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宫斗冠军》 第1章 重生在被打脸的这一天 “啪!” 上好的青花瓷描金碟被摔在地上,溅落的碎渣迸溅起来,划破了衡月的额头。 她“嘶”的一声捂住,空茫的双眼却慢慢恢复神采,继而满是惊愕。 “怎么,本宫还教训不得你了?” 上首的妩媚女子哼笑一声,“端玉,教教她规矩。” “是!”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个薄薄的木片就抽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下打的又快又狠,她痛呼一声,眼泪就落了下来。 而随之木片劈头盖脸落下,很快她连痛都没了感觉,只余一片热辣辣的麻木。 “婉妃娘娘如今怀着龙嗣,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随便动娘娘的膳食?” 叫端玉的宫女叉着腰站在衡月面前,哼笑一声,“若娘娘吃出个好歹,你这条贱命赔得起么?” “奴婢……没有……” 衡月一张口,便有血从她唇边溢出,配着被打到红肿的脸颊,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这种惨,大约也取悦到了婉妃,她满意的笑了一声:“这次便算了,日后再被本宫发现你有什么心思……” “奴婢不敢。” 衡月低下头去,眼眸微闪。 没想到,她竟然重生了,而且重生到这个时候! “还不滚?”端玉站在她面前,抱臂看着衡月。 衡月回过神来,挣扎着想起身。 但她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膝盖以下几乎没有了知觉。 这会儿只能慢慢起来,又拖拉着脚步往外走去。 童翠如上一世一般,正焦急的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忙一把扶住:“月儿,你没事?” “阿翠……”衡月也反握住她的手,想笑,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太好了,童翠还在,还没有死…… “走,我背你回去休息。”童翠比衡月还矮一点,却将她硬托在背上,跌跌撞撞往宫女住的耳房走去。 衡月原不想这般劳累她,但不管是膝盖还是脑袋,都难受的她没有办法站立。 “没事的,月儿,我这就求孙姑姑找药给你,别怕,别怕……” 童翠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把衡月放在床上,然后便转身跑了出去。 衡月想拦也没拦住她,只能任由她去。 脸上的伤暂时不必管,但是膝盖得好起来,她今晚,还有要事要做…… 衡月深呼吸两口气,食指掐住小指的红痣,片刻后,她意识中出现一汪还冒着灼灼白气的灵泉。 太好了,她的灵泉还在! 上一世她不知这灵泉的珍贵,临死前才想起要用,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天实在待她不薄,重生回来,竟还带着这汪灵泉! 衡月又带着眼泪笑了起来,小心的捧起一汪水,轻轻覆在膝盖上。 原本已经微有些肿意的膝盖,马上不疼了! 虽然看起来还有些吓人,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衡月没忍住惊喜,又往脸上拍了些,然后便听到童翠进门的声音。 她缓缓着睁开眼睛,见童翠拿着一个药丸子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些愧疚。 “孙姑姑那里只有这种药,说是能止疼……你先吃下,明儿,咱们再想办法……” “多谢你,阿翠。”衡月笑开,她们这种最底层的宫人想求个药多么艰难呀。 病痛便只能忍着,忍不过去就是一卷破凉席。 有这种普通成药,也是极难得的。 衡月毫不嫌弃的接过水便吞下了那药丸子。 看她吃下,童翠也松了口气,又心疼的看着她。 “我和孙姑姑说好了,你这两天都好好休息。”童翠忍不住再叹一口气。 衡月蹙眉不愿:“储秀宫那般多的人,光靠你和孙姑姑,如何能忙得过来?” “没事的。”童翠小心的碰了下她肿起来的脸颊,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也不知婉妃怎么想的,咱们明明只负责此次秀女的饭食,何时动过两仪殿的东西了?” “她这都是第二次用这个借口把你叫去责罚了!” 衡月比她想的开:“没关系,等秀女归家,咱们也可回东膳房,到时离两仪殿远些就好了。” 童翠愤愤:“我看她就是嫉妒你长的比她还好看,每次都使劲往你脸上招呼……” 只话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孙姑姑叫她的声音。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童翠只好先去忙。 临走前童翠强硬的把衡月按在床上,非要她歇着,她便也没拒绝,正好还真有事要做。 循着上一世的记忆,衡月趁人不注意,悄悄找到储秀宫后面很隐蔽的一个枯井边。 她要来救她的妹妹。 衡月,或者叫她楚衡月,原是楚国公家的小姐,但一年前,楚国公被人陷害通敌卖国,落了个抄家流放的罪名。 当时衡月的外祖家努力想将她们姐妹捞出来,但时机已经来不及,衡月将唯一得救的机会给了妹妹,自己改名换姓进宫做了宫女。 妹妹亦是改了名字,随了外祖家的姓氏,如今叫祝薰烟。 上一世衡月甚至都不知道祝薰烟也来选秀了,后来听说后宫有位姓祝的才人也没多想。 还是祝薰烟出事,她才知道那就是她的亲妹妹,但再去救人也已经晚了。 好在重来一次,衡月记得就是秀女归家前一晚,祝薰烟被刘家女威胁,用一封虚造的书信逼迫她做下不少违心之事。 这一回,衡月不止想救自己,她还要救下妹妹,救下童翠。 还有……父亲的案子…… 掐了下尾指上的红痣,衡月平复好心情,小心的靠近枯井边,果然见到两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衡月轻轻的绕过杂草枯枝,继续靠近,便听到其中一个声音用着跋扈的语气在说着什么。 “——你与谢云朗的私情别人不晓得,我还能不知道么? “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呀,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呸,真是不知廉耻! “祝薰烟,你肯定不愿旁人知晓这封信的存在?” 刘彤云扬起手中信笺,看着面前少女脸上挣扎害怕的神色,越发得意起来。 只可惜,得意才不过几息,一个黑影便猛的扑了过来…… 第2章 前世反派,就该祭天 那黑影迅速利索的直接将刘彤云连人带信按在地上。 不等她有所反应,那黑影又是一掀,将她整个送进枯井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除了一声闷闷的惊叫声外,再无动静。 “啊——” 祝薰烟短促的叫声被衡月捂在唇间,她低声道:“妹妹,是我。” “姐、姐姐?”祝薰烟不敢置信自己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猛的回过身来,一把抱住衡月,“姐姐!” 等喊完,祝薰烟才看清眼前人的脸,继而大惊:“姐姐,你,你……” “没事,先别管这个。” 衡月知道时间紧急,此时祝薰烟在这里多呆一会便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她左右看看,招呼祝薰烟过来,两人一起将旁边的枯枝杂叶齐齐往井中丢。 祝薰烟懵懵的抓了一手杂草,才后知后觉她们姐妹做了什么。 顿时,祝薰烟小脸刷的白了下来:“姐、姐姐,她,她……” “她约你出来,应该没人看到?”衡月又问道。 祝薰烟胡乱点着头,眼泪却已经急的掉了下来:“她、她死了?” “她必须死。”衡月抿了下唇,身为刑部侍郎的女儿,刘彤云知道的太多了。 上一世祝薰烟就死在刘彤云手上,后来自己也险些着了她的道,还为此失去了一个孩子。 只是看着祝薰烟被吓坏的模样,衡月有些不忍,抬手用袖子帮她擦掉眼泪。 “姐姐……” “你为什么,会来选秀?”衡月终于把两辈子的疑问问出了口,“外祖父待你不好吗?” 祝薰烟又摇头,她投了一把杂草,还是忍不住依恋的靠在横月肩膀上:“外祖父不让我来的,但是……我听说做宫女很辛苦…… “所以我顶了表姐的名额,我……我也想保护姐姐。” 祝薰烟看着衡月,眸中又湿润起来。 衡月心中熨帖,却更无奈:“你……” 顿一下,她轻轻摸了下少女的头,“当初外祖父费了那般大的力气救你出去,何苦再进来?” “姐姐,”祝薰烟忽然小声说,“这段时间我听到了一些事情,姐姐你说……家中,有望翻案吗?” 听到她这话,衡月却是眼眶一酸,险些也跟着落下泪来。 她就知道! 妹妹冒着风险选秀进宫,定是这个原因! 多活一世,衡月自是知晓的比祝薰烟更多,她也做好了准备。 这一世她自会拼尽全力,只愿能替父亲翻案,只愿她和妹妹,能重新堂堂正正恢复楚姓! 但是妹妹不能进宫。 妹妹……绝不能再和那谢云琅有牵扯了! 衡月咬咬牙,拉着祝薰烟往储秀宫走,一边低声道:“家中的事有我,我会想办法帮父亲翻案。 “烟儿,我只愿你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不要进宫了,求求外祖父,他老人家与太后有些交情,你称病也好,假死也好,不要进宫了。 “烟儿,听话,好好活着,这深宫……不是人呆的地方。 “寻个良人,红装霞帔嫁过去,好不好?” 把人送到储秀宫的侧门口,衡月依依不舍的帮祝薰烟捋了捋头发,又笑了一笑。 她再次叮嘱道:“虽说你如今封了才人,但突发恶疾不能进宫也是有的。归家后,就莫要来了。” “姐姐……”祝薰烟双眸含泪,亦是不舍的拉住衡月,“姐姐能有什么办法?” “我自有法子……你不必管了。” 衡月自嘲的笑了笑,再看看祝薰烟,没忍住狠狠抱了她一下,又匆忙放开。 “快回去,莫要被教导姑姑发现你出来过……忘记今天的一切,烟儿,回家。” 目送祝薰烟擦干净脸进了储秀宫的门,衡月闭了闭眼睛,眼泪簌簌而下,唇角却勾了起来。 这般就好了,刘彤云的威胁已经在开始时就被除掉,而祝薰烟不会再进宫受那些磋磨。 外祖母定会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让她好好生活。 这般就,很好了。 而她自己,将会凭着这一张脸,获得皇上的喜欢。 盛宠,权势,皇子,未来,她全都要有! 待她日后做了太后,再将楚国公的案子翻出,在天下人面前还父亲一个清白! 她一定可以的! 哪怕此生不能再见妹妹,哪怕日后举步维艰,但如今摆在衡月面前,也只有这一条路能走下去。 她不悔。 衡月哭够了,顺势靠在储秀宫侧门旁的砖墙上仰头看着月亮。 今日是十六,月亮又大又圆,让她想起去年此时,家中还是一派欢庆团圆的模样。 转身之前,衡月又深深看了储秀宫宫门几眼,之后便决然离开。 只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刚刚她说了那么多的话,祝薰烟其实一句也未答应……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衡月便跟着童翠一起早起忙碌。 和孙姑姑合力将早膳送出去,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选秀已经结束,上午的时候秀女便会陆续出宫回家,与家人做最后的告别,待两日后再进宫,便是真正的后宫嫔妃了。 膳房也赶在晌午前便收拾好了,三人提着大桶小桶准备回东膳房时,整个储秀宫已经安静下来。 “听说这次皇上选了不少秀女呢。”童翠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十四岁少女,对什么都好奇,“姑姑,秀女是不是都很漂亮啊。” 这段时间,孙姑姑很是约束着两个小的,不许她们随意往储秀宫去。 就是怕她们年幼不知深浅,再扰了哪位贵人,日后惹来麻烦。 这会儿童翠问起,孙姑姑便笑道:“那是自然。” “比月儿还漂亮吗?”童翠心直口快的问道。 孙姑姑笑容一顿,眼神不找痕迹扫过衡月依旧红肿的脸颊,叹道:“那……却没有。” 衡月要不是因为这幅仙女似的相貌,也不至于被排挤到厨房来做活,还被偶然瞧见她的婉妃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了。 衡月如今,自也知晓自己这张脸是多么招人的。 上一世,妹妹莫名进了冷宫,她为了给妹妹报仇到处求人,最后在宫道上偶遇皇上。 那还是个雨天,她走的狼狈极了,但皇上却一眼就相中了她。 直接让文公公将她带回大明宫,当夜便宠幸了她。 也因此,衡月才有底气对祝薰烟说,她可以想法子为父亲翻案。 不过这一世她不想这么早去侍寝…… 第3章 不做出头鸟 上辈子衡月初次承宠便有了孩子,后来太医说她是易孕体质。 如今皇上登基四年,宫中还未有一个孩子落地。 这会儿后宫全都虎视眈眈,端看谁能生得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 衡月不想去做那出头鸟。 皇后的手段,她上辈子可是尝过的,也尝够了。 还是再等上一年,等二皇子出生后再说…… “月儿,月儿?” 童翠叫她不应,便轻轻撞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嗯?怎么了?”衡月回过神,含笑看向童翠。 童翠道:“据说这次有个秀女,皇上直接封了嫔位呢!封号也很好听,叫什么姝……” “好了,少打听小道消息,多做事。”孙姑姑嗔怪的看了童翠一眼。 她又看了看越加沉默的衡月,“月儿回去还是先休息两日再上工。” 衡月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些吓人,而东膳房自与只有她们三人的小膳房不同,眼多嘴杂,便同意了。 衡月休息了,只这宫中却越发不得安生。 原因自然是那莫名其妙失踪的刘彤云。 起初是没人关注的,小小一个秀女而已,又失踪在出宫前夜那般忙乱的时候。 别说帝后,连储秀宫的姑姑都没发现刘彤云不见了。 但刘家人在等了一日也未等到应该归来的刘彤云,便找到了皇上,皇上又问起皇后,皇后……皇后也找不到人。 可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选秀,特特交给皇后主理,如今少了个刑部侍郎家的女儿,还是皇上已经选中的才人。 “怎么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这宫中无声消失了不成?” 皇后怒的一拍桌子,“都去给本宫找,把储秀宫及其周围宫殿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宫找出来!” 皇后震怒,宫人自不敢耽搁,但找来找去还是不见那位刘秀女的人影。 这一日下午,所有储秀宫伺候的宫人,包括孙姑姑、童翠和衡月都被带到了坤宁宫院子里。 皇后坐在廊下,微微合着眼,仿佛在休息。 她身前站着坤宁宫的总管姑姑瑞敏,还有大宫女画眉,都是厉害角色。 此时,她们吩咐众人排好队,一个一个的盘问。 