一个,“好了好了,小孩儿身子轻能舒服地躺在上面,要是咱们还不得落到地上?” 苏涟漪不高兴,“你骗我,我都看到了,五妹妹绑得稍微高些就不会落在地上,再绑高些,我们也可以的。” 好,嫂子太聪明不好骗怎么办,在线等,急!虞曦颜可不管她这么多,带着丝丝得意的笑,“我已经安排益香再去取三份过来了,我的好妹妹,今个儿这个懒你是偷不了了。” 不一会儿,在离孩子们不远处挨着虞晗筠,又支起了三张吊床。 “小初,不得不说还是你们那儿会享受。”苏涟漪惬意地晃着小床。 三个人聊着聊着就睡着了。怕她们睡多了晚上走了觉,半个小时后,小铃铛叫醒了这四大三小。 “就收在这园子角房,春来桃花下,入夏竹林里,深秋卧桂花,都是很惬意的。”虞曦颜安排益香道,益香屈膝行礼退下,领着人将东西送到角房仔细收起。 一顿快乐的烤肉后,沐柠拉着虞初稚的手眼泪巴巴地舍不得她走,“姨姨就不能在沐柠家多住些日子吗?” 虞初稚蹲下身子帮她擦泪,“沐柠乖,你想姨姨了,可以来姨姨府上玩,就在外祖父隔壁,近得很。” 沐柠抬着泪眼看着自己的娘亲,见虞曦颜点头,她立马收了眼泪放了手,“姨姨路上小心,再会。” 虞初稚也跟她挥挥手上了软轿。 第238章 火种 “白日轿子缘何停在路口?”回了府,虞初稚选择步行回院子,吃太多再不动要长肉了。她一边走一边询问小铃铛白日的情况。 “白日有贼人想要拦轿掳人,七皇子的人?”虞初稚了然地问道。 小铃铛摇头:“抓了贼人交给二公子了,我们都以为不是七皇子的人,就大概率是六皇子的人,如今只有六皇子和十皇子还在京城。但是刚刚云霆哥传回消息说那些人招了,是楚王的人。” 二哥如今除了是太子少保,还是大理寺少卿。 虞初稚的脚步顿了顿:“口供可靠?” 小铃铛点头:“二公子带了灵宝进去审的,消息也是灵宝传出来的,错不了。” “嗯。”虞初稚又继续往前走,“老三如何又动了这个心思,我记得他早就有了正妃,侧妃两位也是有了的。” 小铃铛摇头:“这个婢子就不知道了。” 虞初稚想了想没有继续问,回到房里就看到榻上的小几上摆着拆开的自鸣钟,柳云墨还在那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工具拆零件。 听到脚步声,柳云墨抬起头看到来人就笑了:“夫人,你回来了啊?”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过去揽住她的腰:“今日玩得开心吗?” 虞初稚推开他:“开心是开心,就是一身又是汗又是油烟的,熏得我自己难受,” 她瞄了眼拆下几个零件的自鸣钟,拍拍柳云墨的肩膀:“我先去洗澡了,同志继续努力。” 云月裳领着院子里的初始嬷嬷将早就烧好晾温的水倒进澡盆,又散了些花瓣,试了试温度,才唤虞初稚,等她进了盥洗室,又帮她把干净的里衣准备好送进去。 两炷香后,虞初稚带着湿气走了出来,房间里是氤氲的菡萏的香。 看着拿着干帕子等着她的云月裳,她懒懒一笑:“用莲叶烧的水?” 云月裳点了点头,帮她包起头发。 “用莲叶和莲瓣一同煮的,小姐喜欢吗?”云月裳带着些小心地问。 “嗯。”虞初稚给她一个笑,“喜欢的,你如何想到这些。” 云月裳一边帮她擦干头发,一边说:“今儿看到若水回来取东西,就知道主子们今日定是要用些烤肉的。想着烤肉味重,留在身上头发上去不了,主子又该睡不安稳了,想着夏日里主子偏爱这莲的清香,就试着用莲叶和莲瓣煮了些水,一是希望能祛了这油腥味儿,二是这是主子喜欢的味,晚上定能睡个好觉,过些日子咱们就要走了,路上不好熬,主子这些日子要养好精气神。”说完看头发已然擦得半干,接下来就是这夜风的活了。 她将帕子带出去,端着茶进来给虞初稚和柳云墨一人斟了一盏,就退到了耳房。 虞初稚喝着茶,看着跟自鸣钟作斗争的柳云墨,额头鼻尖渗出密密的汗珠。 她掏出帕子帮他擦干:“你行不行,要不还是我来,这个我熟,小时候没少拆家里的闹钟、随身听。” 柳云墨白了她一眼:“长大了没少拆家里的电脑、手机、笔记本,就是装回去的时候能多出一堆零件。” 虞初稚嘿嘿傻乐:“这次不是只要拆不用装吗?话说,小十还真舍得给你啊?” 柳云墨手上动作没停:“他如今住东宫,私库里好些这些希来过来的玩意,他明明可以随手赏一个给我的,听说是用来拆的,就找了半天拿了这个不走针了的自鸣钟给我。” 虞初稚瘪瘪嘴:“小气。” 柳云墨抬眼看她,轻笑了一声:“他还说,这东西东市的铺子里就有卖,你那么有钱还要找他要,你抠。” 虞初稚喝了口茶,挥挥手:“不要在意这些,总之以后有好吃的不带他玩了。”一把拖过那自鸣钟,拿过柳云墨手中的工具,“拆这种不用装回去的东西不用这么小心。”说完她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要用的齿轮和弹簧拆下来,不管旁边散落一几的零配件,把工具一扔,拍拍手,“妥了。” 说完她瞄了一眼一旁流着汗的柳云墨:“去洗洗。” 回头又冲着门口喊了一声:“月裳。” 云月裳走了进来:“主子。” 虞初稚指了指盥洗室:“那个水还有吗?” 云月裳点头:“还有的。” “嗯。”虞初稚懒懒地翻动了一下半干的头发,“让承影去提来,姑爷要洗澡。” 云月裳一听姑爷要洗澡,就出门去找来承影伺候。 虞初稚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虽然困得很,可惜头发没干透,她可不敢睡怕头疼。 等了一会儿,柳云墨擦着头发出来了,同样抽了本书,坐在虞初稚对面翻了起来,见他出来,虞初稚关上书,看着对面的柳云墨说:“我们今天抓了几个想绑架五妹妹的。” 柳云墨也抬起头,看着她只回了个:“哦。” “你知道是谁的人吗?”虞初稚往前凑了凑脸上一副小得意。 柳云墨淡淡扯了扯嘴角:“三皇子。” “二哥都告诉你了啊?”虞初稚把书往小几上一扔,身子靠在身后的靠垫上,“没意思。不过你说说老三怎么想的,他有正妃侧妃,两个位置也有人了,就算他强绑了晗筠,我爹也不会把晗筠许给他啊。” 柳云墨喝了口茶才慢慢说:“半个月前,楚王妃生产时大出血殁了。” “楚王妃?”虞初稚转动着手里的杯盏,“我记得她才不到二十五啊,这就殁了?” 柳云墨肯定地点点头:“我们那个时代女人生产都是十分危险的,何况这个时代?” 虞初稚点头,这么个情况,那么三皇子想绑小五就想得通了。 “那皇上会也撸了他吗?”虞初稚对这点有些好奇。 柳云墨摇摇头:“不会,毕竟这事不好宣之于口,多半会寻个旁的罪名,派人去训斥一番是必定的,明面上最多也就是禁足和削减食邑,暗地里就不好说了。”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又把今天和苏涟漪虞曦颜的谈话说给柳云墨听。 “你来这边这么些年一直谨小慎微,怎么临了临了,这么激进?”柳云墨拧着眉问她,总觉得有些不妥,怕惹来什么麻烦。 虞初稚满不在乎地说:“可能正是因为要离开了,我才想留下点什么,虽然不能改变世界,但是希望能留下一点改变世界的种子,虽然我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我身边的女子也过得比较恣意,不过是幸运生在了高门罢了,遇到了护着自己的父母亲人,一不用为生活操劳,二不用为了家族委身于人。可是更多的女子在这世界不过是艰难而麻木地生活罢了,即便是那些高门主母,看似掌握了一家中公,大多也不过是坐在宅子里,将事情吩咐下去给旁的人去做。也许我们那边女子在外生活求职比这不易,但总归是能亲身感受这个世界。我也只是希望能给这个世界的女子留一点希望的微光。” 柳云墨握住她的手:“我们不是从小就学过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在你留下的一星火种,最后终会有一日变成改变这世界的熊熊烈火。” 虞初稚端起茶喝了一口,没有接话,希望,她想。 柳云墨走到她身后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都干了,睡。”虞初稚伸出了双手,柳云墨弯下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第239章 昵称 要解决的事都解决了,外祖父那边跟小十姜天昊也谈妥了。 云康狄派人通知了虞初稚,五日后离京回御族。 这几日,虞初稚每天往平王府跑,不是陪着老夫人聊天,就是带着沐柠和糯糯跟着苏涟漪学功夫,她是没想到苏涟漪的功夫这么俊的。 她时常撺掇苏涟漪跟小铃铛打一场,实在太想看看谁更厉害了,结果两人都不同意。 练了几天,她就明白小铃铛为什么死活不肯教她功夫了,天赋和根骨这些东西她通通没有,体力也不如两个小娃娃也就罢了,天赋也是差得很。 倒是糯糯学得又快又好,早早开了蒙的虞泓在她手下都讨不到好。 小铃铛都忍不住偷偷多教她几招,不过两日她就学会了轻身之法,虽然不能像小铃铛般高来高去,但身法灵活,每次去瑞寿堂用饭她都跑得飞快,把几人远远跟在后面,没一会儿就见不到她的衣角了。 每到这时虞初稚总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说:“跑得再快,也不过是多闻会儿香味而已。”每次都逗得身旁几人咯咯直笑。 哄着三个小娃娃睡午觉,糯糯早已睡得香甜。 “姨姨,你叫听澜糯糯,沐柠也想要个只有姨姨叫的乳名,不然显得糯糯跟姨姨更亲些。”沐柠还窝进她怀里撒着娇。 虞初稚想都没想说:“软软。” “姨姨,为什么是软软,是因为姨姨觉得沐柠香香软软的吗?” “嗯嗯,沐柠是香香软软的,听澜是软软糯糯的。” “那弟弟呢?”沐柠指向一直睡在另一张榻上的虞泓。 “我是男子汉,将来要像外祖父和父亲一样当大将军的,不要这么幼稚的乳名。”说完原本面对着她们酝酿睡意的泓哥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虞初稚笑了一下说道:“那咱们叫弟弟凛凛好不好?大将军都是威风凛凛的。” “凛凛好,以后弟弟就叫凛凛了。” 在虞初稚轻轻的晃动下沐柠也渐渐地睡着了,虞初稚将她放平,盖上薄被,又走过去看到泓哥儿也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也给他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带上门。 她拉着一个路过的小丫头问:“二少夫人呢?” 最近苏涟漪和虞曦颜总是两人凑在一起,把三个孩子扔给她,今天非要去找她们的晦气不可。 小丫头指了指隔壁院子,那是从前虞衿青和虞衿曲的院子。 虞初稚大步走了过去,这种找人算总账的时候,什么规矩礼仪,统统滚到一边去。 看着从前在府中总是温柔小心,走路都怕踩到蚂蚁的二小姐此时风风火火的样子,小丫鬟愣在那里,久久回想不起自己原本是要去做什么差事了。 走到院子中,果然听到两个女子的声音,虽然听不真切她们在讨论什么事情,但是是她们俩没错了。 循着声音走到西厢房,虞初稚“铛”的一脚踢开了门,吓得守在门边的蔓枝和金春哆嗦了一下,苏涟漪和虞曦颜也一脸茫然地回头看着门口,一看是装模做样生着气的虞初稚了,两人忙满脸堆着笑地走过去,一人挽住她一边:“小初,怎么不多休息会,累了?快来坐坐。” 一个给她擦脸,一个给她端茶。 “快说,你们把三个娃娃扔给我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刚刚有些问题讨论来讨论去,都没有最好的解决方法,这下子解决问题的人不就来了吗? 第240章 善堂 “小初。”苏涟漪挨着她坐下,陪着笑,接过虞曦颜递过来的纸 “你看看这里。”她指着纸上一处给虞初稚看。 虞初稚扫了一眼她们的纸:“就这么几天,你们的善堂就办起来了?” 虞曦颜有些不好意思:“正好城外有几家善堂办不下去了,我们就花银子买了下来,只是这善堂有了,夫子不好请,不管男女,夫子们一听是去教善堂中的孩子就都不愿意了。” 虞初稚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京城中的贵女最重视自己的什么?” “才名。”苏涟漪想都没想答道。 “美貌。”虞曦颜也答道。 见两人住了嘴,她又问道:“若是才不显,貌也普通,出身也一般,想高嫁当如何?” 苏涟漪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贤德兼备了。” 虞初稚点点头:“如果一个女子能照顾好一堆孩子,还对他们特别温柔有耐心,可能算是贤?” 虞曦颜思忖了一下,她明白了虞初稚的意思:“若是还能把他们教导得很好,那就是既贤且德了。” 虞初稚赞赏地点头:“那京城中这样的女子多吗?” 虞曦颜一合掌:“多,那可太多了。” “其实你们也不要两个人来做这些事。”虞初稚扬了扬手中的纸,“一来事多,你们忙不过来,二来事多,你们解决不过来,三来若只有虞家,阻力多,你们应付不过来,四来耗费的银子多,开始还行,越到后来你们越支付不出来,这个在很长一段时间是看不到回报的。到时候困难这么多,就你们两个人会支撑不下去的,不如去找些往日和你们性格志趣相投,家里又相对自由一点的小姐妹跟你们一起来做这件事。” 两个人在那里扳着手指数人头。 虞初稚抽出一张白纸:“首先你们要写一篇能激发她们的檄文,这个事我帮不了你们,你们也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共情不了。” 苏涟漪看着虞曦颜说:“颜儿,这个你来,当时组织诗社的那篇发起文还是你写的,我听了一激动就加入了。” 虞曦颜也不推脱,接过纸。 虞初稚又抽出一张:“之后就是一起列名单,这个你们比我懂,列好了组织个宴会,檄文一读自愿报名,然后一起讨论章程。” 虞曦颜有些不解:“章程你帮我们定好就好。” 虞初稚依旧是摇头:“这个要你们集思广益,而且每个人都认同,以后才不容易分崩离析,正因为是大家共同的产物,才会更加珍惜好好维护。” 虞曦颜点点头。 虞初稚拍拍她的肩:“万事开头难。” 两人一听立马热情高涨,就在书案两边坐下开始写了起来,时不时地将头凑在一起讨论,把虞初稚忘在一边。 虞初稚瘪了瘪嘴,用完就丢,可怜的我,还是去祖母那里找宠爱好了。 虞初稚知道她俩现在没心思管自己,也懒得跟她们说一声直接就走了。 在瑞寿堂,虞初稚看到了坐在那里陪着虞铮和老夫人聊天的柳云墨。 “给祖母请安。” 虞初稚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又转向虞铮:“给父亲请安。”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云墨啊,扶你媳妇起来。” 柳云墨对着二人略一施礼,走过去扶起了虞初稚。 “你娘亲可还好?”刚坐稳虞铮就问了这个问题。 虞初稚一时间没想明白该怎么回答,她抬头看了看虞铮,见他面色虽温和,隐隐有些急切,知道他是真心挂念云知鸢。 “娘亲挺好的。”她答道。 “若有机会,我能入御族去看看她吗?” 虞初稚想了想,在黔阳府和御族这些日子都没听娘亲提过虞铮,是放下不爱了?还是明知不能相守干脆不再想念? “我不好替娘亲决定,不如父亲修书信一封,我帮您带回去,若是她想见您,我让人给您送信物,到时候您去黔阳府飘香阁找沐湘,将信物给她看,她会安排人带您入御族的。” “好好。”虞铮点着头,眼眶发红。 陪着老夫人和虞铮用了晚膳,二人才相携回少师府。 “你今天看起来心情挺好,有什么好事说来听听呗?”柳云墨扭头看向虞初稚。 她一下子就撞进了他满眸的星海,果然有好事。 “这个世界没唐朝,你知道?” 虞初稚点头,她有些茫然,这不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吗? “所以从前朝皇帝开科取士起,虽然考试有分科目,但是录取是不分的,”他接着说。 “我之前在回京的路上,跟小十讨论过如今科考利弊。我跟他提起其实分部分科选拔人才更好些,让有不同才能和志向的人在他们应当的位置上,才不会造成人才的浪费。小十也十分认可,跟我探讨了一路,回了京他却没再提起。我以为他没放在心上,哪知前天他写了个分科取士的方案给我,让我帮他修改一下,昨天他早朝后就把那本折子给了皇上,今天皇上就找我、小十还有六部的人一同去讨论了这个问题。当然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像工部和户部的人就很支持,毕竟这些专业性强,有时候分给他们的人完全不懂行,要手把手地教,愿意学的还好,不喜欢这些的,或是学不好又不愿意着手的只能纸上谈兵,差事总是一堆纰漏,就是尸位素餐了。” “虽然有人反对,但是最后结果是好的,对吗?” 柳云墨有些兴奋地点头:“皇上说虽然折子很好,但是有些细节方面还需和翰林院并六部一同商讨,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不要一施行就到处是问题,估计下月初就能昭告天下了,不过今年还是照旧。” 虞初稚将头倚在他肩头:“看来你能做的比我多。” 柳云墨笑着点点她的鼻子:“你我出发点不同,所处的位置也不同,何必妄自菲薄?这不像你啊。” 虞初稚捶了他一下,两人默默地并肩往前走,前头漫天繁星清晰的银河是这个世界才能见到的。 第241章 拜别 虞初稚终究还是没能在离开京城前听到分科取士的圣旨。 离城那日,她坐在老夫人的马车里陪她到了十里亭,下了马车,虞初稚对着老夫人跪下,俯下身子,以头触地。 她这一拜就是永别了,再回来的就不是她了。想着这些年老夫人对她的好,久久无法起身。 老夫人心中只道她不舍,任由紫芙搀着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扶起虞初稚搂进怀里。 “祖母的好稚儿,日后每年进贡之时来看看祖母可好?” “好。”虞初稚不忍拒绝这位疼她的老人家,只得先应允下。 来之前娘亲已经告诉她,若是要三圣离体时,保存这异世长出来的两魂六魄需要待在御族,由神树和圣神花帮她养魂。 苏涟漪哭倒在虞珩怀中。 虞珩听夫人说了虞初稚的事,纵使他是个儿郎,如今也是泪如雨下,从前他和稚儿交往得少,所以换了芯子他也不知道,可是这几年他们走得极近,思及再也看不到这个妹妹了,他心里也是万分不舍。 虞曦颜抱着沐柠躲在车里哭,不敢出来再看她一眼,怕自己控制不住,露了破绽让祖母知道,祖母若是知道这一别便是隔了两个天地,怕是要受不了的。 沐柠自己满脸泪花,还不停地给母亲擦眼泪:“娘亲不哭,咱们和祖母他们不同,您若是想见姨姨了,我去请皇祖父开恩,准我们离京去看姨姨。” 想到这儿,虞曦颜才慌忙擦干眼泪,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因着沐柠只是郡主,所以皇上对她们也宽容些,说不定能去御族看虞初稚。 “但是御族有阵法我们进不去啊。” 沐柠仰着湿润润的小脸笑话她娘亲:“娘亲笨笨,姨父不是还在这吗?咱们没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 虞曦颜捧着沐柠的小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娘的软软真真是天底下最最聪慧的孩儿。” 心里打定主意,现在已是八月,等到过完上元节就递折子给皇上,这样春末应该就能见到二妹妹了。 此时哭得瘫软的虞初稚根本没有想到,来年春天要结束时,能重新和大姐、二嫂还有软软糯糯组合相会。 路过黔阳府的时候,虞初稚又多买了十来辆运货物的马车,从黔阳府开始,一路走一路将手中的银票兑成现银。 见虞初稚如此,虽然知道她的用意,小铃铛还是忍不住地问:“主子带这么多银子,不怕遇到劫匪吗?” 虞初稚掀开马车的车帘,和左右两边及后面的窗帘,让小铃铛自己看,长长的一溜马车,后面的马车里每辆都至少坐了四个圣侍,而马车两边保驾护航的是驻扎在黔阳府外的黔阳守军,足足派了十个百夫长带领了一千人。 “就这个阵仗,谁来谁死,土匪是要钱不要命,不等于他们会来白白送死。”说完虞初稚安逸地躺在马车中。 离御族越来越近,想起自己回去要做的事,虞初稚越来越兴奋。 守军送他们到御族族地边缘就返回了,云康狄打开结界让车队进去。 马车运回的物件一箱箱抬进圣女福地,引来族人们艳羡的围观。 虞初稚让小铃铛将她带回来的银子抬进她自己的私库,然后问正在那里指挥赏赐入库的云康狄。 “外祖父,”她指了指那些赏赐,“这些都放这边吗?” “也不是。”云康狄含着笑意与宠溺,跟自己的外孙女解释,“那些名贵的药材和什么古玩字画、金器玉石之类的入库,粮食布匹银子器皿分给族人。” 虞初稚点点头:“都来咱们这里领吗?” 她自然知道,不过还是装傻充楞地问了。 云康狄虽然疑惑一下,聪慧的外孙女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是解释说道:“都是分给各部首领,再由首领分给各家家主,再由家主分给各户户首,户首在分到族人手中。” “这些东西原本就不多,会不会分到户首就没了?”虞初稚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多少能分到些银子和粮食布匹的。”云康狄安慰道,“咱们这不大,人人都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如果分不到,他们聚在一起闹事,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平息的,所以绝大部分家主户首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而首领是公选出来的,而且他们有他们的供奉,更不会贪这些蝇头小利。” 听外公这么说她就放心了,又在一旁看着各部首领带着人来将自己部落分得的东西运走。 第242章 继圣 虞初稚见外公还有得忙就不在这里添乱了,蹦蹦跳跳地去了云知鸢的院子。 “娘亲。” 她从房门口伸出头,看着在那里抚琴的云知鸢,停了琴音,对着门口的虞初稚招了招手。 虞初稚小跑着到了她面前:“娘亲想稚儿了没?” 虞初稚腻在云知鸢怀里。 “当然想啦。”云知鸢揉着虞初稚的头说道。 虞初稚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今天的稚儿是小信使,娘亲猜猜是谁给你的。” 云知鸢心里已经知道是谁写的信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她不想让虞初稚为难,她将信放到一边。 “娘亲你不看吗?”虞初稚不解地问。 云知鸢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一会儿在娘亲这里吃饭,娘亲让他们备了你爱吃的,现在先回房里休息会。” 虞初稚知道云知鸢这是要支开她,识趣地走了。 回到院子里,看到小铃铛还在那里指挥着人往私库里搬银子。 见她回来,小铃铛问道:“主子怎么没多陪会夫人?” 虞初稚脚步停了停:“我有些困了,想先回来休息会儿。” 听她这么说,小铃铛忙安排人去给虞初稚打水沐浴,给她搬了张躺椅让她躺在屋子里,点了熏炉将她的头发烘干。 虞初稚已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小铃铛守在她床边也睡着了,她没有动,想让小铃铛多睡一会儿,这些天她比她更累。 直到天色微暗云知鸢才差人过来叫她过去用饭,那人一进来小铃铛便醒了,见虞初稚睁着眼看着她笑。 “主子,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虞初稚没回她,只是让她帮忙穿衣服梳头发。 到了云知鸢院子里的花厅,云知鸢已经早早坐在那里,见她眼尾有些微红,虞初稚便知道那信她已经看过了。陪着云知鸢用了饭,虞初稚拉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消食。 她在等她的回信,见云知鸢迟迟没有说,她知道她还在犹豫,算了,大人的事大人自己解决。 躺在床上的时候,虞初稚想着,自己还是个宝宝呢,操那么多心干嘛。 睡着的时候,虞初稚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灵台。 “稚儿。”见到空无一人的灵台,她呼唤起来。 “我在这里呢,小初。”顺着声音看去,稚儿出现在灵池中。 “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到你?”小初下到灵池在稚儿身边坐下。 稚儿笑着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在御族待了将近一年的原因,我发现我可以通过识海进入你所在的世界,这些日子我不能跟你联系,无聊的时候就去那边看看。” 虽然有些惊悚,小初还是接受了这件事。 “所以你是随机出现在那边的吗?别人能不能看见你?” 惊悚归惊悚,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稚儿摇摇头:“每次出去都是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你躺在床上,手上插着根透明的绳子。” 小初纠正她:“那是管子,估计是我不能吃东西,靠葡萄糖维持生命。” “葡萄糖是什么?”稚儿看着她问。 这可要怎么解释啊,她又不是学医的。 “就是那个通过管子进到我身体里,让我不吃饭也不会死掉的东西。” 稚儿一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小初一头黑线胡乱地点头:“你接着说,到了那个房间,然后呢?“ 稚儿理了理继续说:“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躺着你,一张躺着柳公子,有两个妇人每日都会过去陪你们,从日出到日落,她们是坐着汽车来的,汽车我知道。”她指了指一旁的山洞,“我在那里面看到过,有时候我也会坐上去玩一会儿,比马车稳当。有时候我会跟着小娃娃去书里写的学校,那里不但有男子还有女子,她们都坐在一处由同样的夫子教,真好。你的织坊开起来后,能不能也给女子办个学堂?不一定要像你们那边一样做官,就是识得一些字,能看各种各样的书就好。” 小初点点头:“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一定办一个。” 想了想稚儿又接着说:“我看好些学堂都有个叫图书馆的地方,里面好多书,要不是我是魂体,只能在别人翻开时凑过去看,我是真不想回来了,咱们学堂也会有一个?” 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小初仍是点头:“会有的,到时候我让小铃铛去外面买好多书回来,咱们也摆一屋子,随便族里的女子在学堂里面看。” “你放心,你走了,我会维护好的,说到小铃铛,当你知道你能离开时,她就是你选的继承三圣的人。”小初看着她。 “这么明显吗?”稚儿认真点头。 “你教她读书,带她一起和柳公子他们谈事情,就连跟沧澜太子和林东家谈事情也不避着她,还有好多重要的事,明明派别人去做更好,你都先交给她,再让她带人去做,最重要的是,每次你处理事情根本没必要跟她交代,你都掰碎了说给她听,这不是在培养她是什么?” 好,小初想,她做得的确够明显。 “你答应帮我默的书,什么时候开始默?”稚儿指着最近的一排书架问道,“我已经把它们都选好放在这里了。” 小初一看,恨不得立刻晕过去。“过两日闲下来就开始默,默之前我在心里默念三声书名,你就开始翻看可还行?” 硬默实在太难,小初想了个省事的方法,她那些小九九稚儿又如何不晓得,但为了以后还能看到这些书,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的提议。 第243章 织坊 第二日,虞初稚起了个大早,揣上扒拉回来的齿轮和弹簧就拉着小铃铛出门。 她们先去了入京前就看好的地,就在种植着云绒花的山谷不远处,如今那里已经搭建好了一排屋子,两人走过去一看,高高的院墙里是并排的七间屋子。 虞初稚推开门看了看,第一间里面摆着养蚕的簸箕和架子,已经有人在里面工作了,都是族里养蚕的熟手。 看着她们正在工作,虞初稚走上前看了看簸箕里的蚕,再看看这一屋子的架子和一层层簸箕,虞初稚有些担心地问:“神树叶子够用吗?” 一个年岁不大的妇人捂嘴笑,她身边一个跟她神似的女孩子上前行礼对虞初稚说:“禀圣女,每只蚕从孵化出来到吐丝结茧只需要两片叶子,而且每次圣女您往神树注入灵力时,神树会长出一倍的新叶子,只是神树本身就很茂盛,圣女没察觉罢了。” 好她如今知道了,这个有些神幻的族群很多事是她想不到的。 第二间里面整整齐齐地摆了三十架珍妮机,虞初稚走过去依次检查了一下都没问题,按照她的图纸做的,很是精细。 第三间屋子摆着一排排架子,架子上面垒着一摞摞筐子。 第四间屋子是织布机,二十架已经组装好立在那里。虞初稚走过去,取出一只梭子拿出齿轮试着装上,换了几次,选定需要的大小,又查看一下两边,确定了需要的弹簧的大小和长度,用笔一一记下。 第五、六间是库房,第七间是她准备的办公室,账房和她共用的。她打开就看到摆好的书桌和几个按她要求打的书柜。穿过第五间房就到了后院,宽阔的后院一半按照染坊的样子布置,另一半堆砌了一排排的灶台,这是烧热水抽丝用的,虞初稚满意得直点头。 去街市找铁匠的时候,看到正在铺子里干活的牛师傅,虞初稚走了进去。 “圣女。” 牛师傅行了个简礼。 虞初稚冲她点点头:“牛师傅,一会儿用了午食,你带着帮我建屋子的师傅们一起去福地领银子。” 牛师傅堆着笑:“好嘞好嘞,谢谢圣女了。” 虞初稚摆摆手:“不客气,不过我现在想找个手艺好的铁匠师傅,牛师傅有什么人推荐没有?” 牛师傅出了铺子,指着街上一处,对跟出来的两人说:“最里头那间,何铁匠的铺子,铺子门口挂了把镰刀的就是,何铁匠的手艺是族里最好的。” 两人谢过牛师傅,一路寻到何师傅的铺子里。 虞初稚将袖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掏出来,一一摆给何师傅看。 “何师傅,你看这些你能做吗?” 何师傅看了看:“要做多大?” 虞初稚又掏出刚刚记下的尺寸给他看,何师傅又拿起齿轮和弹簧仔细看着,一会儿又用尺子量一下,思忖了一会儿才答道:“能做的,圣女要多少?” 虞初稚想了想,又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一样一百个,多久能做好?” 何师傅一听这么多,吓了一跳:“那至少得有一个月。”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十五天后,先至少交一半的货,可以吗?” 何师傅点点头,虞初稚又将齿轮如何运转演示给他看,末了又将弹簧拉了拉,何师傅表示知道她想要的效果了。 虞初稚留下齿轮、弹簧、尺寸纸以及一锭十两的银子,何师傅忙摆手,“要不了这么多的。” 虞初稚将他拿银子的手往他那边推了推:“请何师傅做得仔细些。” “诶诶,一定的,圣女放心。” 办完事情虞初稚领着小铃铛回去了,下午牛师傅领着人来领工钱,虞初稚安排小铃铛去做了。 第244章 招工 再一日,圣女的织坊开始招工了,只要女子,每月都能领现银。 族人们想起那些搬进圣女福地的箱子,原来除了沧澜皇帝的赏赐,都是圣女为她们准备的银子。 