储秀殿的宫人有想起刘秀女的,但也不记得什么时候人不见的。 只有一位姑姑,能清楚记得离宫前一日下午,那位刘秀女午歇之后出门时还与自己打过招呼。 “因是最后一日在宫中,娘娘仁慈,特许那些秀女去御花园逛逛,也因此,奴婢们都没太管着各位姑娘……”那位姑姑干巴巴的说着。 皇后抬起手揉着额头,没有说话。 队伍很快,毕竟没有谁会专门去留心一个新封小才人的去处,多数宫人都是并未注意。 很快,便到了孙姑姑。 衡月脸上的红痕还没完全下去,此时站在孙姑姑身后,只轻轻将掌心的汗擦去,心里倒也不太畏惧。 她被婉妃罚了是真,没有伤药也不假,自不可能带着重伤再去储秀宫找一个完全陌生的秀女。 而且,不管前世今生,唯有用刘芸彤一条命来换,才能让她心里舒坦。 “……就是这般,奴婢并未出过膳房。” 孙姑姑说完,见瑞敏姑姑点头,犹豫之后却没让开,只低声道,“至于奴婢手下这两个小宫女,却是牵扯到了婉妃娘娘……” “婉妃?”皇后睁开眼睛望过来,随后看了画眉一眼。 画眉屈膝行了一礼,带着刚刚问过的储秀宫宫人出了坤宁宫,孙姑姑则带着衡月和童翠上前回话。 “皇后娘娘也知晓,奴婢奉命去储秀宫膳房给各位姑娘做饭,婉妃娘娘的两仪殿距离颇近,难免有些误会。” 孙姑姑温声道:“婉妃娘娘如今身子贵重,奴婢等也不敢靠近,只那日下午不知为何婉妃娘娘似乎不太顺心,又恰好瞧见衡月提着食材经过两仪殿……” “嗯?”皇后抬了抬眼皮。 衡月赶紧往前跪了跪,接过孙姑姑的话头道:“婉妃娘娘许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奴婢对她不敬,便教导了奴婢一二。” 衡月低着头,皇后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脸颊上的红肿尚存,再看她跪姿吃力,自然明白这婉妃是如何教导的。 “奴婢大约是酉时左右回去的耳房,是童翠背着奴婢回去的,一路上并未碰见什么人。”衡月低声道。 孙姑姑继续说:“酉时初奴婢等便开始准备姑娘们的晚膳了,直到储秀宫下钥,都再未出膳房。” “奴婢,奴婢也并未见到任何人。”童翠怯怯的小声回道。 瑞敏看向皇后,见她又合了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好了,你们先回去,以后有什么话再去问你们,定要如实回禀。”瑞敏温声道。 “是,奴婢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三人后退着离开,瑞敏微微靠近皇后一些,低声道:“两仪殿那里……” “着人去问一声。”皇后懒散道,又叹道:“婉妃那脾气。” “是。”瑞敏笑道,“那还是奴婢去。” “也好,旁人去了也是白受奚落。” 皇后又有些头疼。 若再找不到刘秀女,便只能再等一等,待那些选中的秀女进宫后再一一查问了。 但是这次选中的秀女有二十多人,其中家世不俗者更是不知凡几,只为了一个三品侍郎女儿挨个惊动,皇后觉得丢人。 皇后的心思,被此时刚走出坤宁宫的衡月把握的一丝不差。 那刘芸彤说是刑部侍郎女儿,可那刘家适龄待嫁的嫡女庶女加起来有四五个。 刘芸彤确实是最受宠的,但那又如何?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侍郎不会为了一个女儿与宫里大闹,皇后也不会为一个才人大动干戈。 而且,她有证人没时间,妹妹又归家再不进宫了,她又有何惧? 衡月安心的休息够两天,等脸上痕迹几乎没了,才与孙姑姑销了假,一早往东膳房去帮忙。 这一日是选中秀女进宫的日子,因为忽然多了这么多宫殿和主子,膳房便格外忙碌些。 一直到午膳时分,各宫都来提走了相应的食盒。 衡月也终于有机会出了厨房透透气。 她拍了拍被水汽熏热的两颊,才和童翠聊了两句,便看到一个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影。 第4章 什么好事? “月儿?月儿姐姐?” 童翠好奇的戳了衡月一下,有些不解,“姐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衡月微蹙了下眉。 她知道谢云朗如今身在后宫,但上一世她并未见过对方,只在祝熏烟死了之后,她才知晓谢云朗当时的境遇。 原本风光霁月、被称为京中第一世家子的谢云朗,却是在家门败落后被人陷害进宫做了太监。 这事说出去谁敢信? 好在,这一世的祝熏烟尚不知晓。 衡月咬了下唇,到底没忍住,追着那个身影便快步出了膳房。 “谢……”衡月脱口而出想叫住他。 但在喊出姓氏后还是住了口,再想唤他如今的名字“三保”,却见那穿着灰扑扑小太监衣服的人已经转过弯看不见了。 罢了,再见面也无话可说。 衡月抿着唇回到膳房,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阵惊呼声,夹杂着“真的吗?”的惊讶询问。 “怎么了?”衡月好奇凑过去,见童翠竟笑的开心,“什么好事?” “嘘!” 童翠赶紧拉住衡月,拖着她离众人远一些,才小声道,“婉妃娘娘小产了!” “啊?”衡月一愣,“婉妃?” “对呀!让她那般欺负你,哼!”童翠叉着腰,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衡月却蹙了眉。 她记得,上一世婉妃是在一个月后才小产的。 她被打的那般惨,好几日都养不回来,自然对婉妃的消息格外留心,所以也记得清晰。 那是个男胎,小产的时候都已经五个多月了。 婉妃哭的死去活来,休养许久,盛极一时的容颜自那之后也憔悴下去。 后面婉妃便莫名其妙因得罪了贤妃而被罚了禁足,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 也因此,衡月并没有费心去报复婉妃。 上一世她在东膳房待了八年,自听到不少妃嫔的小道消息,像婉妃这般从妃位直直坠落的都不在少数。 如今这帝后,都不是一般的狠心人。 皇后本就家世显赫,父兄都有从龙之功——不,应该说是魏家父子直接将当今皇上一手推上皇位的。 也因此,上官征对皇后很是敬重。 如今后宫三妃,贵贤淑德也只分出去一个位子。 原本面对这样的皇后,衡月是毫无一争之力的,但谁让做皇帝的总有那么些小心思呢? 魏家权势过大,自然招了上官征的眼。 上一世,到衡月死的时候,皇后已经年近四十,一直都未曾有孕。 若说这是巧合,衡月不信。 上官征若没有那点儿手段,又如何能力压十几个兄弟,娶到魏如云,又登上帝位呢? “……月儿,你最近怎么总在发呆?” 童翠摇晃了一下衡月的肩膀,又看她脸上凝重的神色,很是疑惑,“婉妃得了报应,月儿不开心吗?” “嗯,开心的。”衡月笑了笑,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童翠的脑袋,“我只是怕此事会牵连到咱们,阿翠,这几日要小心些。” 看童翠懵懂的点头,衡月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她是真心将这个女孩当做妹妹来看的,可惜是上一世她太过无用。 “阿翠,你喜欢在膳房做事吗?”衡月忽然问道。 童翠点点头,又摇摇头,眨巴着眼睛道:“我不知道呀。” 衡月愣了一下,又无奈笑笑:“嗯。” 这日之后,后宫很是闹了一阵子,连膳房都不得安宁,好几个备膳的厨子被责罚,说是做的东西不合贵人心意。 上一世衡月只觉得大仇得报,并未管婉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这一次,她却想看的更清楚些。 毕竟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婉妃亦是颇受圣宠,这小产之事闹了许久也未停歇。 “说是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姑姑吓着了,当晚便发起热来,早上起来后便见了红……” 有消息灵通的小宫女借着给主子提膳的名义,早早来围在膳房旁边窃窃私语着。 衡月端着自己做的一盘小点心走过去,很顺利的融入其中。 就听一个小宫女压低声音道:“为此皇上都训斥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姑呢!” “婉妃娘娘就是得宠!”另外一个小宫女叹道,“只可惜小产了,否则便是贵子呢。” “还训斥呢,你没听说吗,皇上要罚瑞敏姑姑!”一个明显更小些的宫女憋不住道,“我们主子去求情都不好使!” “哎,别说你们良妃娘娘了,我们贤妃娘娘也去求情了。只皇上此次气的厉害,说什么都要罚瑞敏姑姑。” “可惜了,瑞敏姑姑多好的人啊,怎么可能吓到婉妃娘娘呢……” “你们还不知道吗?”一个小太监兴致勃勃加入进来,“太医院判为婉妃娘娘仔细查过后,发现她是误食了落胎药!” “什么?” “这怎么可能误食?!” 一时间,众人惊呼纷纷,但很快也都想清楚了这之后的意思。 落胎药,那便是专门有人用心陷害的了,只怕此事不能善了。 而衡月更是心中警铃大作。 若这小太监所言为真,落胎药一事,只怕会在后宫掀起惊涛骇浪。 而且,这一切的发展,与上一世完全不同! 上一世根本没有什么落胎药,是婉妃自己不小心摔倒才没了孩子! 若是牵扯到吃食,难免便要查算膳房,两仪殿正好是他们东膳房负责的宫殿,这下可麻烦了! 衡月匆匆跑回去找孙姑姑想办法,坤宁宫中,皇后也在大发脾气。 画眉跪在一旁,小心的避过溅起的碎瓷片,却也不敢多劝。 皇后发泄完,坐下歇息片刻,还是觉得怒极:“到底是谁,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主子,瑞敏姑姑刚去过两仪殿,婉妃便发作起来,下药之人定就在其身边。”画眉细声细气的说道。 皇后闭了闭眼睛,“先去慎刑司,将瑞敏保出来。别的事情,本宫会再令人去细查。” 画眉应声,皇后却又叫停,片刻后道:“去大明宫寻文公公,请他一起去慎刑司。” “是,奴婢记得了。” “白鹭,你去将两仪殿所有的宫人都带来坤宁宫。”皇后揉着额头,眼神阴森,“本宫要一个一个审问她们。” “是,奴婢这就去。” 两个大宫女出去了,皇后挥开过来想给她按捏的朱鹮,起身道:“随本宫去慈宁宫一趟。” 事涉皇嗣,皇后不会让自己落下一点把柄。 于是很快,衡月便从来提膳的小宫人口中听说了皇后雷厉风行的一系列举动…… 第5章 刘秀女 皇后得了皇上的同意,保出自己的人。 又毫不手软,大肆严酷审问了两仪殿的所有宫人。 而不出乎意料,下药之人正是两仪殿伺候的宫女,这次皇后没再动作,直接交给慎刑司审理。 “虽说有些……但结果就是这样,” 一个小太监眉飞色舞的说着,“那宫女因为被婉妃娘娘罚了几次便怀恨在心,攒了一把山楂核,煮进婉妃娘娘的安胎药中!” “哎呀,胆子真是大……” 其余宫女也只是这般唏嘘,衡月蹙眉,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山楂核有催产之效,但山楂的味道也不算小,怎么婉妃娘娘完全没在意吗? 但还没等她想出不对,另外一件事情又出现在宫人们的口中。 同样住在两仪殿的端嫔娘娘有孕了! 后宫因婉妃小产的慌乱和郁郁一扫而空,两仪殿重新热闹起来。 而同时,东膳房也迎来一波一波的警告和清洗。 “虽说此次婉妃娘娘小产之事已经查清,与我等没有关系,但两仪殿的膳食一直都是东膳房送去的。” 下工后,孙姑姑专门叫了两个小的过来,耐心给她们分析。 “皇后娘娘最是聪慧明理,婉妃娘娘的事情未牵扯到咱们膳房已是极大的幸事。 “但婉妃娘娘出事,到底也是吃食上的问题。” 孙姑姑语重心长的提点着衡月和童翠,“此次两仪殿又有喜事,咱们可千万谨慎些,再如何也不能踏错一步,定要小心再小心……” 看衡月和童翠都乖乖点头,孙姑姑又叹一口气,轻轻摸了摸两个少女的发顶。 其实主子们的膳食自有专门的大厨负责,她们三个也就是帮手。 但越是这般,越容易被人推卸责任。 孙姑姑也是真心为这两个孩子好。 不过也不止是孙姑姑这般谨慎,整个东膳房都小心翼翼起来。 除了来来往往的提膳的宫人,内厨里多数时间都是一片寂静。 端嫔有孕才一个多月,正是最紧要的时候。 不止皇上皇后来探望她,有孩子的良妃、诚嫔、静嫔也都纷纷来说起自己生育过的心得。 至此,新一批秀女入宫不过小半个月,刘芸彤的事情却似乎已经被人彻底忘记,再无提起。 衡月逐渐放下心来,安安稳稳的在膳房做着事。 只每日里听着来往宫人的小道消息,倒也很少出去。 后宫也暂时安稳下来,据说婉妃的小月子做的不太顺畅,她原本就脾气不好,如今更是动辄打骂宫人。 偏此时的两仪殿又是后宫瞩目之地,婉妃做了什么也不方便掩人耳目。 没多久,衡月便听说太后娘娘亲自选了一位姑姑,去伺候婉妃的小月子。 说是伺候,谁人不知那是教导姑姑呢? 一时婉妃沦为后宫的笑柄,两仪殿也难得安分了几日。 偏此时,刘芸彤的尸体被发现了。 也是春夏相交之际,天气不冷不热,那枯井又着实干枯了许久,才让刘芸彤的尸体被藏了这么长时间。 但如今半个月过去,那股实在掩盖不住的臭味,以及蜂拥而至的蚊虫都让人察觉到了异样。 皇后收到消息便知晓不对,找了侍卫下井将那副已经几乎腐烂的尸体捞了上来。 半腐败的脸实在难以辨别,尸体身上的衣服也不好相认,皇后思索之后,还是找来了刘侍郎的夫人过来。 匆忙进宫刘夫人看了两眼便昏厥过去,被掐人中醒来后更是哭天喊地要查出杀死她女儿的凶手。 皇后无奈,只能劝慰了几句,又叫了仵作来查,闹了一整个上午才疲惫的回到坤宁宫中。 上官征已经在等着她了。 皇后面色发白,对着那午膳也只摆摆手:“皇上赎罪,臣妾此时实在吃不下。” “是朕考虑不周,皇后先去歇歇。” 上官征浓眉微蹙,又很快展开,叹息一声,“近来后宫实在是多事之秋,辛劳皇后了。” “臣妾与皇上夫妻一体,这些都乃分内之事。”皇后匆匆行了一礼,进了净房沐浴更衣去了。 自有宫人到皇上面前说清楚储秀宫发生的事情,又道那刘芸彤尸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痕。 只额头碰破了一些,但应该是掉进井里时摔的,其余仵作实在查看不出什么,推断不好死因。 “嗯,文广,往刘侍郎家送一份丧仪。”上官征淡声吩咐道。 正好皇后的宫女白鹭路过,听到这些,有心为自家主子邀功。 “皇上不知,那位刘秀女模样实在可怖,皇后娘娘今日着实是吓着了,却还坚持在那里等到仵作查验完成。” “皇后的辛苦朕自知晓。”上官征和煦的点点头,又问过白鹭的名字,怔然之后笑,“皇后身边那个大宫女似乎是叫画眉?” 见白鹭点头,上官征道:“文广,去珍禽园选几只活泼鲜艳的鸟来,挂在坤宁宫,让皇后逗趣玩。” “皇上心意,臣妾实在感激。” 正好沐浴完出来的皇后听到这么一句,笑吟吟的走过来见礼,之后又蹙起秀眉,“皇上觉得,刘秀女此事该如何处置呢?” “朕听闻你已因此事挨个查问过储秀宫的宫人,并无异常?” 上官征拉着皇后的手让她坐在身边,见她点头,便温声道:“此事朕也问过几个秀女,刘秀女同屋的两人第一场便落选,早早离开了宫中。 “她一人独居,竟也无人知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只不过,朕听闻这刘秀女性格跳脱,又被家中娇宠长大,不管走跳都很是活泼。” 上官征漫不经心道:“那枯井摆在那里,常人路过都不知那是什么,许是她自己不小心没瞧见。” 皇后怔了一下,低头应“是”。 衡月听说此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帝后亲查,无人杀害刘秀女,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了井里。 宫中给刘家送去不菲的丧仪,刘侍郎还专门进宫谢恩了一趟。 而刘家另外一个适龄的嫡女承皇后懿旨,赐婚给另外一位皇家亲王,此事便这般彻底了了。 第6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死掉的刘秀女岂不是很冤啊。” 同样听说这件事情的童翠很是不忍心。 刘彤云的死,换来姐妹的王妃之位,也确实是…… 衡月拍了拍她的脑袋,没跟着唏嘘:“走,去看看面发好没,时间也不早了。” 膳房的活计一日接着一日,基本没什么变化,衡月上辈子干了七年,早就习惯了。 若不是有灵泉能日日服用,她这手脸早就粗糙的不能看了。 期间,偶尔衡月也会想起祝薰烟来,想着或许她在外祖家正如何快乐,便忍不住笑起。 她也曾想去上一世祝薰烟分到的建章宫后殿去看看,看看那丫头会不会一时冲动又进宫了。 但建章宫在西后宫,距离东膳房还有一定距离,中间还要走过去偌大一个御花园。 而后妃和皇上,都很喜欢去御花园游玩。 所以衡月想起几次,也没抽出时间过去。 如今衡月就一边等着端嫔的龙胎出生,一边安心筹谋着以后,准备等端嫔的儿子出生便可以去偶遇皇上了。 她原以为就这般便好,谁能想到,刚出了小月子的淑妃便不甘寂寞的干了一件大事。 “端嫔娘娘,小产了?” 衡月惊的嘴巴都合不拢,旁边正讨论着的宫女叹道,“可不是,近来宫中实在……哎……” “这,怎么会……”衡月彻底懵了。 若说淑妃提前一个月小产,与上一世稍有不同也就罢了,这端嫔……可是二皇子的生母呀! 二皇子作为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贵子,上一世多么受宠呀! 怎么就,就这么小产了呢? 那二皇子,就这么没了? “婉妃娘娘也不知为何,竟说是端嫔娘娘腹中的孩子克死了她的孩子……” “端嫔娘娘毫无防备便被淑妃娘娘推到在地上了,这一下就摔的见了红,之后更是血流不止,保也保不住了……” 几个宫人七嘴八舌还原了事情的发生,还有一个唉声叹气的,“端嫔娘娘太可怜了。” 衡月忍不住点头赞同。 端嫔,太可怜了。 原本凭着这个贵子,一跃成了德妃的端嫔,就这样,什么都没了。 后续衡月陆陆续续听说很多,有说端嫔日日夜夜都在哭,哭的眼睛都瞎了; 还有说端嫔已经有些疯了,不太认得人,见到谁都喊我的孩子在哪里。 婉妃推那一下子,却是毫不避着人,能作证的宫女七七八八都站了出来,皇上震怒,当即将其降位为婕妤,罚禁足半年。 这已经算是相当了不得的惩罚。 如今后宫百花齐放,新晋秀女那么多人,婉婕妤禁足半年见不到皇上,到时候再出来,谁还能记得她是谁? “听说婉妃、哦,婉婕妤很是不服气,大吵大闹把门都砸烂了。” 一个小太监神神秘秘的与衡月分享最新八卦。 衡月蹙着眉,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 婉妃上一世失去孩子没多久,便得罪了贤妃,之后便香消玉殒了,这次被禁足半年,或许还能保住她的命? 倒是原本应该风光无限的端嫔,听说是真的癔症了。 一次宫人没看住端嫔,被她从屋里跑了出来,她却是将一块大石头抱在话里,摸着那石头说是她的孩子,看起来悲惨极了。 衡月狠狠捏了下额角,终于不甘不愿的承认了一件事—— 重生给她带来的先知,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好用了。 因她杀了刘彤云,导致皇后的人去婉妃那里问话; 从而使得婉妃提前小产,偏又恰好撞上端嫔诊出有孕; 然后一个失子一个初孕,两相对比竟格外惨烈。 上一世端嫔诊出有孕的时候,婉妃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 两人同住一宫,原本关系就不错,又同时有孕,便更加亲近。 后来淑妃不管是小产还是殁了,端嫔都还很是伤心呢。 这会儿倒好,一个贵子没了不说,两人更是直接成了仇敌。 衡月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因为重活一世就放松下来。 上一世的事情,只能用来参考,不能完全相信。 不过好在,这后宫放眼望去都是老熟人,大家的喜好弱点倒是未变,对衡月来说也可利用一二。 只不过,如今衡月更明白何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原以为两仪殿的闹剧至此也该结束了,却不想,又一日衡月醒来,便听说婉妃死了。 还是被端嫔硬生生捂死的…… 守着端嫔的宫人半夜睡着不知,被端嫔又跑了出去。 这次也不好说她是疯了还是清醒着,总之她灵敏的绕过守夜的宫人,跑到主殿的卧房,趁着婉妃还在睡觉,直接拿了厚被子捂在对方口鼻上…… 睡梦中的婉妃挣扎不得,竟就直接这般去了。 宫人听到动静跑进来看的时候,端嫔正面目扭曲的死死按着婉妃,而婉妃已经手脚摊开,完全没了气息。 这件事情闹的实在难看,便是从前都是以温和面目示人的皇后都当众发了火,也没去问皇上的意思,做主直接便将端嫔打入冷宫,任她自生自灭。 而婉妃,却也只能以婕妤的位份匆匆下葬,往日殊荣亦是不再。 一时间,后宫风声鹤唳,便是来提膳的小宫人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缩着脖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膳房虽没受到什么波及,但猛的又死了个人,大家提起来都还是害怕的。 大约也是因为宫中近来全是坏事,皇后问过皇上后,请了西山寺的方圆大师来宫中做了一场法事。 衡月听小宫人提起,悄悄去看了一眼。 那位方圆大师已经有了些年纪,但脊背挺直精神极佳,让人一看便不由想要信服。 她因着自己身上的秘密,不敢靠那大师太近,但莫名的,方圆大师突兀回头,竟像是遥遥与衡月对望了一眼,吓的她马上又往后退了几步。 好在方圆大师也只是合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并未多说什么。 与方圆大师一同进宫的,却是在西山寺礼佛待了近三个月的太后。 太后回宫,自然要热闹一番,但因为最近事情频发,太后做主免了一切礼仪,回了慈宁宫便先将皇后叫来问是怎么回事。 第7章 心上人吗 “都是儿臣的错,万没想到两仪殿会出现这种事情……” 皇后坐在下首,叹了口气,“儿臣理事不周,求母后责罚。” “别说你,哀家也没想到。从前那二人一起到哀家这里来请安的时候,看起来多么要好,怎就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了你的性命呢?” 太后也叹道,“婉妃的还是个皇子,可惜了。” 看着坐在下首有些诚惶诚恐的皇后,太后没再说什么:“罢了,再一个月便是皇上的生辰,皇后还是好好操办一二,让宫里也热闹热闹。” “儿臣省得,母后放心。”皇后只能挤出一点笑来。 出慈宁宫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皇后还能听到太后与身边的姑姑说的话: “如今后宫只大皇子一个独苗实在不妥,家里那几个年龄合适的女孩,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主子。”瑞敏担心的看着皇后忽然攥紧的手指,有些担心的唤道。 皇后冷笑一声,缓缓放松握着瑞敏袖子的手。 老太婆对她坐皇后之位自来便不满,总想着拉扯余家那几位。 但没关系,皇上不会允的。 这次选秀,余家的几个秀女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便被刷了下去,只留了太后一个表家侄女万氏,算是给太后一些面子。 但就那么一个万氏,至今还是才人,也未承宠,寂寂无名到整个宫里几乎没人知晓她和太后的关系。 这回借着方圆大师进宫的事情,太后匆匆赶回来,未尝没有此事的原因。 只圣心如何,谁又能转圜? “皇上还与太后娘娘置气呢。”瑞敏是陪在皇后身边的老人了,自然也知道这几人的心结。 皇后闻言,也只哼笑一声,唇瓣间吐出一句大不敬的话:“得不到的女人,自然要记一辈子。” “主子。”瑞敏小声嗔道,皇后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之,却又蹙眉抚在自己的小腹处。 嫁给上官征近十年,她却一直没能有孕,到如今,她多少也猜到一些原因…… 只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那人会待她这般残忍…… “主子,看,皇上专门送来的鹊鸟!” 刚进坤宁宫,白鹭兴高采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主子看呀,这鸟儿叫声可好听了!” 闻得这话,瑞敏便先笑开来:“皇上这几日也是费心了。” “可不,本宫这里都要成另外一处珍禽园了。”皇后嘴里这般说着,眼睛里却泄出一丝笑意。 瑞敏自也愿意见她开心:“这雀鸟,自古便是两情相悦的代表呢,正好今日是初一……皇上实在有心。” “什么有心,恰好罢了。”皇后掩饰住唇边的笑意,走近些细细去看那雀鸟。 相传牛郎织女七夕在天庭相见,便是这雀鸟搭桥,在大盛,男子送女子雀鸟,几乎在明示对方是自己心上人。 刚在太后那里受了一顿委屈就得了这样的安抚,皇后无声叹了口气,又轻轻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罢了。 既嫁与他为妻,自要为他多操持一二。 皇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雀鸟的小脑袋,吩咐旁人道:“虽是初一,但新晋秀女还有不少尚未侍寝。到大明宫说一声,请皇上今晚到黎景殿去。” “主子!”白鹭不依的一跺脚,瑞敏却叹了口气:“那奴婢去。” “嗯。”皇后没再多言,只又轻轻摸了摸那雀鸟的羽毛,垂下了眼睛。 黎景殿中住着的自然就是那位万才人了。 皇上翻牌子的消息传出,衡月等人也跟着忙碌起来。 “点心,夜宵,都得准备好。热水也得一直有人看着……” 东膳房的总管站在门口,指点着众人忙碌期起来,“点心多做一些咸口的,爽口些,快快快!” 平日里皇上的膳食都是御膳房准备,也就来东后宫的时候他们膳房能伺候一回,因此便格外隆重。 “月儿你听说了吗?今日被翻牌子的那位万才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呢!” 童翠小声与衡月八卦着。 她向来喜欢打听各路小道消息,这么快连今日被翻牌子的才人背景都知晓了。 衡月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莫要多言。 一阵忙乱,好不容易等黎景殿熄了灯,东膳房便也只留了个小宫女守着灶火和热水,其余人总算可以去休息了。 “月儿,你说……”童翠躺在床上还不安生,她小心的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皇上长什么样呀?” 衡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眸光微微闪动。 上一世的此时,大约童翠也问过她相似的问题,但是她并不关心,也不好奇,只敷衍了几句。 但现在嘛…… 衡月轻声开口:“皇上心智非常人能及,阿翠,不要对皇上好奇。” “哦哦,好的。”童翠乖的很,又似乎被衡月郑重的态度吓到了,连忙缩进被窝里。 衡月微微抿了下唇,无声的伸过手臂拍了拍童翠的肩膀。 不要对皇上好奇,不要对他动心。 更不要……为他赔上一条命,还和自己说不悔。 第8章 怎样留下皇上 傻姑娘。 衡月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强迫自己入睡。 次日一早,坤宁宫。 万才人含羞带怯的跪在地上,向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又娇娇的起身道:“皇后娘娘赎罪,妾来的晚了。” “哟,瞧万才人说的,伺候皇上劳累,不过来的晚了半个时辰,皇后娘娘还能治你的罪不成?” 兰嫔用帕子掩着口,娇俏的笑了起来,“谁不知晓,咱们娘娘最是宽和不过了。” 万才人咬了咬唇:“是妾说错了……” “无妨,你初次承宠,劳累也是有的。” 皇后一派宽和的对着万才人点点头,又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瑞敏。 瑞敏将早就准备好的托盘送上,笑道:“这是皇后娘娘给才人的贺礼。” “妾,多谢皇后娘娘……”万才人面色有些不好,不知为何,明明是“贺礼”,她却觉得好像被羞辱了一般…… “万才人是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昨日可是初一,皇上原该陪着皇后娘娘的。” 兰嫔轻哼,“若不是皇后娘娘求情,皇上哪里会去黎景殿呢?” 一席话说的万才人脸色更白,当即摇摇欲坠的又跪在了地上:“妾……” “好了,说这些做什么。”皇后嗔怪的看了兰嫔一眼,又温和的对万才人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 “谢、谢皇后娘娘。”万才人被宫女扶着站起身,将是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随后她面上浮起一抹浅红,很是羞赧的看了皇后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去行礼告退。 “哼,瞧那狐媚子的模样。”兰嫔扯着手里的帕子,很是愤愤不平。 皇后好笑的看她一眼:“皇上前几日不是才去过渺云馆?” “娘娘莫要笑话臣妾了,皇上去臣妾那里又不做什么,只是休息罢了。”兰嫔垂下眸去,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落寞。 皇后闻言,也不由垂下了眼睛。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性的笑道:“好了,瞧你那样子。过几日本宫再劝劝皇上,你也原是府里的老人了,确实该有个一儿半女的傍身。” “是,是,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兰嫔起身,高兴的行了一礼,又道,“臣妾原也不该多打扰娘娘的,只是娘娘这里的雀儿叫声极好。” 皇后笑了笑,示意她尽可自便。 “主子。”瑞敏送上一盅燕窝,画眉也有些担心的站在一旁看着她。 皇后无奈:“怎么了,都这般看本宫做什么?” 画眉忙低下眼去。 只是……每次皇上来坤宁宫留宿都甚少叫水,这事儿外面的不知道,皇后的贴身宫女却是最清楚的。 瑞敏笑道:“娘娘快用,这是上好的血燕,最是养身子了。” 皇后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端起那盅燕窝一饮而尽。 后宫百态衡月暂时还不知晓,此时她站在灶前,正专心跟着吴师傅学做一道葱油桃酥。 上官征不喜甜食,可惜上一世衡月主厨的机会实在少,也没学会什么拿手的菜式点心。 