族人们一下子沸腾了,男人们再也舍不得让家中的女子在家里干活,都催促着媳妇、儿媳、女儿、妹妹去福地面工。 一时间圣女福地女子们络绎不绝。 小铃铛依着虞初稚的指示,让风若水在门口发号码牌,来聘纺工的发白色牌子,织工是绿色牌子,染工黄色牌子,账房是红色牌子,前面三种分配由风若水带到工坊试工,合格的登记名字,不合格的发一两银子不用再来了。 账房直接在虞初稚和小铃铛面前考核,通过考核的同样登记好,不合格的发一两银子。与女工不同,账房通过考核的,虞初稚都派了人去调查此人及家人人品。 经过五天终于定下了三十个纺工,五十个织工,十个染工和两个账房。 在第二轮被刷掉的,虞初稚给她们每人发了五两银子,留下详细的名字住址,承诺以后工坊扩展首先录用她们,才领着剩下的九十二个人在云康狄的见证下在神树边结了契约。 虞初稚感慨,这结契比合同可有用多了,违反契约直接神罚。约定十五日后辰正在工坊点卯,就各自散了。 终于事了了,虞初稚瘫在榻上,给小铃铛几人放了假。 现在伺候她的是个面生的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估计是第一次在虞初稚身边当值,虽然按部就班地给虞初稚换常服,挑茶叶煮茶斟茶,但是她溢出笑的眼,微微颤抖的手,偶尔慌乱的步子,还有摆成花朵的糕点无一不昭示着她按耐不住的兴奋。 “你叫什么?”虞初稚抿了下茶,轻咬了口糕点。 “云朵朵。”那孩子堆着笑看着面前的圣女,她可真温柔,真好看啊。 “朵朵,你识字吗?” 云朵朵摇摇头:“不,不识。” 看出了她的局促不安,虞初稚揉揉她的头:“若是有个地方让你去读书识字,你愿意去吗?” 云朵朵憋不住眼泪,一串串无声地打在在地上。 虞初稚慌了,她搂过云朵朵,听见她喃喃地说:“圣女不要我了,我要被退回去了。” 感受到怀抱的温暖,她抬起头看着依旧温柔的虞初稚,小心地开口问:“圣女,朵朵今天是不是做得不好,圣女不喜欢?” 虞初稚掏出帕子擦干她的眼泪,摇摇头:“朵朵做得很好,可是你往日在暗处应该也看到了,铃铛姐姐和月裳姐姐她们替我做事,等你长大了,也要帮圣女管账,管事,不识字可不行,你觉得呢?” 朵朵认真地点头,想着以后要是自己能日日贴身伺候圣女,像铃铛姐姐月裳姐姐那样,自己不识字,什么都不懂,岂不要坏事? “我愿意去识字读书,圣女不要把我退回去好吗?” 虞初稚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退回去,等纺织坊办起来了,我再办个女学学堂,到时候族里的女子们,不论年龄大小,都可以去里面读书,有时间的读一天,每天去也不嫌多,没时间的,隔几天去半天也不嫌少,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好。” 小孩子就是这么容易忘掉不快,开始开开心心地跟虞初稚絮叨:“我和弟弟小时候最喜欢趴在隔壁私塾墙脚下听夫子讲课,后来弟弟能光明正大地坐在私塾里听课,而我依然在墙角下听,我听得懂但是没有书,所以不识字。弟弟也很宝贝他的书从不让我碰,每次弟弟温书,我想凑过去一起看,就会被阿爹赶开。他说弟弟读了书,就能跟着大祭司打理族中事务,或者跟着五长老外出营商为族里挣银子,最不济也能做个户首、家主,能让他们光耀门楣,走出去有面子。” 虞初稚摸着她的头,听着她叙说,她知道御族的人都过得不错,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但是谁不想过得更好呢,吃饱穿暖后就会想着挣面子。 “不过,”说着她突然骄傲起来,“我被神树选中做了圣侍,我阿爹说我能干。” 神树选侍她是知道的,在神树黯淡的那些年,每年都会让六岁以下的男孩女孩将体内的先天元气导出到神树,若是能让神树哪怕一片叶子发光就能被选为圣侍,十岁之前由大祭司亲自教导,十岁之后只有资质表现特别拔尖的那一拨,才会被大祭司留在身边教导成为圣侍者。到时候才会识字读书,然后学着管事管账,学习各种能力的运用,剩下的则会被五大长老挑选成为司侍者,男子大多为精心培养委以重任,而女子则不过是个身份高些的丫鬟而已。 第245章 脱销 半个月后,纺织工坊如期开始运转,虞初稚又招了牛师傅的大女儿和何师傅的小女儿在工坊中做机器维护的工作。 九月的末端是云绒花收成的时候。这一次,虞初稚雇了一些妇人专门负责云绒花的采摘,然后再雇佣了一些年纪小的女孩子,将绒球中的种子挑出来保存好,以供来年播种。 因为有现银拿,如今御族的男子不再乐意让家里的女人们再守在家里,每次圣女发出招工公告,他们总是格外积极。 小铃铛也从黔阳府城带回了林牧之的信和订单,云缎的售卖大大出乎她们的意料。甫一上市,幼娘就打出云缎中含部分云风羽锦的材料,起初出于好奇,大家都是试着买一些回去做里衣。 到了秋天,一阵秋雨一阵寒,买了云缎的小姐贵妇们都发现云缎真的比一般的锦缎更御寒,秋衫也能如夏衣一般轻盈舒适。幼娘借虞晗筠的笄礼大肆宣扬之后,云绸被抢售一空。云缎她们也不再局限于做里衣了,开始运用到各类服饰之间。 如今穿云缎已然成了京城的风潮,穿云绸则是身份的象征。 毕竟幼娘手里那点子货一摆出来,就被皇后宫里采买的姑姑全要了,说是要给十七公主做嫁妆,才九月就卖断货了。 随信而来的是订购的清单,虞初稚发现最上等的云缎和云绸反而是需求最多的。 拿着订单,虞初稚召集了纺坊、织坊和染坊管事以及小铃铛和云月裳这两个主副总管一起开会,大家共同商议机器和人员的调配,云缎可以扩大产量,但是云绸是万万量产不了的。 第二日正好是十月的最后一天,虞初稚先让圣侍们将银子抬到作坊,让两个账房把每个工人的工钱结了,一人三两银子,提了管事的几人一人五两银子,补进来几人一人二两银子。就这就已经让她们挺直了腰杆,负责养蚕抽丝的工人银钱更多些,没办法人家是卖精尖技术。 大家欢欢喜喜地拿了工钱。 虞初稚才把订单的事情跟大家讲了,上个月除去上个月生产出来的云缎,还有很大一部分要在这个月做完,虞初稚大手一挥,每日增加一个时辰工作时间,月末银子涨三成。 小铃铛不解:“主子,咱们不再做些机子招些人吗?就算如此,我们也只能完成订单的七成。” 虞初稚笑笑没说话。 当晚给林牧之修书一封,信中明确表示,他要的年前就运到京城的量,她完成不了,一则御族人少,招不来那么多人,二来,她给林牧之讲了讲饥饿营销和限量供应。 写完先让小铃铛看完,才装进信封,重又递给小铃铛:“你后天把这个送出去,顺便再定四十架投织机,就拿林东家给的定金去定。” “为什么是后日,不是明日?”小铃铛问道。 “因为明日咱们的学堂要开学了。” 这天晚上,女人们带回家的银子让这些家里晚饭都多了几道菜,那些没聘上的,特别是第二次被刷掉的,懊恼不已,只怪自己手艺不精,每日在家里勤练手艺。 第246章 女学 第二日一早,虞初稚就带着她的大祭司外公和圣侍者们浩浩荡荡地到了神树下,将鲜血滴入根部,再走上高台,用灵力催动神树共鸣。 巨大的神树叶互相碰撞地如风铃一般清脆,声音在族地上空回荡响起,召唤着族人都来神树下汇集。 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小铃铛开始宣布从今日起,全族女子三岁以上,都可到圣女福地边的学堂学习,课程安排贴在学堂门口,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到学堂听课不,做统一安排。 着下面的人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小铃铛微微一笑,学堂每年夏末统一考核,大家自由报名,单科榜首会聘入学堂当夫子,每月十两月银,余下考核成绩优秀的会,根据大家的情况优先安排进作坊或送到五长老身边做营商。 当然如今只有纺织作坊,以后会有更多的作坊。 昨天见了作坊的人拿钱回家,今日又听说学是上的,上好了拿的工钱是实打实的,一下子族人们的兴趣就高涨了。 小铃铛顿了顿,才又说道,三至十岁女孩入学堂,要登记造册方便管理,十岁以上自己自由学习。 这事宣布完,小铃铛又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下个月纺织工坊扩建,立春后会要再招一批女工,人数同前次一样,上元之后接受报名。 两件事宣布完,云康狄就让大家都散了。 从前总要把女人拘在身边的男人们,现在忙着把孩子妻子往学堂送,年纪小的孩子们都很开心,兴冲冲地就去学堂报名了。 年纪大一些的女孩和妇人一直犹犹豫豫,心里很想去学堂又担心家里幼弟、奶娃没人带,自己去学堂了,家里没人做饭,一大家子可怎么解决? 这个时候,平日干完活,在家里吆五喝六等着伺候的男人们,突然就能干起来了,不是表示自己能带娃,就是在自家婆娘女儿面前展示自己那不一定上得了台面的厨艺。 先去报名回来的人说,三到十岁的娃娃学堂是管一顿午食的,家里有适龄女孩的,都牵过去报名。本来这么大的娃娃在家就干不了什么活,还要劳心劳力地管束,现在有地方安置还管饭,大家都生怕去晚了。 也有泼皮的人家在娃娃学堂门口撒泼,非要把自家的男孩也送进去。 门口守着风晴风月,一指族里族学学堂:“那边,那边收男孩。”说完也不管几个婆子如何吵闹,主打一个听不见听不见。 婆子们虽然也有灵力,到底不如圣侍的强。她们想扑上去,拉扯风晴风月,奈何能力不足,被二人竖起的屏障挡在三尺之外。 旁的族人见状都按照二人的指示,带着女孩子们去排队登记。 登了记的女孩来到虞初稚面前,虞初稚把自己的血滴到玉盏中,加入外祖父给的药粉念了几句,玉盏中发出荧光。 虞初稚拿笔蘸了玉盏中的液体,在登记成功的女孩手腕画了一朵圣神花,那花发出一瞬光芒就没入肌肤。 “哇,圣女好厉害啊。”小女孩惊喜地说。 虞初稚摸摸她的头:“好了,圣神花会守护你的。” 小女孩睁着大眼睛问:“就像圣女一样吗?” “是啊。”虞初稚笑着回答,后面一个女孩过来了,小女孩只得挥手告别:“圣女姐姐,明天见。” 虞初稚也跟她挥挥手:“明天见。” 娃娃学堂这边好处理,女子学堂那边守在门口的风云霆就很悲惨了,因着识字的女子实在太少了,他只能一遍又一遍读那张门口贴着的夫子和课程安排,半日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要冒烟了。用了午食,他只得把乔一峰拉过来代替他,那些渴望识字读书的女子们站在学堂门口一遍又一遍地听再认真记下,虽然她们不识字,但是除了背下来,她们也有自己独特的记录方式。 第247章 经营 第二日学堂开始正式授课,至于夫子,五大长老自然是跑不掉的,再有就是那些资质好的圣侍们,反正又不要参加科考,有些东西没必要学那么深。 当然若是想深入学经史,也有外面请来的夫子,都是虞珩给推荐的黔阳府的夫子。这些夫子安排的课比较少,一天或者几天才有一节。 虞初稚怕他们待不住,安抚道:“现在是刚刚开始,所以课程安排会少一些,日后等她们识的字多些,想要多学些,会多安排些课的。” 那几位老先生笑呵呵地说,他们接受邀请,就是知道这里风好水好土养人,是来这边颐养的,顺便还能再教教书,很是满足。 听说他们后半辈子都打算在这里了,虞初稚才将几日来惴惴不安的心放回肚子里。 下午在学堂门口的族人们,又看到圣侍首带着马车队从外面回来,一筐筐新鲜的食材抬进娃娃学堂后厨房内的地窖里,此外还有粮食。 小铃铛看着马车搬完,站在马车上向众人宣布,从三日后起,家中有多余的菜肉粮可以卖给学堂,每次按品质和数量结现银,另外招厨娘十人,专门负责娃娃学堂的午食,识字的优先,每月二两月银。 一下子小铃铛面前挤满了人。小铃铛招呼着云月裳给报名的人发号码牌,十个人为一组,又让风若水把里面正在登记的孩子们一会儿全留下来带到饭堂。 领了号码牌的女人们,在云月裳的带领下进入学堂后厨,自己挑拣食材,做一份菜,然后侍者进来把菜分进小碟里,再端出去给每个孩子分一碟,吃完会有侍者收碟子,觉得好吃的,放在蓝衣侍者的托盘里,觉得不好吃的,放在红衣侍者的托盘里,然后统计蓝衣侍者托盘中的碟子数量,排在最前面的十人留下。 另外也招收洗碗洗菜工,洗得最干净速度最快的十人留下,这样又留下十人。这二十人除了上午来学堂上工,用过午食就可以下工了。 学堂开展得很顺利,纺织工坊也顺利地在月底拿出了订单七成的货物。 风云霆带了族里的人押送到黔阳府城,有林牧之的人在那边接手再运往京城。 收了尾银,风云霆先带人去取了小铃铛定的投织机,结了尾款,又拿出一部分银票,去钱庄里换成现银,带着一起回了御族。 “马东家托我问您,过完年还要定投织机吗?如果还要提前告知他,他现在就可以开始做了。” 风云霆一边说一边将两封信递给虞初稚。 虞初稚接过信,又想了想才说:“不急,如果咱们货源太充足,就卖不上价了。” 看了一眼信封虞初稚就知道一封是林牧之的,另一封是柳云墨的。 她先拆了林牧之的信,无非就是哭诉订单七成不够,他准备趁年节大赚一笔。 虞初稚懒得理他,这种一次性扩张她是不会做的,后期若是囤积了她找谁哭去? 到后面林牧之说,他自从那日开始接手林景之手中的产业后,这半年里他已经逐步用自己的人替代了林景之的人,估计最迟明年底能稳住局面,到后年就想将云缎在整个沧澜售卖。 还给虞初稚说了他的云缎销售三步走计划,第一步,在他原本的产业中推,第二步,再推进到沧澜全境,最后推广到希来和凛。 嗯嗯,虞初稚想出发点很好,但先别出发。 虞初稚想了想,提笔给林牧之回信,先是告知以御族的产能是供不上这么大的需求的,正如上次在信中提及的人力和云绒花的数量都少得可怜,现在的关键是稳住目前能把控的市场,计算好稳定的销量再决定要生产多少。 自然这封信她不打算直接给林牧之,虽然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些年,简单的遣词造句能用这个世界的方式,而这种涉及专业性比较强的,她就无能为力了,如同之前一样,她还是打算先和柳云墨的信放在一起,让柳云墨帮她转化后,再转交林牧之。 第248章 天赋 给林牧之回完信,虞初稚拿着柳云墨的信躺在榻上,喝着茶吃着糕点细细看。 信里说中秋后这科秋闱之前,沧澜帝颁布了新的科考制度,掀起朝堂内外一片浪潮,有支持的,反对的更多,毕竟有的人已经学科考学了半辈子,突然要改变,一时间接受不了,但是也有豁达的,想着自己原就不是每本经都学得好的,科考多年屡屡落地,此次变革说不定是一次机遇。 沧澜帝安慰小十说,开始总是难的,考过两次,大家会知道其中的好处的。 更是因着镇国侯祁元倒了,爹爹虞铮老了,自己总想回云城,柳云墨担心向小十告辞会以缺乏人才拒绝,就提及也可开武举,考个人功夫,也考兵法谋略,还可用沙盘推演,也能划出一片地实战演习,在籍的士兵和平民都能来考,这样可以吸收新鲜的将才,选拔的将才多了,皇帝才不会被掣肘。 小十毕竟是蹭的军功,学的兵法谋略也只是纸上谈兵,道理他懂,但是能不能成,他没有把握,抓着柳云墨跑到平王府听虞铮的意见。 虞铮自是万分赞同,他着实想念云城外的青山绿水了,而且卸了兵权,也能去御族看看知鸢,那是他心头的知鸢啊。 听完,虞铮拉着小十就进了宫说动了皇上,所以这次一并颁发的就有开武科,这下那些兵营里的低级士兵们也看到了希望。 信里的后半段全是对她的想念,说如果回去了,马上就去领红本本。什么买房子,买车子,要存够多少存款,他已然全不在意了。 是的,一直以来在意这些的本就是他,总说不能委屈了她。 她从没告诉过他,她这辈子最大的委屈是因为走得太久而错过了那本和他连一起的红本本。 况且,他不是没房子,只是小了些,也不是没车子,只是便宜了些,也不是没存款,只是少了些。 对于两个家境都一般的人来说,靠着两个人的奋斗有了这些,她已经很满足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提笔给他回了信,告诉他,她办的织坊如何地红火,告诉他她的学堂开学了,来的人不少,也告诉他云绒花开,可缓缓归矣。 她还将稚儿通过识海看到的他们的现状告诉了他,就是不知道两边的时间是如何换算的,毕竟如果是同步的,单纯的点滴是维持不了太久他们的生命的,她希望他的步伐再快些,她怕那两具身体支撑不住。 回信在第四天被小铃铛送出,同时送过去的还有给父亲的信物。 如今织坊已步入正轨,不需要她时时守着。牛玉燕和何盼儿也让她明白这两个是如何少见的天才。 当她跟牛师傅和何师傅说需要个随时能帮忙修理安装机器的女孩儿时,他们在一堆女儿媳妇孙女中推荐了这两人。 她将如何组装投织机和飞梭演示了一遍,两人就学会了,装了三台以后,两人合作装得飞快,等她第二日午后去看时,四十台机子就装完了。 如今新的机器也投入了生产,明年要进贡的云风羽锦早已全部完成,还多帮她织了十匹,现在织的是按照第一批带过去的云缎销售完成的时间,推算出来的接下来一年要供给林牧之的量。 织坊不要她操心,学堂也很顺利,有风晴风月看管着的娃娃堂基本没出什么状况。 和一进幼儿园就哇哇大哭的现代娃娃不同,这里的女娃娃小小年纪就知道能坐在学堂识字,对她们来说是多么不容易。 每次虞初稚去巡查,都发现她们真的很乖,三岁也好七八岁也好,都认认真真地听夫子讲学,课间也不乱跑疯玩,大多都是在位置上一笔一画地练习新学的字,背诵新学的文章。 虞初稚还知道她们自己约定了规矩,每堂课休息时,轮流给夫子端茶倒水。吃饭的时候她们也是安安静静地,发什么吃什么,从不浪费,即便她们知道这些是的,她们可以想要几份要几份,但是都是吃饱了就不再要了;若是一份吃不完,她们就两个人合吃一份,绝不多要。 有次虞初稚问她们明明有很多为什么要两个人吃一份? 小丫头懂事地说:“我们本来就不花银子,这些都是圣女花的银子,我们要是把银子浪费了就又没有学堂上了。” 虞初稚笑着揉揉那个小姑娘的头,让她一定要吃饱,吃饱才有力气好好学习。 厨娘们在开始两天稍稍有些浪费后,这几日也把量控制得很好,总是不多不少。 这就是天赋,虞初稚想。 两边都不用她操心,她自然就闲了下来,着手开始和稚儿的约定,坐在书案前一默就是一整天。 这日她实在手疼得厉害,在院子里摇着躺椅,舒服地给自己放一个假。 突然她想起,这些日子忙东忙西都没有去看娘亲,提着裙子就跑到云知鸢的院子,进了院子就听到了那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琴音。 “娘。”虞初稚跑进茶室,看到云知鸢对着窗外发呆,手无意识地拨动着。 “娘。”虞初稚走近了些,又轻轻唤了一声,坐在她对面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知鸢。 一杯茶见底,云知鸢才回过神来:“稚儿,你怎么在这没去忙吗?” 虞初稚嘿嘿一笑:“那不是有小铃铛她们忙着吗?我不就歇着了。这些事情早晚要交给她们的。”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嘴巴,娘亲一看心情就不好,她还提这些不是让她更伤心吗? 再抬头就见云知鸢眼眶果然盈着泪,眼中满是不舍,虞初稚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娘亲,我是小初,稚儿在这里,我走了她就会回来,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从前她那样是怕被二长老提前找到装出来的,她才是您真正的女儿。” 听了她的话,云知鸢拔下发钗,戳破指尖,将带着血珠的手指点在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额头微微发着热,像发低烧。 良久云知鸢才睁开眼:“真的是她,可是就算她回来了,娘还是舍不得你,你们都是娘的女儿。” “可是我不走,她就回不来啊。娘,我希望她能正常的活着,而不是仅仅活在我的灵台。” 云知鸢绕过琴台,伸出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嗯,不管你们做什么决定,娘总是支持你们的。” 顿了顿她才又继续说:“你把信物给他送过去,若是他来了,能见见稚儿也好,他一向很疼稚儿的。” 虞初稚本想打趣一下她,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将下巴抵在云知鸢的肩窝低低地嗯了一声。 所以这次小铃铛出去寄信,也把信物给虞铮寄了过去。还特别嘱咐了沐湘,若是老爷拿着信物来了,就带他入族地,破阵法的口诀虞初稚也让小铃铛一并告诉了沐湘。 第249章 探亲 沐湘没想到先拿着信物找过来的,竟然是大小姐和二少夫人,还带着三个小娃娃。 见面时,苏涟漪推了推其中一个女娃娃,那女娃娃甜甜地唤了她一声:“沐湘姑姑。” 沐湘抱起眼前的娃,娃想起那年小姐给她做的小兔子:“糯糯小姐。” 将小娃娃放在地上,沐湘欲给她行礼,被苏涟漪拦住了:“你如今已不是府里的丫鬟,小初可是以义妹之仪将你嫁出去的,以后见了我们就不用行礼了,你是小初的妹妹,就是我们的妹妹。” 她把众人领进后堂,又叫来相公和公爹。 几人恭敬地给沐柠行了礼:“草民拜见安平郡主。” 沐柠端着郡主的样子说:“都起,这不是京城,以后无须行礼了。” 听澜端庄不过一盏茶,就像糯糯一样凑到沐湘面前:“沐湘姨姨,我是软软。”又指了指一边跟着的小子:“那是我凛凛弟弟。” 三个孩子年龄相近,糯糯她是知道的,现下又多了个小子,她有些不解地问虞曦颜:“大小姐当年怀的是双胎?” 众人笑作一团,虞曦颜拉着虞泓给沐湘介绍:“这是大哥家的小子,虞泓。” 沐湘还是给他福了福:“小少爷。” 虞泓的小手扶住她,小大人似的:“沐湘姑姑,不必多礼。” 见几人在叙旧,沈泰昌拉着沈修明去张罗席面准备客房,飘香阁的三层和四层是客栈,因着要招待几位贵人,二人赔了了双倍的房费,将这两层的客人都请了出去,嘱咐人好生打扫,又将她们带来的人先安顿好,再从沈府接来最好的床品,将最好的几间房间收拾出来。又去厨房亲自守着做好席面,张罗进贵宾室,才又回到后院。 正好听到沐湘在询问几人:“大小姐、二少夫人,当时小姐和姑爷在黔阳府城住的宅子,小姐走的时候买下来了,如今我阿爹阿娘在里面打理,您几位这几日就安置在那边可好?” 虞曦颜和苏涟漪相视一笑:“我们明日一早就想去找小初,你这边方便吗?” “我没问题的,只是这里去御族还有五六日的路,您两位还带着孩子,这么赶路怕是身子受不了的。”沐湘有些担忧。 “沐湘姑姑\/姨姨,”三个小娃娃站出来身子挺得笔直,“我们都有习武的,赶这点路不在话下。” 看着三个娃娃小大人的模样,沐湘掩着唇笑着点头:“既如此,就请大小姐、二少夫人就在店里入住。” 沈修明也上前说道:“咱们这酒楼三四层是客栈,已经清场收拾好了,几位跟草民来。” 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领路一边说:“我们还在二楼备了席面,请几位一会儿赏个脸。” “那就先去用饭。”苏涟漪说着看了看虞曦颜,她也点头。 “也好,金春,蔓枝,你们把今日要用的换洗衣服拿到楼上去,其余的行李就不用搬了,咱们明日一早就出发。”虞曦颜安排道。 沐湘陪着几人入了席,沈氏父子不好在一边陪着,将人送到,又接着去给他们带来的丫鬟婆子小厮去安排房间和吃食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吃着早饭,沐湘带了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来拜见他们:“这是我爹娘,他们也是御族的,听说我们今日去御族,也想回去看看。” 何伯何婶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见过夫人、小姐、少爷。” 苏涟漪放下勺子起身牵起何婶的手:“何婶,是我啊,您可还记得?” 当年张罗沐湘婚事的时候两人是见过面的,何婶抬起头仔细看了一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又福了福:“知府夫人,您也回来了啊。” 苏涟漪点点头:“何婶用了早饭没?要不要一起用点?” 何婶忙摆手:“用过了用过了,你们慢用,我们就先下去了。”说着让沐湘领着自己和何伯出去了。 何伯驾着马车在最前面领着路,后面跟着苏涟漪几人的马车,颠簸了几日,在第六日上午到了御族边界。 沐湘下了马车,念了口诀打开阵法,又领着马车驶了进去。 “爹,咱们先去圣女福地。”沐湘嘱咐何伯。 何伯听了径直驾着车往圣女福地而去。 沐湘有些不解的是自从进了族地,她的身体里就滋生了某种力量,具体是什么,她决定等空闲下来问问小姐。 第250章 抵达 马车停到圣女福地门口,有人认出了何伯上来行礼:“司侍首,您回来了啊?” 何伯朝他点点头:“圣女在福地吗?” 他又指指身后的马车:“她在沧澜京城的家人来看她了。” 那侍者打开角门:“圣女就在隔壁女学,您先带着客人进去,我去通知圣女。” 何伯又上了马车,示意后面的马车跟好他,一行人进了圣女福地。 穿过树林,绕过假山,又往前行进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何伯停下马车,将自己女儿妻子扶下来,又走到后面对这虞曦颜行了一礼:“大小姐,从这里起就只能步行了,还有每人只能带一个奴婢进去。” 知道这是这里的规矩,虞曦颜和苏涟漪也开始做着安排。 这时又有两个侍者走过来对着何伯行礼:“司侍首。” 又对着何婶行了一礼:“侍首夫人。” 何伯对二人说:“这些是圣女在沧澜京城的家人,你们帮忙把马车和奴仆安顿一下。” 两人又行了礼走到后面,把人带着往另一边走去。 何伯招呼着虞曦颜等人跟着他一起走。 “有些远。”他看了看抱着听澜的蔓枝和抱着沐柠的金春,对着虞曦颜和苏涟漪说。 二人对着三个孩子招招手:“咱们先一起走,一会累了,再让姨姨们抱好吗?” 孩子们乖巧地走过来牵起二人的手,苏涟漪对着何伯笑了笑说:“请何伯前面带路。” 何伯牵着何婶带着沐湘在前面带路,几人跟着穿过一座花园,走上回廊,经过几处厅堂,又进了一处园子。 “大姐姐,苏姐姐,软软、糯糯、凛凛、何伯、何婶、沐湘。”众人正走着,听到虞初稚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几人停住脚步回头看,虞初稚坐在四人抬的步辇已然到了近前。 “姑姑\/姨姨。”糯糯三人跑过去扑在虞初稚身上。 虞初稚把三个孩子抱入怀中:“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一会派人来接你们,这三个小团子我先带走了。” 说着她拍了拍一个圣侍者的肩膀:“走了。” 何伯将人带到园子里一处亭子内,几人坐定。 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侍女端着托盘向何伯行礼:“司侍首。” 何伯点点头,几个侍女给众人斟上茶,又摆上糕点行了礼退下。 何伯招呼众人先用点:“估计至少得一盏茶才会有人来,大家先用点。” 苏涟漪好奇地问:“这圣女福地好大啊,不知道有多大?” 何伯指着不同方向远处的四座山:“四座山之间的地,连在一起建的,” 怕她们没什么概念,又接着说道:“大概四个抚国公府那么大。” “咳咳咳。”虞曦颜被茶水呛了一下。 何伯解释道:“这里不但住着圣女,还有大祭司和长老们,以及司侍者和圣侍者,另外议事堂,戒律堂等等,圣女处理族中事务的地方,都在这里面。” 说着他指向他们走过的回廊:“咱们刚刚路过的厅堂,就是圣女和大祭司处理族中事务的地方。” 苏涟漪听着默默喝茶,虞曦颜拿着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侍女又上来倒了两次茶水,才看到侍者抬着五个软轿过来,几人被请着上了软轿。 “一会别掀窗帘。”上轿前何伯嘱咐道。 虽然得了嘱咐,苏涟漪还是没打住好奇,轻轻掀起窗帘一角,窗外的景物飞速朝后退去,看得苏涟漪一阵眼晕赶忙放下窗帘。这速度,确定不是在飞吗? 若是这话说给虞初稚听,虞初稚一定会告诉她,不,这就是在飞,她让风云霆安排了轻功最好的十个圣侍者来接他们。 “小初。”苏涟漪和虞曦颜一人拉着虞初稚一边,将她从三个孩子的包围中解救出来。 “你们就在我这院子里住可行?我这里房间多。”虞初稚指了指两侧的附院,“你们一人挑一个。” 见两人同意,她拉着二人往东侧院去,三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她们身后,蔓枝和金春跟着孩子们,小心看护着。 走进院子,迎接她们的是一汪碧水,从池塘上的栈道走过去就是一片花丛,从两座假山中间穿过就是一排屋舍了。 推开房门,每一间都打扫得很干净,主屋的北窗映着摇曳的粉红,樱花瓣随风飘落,偶尔有钻进窗子落在窗下竹榻的小几上。 沐柠和听澜脱了鞋,爬到竹榻上,伸出手接落下的花瓣。 “娘亲,我们住这里好吗?”沐柠回头对虞曦颜说。 听澜也跟着说:“娘亲,我也想住这里。” 苏涟漪走过去摸了摸听澜的头:“那听澜跟着大姑姑和妹妹住这里,娘亲带弟弟住另一边可好?” 听澜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沐柠趴在她耳朵上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立马笑了对苏涟漪说:“好的。” 两个小姑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缩着肩掩着嘴偷偷笑,眉眼儿都弯了。 猜到她们心思的虞曦颜走过去敲了两个小丫头的额头一下:“先说好了,你们可以住一起,但是不能聊天聊到半夜还不睡觉。” 两人忙止了笑乖乖巧巧地点头。 第251章 风潮 决定好了,大家又一起回了主院,小铃铛正指挥着人往云知鸢的院子搬何伯何婶和沐湘的行李,虞曦颜几人的行李放在主屋前庭。 “小姐,这些行李放哪边啊?”小铃铛问着,走上前对着虞曦颜和苏涟漪行礼。 “大小姐,二少夫人。” 两人扶起她:“这是你的地盘就不用对我们行礼了,圣侍首。” 她们一路走来,里面的侍者都对着何伯行礼,而刚刚何伯对着小铃铛行了礼,还叫她圣侍首,可见小铃铛在这里的地位只比圣女和长老低。 “小铃铛,这些交给蔓枝和金春,你去准备席面。”虞初稚交待道。 小铃铛挑眉一笑:“您放心,夫人早就帮你安排好了,她让您就好好陪大小姐和二少夫人,不用去她那边了,她带何伯何婶去找大祭司了。” “那沐湘呢?”虞初稚好奇地问。 “沐湘姐姐也一同去了,她说有些事情要问问大祭司。” 说话间饭菜已经摆好。 “主子,饭摆好了。”风晴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虞初稚牵着三个小娃娃带着几人去了花厅,桌上满满的饭菜都是御族特有的美食,一桌子人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饭虞初稚带着众人逛园子。 “小初,我刚刚厅门口的侍者说你们这里有女学,能带我们两个去看看吗?”苏涟漪指指自己和虞曦颜对虞初稚说。 虞初稚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咱们明日再去,你们今日就多休息,反正要住好些日子,不急在这一时。” “嗯,我们这次打算住一个月,你会不会烦了我们啊?”苏涟漪凑到虞初稚面前问。 虞初稚摇头:“哪能啊,要不是怕我那二哥对我有意见,我恨不得你们一直留在这里,不过你们出来这么久,善堂怎么办啊?” 苏涟漪摆摆手有些惆怅地说:“本来我和颜儿是召集人,结果那些夫人小姐比我们还积极,主意也多,听说我们要过来,直叫我们放心多玩些日子,小初,你说我和颜儿是不是被她们嫌弃了啊?” 