想笼络一个男人的心,洗手作羹汤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吴师傅上一世便是凭着做点心的手艺被调进了御膳房里,衡月想学两手,以后或许能将皇上多留下几次。 “……这般等待一刻钟便差不多了。” 吴师傅也不讨厌来诚心学习的,他将桃酥放入灶膛,回头看到走过来的膳房总管便打了个招呼。 总管随意的点点头,忽想起什么,指了指衡月道:“对了,你去西膳房那边让他们再匀点香米过来。” 衡月还没反应过来,总管已经背着手走了。 一边走还在一边说着:“说什么近来香米少了,还不是被西膳房要走那许多……” 衡月有些疑惑的眨眨眼,求助的看向吴师傅。 吴师傅听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总管也不会直接指派衡月这么一个小丫头去了。 一个小丫头,被刁难就刁难了,也无所谓。 他有心帮衡月一把,低声道:“去找孙姑姑。” 衡月也明白过来,感激的谢过吴师傅后,匆忙回去找了孙姑姑,一起往西膳房去。 “哎,总是这样。前段时间皇上在西边留宿的多,这好东西便分给他们多一些。” 孙姑姑一路忧心忡忡。 本来东后宫两仪殿住着的婉妃,多么受宠啊,如今香消玉殒,连带他们膳房也跟着遭殃。 如今三妃只余贤妃和良妃,却都住在西边,便显得他们东膳房越发不受重视了。 “只盼着万才人能起来……” 孙姑姑絮絮说着,但是也没办法,东后宫原本一个储秀宫便是常年空置的,如今两仪殿也无人敢住,这么一算,东后宫竟无一个得皇上看重的人。 难怪连一袋香米都要去问西膳房要。 可惜不巧,衡月和孙姑姑到西膳房的时候,皇上刚传了口谕说要去看望大皇子。 这般一来,晚膳便要在良妃宫中用了。 西膳房自然早早忙碌起来,这会儿衡月别说去要香米,便是要一碗水,估计人家也没时间搭理她。 第9章 多谢大人 最后还是孙姑姑出马,找了个熟悉的人说了半天,人家才答应匀给她们半袋香米。 这还是看在和孙姑姑十几年的交情上,才匀出这么半袋米。 而且还不能现在给她们,太忙了,要等晚上才有时间。 衡月也无法,只能先和孙姑姑回去了,准备等晚上自己过来,不必孙姑姑再跟着跑一趟。 “你也是倒霉,怎么那会儿正好被总管看到。”孙姑姑叹气。 衡月也无奈,但任务到了她这里,她完成或者完不成,总得有个说法。 待到东膳房这边熄了灯,衡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与孙姑姑说了一声,自己提了个灯笼往西膳房而去。 皇上今晚宿在贤妃宫中,不必担心会碰到。 而皇上去处已定,那别的宫妃也不会大晚上的出来逛园子。 衡月没什么好怕的,她脚程也快,不一会儿便到了西膳房。 那位与孙姑姑有故交的姑姑还算说话算话,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半袋香米,只是免不得又絮絮叨叨一阵子。 衡月只得赔了笑脸和好话,哄的对方满意了,才提着那半袋香米回去。 因着耽误了些时间,天便越发黑沉起来。 衡月从前不信鬼神,但重生一遭,多少也有些不自在。 她提着灯笼闷头向前冲,却不想一脚踩断了个树枝。 寂静的夜里这么“咔”一声,还有些吓人。 衡月不由的便想跑起来。 谁知道,她一动,不远处的假山下却有两道人影闪闪缩缩的绕了出来。 衡月更怕了! 不管那是人是鬼,她都不想知道啊! 但那假山却是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也不知怎就这般倒霉,刚刚来时也无人,这会儿却被她撞破这么一件事! 衡月无心牵扯到宫闱秘辛,她只犹豫了几息,便坚定的转身就跑。 但这般慌不择路跑走却带来另外一个后果,衡月她似乎有些,迷路了。 想起上一世就是下着大雨自己迷路,然后遇到了皇上,衡月不禁心有戚戚,犹豫片刻后努力辨认了方向,才往东膳房走去。 片刻后,衡月提着半袋大米,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云晚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这都已经出了后宫范围了呀! 衡月提米的手都有些酸了,她有些无奈的放下米袋,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人问问路。 云晚湖这里,应该是会有侍卫巡逻的。 晚风吹的人瑟瑟发抖,衡月又担心孙姑姑久等她不回去再出来找自己。 但也没办法,她现在已经不敢乱走了。 “谁在那里?” 一道清朗的男声忽然传来,衡月一惊,也顾不得避嫌了,连忙回头行礼:“奴婢走错了路,请问这位大人,东膳房……该怎么走?” “你是东膳房的宫女?” 男人声音含笑,“莫怕,本、咳,我送你回去。” 衡月敏锐的察觉他的称呼不对,她稍稍抬眼,见到地上有五道影子,又放心下来。 这宫中的侍卫确实是五人为一组巡逻的,她应该也没那么好的运气,上一世迷路遇到皇帝,这一世迷路又遇到个了不起的人物。 果然,那男子又说话了:“我等是奉命巡逻的侍卫,原也要到东后宫那里去的,姑娘请随我走。” “多谢。” 衡月欠身谢过,刚提着大米走了两步,却忽然被人拉住米袋。 她诧异抬头,印入眼中是一双温和带着笑意的眸子,而眸子的主人亦十分俊俏,只突然的微微有些惊讶。 衡月又慌忙低下头去:“不用……我自己提就好。” “无事,你松手。”男子不知为何声音微有些哑,而且手上不由分说的夺过去米袋子。 衡月只好再次道谢。 “不必这般拘谨,我等平日也常在这附近巡逻,怎没见过姑娘?” 男子这般问,却是有些越了规矩了。 衡月也只低头笑了笑,模棱两可的答道:“嗯,很少出来。” “哦,在膳房累不累?” 衡月抿了下唇,想与男子拉开一些距离,他却又道:“我名唤贺云之,你叫什么名字?” 看衡月还不吭声,贺云之笑了起来:“也是,姑娘家的闺名,怎好随意过问呢?” “不是……”衡月已经能看到东后宫的侧门,她抿了下唇,“我……” “罢了,不必为难。你回去,小心些。”贺云之实在是个很温柔的人。 衡月接过米袋,再次道谢。只是对方将她送回来,又毫无恶意,她总觉得自己这般有些不妥。 只她未来定是要做后妃的,与外男牵扯太多不是好事,当下也只能一狠心,对着贺云之点点头便进了侧门。 因她一直未抬头仔细看,自也没有发现,这位贺云之的衣着,与普通侍卫、甚至与他身后几个侍卫,都是不同的。 回到东膳房,孙姑姑果然已经等的很着急,甚至已经换上了衣服,这就准备出门去寻衡月了。 第10章 受尽刁难 “姑姑,我回来了!” 衡月赶紧快步走过去,将米袋子提一提,“只拿回来半袋……” “多少无所谓,只你怎回来这般晚?”孙姑姑忙拉住衡月上下打量,又叹了口气,“刚我就在后悔,该与你一起去的。” 衡月摇摇头,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孙姑姑。 对她而言,孙姑姑和童翠,都是可以百分百信任的人。 孙姑姑听到在假山边看的人影时,便赞同了衡月的做法:“这宫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做的对。” 衡月轻轻点了点头,和孙姑姑一起将半袋香米送去给总管,原以为此事便算了了。 但谁知道,大约是总管觉得衡月有些路子,竟真的能从西膳房那里要来东西,这日之后便隔三差五让衡月去西膳房要东西。 衡月:…… 拒绝了两次后,眼瞧着总管表情越发难看,衡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一回。 孙姑姑也很无奈,带着衡月又到了西膳房。 但这次总管实在过分,想要一些上供的金丝小枣。 便是西膳房,也只得了那么一盒子,平日里还舍不得拿出来用,只偶尔皇上来后宫的时候做些枣泥点心。 而这次东膳房总管便是因着皇上又翻了万才人的牌子,才敢狮子大开口要这好东西。 但却真苦了衡月。 和孙姑姑一起被西膳房的人阴阳怪气嘲讽了一顿后,两人只得了一掌心那么几颗金丝小枣。 “再多也没有了,我们也得用呢。” 那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衡月和孙姑姑只得捧着这么一把枣回了东膳房,不出所料的,总管脸色很是难看。 “真的只有这么多了……” 孙姑姑还想帮着解释,总管却一摆手,打断她的话。 衡月感觉有些不妙,果然,总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开口便是要她去收集子夜时分花瓣上的露水。 “都知道皇上爱喝茶,你可知什么水最好?” 总管皮笑肉不笑开口,“那花上露水煮出来的茶呀,味道最佳。你去收集这么一壶,明早皇上喝到,定会赞你几句。” 明知他是故意刁难,还拿出那么大一个铜壶,便是衡月彻夜不休的去寻什么露水,估计也难以填满。 但衡月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的。 她沉默的接过铜壶,又安抚的对着一脸担心的童翠笑了笑,便往御花园去了。 孙姑姑也想跟上来的,却被总管拦住,似乎还有别的吩咐。 真是无妄之灾。 上一世衡月也不是没被刁难过,更知晓这位姓刘的总管与良妃宫中的掌宫太监有些同乡关系,真闹起来得不偿失。 罢了,刘总管无非就是想熬她一熬罢了,小惩大诫这种事情嘛,她也会。 怕再迷路,衡月没敢离东膳房太远。她先找了个挡风的墙根抱着铜壶小眯了一会。 冻醒的时候,周围是暗沉的黑,天空星星却闪烁的越加明亮。 衡月揉了揉眼睛,猜着大约应该是子夜前后了。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看周围植物上已经有了水珠,便提起铜壶小心的收集起来。 “咦?” 略有些耳熟的男声响起,衡月吓一跳,惊奇的回头,便见正是前几日帮她带路的侍卫。 这个时辰,确实还有侍卫巡逻,但也不可能只他一人呀?! 衡月掩住心中杂思,抿唇低头行了一礼:“见过大人。” “你怎么在这里?”贺云之声音很是温和,还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惊喜。 衡月犹豫了一下,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贺云之却已经看到了她手里的铜壶。 “收集露水?”贺云之微微蹙了下眉,“被欺负了?” 衡月咬着唇没回答,犹豫片刻后问道:“大人怎么在这里?” “哦,对了!” 贺云之以拳击掌,拉住铜壶另一端,“你随我来。” 衡月不解其意,被拉着下意识走了几步,刚想拒绝:“你……” “快些,昙花要开了。” 贺云之急切的说着,径自拉着衡月大步往一个方向走去。 宫中自有养花的暖房,从前衡月也只是知道,今日却是第一次见。 “一般昙花要等到六月之后才会开放,也就是暖房中的这些,能开的早一些。” 贺云之蹲在一个花苞前,扭头对着衡月微笑,“是淡黄色的花苞。” “……嗯。”衡月抱住铜壶站在一旁,看着那朵不大的花苞,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它快开了?” “看到这朵没有?是刚开败的昙花。”贺云之示意衡月看向旁边,“我早上来时才发现,可惜没见到。” “昙花只半夜盛开,两三个时辰便凋谢。我也是推测,这一株今晚会开。” 正说着,那花苞真的展开了一点,像是怯怯探出触角抚摸这个世界的小精灵,看的衡月忍不住就放轻了呼吸。 看一朵花的绽放,着实会令人心情愉悦。 不知不觉间,衡月已经将大铜壶放在了地上。 她和贺云之肩并肩蹲在昙花旁,看到那颤巍巍的刚伸展开的花瓣,忍不住轻轻用手指碰了一下。 那粉白纤长的手指搭在娇嫩的花瓣上,一时间,竟分不清哪个更好看些。 贺云之呆呆沿着那手指,缓缓将目光落在少女的脸颊上。 第11章 惊上加惊 花房灯光昏黄,却更映照的美人如玉,巧笑嫣兮。 贺云之像是魔怔了一般,下意识伸手捉住了刚从花瓣上收回来的小手。 这一下把衡月惊住了,她猛的抽回手,人也跌坐在地上。 不等贺云之反应过来,衡月慌忙站起,往外跑了两步又想起大铜壶,连忙又跑回来提起。 但这么一耽误,她到底还是被贺云之抓住了手腕。 “对不起,我不是……” 贺云之也很是无措的样子,想解释什么,但还抓着人家小姑娘,便更显得百口莫辩。 衡月咬着唇再次甩开他,脚下一转,几步便跑出了花房。 “明晚还来……” 贺云之的声音瑶瑶传来,衡月根本没听清。 她只蹙着眉快步走着,却因为实在不认识路,只慌乱的往看似熟悉的地方走去。 天边已经有些发蓝,衡月知道距离日出时间已经不多。 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拿着铜壶去接露水。 但那花瓣枝叶上的露水能有多少,衡月忙了半夜,也就接了小半壶。 很快便要天亮,膳房还得早起准备早膳,衡月看了那壶片刻,到底还是选择回去。 有了日出的方向,东边也比较好找。 衡月一路走着,听着偶尔响起的鸟鸣,不期然又想到了贺云之。 之前衡月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但此时,走在微微晨曦中,衡月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起来。 ……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害人害己。 神思不属间,衡月忽然看到前面一个绿色的影子走过。 是后宫的宫女,穿的正是新一季的碧绿衫子。 衡月有心想去问问路,快走了几步迎上去:“这位姑姑,请问……” 那宫女似乎吓一跳,慌忙回头,见到衡月的衣着又松了口气:“何事?” 而衡月只呆呆的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这不是如意吗! 今年新进宫的秀女都能从家中带一个婢女,进宫便充作贴身宫女。 而如意,上一世衡月就见过的如意,却是妹妹祝熏烟从祝家带进宫的宫女啊! 那如意在这里,妹妹呢? 她竟不听她的话,竟还是进宫吗? 已经过去这许久,祝熏烟既明知道她也在宫中,为何不使人来寻她? 哪怕从前不知,但她穿的衣服一直是膳房统一发放的杂役服。 进宫这段时间,祝熏烟也该知道她就在膳房了,为何不来寻她? 一瞬间,什么贺云之什么铜壶露水,衡月都不记得了。 她手上一松,大铜壶“啪”的摔在地上,衡月却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将辛苦采集的露水撒出来。 她只几步上前,一把握住如意的手腕,疾言厉色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谁啊!我在、我在哪里管你什么事!” 如意有些慌乱的去推衡月,不知道为何却不敢大声斥责,只低声道,“你松开我啊!” “你是不是、是不是祝才人的宫女?” 衡月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 如意却是猛的一惊:“你怎知道?” 她又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暴露了自己,干脆虚张声势道,“看你衣裳,不过是膳房打杂的小宫女,怎还敢随便阻我的路?我现在有急事要做,你快闪开!” 不知为什么,如意特别着急,伸手一推将衡月推开便急急跑了出去。 而衡月已经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妨被如意这般推了一把,猛的便倒在了地上。 等她回过神,如意已经跑的看不见人影了。 “祝熏烟!”衡月真是气死了,她砸了一下地面,这就准备去上一世祝熏烟住的建章宫寻她问个清楚。 但远远的,她却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 衡月顿了一下,回头看去,却见是孙姑姑带着童翠,正急急冲着她走来。 “你一夜未归,我和姑姑都担心的紧。”童翠气喘吁吁跑到她身边,“月儿你没事?” “我……”衡月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但她此时只想去建章宫看个究竟。 看看那不听话的祝熏烟,是不是真的进了宫! 不亲眼看到,衡月实在不能相信!她那日已经与祝熏烟说的那般清楚,她还进宫来做什么才人! “月儿,先回去。”孙姑姑拎起地上的铜壶,也琢磨出了重量。 她轻叹一口气,“虽不满,这些也够烧一壶茶了,只若再不回去耽误了时辰,还不知道他又要如何。” 这个他,自然就是指的总管了。 衡月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不愿意让孙姑姑和童翠和她一起受罚,当下也只能先回东膳房再说。 路上,衡月细心的努力的记住了路线,准备等到晚上下值无事后,再来寻一寻,看能不能找到建章宫。 回到东膳房,刘总管果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衡月也没管他,交上那半壶露水便去忙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衡月正想去找祝熏烟,刘总管却又叫住了她。 第12章 被人记住了 衡月勉强按捺住心中的着急,但脸上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表情:“总管,怎么了?” “怎么了,让你做些事情还与咱家摆脸色了?”刘总管一瞪眼,“昨晚你就偷懒,才收集了那么一点露水!” “那奴婢今晚再去——” “呵,”刘总管冷笑着打断衡月的话,“今晚你给我呆在膳房,明日要包包子,今晚你把面和出来。” 衡月一惊:“什么?” “和面,不会?”刘总管看着衡月的脸,心中不由感叹。 良妃让他针对一个宫女,也不是全无道理啊。 也不知那位贵人什么时候在哪里瞧见了衡月,却是传了话来,让刘总管好好“教训”一下衡月,最好能直接毁了她的脸。 刘总管也是这会儿才发现,他这膳房,还藏着这么一个美人面。 他也想过是不是可以推衡月一把,万一像他那位同乡一般青云直上呢? 不过后宫各位贵人都是美人,各花入各眼,皇上的喜好他也不敢随意琢磨,但良妃…… 到底是大皇子的生母。 他一直没他那同乡幸运,如今也是好废了一番辛苦才爬到膳房总管的位置,可不能为一个小宫女毁了。 那就只能做良妃要求的事,或许日后还能攀上这棵大树。 而毁了脸法子很多,不至于他真刀明枪的做什么。 这不才一夜没睡,眼看着衡月便精神恍惚了不少。 让她再熬一夜,明日出些意外,不管是被泼了热水还是扑进了火里,那都不是他总管的错啊。 至于今晚…… 今晚皇上没有翻牌子,现在还在大明宫,这会儿他放衡月出膳房,好让她去偶遇勾引皇上吗? 刘总管鼻子里又“哼”一声:“三百斤面,今晚和好,明早好包包子,听明白了吗?” “三百斤?总管,这……” 衡月蹙眉,后知后觉发现刘总管对她的针对似乎并不是无意的。 可是,为什么? 上一世便是偶有摩擦,刘总管也不会这般明晃晃的为难,这一世到底是为何? 刘总管却二话不说将衡月推进了膳房里,大门一关,哗啦啦的落锁声让衡月皱紧了眉头。 再看看准备好的几大袋子面,衡月不由有些头疼。 端嫔的孩子没了,如今皇上进后宫也不算太勤,贵子在哪里还不知道,她暂时也不想与皇上偶遇。 那就意味着,她还要在东膳房待上至少一年。 而偏偏,祝熏烟似乎是又进宫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侍寝没?她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衡月在膳房踱着步子,越想越心焦。 再看那三百斤面,衡月更觉烦躁。 不行,她今晚说什么也要去建章宫一趟! 衡月又在膳房转了一圈,最后一咬牙,推开最里侧最隐秘的一个窗子,也未熄灭膳房的灯火,就这么跑了出去。 天已经黑了,衡月咬着牙,按早上记下的一草一木,找到了见着如意的地方。 她判断这里距离建章宫应该不远,但举目望去,几个宫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该怎么去寻祝熏烟? 那个臭丫头,为何不来找她呢? 衡月掐了下小指上的红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依稀记得建章宫的方向,刚试探着走了几步,却在拐弯后瞧见自己之前去西膳房要香米时路过的那个假山。 当晚假山后是有人的,那今夜呢? 之前衡月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今日,她却想着若人还在便好了。 不管对方是谁,至少今晚她能握着对方的把柄,要挟他们为她指明去建章宫的路。 打定主意,衡月便蹑手蹑脚的向着那假山靠近。 结果还未走过去,她便瞧见一行人走了过去。 端看那排场,便是婕妤往上的位份。 衡月连忙跪地低头,原以为那一行人也就走过去,却不想,一双缀着明珠的鞋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是膳房的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女子声音淡淡,似乎还带了几分好奇,“抬起头来。” 衡月下意识蹙了下眉,却也无法,只得慢慢抬起了脸。 然而对面人却半晌没有声音。 衡月有些不解,悄悄抬眼望去,见是大公主上官仪的生母诚嫔。 于是她便又拜下去:“奴婢见过诚嫔娘娘。” “你叫什么名字。”诚嫔的声音似乎有些不稳,衡月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答道:“奴婢衡月。” “衡月,好,本宫记住了。” 诚嫔说着,竟是后退了一步,又站了片刻后,她才扶着宫女的手离开。 衡月不解的蹙了蹙眉,不知为何,诚嫔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 上一世她二人实在没什么交集,也是衡月后来怀孕时诚嫔来探望她,但那也只是平平的交往,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而刚刚诚嫔,却像是……被她吓着了似的? 衡月不解,但很快她又察觉一件事——端嫔是从假山那边走过来的,若那里真还有人,端嫔怎会视而不见? 大约是找不到人问路了。 衡月有些丧气,犹豫之后,还是抬步往假山边走去。 但出乎意料的,还未靠近她便耳尖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竟然真的还在那里! 这两人实在胆大,虽说如今已经天黑,但时间还未太晚,便这般迫不及待的幽会在此,竟是不怕被人发现吗?! 还有刚刚过去的端嫔,是没看到,还是无所谓,不必管? 衡月轻咳一声,提醒那两人莫要再做什么亲密举动,她不想看到不该看见的东西。 显然对方也吓到了,一声小小的惊叫之后,衡月几步快走,猛地拦在了那两人跟前。 然后她便彻底惊呆了。 “姐,姐姐?” 祝熏烟怯怯的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我在这里的……” 第13章 别再叫我姐姐 她怎么会知道祝熏烟竟然在这里! 她才不知道祝薰烟竟然在这里!! 衡月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这里的两人,怎么会是祝熏烟!! 还有上次她看到的人影,莫非就是祝熏烟吗!! 她竟那么早与自己的妹妹擦肩而过? 衡月一下扶住旁边的假山石,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只感觉喘不过来气。 “是,衡月?” 一道男声响起,顿时衡月更觉得要窒息了。 是了,是谢云琅…… 是那该死的!谢云琅的!声音! 所以她妹妹不听她的话非要进宫,就是为了这个该死的男人是吗! 衡月几乎失去理智,她踉跄一步,一把拽住谢云琅胸前的衣襟。 灰扑扑的小太监服被她攥成一团,衡月呲着牙笑了笑,心底怒气勃发。 明明对方比她高了一头,但衡月瞪着他的气势,却完全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存在。 她唇边噙着笑,语气却冷冽如冰,开口便毫不留情戳他痛处:“谢三保,你就是这般伺候才人主子的吗?” 一句话说完,谢云琅和祝熏烟脸色都白了起来。 “姐姐,你、你怎么这样说?”祝熏烟急慌慌的去抓衡月的手,“你莫要这般抓着云琅哥哥……” “祝熏烟!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衡月反手擒住祝熏烟,掰着她手腕的力道之大,让祝熏烟忍不住痛呼起来:“姐姐!” “别再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衡月低声怒斥道,“我怎么与你说的?你这般爱进宫,当初为什么还要浪费外祖父那般多的心力和银子救你出去?” “早知道便让你进来做宫女,和你的三保哥哥做对食,那才叫好呢是不是?!” 衡月一把推开祝熏烟,也松开抓着谢云琅的手,后退一步,忽然笑了一声。 “好,好,好,倒是我棒打鸳鸯了。”衡月也不必再问祝熏烟非要进宫来做什么了。 很明显,是为了谢云琅。 为了谢云琅!! 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也是!!! 衡月又后退几步,自嘲的笑着。 她想离开这里了。 寻什么妹妹,祝薰烟不需要!她的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白痴一样! 那日在储秀宫外流的眼泪,像是自我感动的傻瓜行为! 衡月觉得自己蠢透了。 “姐姐!” 祝薰烟有些慌了,连忙追了出来,“姐姐,不是你想的这样,姐姐!” “我不能让你自己在宫里呀!好歹我是后妃,我、家里、那是我们一起的事情,怎么能让你自己冒险!” “我去找过你!我去西膳房和御膳房都找过的!” 祝薰烟带着哭腔喊道,“我没找到你,还没来得及去东膳房,姐姐,姐姐……” 衡月脚步顿了一瞬,就这么迟疑了几息,她就被扑过来的祝薰烟抱住了腰身。 少女哽咽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伴随着滴落在她颈边的泪珠,滚烫的让衡月险些以为这些都是她的臆想。 “我也是在找你的时候遇到了云琅哥哥,我不是、我……” 祝薰烟有些委屈,但她确实也是没听衡月的话,贸然进了宫,辜负了外祖父的好意。 “我错了……” 祝薰烟小小声说完,又抽泣了一声,“姐姐生气就骂我……” 衡月唇瓣颤抖,她不敢回头。 祝薰烟进宫了,便是刘芸彤的死已经被帝后盖棺定论,但也不代表日后她们姐妹就会无事。 上一世,便是因着翻起了旧账才导致祝薰烟被逼着自尽了。 更不必说,她们的身份本就是不可被提及的禁区…… 太危险了。 理智如此想着,但祝薰烟……到底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 “姐姐可以骂我,但是不要不理我……”祝薰烟抽抽搭搭,却抱紧衡月不许她离开。 “那他呢?你不是为他来的?” 衡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严酷起来,但一颗心,其实已被妹妹的眼泪泡的柔软。 “我是去,找你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他。” 祝薰烟委屈开口,“我不是专门去找他的……我记得你穿的衣服,可惜找了两个膳房也没找到你。” 衡月无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转过身,看了妹妹半晌,才轻轻抱住了她。 与上一世不同,上一世连外祖家都不知道衡月做了宫女,她也不敢联系他们,怕被有心人盯上。 又因种种原因,衡月常年待在厨房里很少见人。 姐妹俩都不知道对方在宫中,就那么错过了一生。 这一世,虽说祝薰烟莽撞的一头撞了进来,但好歹,她们还可以彼此扶持…… 衡月慢慢说服了自己,然后心底就漫出一丝丝的喜悦。 能见到妹妹,她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谢云朗也慢慢跟了过来,对着衡月点点头,也道:“我和烟、祝小姐也是偶然遇到,想着人多不好说话,便约了这里。” “前几日不是你们在这里?”衡月眯眼睛看着谢云朗,对他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没有啊,我今天才遇到云琅哥哥。”祝薰烟挽着衡月的肩膀,依恋的靠紧她,“姐姐,真好,我们又在一处了。” 第14章 他是太监! “人多不好说话,在这里便好说话了?” 衡月还是不肯放过谢云琅,她眸光冷厉的看着对方,“莫要再与烟儿再有来往了,害人害己的事情不要再做。” “我……”谢云琅语塞片刻,到底点头,“你说的对。” “那你先走。”衡月还是很警惕。 她从前知晓妹妹与谢云琅关系极好,两情相悦也有私下往来,但那时两家家世相差无几,便是长辈也类见其成。 而上一世的种种,衡月只能从旁人口中拼凑,到底还是不清楚全貌。 所以,祝薰烟对谢云琅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呢? 曾经衡月以为从前祝薰烟年纪小,很快便能忘记,但如今,她却不敢这般确信了。 那日在储秀宫门外,衡月确信自己说的话有将祝薰烟打动,但如今想来,祝薰烟其实当时并未答应她什么。 是为什么不答应?是担心她吗? 未可知。 面对衡月这般的态度,谢云琅也没恼,他微微点了下头,又满含深意的看了祝薰烟一眼,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见他真的走了,衡月才稍微放下些心。 回头刚要训斥妹妹,却见她隐隐有些的不舍的望着谢云琅的背影,甚至那脚下还不自觉动了一动,仿佛这就要追上去了。 衡月眯了眯眼睛:“他是太监。” 祝薰烟一下子回过神来,面上绯红:“姐姐在说什么呢,我知道……他、他挺可怜的。” “他也不需要你来可怜,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衡月继续问道,“你可侍寝过?” “姐姐!”祝薰烟脸上更红。 衡月简直无奈了:“你已进宫,身为后妃,自是早早侍寝才最有利……你在等什么?” “我没、皇上不翻的我牌子,我也没办法呀。”祝薰烟小声说道,不敢对上衡月的眼睛。 衡月便道:“那你改日有机会与皇上偶遇一把,或者多去皇后娘娘那里坐坐。” “我,我知道了,姐姐。”祝薰烟小声说道。 衡月见她这般就觉头疼,之前不想让祝薰烟进宫,也是因为她这性格。 