虞曦颜走过来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别乱想,我那天路过善堂的小后堂,听到她们说,总是说大家一起办善堂,但是有事都是你冲在最前面,要掏钱每次我都是大头,显得她们很没用,说这次趁咱们不在京城要大干一番。” 说着她好笑地摇摇头:“这里面最积极的就是你二妹潋滟。” 这下苏涟漪不急了,她得意地笑着说:“我在这儿好好跟小初学一下,回去让她们惊掉下巴。” 虞初稚和虞曦颜被她逗得笑着直捏她的脸,苏涟漪笑着躲开大叫我不是糯糯。 一边和沐柠打着秋千的糯糯跑过来问:“娘你叫我啊?” 苏涟漪笑着抱起,突然笑容就消失了,看看手里的听澜,又看看秋千上的沐柠,四周张望一圈白了脸:“小初,小初,泓哥儿,泓哥儿他不见了。” 一句话虞曦颜也慌张了起来。 虞初稚抬了抬手 一个圣侍女出现在她们面前,屈膝跪下:“主子。” “刚刚那个小哥儿呢?”虞初稚问她。 她拱了拱手:“禀主子,他跟着风长老去了习武堂。” 虞初稚面露不悦:“这个风云霆怎么把人带走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那圣侍单膝跪着不敢作声。 第252章 责罚 这时小铃铛带着一群抬着摇椅的圣侍走过来,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圣侍女,问虞初稚:“主子这是怎么了?” 虞初稚板着脸说:“风云霆把泓哥儿带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吓死我们了。” 小铃铛马上跪下:“主子,都是小铃铛的错,刚刚风长老带泓少爷走的时候跟婢子说了,婢子想着搬摇椅过来就一会儿的事,就带着人先去搬摇椅了。” “下次事关孩子,片刻都耽搁不得,你可知?” 小铃铛跪着低着头:“婢子知道了。” “去戒律堂领五下板子,好在没有铸成大错。” 小铃铛把余下的事交给云月裳,自己去戒律堂领板子了。 “没什么大事,这会不会太严格了?”苏涟漪想阻止,见虞初稚严肃着脸就不敢多言了。 看到苏涟漪一脸焦急,虞初稚放松了表情:“苏姐姐放心,小铃铛功夫那么好,五下对她来说没什么的,让她长长记性,你们还要在这里住这么久,她们又没带过孩子,总是这么不放在心上,万一出了岔子,我怎么向虞家交待?” “好了好了,我们去看看泓哥儿。”虞曦颜出来打圆场。 “我们也想去看看。”沐柠和听澜也拉着虞初稚的裙角央求道。 “挺远的。”虞初稚真心不想走过去,但是刚吃了饭坐软轿或者步辇又怕吐了。 “咱们走着去正好消食,回来你再叫人抬,如何?”虞曦颜笑着问她,手上却牵起她和沐柠往厅堂方向走。 “不在那边。”虞初稚拉住她往东边方向走,从园子东门出了花园,走过回廊,穿过一片屋舍,不时有人出来给虞初稚行礼:“请圣女安。” 虞初稚从容地对着她们点头,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 到院门口有两个嬷嬷守着。 “圣女。”嬷嬷们向虞初稚跪拜。 穿过这道门还是一片屋舍,这里出来行礼的虽然和前一个院子一样,全是女子,但是着装完全不同。 又穿过两个全是男子的院子,面对的是一片开阔的湖,湖水映着青山,碧绿的水波微微荡漾。 虞初稚领着她们往西边走去,两座山中间的山谷,不同年龄的男子在这里分区训练。 虞泓夹杂一群五六岁的侍者中练习对打,可是他太小了,学武时间也不久,再加上这些孩子都是御族中灵力强的,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连续被两个小子放倒了。 苏涟漪心疼得想过去抱走他,被虞初稚和虞曦颜拦住了。 “我们虞家的儿郎没有那么脆弱。”虞曦颜淡淡地说。 虞初稚没出声,但看她的表情显然是同意了虞曦颜的话。 说话间,虞泓又被撂倒了,他仍然坚韧地爬了起来,摆好姿势准备对上下一个。 风云霆走了过来,把他带到一边,绕过人群走向虞初稚等人。 “圣女。”风云霆对着虞初稚行了礼,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子,打开瓶塞,这熟悉的香味,是圣神花露。 虞初稚凑近看了看,刚刚没过瓶底。 “这是干什么?”虞初稚不解。 “请圣女赐一滴血。” 虞初稚也没多想,拔下虞曦颜头上的钗子就扎在自己手指上。 没办法她不爱带钗子、簪子这些重得要死的东西,回了御族后,她要么就带花,要么就素着,而苏涟漪带的都是玉质的,钝的扎人更疼。 一滴血准确落入瓶子中,风云霆从腰间的荷包中倒出一颗神树珠子,放在瓶子中晃了晃,又递到虞初稚面前:“启灵咒。” 简单直白,虞初稚把手放在瓶口准备唱念。 风云霆又说:“握着。” 虞初稚依言握住瓶子开始念起灵咒,绿光闪过,神树珠子化在了圣神花露里。 原来这珠子还有这用处,虞初稚想着,将瓶子递给虞泓。 “喝。” 虞泓毫不犹豫一口就闷了。 虞初稚在心里直骂傻孩子,问都不问就喝。 第253章 血统 “圣女请您运转灵力帮小少爷启灵。” 虞初稚有些惊讶,但是知道能让虞泓开启灵力,她也没拒绝,将手放在虞泓头顶催动灵力唱念启灵咒。 “小少爷静气凝神感受丹田。” 虞泓依言做着,感受着与他往日练气的不同力量从丹田流出,运转全身,汇集百会,注入灵台,灵台一片清明。他惊喜地睁开眼睛。 “泓儿非我御族之人,为何能开启灵力?”虞初稚看着一边的风云霆问道。 风云霆单膝跪下:“禀圣女,因着小少爷是您血亲,所以可以通过神树籽、圣神花露和您的血开启灵力。” “那泓儿开启的是何种能力?”她有些好奇。 “这个暂时还不知。” 风云霆顿了顿又转而对虞泓说:“请小少爷自行运转灵力三圈,最后灵力落入何处。” 在风云霆的指导下,虞泓开始运转灵力,一盏茶后,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风云霆,半晌才说了一句:“灵台。” 听了这个回答,风云霆也是愣了一下,转头对虞初稚说:“这个,小少爷只能交给灵宝教导了。” 虞初稚点头,将虞泓招到身边,摸着他的头:“我们泓儿以后会是最厉害的大将军。” 一旁的听澜和沐柠抱住风云霆的腿:“叔叔叔叔,我也想要。” 风云霆看了一眼虞初稚,见虞初稚点头,他看着两个女娃娃问:“你们谁是糯糯,谁是小郡主啊?” 听澜马上蹦起来说:“我我,我是糯糯。” 风云霆抱起糯糯,满脸歉意地递给苏涟漪:“抱歉,糯糯小姐,您开启不了。” 苏涟漪接过,这个结果她已经想到了。 风云霆又问虞曦颜:“大小姐比我们主子长几岁?” 虞曦颜想了想:“十个月。” 风云霆算了算日子,才对虞曦颜说:“大夫人怀您之前三个月,老爷已经得了圣心,您和小郡主可以直接开启灵力,不需要引子。” 虞曦颜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是没有要开启的意思。 虞初稚多问了一句:“若是没有开启,我的治疗术对大姐姐有用吗?” “有用的。”风云霆回答道,“其实她们也能算咱们御族的人。” 虞初稚这才满意了,让风云霆安排了软轿送她们回院子。 “软软,姨姨帮你开启灵力好吗?”摇椅上虞初稚抱着沐柠问。 原以为她会兴奋地答应,哪知她木着脸摇头,附在虞初稚耳边小声说:“如果我和弟弟都有了,只有糯糯没有,她会伤心的。” 虞初稚欣慰地揉了揉她的头。 听澜从秋千上跳下来,走到虞初稚面前说:“姑姑,你给姐姐开灵力,” 她拉着沐柠的手:“这样姐姐就可以保护大姑姑了,也可以保护我。” 她甜甜一笑,沐柠终是没有抵住能糯糯的软磨硬泡,终是答应了开启灵力。 虞初稚把她放好在自己腿上,帮她开了灵力,又让她感受灵力汇集。 “双手。”她说。 完蛋,虞初稚想,她只知道汇集双腿是轻功,汇集灵台可以学控魂,双手是啥,她不懂。 “小铃铛,小铃铛。”她喊了两声,走过来的却是云月裳。 “主子,姐姐还在受罚。” “哦哦。”虞初稚突然想起受罚的人不能用能力,想着她应该是走过去再走回来,这时候她不是在挨板子,就是在挨完板子回来的路上。 “你知道灵力汇集在双手,开启的是什么能力吗?” 云月裳想了想说:“有可能是力量,也有可能是操控,这个要去测了才知道。” “那你带沐柠去测测,”她安排着。 “主子,还是让若水带着去,她熟。” 虞初稚点头:“那你去把她带过来。” “主子。”风若水被带了过来。 虞初稚把沐柠递给她:“你带小郡主去测下能力,另外让灵宝测完泓哥儿就带回来,今日让他好好休息,明日再开始学习。” 风若水领了命带着沐柠走了。 “月裳。” 虞初稚唤了一声:“所以你的能力是什么?” 云月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算力和记性。” “所以跟着五长老的都是算力和记性?” 云月裳想了想才答道:“是的,不过也有别的,毕竟经商也需要别的能力。” 虞初稚抬眼看了看云月裳,知道了她的意思,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闭着眼睛小憩。 云月裳退到一边和金春站在一处,另一边蔓枝正轻晃着听澜的摇椅哄觉。 第254章 拜师 等几人睡醒了,灵宝带着虞泓,若水带着沐柠一起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脸高兴。 “主子。” 灵宝抢先开口,见虞初稚没有阻止她又接着说:“能不能留泓少爷在咱们这多待一段时间?” 虞初稚挑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泓少爷他刚刚测试时,将灵力和他的魂体融合了,是学控魂的绝好的资质,若是能在这待个年,我和师傅的全部本事都能教给他。” 虞初稚摆摆手:“久留是不可能的,不过准你跟着他回京。” “是,主子。”灵宝一个激动,行了个全礼。 好,她知道虞泓有多强了。 “你呢?”虞初稚问拉着沐柠同样激动的风若水。 “回主子,是操控。” 虞初稚扶额:“这操控和控魂的区别在哪儿?” 灵宝答道:“控魂,你见过的我的能力,女子使用叫媚术,男子使用叫控魂。” 虞初稚嫌弃地瘪瘪嘴,怎么还搞性别区别呢。 “以后都叫控魂,跟媚不媚的关系不大,那操控呢?” 灵宝接着回道:“控魂只对人有用,而操控不光对活物有用,对死物同样有用,但是只能操控人的肢体,不能操控脑子。” 虞初稚仔细想了想,明白了,都是了不得的能力,虞家的武力天赋果然是顶级的。 “这个谁最好?”虞初稚问若水。 风若水想了想笑道:“说来这个人主子也见过,就是羽紫朱。” 这么一想羽紫朱的易容术一绝,原来是会操控术,有点厉害。 “行,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去沧澜京城陪小郡主几年,等教好了就能回。” 风若水施展轻功离开了,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想起羽紫朱是小铃铛的侍首,小铃铛去受罚了,她应该就在院子里某处替小铃铛守着。 “主子,紫朱说她愿意的。” 虞初稚点点头:“你叫她出来,让沐柠跟她见见。” 风若水朝着她回来的方向打了个手势,过了一会儿羽紫朱走了过来:“拜见圣女。” “起。”说着她把姜沐柠转过去,对着羽紫朱。 “这是小郡主,接下来几年就交给你了。” 羽紫朱一抱拳:“定不辱命。” 沐柠走过去扶起她,施了一礼:“有劳羽姐姐了。” 她知道这是她今后的师傅,以礼相待总是没错的,羽紫朱想着以后这就是自己的小徒弟了,也就受了这一礼。 虞泓也想对着灵宝行拜师礼,被灵宝侧身躲过。 “我只是你师姐,我师傅才是你师傅,你明日去拜师傅。” 听灵宝这样说,虞泓也就没有行完这一礼。 几人正在园子里聊天,让孩子们和灵宝、羽紫朱熟络一下。 风月走过来对着虞初稚行了一礼:“主子,大祭司在夫人院子里请您过去。” 虞初稚起身,将云月裳留下。 “月裳,我过去看看,你一会儿带大小姐、二少夫人她们回院子,别忘了去厨房安排好晚膳。” 月裳行礼应下。 虞初稚跟着风月去了云知鸢的院子。 云康狄正和云知鸢、何伯、何婶、沐湘一同坐在水榭中喝茶,见她过来,何伯何婶带着沐湘遥遥地向她行了一礼。 虞初稚快步走过去扶起何婶,拉着沐湘一同坐下。 一个侍者给她斟了杯茶,她喝了大大一口,放下茶盏等着外公开口。 云知鸢掏出帕子替她擦干净嘴角的水渍,缓缓开口:“稚儿,今日要辛苦你帮何伯何婶引下灵力,还要帮沐湘开启一下。” 虞初稚没有拒绝:“我先帮沐湘启灵,引灵要去神树那儿,咱们用了晚膳再去。” 云知鸢点头:“不急,只是我和你外公都不太方便招待虞家的人,你好好招待她们。” “我知道的,娘。”虞初稚将头靠在云知鸢肩头。 她知道她是虞铮的妾这件事,是她的一个心结,她没法以平常心的对待虞家的主子们。 “你和外公也好好的和何伯何婶聚聚,”她转头看向沐湘,“不过,沐湘怎么没带着娃娃过来给我看看。” 沐湘低头红着脸满是幸福的笑。 云知鸢点着虞初稚的额头说:“你个没脑子的,那还是个没百日的奶娃娃,怎么能经得起这么远地颠簸?” 虞初稚吐了吐舌头,不敢顶嘴,她又没有经验,她默默地走到沐湘面前唱念着启灵咒,帮她开启灵力。 “小姐,不知大小姐和二少夫人要在这边住多久?”灵力成功开启后,沐湘小心地问道。 “一个月,不过你们要先离开也没关系,我会派人送她们回京,你们按自己的计划来就好。” 想着不止孩子离不开娘,其实娘也是离不开孩子的,要沐湘陪着她们在这里待一个月,想着她定是待不安稳的。 沐湘和何伯何婶商量了一下,决定两日后离开。 第255章 援手 用过晚膳,虞初稚将虞曦颜和苏涟漪留在院子里带着糯糯,自己让灵宝抱着虞泓,紫朱抱着沐柠一起去到云知鸢的院子。 云康狄领着几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她的步辇也在那等着。怎么说,大家不管好歹都会一点轻功呗,就她不会。 她从容地坐上步辇,看都不看众人,顺便把虞泓和沐柠抱在怀里。 一群人一同出发,不一会儿就到了神树底下。 几人在神树下站好,虞初稚恭谨地走到神树根边,取下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熟练地在小臂上划了一刀,血珠滴滴答答地落在神树根上,瞬间被神树吸收,神树开始微微发光。 虞初稚唱念着引灵咒催动自身灵力,神树的光芒越来越盛,灵力从神树的叶尖倾泻出来。 不但何伯何婶几人感觉到了身体里越来越澎湃,族人们也感受到了,所有的人都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吸收着这充沛的灵力。 两盏茶后,神树的灵力才缓缓弱下去,何伯何婶的脸上已没有了连日奔波的疲累,沐湘在虞初稚的引导下感受自己的灵力汇集,半晌才睁开眼睛。 “灵台。”她告诉虞初稚。 虞初稚看了看还在指导虞泓的灵宝,才对沐湘说:“等会。” 等虞泓那边事了,虞初稚对着灵宝招招手。 “主子。”灵宝走了过来。 虞初稚将沐湘往灵宝面前推了推:“带她去测测。” 灵宝将虞泓交到虞初稚手中,带着沐湘走了。 等沐柠那边也事了了,一群人才又回了圣女福地。 回到院子灵宝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虞初稚问道。 灵宝笑了笑看向一边的云月裳:“和月裳姐一样。”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那挺好的,她如今婆家就是营商的。” 灵宝这下才轻松地笑了:“她这个能力对她还挺有用的,难怪她测出这个能力还挺高兴的。” 虞初稚也跟着笑:“那可不。” 第二日,虞初稚将虞泓交给灵宝,将沐柠交给羽紫朱,小铃铛则带走了糯糯,虽然没法开启灵力,但是糯糯习武的根骨是极好的,即使没有灵力,将来也会很强。 虞初稚带着苏涟漪和虞曦颜去参观了女学和娃娃学堂。 “这个好,咱们在村里的女学一直没人愿意来,也可以学小初这里这样。”苏涟漪指着女学门口的课时安排说道。 虞曦颜摇头表示不赞同:“那些村子里一共也没多少人,如果几个村子共用一个学堂,有隔得远的不愿意把时间花在路上,也不会过来的。” 苏涟漪一下子就萎顿了下去:“也是。” 虞初稚笑着问她们:“你开了作坊没?” 两人摇头。 虞初稚跟她们解释了一下她的作坊和女学间的联系。 “其实你们可以在学堂边开作坊,如果不但读书还能挣工钱回去,那些人家自然就会将女孩子放出来了。她们现在不来,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家里要用这个劳力做饭种田带弟妹,砍柴捡山货,如果去学堂的收益大过做这些的,家里就会主动解放她们。” 两人都在细细琢磨虞初稚的话。 良久苏涟漪才说:“可是做工了哪有时间读书?” 虞初稚给她们出了个主意:“把来报名的分两拨,一拨上午去学堂下午做工,一波下午去学堂上午做工,如果学堂点卯缺席超过三次就会被作坊逐出,你们觉得如何?” 虞曦颜眼睛一亮:“这样好。” 于是两人开始商量开什么作坊。 虞初稚打断她们:“回去跟你们的姐妹们一起商量,有的家里有现成的,直接开个分坊就是,实在不行去找幼娘,你们放心,她定会帮你们的。” 两人在学堂转悠了几天,还跟着上了一些课,回来两人就讨论,然后记下来。 等女学琢磨得差不多了,二人又跟着虞初稚去了纺织工坊,两人看到珍妮机和飞梭眼睛都直了,非要虞初稚匀一套给她们。 虞初稚让何盼儿拿了一套齿轮弹簧给她们,又跟她们演示了几次怎么安装。 两人默默记下,又到一边对了一遍步骤,回来又让何盼儿演示,反复几次直到牢牢记住。 “纺织机咱们一会儿去牛师傅铺子里,帮你们定做一台,到时候你们带回去,你们找木匠师傅拆了照做就是。” 又让何盼儿和牛玉燕将她们的徒弟都招来,都是些女子,让二人挑出能单独出去干活的几人。 “有人愿意出族地去挣银子的吗?挣得肯定比在族里多。”说罢又指了指虞曦颜和苏涟漪,“跟着那两位夫人,她们是我大姐和嫂嫂,定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圣女在沧澜的身份她们也有听说过,所以能出去挣银子她们也是很想的。 一个妇人怯生生地走出来行了一礼说道:“我们自是愿意的,可是家里不一定同意,我们需要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虞初稚点头:“这没问题,她们还要在这待一些日子,给你们十日的时间,决定了去福地找圣侍首。” 几人应诺着。 虞初稚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了。 她走到二人身边:“怎么样?让你们再带几个能用的人回去,不用多久你们的机子就能用起来了。” 两人退了一步一齐认真的行了个福礼:“谢谢妹妹了。” 两人满意地跟着虞初稚出了作坊,去牛师傅铺子里定做了纺机。 回了院子,虞初稚让二人在纸上写了一起办女学和善堂的姐妹的名字以及喜好什么颜色。隔日虞初稚拿着纸带着云月裳又去了作坊,按纸上的记录每人取了两匹云缎,另外拿了三匹颜色明亮的云风羽锦,让云月裳算好价钱,自己掏了银子给账房。 走的那日,虞初稚将纺机连同准备好的云缎都装进一辆马车里,让她们带回去分给小姐妹们,又拿出云风羽锦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匹。 三个孩子抱着她不松手吵着要她一起回京城。 “可是姑姑有姑姑的责任,不能就这么走了。”虞初稚摸着孩子们毛茸茸的脑袋指着远处的神树说道,“不过你们想姑姑了可以再来看姑姑,姑姑会一直在这里。” 听她这么说几个孩子才松了手,虞初稚将他们一一抱起递给马车上的羽紫朱和灵宝,在他们软软的小脸上香了一下。 虞曦颜和苏涟漪带着虞初稚给的礼物和技术顾问,嗯,是的,小初告诉她们就是这样称呼她送的人,一起回了京城。 第256章 新世界 送走了虞曦颜一行人,虞初稚以为可以按部就班地过日子,每日埋头默书等柳云墨过来。 没想到没等到柳云墨,却等来了林牧之。 林牧之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虞初稚踮着脚张望他身后的马车,半晌也只有沐湘和沈修明从马车后走出来。 “就你们仨?”虞初稚问着话,眼睛却没看向林牧之。 “可不就是我们,我就是来看看你的作坊,你总跟我说产量不高,出不了我要的那么多货,我总要来看看,”说着他指指他身后的一队马车,“我这次可是带着现银过来订货的。” 虞初稚将他们带回圣女福地,招呼着圣侍们把马车上的箱子卸下来,搬进福地里的私库,货不货的再慢慢商量,银子她先留下了。 “我们一会儿就先去看作坊。”一路上林牧之巴巴个没完,看来云缎真的卖得很好。 “先吃饭。”虞初稚随意地说,带着林牧之继续往里走。 “幼娘怎么没来?”虞初稚问道。 看到林牧之出现的时候,她想着幼娘来了,可以拐着她给女学刺绣班上几堂课呢。 “幼娘她最近很忙。”林牧之有些无奈地说,“跟着你大姐和嫂嫂一直在捣鼓从你这带回去的纺机和飞梭。” 林牧之摇了摇头:“说是可以增加产量,这样我们就可以把生意做到希来和凛了,我也去看了,确实是又快又好。” 林牧之目光灼灼地看得虞初稚心里发毛,这是要干跨国大企业的。 不过林牧之来了也行。 “林东家,你算经学得好吗?”虞初稚小心地问。 说起这个林牧之的得瑟劲就上来了:“不蛮县主您说,算经十书在下十二岁时就已然通读,十五岁精通,县主可以随意考问。”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我一会给你出几道题,你若答得好,下午立马带你去看作坊,若是答不上来,这作坊不看也罢。” 林牧之从容应下。 趁着还没摆好席面,虞初稚让沐湘带着林牧之和沈修明去逛园子,自己抓耳挠腮也想不出要出什么题给林牧之,这算经十书她没看过,稚儿也没看过。 “主子。”她正拿着笔不知如何落笔。 云月裳端着茶水走进来:“主子在想什么呢?” 她还是第一次见主子如此焦急的样子 ,她将茶盏递到虞初稚手中:“先喝口茶缓缓。” 虞初稚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看到云月裳她眼睛一亮:“算经你学过?” 云月裳不解虞初稚是何意,木木地点头:“都学过。” 虞初稚将她按在书案前:“写三道你解不出来的题。” 她更茫然了:“我都会解啊。” 虞初稚呆住了,好大的打击啊,所以就她是个傻子吗? 那林牧之也没什么用了,这月裳的算经课,她一会儿让小铃铛加上,但是话都放出去了,硬着头皮还得上:“那你写三道你觉得最难的问题。” 云月裳想了想就提笔写好了,交给虞初稚,她已经没了看的心情:“你去交给林东家,让他午膳前答完。” 云月裳拿着题纸就去园子里寻人了。直到小铃铛叫她吃饭,云月裳还没回来,到了花厅也只看到一桌子饭菜和几个小圣侍。 “人呢?”虞初稚转头问一边的小铃铛。 “不知道。” 小铃铛摇了摇头:“我去寻寻。” 寻了个位置坐下,朵朵端着铜盆过来给她净手。 “朵朵最近有没有去学堂啊?” 云朵朵乖巧地点头:“禀圣女,朵朵已经能默万字文了。” 虞初稚摸了把云朵朵的小脸:“我们朵朵真厉害。” 虞初稚净了手,小铃铛领着沐湘和沈修明走了进来。 “怎么只有你们,林东家呢?” “他和月裳在讨论算经,刚刚有个问题两人答案不一致,如今去女学的图书馆翻书去了。” 虞初稚一拍额头,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把五长老抓回来坐镇。 几人聊着天等着林牧之。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看他的表情和云月裳挑着眉眼的样子,这题谁对了一目了然。 他拿起筷子看着虞初稚:“县主,一会儿用了膳,咱们就去作坊。” 虞初稚揶揄他:“林东家今日还是先休息。” 见林牧之吃了瘪,虞初稚心情舒爽地吃了一顿饭。 下午虞初稚实在拗不过,让云月裳带着林牧之去看了作坊。 人是带过去了却带不回来了,林牧之非要住在作坊两天,说是要看作坊的完整的流程。 虞初稚不是很懂,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两天,沐湘带着沈修明去把他接回来。 他看到虞初稚直摇头:“我说你怎么总说做不了那么多,合着点卯点卯,人家卯时上工,你倒好每日辰正才点卯,比人家整整晚了两个时辰,你看看你的作坊一个时辰能织多少云缎。” 说着他掏出自己记录的纸,上面清晰地记着一个时辰能纺多少线,又能织多少布,按照作坊一般上工六个时辰能生产多少,一条条一项项让虞初稚看仔细。 “你倒好,上工晚就算了,你给我解释下,午正用饭,未初两刻才又上工,到了酉初就放工了,满打满算不到四个时辰,你是在做生意还是在做善事?” 林牧之有些恨铁不成钢。 “做善事。”虞初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以我如今在这的身份,用她们做事其实是不用给工钱的。” 一盆冷水把林牧之浇个透凉。 看着像个傻子似的、愣在那儿的林牧之,虞初稚用从未有过的高傲口吻说道:“如果我要做生意,我赚得比你多,因为我的原料是神赐的,我的人工是为我奉献自我的,甚至我把所有的云缎和绸交给五长老卖,他卖的每一个铜板都是要交给我,充其量我只要付个车马费。” 看着眼睛木木的盯着自己的林牧之,她接着说:“我不单单是在做一笔生意,我是在给族里的女孩铺一条路,一条通往更广阔的世界的路。” 林牧之有些不敢置信。 虞初稚笑了笑,她在做什么她不期望别人的理解。 她知道稚儿是理解她的,而且等她走了以后,稚儿会接过她的火把,继续给族里的女人们铺路。 这些事没必要跟林牧之说,说了他也不懂。 林牧之走了,他重新按照作坊的产量下了订单,留下他带来的银子走了。 第257章 切割 “主子。” 虞初稚舒服地在暖房的榻上歪着,一旁的小铃铛轻轻地叫了一声。 “有什么就问。”虞初稚眼睛都没睁开,这丫头憋了好几天,今天是要问了吗? “主子,我想了好几日,都没想明白那日你跟林东家说的话。”小铃铛拖了张绣凳,坐在榻边,一边帮虞初稚捶腿一边说。 “照理说,咱们做生意不是能拿回来的越多越好吗?那如果是这样,咱们不是应该把这么好卖的云缎和云绸给五长老卖吗?” 虞初稚翻了个身,示意她捶捶腰:“我问你,五长老带出去一起营商的,男子多还是女子多?” 小铃铛想了想:“男子多,这么些年他带出去不少女子,但是能跟着他做事的,只有月裳一个女子,余下的也不过是在宅子中做侍者的活。” 虞初稚冷笑一声:“你觉得月裳的本事如何?” 小铃铛想也没想说道:“我听五长老说过,若月裳是男子,那云少的司侍首这个位置就要让位了。” “所以说,其实族里有很多女子在营商方面都不比五长老带出去的男子弱,但是除非出色到月裳这样的,才有可能被带出去,而若不是因为圣女离族,怕是你和灵宝、紫朱都不会被派去京城帮我?” “可不是吗?”小铃铛认同道。 虞初稚叹了口气,张开了眼睛:“族规即使我是圣女,也是动不了的,幸运的是我可以派你们出去做事,而女学的那些女子们如果想走出这里,靠如今的选拔制度,恐怕一辈子都实现不了。但是如今有林牧之、大姐姐和苏姐姐,他们都是一个个外面的链接点,跟着他们铺就的路走出族里,她们就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沧澜、凛、希来。” 若是从前,小铃铛会觉得外面和御族没什么区别,女子去哪儿不是嫁人生子,操持家务,但是跟着主子在外面这么些年,若是再要她如旁的女子一样困在方寸之间,她是不愿意了。 她喜欢京城的烟火,也喜欢山寺的清悠,她还向往小姐说的烟雨江南,想去看看凛的冰天雪地。 如果可以她也想跟着大少爷上场杀敌,哪怕只有一次;她也想去看看何为“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她似乎渐渐明白,主子开作坊,修女学,是为了什么了。 她记起主子说过的她那个世界,女子可以自己挣银子养活自己,可以读书,可以四处游玩,她们不是物件,不用待价而沽,主子是想要这里的女子,也能活得像那边一样自由恣意。 “小铃铛。”虞初稚叫了声正在发呆的小铃铛。 她回过神来:“怎么了主子。” 虞初稚想了想,今天是个好机会不如跟她坦白。 “你愿意做圣女吗?” 小铃铛有些慌张了:“主子,这话怎么说的?您走了,稚主子不就回来了吗?” 虞初稚笑着摇摇头:“只要我体内还有三圣,我的两魂六魄就回不去,所以要有人替我来做这个圣女才行。” 虞初稚面带歉意地看着小铃铛。 “我可以的,主子。” 小铃铛无所谓地笑笑,伸手抚平虞初稚的眉头:“这样我每年都可以出去走走,只要时不时的回来就好了,没人能管得了我。” 看着她是真心接受的样子,虞初稚心里的愧疚也没那么深了。 知道了这件事后,小铃铛对女学和作坊更加上心了,每天都拿一堆的问题回来和虞初稚讨论。 她说怕虞初稚走了,好多后续的事情处理不好,前面的力气就白费了。 虽然虞初稚告诉她,原身也在她的灵台中学习了她那个世界的知识,但是小铃铛还是想跟着虞初稚多学一些再多学一些。 于是从前都是小铃铛出族去办的事,都落在风若水的身上。起初小妮子还觉得有些累,日子长了,就时不时地主动来找虞初稚领任务。 过年前她从外面带回了柳云墨的信,信里柳云墨说虽然这年的春闱秋闱还是照旧,但是在分配差位时,都参考他们之前的考试时哪门比较突出,就安排到相应的衙门,比如算经好,多去工部或者户部。 这个虞初稚觉得没问题,但是词赋好的为什么是去礼部,而不是翰林院?再仔细一看策论优异的都外放了,入翰林的是经义好的。 好,这些事情她不懂也想不明白,既然他们这么安排,自然是有这么安排的道理的。 虞初稚也慢慢地把手中的事放渡给小铃铛,族中的事也交给小铃铛,让她跟着云康狄一起处理,她只在中间当传话筒、吉祥物。 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一天慢慢地近了。 虞曦颜和苏涟漪的信,如无必要解决的问题,她也渐渐地不回了,云知鸢的院子她也去得少了。 这些知情的人都知道她在逐步跟他们做切割,也配合着她没有多做纠缠。只是孩子并不知道,还总是吵着要去御族看她,往往也被娘亲以他们学艺还不够精进为理由而拒绝了,答应他们若两年内有小成,就带他们去见姑姑\/姨姨,这两年几个孩子也分外努力。 第258章 女权 这两年随着事业版图的扩张,云缎逐步成为市场主流,如今御族的产量远远地不够了。 虞初稚让小铃铛联系了陆幼娘,在不同的州府开设了作坊,也把云绒花带出了御族虽然比不得族地中栽种的,但也能用。 御族的女子们作为技术支持,散布在沧澜各地,除了纺工和织工,还有牛玉燕和何盼儿带出来的徒弟,也成为各地幼娘织坊的香饽饽。 从女学结业的女子们愿意出去的,也被小铃铛送去虞曦颜和苏涟漪带着姐妹们开的善堂当夫子,等朝中的老头子们嗅到民间的变革时,女学、善堂已被世家小姐们以京城为,扩散至每个州府县乡乃至村庄,他们在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从女学走出的女子虽然不能在朝堂上指点江山,但是她们走进作坊、商铺、私塾、书院,虽然录用她们的标准比男子高很多,但是仍有很多女子能够胜任。 男子们发现他们如今能牢牢把住的只有朝堂仕途了,就在他们还心存余庆时,朝廷又颁布新规,女子年满十八未嫁、合离、丧夫、被休弃皆可自立门户,但是条件也比较苛刻,未嫁自立门户不可带走家中财产,合离、丧夫、休弃自立门户可带走自己的嫁妆,但是不能带走夫家财产,经夫家同意才可带走子女,自立门户的女子不在九族之内。 一石惊起千层浪,朝堂内一片反对之声。