因是幼女,母亲生祝薰烟的时候又伤了身子,衡月身为长姐便对她很是照顾,家中老人亦是疼惜。 这般娇宠着长大,便是突遭变故,衡月和外祖父一起也是尽快将她捞了出去,并未让祝薰烟受太多的苦。 上一世的种种也表明,祝薰烟确实不适合在后宫生活。 这一刻,衡月忍不住又有些生起气来:“你进宫的事情外祖父知道吗?” “他……他老人家也很生气……”祝薰烟怯怯道。 衡月深呼吸一口气,还想再与她说些什么,却耳尖的听到脚步声。 怕是侍卫巡逻,衡月忙拉着祝薰烟往假山里面躲了躲。 这一躲,倒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刚刚端嫔过去的时候,可有看到你?”衡月低声问道。 祝薰烟有些懵:“我没见到端嫔娘娘……不过在姐姐过来之前确实有人经过,我和云琅哥哥都藏了起来,应该是没人看到的。” 她想的这般天真,衡月却不敢相信。 她犹豫了一下,想着之后去端嫔那里试探一下。若端嫔看到什么却没稀得管也好,但日后总是个隐患。 她不由又叮嘱一句:“莫要再见谢云琅了。” 祝熏烟低着头,衡月看不清她的表情,这次却清楚的意识到,她不答应。 不答应,所以不说话。 衡月头疼:“他是太监……” “我知道的!”祝熏烟猛然抬起头来,小脸上有些不忍和愤恨,“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便与我说了,他说自己如今甚至不算是男人……” “可那又怎么样!他还是他,他还是云琅哥哥啊!”祝熏烟眼圈都红了,“我们家被冤枉很惨,谢叔难道不更是无妄之灾吗!” “他被牵连入狱,又被有心人陷害弄进宫里做了太监已经够惨了,姐姐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戳起他的痛处啊!” 小姑娘一席话说的大义凛然,却让衡月惊呆了。 衡月不敢置信:“你还喜欢他?” “我一直喜欢他,我也只心悦他!”祝熏烟难得硬气一回,昂着脖子答道,“我这一世,只会是他的人!” “啪!” 衡月一耳光抽在祝熏烟脸色,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你是他的人?他凭什么要你?你怎么要你?” “你进了宫,你是才人,你是皇上的女人!祝薰烟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啊!” “我明白,我知道,我进宫就是要来找他,我就要找他!”祝薰烟捂着脸,眼中溢满泪水,表情却倔强的很。 衡月气的又举起手来,但看着祝薰烟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又觉得无趣。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深深看着祝薰烟,看的祝薰烟眼泪仓皇的掉了下来,又哭着来求她:“姐姐,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他……我、我只想嫁给他啊姐姐……” “你疯了。”衡月冷静的摇摇头,她推开祝薰烟拉自己的手,一边后退一边道,“你不是楚衡烟,不是我妹妹。” 楚衡烟大概已经死了。 衡月冷笑一声,转身飞快的离开了这个该死的假山。 如意这才敢从阴影处走过来,她面上全是惊讶之色:“那是大小姐吗?” 祝薰烟只在哭,无法答她。 如意却蹙起眉来:“主子,之前您与大小姐一起住在边关,这京中见过你们的人不多,但奴婢总觉得,大小姐看起来有些眼熟……” 第15章 不如以身相许 “姐姐相貌上随了母亲,与几个姨母舅舅都有些像的。” 祝薰烟终于能说出话了,她哭着道,“外祖父也一直在疼姐姐了,他当年想救的,其实就是姐姐……” “主子莫要这般说了,老爷也很疼主子啊。”如意连忙劝道,只是看祝薰烟哭的停不下来,如意也是无奈,只得先扶着她回了建章宫。 衡月生气的跑出去,原本她就不认识路,这般一心只想离开又跑的飞快,片刻后,却是神奇的又来到云晚湖湖边。 这几日天气都很好,星辰闪烁,又倒映在湖中,景色极佳。 但衡月根本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自己胸口沉沉压着一口气,气的她简直恨不得大喊几句才能发泄出来。 祝薰烟是个傻子吗! 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屁话! 衡月今天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又回到原点,几乎是确认了妹妹就是为谢云琅而来。 她怎么敢的! 衡月咬牙切齿,终是忍不住,弯腰捡起地上几块小石头往湖里扔去。 涟漪荡起,搅散了湖中的星月倒影。 衡月闭了闭眼睛,眼泪到底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怎么这么喜欢在晚上跑出来玩?” 熟悉的男声含笑在背后响起,衡月一愣,慌忙抬起袖子擦了两把脸。 怕被人看出情绪不对,她又赶紧低下头:“见过大人。” “你哭了?”贺云之皱起眉头,想也不想便要抬起她的脸。 “还请大人自重。”衡月说着便后退了一步,她抿了下唇,实在也不想见到贺云之,“奴婢先回去了,膳房还有活儿呢。” “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活。”贺云之皱紧了眉头,“他们欺负你?” 衡月摇头,转身预走却被拉住了胳膊。 她突觉一阵心累。 她也实在是累了。 “你……”贺云之没太用力,只转身走到她面前,低头深深看她,“我想帮你。” “不必了,多谢大人。”衡月没表情的说道。 她也没什么力气来掩饰自己的心情了。 甚至想着,当今之际,大约只有去侍寝一条路了。 若她得了皇宠,是不是多少还能庇佑妹妹,也能逃过刘总管的针对。 对,刚刚随口说的托词,提醒了衡月,她还有三百斤的面没有和呢。 但是真的好累啊。 “我送你回去。”贺云之叹息的说道。 他放开了衡月的手,很是守礼的跟在一旁,隔了大概一步的距离。 只是看着衡月低着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贺云之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我在这宫中,也有些认识的人,你若需要帮助,我……” “多谢大人了,我没什么需要。”衡月轻声打断他的话,这次却是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真的谢过大人。” 她原哭过,又有些憔悴和崩溃,但一张脸在月光下莹白如玉,只眼尾和鼻头飞起一抹绯红,睫毛又湿润的粘在一起,像是被人欺负狠了的模样。 贺云之喉结上下滚动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呐呐道:“那、那便好……” 云晚湖距离东膳房并不算太远,上次衡月就知道了。 但这回,到了东膳房门口,贺云之并未马上离开,只呆呆的看着衡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偏衡月也是满腹心事,竟也没察觉贺云之的动作,绕到膳房后面便要去爬窗户回厨房。 跟过来的贺云之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当心!” 话为说完,跌落下来的衡月便被贺云之接在了怀里。 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贺云之很君子的护住了衡月的头,自己却被撞的闷哼一声。 衡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她慌忙在贺云之身上摩挲:“你碰到什么了?哪里痛?” “没事,你,别动。” 贺云之有些尴尬,却还有些不舍得放手,他只将人往自己怀里又按了一下,“后背硌到了,你先别动。” 衡月微微蹙眉,却不知道他的伤有多重,只能先乖乖不动。 温香软玉在怀,贺云之便是真受伤了也无所谓,更何况并未摔到或是撞到。 片刻后,他强迫自己松开手,又想拉起衡月,衡月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直接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 “多谢你,我又欠你一次。”衡月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小声说道。 一时冲动难以压抑,贺云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无以为报,那不如以身相许?” 第16章 铁汉揉面 衡月一惊,下意识抬头看他,又飞快低下头去。 片刻后,她才小声道:“对不住,我、我有心仪之人了。” 她声音真的很轻,短短一句话很快便散在了夜风中,却让贺云之体会到了什么叫透心凉。 他忍不住想多追问几句,想问问那人是谁,最好再揪出来比一比,他想证明自己比那人好,比那人更会照顾她,保护她。 他甚至可以将她从宫中带出去,不必再在这膳房忙活,他可以带她回王府,哪怕不能许以王妃之位,待生下孩子,定也为她请封一个侧妃…… 但想了许多,贺云之都没能说出口。 他只沙哑的问了一句:“真的吗?” “对不住。”衡月一直低着头,再没抬头看他一眼。 贺云之又站了片刻,大约是觉得自己是在狼狈到底了,便强撑着君子的笑了一笑:“没关系。” 顿一下,他又道,“我开玩笑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衡月没说什么,手指轻轻搓着衣摆,又道一句:“对不起。” “回去。”贺云之努力让气氛轻松起来,“对了,你怎么不回住的地方,往膳房去做什么?还要爬窗户?” “前门被主管锁了……”衡月在想别的事情,嘴巴自动的解释道,“他让我这一夜和完那些面,但我……有事,就跑了出去。” 有事?什么事?是去见那个人吗? 贺云之险些冲口问出来,他忍了一下,却还是问道:“你哭……是因为他吗?” “谁?”衡月眼神迷茫的抬起头,马上想起自己刚刚的谎言,又摇头,“不是。” “哦。”贺云之也沉默了,他甚至窃喜的想着,衡月这个反应,是不是说没刚刚她在说谎? 可她宁愿撒谎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只是哭,三百斤的面,可能揉不完……”衡月喃喃解释道,“太累了。” “三百斤?”贺云之一惊,“总管让你自己揉三百斤的面?” 他这般问着,衡月又不吭声了,只道:“我先回去了,大人也请慢走。” 贺云之微微蹙着眉看她趴回窗户,没多说什么,便转身回了黑暗中。 衡月回到膳房的时候,烛光还未熄灭,小小的火苗微微摇曳着,照着那三百斤的面袋子。 她没有马上开始干活,只在原地坐了一回,细细想了从前妹妹和谢云琅的所有来往,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家里事情出的太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衡月都未曾爱上过什么人。 少女怀春,或许也不能算是大错…… 衡月想着想着,又有些头疼。 她手上无意识的解开面袋子,拖过一旁的大盆,一边倒面和水一边神思不属的想着。 毕竟也是上一世做惯了的事情,衡月便是没多放注意力,手也自发自觉的开始揉面。 但刚揉完一袋子,衡月才将发酵的湿布改好,便听到膳房大门外面似乎有些声音,片刻后,膳房门竟被打开,贺云之带着几个侍卫走了进来。 “大人……”衡月吓一跳,连忙起身避让,“几位大人,来此是有何事?” “没事,你别怕。”贺云之温和的对她说着,又一摆手,几个侍卫便纷纷四散——找盆去了。 衡月不解的瞪大眼睛,看着侍卫们撸起袖子就要开始和面,连忙阻止:“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要和三百斤的面?他们一把子力气也无处用,让他们来。” 贺云之淡淡的说道,又拉起衡月的胳膊,小心的帮她放下袖子,“昨晚你就没休息好,这会儿还是去睡会。” 衡月确实也困了,但——这画面太诡异了啊! 七八个强壮的侍卫挤在小小的膳房里,撸着袖子大力和面。 而且神奇的是,每一个看起来似乎都很熟练,到面加水毫不含糊。 贺云之似乎猜到她在说什么,笑道:“放心,我找来的都是熟手。” “我……” “回去休息,放心。”贺云之温和的说完,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明晚再去云晚湖等我,可好?” 衡月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下眉,很是拒绝,但……对方刚刚帮了她这般大的忙。 她只能找借口道:“我明日还有事情要去景阳宫……” “那我等你。”贺云之温声道。 衡月实在无法拒绝,只能含糊的应下,心中却在叹气。 贺云之……实在不该再见了呀。 刚刚窗外那一幕,衡月自然看得出贺云之对自己确实有一些什么的,那她实在无法回应。 原想着不再见面就罢了,但他却又…… 垂下眼眸,衡月在心底做了决定。 第17章 你这张脸 只不过,衡月也没马上就去歇着。 明明是分给她的活,便是别人干了,她也不好意思就去睡觉。 她留在膳房,和其余人一样拿个大盆努力和面。 于是贺云之也就没走,他不会干这些活计,便只找了个小板凳,委屈着一双大长腿坐在衡月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人多,活便干的极快,不到一个时辰,三百斤面便全变成了面团。 衡月估摸了一下时间,给面团盖上合适的湿布,便准备回去休息了。 贺云之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的模样,他很君子的送衡月到休息的地方,然后便道了一句“明日见”就离开了。 进门的动静吵醒了孙姑姑,孙姑姑起来后才知道衡月回来了。 她披着衣服,帮衡月打来了温水好然她快些洗漱睡觉,一边忍不住还在念叨着:“刘总管也不知怎么了,夜夜不让你好眠。” “咱们膳房的活计虽说简单,却也很是危险,万一一个不注意,那些个热水热汤的,溅在身上就麻烦了。” 衡月心中微微一动,嘴上虽宽慰着孙姑姑不打紧,心中却几乎猜到了刘总管是打的什么主意。 上一世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不知为何的,疯狂的非要毁掉她的脸。 虽然那是在她侍寝之后,但如今她也不好说,对方是不是已经见过了自己。 大皇子的生母,良妃…… 衡月躺在床上,困倦至极却难以入眠。 她脑子里全是良妃、诚嫔,妹妹、谢云琅,偶尔贺云之还要蹦出来扰她一下,实在乱的很。 良妃跟前的大太监与刘总管有些同乡情谊,上一世也是良妃几次出手想动她的脸。 这回刘总管为何莫名其妙开始针对她,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而诚嫔……诚嫔究竟有没有看到祝熏烟与谢云琅私会? 其实看到,估计也不会多想。谢云琅那一身太监衣服很是明显,伺候主子的太监而已,诚嫔大约不会多看几眼。 