这天下的男人们忽然发现身边的女人,不管是女儿、姐妹,还是妻子甚至是母亲,都在一步步脱离他们的掌控,家族中的女人不再是他们的筹码,更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 养心殿内,姜胤宸翻阅着林牧之交上来账本,发现他的私库营收又翻了一番,笑呵呵地把那些烦人的折子留中不发。 “小十,你放心,这些老家伙父皇帮你摆平了,过两年等这些老家伙老实了,朕就传位于你,朕要带着你母后出去走走,看看朕的大好江山。”说着他不知如何又沉默了,叹了口气。 “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是你娘,记得朕当年在太傅府进出时,每每和你娘聊天,她总说长大了很想外出探询名山大川的奥秘,而且想绘尽天下名山胜水为通志,到底是朕自私束缚了她。” 想到往日的美好,他含着笑,有怀念也有自责。 “可是母后从未怪过您。”姜天昊宽慰着他的父皇。 “朕自是知道你母后不管生活如何磋磨她,她总是怀着一片赤子之心。” 想着殿内还有一个外人,他话锋一转:“云墨啊,你就不能多帮扶小十几年吗?” 见皇帝又想留他,柳云墨毫不犹豫扑通就跪倒在地。 “陛下,圣女离不得御族,我若不过去陪她,我怕我夫人跟人跑了。再说臣二十好几了,之前到处奔波,后来又夫妻分离,到了如今成亲快十年了,都没个一儿半女的,请陛下体恤臣之艰辛。” 姜胤宸看他这没出息的妻奴样,皱了皱眉挥挥手。 “罢了罢了,还有一年,你努力些帮小十立稳了,我就放你走。” 柳云墨自动屏蔽姜胤宸的叭叭,只听到“还有一年,放你走”立马磕头谢恩。 姜胤宸和姜天昊知道强留不住他,开始疯狂压榨,白日下了朝就留他,出了宫姜天昊就跟着他回府,每日有问不完的策。 贾谊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勤奋的君王和储君?可惜了,午夜梦回时,柳云墨时时替他惋惜。 这一年,武举开科,流程跟文举一样,只是考试科目不一样,已有军籍的按军功可以略过乡试、县试,直接参加府试或者三年后的春试,不用回原籍报名,直接在当地府衙就可以报名;有军功的勋眷就能直接报备,也不怕有人作假,勋眷报备后,会呈报兵部核实,作假之人徒三千里永不复录。 和之前颁布时不一样,此次开科,朝中上下没有任何动荡,经过两年的布置,大家显然已经很好地接受了。 被父子两人实在缠得没有办法,柳云墨告了三日假,写了个十年计划交给小十。 “我能教你的也就这么多了,你仔细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来找我,有什么难处找你父皇摆平。” 小十接过,心里生出一丝惆怅,他就着柳云墨的书案就翻看起来,柳云墨也不作声抽出一本书随意地翻阅起来。 在柳府用了午膳,柳云墨陪着姜天昊消食。 “柳少师。” 姜天昊整理了一下思绪,才接着说:“为什么要重农也重商?商人可是最低等的。” 柳云墨看着他问:“一个国家要强大起来最重要的是什么?” “兵强马壮。”姜天昊不假思索。 柳云墨点点头:“不管是要兵强还是要马壮,都需要银子是?” 见姜天昊默认,他又接着说:“你去可以去户部看看账本,每年银子的进项,哪里的最多?” “商人的税收?”姜天昊试探地问。 柳云墨点头:“是的,若是总是打压商人,他们赚最多的钱却有着最低的地位,慢慢地他们就会把重心放到田宅之上,不会想着如何赚银子。他们不赚银子,官府如何收税?收不到税收,国库就没了银子,没有了银子国力如何发展?兵如何强马如何壮?况且咱们跟希来买马也是需要银子的,手里有银子想要什么没有。” 姜天昊了然,默默往前走。 柳云墨也在一边陪着没多说话,有些事情不是说一说就能接受的,还须得他自己想清楚。 第259章 刺杀 没过多少日子,姜胤宸又颁布了一些新的旨意,商籍解除了科考禁制,而且户部特别开了一个衙门鼓励经商,那些诚信经商的,这个新开的衙门就会给颁牌子,纳税大户会给个虚名的户部员外郎。 有朝臣反对,姜胤宸就轻飘飘地说:“那爱卿府上,从即日起,禁止与商人有任何交集一年。” 这下可苦了这位大人的家眷和家仆。 家里夫人小姐出席宴会只能穿旧裙戴旧钗,夫人还能说勤俭治家得个贤惠之名,小姐可是被别家小姐笑得够呛。 老爷少爷前几月还好,不过是少了些应酬,乐得天天在家里。 待到墨、纸用完了,笔都用秃了续不上了,老爷不能上折子叭叭,少爷族学的作业教不上天天挨板子,全家都苦了脸。 家里菜没了、肉没了,可以直接上农户家买,粮没了,可没那么好收,农户手中有的,也是紧巴巴地算好的一家人的口粮,外面商铺才百二十五文一石的大米,从农户手中收提高到一吊钱一石,到了后面也收不着了。 才三个月,那些官员实在没了法子,天天早朝后到御书房外跪着说,自己错了,求皇上原谅,至此商籍亦可科考,还有户部新衙门这些事尘埃落定。 见这帮老头子消停了,姜胤宸又开始搞事情。 他又颁新制了,有利国运民生的发明创造,上交国家,视功绩而论可赐同禀生、同监生、同贡生、同进士一直到子爵,不同的级别可享受同等待遇的虚职,也就是说可以享受这些等级的优待,但是要想走仕途还是要和寻常学子一样参加考试。 有了上次姜胤宸的一番敲打,如今再出了新政,也没有人敢随意冒头了。 姜胤宸很满意现在的朝堂,每个人都闷头干活,敢站出来说的,一定是确有实证的弊端。 众朝臣都忙着解决问题,也没空站队结党打嘴仗。 大家发现如果在早朝提出有利于自己管辖的建议或者新措举,等到真实实践,皇上大手一挥就是赏,想一个新点子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得的赏赐,比下面官员的孝敬多得多。 大家都挖空心思琢磨自己手上那一摊子事,官场也清明起来。 短短半年,整个沧澜欣欣向荣。 柳云墨一点点在少师府抹去自己和虞初稚不合时宜的痕迹,留下的都是可为两个原身回归所用的。 就连纯钧和承影,他也去官府除了他们的贱籍,又给了他们不少银子,放了他们自由。只有一点,以后相见不相识。 两人收了银子磕了头,离开了柳少师府。 虞府那边他如今也去得少了,他知道他的小初已经跟虞府众人告过别了,不管对方知不知道,在她心里是告过别了的。 姜胤宸如今夜夜宿在皇后处,搂着他的安宝,两人共读一本地理志,计划退位后先去哪里看山,再去何处赏水。 “先去桐城。” 安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这位刚到天命年纪的帝王,儿时他是牵着手她的手,给她买糖吃的大哥哥,后来是会倾听她内心梦想,鼓励她去实现的师兄,再后来他却成了亲手扼杀她无限美丽人生的凶手,如今他又计划着将她少女时的梦想归还于她。 一切都不算晚,她想。 也许不如年少出发踏过的山趟过的河多,但是如今至少可以出发了,不是吗? 宫外传来嘈杂声。 不一会儿殿门口传来福海公公略带颤抖的声音:“启禀皇上。” 姜胤宸松开了怀中的安柔,示意门口的宫女打开殿门。 福海公公小跑着进来,跪在姜胤宸面前:“启禀皇上,柳少师在府里遇刺。” 姜胤宸噌地站了起来,揪住福海的领子:“人如何了?有没有派太医去诊治?” 福海稳了稳心神:“来报的人说是,伤了心脉,刘院首正好在平王府给老太君请平安脉,已经过去看了。” 姜胤宸不耐烦听他啰里啰嗦:“摆驾少师府。”说着迈开步子走出了关雎宫。 到了少师府,主院外站满了人,见姜胤宸出现,众人齐齐跪拜。 “都起。”姜胤宸扫了一眼院子里焦急的众人,走到虞铮身边,低声问:“贼子可抓住了?” 虞铮点点头:“臣听到动静就领着人过来了,好在云墨身手好,臣到时,只剩贼首与他对峙,我们擒住了那贼首卸了他下巴,交给太子去审了。” 姜胤宸拍了拍虞铮的肩,叹了口气:“是我最近太心急,终究是连累了柳家小子。” 虞铮自是知道姜胤宸的心思,此时也不好评价,大家的目光都沉默而坚定地看着卧房的木门,希望刘院首能带出来好消息。 第260章 感应 此时远在御族的虞初稚从睡梦中惊坐而起,心口一阵阵抽痛,她挪到榻上给自己斟了杯茶,推开窗子倚在榻上,看着窗外一轮圆月,心中有隐隐地不安,就这样看着看着,她又睡了过去。 灵台里稚儿焦急地牵起她的手。 “小初,我刚刚在那边看到柳公子醒来了。”说着她拖着小初沉入池底进入识海。 小初任由她牵着自己在识海中向前,突然前面出现一道微光,稚儿从光里穿过去,小初却被弹回了灵池。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稚儿,稚儿。”她焦急地喊着。 过了一会儿稚儿才从灵池底钻出来。 “刚刚柳公子明明醒了的,我刚刚去看他又睡着了。” 小初抓住稚儿的双手拜托道:“麻烦你稚儿,这些天麻烦你去那边看着他好吗?” 稚儿看着她:“若是柳公子回去了,你也要走了是吗?” 小初肯定地点头。 稚儿却忧心地摇头:“他要是先回去了,就麻烦了,他和这边的柳公子怕是都会保不住。” 这一下就把小初说紧张了。 她紧紧盯着稚儿:“缘何如此?” 稚儿捋了下才说道:“他是不是跟着你一起通过圣神石过来的?” 小初认真想了一下,虽然时间有些久了,但她仍记得,当日昏倒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柳云墨接住正要倒下的自己。 是不是因为拉到她或者接住倒下的她一起过来的,她还真不确定,只得把当日发生的事跟稚儿说了。 稚儿想了想说:“如果不是在那个神洞投射过去的洞中一起过来的还好,那么他独自回去了,最坏的结果是这边的柳公子直接死了,而那边的柳公子不会受影响;如果是,那就应该是他接触到小初你身体时,你的手还在圣神石上,他是被你拉过来的,这样事情就麻烦了。如果不通过圣神石回去,他就无法斩断和这边的因果;如果这边的柳公子死了,那边的柳公子也会暴毙,反之亦然。就算侥幸两边都活了下来,柳公子也随时又被拉回来的可能,如果再被拉回来,但是小初你是没办法再回来的,没有你做引子,他就再也回不去了,那边的柳公子没了魂魄,如何活得了?” 听完这些,虞初稚惊醒了。 一抹额头一片冰凉,窗外的风微微吹进来,刚刚惊出的冷汗就这样干在了身上,她解下腰间的骨笛放在嘴里吹了吹。 顷刻,小铃铛推门进来:“主子,发生什么事了?” 虞初稚把刚刚稚儿跟她说的事给小铃铛说了一遍。 “你陪我走一趟沧澜京城。”说着她就自顾自地收拾包裹。 小铃铛按住了她的手:“主子,别慌,就算此时我们去了,你知道要怎么办吗?” 虞初稚慌乱地摇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四散开来,手上的动作没停。 小铃铛把她按坐在榻上,给她倒了杯茶,拿过她手中的东西。 “咱们天亮了去找大祭司问问有没有解决之法,不然去了也只能干着急。”她一边说一边收拾行礼,把可能能用上的,还有一匣子银票全都一股脑儿地塞到背包里。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到了大祭司起身的时辰了,您再休息会,我一会叫您。” 虞初稚也没什么反应,她此时心里乱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怕去晚了来不及,又怕不问清楚就去帮不上忙。 小铃铛叹了口气扶着她在榻上躺好,给她关了窗户,又扯了被子给她盖好,见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自己也没法离开,只得走到门口冲着院子里喊了声:“风晴风月。” 两道身影飘然而至,单膝跪下:“圣侍首。” “风晴你去我房子帮我收拾些衣物,”说着她掏出把玉质的钥匙递给风晴。 “再把衣橱左侧雕花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和纸包都给我装进去,用衣橱里的那个背包装。”她掂了下手中的背包示意风晴。 见风晴退下,她又转而对风月说:“你去大祭司院子外守着,大祭司起身了就来通知我。” “是,圣侍首。”说完她脚下一点,离开了院子。 小铃铛搬了张绣凳坐在榻边,榻上虞初稚睡得十分不安,白皙的小脸泛着红,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铃铛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发现不对劲,伸手一摸,额头发着热,想是开窗着了凉,心里又着急上火,一下子就发了热,给她把了下脉才又走出房里。 “若水。”她轻唤一声。 风若水马上从暗处闪身出来:“圣侍首。” “你身上有退热的药没?”小铃铛问道。 风若水忙从怀里掏出两个瓶子递了过去,小铃铛看了看又拔开瓶塞嗅了嗅,满意地点头,安排道:“你去打盆温水。” 风若水退下,小铃铛从耳房中取出一个干净杯子,提起小炉上的水壶倒了些热水,又打开一旁的茶壶看了眼,里面是白水,也倒了些放入杯盏中,打开手中的一瓶药倒了些进去搅匀,端着走到榻边,将虞初稚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唤醒了她。 第261章 大病 “天明了吗?”虞初稚迷迷糊糊地问,眼皮好重睁不开,感觉小铃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主子,你发热了,先把这药喝了,明日才好出发。” 虞初稚只听到喝了才好出发,没有丝毫犹豫,张开嘴顺着小铃铛的力道将药喝了才又沉沉睡去。 风若水打了水进来,小铃铛将另一瓶药尽数倒入水中,让风若水把主子抱到床上,解了她的衣服,用帕子泡了药水,两人一起给她全身擦洗了一遍,又用干帕子印干,再拿了干净的里衣、中衣给她换好。 风若水去盥洗室倒掉用过的水,又从刚刚提来的热水中舀出一盆,从怀里复又掏出一瓶药全倒进水中,端到床边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小铃铛从水里拧干一条帕子覆在虞初稚额头,药气顺着帕子丝丝沁入虞初稚的额头,虞初稚的脑子也渐觉清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身上的凉意渐渐褪去,自己的体温逐渐回来了,脑子也不似之前混混沌沌地,只是这眼睛却沉得睁不开。 “圣侍首。” 一个声轻轻响起在门外,虞初稚认得这是风月的声音。 “大祭司起身了。” “知道了,你去我院子里看看风晴什么情况,收拾行李这么久还没回来。”小铃铛声音平静地安排。 床上的虞初稚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将自己安抚下来,开始试着引导体内的灵力,却发现从来随心所欲的灵力,如今却引不出来,她真的着急了。 “我来。” 她听到了稚儿说:“治发热的药里有安魂的成分,药效过去前,你自己无法催动灵力的。你放松身体,交给我。” 小初听了稚儿的话放松身体,也放空脑子,片刻就明显感觉到有灵力缓缓从灵台溢出,流遍周身汇入丹田,引发了丹田的灵力,她又试着催动灵力,发现这下可以了,催动丹田灵力游走全身三周,然后心里默念疗愈术。 一炷香后,她只觉浑身轻松,一下子睁开眼睛,小铃铛和风若水一脸憔悴,但放心地看着她笑。 “起身,主子。我们去见大祭司。”小铃铛伸手扶起虞初稚。 “若水,你先去外祖父院子通传一声,别等下他有事又出门了。” 原本一同扶着她的风若水松开手行了礼退了出去。 小铃铛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自己去打水给她洗漱。 “圣侍首。” 风月将背着包的风晴带进来:“这个傻子,以为收拾好东西在房里等您就可以了,一直在您房里等您。” 小铃铛笑了笑没有责备她。 “你们快去给主子备些清淡的早食,主子昨晚发了热,才刚刚好些,另外准备两人份的干粮,我今日要陪主子出门。” “可是,”风晴担心地看着面色有些虚弱的虞初稚。 一旁的风月暗自拉了拉她的衣袖,率先行礼:“我们这就去办。” 风晴也只得行礼,跟着风月一起离开了。 “主子,一会用了饭,婢子再陪您去找大祭司,您可别心急。” 小铃铛一边说,一边找出合适出行的外衣给虞初稚换上:“咱不在这一时,您若病倒了反倒慢了行程。” 虞初稚没有着急,反而在榻上盘腿坐好,又开始唱念起疗愈咒,运行灵力,将病气从身体里一点点祛除。 等用了早饭领着小铃铛去找外祖父时,已经用不得人搀扶了,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外祖父。” 虞初稚快步走过去扶起正要行礼的云康狄,将他扶至主位,自己在旁边坐下,旁边有司侍上来斟茶。 虞初稚也顾不得喝,就把柳云墨的情况说给他听。 听完她的话,云康狄面色深沉如墨。 “你略等等,我去找下。”说着云康狄就去了后院,独留虞初稚和小铃铛大眼瞪小眼。 “主子,大祭司当年能把您送走,如今就一定会有办法护着姑爷的。” 茶水喝了一杯又续一杯,虞初稚见外祖父还没有回来,又开始定气凝神,暗自运行灵力,心中默念疗愈术。 运行了五周时,虞初稚感觉到了有人走进,睁开眼就看见云康狄从后堂走了出来。 “走。” 他没有多话,就往外走。 虞初稚拉着小铃铛赶忙跟上。 走了一段路,他在一处院子外停住。 虞初稚跟着停下来一看,这不是她娘亲的院子吗? 第262章 疗伤 “你去请夫人出来。”云康狄吩咐小铃铛。 不一会儿云知鸢就跟着小铃铛出来了 “父亲。”云知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去圣神洞,其余的回来再细说,咱们时间不多,小铃铛背你家主子。”说完自己一个纵身就往福地北边飞去。 云知鸢也跟上他的步伐,小铃铛也背起虞初稚,跟在二人后面。 福地的亭台楼阁,繁树假山飞快地从虞初稚身边脚下掠过,她紧张地闭上了眼,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 风声停了,感觉双脚落了地,虞初稚睁开眼睛,看到身后是一汪清潭,面前是雾气氤氲的山洞。 “走,进去。” 云康狄在前面带路,两手结了个印,洞里的火把就亮了起来。 几人跟着他一起往里走,还是当初虞初稚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的路。 下了台阶,就看见有圣侍在里面伺弄玉蚕,洞里长满了兰花一层层一圈圈,中间是那根熟悉的柱子,柱子旁边一簇枝繁叶茂间,一朵有着层叠繁复花瓣的花挺直而立,每一片花瓣晶莹碧落,散着淡蓝的光芒。 “你们先出去。” 云康狄一声令下,圣侍们有条不紊地走了出去。 云康狄走到石柱面前,虞初稚也跟着上前,她发现石柱上面除了有她之前看到的巴掌大的石头,周围还有一圈黄晶石包围着。 云康狄示意虞初稚扎破手指。 “将血滴到黄晶石上。”云康狄示意道。 虞初稚依言依次滴在黄晶石上,直到第三颗那黄晶石光芒大盛。 “好了。” 云康狄出声,将那颗黄晶石抠下来,放进一个云风羽锦做的锦囊里,交到虞初稚手中,交代她道:“你到了京城,把石头放在云墨额头,然后催动疗愈术,连续三日就可以了。就算他中途醒了,也要继续。” 虞初稚收好锦囊,认真记下云康狄的话:“谢谢外祖父。” 云康狄摸了摸她的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塞在她手中:“这是圣神花露,你收好,一路小心。” 云康狄把她们送回福地,又让人找来风云霆,让他陪着虞初稚和小铃铛一起回沧澜京城。 就在他们往京城赶的时候。刘院首摇着头从柳云墨走出来,一群人围上来,见到皇上也在其中,马上俯身就要拜,姜胤宸一把扶住他:“快说说柳少师如何了?” 刘院首站直了才说道:“命是保住了,就是一直昏迷不醒,想办法喂点水米进去,不然活不过五日。” 姜胤宸正要吩咐人去办,虞铮上前来禀告:“交给臣。” 姜胤宸点点头:“需要什么到宫里来取。”留下这句话带着人走了。 “刘院首。” 见刘院首又要往柳云墨房里去,虞铮伸手拉住了他,急切地问道:“我们方便把云墨搬到虞府吗?” 刘院首想了想答道:“再等几日,要等伤势好些才能搬动。” 虞铮手垂了下去,刘院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先带着家里人回去,别都守在这里把好人磨坏了。” 虞铮点头,留了柏舟和吴峰在这里,带着众人回虞府。 苏涟漪留下蔓枝和益香。 “他们男子做事没那么细心,你们俩帮着点。”看两人应下,她才跟着虞珩也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虞铮把柳云墨的情况汇报给老夫人。 老人家听了叹了口气,对一边的吴嬷嬷说:“翠珠啊,你去把上次稚儿拿给我的那个圣神花露取出来。” “可是小姐,那是稚小姐给您保命的,就这么一小瓶。”吴嬷嬷有些不愿意。 老夫人第一次对她严厉地说:“先救眼前的急,若是柳小子没了,那丫头还活得了吗?” 吴嬷嬷只得进去取,过了好久才把那盒子拿出来,老夫人接过打开看了看,又拔开瓶塞闻了闻,没有问题才递给虞铮。 “这是稚儿送我的,说是不管内伤外伤还是病喝了就能好,你给柳小子送过去。” 虞铮接过盒子迟疑了。 老夫人催促道:“还不快去。” 又嘱咐一旁的落葵:“你也跟过去,这些日子你就留在那边照顾柳少师。” 第263章 圣神花露 落葵跟着虞铮去了柳府。 虞铮再次敲响了柳云墨房间的门,刘院首从里面走了出来。 虞铮说明来意,他就放了他进去。 圣神花露过于珍贵,虞铮不敢随意试用,让落葵先去打了杯水过来试了一下,水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虞铮把吴峰叫了进来,让他把柳云墨扶起来靠在他身上,然后让柳云墨的头完全仰着,再用手指用力掐着他的下颌,让他的嘴大张着,把整瓶圣神花露灌进他的嘴中,直到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确定他全部咽了下去,才让吴峰再又把他放平,几人都不敢错眼地看着他。 半盏茶后,他浑身发出冰蓝的幽光,过了一会才渐渐黯淡下去。 虞铮示意刘院首再给他检查,刘院首仔细查看了一番外伤全部愈合了,又将手指搭在他的腕上,刚刚还若有似无的虚弱脉搏此时强劲有力,再查看一番他的胸口,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若不是亲眼看见,刘院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有这么神奇的药。 “内伤外伤都痊愈了,心脉也恢复了,您随时可以把他带回王府,甚至若是少师大人此刻醒来可以直接下地了。” 说着这些话,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虞铮手中的瓷瓶。 虞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瓷瓶,递给了他。 “这个,这个真的可以给老夫?” 虞铮点头:“不过,稚儿说这里面就是花露,没什么配方之类的。” 刘院首小心翼翼地接过:“在下回去研究研究。” 虞铮又转头看床上躺着的柳云墨,刚刚进屋时苍白的脸庞如今已然面色红润,可是不但没有醒来,就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按照刚刚药效发生的时间来算,他们在这里磨叽了这么久,他应该醒了才对。 “他怎么还没醒?”虞铮忍不住问刘院首。 “再等等。” 此时刘院首还很镇定地安抚虞铮,走到窗边的榻上坐下来:“肚子有些饿了,平王爷可能赏口早食?” 虞铮让柏舟去虞府取三人份的早食过来,毕竟柳云墨随时都可能醒来。 可是直到两人用完早食,柳云墨还是没有醒来。 “这不可能。” 刘院首给柳云墨做了第三次检查后,有些怀疑自己的医术。 “王爷,请太医院会诊。”他提议道。 虞铮应承下来,派吴峰去办这件事。 所有的太医都是摇着头拧着眉走出柳云墨的房间的,几人在耳房一讨论得出的结论都是身体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很是康健,醒不来的原因也不清楚。 几人讨论完又进去检查了一番,结论仍然相同。 “平王爷恕,尔等学艺不精,实属是拿不出什么办法。” 几个太医拱着手向虞铮告辞,虞铮无奈只能也跟他们拱手告别,让柏舟送客。 刘院首见人都走了,才出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现在只能确定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虞铮也跟着点头。 “刘兄,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情况我再派人去请你,你也辛苦了。”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刘院首无奈地摇了摇头,让药童收拾好药箱。 虞铮让吴峰拿了诊金给药童收着,又将刘院首送出柳府。 虞铮让吴峰背着柳云墨,领着院子里的几人一起回了平王府。 等众人都走了,虞铮环顾了一下已经空了的柳府。 这个府里所有的奴仆都被柳云墨遣散了,所以昨晚刺客才能直直杀入柳云墨的院子,半点预警都没有才会伤得如此重。 第264章 六皇子 虞铮关上柳府的府门,在王府门口遇到急匆匆赶来的姜天昊。 “太子殿下。” 虞铮单膝跪下行礼。 姜天昊扶起他,作了个揖。 “那个贼首一直不招,孤想问王爷借个人。” 虞铮愣了一下,才从刚刚有些落寞的情绪中回来。 “何人?”他有些不解地问 。 他不知道他府上有什么人在审案的才能上能高过大理寺的人。 “少保让我来寻的,泓哥儿的御族师傅,灵宝姑娘。” 虞铮点点头:“随我来。” 领着姜天昊入了府,一路往虞琮的院子去,途中遇到安置好柳云墨准备复命的吴峰。 “安排些人去帮云墨看护府宅。” 吴峰领命又去干活了。 虞铮领着姜天昊继续往里走。 “静心定神。”走到院门口就听到灵宝严厉的声音。 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很轻,一听就是有功夫的,灵宝机警地往院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虞铮和姜天昊,她对虞泓努了努嘴,示意他转身。 虞泓转过身对着姜天昊一拜。 “拜见太子殿下。” 灵宝也跟着跪下。 “能不能把你师傅借给孤一日啊?”姜天昊一把抱起虞泓问道。 灵宝跟着站起来。 “昨晚的事?” 昨晚姑爷那里进了贼人,她是知道的,但是怕虞府也出事,她只能守着虞泓。 “是师姐。”虞泓纠正道。 姜天昊只得改正:“行,把你师姐借给孤一日,不,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虞泓转头看着灵宝。 见灵宝点头,他才又说道:“可以啊,不过两个时辰就过了午时,你要负责我师姐的午食。” 姜天昊爽快应下。 “走。”姜天昊心里着急一刻也等不了。 哪知灵宝抱起虞泓对虞铮说:“王爷,我带着泓儿一起去可行?让他试一下他这一年所学。” 虞铮点点头,灵宝抱着虞泓跟上了姜天昊,知道大人在赶时间的虞泓,虽然很想自己走,但知道大人们在赶时间,也就乖乖窝在灵宝怀里。 原本很轻松的审问,因着虞泓不甚熟练的技术,那贼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毕竟平日练得再好,实操的时候还是有差距的,相比在一边明明焦急还在故作镇静的姜天昊,两条眉毛深深拧在一起的虞珩,灵宝倒是老神在在地看虞泓操作,只是暗中护着不让贼首的精神彻底崩溃。 半个时辰过去了,虞泓渐入佳境,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那贼首竹筒倒豆豆全说了。 “六皇子说,柳少师和平王府是太子殿下的最大助力,先除掉他,再伺机除掉虞二少爷,等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年幼把持不住朝堂,他再想办法夺了这皇位,虞大公子鞭长莫及,这皇位就换他来坐坐了。” 接着又把他们的详细计划全都说了出来。 看来这人是六皇子的心腹,一旁记录的虞珩越写越心惊,这六皇子过于自傲了。 姜天昊越听越觉得,他这六哥就是被他父皇给养坏了脑子。 等他说完签字画押,一群人都走了,那人才清醒过来,完全不记得刚刚说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衙役们把他从刑具上取下来,拖到牢房扔了进去,只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疼,却什么都记不起。 看了贼首的供状,姜胤宸沉默了,他可能真的给了这些儿子太多希望。 他重重叹了口气,让侍笔拟了圣旨,命福海去皇子殿宣旨。 一向人前最得皇上喜爱的六皇子,是除了太子唯一还住在宫中的皇子,现在一纸圣旨后被幽禁宗人府。 “你这个哥哥,你是去是留,留待你上位后处置。” 姜胤宸叹了口气跟一旁的姜天昊说。 “儿臣谢过父皇。” 姜天昊重重地磕了个头。 父皇的心思他知道,留着六哥关在宗人府,他日他登基之后其他哥哥若是老老实实的,就可给六个一块封地远远把他送走,以示新帝仁德,若是其他哥哥有异动,六哥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你先退下。” 姜胤宸仿佛被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御书房一片静谧。 第264章 六皇子 虞铮关上柳府的府门,在王府门口遇到急匆匆赶来的姜天昊。 “太子殿下。” 虞铮单膝跪下行礼。 姜天昊扶起他,作了个揖。 “那个贼首一直不招,孤想问王爷借个人。” 虞铮愣了一下,才从刚刚有些落寞的情绪中回来。 “何人?”他有些不解地问 。 他不知道他府上有什么人在审案的才能上能高过大理寺的人。 “少保让我来寻的,泓哥儿的御族师傅,灵宝姑娘。” 虞铮点点头:“随我来。” 领着姜天昊入了府,一路往虞琮的院子去,途中遇到安置好柳云墨准备复命的吴峰。 “安排些人去帮云墨看护府宅。” 吴峰领命又去干活了。 虞铮领着姜天昊继续往里走。 “静心定神。”走到院门口就听到灵宝严厉的声音。 有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很轻,一听就是有功夫的,灵宝机警地往院门口看了一眼,发现来人是虞铮和姜天昊,她对虞泓努了努嘴,示意他转身。 虞泓转过身对着姜天昊一拜。 “拜见太子殿下。” 灵宝也跟着跪下。 “能不能把你师傅借给孤一日啊?”姜天昊一把抱起虞泓问道。 灵宝跟着站起来。 “昨晚的事?” 昨晚姑爷那里进了贼人,她是知道的,但是怕虞府也出事,她只能守着虞泓。 “是师姐。”虞泓纠正道。 姜天昊只得改正:“行,把你师姐借给孤一日,不,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虞泓转头看着灵宝。 见灵宝点头,他才又说道:“可以啊,不过两个时辰就过了午时,你要负责我师姐的午食。” 姜天昊爽快应下。 “走。”姜天昊心里着急一刻也等不了。 哪知灵宝抱起虞泓对虞铮说:“王爷,我带着泓儿一起去可行?让他试一下他这一年所学。” 虞铮点点头,灵宝抱着虞泓跟上了姜天昊,知道大人在赶时间的虞泓,虽然很想自己走,但知道大人们在赶时间,也就乖乖窝在灵宝怀里。 