怕就怕,衡月不知道当时祝熏烟与谢云琅有没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 宫中的太监多数在小时候便去了势,一般都长不高,也都瘦弱。 但谢云琅不同,他今年十八,却是才做了太监,身量已经长成,不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正常男子。 就怕诚嫔会记在心上…… 良妃和诚嫔是伺候皇上最早的人,如今一个生了大皇子,一个生了大公主,虽然圣宠不再,但在皇上跟前,总有几分面子情的。 衡月与良妃不知为何已经成了敌人,与诚嫔,衡月原本是希望能够交好一二的…… 事情错综复杂,衡月又困的要命,朦朦胧胧间也不知道是睡是醒,只依稀觉得过了许久,天才亮了。 早来的刘总管没有见到衡月,原想大发一顿脾气,再借机让衡月去做些危险的活计。 但进了膳房看到那一盆盆揉好的面时,刘总管又无话可说了。 他不由有些暗恼,觉得自己在衡月布置的事情,还是太少了些。 但可惜,今日的衡月,已经不是昨日的衡月了。 原本衡月迁就他,愿意忍气吞声,是想在膳房多呆一段时间,但如今,她似乎已经没了几下呆下去的必要。 于是早膳之后,衡月便不见了人影。 刘总管便趁机发了脾气,还想着正好今日要炼猪油,那可是个累人的活计,便分给衡月了。 炼油的时候再出些什么事,比如被热油烫伤了脸,那可就不归他管了。 衡月呢?却是安安稳稳补了一天的觉,傍晚时面对孙姑姑担忧的目光,她也只是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她先找去了建章宫,原想再与祝薰烟聊一聊,但祝薰烟并未在宫中,说是被建章宫的主位文嫔带去给太后请安了。 建章宫距离景阳宫倒是挨着,衡月便先去了景阳宫漱玉苑,求见诚嫔。 诚嫔很快便见了她,而且似乎并不意外她为何会来。 衡月有些摸不准诚嫔的意思,笑着送上自己做的一盘点心:“昨日和娘娘一见如故,今日冒昧前来,多谢娘娘肯见我。” “客气了。”诚嫔让宫女把点心收下,却未说要尝尝,只看着衡月,眸中带着些深思,“你果然认得祝才人。” 衡月心中一紧,诚嫔却已经笑起来:“昨晚你去那里,便是寻她的?有趣了,你猜,本宫昨晚看到了什么?” “奴婢不明白娘娘是什么意思。”衡月心中大惊,却强迫自己不要慌。 她也不提祝薰烟,只直视着诚嫔的眼睛,“娘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吗?” “你很聪明,本宫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诚嫔笑了起来,笑意里有些得逞的味道。 她弯腰,凑近了衡月一些,“你这张脸啊,皇上见到,一定会喜欢。” 衡月忍不住后退一步,僵硬的扯出一个笑道:“奴婢愚钝,还是不明白诚嫔娘娘的意思。” “好,那本宫便说的明白些。”诚嫔靠回椅背上,懒洋洋开口道,“本宫将你调来漱玉苑伺候公主,而你找个机会,让皇上看到你。” 第18章 感情,最无用的东西 “然后呢?”衡月忍不住问道。 诚嫔笑了笑:“然后啊,你就住在月影轩好了,距离本宫也近,正好帮本宫再照料公主。” 衡月眨了眨眼睛。 她明白了诚嫔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诚嫔会这般笃定,但皇上……大约真的会喜欢她这张脸。 若她是从诚嫔这里出去的宫人,日后若得了宠爱,诚嫔自也能得几分好。 如今诚嫔是想将这几分好,借势到大公主身上。 衡月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诚嫔却像是想起什么的捂住了嘴巴,低声问身边的宫女:“云儿,你说这后宫嫔妃,若是与太监厮混……得是什么罪名呢?” “怎么会有这般淫乱之事呢?”那被称为云儿的宫女也配合的露出惊讶的表情,“秽乱后宫罪该当诛啊,不会有人真这般做?” “本宫也是想不到呢……呵呵呵呵……”诚嫔笑着抬眸,看向衡月的眼神中,将威胁写的明明白白。 衡月闭了闭眼睛,行了一礼道:“奴婢想考虑一下。” “好,明日此时,本宫在这里等你。”诚嫔掩口笑着,很是好说话的模样。 这后宫妃嫔全都跟着皇后,修了这么一副口蜜腹剑的样子。 上一世衡月便知晓了,但便是知晓,每次见到,依旧觉得可怕。 走出景阳宫,衡月看着天边刚升起的圆月,慢慢叹了一口气。 各方压力都在逼迫她,逼的她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提前侍寝。 只希望,此时已经有别的妃嫔怀孕而不自知,能帮她多吸引一些后宫的目光。 而在这之前,衡月要先解决两件事情。 首先,她要与祝薰烟说一声。 毕竟如今祝薰烟是后妃,她们姐妹共事一夫,便是祝薰烟不在意,她也要好好与她说个清楚。 第二,便是该如何“巧遇”皇上。 她一个膳房的小小宫女,自然是打听不到皇上的踪迹的。 但,总有人能知道…… 衡月不想走诚嫔的路子,她已经不得自由,更不想再给自己加更多束缚。 她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思索着并未注意脚下的路,不知不觉,竟是又走到了云晚湖。 ……大约她与这片湖水,多少还是有些缘分。 但在看到云晚亭中坐着的男子时,衡月更觉头疼,甚至毫不犹豫的扭头便准备离开。 “衡月!”贺云之自然早就看到她了,当即不管不顾,站起身便唤了她。 衡月脚步一顿,闭了闭眼睛,咬着唇回过身来:“见过大人。” “你来了。”贺云之假装不知道她刚刚要走,只笑着说道,“正好,今晚是满月,云晚湖风景极佳……” 话音未落,两人却是同时听到了击掌声。 贺云之微微有些讶异,衡月却是惊的险些蹦起来! 所以这世界,是不是你越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衡月不知道,但在看到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时,衡月彻底麻木了。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条江水裹挟奔涌的小鱼,便是再挣扎,却也抵不过奔腾而下的天意。 而下一刻,衡月更惊讶了。 皇上驾到,她一个小小宫人自要跪地行礼,倒是贺云之,却还是微微笑着站在那里,只稍稍弯腰,然后唤道:“皇兄。” “云之倒是好兴致,来云晚湖赏景吗?” 上官征语气也很是温和,走近了看到贺云之身后还跪着个宫女,便兴味的挑高了眉毛,“哦?原是有佳人在侧。” “皇兄莫要笑话臣弟了,倒是皇兄风流雅致,真是令臣弟羡慕。” 贺云之四两拨千斤的带过,又对着上官征身边跟着的嫔妃行了半礼,笑道,“还要感谢皇兄,这几日留了臣弟在宫中居住。” “哦?要如何谢朕?”上官征说着,还笑起来,“你这都二十有二了还不肯娶妃,若身边能有人伺候你,朕与贺太妃也都能安心些。” “是,多谢皇兄。”贺云之笑的越发开怀。 衡月听的明白,她若再无动作,估计马上就要被上官征直接赐给贺云之做奴婢了。 贺云之,或者叫他上官彻,倒也没在名字上骗衡月太多。 他是当今皇帝唯一一个还在京中、并未前往封地的皇弟,母妃确实也姓贺,而云之,是他的字。 衡月闭了闭眼睛。 竟是靖王殿下…… 但就算靖王身份贵重,可衡月无名无分的跟了他,又算什么?她楚家的冤案,又有谁能帮她? 感情,最是无用的东西。 衡月唇角勾起一个微冷的弧度,恰在此时,上官彻低头看她:“快起来,这般傻气,平日没见过皇兄?还有那位,是……” “这是姝嫔。”有宫人介绍道。 上官彻并不想知道是哪位妃嫔,只低头看着衡月慢慢的站了起来。 “奴婢身份卑微,自没有机会得见天颜。”衡月轻声道。 上官征不甚在意的扫了她一眼,因她低着头,也没看出什么,只继续与上官彻道:“既如此,过几日你回去的时候,便……” 话没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上官彻身边的小女子竟抬起头直直看向他。 这般不守规矩,上官征不由皱了皱眉,不喜的看了回去。 这一看,他便彻底僵在原地,再说不出一句话。 第19章 兄弟相争 “那臣弟便将衡月带回府了?” 上官彻还未察觉到什么,只有些期待的自顾自补全了刚刚皇上未说完的话。 可上官征已经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面前的一切,与从前那一次如何相似? 那般明丽娇俏的女子,依偎在他的亲生兄弟身边,对着他盈盈笑着,却说着再也不见那般残酷的话。 上官征整个人不由的摇晃了一下,一旁的文公公连忙扶住他的手。 文中是跟上官征的老人了,自然知晓他的心结,也……也曾见过那位。 刚刚瞧见衡月的相貌,文中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气。 不敢说完全一样,但竟有七八分相似,也是难得了。 这么多年,皇上从登基后掌权后便一直想寻那位,但人远在封地,便是皇上也不能无缘无故叫人回来。 如今遇到这一位…… 文中已经飞快的心中记住了对方的名字,靖王殿下说了,衡月。 这位,不得了啊。 上官征好不容易回过神,见上官彻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求皇上治奴婢大不敬之罪。” 衡月突兀的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重新跪回地上,对着上官征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奴婢不想出宫,求皇上责罚,但不要将奴婢赐给靖王殿下。” 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姝嫔却哼道:“小小一个膳房奴婢,竟敢这般与皇上说话?” “皇上,便让臣妾教教她规矩。” 姝嫔眸中闪着恶意,刚刚上官征一瞬间的充楞她已经看在眼里。 而眼前这个女子,又着实漂亮。 若让这该死的宫女在今晚爬上龙床,只怕她日后便会沦为宫中的笑柄! 毕竟今晚皇上翻了她的牌子,还早早过来陪她用了晚膳。 结果她突发奇想,求了皇上好久求他陪自己来云晚湖赏景,结果竟遇到这一幕! 这个狐媚宫女,迷惑了靖王殿下还不够,如今还要来迷惑皇上吗! 便是这会儿弄不死她,日后她也别想好好活着! 姝嫔恨的咬牙切齿,殊不知文中悄悄的可怜的看了她一眼。 这位在选秀的时候被皇上一眼看中,直接封了嫔位,无非就是因为那眼睛和声音像极了那位。 但如今,有一个更像的,姝嫔竟还要喊打喊杀…… 嗯,看来以后长春宫的宠幸也到头了。 果然,上官征恨是不悦的瞪了姝嫔一眼,又蹙眉看了看:“无事你便先回去。” “皇上!”姝嫔不敢置信,今晚可是翻了她的牌子啊! 让她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 上官征懒得多解释,直接喊道:“文中。” “奴才在。”文中低头,也不必自己去,叫了小太监,对着姝嫔笑道,“姝嫔娘娘,便让小邓子先送您回长春宫?” “皇上,臣妾不要自己回去……” 姝嫔如以往那般娇柔的缠着上官征。 原本每次她这般,皇上都会很容易变答应她,但这回,上官征却皱着眉佛开她的手,竟是连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文中已经站了过来,笑眯眯的依旧是那句话:“姝嫔娘娘,请。” “皇兄这是何意?” 上官彻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都是男人,对方的心意又毫不掩饰,就那么大喇喇的写在脸上,充满了征服和yu望。 上官彻也是个男人,而对方如今要夺的,还是他最近刚喜欢的人,他又如何肯。 但便是他走过一步挡在衡月身前,不让上官征再用那种目光看着衡月,可面对皇权,这小小的一步又能改变什么呢? 只他这番动作,却是惹的上官征越发不悦:“你没听她说吗?她不愿出宫。” “臣弟会想法子劝服她。”上官彻沉声道。 上官征冷声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烦,她愿意留在宫中也好。” “皇兄!”上官彻终于露出些惊慌,“皇兄刚刚答应我的!” “朕不记得答应过什么。”上官征恍惚着,总觉得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上官彻。 而是……他的同胞兄弟,宣王上官行。 他将多年未能前想说却未能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她,朕要定了。” 从前他没有权势,一切还要依靠魏家,只能娶了魏臻为正妃。 但如今,他已经是“朕”,已经有了无上的权柄,难道还能得不到一个女人? 上官彻还欲说什么,上官征已经不耐烦的直接上手将他扒开,然后紧紧握住了衡月的手。 面对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姑娘,上官征语气一瞬变的温和:“莫要怕,跟朕走。” “奴婢……奴婢……”衡月也实在没想过要弄出这般大的症状,喃喃道,“奴婢膳房的活计还未做完……” “以后都不必做了。”上官征深情款款的看了她一眼,无视上官彻目眦欲裂的表情,直接大步离开去。 第20章 朕抱你回去 衡月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一世她的侍寝之路,竟比上一世走的还要顺利。 她有些不太理解,皇上……难道竟会每次都对她一见钟情吗? 尤其是靖王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皇上却依旧这般坚定…… 这其中,定有什么是自己不知晓的原因。 衡月沉默的被上官征牵着手走着,漆黑的夜给了她一层可以伪装的存在,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很多事情。 或许,皇上与靖王之间原本便有些不对付? 不过现在,她还是要想办法与祝薰烟说一声。 她这般忽然侍寝了,也不知道祝薰烟知道了会怎么想…… “可是累了?朕抱你回去。” 上官征察觉到她越走越慢,不知是不是她不情愿了,但事已至此,他绝不会放手。 衡月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被猛的打横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抬手楼主上官征的脖子,有些惊慌道:“皇上……奴婢不累,奴婢可以自己走&” “叫什么名字?” 上官征边走边问,他就这么抱着一个人,却依旧闲庭信步,连呼吸都未乱上一分。 衡月仿佛羞涩的垂下眸,搂着上官征的手也松松的:“奴婢……衡月……” “月儿极美。”上官征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女人,就这么趁着夜色,又是这般的角度,看起来与她更像了。 他心中涌上一股热意,竟是不管不顾,直接低头吻了衡月额头一下。 衡月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的抬头,因惊吓而越发水汪汪的大眼睛清凌凌的倒映着他的模样。 只有他。 上官征喜欢这种感觉。 他走的越发快了些。 从云晚湖到大明宫路途不远不近,也足够看到的宫人将消息传到后宫各处。 