原本很轻松的审问,因着虞泓不甚熟练的技术,那贼首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毕竟平日练得再好,实操的时候还是有差距的,相比在一边明明焦急还在故作镇静的姜天昊,两条眉毛深深拧在一起的虞珩,灵宝倒是老神在在地看虞泓操作,只是暗中护着不让贼首的精神彻底崩溃。 半个时辰过去了,虞泓渐入佳境,接下来的一盏茶时间里,那贼首竹筒倒豆豆全说了。 “六皇子说,柳少师和平王府是太子殿下的最大助力,先除掉他,再伺机除掉虞二少爷,等皇上驾崩太子继位,太子年幼把持不住朝堂,他再想办法夺了这皇位,虞大公子鞭长莫及,这皇位就换他来坐坐了。” 接着又把他们的详细计划全都说了出来。 看来这人是六皇子的心腹,一旁记录的虞珩越写越心惊,这六皇子过于自傲了。 姜天昊越听越觉得,他这六哥就是被他父皇给养坏了脑子。 等他说完签字画押,一群人都走了,那人才清醒过来,完全不记得刚刚说了什么,一脸茫然地看着衙役们把他从刑具上取下来,拖到牢房扔了进去,只觉得头像针扎一样疼,却什么都记不起。 看了贼首的供状,姜胤宸沉默了,他可能真的给了这些儿子太多希望。 他重重叹了口气,让侍笔拟了圣旨,命福海去皇子殿宣旨。 一向人前最得皇上喜爱的六皇子,是除了太子唯一还住在宫中的皇子,现在一纸圣旨后被幽禁宗人府。 “你这个哥哥,你是去是留,留待你上位后处置。” 姜胤宸叹了口气跟一旁的姜天昊说。 “儿臣谢过父皇。” 姜天昊重重地磕了个头。 父皇的心思他知道,留着六哥关在宗人府,他日他登基之后其他哥哥若是老老实实的,就可给六个一块封地远远把他送走,以示新帝仁德,若是其他哥哥有异动,六哥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你先退下。” 姜胤宸仿佛被抽干了身体里的力气,呆呆地坐在龙椅上,御书房一片静谧。 第265章 求救 柳府事了,虞珩带着结果回到平王府,通禀了虞铮和老夫人,又去安置柳云墨的房里告知了柳云墨。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气息均匀而绵长的柳云墨,仿佛睡着了一样,让人忧心又束手无策,虞珩坐在床前,将今日所得都说与他听了,半晌见他半点都没有动静,叹了口气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老夫人每天安排厨房给柳云墨用野山参老母鸡汤熬小米粥吊着命,虽然身体无恙却一天天瘦削下来。 灵宝和羽紫朱也来看过几次 “是走了魂。”灵宝下了结论。 一屋子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如何知晓?” 每天都来却仍然毫无头绪的刘院首一把握住灵宝的手,又觉不妥,讪讪松开。 知道刘院首是着急坏了,灵宝并没放在心上,又把手放在柳云墨的额头探了探他的灵台,才确认道:“确是走了魂,我用锁魂术搜不到他的魂。” 末了她又认真地说道:“我建议把姑爷送回御族交给大祭司看看,说不定大祭司有办法。” 一旁的紫朱也跟着点头。 虞铮看向一旁的刘院首:“刘兄您看,云墨这身子可撑得住两个月的车程?” 刘院首走过去给柳云墨把了把脉,沉吟了一会儿。 “若是还有一瓶圣神花露,应该挺得住。” 这话一出来,一屋子都沉默了。 虞铮、虞珩、灵宝、羽紫朱都知道这皇城中确实还有一瓶圣神花露,可是谁也没开口要去求。 这圣神花露就是第二次生命,除非那人赏下来,谁敢开口去求? 落葵端着小米粥进来,众人都默默地离开柳云墨的房间。 “珩哥儿,你早上可有公务?” 出了房门,虞铮叫住准备出院子门的虞珩。 虞珩顿住了脚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你跟我过来。” 虞铮将虞珩带到了书房。 “伯父,不可。” 虞珩听虞铮又要拿爵位去跟皇上换圣神花露,出言制止。 “第一次,您和大哥用军功换了大嫂的婚事和自由,第二次,您用侯位换了我和玉润顺利入朝为官,虽然您和皇上交情深重,您无贪恋权势之心,他全心信任您,可是一可而再,再不可而三,到时候朝中定会有人参您挟功求报,藐视皇家。一次两次,皇上和太子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天天有人上折子,或者更恶劣一点买通宫里贴身伺候的人,天天给皇上和太子上眼药,以如今咱们虞府的权势,失了圣心,全家粉身碎骨。” 虞铮沉默了,打仗他行,但是这官场诡谲他真的应付不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云墨就这么在眼前死掉?” 虞珩想了想说:“您亲笔写封信给二妹妹,告知她玉润的情况,若是大祭司能解决,以二妹妹对玉润的心,她定会带着大祭司尽快赶来。” 虞铮仍是觉得不妥:“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两个月,不知道云墨还能支撑多久。” 虞珩也考量了一下才说:“要不了这么久,咱们不能求圣神花露,但是可以求皇上派鹰卫帮咱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信送过去。这个我们有经验,以鹰卫的速度不会超过十五日,相信稚儿收到信找到解决办法,最迟二十日也能赶到京城,这样虽然仍需月余,但比带着玉润去御族的速度更快也更安全。” 虞铮想了一下,如今只能这么办了,写好信就带着去宫里找皇上帮忙了,姜胤宸派了鹰一送信。 鹰一一听事关柳少师的性命,一人三骑卯足了劲往御族方向奔。 不曾想才出了京城跑了三日,就在官道上看到三人三骑朝京城方向飞驰而来,四人六骑擦肩而过。 “鹰一。” 听到有人叫他,他立刻勒住了马,坐在马上回头一看正是虞初稚三人。 他调转马头,赶到虞初稚面前下马行礼。 “卑职拜见县主。” 虞初稚叫起他问道:“你这是有任务?” 想了想又不像,一般鹰卫出任务都是要隐藏形迹的。 鹰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平王爷托我去御族找您,说是事关柳少师生死。” 虞初稚接过信,坐在马上一目十行地看完,对小铃铛说:“你先去平王府,尽量保住云墨的命。” 小铃铛应下,下了马,几个纵身就不见了身影。 虞初稚也下得马来,牵过鹰一的一匹马跳了上去:“我们的马都乏了,你带着它们慢慢回来,我先走了。” 说着轻敲马腹,马鞭一甩,宝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出。 风云霆直接从自己的马跳到鹰一牵的马上说了句:“有劳了。” 驾着马就追了出去,独留鹰一一人四马,不急不徐地往京城方向而去。 第265章 求救 柳府事了,虞珩带着结果回到平王府,通禀了虞铮和老夫人,又去安置柳云墨的房里告知了柳云墨。 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气息均匀而绵长的柳云墨,仿佛睡着了一样,让人忧心又束手无策,虞珩坐在床前,将今日所得都说与他听了,半晌见他半点都没有动静,叹了口气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老夫人每天安排厨房给柳云墨用野山参老母鸡汤熬小米粥吊着命,虽然身体无恙却一天天瘦削下来。 灵宝和羽紫朱也来看过几次 “是走了魂。”灵宝下了结论。 一屋子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如何知晓?” 每天都来却仍然毫无头绪的刘院首一把握住灵宝的手,又觉不妥,讪讪松开。 知道刘院首是着急坏了,灵宝并没放在心上,又把手放在柳云墨的额头探了探他的灵台,才确认道:“确是走了魂,我用锁魂术搜不到他的魂。” 末了她又认真地说道:“我建议把姑爷送回御族交给大祭司看看,说不定大祭司有办法。” 一旁的紫朱也跟着点头。 虞铮看向一旁的刘院首:“刘兄您看,云墨这身子可撑得住两个月的车程?” 刘院首走过去给柳云墨把了把脉,沉吟了一会儿。 “若是还有一瓶圣神花露,应该挺得住。” 这话一出来,一屋子都沉默了。 虞铮、虞珩、灵宝、羽紫朱都知道这皇城中确实还有一瓶圣神花露,可是谁也没开口要去求。 这圣神花露就是第二次生命,除非那人赏下来,谁敢开口去求? 落葵端着小米粥进来,众人都默默地离开柳云墨的房间。 “珩哥儿,你早上可有公务?” 出了房门,虞铮叫住准备出院子门的虞珩。 虞珩顿住了脚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你跟我过来。” 虞铮将虞珩带到了书房。 “伯父,不可。” 虞珩听虞铮又要拿爵位去跟皇上换圣神花露,出言制止。 “第一次,您和大哥用军功换了大嫂的婚事和自由,第二次,您用侯位换了我和玉润顺利入朝为官,虽然您和皇上交情深重,您无贪恋权势之心,他全心信任您,可是一可而再,再不可而三,到时候朝中定会有人参您挟功求报,藐视皇家。一次两次,皇上和太子不会放在心上,若是天天有人上折子,或者更恶劣一点买通宫里贴身伺候的人,天天给皇上和太子上眼药,以如今咱们虞府的权势,失了圣心,全家粉身碎骨。” 虞铮沉默了,打仗他行,但是这官场诡谲他真的应付不来。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总不能看着云墨就这么在眼前死掉?” 虞珩想了想说:“您亲笔写封信给二妹妹,告知她玉润的情况,若是大祭司能解决,以二妹妹对玉润的心,她定会带着大祭司尽快赶来。” 虞铮仍是觉得不妥:“这一来一去最快也要两个月,不知道云墨还能支撑多久。” 虞珩也考量了一下才说:“要不了这么久,咱们不能求圣神花露,但是可以求皇上派鹰卫帮咱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信送过去。这个我们有经验,以鹰卫的速度不会超过十五日,相信稚儿收到信找到解决办法,最迟二十日也能赶到京城,这样虽然仍需月余,但比带着玉润去御族的速度更快也更安全。” 虞铮想了一下,如今只能这么办了,写好信就带着去宫里找皇上帮忙了,姜胤宸派了鹰一送信。 鹰一一听事关柳少师的性命,一人三骑卯足了劲往御族方向奔。 不曾想才出了京城跑了三日,就在官道上看到三人三骑朝京城方向飞驰而来,四人六骑擦肩而过。 “鹰一。” 听到有人叫他,他立刻勒住了马,坐在马上回头一看正是虞初稚三人。 他调转马头,赶到虞初稚面前下马行礼。 “卑职拜见县主。” 虞初稚叫起他问道:“你这是有任务?” 想了想又不像,一般鹰卫出任务都是要隐藏形迹的。 鹰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平王爷托我去御族找您,说是事关柳少师生死。” 虞初稚接过信,坐在马上一目十行地看完,对小铃铛说:“你先去平王府,尽量保住云墨的命。” 小铃铛应下,下了马,几个纵身就不见了身影。 虞初稚也下得马来,牵过鹰一的一匹马跳了上去:“我们的马都乏了,你带着它们慢慢回来,我先走了。” 说着轻敲马腹,马鞭一甩,宝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出。 风云霆直接从自己的马跳到鹰一牵的马上说了句:“有劳了。” 驾着马就追了出去,独留鹰一一人四马,不急不徐地往京城方向而去。 第266章 赴京 虽然知道没那么快,虞铮仍是焦心地每日都到府门口探看一番,每次等了一炷香又叹着气去柳云墨的院子看他,日日跟他说话,想让他多坚持些日子。 第三日了,他数着日子,又等了一炷香,就转身回柳云墨的院子,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他。 “平王爷留步。” 他转过身,小铃铛已经落在他面前:“王爷请速速带婢子去见柳公子。” 见是小铃铛,虞铮也没多问只说了句:“在云墨从前住虞府时的那个院子,你且先去。” 小铃铛一抱拳,施展轻功朝着柳云墨的院子直奔而去,越过院墙就到了卧房门口,推开房门正要入内,却被人牢牢握住肩膀。 想是虞铮安排的护卫,小铃铛也不着急,转过头将自己的脸完完整整地露在来人面前,吴峰一看是小铃铛,忙松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铃铛快步入内,看到躺在那瘦削的柳云墨,上前一把脉,还好,身体康健,就是久少进食,有些虚。 她出门招呼吴峰进来帮手,吴峰看着她从一堆药包中找出一包,打了盏白水将药粉化入水中,吴峰有了上次灌药的经验,照着虞铮的样子做了一回,小铃铛尽数将药水灌入,待他全部咽下,才示意吴峰将柳云墨放平。 做完这些虞铮也赶了过来。 “如何?”他有些着急。 小铃铛扶着他坐下。 “王爷别急,主子最迟后日晚间关城门前能到,姑爷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别的打算,旁的话小铃铛也没有多说。 听说小铃铛赶了回来,虞珩等人也赶到了柳云墨院中。 “这信不过送出去三日你怎么就到京城了?”苏涟漪拉着小铃铛问。 她笑了笑说道:“前些日子,主子梦到姑爷遇难,有性命之忧,带着我和铁柱一起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一听只有他们三人,苏涟漪有些着急:“可是灵宝说玉润是走了魂,要大祭司才能解决。” 小铃铛原想说主子带了解决办法回来,但若是这么说,又要解释主子是如何知道姑爷是什么症状,二少夫人是知情人,还好解释,旁的人如何糊弄,电光火石间思绪百转千回。 “先让主子看看能不能治,就算不能,我这里有药可替代每日吃食,坚持两个月回到御族,是没有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放了心。 苏涟漪忙张罗着给小铃铛安排到虞初稚原先的院子休息。 “我就住这院子角房,主子来了定是要守着姑爷的,我休息一下,明日帮她把东厢房整理出来,还有铁柱也回来了,劳二少夫人安排住处。” 苏涟漪招呼着蔓枝带人给小铃铛收拾屋子,又安排益香去厨房给她弄吃食。 小铃铛刚吃完饭,濯清敲响了她的房门。 “铃铛姐姐,我给你送了些热水在盥洗室,你一会儿直接用就可以了。” 小铃铛打开门,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谢谢妹妹了。” “不客气。”濯清摆摆手,收了门口的食盒走了。 小铃铛在盥洗室用瓢舀了水冲了个澡,又去看了看柳云墨没什么问题。 “你若累了,就在榻上睡。”小铃铛看着满脸疲惫的柏舟劝他。 “姑爷这几日都不会醒,你放心睡。”说完她就离开了。 听了她的话,柏舟合衣躺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铃铛在角房睡了这半月来最安稳的一觉,早上早早地就醒了,洗漱完先去看了看柳云墨。 看到虞铮在那里,配合着又给柳云墨喂了一盏药水,给他把了把脉,就去用早食了。 上午刘院首又被皇上派来给柳云墨请脉案,发现前几日原本日渐虚弱的柳云墨重新焕发了生机,得知是因为小铃铛给柳云墨喂了她自己配制的药,让吴峰帮他把人寻来。 吴峰面露难色。 “刘院首,此刻恐怕不行,您若真的很想见小铃铛,不若午后再来,此时她出城去接我们二小姐了。” “那我明日再来,宫里今日老朽当值。” 吴峰送了刘院首出府。 日头西斜,小铃铛背着虞初稚落在柳云墨的房门前,守在房里的虞铮看到虞初稚一进来就想给他行礼,忙扶住了她:“先看看云墨。” 虞初稚点点头,虞铮被小铃铛请了出去,虞初稚从腰间锦囊里取出黄水晶放在柳云墨额头,坐在他身边开始运起灵力唱念疗愈咒,灵力竟然通过黄水晶进入了柳云墨的体内。 御族的灵力是进入不了外族人的身体里的,通过这个黄水晶竟然可以,回去一定要问问外祖父缘由,虽然要走了,以后估计也用不上,但是不了解清楚,她一定会心心念念地惦记。 结束疗愈,虞初稚推开门就看到苏涟漪和虞曦颜等在院子里。 “大姐,苏姐姐。”她朝她们走过去。 “能治好吗?”两人关心地问。 虞初稚眨眨眼,小声跟两人说:“问题不大,可以偷偷告诉祖母,但不要让旁的人知道。” 苏涟漪眼睛一转就想到其中关键:“你不想让他留人?”苏涟漪指指天。 虞初稚点头。 “行了,先去拜见祖母,她可想你了。”虞曦颜打断两人的鬼祟,领着她们去往瑞寿堂。 “孙女不孝,请祖母安。”虞初稚端正跪好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到祖母这里来。” 落葵上前扶起虞初稚,她挨着老夫人坐下,像从前一样偎在老夫人肩头。 “祖母,稚儿好想你啊。” “祖母也好想我们稚儿。” 老夫人一把揽过虞初稚,抱在怀中好一番摩挲:“也不知那柳小子能不能医好。” 虞初稚从老夫人怀中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实在不行,带回御族总会有办法的。” 陪着老夫人聊了一会天,虞初稚才又说道:“祖母,我一会儿来陪您用饭,我先去给母亲和婶婶请安。” 老夫人松开手:“好好,让你姐姐和嫂嫂陪你去,涟漪颜儿一会儿请了你们母亲一起到我这边来用饭。” 二人福了福,应下了,陪着虞初稚往院子深处走去。 听说祖母把自己送的圣神花露用了,晚膳后虞初稚从背包里翻出临走时外祖父塞到她手中的那一瓶,让小铃铛送去给祖母。 “你就说,是云姨娘孝敬她的,就说云姨娘说,虽今后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仍希望母亲健康顺遂。” 小铃铛满脸疑惑,虞初稚笑了笑跟她解释道:“若说是我送的,祖母定会觉得我这是还她一瓶,会感觉我跟她生分了,她一定不会收,你若是是娘亲孝敬她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她若要你拿回来给你家姑爷用,你就告诉她你有药粉可以维持姑爷的身体,用不上这么好的。” 小铃铛突然觉得原来送个东西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送了花露小铃铛顺便给虞初稚打了热水回来,洗得轻轻爽爽的虞初稚倒床就睡了。 第266章 赴京 虽然知道没那么快,虞铮仍是焦心地每日都到府门口探看一番,每次等了一炷香又叹着气去柳云墨的院子看他,日日跟他说话,想让他多坚持些日子。 第三日了,他数着日子,又等了一炷香,就转身回柳云墨的院子,才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喊他。 “平王爷留步。” 他转过身,小铃铛已经落在他面前:“王爷请速速带婢子去见柳公子。” 见是小铃铛,虞铮也没多问只说了句:“在云墨从前住虞府时的那个院子,你且先去。” 小铃铛一抱拳,施展轻功朝着柳云墨的院子直奔而去,越过院墙就到了卧房门口,推开房门正要入内,却被人牢牢握住肩膀。 想是虞铮安排的护卫,小铃铛也不着急,转过头将自己的脸完完整整地露在来人面前,吴峰一看是小铃铛,忙松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铃铛快步入内,看到躺在那瘦削的柳云墨,上前一把脉,还好,身体康健,就是久少进食,有些虚。 她出门招呼吴峰进来帮手,吴峰看着她从一堆药包中找出一包,打了盏白水将药粉化入水中,吴峰有了上次灌药的经验,照着虞铮的样子做了一回,小铃铛尽数将药水灌入,待他全部咽下,才示意吴峰将柳云墨放平。 做完这些虞铮也赶了过来。 “如何?”他有些着急。 小铃铛扶着他坐下。 “王爷别急,主子最迟后日晚间关城门前能到,姑爷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主子有没有别的打算,旁的话小铃铛也没有多说。 听说小铃铛赶了回来,虞珩等人也赶到了柳云墨院中。 “这信不过送出去三日你怎么就到京城了?”苏涟漪拉着小铃铛问。 她笑了笑说道:“前些日子,主子梦到姑爷遇难,有性命之忧,带着我和铁柱一起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一听只有他们三人,苏涟漪有些着急:“可是灵宝说玉润是走了魂,要大祭司才能解决。” 小铃铛原想说主子带了解决办法回来,但若是这么说,又要解释主子是如何知道姑爷是什么症状,二少夫人是知情人,还好解释,旁的人如何糊弄,电光火石间思绪百转千回。 “先让主子看看能不能治,就算不能,我这里有药可替代每日吃食,坚持两个月回到御族,是没有问题的。” 听她这么说,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放了心。 苏涟漪忙张罗着给小铃铛安排到虞初稚原先的院子休息。 “我就住这院子角房,主子来了定是要守着姑爷的,我休息一下,明日帮她把东厢房整理出来,还有铁柱也回来了,劳二少夫人安排住处。” 苏涟漪招呼着蔓枝带人给小铃铛收拾屋子,又安排益香去厨房给她弄吃食。 小铃铛刚吃完饭,濯清敲响了她的房门。 “铃铛姐姐,我给你送了些热水在盥洗室,你一会儿直接用就可以了。” 小铃铛打开门,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谢谢妹妹了。” “不客气。”濯清摆摆手,收了门口的食盒走了。 小铃铛在盥洗室用瓢舀了水冲了个澡,又去看了看柳云墨没什么问题。 “你若累了,就在榻上睡。”小铃铛看着满脸疲惫的柏舟劝他。 “姑爷这几日都不会醒,你放心睡。”说完她就离开了。 听了她的话,柏舟合衣躺在榻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铃铛在角房睡了这半月来最安稳的一觉,早上早早地就醒了,洗漱完先去看了看柳云墨。 看到虞铮在那里,配合着又给柳云墨喂了一盏药水,给他把了把脉,就去用早食了。 上午刘院首又被皇上派来给柳云墨请脉案,发现前几日原本日渐虚弱的柳云墨重新焕发了生机,得知是因为小铃铛给柳云墨喂了她自己配制的药,让吴峰帮他把人寻来。 吴峰面露难色。 “刘院首,此刻恐怕不行,您若真的很想见小铃铛,不若午后再来,此时她出城去接我们二小姐了。” “那我明日再来,宫里今日老朽当值。” 吴峰送了刘院首出府。 日头西斜,小铃铛背着虞初稚落在柳云墨的房门前,守在房里的虞铮看到虞初稚一进来就想给他行礼,忙扶住了她:“先看看云墨。” 虞初稚点点头,虞铮被小铃铛请了出去,虞初稚从腰间锦囊里取出黄水晶放在柳云墨额头,坐在他身边开始运起灵力唱念疗愈咒,灵力竟然通过黄水晶进入了柳云墨的体内。 御族的灵力是进入不了外族人的身体里的,通过这个黄水晶竟然可以,回去一定要问问外祖父缘由,虽然要走了,以后估计也用不上,但是不了解清楚,她一定会心心念念地惦记。 结束疗愈,虞初稚推开门就看到苏涟漪和虞曦颜等在院子里。 “大姐,苏姐姐。”她朝她们走过去。 “能治好吗?”两人关心地问。 虞初稚眨眨眼,小声跟两人说:“问题不大,可以偷偷告诉祖母,但不要让旁的人知道。” 苏涟漪眼睛一转就想到其中关键:“你不想让他留人?”苏涟漪指指天。 虞初稚点头。 “行了,先去拜见祖母,她可想你了。”虞曦颜打断两人的鬼祟,领着她们去往瑞寿堂。 “孙女不孝,请祖母安。”虞初稚端正跪好给老夫人行了个大礼。 “快起来,到祖母这里来。” 落葵上前扶起虞初稚,她挨着老夫人坐下,像从前一样偎在老夫人肩头。 “祖母,稚儿好想你啊。” “祖母也好想我们稚儿。” 老夫人一把揽过虞初稚,抱在怀中好一番摩挲:“也不知那柳小子能不能医好。” 虞初稚从老夫人怀中抬起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实在不行,带回御族总会有办法的。” 陪着老夫人聊了一会天,虞初稚才又说道:“祖母,我一会儿来陪您用饭,我先去给母亲和婶婶请安。” 老夫人松开手:“好好,让你姐姐和嫂嫂陪你去,涟漪颜儿一会儿请了你们母亲一起到我这边来用饭。” 二人福了福,应下了,陪着虞初稚往院子深处走去。 听说祖母把自己送的圣神花露用了,晚膳后虞初稚从背包里翻出临走时外祖父塞到她手中的那一瓶,让小铃铛送去给祖母。 “你就说,是云姨娘孝敬她的,就说云姨娘说,虽今后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仍希望母亲健康顺遂。” 小铃铛满脸疑惑,虞初稚笑了笑跟她解释道:“若说是我送的,祖母定会觉得我这是还她一瓶,会感觉我跟她生分了,她一定不会收,你若是是娘亲孝敬她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她若要你拿回来给你家姑爷用,你就告诉她你有药粉可以维持姑爷的身体,用不上这么好的。” 小铃铛突然觉得原来送个东西也有这么大的学问。 送了花露小铃铛顺便给虞初稚打了热水回来,洗得轻轻爽爽的虞初稚倒床就睡了。 第267章 脱身 第二日虞初稚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打开门看到刘院首缠着小铃铛,非要她把她手中的瓶瓶罐罐和药包给他看看。 小铃铛被缠得不耐烦,又不好发脾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虞初稚的门打开了,祈求地看着她。 “小铃铛,帮我打水洗漱,还有备早膳,我饿了。” 小铃铛眼睛一亮忙去张罗了。 虞初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喝着粥,看到刘院首又缠上闲下来的小铃铛,心中好笑,说道:“刘伯伯,别说小铃铛把她的药都拿给您研究,她就是把方子都给您,您也配不齐,好些药材都是御族特有的,您连御族都进不去,要了方子也没用。”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刘院首满腔的热情。 看着刘院首一下子蔫巴了,虞初稚又接着说:“不过您若想入御族去御族研究那些古老的药方,也不是不可以。” 虞初稚夹了个水晶包咬了一口,笑得一脸算计。 刘院首从药箱里掏出条白布遮住嘴,系在脑后,坐到虞初稚对面:“好说,好说。” 虞初稚轻轻一笑:“我们御族如今女学很是兴旺,若您愿意到我们女学当教医术夫子,那我们御族的医书随您看,我们御族的药材随您调配,您觉得如何?” 刘院首想了想说:“老朽今年不过五十有三,还不到致仕的年纪,皇上不会放我走的。” 虞初稚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咽了下去,才说:“也不用多久,两年也可,三年也行,就说您要护送柳少师去御族疗伤,你觉得如何?” 刘院首犹豫了。 虞初稚不着急,鱼儿迟早会咬钩。 刘院首想着刚刚小铃铛给柳云墨用药前他的脉象,和用药后的脉象,下定了决心:“两年,两年,我只教两年。”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咽下:“一言为定。” 吃饱喝足虞初稚开始干活,整个院子里都清了场。 刘院首想一探究竟,却被虞铮和虞珩一人一边请去喝茶。 这次完成疗愈术,虞初稚发现柳云墨的眼珠子在缓缓转动,隐约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会打定主意,出了门就去找了虞铮。 “父亲,外祖父教我的方法试了两天都不管用,看来我要尽快待云墨回御族了,万一回去晚了我怕出事。”说着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虞铮腾地站起来,要吴峰马上备马车,他要带虞初稚进宫。 很快马车备好了,刘院首也跟着一起入了宫,在太医院等着。 姜胤宸听到虞初稚要带柳云墨走,有些舍不得就此放他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虞初稚摇了摇头:“外祖父教我的方法用了两天都不管用,恐怕要带回御族圣神洞,借助神树和圣神花的力量,才可以召回夫君走了的魂魄。” 听她这么说,又想着已经昏迷太多天的柳云墨路上还有两个月的路程,只得准了。 “你这一路上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小十去给你备好。” 虞初稚摇了摇头,俯下身子。 “名贵的药材,陛下已经赏了王府很多了,祖母已经帮忙备好。” 她话锋一转:“还请皇上把刘院首借我一用,这一路上多有颠簸,若有刘院首这样有经验的老太医在身边,关键时候或能保住夫君性命。” 姜胤宸想都没想就让福海去宣刘院首。 次日一早虞初稚早早地就去了柳云墨房中,帮他施展了疗愈术。 做完一切,打开房门小铃铛就迎了上来。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她指了指院子中站着的姜天昊。 “太子殿下。” 看到他望过来,虞初稚向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快走几步向他行了个礼。 “虞姐姐,”姜天昊扶起她,“我可以进去看看柳少师吗?” 虞初稚领着他进去,看着床上瘦削的柳云墨,握住他的手。 “虞姐姐,父皇准备了马车,能让柳少师这一路舒服些,还备了一车药材你们也一并带上。” 虞初稚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谢过太子殿下了。” 姜天昊对她挥挥手:“虞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希望少师他去了御族能好起来,我还等你们有了孩子后,他能再回来教我几年。” 姜天昊回头看着虞初稚突然露出一个初次见他时娇憨的表情:“虞姐姐那么疼我,一定舍不得我一个人辛苦的。” 知道走了再也回不来的虞初稚只得白了他一眼:“我更心疼我夫君,到时候看他自己的意思。” 姜天昊落寞地低下头,外面传来苏涟漪的声音,提醒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挪柳云墨上马车了。 姜天昊只好松开手,看着风云霆进来一把抱起柳云墨就走出了院子。 几人一路跟着,看着风云霆小心地把柳云墨在马车里安顿好。 虞初稚阻止了众人要送出城门的要求,在府门口拜别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 知道姑姑\/姨姨这次离开是去救姑父\/姨父的性命,几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站在府门口没有吵闹,虞初稚在他们软糯糯的脸颊上香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她有些不舍地掀起窗帘,看着相处多年的家人们离她越来越远。 马车离开京城,她最后一次回望城门,看到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身常服的姜天昊陪着同样常服的姜胤宸站在那里,旁边的福海公公朝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帕子。 第267章 脱身 第二日虞初稚是被院子里的声音吵醒的,打开门看到刘院首缠着小铃铛,非要她把她手中的瓶瓶罐罐和药包给他看看。 小铃铛被缠得不耐烦,又不好发脾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到虞初稚的门打开了,祈求地看着她。 “小铃铛,帮我打水洗漱,还有备早膳,我饿了。” 小铃铛眼睛一亮忙去张罗了。 虞初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喝着粥,看到刘院首又缠上闲下来的小铃铛,心中好笑,说道:“刘伯伯,别说小铃铛把她的药都拿给您研究,她就是把方子都给您,您也配不齐,好些药材都是御族特有的,您连御族都进不去,要了方子也没用。”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刘院首满腔的热情。 看着刘院首一下子蔫巴了,虞初稚又接着说:“不过您若想入御族去御族研究那些古老的药方,也不是不可以。” 虞初稚夹了个水晶包咬了一口,笑得一脸算计。 刘院首从药箱里掏出条白布遮住嘴,系在脑后,坐到虞初稚对面:“好说,好说。” 虞初稚轻轻一笑:“我们御族如今女学很是兴旺,若您愿意到我们女学当教医术夫子,那我们御族的医书随您看,我们御族的药材随您调配,您觉得如何?” 刘院首想了想说:“老朽今年不过五十有三,还不到致仕的年纪,皇上不会放我走的。” 虞初稚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咽了下去,才说:“也不用多久,两年也可,三年也行,就说您要护送柳少师去御族疗伤,你觉得如何?” 刘院首犹豫了。 虞初稚不着急,鱼儿迟早会咬钩。 刘院首想着刚刚小铃铛给柳云墨用药前他的脉象,和用药后的脉象,下定了决心:“两年,两年,我只教两年。” 虞初稚满意地点点头,喝完最后一口粥咽下:“一言为定。” 吃饱喝足虞初稚开始干活,整个院子里都清了场。 刘院首想一探究竟,却被虞铮和虞珩一人一边请去喝茶。 这次完成疗愈术,虞初稚发现柳云墨的眼珠子在缓缓转动,隐约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坐在床边思索了一会打定主意,出了门就去找了虞铮。 “父亲,外祖父教我的方法试了两天都不管用,看来我要尽快待云墨回御族了,万一回去晚了我怕出事。”说着她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虞铮腾地站起来,要吴峰马上备马车,他要带虞初稚进宫。 很快马车备好了,刘院首也跟着一起入了宫,在太医院等着。 姜胤宸听到虞初稚要带柳云墨走,有些舍不得就此放他走。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虞初稚摇了摇头:“外祖父教我的方法用了两天都不管用,恐怕要带回御族圣神洞,借助神树和圣神花的力量,才可以召回夫君走了的魂魄。” 听她这么说,又想着已经昏迷太多天的柳云墨路上还有两个月的路程,只得准了。 “你这一路上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小十去给你备好。” 虞初稚摇了摇头,俯下身子。 “名贵的药材,陛下已经赏了王府很多了,祖母已经帮忙备好。” 她话锋一转:“还请皇上把刘院首借我一用,这一路上多有颠簸,若有刘院首这样有经验的老太医在身边,关键时候或能保住夫君性命。” 姜胤宸想都没想就让福海去宣刘院首。 次日一早虞初稚早早地就去了柳云墨房中,帮他施展了疗愈术。 做完一切,打开房门小铃铛就迎了上来。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她指了指院子中站着的姜天昊。 “太子殿下。” 看到他望过来,虞初稚向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快走几步向他行了个礼。 “虞姐姐,”姜天昊扶起她,“我可以进去看看柳少师吗?” 虞初稚领着他进去,看着床上瘦削的柳云墨,握住他的手。 “虞姐姐,父皇准备了马车,能让柳少师这一路舒服些,还备了一车药材你们也一并带上。” 虞初稚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谢过太子殿下了。” 姜天昊对她挥挥手:“虞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姐姐,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希望少师他去了御族能好起来,我还等你们有了孩子后,他能再回来教我几年。” 姜天昊回头看着虞初稚突然露出一个初次见他时娇憨的表情:“虞姐姐那么疼我,一定舍不得我一个人辛苦的。” 知道走了再也回不来的虞初稚只得白了他一眼:“我更心疼我夫君,到时候看他自己的意思。” 姜天昊落寞地低下头,外面传来苏涟漪的声音,提醒她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挪柳云墨上马车了。 姜天昊只好松开手,看着风云霆进来一把抱起柳云墨就走出了院子。 几人一路跟着,看着风云霆小心地把柳云墨在马车里安顿好。 虞初稚阻止了众人要送出城门的要求,在府门口拜别祖母、父亲、母亲、叔叔、婶婶。 知道姑姑\/姨姨这次离开是去救姑父\/姨父的性命,几个小家伙规规矩矩地站在府门口没有吵闹,虞初稚在他们软糯糯的脸颊上香了一下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她有些不舍地掀起窗帘,看着相处多年的家人们离她越来越远。 马车离开京城,她最后一次回望城门,看到高高的城墙之上,一身常服的姜天昊陪着同样常服的姜胤宸站在那里,旁边的福海公公朝他们挥动着手中的帕子。 第268章 扮痴 马车缓慢地前行着,虞初稚还在想,这皇家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如何减震的,竟然一点都不颠簸。 就眼见着柳云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适应了一会儿,才又转向虞初稚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初。” 虞初稚含着泪笑着回望着他:“我在。” 突然一阵胃肠蠕动的咕噜声,柳云墨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主子,我准备了野山参炖老母鸡汤熬的鸡丝粥。” 小铃铛献宝似的声音从马车尾部响起,柳云墨这才注意到这车里还有旁人。 虞初稚拿出被子靠垫支撑着柳云墨坐稳,小铃铛盛了小半碗粥递到虞初稚手中。 她接过舀起一点,将勺子递到柳云墨面前,柳云墨想说他有力气可以自己喝,看到递到嘴边的勺子,自觉地张开了嘴,享受着虞初稚的投喂。 就这样一勺一勺喂了柳云墨两碗。 看着他眼里还透着希冀,虞初稚没理他:“歇一会再吃,一次吃多了不舒服,要少食多餐。” 中午的时候马车进了城,选了最大的酒楼,虞初稚让小铃铛带大家去吃饭,自己在马车上守着柳云墨。 “夫人,”柳云墨撒着娇,“为夫也想下去吃。”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到御族之前你都不能下马车,万一被皇上的人知道了,还不治我一个欺君之罪,连累王府满门。” 柳云墨只得作罢。 小铃铛回来给虞初稚带了饭,虞初稚分了柳云墨一半,成功收到了柳云墨的抗议,他吃不饱。 虞初稚安抚他,吃多了坐马车该要不舒服了,他又不能下去活动,少吃点也不会积食。 一开始还好,越到后面柳云墨身体恢复得越好,他就越坐不住,每天晚上等众人都在客栈歇下,虞初稚就陪着柳云墨偷偷下车溜达,每到这时小铃铛就会偷溜出来给他们望风。 这样一路遮遮掩掩地回到了御族,将柳云墨搬回圣女福地。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让柳云墨五日后“醒来”,之后让他假装失忆,给刘院首看到的就是一个忘却前尘往事的柳少师。 这样他们回去了以后,如果原来的柳云墨回来了,也可以推说是失忆了。 “外祖父,”虞初稚取下腰间的锦囊递给云康狄,“这个还给您。” 云康狄没接,摸了摸她的头说:“最后一天能用上。” “哦。” 虞初稚收回手将锦囊重新系回腰间问:“外祖父,为什么这个黄水晶能唤醒云墨啊?” “因为这次他出事,魂魄回了你们那个世界,而这颗水晶在你们过来的时候保存了你们那个世界的气息,才能把他的魂魄再带回来。” 虞初稚还是有些不解,挠了挠头,又想起那日稚儿跟她说的话。 “所以我们必须从圣神石回去,把这颗水晶上的异世气息也带回去,两边才能安定,是吗?” 云康狄赞许地看着她:“是的,如果不带回去,它随时能把云墨的魂魄再牵扯回来,但是又没有你启动圣神石,回来的魂魄若是不全,两边的云墨都会被影响,轻则痴傻,重则暴毙。” 虞初稚抚了抚胸口好险好险。 继续装昏迷的这五日,柳云墨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写成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云康狄。 “外祖父,若是那个柳云墨回来了,他如果有这些年的记忆,这封信就不必交给他,如果没有,就请您帮忙交给他。” 云康狄收好信。 “好的。”说完他拍拍柳云墨的肩膀,“你准备一下,过一个月送你们离开。” 柳云墨点头应下。 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虞初稚先张罗着把刘院首安排进女学,又请求外祖父将族里的医书找出来借给刘院首研读。 刘院首乐呵呵地收了医书,白天去女学上课,晚上在自己的房里翻看医书,征得云康狄的同意,将他觉得有大用的方子抄录下来,仔细研究一番。 若不是京城里还有一份躲不得的差事,他都想把夫人接到这御族住上一辈子。 五天后,刘院首见到清醒的柳云墨:“柳少师,老朽给您把个脉。” 柳云墨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给自己把脉,检查。 刘院首两眼放光,完全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人有点呆。 “柳少师,老朽是刘太医。” 柳云墨眼睛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刘院首急了,问一旁的云康狄:“大祭司,他这是怎么了?” 云康狄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直摇头。 “云墨的魂是回来了,但是好像受了损伤,这些日子要带他去我们圣神洞养养,还不一定能养好。” 刘太医也跟着叹气,云康狄将他领了出去。 见他们走远了,柳云墨下了床打开暗门,门后虞初稚和小铃铛笑成一团。 柳云墨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你们俩准备一下,一会儿外祖父要带我们去圣神洞。” 两人走出了柳云墨的房间,各自回院子换了衣服。 第268章 扮痴 马车缓慢地前行着,虞初稚还在想,这皇家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如何减震的,竟然一点都不颠簸。 就眼见着柳云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适应了一会儿,才又转向虞初稚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初。” 虞初稚含着泪笑着回望着他:“我在。” 突然一阵胃肠蠕动的咕噜声,柳云墨有些窘迫地低下头。 “主子,我准备了野山参炖老母鸡汤熬的鸡丝粥。” 小铃铛献宝似的声音从马车尾部响起,柳云墨这才注意到这车里还有旁人。 虞初稚拿出被子靠垫支撑着柳云墨坐稳,小铃铛盛了小半碗粥递到虞初稚手中。 她接过舀起一点,将勺子递到柳云墨面前,柳云墨想说他有力气可以自己喝,看到递到嘴边的勺子,自觉地张开了嘴,享受着虞初稚的投喂。 就这样一勺一勺喂了柳云墨两碗。 看着他眼里还透着希冀,虞初稚没理他:“歇一会再吃,一次吃多了不舒服,要少食多餐。” 中午的时候马车进了城,选了最大的酒楼,虞初稚让小铃铛带大家去吃饭,自己在马车上守着柳云墨。 “夫人,”柳云墨撒着娇,“为夫也想下去吃。” 虞初稚白了他一眼:“到御族之前你都不能下马车,万一被皇上的人知道了,还不治我一个欺君之罪,连累王府满门。” 柳云墨只得作罢。 小铃铛回来给虞初稚带了饭,虞初稚分了柳云墨一半,成功收到了柳云墨的抗议,他吃不饱。 虞初稚安抚他,吃多了坐马车该要不舒服了,他又不能下去活动,少吃点也不会积食。 一开始还好,越到后面柳云墨身体恢复得越好,他就越坐不住,每天晚上等众人都在客栈歇下,虞初稚就陪着柳云墨偷偷下车溜达,每到这时小铃铛就会偷溜出来给他们望风。 这样一路遮遮掩掩地回到了御族,将柳云墨搬回圣女福地。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让柳云墨五日后“醒来”,之后让他假装失忆,给刘院首看到的就是一个忘却前尘往事的柳少师。 这样他们回去了以后,如果原来的柳云墨回来了,也可以推说是失忆了。 “外祖父,”虞初稚取下腰间的锦囊递给云康狄,“这个还给您。” 云康狄没接,摸了摸她的头说:“最后一天能用上。” “哦。” 虞初稚收回手将锦囊重新系回腰间问:“外祖父,为什么这个黄水晶能唤醒云墨啊?” “因为这次他出事,魂魄回了你们那个世界,而这颗水晶在你们过来的时候保存了你们那个世界的气息,才能把他的魂魄再带回来。” 虞初稚还是有些不解,挠了挠头,又想起那日稚儿跟她说的话。 “所以我们必须从圣神石回去,把这颗水晶上的异世气息也带回去,两边才能安定,是吗?” 云康狄赞许地看着她:“是的,如果不带回去,它随时能把云墨的魂魄再牵扯回来,但是又没有你启动圣神石,回来的魂魄若是不全,两边的云墨都会被影响,轻则痴傻,重则暴毙。” 虞初稚抚了抚胸口好险好险。 继续装昏迷的这五日,柳云墨将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写成一封厚厚的信交给云康狄。 “外祖父,若是那个柳云墨回来了,他如果有这些年的记忆,这封信就不必交给他,如果没有,就请您帮忙交给他。” 云康狄收好信。 “好的。”说完他拍拍柳云墨的肩膀,“你准备一下,过一个月送你们离开。” 柳云墨点头应下。 知道自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虞初稚先张罗着把刘院首安排进女学,又请求外祖父将族里的医书找出来借给刘院首研读。 刘院首乐呵呵地收了医书,白天去女学上课,晚上在自己的房里翻看医书,征得云康狄的同意,将他觉得有大用的方子抄录下来,仔细研究一番。 若不是京城里还有一份躲不得的差事,他都想把夫人接到这御族住上一辈子。 五天后,刘院首见到清醒的柳云墨:“柳少师,老朽给您把个脉。” 柳云墨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给自己把脉,检查。 刘院首两眼放光,完全好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不,人有点呆。 “柳少师,老朽是刘太医。” 柳云墨眼睛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 刘院首急了,问一旁的云康狄:“大祭司,他这是怎么了?” 云康狄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直摇头。 “云墨的魂是回来了,但是好像受了损伤,这些日子要带他去我们圣神洞养养,还不一定能养好。” 刘太医也跟着叹气,云康狄将他领了出去。 见他们走远了,柳云墨下了床打开暗门,门后虞初稚和小铃铛笑成一团。 柳云墨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了,你们俩准备一下,一会儿外祖父要带我们去圣神洞。” 两人走出了柳云墨的房间,各自回院子换了衣服。 第269章 神树 云康狄召集了其余四位长老,跟着一身碧落冰蓝的虞初稚和欧碧莹绿的小铃铛,带着呆呆傻傻的柳云墨,圣侍开路,一路走到圣神洞。 柳云墨跟圣侍者留在了洞外。 余下众人走到下层圣神石旁,四位长老分四个方向站着,催动灵力形成光幕。 云康狄示意虞初稚和小铃铛一人滴一滴血在圣神石上。 等她们滴完,云康狄一边唱念一边在圣神石上虚空画图,圣神石红光大盛,那光逐渐开始转动,最后成了两个小小的旋涡。 画完图,他牵起两人的左手分别放两个漩涡上,然后继续唱念,那声音一句比一句高。 虞初稚感到自己额间发热,接着就看到自己浑身发光,那光又被漩涡吸噬着,顺着虞初稚的身体流向她指尖,没入漩涡,在从另一个漩涡吐出,浅浅渲染小铃铛全身。 等虞初稚全身的光芒流净,云康狄的唱念声才越来越低,小铃铛全身被光芒包裹,直到最后这些光芒没入她的身体,云康狄才止住唱念声。 四位长老也停止了催动灵力。 虞初稚看看自己又看看小铃铛,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啊。 回去的时候虞初稚和柳云墨是被步辇抬回去的,小铃铛出了洞“咻”的一下就没了影子,好像比从前更快了。 在福地门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刘院首,虞初稚跳下步辇跟他打招呼。 “刘伯伯,您这是去哪了啊?” 虞初稚看着他回来的方向不是女学那边,有些好奇地问。 刘院首笑得一脸神秘,从怀里掏出一片神树叶子。 “我刚刚看到那边光芒大盛,就出门看看,发现广场中心的那棵树竟然会发光,等那光暗了就有一片叶子从树顶落下来,我就捡回来了。” 虞初稚嫌弃地看着他。 他又凑近了些问:“丫头,你跟我说实话,那棵树就是你们御族的神树。” “是的啊。”虞初稚坦然得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全族的人都知道的。 “一片叶子罢了,你怎么这么宝贝?” 刘院首瞥了她一眼,满眼都是你太不懂行了。 “我昨日在医书上看到一个养容的方子,说是可以将毁了容的容貌恢复如初,其中最重要的引子就是这神树叶子,我今日就找到这么一片,而且我围着树找了一圈,又等了这许久,也没有第二片落下来。” 他有些惋惜的摇头,又珍而重之地将这片叶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你一个御医院首,不给皇上研究长生不老的药,研究这种养容药,啧啧、啧啧。”虞初稚光明正大鄙视他。 “你不懂,”刘院首叹了口气,“宫里最难伺候的不是皇上,是那些得宠的娘娘,得罪了皇上最多砍头,得罪了娘娘怎么被诛的九族都不知道。” 说着他看到一旁一直跟着他们往福地里走的柳云墨此时眼神正常,忙惊喜地朝他做了个揖。 “柳少师这是好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又继续感慨,“这圣神洞要是老朽能去一次就好了,听说里面的圣神花很是神奇。” 柳云墨看着刘院首,露出这老头谁啊的表情,对他回了一礼:“老先生好,老先生识得在下?” 这怎么不记事了,刘院首看向虞初稚,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悄声说:“他如今忘了自己是谁,我外祖父说再去两次如果不行,这辈子就这样了。” “啊?”这下换刘院首呆呆地了。 回了院子,他马上给皇上写折子,将柳少师虽然醒了,但是依旧魂魄不全,失了记忆这件事呈报给了皇上,并说在这边找到很多外面找不到的古方,需要留下来仔细研究一番,之后会带着这些研究成果和抄录的古方回京城,又跟皇上请了两年的假。 也不管皇上同不同意,反正他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至少留两年。 没想到皇上给的回复让他安心在御族待两年,最好回去的时候能把恢复记忆的柳少师带回去。 这下刘院首安心了,白日去女学教书,遇到有天赋的女娃,教得七七八八了,就一封推荐信送到冯嫣然身边,谁叫他的好徒儿在边境除了是军医还开了女医馆,只招女娃做学徒,专门给女子瞧病,反正教一个两个是教,教十个二十个也是教。 晚上他就继续钻研医术,遇到问题就去找大祭司请教一二,大祭司往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去不带他去看圣神花,什么都好。 第269章 神树 云康狄召集了其余四位长老,跟着一身碧落冰蓝的虞初稚和欧碧莹绿的小铃铛,带着呆呆傻傻的柳云墨,圣侍开路,一路走到圣神洞。 柳云墨跟圣侍者留在了洞外。 余下众人走到下层圣神石旁,四位长老分四个方向站着,催动灵力形成光幕。 云康狄示意虞初稚和小铃铛一人滴一滴血在圣神石上。 等她们滴完,云康狄一边唱念一边在圣神石上虚空画图,圣神石红光大盛,那光逐渐开始转动,最后成了两个小小的旋涡。 画完图,他牵起两人的左手分别放两个漩涡上,然后继续唱念,那声音一句比一句高。 虞初稚感到自己额间发热,接着就看到自己浑身发光,那光又被漩涡吸噬着,顺着虞初稚的身体流向她指尖,没入漩涡,在从另一个漩涡吐出,浅浅渲染小铃铛全身。 等虞初稚全身的光芒流净,云康狄的唱念声才越来越低,小铃铛全身被光芒包裹,直到最后这些光芒没入她的身体,云康狄才止住唱念声。 四位长老也停止了催动灵力。 虞初稚看看自己又看看小铃铛,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啊。 回去的时候虞初稚和柳云墨是被步辇抬回去的,小铃铛出了洞“咻”的一下就没了影子,好像比从前更快了。 在福地门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刘院首,虞初稚跳下步辇跟他打招呼。 “刘伯伯,您这是去哪了啊?” 虞初稚看着他回来的方向不是女学那边,有些好奇地问。 刘院首笑得一脸神秘,从怀里掏出一片神树叶子。 “我刚刚看到那边光芒大盛,就出门看看,发现广场中心的那棵树竟然会发光,等那光暗了就有一片叶子从树顶落下来,我就捡回来了。” 虞初稚嫌弃地看着他。 他又凑近了些问:“丫头,你跟我说实话,那棵树就是你们御族的神树。” “是的啊。”虞初稚坦然得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全族的人都知道的。 “一片叶子罢了,你怎么这么宝贝?” 刘院首瞥了她一眼,满眼都是你太不懂行了。 “我昨日在医书上看到一个养容的方子,说是可以将毁了容的容貌恢复如初,其中最重要的引子就是这神树叶子,我今日就找到这么一片,而且我围着树找了一圈,又等了这许久,也没有第二片落下来。” 他有些惋惜的摇头,又珍而重之地将这片叶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你一个御医院首,不给皇上研究长生不老的药,研究这种养容药,啧啧、啧啧。”虞初稚光明正大鄙视他。 “你不懂,”刘院首叹了口气,“宫里最难伺候的不是皇上,是那些得宠的娘娘,得罪了皇上最多砍头,得罪了娘娘怎么被诛的九族都不知道。” 说着他看到一旁一直跟着他们往福地里走的柳云墨此时眼神正常,忙惊喜地朝他做了个揖。 “柳少师这是好了?”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又继续感慨,“这圣神洞要是老朽能去一次就好了,听说里面的圣神花很是神奇。” 柳云墨看着刘院首,露出这老头谁啊的表情,对他回了一礼:“老先生好,老先生识得在下?” 这怎么不记事了,刘院首看向虞初稚,她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悄声说:“他如今忘了自己是谁,我外祖父说再去两次如果不行,这辈子就这样了。” “啊?”这下换刘院首呆呆地了。 回了院子,他马上给皇上写折子,将柳少师虽然醒了,但是依旧魂魄不全,失了记忆这件事呈报给了皇上,并说在这边找到很多外面找不到的古方,需要留下来仔细研究一番,之后会带着这些研究成果和抄录的古方回京城,又跟皇上请了两年的假。 也不管皇上同不同意,反正他打定主意要在这里至少留两年。 没想到皇上给的回复让他安心在御族待两年,最好回去的时候能把恢复记忆的柳少师带回去。 这下刘院首安心了,白日去女学教书,遇到有天赋的女娃,教得七七八八了,就一封推荐信送到冯嫣然身边,谁叫他的好徒儿在边境除了是军医还开了女医馆,只招女娃做学徒,专门给女子瞧病,反正教一个两个是教,教十个二十个也是教。 晚上他就继续钻研医术,遇到问题就去找大祭司请教一二,大祭司往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除去不带他去看圣神花,什么都好。 第270章 渡珠 原以为渡了圣光给小铃铛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的虞初稚,晚上eo了。 她躺在床上试图进入灵台发现怎么都进不去了,过来以后的好睡眠今夜也不见了踪影,实在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披了衣服打算出门走走。 打开门看到站在那里的柳云墨。 “你怎么在这里?” 柳云墨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想你了。”他伸出手,虞初稚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中,两人牵着手在院子里闲逛。 柳云墨原想搬到她的院子中,被虞初稚制止了,毕竟如今他在刘院首面前是失忆人设,搬到一起不就崩人设了,所以两人还是各自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此刻两人并肩坐在水榭中看着天上的明月。 “你说我们回去了,不会是那边也是过了十多年?如果我们回去发现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怎么办啊?” 虞初稚有些担心。 柳云墨揉了揉她的头。 “你在担心什么?” 虞初稚垮了肩膀:“以我们两家的家境,维持了我们十多年的生命,怕是家底都掏空了?又脱离社会这么久,可怎么活啊?” 柳云墨吻了吻她的发顶。 “别担心,咱们穿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还不是过了这么些年?更何况,家里那边社会包容性更强,机会更多,总有一条路是可以让我们养活自己的。” “嗯。” 虞初稚将头倚在他的肩头,是啊,她在怕什么呢?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又过去了十几日,到了过渡圣灵的日子,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开启方式,不同的是圣神石发着红光却不再旋转。 她们的手放到圣神石上后,云康狄拔出匕首划开虞初稚的右手手腕,一滴滴鲜血落在圣神花上,绚丽的花瓣又多长了几层。 小铃铛的右手手腕也被划开,云康狄把两人的伤口交叠在一起,抽出一条丝缎紧紧绑住,那冰凉的触感,是玉蚕丝织就而成的。 “稚儿催动灵力,小铃铛逆向运转灵力。” 云康狄嘱咐两人,口中的咒术接着唱念,随手塞了颗药到小铃铛嘴中。 虞初稚催动自己的灵力,灵力伴着云康狄的唱念声从虞初稚丹田中缓缓涌出,从右手腕泄出,圣神石的神光又开始旋转,她能感觉到和她手腕相连的小铃铛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澎湃。 直到虞初稚感觉到丹田里空荡荡的,她又努力催动了一下,感到有颗珠子从丹田滑出顺着身体滑到手腕,最后进入小铃铛的身体里。 虞初稚软倒在地,被云康狄一把接住,一瓶圣神花露尽数倒入她嘴中,凉凉的薄荷味儿带着些清幽的花香。 小铃铛稳定了自己体内的灵力,她抬起手腕一看伤口果然好了,见虞初稚软倒在云康狄怀里,她催起灵力运起疗愈术帮虞初稚疗伤,可是却连血都止不住。 “用止血药。”云康狄说。 小铃铛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止血的药粉帮她撒上,解下手腕的玉蚕丝缎小心的帮她包扎好,才抬起泪眼问云康狄。 “大祭司,主子这是怎么了?” 云康狄看着昏迷的虞初稚说:“渡圣灵不仅是把身体里的全部灵力渡给你,还把圣女独有的圣灵珠渡给你才算完结,每个御族的娃娃在母亲体内时候,就会用先天元气结成灵珠,有了灵珠我们才能吸收神树和圣神花的神性,才有了灵力,而圣女在结成灵珠的同时,吸收部分母亲的圣灵珠结成自己的圣灵珠。如今她是渡给你,只能毫无保留全部给你,之后她就与外族人无异了,这就是你的疗愈术对她没有作用的原因。而圣神花露此刻也只能护住她的心脉。” 豆大的泪珠从小铃铛眼中滑落,她从云康狄手中接过虞初稚,抱着她回了福地她的房中,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守着她直到柳云墨进来让她回去休息,小铃铛不想走。 “如果你不养好身体,你们再进行最后的渡圣心的仪式,前面做的都白费了,而且外祖父跟你说过,你是接受三圣的,是渡不出来的。” 小铃铛不想毁了主子一直以来的念想,听话地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柳云墨借口,虞初稚为了疗愈自己暂时失了灵力,族中只有圣女有疗愈术,如今她昏迷了,只能请刘院首出手为她整治。 如今的刘太医一听到昏迷两个字就头疼,给虞初稚把了脉:“没有大碍,就是内耗过多元气不足,气血两亏,补补就好。” 这症状他熟啊,十个娘娘九个气血两亏,还有一个元气不足,这补身子的方子他随手就来。他写好方子交给身边新带的小徒弟:“朵朵丫头,过来,去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小心别烫着自己,请大姐姐帮你端过来。” 朵朵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圣女,那个总是笑着温柔和她说话的圣女,此刻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没了生气,她接过方子忍着泪飞奔出去。 小丫头跑远了,刘院首看着一旁的柳云墨问:“你都想起来了?” 柳云墨看着他装傻充楞:“想起什么?” 刘院首指着床上的虞初稚:“想起她是你夫人,想起你是柳少师,想起我是太医。” 柳云墨思绪一转说:“我是柳勇之子柳云墨,她是我父亲为我定下的妻。” 他顿了顿。 “至于你是太医,大家不都这么叫你吗?” 刘太医失望地叹了口气,只得又下笔写了两张方子。 “这是药膳,这几日进食就吃这个,味道不错效果好。” 他拽拽地递给一边的柳云墨,守在旁边的云月裳一把拿了过去。 “这个我来。”她眼睛也是红红的。 “你小子以后可不敢欺负稚丫头啊,你看看她这些圣侍多向着她。”刘太医揶揄着柳云墨。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虞初稚,没理刘太医的打趣,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太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他还有课呢,不好好上课,这稚丫头饶不了他。 第270章 渡珠 原以为渡了圣光给小铃铛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的虞初稚,晚上eo了。 她躺在床上试图进入灵台发现怎么都进不去了,过来以后的好睡眠今夜也不见了踪影,实在睡不着,她干脆起身披了衣服打算出门走走。 打开门看到站在那里的柳云墨。 “你怎么在这里?” 柳云墨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想你了。”他伸出手,虞初稚走过去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中,两人牵着手在院子里闲逛。 柳云墨原想搬到她的院子中,被虞初稚制止了,毕竟如今他在刘院首面前是失忆人设,搬到一起不就崩人设了,所以两人还是各自住在自己的院子里。 此刻两人并肩坐在水榭中看着天上的明月。 “你说我们回去了,不会是那边也是过了十多年?如果我们回去发现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怎么办啊?” 虞初稚有些担心。 柳云墨揉了揉她的头。 “你在担心什么?” 虞初稚垮了肩膀:“以我们两家的家境,维持了我们十多年的生命,怕是家底都掏空了?又脱离社会这么久,可怎么活啊?” 柳云墨吻了吻她的发顶。 “别担心,咱们穿到这里人生地不熟,还不是过了这么些年?更何况,家里那边社会包容性更强,机会更多,总有一条路是可以让我们养活自己的。” “嗯。” 虞初稚将头倚在他的肩头,是啊,她在怕什么呢?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又过去了十几日,到了过渡圣灵的日子,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开启方式,不同的是圣神石发着红光却不再旋转。 她们的手放到圣神石上后,云康狄拔出匕首划开虞初稚的右手手腕,一滴滴鲜血落在圣神花上,绚丽的花瓣又多长了几层。 小铃铛的右手手腕也被划开,云康狄把两人的伤口交叠在一起,抽出一条丝缎紧紧绑住,那冰凉的触感,是玉蚕丝织就而成的。 “稚儿催动灵力,小铃铛逆向运转灵力。” 云康狄嘱咐两人,口中的咒术接着唱念,随手塞了颗药到小铃铛嘴中。 虞初稚催动自己的灵力,灵力伴着云康狄的唱念声从虞初稚丹田中缓缓涌出,从右手腕泄出,圣神石的神光又开始旋转,她能感觉到和她手腕相连的小铃铛身体里的灵力越来越澎湃。 直到虞初稚感觉到丹田里空荡荡的,她又努力催动了一下,感到有颗珠子从丹田滑出顺着身体滑到手腕,最后进入小铃铛的身体里。 虞初稚软倒在地,被云康狄一把接住,一瓶圣神花露尽数倒入她嘴中,凉凉的薄荷味儿带着些清幽的花香。 小铃铛稳定了自己体内的灵力,她抬起手腕一看伤口果然好了,见虞初稚软倒在云康狄怀里,她催起灵力运起疗愈术帮虞初稚疗伤,可是却连血都止不住。 “用止血药。”云康狄说。 小铃铛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止血的药粉帮她撒上,解下手腕的玉蚕丝缎小心的帮她包扎好,才抬起泪眼问云康狄。 “大祭司,主子这是怎么了?” 云康狄看着昏迷的虞初稚说:“渡圣灵不仅是把身体里的全部灵力渡给你,还把圣女独有的圣灵珠渡给你才算完结,每个御族的娃娃在母亲体内时候,就会用先天元气结成灵珠,有了灵珠我们才能吸收神树和圣神花的神性,才有了灵力,而圣女在结成灵珠的同时,吸收部分母亲的圣灵珠结成自己的圣灵珠。如今她是渡给你,只能毫无保留全部给你,之后她就与外族人无异了,这就是你的疗愈术对她没有作用的原因。而圣神花露此刻也只能护住她的心脉。” 豆大的泪珠从小铃铛眼中滑落,她从云康狄手中接过虞初稚,抱着她回了福地她的房中,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守着她直到柳云墨进来让她回去休息,小铃铛不想走。 “如果你不养好身体,你们再进行最后的渡圣心的仪式,前面做的都白费了,而且外祖父跟你说过,你是接受三圣的,是渡不出来的。” 小铃铛不想毁了主子一直以来的念想,听话地回自己院子休息了。 柳云墨借口,虞初稚为了疗愈自己暂时失了灵力,族中只有圣女有疗愈术,如今她昏迷了,只能请刘院首出手为她整治。 如今的刘太医一听到昏迷两个字就头疼,给虞初稚把了脉:“没有大碍,就是内耗过多元气不足,气血两亏,补补就好。” 这症状他熟啊,十个娘娘九个气血两亏,还有一个元气不足,这补身子的方子他随手就来。他写好方子交给身边新带的小徒弟:“朵朵丫头,过来,去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小心别烫着自己,请大姐姐帮你端过来。” 朵朵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圣女,那个总是笑着温柔和她说话的圣女,此刻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没了生气,她接过方子忍着泪飞奔出去。 小丫头跑远了,刘院首看着一旁的柳云墨问:“你都想起来了?” 柳云墨看着他装傻充楞:“想起什么?” 刘院首指着床上的虞初稚:“想起她是你夫人,想起你是柳少师,想起我是太医。” 柳云墨思绪一转说:“我是柳勇之子柳云墨,她是我父亲为我定下的妻。” 他顿了顿。 “至于你是太医,大家不都这么叫你吗?” 刘太医失望地叹了口气,只得又下笔写了两张方子。 “这是药膳,这几日进食就吃这个,味道不错效果好。” 他拽拽地递给一边的柳云墨,守在旁边的云月裳一把拿了过去。 “这个我来。”她眼睛也是红红的。 “你小子以后可不敢欺负稚丫头啊,你看看她这些圣侍多向着她。”刘太医揶揄着柳云墨。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的虞初稚,没理刘太医的打趣,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刘太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出去了,他还有课呢,不好好上课,这稚丫头饶不了他。 第271章 将养 云月裳拿着药膳方子匆匆往厨房去,一头撞得迎面而来的人一个趔趄。 “夫人。” 有侍者的声音响起,云月裳抬头一看,是满面忧色的云知鸢。 “夫人。”她忙行礼。 “稚儿如何了?”云知鸢问道。 月裳摇着头:“看着不太好,但是主子带回来的刘太医说问题不大,几日就能养好。” 云知鸢点点头,拿过她攥在手中的方子,仔细看了一会:“这是药膳啊?” “是的,是刘太医开的,说这几日进食就用这些。”月裳如实回答。 “那行,这个我来,你回去守着稚儿,她用惯了你们几个,旁的人怕不得她心意。”说着她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了,月裳也回院子去候着。 到了厨房,才知道云康狄早就命人煲了血燕红枣黑米粥,灶上还炖着人参鸡汤,厨娘说也是大祭司叫准备的,圣女的晚膳要用。 云知鸢点点头,命身边的侍者将粥装好,又把手中的方子递给厨娘。 “这几日就给圣女备这些膳食。” 厨娘接过小心收起。 香甜的红枣味儿在房中萦萦绕绕,闻到香气的虞初稚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看到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看着她的云知鸢,和她身后立着的柳云墨。 她扯起一抹笑:“娘亲,我没事的。” 她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好香啊。” 虞初稚耸动着鼻子四处寻找:“娘亲,我肚子饿了。” 她勉力坐起来,柳云墨忙过去扶住她。 “把我抱到榻上,我想到那边吃。” 她转过头笑着对他说,软软的撒娇般地。 柳云墨一把抱起她放到榻上。 云知鸢端着粥坐在她身边,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娘亲,我自己吃。”虞初稚伸出手想要接过自己吃。 云知鸢躲过她的手,倔强地把勺递到她的嘴边,她乖顺地张开嘴喝了下去,一勺接一勺,碗见了底。 “还要吗?”云知鸢轻声问道。 虞初稚摇摇头,指了指刚刚端着药碗进屋的云朵朵:“那还有一碗呢。” 休息了一会,又让柳云墨扶着她在屋里走动了几圈,她能感到力气逐渐恢复,等她觉得自己稍微消化了一些,才又坐到榻上,示意云朵朵把药端给她。 云知鸢接过又想一勺勺喂她,她一把端过,一仰头一碗药一下子全喝了进去。 “咦,怎么是甜的?” 她看着屋里几人都愣怔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砸了一下嘴,就说了出来。 云知鸢脸上郁色一下就散去,眉眼都弯了,余下几人也轻笑了一下,好好,她以为是苦的才会喝得这么决绝。 “朵朵,”她对着云朵朵招招手。 “怎么是你端药过来,烫不烫啊?” 朵朵摇着头:“不是我端过来的,是风晴姐姐端过来的,不过是朵朵帮圣女姐姐抓的药,熬的药。” 虞初稚揉了揉朵朵的头:“我们朵朵好厉害啊,那么多药你都认识吗?” “刘夫子说我很有天赋,那些他教的那些药材我一下子就学会分辨了。”朵朵骄傲地说。 “夫子还说再过几个月我再大些,他就送我去抚远军冯师姐那边。” 虞初稚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朵朵挂上:“那你记得把这个拿给你冯师姐看,她会特别照顾你的。” 云朵朵摩挲着那玉佩又看了看虞初稚,甜甜一笑:“谢谢圣女姐姐。” 虞初稚又摸了摸她的头:“你下午还有课,快回学堂去。” 云朵朵忽记起下午确实还有课,倒腾着小腿跑了出去。 “娘亲。”虞初稚抱歉地看向云知鸢。 知道这是又要赶她走,云知鸢握着她的手摇摇头。 “让娘亲多陪陪你,”她说着眼泪又盈满眼眶。 “娘亲知道,你要走了,怕娘亲舍不得,这些日子故意跟娘疏远,可是多留些回忆给娘不好吗?” “可是稚儿马上就要回来了,我霸占你这么久,如今是要把你还给她了。” 云知鸢坐到榻上将她揽到怀中。 “你们本就是一体,你们都是娘的好女儿。” 知道母女俩有好多话要说,柳云墨带着云月裳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把时间留给这即将永远分别的母女俩。 第271章 将养 云月裳拿着药膳方子匆匆往厨房去,一头撞得迎面而来的人一个趔趄。 “夫人。” 有侍者的声音响起,云月裳抬头一看,是满面忧色的云知鸢。 “夫人。”她忙行礼。 “稚儿如何了?”云知鸢问道。 月裳摇着头:“看着不太好,但是主子带回来的刘太医说问题不大,几日就能养好。” 云知鸢点点头,拿过她攥在手中的方子,仔细看了一会:“这是药膳啊?” “是的,是刘太医开的,说这几日进食就用这些。”月裳如实回答。 “那行,这个我来,你回去守着稚儿,她用惯了你们几个,旁的人怕不得她心意。”说着她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了,月裳也回院子去候着。 到了厨房,才知道云康狄早就命人煲了血燕红枣黑米粥,灶上还炖着人参鸡汤,厨娘说也是大祭司叫准备的,圣女的晚膳要用。 云知鸢点点头,命身边的侍者将粥装好,又把手中的方子递给厨娘。 “这几日就给圣女备这些膳食。” 厨娘接过小心收起。 香甜的红枣味儿在房中萦萦绕绕,闻到香气的虞初稚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看到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看着她的云知鸢,和她身后立着的柳云墨。 她扯起一抹笑:“娘亲,我没事的。” 她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好香啊。” 虞初稚耸动着鼻子四处寻找:“娘亲,我肚子饿了。” 她勉力坐起来,柳云墨忙过去扶住她。 “把我抱到榻上,我想到那边吃。” 她转过头笑着对他说,软软的撒娇般地。 柳云墨一把抱起她放到榻上。 云知鸢端着粥坐在她身边,舀起一勺递到她的嘴边。 “娘亲,我自己吃。”虞初稚伸出手想要接过自己吃。 云知鸢躲过她的手,倔强地把勺递到她的嘴边,她乖顺地张开嘴喝了下去,一勺接一勺,碗见了底。 “还要吗?”云知鸢轻声问道。 虞初稚摇摇头,指了指刚刚端着药碗进屋的云朵朵:“那还有一碗呢。” 休息了一会,又让柳云墨扶着她在屋里走动了几圈,她能感到力气逐渐恢复,等她觉得自己稍微消化了一些,才又坐到榻上,示意云朵朵把药端给她。 云知鸢接过又想一勺勺喂她,她一把端过,一仰头一碗药一下子全喝了进去。 “咦,怎么是甜的?” 她看着屋里几人都愣怔地看着她,不自觉地砸了一下嘴,就说了出来。 云知鸢脸上郁色一下就散去,眉眼都弯了,余下几人也轻笑了一下,好好,她以为是苦的才会喝得这么决绝。 “朵朵,”她对着云朵朵招招手。 “怎么是你端药过来,烫不烫啊?” 朵朵摇着头:“不是我端过来的,是风晴姐姐端过来的,不过是朵朵帮圣女姐姐抓的药,熬的药。” 虞初稚揉了揉朵朵的头:“我们朵朵好厉害啊,那么多药你都认识吗?” “刘夫子说我很有天赋,那些他教的那些药材我一下子就学会分辨了。”朵朵骄傲地说。 “夫子还说再过几个月我再大些,他就送我去抚远军冯师姐那边。” 虞初稚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给朵朵挂上:“那你记得把这个拿给你冯师姐看,她会特别照顾你的。” 云朵朵摩挲着那玉佩又看了看虞初稚,甜甜一笑:“谢谢圣女姐姐。” 虞初稚又摸了摸她的头:“你下午还有课,快回学堂去。” 云朵朵忽记起下午确实还有课,倒腾着小腿跑了出去。 “娘亲。”虞初稚抱歉地看向云知鸢。 知道这是又要赶她走,云知鸢握着她的手摇摇头。 “让娘亲多陪陪你,”她说着眼泪又盈满眼眶。 “娘亲知道,你要走了,怕娘亲舍不得,这些日子故意跟娘疏远,可是多留些回忆给娘不好吗?” “可是稚儿马上就要回来了,我霸占你这么久,如今是要把你还给她了。” 云知鸢坐到榻上将她揽到怀中。 “你们本就是一体,你们都是娘的好女儿。” 知道母女俩有好多话要说,柳云墨带着云月裳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把时间留给这即将永远分别的母女俩。 第272章 复原 第二日,虞初稚让云月裳去请来了小铃铛。 “主子。”小铃铛进门就给虞初稚行了一个礼。 “行了,行了,你以后别给我行礼了,叫我小初姐姐就好。”虞初稚靠在榻上软软地说。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小铃铛起身看着她,虞初稚指了指衣橱。 “去把里面那个红木雕梅的匣子拿过来。” 小铃铛依言去取出匣子,递给虞初稚,她没接。 “打开看看。” 她笑了笑:“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见她想要推拒,虞初稚不等她开口接着说:“比你沐湘姐姐的稍微多些,你可别告诉她啊,不然她可要恼我了,你收好了。” 见小铃铛收下,她又说:“我知道你自小和云霆有婚约,本该早就帮你们完婚的,可是这两年事情太多就耽搁了,不能亲手送你出阁,你别怨我。” 小铃铛想要否认,却一下子堵了嗓子,含着泪摇头。 “傻子。” 虞初稚笑着搂住她的头:“谢谢你,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陪着我,如今我还要把这天大的担子交给你,对不起。” 小铃铛在她怀中拼命摇头,她不敢说话怕一张口泪水就忍不住。 等两人情绪稳定了,虞初稚才放开小铃铛,又嘱咐她:“你别告诉沐湘我要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沐湘的声音响起在门口。 “我的小姐,你傻不傻,你走了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你不告诉我就成了的?”沐湘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在商场磨砺了几年,原先温柔的女子也多了几分凌厉。 “我不是怕你伤心吗?”虞初稚笑得有些虚弱。 “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更伤心,如果没有好好跟你告别,我会悔恨一辈子的。” 沐湘挨着小铃铛在榻边坐下,看着面无血色的虞初稚,她的心一阵阵抽痛。 “小姐,很痛的。”她抚过她还包着玉蚕缎的手腕。 “还行,就是不能用疗愈术了,就是看起来虚弱了些。”虞初稚看向自己的手腕,又抬头看着沐湘安抚她。 “小姐还没看过我的孩子。”说着她朝门外招招手,两个奶娃娃牵着手走进来,后面跟着奶嬷嬷。 “娘亲。”两个娃娃扑到沐湘怀里。 虞初稚看着眼前两个瓷娃娃,真可爱啊。 “叫姨姨。”虞初稚逗他们。 “姨姨。”两个娃娃不认生,嘴也甜得很。 “真乖。”虞初稚抱起一个。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那小娃娃唧亲了虞初稚一口:“姨姨美美。” 虞初稚揉了揉她的头:“你也美美。” 小姑娘高兴地拍着自己:“妹妹美美。” 又指着沐湘手中的娃娃:“哥哥不美美。” 那哥哥嘴一瘪就要哭,虞初稚忙揉揉他的头:“哥哥俊俊。” 小娃娃应该是没听过俊这个字,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的娘亲,忘了哭。 沐湘笑着哄他:“男孩子美美就是俊俊。” 小娃娃一下子笑开了,对着妹妹说:“俊俊,俊俊。” 女娃娃也跟着说:“哥哥俊俊。” “月裳,你去把我的匣子里那对墨玉和羊脂玉雕的双鱼佩拿过来。” 月裳依言取了过来,虞初稚将两块玉摆在手心让两个孩子挑,妹妹一把就抓住那块羊脂玉的,哥哥也高高兴兴的拿了那条黑鱼。 虞初稚帮他们在腰间系好,又逗了一会儿孩子。 云知鸢过来给虞初稚送药膳,小铃铛领着沐湘和两个孩子去她院子里用饭了。 中午虞初稚就着榻小憩了一会,睁开眼就看见沐湘在小几上挑玫瑰。 她坐起身,撑着头看沐湘一朵一朵挑好玫瑰,挑好的玫瑰放进旁边的茶壶里,从小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茶盏,舀了两勺蜂蜜放在里面,略等等,玫瑰的芬芳从茶壶里四溢出来。 沐湘提起茶壶将玫瑰水冲入蜂蜜中,将泡好的玫瑰茶倒进去,推到虞初稚面前:“玫瑰也是补血的,小姐喝些。” 虞初稚抿了一口,还是那个味:“这玫瑰茶还是你泡的好喝。” “那感情好,我以后天天给小姐泡玫瑰茶喝。” 看虞初稚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我这些日子就住这里了,”沐湘指指外面,“还住东边的厢房。” “那孩子们呢?你带着他们住厢房不合适,让月裳给你收拾个院子。” 沐湘轻松地笑了下:“让修明带回去了,正好让我松快两日。” “刚刚沈少东家也来了?也没好好招待他。” 沐湘无所谓地笑笑:“小铃铛有好好招待的,小姐你放心。” 这些日子云知鸢一直给她准备药膳,沐湘小铃铛天天过来陪着她说话。每当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原本想跟她们渐渐疏远,慢慢割裂,无痛离开的,怎么成了如今大家都围着她转? 日子一天天过去,虞初稚的身体也在众人的悉心调理下,渐渐恢复了健康,脸上有了血色,也能下床在沐湘小铃铛等人的簇拥下逛一小会儿园子,有时候也让柳云墨陪着去云知鸢院子里坐一会儿。 “可惜,你父亲到如今也没有过来看你一看。”云知鸢有些惋惜地说。 “父亲现在是王爷,两个哥哥一个手握兵权,一个身居高位,他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让皇上安心,怎么能随意出京呢?”虞初稚为虞铮开解。 云知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上次他让你带的信里说想接我回去,说是如今是王爷,有个侧妃的位置留给我。” 还有这么一出?虞初稚倒是不知道。 又听云知鸢说:“我是不想再去京城了,当年和你父亲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有家室,当时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想也没想就去京城找他,找到他时发现他早已有了家室儿子,家中的夫人又有了身子,想着还是回族里,却不曾想爹为了陪任性的我,一起离开御族,让二长老钻了空子,御族回不了了,我又失了身子,除了被抬进虞府,也没有旁的去处了。可是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我在这里自由自在,不想再回那个笼子了。” “那,信物?” 听到虞初稚的疑问,云知鸢才又说:“我希望跟过去有个完整的告别,从此我就是我,再也不是虞府的妾了。” 虞初稚靠在她肩膀上:“娘,” “嗯。” “你开心就好。” 接着虞初稚又说:“稚儿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以后会好好陪着你的。” “不,我希望她过好她自己的人生。”云知鸢摇头说道。 “云墨怎么办?稚儿还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云墨那边呢?” 虞初稚宽她的心:“他留了信给他,要走要留,看他自己,不过他如果要走,记得让他写了合离书交到黔阳府。” 云知鸢轻笑一下:“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第272章 复原 第二日,虞初稚让云月裳去请来了小铃铛。 “主子。”小铃铛进门就给虞初稚行了一个礼。 “行了,行了,你以后别给我行礼了,叫我小初姐姐就好。”虞初稚靠在榻上软软地说。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小铃铛起身看着她,虞初稚指了指衣橱。 “去把里面那个红木雕梅的匣子拿过来。” 小铃铛依言去取出匣子,递给虞初稚,她没接。 “打开看看。” 她笑了笑:“这些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 见她想要推拒,虞初稚不等她开口接着说:“比你沐湘姐姐的稍微多些,你可别告诉她啊,不然她可要恼我了,你收好了。” 见小铃铛收下,她又说:“我知道你自小和云霆有婚约,本该早就帮你们完婚的,可是这两年事情太多就耽搁了,不能亲手送你出阁,你别怨我。” 小铃铛想要否认,却一下子堵了嗓子,含着泪摇头。 “傻子。” 虞初稚笑着搂住她的头:“谢谢你,从我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陪着我,如今我还要把这天大的担子交给你,对不起。” 小铃铛在她怀中拼命摇头,她不敢说话怕一张口泪水就忍不住。 等两人情绪稳定了,虞初稚才放开小铃铛,又嘱咐她:“你别告诉沐湘我要走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沐湘的声音响起在门口。 “我的小姐,你傻不傻,你走了我还能不知道,这是你不告诉我就成了的?”沐湘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在商场磨砺了几年,原先温柔的女子也多了几分凌厉。 “我不是怕你伤心吗?”虞初稚笑得有些虚弱。 “你一声不吭地走了我更伤心,如果没有好好跟你告别,我会悔恨一辈子的。” 沐湘挨着小铃铛在榻边坐下,看着面无血色的虞初稚,她的心一阵阵抽痛。 “小姐,很痛的。”她抚过她还包着玉蚕缎的手腕。 “还行,就是不能用疗愈术了,就是看起来虚弱了些。”虞初稚看向自己的手腕,又抬头看着沐湘安抚她。 “小姐还没看过我的孩子。”说着她朝门外招招手,两个奶娃娃牵着手走进来,后面跟着奶嬷嬷。 “娘亲。”两个娃娃扑到沐湘怀里。 虞初稚看着眼前两个瓷娃娃,真可爱啊。 “叫姨姨。”虞初稚逗他们。 “姨姨。”两个娃娃不认生,嘴也甜得很。 “真乖。”虞初稚抱起一个。 “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啊?” 那小娃娃唧亲了虞初稚一口:“姨姨美美。” 虞初稚揉了揉她的头:“你也美美。” 小姑娘高兴地拍着自己:“妹妹美美。” 又指着沐湘手中的娃娃:“哥哥不美美。” 那哥哥嘴一瘪就要哭,虞初稚忙揉揉他的头:“哥哥俊俊。” 小娃娃应该是没听过俊这个字,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的娘亲,忘了哭。 沐湘笑着哄他:“男孩子美美就是俊俊。” 小娃娃一下子笑开了,对着妹妹说:“俊俊,俊俊。” 女娃娃也跟着说:“哥哥俊俊。” “月裳,你去把我的匣子里那对墨玉和羊脂玉雕的双鱼佩拿过来。” 月裳依言取了过来,虞初稚将两块玉摆在手心让两个孩子挑,妹妹一把就抓住那块羊脂玉的,哥哥也高高兴兴的拿了那条黑鱼。 虞初稚帮他们在腰间系好,又逗了一会儿孩子。 云知鸢过来给虞初稚送药膳,小铃铛领着沐湘和两个孩子去她院子里用饭了。 中午虞初稚就着榻小憩了一会,睁开眼就看见沐湘在小几上挑玫瑰。 她坐起身,撑着头看沐湘一朵一朵挑好玫瑰,挑好的玫瑰放进旁边的茶壶里,从小几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茶盏,舀了两勺蜂蜜放在里面,略等等,玫瑰的芬芳从茶壶里四溢出来。 沐湘提起茶壶将玫瑰水冲入蜂蜜中,将泡好的玫瑰茶倒进去,推到虞初稚面前:“玫瑰也是补血的,小姐喝些。” 虞初稚抿了一口,还是那个味:“这玫瑰茶还是你泡的好喝。” “那感情好,我以后天天给小姐泡玫瑰茶喝。” 看虞初稚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我这些日子就住这里了,”沐湘指指外面,“还住东边的厢房。” “那孩子们呢?你带着他们住厢房不合适,让月裳给你收拾个院子。” 沐湘轻松地笑了下:“让修明带回去了,正好让我松快两日。” “刚刚沈少东家也来了?也没好好招待他。” 沐湘无所谓地笑笑:“小铃铛有好好招待的,小姐你放心。” 这些日子云知鸢一直给她准备药膳,沐湘小铃铛天天过来陪着她说话。每当夜晚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原本想跟她们渐渐疏远,慢慢割裂,无痛离开的,怎么成了如今大家都围着她转? 日子一天天过去,虞初稚的身体也在众人的悉心调理下,渐渐恢复了健康,脸上有了血色,也能下床在沐湘小铃铛等人的簇拥下逛一小会儿园子,有时候也让柳云墨陪着去云知鸢院子里坐一会儿。 “可惜,你父亲到如今也没有过来看你一看。”云知鸢有些惋惜地说。 “父亲现在是王爷,两个哥哥一个手握兵权,一个身居高位,他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让皇上安心,怎么能随意出京呢?”虞初稚为虞铮开解。 云知鸢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上次他让你带的信里说想接我回去,说是如今是王爷,有个侧妃的位置留给我。” 还有这么一出?虞初稚倒是不知道。 又听云知鸢说:“我是不想再去京城了,当年和你父亲在一起时,并不知道他有家室,当时只想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想也没想就去京城找他,找到他时发现他早已有了家室儿子,家中的夫人又有了身子,想着还是回族里,却不曾想爹为了陪任性的我,一起离开御族,让二长老钻了空子,御族回不了了,我又失了身子,除了被抬进虞府,也没有旁的去处了。可是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我在这里自由自在,不想再回那个笼子了。” “那,信物?” 听到虞初稚的疑问,云知鸢才又说:“我希望跟过去有个完整的告别,从此我就是我,再也不是虞府的妾了。” 虞初稚靠在她肩膀上:“娘,” “嗯。” “你开心就好。” 接着虞初稚又说:“稚儿也是个很好的姑娘,她以后会好好陪着你的。” “不,我希望她过好她自己的人生。”云知鸢摇头说道。 “云墨怎么办?稚儿还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云墨那边呢?” 虞初稚宽她的心:“他留了信给他,要走要留,看他自己,不过他如果要走,记得让他写了合离书交到黔阳府。” 云知鸢轻笑一下:“嗯,还是你想得周到。” 第273章 穿越 到了最后这一天,云康狄这一次不但带着四位长老和柳云墨,还带上了云知鸢。 熟悉的唱念声响起,重复之前的操作,圣神石的光芒又开始旋转,这次只出现了一个旋涡,旋涡的颜色渐深。 云康狄阻止了小铃铛要把手放上去的动作,这次只有虞初稚的手放在上面,云康狄取下她腰间的锦囊倒出黄水晶放在虞初稚右手手心,然后让柳云墨将手覆在上面。 “握紧。”云康狄吩咐道。 转身又对小铃铛说:“转过身逆行灵力。” 小铃铛转过身去催动灵力,见时间差不多了,云康狄又开始唱念咒术。 虞初稚突然觉得心脏处揪起来疼,而且疼痛越来越强,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云知鸢此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同样催起了灵力,直到她的心脏疼得快受不了了,才模糊地听到云康狄一声断喝:“知鸢。” 背心传来一股巨力,虞初稚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主子。” “稚儿。”云知鸢一把接住她。 “小铃铛,定心,继续运行灵力。” 小铃铛静下心,继续运行灵力直到心口的灼热消失,才听到云康狄说:“好了。” 然后他匍匐而下:“拜见圣女。” 四方的长老同样行礼:“拜见圣女。” 小铃铛痴痴地看着虞初稚,她走过去从云知鸢怀里抱起她。 “小初姐姐,你回去了吗?”她抱着虞初稚想离开。 “圣女,”云康狄叫住了她,“如今您十年之内不能离开御族超过一个月,每年只能离开一次。” 小铃铛转身想问为何,就见云知鸢眼含歉意地看着她。 “抱歉,当年为了救虞铮,我给了一部分圣心给他,所以如今你圣心不全,需要每日吸收圣神花和神树的神性修复圣心。” “嗯,我知道了。”小铃铛声音低沉而忧郁。 “我今日想先送主子回去。”说罢就抱着虞初稚出了圣神洞。 三日后,虞初稚醒了。 “小铃铛。”她对着床边的小铃铛露出一个笑。 “稚儿姐姐?”小铃铛试探着问。 “嗯,是我,小初已经回去了,我回来之前看到了她在那边醒来。” 小铃铛点点头:“那就好。” 试着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脚,虞初稚才从床上起来。 小铃铛帮她换好衣服又要帮她梳头,稚儿止住了她:“如今你是圣女,安排几个侍者来我这边。” 她说着自己拿过梳子梳头。给自己绾了个近香朝云髻。 “我们先去看看娘亲外祖,再去看看柳公子醒了没。” “好。”小铃铛陪着她一起去了云知鸢的院子。 柳云墨的院子里,柳云墨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有些慌张,这里不是他书院的宿舍,他还记得他在书院接待了虞大将军和虞小将军,收到了他父亲殉职的信息,如今这里又是哪里? 他起身穿上床边挂着的外衣,这不是他的衣服,这衣料一摸就知道很好,但是穿上却意外的合身。 他推开门走出去,看着外面阳光洒满院子,庭中花草摇曳,远处青山绵延,他确定不是他知道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柳少师,你醒了啊?” 柳少师?此人是谁?柳云墨只模糊的“嗯”了,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见他不答话,刘太医又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时云康狄也走了进来,看他对刘太医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了之前的记忆,于是上前拉起他。 “你才醒,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说着让身后的司侍拦住刘院首,自己将柳云墨带进了房间,关上门,他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他:“你看完就知道了。” 他拿着信在书案前坐下,展开信纸,随着阅读,那些他没有的记忆飞速涌入他的脑子中,到了后面他还没看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信,闭上眼,静静地整理自己的思绪。他晕倒后,异世人接管了他的身体,他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展开,他惊叹于他精绝的才华。 睁开眼他起身对着云康狄行了一礼:“云老先生,请问虞小姐醒了吗?” 云康狄点了点头:“昨日便醒了。” 柳云墨又行了一礼:“有劳云老先生带在下去拜会一下虞小姐。” “走。”云康狄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柳云墨去了虞初稚的院子。 “有劳云老先生请虞小姐出来一见。”柳云墨站着庭中对着云康狄一揖。 云康狄进去把虞初稚喊了出来 。她看到柳云墨福了福,柳云墨也回了一礼。 “我们去那边谈。”虞初稚指了指侧院率先走了过去。 水榭中两人分坐两边。 “你有云墨公子的记忆吗?”虞初稚开门见山。 “原是没有的,刚刚看了他的信又全都想起来了。”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你今后如何打算?” 柳云墨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她问的哪方面,想了想才答道:“你我原就有父亲们定下的婚约,你又是我三媒六聘的妻,我自是当对你负责。” 虞初稚没好气地说:“我不需要你负责,依我看,不如我们去合离。” 柳云墨有些犹豫:“这,若是虞小姐的意思,在下定当遵循。” 虞初稚点点头:“你写个合离书给我,过几日咱们就去黔阳府把这事办了。” 柳云墨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试探着问了句:“为何不能试着过过日子?” 虞初稚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我是不会去沧澜的,你还要回去做你的少师,以后就是太师,你我合离,不影响你找个合心意的妻。” 柳云墨轻笑了一声:“我不会回去做少师的,前一位云墨公子才华惊世,我是万万及不上的,我回去了岂不漏了馅?那可是欺君之罪,小子还是惜命的。” 转而又卖起惨来:“柳某已然没了家,不知虞小姐能否不弃?” 虞初稚根本不吃这一套:“你既已想起前尘往事,自然是知道云墨公子给你留了房产、庄子、田地、铺子,就是银票也给你留了不少,你怎会无处可去?” 柳云墨叹了口气:“时过境迁,如今柳某全然没了家人朋友,再离了虞小姐岂不是孤家寡人了?” 他这么一说,虞初稚还真有些可怜他,于是问道:“我今后想四处游历,你可愿一同?” 柳云墨起身行了一揖:“蒙小姐不弃。” 知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虞初稚只得挥挥手说:“那就先这样。” 柳云墨带着笑离开了虞初稚的院子,心中充满了对来日的向往。 第273章 穿越 到了最后这一天,云康狄这一次不但带着四位长老和柳云墨,还带上了云知鸢。 熟悉的唱念声响起,重复之前的操作,圣神石的光芒又开始旋转,这次只出现了一个旋涡,旋涡的颜色渐深。 云康狄阻止了小铃铛要把手放上去的动作,这次只有虞初稚的手放在上面,云康狄取下她腰间的锦囊倒出黄水晶放在虞初稚右手手心,然后让柳云墨将手覆在上面。 “握紧。”云康狄吩咐道。 转身又对小铃铛说:“转过身逆行灵力。” 小铃铛转过身去催动灵力,见时间差不多了,云康狄又开始唱念咒术。 虞初稚突然觉得心脏处揪起来疼,而且疼痛越来越强,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云知鸢此时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同样催起了灵力,直到她的心脏疼得快受不了了,才模糊地听到云康狄一声断喝:“知鸢。” 背心传来一股巨力,虞初稚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主子。” “稚儿。”云知鸢一把接住她。 “小铃铛,定心,继续运行灵力。” 小铃铛静下心,继续运行灵力直到心口的灼热消失,才听到云康狄说:“好了。” 然后他匍匐而下:“拜见圣女。” 四方的长老同样行礼:“拜见圣女。” 小铃铛痴痴地看着虞初稚,她走过去从云知鸢怀里抱起她。 “小初姐姐,你回去了吗?”她抱着虞初稚想离开。 “圣女,”云康狄叫住了她,“如今您十年之内不能离开御族超过一个月,每年只能离开一次。” 小铃铛转身想问为何,就见云知鸢眼含歉意地看着她。 “抱歉,当年为了救虞铮,我给了一部分圣心给他,所以如今你圣心不全,需要每日吸收圣神花和神树的神性修复圣心。” “嗯,我知道了。”小铃铛声音低沉而忧郁。 “我今日想先送主子回去。”说罢就抱着虞初稚出了圣神洞。 三日后,虞初稚醒了。 “小铃铛。”她对着床边的小铃铛露出一个笑。 “稚儿姐姐?”小铃铛试探着问。 “嗯,是我,小初已经回去了,我回来之前看到了她在那边醒来。” 小铃铛点点头:“那就好。” 试着活动活动了自己的手脚,虞初稚才从床上起来。 小铃铛帮她换好衣服又要帮她梳头,稚儿止住了她:“如今你是圣女,安排几个侍者来我这边。” 她说着自己拿过梳子梳头。给自己绾了个近香朝云髻。 “我们先去看看娘亲外祖,再去看看柳公子醒了没。” “好。”小铃铛陪着她一起去了云知鸢的院子。 柳云墨的院子里,柳云墨睁开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心里有些慌张,这里不是他书院的宿舍,他还记得他在书院接待了虞大将军和虞小将军,收到了他父亲殉职的信息,如今这里又是哪里? 他起身穿上床边挂着的外衣,这不是他的衣服,这衣料一摸就知道很好,但是穿上却意外的合身。 他推开门走出去,看着外面阳光洒满院子,庭中花草摇曳,远处青山绵延,他确定不是他知道的地方。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老头走了进来:“柳少师,你醒了啊?” 柳少师?此人是谁?柳云墨只模糊的“嗯”了,不知这人是敌是友。 见他不答话,刘太医又絮絮叨叨地说着。 这时云康狄也走了进来,看他对刘太医爱搭不理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了之前的记忆,于是上前拉起他。 “你才醒,我再给你检查一下。”说着让身后的司侍拦住刘院首,自己将柳云墨带进了房间,关上门,他从怀里掏出信递给他:“你看完就知道了。” 他拿着信在书案前坐下,展开信纸,随着阅读,那些他没有的记忆飞速涌入他的脑子中,到了后面他还没看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信,闭上眼,静静地整理自己的思绪。他晕倒后,异世人接管了他的身体,他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在他眼前展开,他惊叹于他精绝的才华。 睁开眼他起身对着云康狄行了一礼:“云老先生,请问虞小姐醒了吗?” 云康狄点了点头:“昨日便醒了。” 柳云墨又行了一礼:“有劳云老先生带在下去拜会一下虞小姐。” “走。”云康狄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柳云墨去了虞初稚的院子。 “有劳云老先生请虞小姐出来一见。”柳云墨站着庭中对着云康狄一揖。 云康狄进去把虞初稚喊了出来 。她看到柳云墨福了福,柳云墨也回了一礼。 “我们去那边谈。”虞初稚指了指侧院率先走了过去。 水榭中两人分坐两边。 “你有云墨公子的记忆吗?”虞初稚开门见山。 “原是没有的,刚刚看了他的信又全都想起来了。” 虞初稚了然地点点头:“你今后如何打算?” 柳云墨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她问的哪方面,想了想才答道:“你我原就有父亲们定下的婚约,你又是我三媒六聘的妻,我自是当对你负责。” 虞初稚没好气地说:“我不需要你负责,依我看,不如我们去合离。” 柳云墨有些犹豫:“这,若是虞小姐的意思,在下定当遵循。” 虞初稚点点头:“你写个合离书给我,过几日咱们就去黔阳府把这事办了。” 柳云墨不知为什么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试探着问了句:“为何不能试着过过日子?” 虞初稚看着他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我是不会去沧澜的,你还要回去做你的少师,以后就是太师,你我合离,不影响你找个合心意的妻。” 柳云墨轻笑了一声:“我不会回去做少师的,前一位云墨公子才华惊世,我是万万及不上的,我回去了岂不漏了馅?那可是欺君之罪,小子还是惜命的。” 转而又卖起惨来:“柳某已然没了家,不知虞小姐能否不弃?” 虞初稚根本不吃这一套:“你既已想起前尘往事,自然是知道云墨公子给你留了房产、庄子、田地、铺子,就是银票也给你留了不少,你怎会无处可去?” 柳云墨叹了口气:“时过境迁,如今柳某全然没了家人朋友,再离了虞小姐岂不是孤家寡人了?” 他这么一说,虞初稚还真有些可怜他,于是问道:“我今后想四处游历,你可愿一同?” 柳云墨起身行了一揖:“蒙小姐不弃。” 知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虞初稚只得挥挥手说:“那就先这样。” 柳云墨带着笑离开了虞初稚的院子,心中充满了对来日的向往。 第274章 苏醒 心跳猛地一停,眼前一黑,虞初稚晕了过去,柳云墨感受到了突然的抽离,再睁开眼,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 两个嘶哑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 床头呼叫铃按亮,虞初稚一转头就对上了柳云墨的眼,两人相视一笑,无声地说道:“回来了。” 一群白大褂鱼贯而入,各种检查后仪器撤去,医生给了一颗定心丸:“随时可以出院。” 两个妈妈抱着一起喜极而泣,互道恭喜,半晌才停下来。 以为妈妈终于记起自己,撑起身子等待老母亲深情拥抱的虞初稚,看到妈妈从口袋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老公,宝宝醒了。”是虞妈妈亢奋的声音。 “啊,对对对对,儿子醒了。”这是柳妈妈。 看着老妈又要拨电话,虞初稚忍不住了。 “妈,你亲爱的宝宝饿了,有没有吃的给填点?” 两人这才想起病床上的孩子,急急询问他们想吃什么,就搭着伴出去买了。 “喂,白切黑,你看看手机今天是哪年。”虞初稚瘫在床上不想动,她真的好饿。 柳云墨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又算了算日子:“距离我们晕倒不到半个月。”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你说咱们这是不是更高级的世界?”虞初稚戏谑道。 “不知道,饿,不想动脑子。”柳云墨拒绝回答。 两人在医院又休养了几日,医生检查了身体无恙后,两家相约着一起出了院,直奔机场。 飞机上两家人竟然就把他们的婚事谈好了,上飞机前还客客气气地,“初稚妈妈”“云墨妈妈”,下飞机就亲家长亲家短,柳家爸爸非说既然是谈婚事不能草率,下了飞机就定了饭店,一车子人直接拉到饭店吃饭。 “亲家,我们家就这个情况。”柳云墨妈妈赔着笑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彩礼,也就二十万,你们可别嫌少啊。”她将卡退到虞初稚妈妈面前。 “密码是小初的生日。”说着她又掏出一张卡递给柳云墨,“这里有五十万,你和小初一起去看个房,付个首付。” 见柳家如此有诚意,虞家爸爸妈妈都笑开了花,虞妈妈也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虞初稚面前。 “妈妈这里也有些钱,一起买房子,可以少还点贷,压力也轻些。”又把柳妈妈给的彩礼卡一并给了虞初稚。 “这个你留着,等有了宝宝定个月子中心。” 两家又开始商量婚礼在哪办,请多少宾客,眼看就要定下来,柳云墨打断了两位妈妈:“妈,阿姨,小初想要在厦门办海边婚礼。” “海边婚礼好啊。”柳妈妈马上说道,两位妈妈又开始商讨海边婚礼如何办,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最后虞妈妈说道:“不如你们两个自己准备,花多少钱我们两家一人一半,也合你们心意一些。” 柳妈妈不同意了:“那哪行,婚礼当然是我们家出钱。” 又是一番商讨,虞初稚无奈地看着柳云墨,柳云墨回以更无奈的笑。 第274章 苏醒 心跳猛地一停,眼前一黑,虞初稚晕了过去,柳云墨感受到了突然的抽离,再睁开眼,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 两个嘶哑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 床头呼叫铃按亮,虞初稚一转头就对上了柳云墨的眼,两人相视一笑,无声地说道:“回来了。” 一群白大褂鱼贯而入,各种检查后仪器撤去,医生给了一颗定心丸:“随时可以出院。” 两个妈妈抱着一起喜极而泣,互道恭喜,半晌才停下来。 以为妈妈终于记起自己,撑起身子等待老母亲深情拥抱的虞初稚,看到妈妈从口袋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老公,宝宝醒了。”是虞妈妈亢奋的声音。 “啊,对对对对,儿子醒了。”这是柳妈妈。 看着老妈又要拨电话,虞初稚忍不住了。 “妈,你亲爱的宝宝饿了,有没有吃的给填点?” 两人这才想起病床上的孩子,急急询问他们想吃什么,就搭着伴出去买了。 “喂,白切黑,你看看手机今天是哪年。”虞初稚瘫在床上不想动,她真的好饿。 柳云墨拿起旁边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又算了算日子:“距离我们晕倒不到半个月。” “地上一年天上一天,你说咱们这是不是更高级的世界?”虞初稚戏谑道。 “不知道,饿,不想动脑子。”柳云墨拒绝回答。 两人在医院又休养了几日,医生检查了身体无恙后,两家相约着一起出了院,直奔机场。 飞机上两家人竟然就把他们的婚事谈好了,上飞机前还客客气气地,“初稚妈妈”“云墨妈妈”,下飞机就亲家长亲家短,柳家爸爸非说既然是谈婚事不能草率,下了飞机就定了饭店,一车子人直接拉到饭店吃饭。 “亲家,我们家就这个情况。”柳云墨妈妈赔着笑掏出一张银行卡。 “这彩礼,也就二十万,你们可别嫌少啊。”她将卡退到虞初稚妈妈面前。 “密码是小初的生日。”说着她又掏出一张卡递给柳云墨,“这里有五十万,你和小初一起去看个房,付个首付。” 见柳家如此有诚意,虞家爸爸妈妈都笑开了花,虞妈妈也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虞初稚面前。 “妈妈这里也有些钱,一起买房子,可以少还点贷,压力也轻些。”又把柳妈妈给的彩礼卡一并给了虞初稚。 “这个你留着,等有了宝宝定个月子中心。” 两家又开始商量婚礼在哪办,请多少宾客,眼看就要定下来,柳云墨打断了两位妈妈:“妈,阿姨,小初想要在厦门办海边婚礼。” “海边婚礼好啊。”柳妈妈马上说道,两位妈妈又开始商讨海边婚礼如何办,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论。 最后虞妈妈说道:“不如你们两个自己准备,花多少钱我们两家一人一半,也合你们心意一些。” 柳妈妈不同意了:“那哪行,婚礼当然是我们家出钱。” 又是一番商讨,虞初稚无奈地看着柳云墨,柳云墨回以更无奈的笑。 第275章 尾声 婚期定下,一日柳云墨神神秘秘地在家里收拾行李。 “你在干嘛?”虞初稚在他身后大喊一声,吓得他一激灵。 转身见是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两张机票:“你还想再回去看看吗?” 虞初稚没有接那机票,她知道他说的是哪儿,点头道:“去看看。” 两人一起坐上了飞贵州的飞机,辗转又到了之前的民宿。 “是你们啊。”显然民宿老板记得他们。 “还是上次那间可以吗?”说着民宿老板将一张房卡递给他们。 柳云墨接过谢了老板,带着虞初稚上楼,两人收拾好,拿着礼盒去找民宿老板。 “大哥,听我妈说,是你和你朋友把我们从山上背下来的,这里有两份礼物,谢谢你们了。”说着他将精美的礼盒递给老板。 老板推拒:“不用客气,那天见你们出去,到了下午还没有回来,就带着兄弟去找你们,上了山就发现你们倒在山道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云墨还是将盒子放在了前台上,随意找了个借口:“在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果子,我老婆说是蛇果特别好吃,我们就摘了吃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老板忍不住笑道:“山里好吃的果子确实不少,但是你们城里来的不要乱摘了吃,越是漂亮的越危险,你看你们出事了。” 柳云墨连声附和:“是啊,下次再也不敢乱摘果子了。” 虞初稚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上次我们是想去看看那个娘娘洞的,哪知道还没走到就出了事,我们这次来一是来谢谢你和你朋友的救命之恩,二是想去看看娘娘洞。” 老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娘娘洞仙女洞的,我们这里没有啊,倒是山上的洞不要随意进去,遇上了大蟒之类的猛兽,那可是跑都跑不过的。”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去餐厅吃了饭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睡到自然醒,两人收拾好下楼,照旧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路上遇到从山上下来的老板。 “你们又去那边啊,路上小心些好看的花和果子,都不要采了。” 两人谢过老板继续往山上走。 “你说他们会在一起吗?”虞初稚随口问道,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柳云墨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不好说,以柳云墨的角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去娶回去的老婆,虽然没有爱,但是起码的尊重还是会给的,不至于休妻。倒是稚儿在你脑子里学了那么多先进的知识,又来这边魂漂过一段时间,怕是没法再接受这种突如其来婚姻,不过都是善良的人,不会闹得太难看。” 虞初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算着时间,看着两边的景物,又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确定没有走错。但是那汪潭水不见了,山壁还在,山洞无了。 虞初稚不信邪,走过去摸了摸原本是洞口的地方,又敲了敲是实的。 “哦豁,消失了。”她看向柳云墨。 “嗯,不但在物理层面消失了,在精神层面也消失了。”柳云墨也站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除了满手苔藓什么也没有。 “之前稚儿外公不就说了这个洞就是个投影,现在看来任务完成了就抹杀了,也很正常。” 两人无功而返。 “我一直有个疑惑。”下山时,虞初稚小脑瓜子转啊转,又想起之前的一桩官司。 “你说。” 柳云墨太知道他的小初了,有问题不解决睡不着吃不下,抓心挠肝的。 “你说,一四五六七都跳出来了,为什么明明实力更强的二三却一直没动静?” 柳云墨想了想说:“怎么就没动静,你猜老六和老七是谁撺掇的?” 他卖了个关子又继续说:“他们以为自己藏得深,其实老七那次,皇上和小十还有虞珩就把他们全查出来了,只是看他们还算安分,没有明目张胆地动手,皇上决定先不动他们。再者皇上如今还年富力强,他们也被老大的事吓着了,不敢轻易就动手,只敢暗搓搓的挑拨,现在都等着对方先跳出来。” “也可能都等着老狐狸死了,直接抢小狐狸的皇位。” 虞初稚看到柳云墨赞赏的眼神,傲娇地抬抬下巴:“开玩笑你以为剧是白刷的?” “这么看来老狐狸是真的很爱安柔咯?”今天她决定把心里的疑惑全问完,跟从前做个了结。 “不好说,那段时间老狐狸刚成亲,一正两侧三个老婆同时进门,又都是厉害的性子,每天一回家就乌烟瘴气的,到了老师家,就有个活泼天真眼睛清澈的小天使天天拉着他到处去找好吃好玩的,陪着他天马行空地聊天,他遇到了烦恼还能帮他疏解,就是拿出棘手的政事说给她听,她也能有别出心裁的想法,这种简单的快乐从某种意义上疗愈了当时的他。” 虞初稚点点头:“白月光的杀伤力。” 柳云墨撸了撸她的头,被虞初稚一下子拍开。 “别弄乱姐的刘海。” 婚礼两人挑了个结婚人少的日子,两位妈妈都不满意,说日子不好影响姻缘。 “这才好呢?”虞初稚笑着对两位妈妈说。 “以后吵架不怨天不怨地,不怨他也不怨我就怨日子没挑好,就影响不了我们的感情,还可以离婚了再复婚,再收一遍份子钱,就是前次日子没挑好,这次挑了个好日子。” 气得虞妈妈追着她打:“呸呸呸,好好的日子说什么糊话。” 碧蓝的海水带着沫儿拍打在沙滩上,音乐响起,柳云墨看着一身洁白婚纱的虞初稚挽着虞爸爸的臂弯向他缓缓走来,和他脑子里那日一身县主服制的她交相辉映。 他走过去伸出手郑重接过虞爸爸递过来的她的手,她朝他灿然一笑,映照着那夜龙凤烛下的妖娆,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向他们新的生活。 第275章 尾声 婚期定下,一日柳云墨神神秘秘地在家里收拾行李。 “你在干嘛?”虞初稚在他身后大喊一声,吓得他一激灵。 转身见是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两张机票:“你还想再回去看看吗?” 虞初稚没有接那机票,她知道他说的是哪儿,点头道:“去看看。” 两人一起坐上了飞贵州的飞机,辗转又到了之前的民宿。 “是你们啊。”显然民宿老板记得他们。 “还是上次那间可以吗?”说着民宿老板将一张房卡递给他们。 柳云墨接过谢了老板,带着虞初稚上楼,两人收拾好,拿着礼盒去找民宿老板。 “大哥,听我妈说,是你和你朋友把我们从山上背下来的,这里有两份礼物,谢谢你们了。”说着他将精美的礼盒递给老板。 老板推拒:“不用客气,那天见你们出去,到了下午还没有回来,就带着兄弟去找你们,上了山就发现你们倒在山道边,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云墨还是将盒子放在了前台上,随意找了个借口:“在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果子,我老婆说是蛇果特别好吃,我们就摘了吃了,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老板忍不住笑道:“山里好吃的果子确实不少,但是你们城里来的不要乱摘了吃,越是漂亮的越危险,你看你们出事了。” 柳云墨连声附和:“是啊,下次再也不敢乱摘果子了。” 虞初稚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上次我们是想去看看那个娘娘洞的,哪知道还没走到就出了事,我们这次来一是来谢谢你和你朋友的救命之恩,二是想去看看娘娘洞。” 老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什么娘娘洞仙女洞的,我们这里没有啊,倒是山上的洞不要随意进去,遇上了大蟒之类的猛兽,那可是跑都跑不过的。”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去餐厅吃了饭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日睡到自然醒,两人收拾好下楼,照旧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路上遇到从山上下来的老板。 “你们又去那边啊,路上小心些好看的花和果子,都不要采了。” 两人谢过老板继续往山上走。 “你说他们会在一起吗?”虞初稚随口问道,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柳云墨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不好说,以柳云墨的角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去娶回去的老婆,虽然没有爱,但是起码的尊重还是会给的,不至于休妻。倒是稚儿在你脑子里学了那么多先进的知识,又来这边魂漂过一段时间,怕是没法再接受这种突如其来婚姻,不过都是善良的人,不会闹得太难看。” 虞初稚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算着时间,看着两边的景物,又回头看看来时的路,确定没有走错。但是那汪潭水不见了,山壁还在,山洞无了。 虞初稚不信邪,走过去摸了摸原本是洞口的地方,又敲了敲是实的。 “哦豁,消失了。”她看向柳云墨。 “嗯,不但在物理层面消失了,在精神层面也消失了。”柳云墨也站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除了满手苔藓什么也没有。 “之前稚儿外公不就说了这个洞就是个投影,现在看来任务完成了就抹杀了,也很正常。” 两人无功而返。 “我一直有个疑惑。”下山时,虞初稚小脑瓜子转啊转,又想起之前的一桩官司。 “你说。” 柳云墨太知道他的小初了,有问题不解决睡不着吃不下,抓心挠肝的。 “你说,一四五六七都跳出来了,为什么明明实力更强的二三却一直没动静?” 柳云墨想了想说:“怎么就没动静,你猜老六和老七是谁撺掇的?” 他卖了个关子又继续说:“他们以为自己藏得深,其实老七那次,皇上和小十还有虞珩就把他们全查出来了,只是看他们还算安分,没有明目张胆地动手,皇上决定先不动他们。再者皇上如今还年富力强,他们也被老大的事吓着了,不敢轻易就动手,只敢暗搓搓的挑拨,现在都等着对方先跳出来。” “也可能都等着老狐狸死了,直接抢小狐狸的皇位。” 虞初稚看到柳云墨赞赏的眼神,傲娇地抬抬下巴:“开玩笑你以为剧是白刷的?” “这么看来老狐狸是真的很爱安柔咯?”今天她决定把心里的疑惑全问完,跟从前做个了结。 “不好说,那段时间老狐狸刚成亲,一正两侧三个老婆同时进门,又都是厉害的性子,每天一回家就乌烟瘴气的,到了老师家,就有个活泼天真眼睛清澈的小天使天天拉着他到处去找好吃好玩的,陪着他天马行空地聊天,他遇到了烦恼还能帮他疏解,就是拿出棘手的政事说给她听,她也能有别出心裁的想法,这种简单的快乐从某种意义上疗愈了当时的他。” 虞初稚点点头:“白月光的杀伤力。” 柳云墨撸了撸她的头,被虞初稚一下子拍开。 “别弄乱姐的刘海。” 婚礼两人挑了个结婚人少的日子,两位妈妈都不满意,说日子不好影响姻缘。 “这才好呢?”虞初稚笑着对两位妈妈说。 “以后吵架不怨天不怨地,不怨他也不怨我就怨日子没挑好,就影响不了我们的感情,还可以离婚了再复婚,再收一遍份子钱,就是前次日子没挑好,这次挑了个好日子。” 气得虞妈妈追着她打:“呸呸呸,好好的日子说什么糊话。” 碧蓝的海水带着沫儿拍打在沙滩上,音乐响起,柳云墨看着一身洁白婚纱的虞初稚挽着虞爸爸的臂弯向他缓缓走来,和他脑子里那日一身县主服制的她交相辉映。 他走过去伸出手郑重接过虞爸爸递过来的她的手,她朝他灿然一笑,映照着那夜龙凤烛下的妖娆,紧紧握住她的手走向他们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