刚要安歇的皇后怔怔坐在床边,手上拿着的书半晌没翻动一页。 “主子……” 瑞敏有些担心的唤道。 皇后回过神来,笑了一笑,将书合起来放在一旁:“皇上……” “是。”瑞敏悄悄和画眉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不敢多说什么。 皇后叹道:“皇上实乃性情中人。” 瑞敏和画眉都没说什么,原本她们也不该谈论主子们。 皇后又怔然片刻,无奈笑笑:“熄了灯。” 坤宁宫这里已经是最为平和的了。 长春宫,姝嫔回到寝殿便砸了一套东西。 “贱人!贱人贱人!” 姝嫔骂的累了,刚坐下休息,便听说皇上竟是将那个宫女一路抱回大明宫的! “啊!” 姝嫔彻底发疯,将床帐子都撕的粉碎踩在脚下。 她后悔死了,若不是她非要去云晚湖,皇上怎么会被那贱人勾走? “明儿一早早些叫我,我要早点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姝嫔狠狠咬牙,她倒要看看,敢这般迷惑皇上的小妖精出现在众妃面前,还不得被活撕了。 整个后宫,大约也只有两人猜道了那是谁。 良妃冷笑一声:“刘德全实在无用!” 她宫里的掌宫太监刘和同跪在床前,不敢吱声。 “你怎么与他传的话?那小贱人怎么毫发无伤的遇到皇上了?”良妃蹙眉问道。 刘和同期期艾艾:“也不一定就是她……” “蠢货!滚出去!” 良妃直接砸了个玉件,刘和同吓的起身也不敢,就这么膝行着倒退出去了。 “不一定是她?这满宫里,哪里还有人会被皇上抱回大明宫……” 良妃闭了闭眼睛。 她是最早被先帝赐给上官征为侧妃的,也是上官征的第一个女人,更是为他生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 可上官征登基,她却连贵德淑贤封号都没有,只一个良妃,又算怎么回事! 良妃发完火,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比皇上还大两岁,马上便要三十了,尽管保养的还不错,却也不能与那些新人比。 也有人劝她好好照顾大皇子,未来还有个期待,但良妃自己知道,她家中不过没什么实权的文官,说是清贵,却不可能帮上什么忙。 而大皇子,又不怎么会讨皇上的欢心…… 良妃曾经在上官征书房见过一副女子的画像,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足足记了这十几年。 那日偶然看到衡月她便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得毁了她的脸,不能被皇上看到。 说是她嫉妒也好,是为大皇子日后铺路也好,圣宠能偏心到什么程度,单看如今的靖王便能知道了。 先帝所有的皇子都得了分封,连当今皇上当年也险些被迫离京,偏靖王因为有贺贵妃那样的母妃,被先帝特地下旨要他留在京中。 不仅如此,先帝还将最好的一块封地给了靖王,却又命他不必就封…… 若不是魏家,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怕就是上官彻了。 良妃咬着被角,不敢去想那宫女日后生了孩子,会不会也像靖王一般讨皇上欢心? 那她的大皇子,又该如何自处? 诚嫔宫中,此时也是一片静默。 她的宫女又夏小心的蹲在床前:“主子,该歇息了……” “嗯。”诚嫔闭了闭眼睛,又无奈笑了一笑,“却是我忘了,她有那么一张脸,不是非得依附于我……” 第21章 侍寝夜 “主子都是为公主着想。”又夏轻声说道。 诚嫔叹了口气:“若仪儿是个男孩……” 她不肯说完,又换了话题道,“你看先帝的公主,如今留在京中的还能有几个?” 又夏也叹气,她明白诚嫔的担心,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奴婢听说,皇上今日原本翻了姝嫔的牌子,是姝嫔非要去云晚湖观景。” “呵,姝嫔。”诚嫔是知道上官征往事的人,“以后这宫里特殊的人,可不是她了。” 她又在心底唏嘘了片刻,只恨没将衡月彻底笼在手中。 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诚嫔叹道:“又夏,去准备一份礼物,明日……请这位新晋的小主到漱玉苑坐坐。” “是,奴婢明白。”又夏帮诚嫔盖好被子,“娘娘好好休息。” 后宫百态,各不相同。 倒是衡月,此时也觉得这一世与上一世实在不同。 上一世虽然皇上也是一见面就将她带回大明宫宠幸了,但那时他也只是露了一面,后面就都是文公公引着她去的。 沐浴,还有姑姑教导,最后进寝殿,衡月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偏上官征对她也没多少怜惜,导致她第二日还起的晚了,到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又被好一顿刁难。 这一次,却是完全不同。 上官征似乎格外激动,将她一路抱回大明宫,才进了殿门,她便被他按在了墙上。 灯光朦胧,衡月也不敢抬头看他,只一双手被他牢牢扣在头顶。 这种完全被钳制的感觉令她害怕:“皇上……” “叫我的字。”上官征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一点点下移着,“叫我,珩之……” “珩之……” 衡月刚怯怯的喊了这么一声,就被上官征含住了唇…… 片刻后,她再次被打横抱起。褐色的宫女衣服被男子大手撕开,衡月颤着长睫,被他放在龙床上。 烛光斑驳,光影透过明黄色的床帐落在墙面。 人影交叠间,女子低柔的泣声传出,挠的人耳朵痒痒的,偶尔还夹杂着男人低沉的笑声。 窗外月光冰凉,草木无情。长夜漫漫,烛光竟是一夜未熄…… “皇上,该起了。” 文中站在帐子外,小声叫到。 内里应了一声,片刻后,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拨开床帐。 上官征赤着上身走了出来,一边由着宫人给自己打理,一边吩咐道:“月美人甚得朕心,赐居未央宫。” “是。” 文中不由咋舌,一个宫女而已,竟一跃成了美人…… “等等。”上官征却又改变了主意,他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隔着床帐看不清晰,却依旧玲珑的身影。 他忽又走了进去,片刻后,女子娇嗔的声音传出,小猫一样挠在人心上。 上官征也低笑起来,期间夹杂着黏腻的水声,片刻后,他出来时脸上依旧挂着愉悦。 “让月美人先休息着,今日不必着急迁宫。”上官征边走便说道,“便先留在大明宫。” 文中再沉稳,此时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皇上,这、这于理不合……” “那便先不晋封,一个宫女而已,朕留在身边伺候两天还不许?” 上官征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又道,“先让人加紧去收拾未央宫。” “是,正殿?”文中小心的问道,却唤来上官征一个“你在说废话?”的眼神。 他讷讷应了,却忍不住又往帐子里看了一眼。 这位主子,日后富贵不可限量啊…… 于是,坤宁宫中,众位妃嫔枯坐一上午也没等来人,却是听说皇上并未给什么位份,反而让人以宫女的身份留在了大明宫。 众妃嫔面面相觑,都猜不到皇上这是何意。 若说喜欢,为何不册封?若不喜欢,昨晚一路抱回去又算什么? 皇后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开口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们这是要在本宫的坤宁宫用午膳?” “皇后娘娘便容臣妾讨一顿好吃的。”兰嫔讨巧的说道。 皇后笑嗔了她一眼,没拒绝,又转身吩咐瑞敏去膳房,今日给各宫都加一道菜。 “听说那位从前就是在膳房里做粗活的呢……” 有妃嫔小声说着,皇后只做听不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算是送客。 而兰嫔果然留下了。 她可怜兮兮的走近皇后身边,眼睛在陪着皇后一起赏花,嘴里却小声问道。:“娘娘,皇上此举到底何意?嫔妾愚钝,竟是看不明白了。” “还能为何,皇上若不喜欢,将人留在眼前做什么。”皇后轻描淡写的说道。 兰嫔愣了一下:“可这,侍寝后都无晋封……” “晋封了还如何住在大明宫,那岂不是于理不合。”皇后淡声说完,又笑起来,“本宫也是好奇的很,只是不知,皇上何时舍得让咱们见见了。” 她依旧是那般轻淡的语气,但手中力气没守住,抚弄的一朵花被她至今掐断。 皇后捏着那朵花,有些诧异的微微挑眉,之后却又笑了起来。 第22章 “我是皇上了。” 皇后的笑依旧端庄温文,但兰嫔却莫名觉得身上有些冷。 她连忙笑着讨好道:“凭皇上再喜欢又如何,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嗯,用膳。”皇后也没多说什么,随手将花朵揉烂,往地上一扔。 兰嫔跟着她身后,忍不住的回头去看那朵花,心中戚戚。 这一日,等着见衡月的都失望了,人被皇上留在大明宫,一直都未出来。 大明宫的消息向来是最难打探的,上官征不是没有手腕的人,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打造好自己的地盘。 所以众人只知道皇上下朝便回了大明宫,未召见大臣也未再出来,晚上也没翻牌子。 但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无人知晓。 而此时的衡月,刚换上了一身嫣红色的曳地长裙。 与当下的流行不同的款式,但意外的适合她。 上官征坐在御案后,见到这般出来的衡月便眯起了眼睛。 他轻轻勾了勾手指:“过来。” “皇上……”衡月有些怕他的眼神,其中的占有和侵略几近化成实质将她包围。 她不懂,也有些下意识的抗拒,但这份抗拒却让上官征的眸色更浓。 他起身,一把拉过不乖的小女人,将其按在御案上,低低开口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谁?”衡月有些怕,下意识抓住上官征龙袍的胸前衣襟。 上官征也任她抓着,只含糊说道:“我弟弟。” “没、没什么关系,只见过几次……” “他喜欢你。”上官征压抑着怒气和嫉妒,声音都被酸水泡的沙哑了几分。 衡月微微蹙了下眉,不知道该怎么和皇上讨论这种事情。 上官征却忍不住了,又压近她几分:“说话。” “奴婢……” “不许这般自称!说我!”上官征有些暴躁起来。 衡月连忙改口:“我不知道,珩之,我真的只见过他几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说那样的话。” 对于她的回答,上官征很是满意,他的唇奖励似的落下,又含糊着说道:“不许再见他。” “是,我再也不见了。”衡月被他轻轻啃噬着侧颈,有些难耐,“珩之……” “在这里好不好?”上官征忽然喃喃,声音很小,“登基第一日,坐在这里,我就在想……” “我是皇上了。” “我想要你,便能要你。” “就在御案上,好不好?” 衡月哪里有拒绝的权利? 换上还没一会儿的艳色长裙被男人毫不留情撕开,衡月呜咽一声,伸手搂紧他的脖子。 冰凉的龙袍蹭在她身体上,惹的她一直在颤抖,但上官征,似乎特别喜欢她的颤抖。 “皇上……珩之……我、我不……” 衡月哭的厉害,上一世皇上没这般重欲,除了第一晚外对她也算温柔,这一世却格外霸道。 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她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过去,醒来时,正被上官征抱着坐在大明宫独有的浴池里。 温热的水抚慰过她的肌肤,星星点点的红痕也被水色遮掩了两分,衡月抬起细白的胳膊搂住男人脖子:“珩之……” 没日没夜的三天,衡月甚至连白天黑夜都分不清。 上官征闹的过分,她几次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通火通明,也不知是半夜还是凌晨。 好在,上官征是个很有分寸的皇帝。 他放任自己三日时间,时间一到,便还是晋了衡月为美人,赐封号为容,赐居未央宫。 除了紧了一级,其余与上一世一样。 衡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大约真的很讨上官征的喜欢。 “朕前几日便让他们收拾好了未央宫,你明天直接搬过去便好。” 上官征低声对笼在怀里的女人说着。 这三日他放任自己将衡月当成那个人,如今却是肯清醒几分了。 一听他自称朕,衡月也知道此时他不再是什么珩之,而是皇上。 “还有……”上官征倒是难得的有些犹豫,他道,“明日一早去拜见皇后。” “妾知道的,罗姑姑教过妾了。”衡月乖巧的说道。 上官征却又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只轻轻拍了拍衡月的肩膀,柔声道:“好。” 其实也不必上官征说,衡月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从那晚在云晚亭遇到皇上之后,她的人生便彻底失控,所有的计划在强大的皇权面前碎成齑粉。 不管是直接将她抱回大明宫,还是这般连宠三日,让她连大明宫的门都没出去…… 甚至说,上一世她侍寝后封为才人,已经有人提出说皇上越级晋封难以服众。 如今她直接成了美人,还得了封号,只怕……更难对付。 也不出衡月所料,这日一早,她刚走进坤宁宫,便对上数十道不善的目光。 第23章 险些失态 “哟,这不是新晋的容美人嘛,真是稀罕呢,您亲自来了?” 这句话说的实在阴阳怪气,衡月抬眸去看,是兰嫔。 兰嫔是明面上与皇后最为交好的妃嫔,但此时的衡月不应该知晓。 她便只低头行了一礼,也未称呼。 这会儿皇后也出来了,衡月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好了,你伺候皇上也辛苦,起来。” 皇后不愿承认,在看到衡月的一瞬间,她险些失态。 便是手指紧紧掐进掌心,皇后也险些稳不住声线,只简短的说了那么一句话。 衡月不知从前刚侍寝的人来拜见皇后时如何,但这次与上一世,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她起身,谨慎的端过一旁宫女手中的茶盏,又重新跪下敬给皇后。 皇后却没动。 她还在看衡月的脸。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两个人,长的这般像。 还偏偏是像那个人。 瑞敏看衡月跪的久了,怕对方以为皇后在给她下马威,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关心的问道:“主子早起便觉得头痛,此时可还是不舒服?” “啊,好些了,只是……”皇后被提醒,接过衡月的茶盏,“瞧本宫这,昨晚没睡好,竟一时恍惚,忘记你还要敬茶了。” 说完,她一口喝光茶盏里的茶水,笑着放在一旁,竟要伸手来扶衡月,“本宫可不是在刻意为难你呀,容美人莫要多想。” “妾明白。”衡月低声道。 兰嫔轻哼一声:“皇后娘娘为人如何,这后宫谁不知晓?也就那些没心肝的,敢说皇后娘娘会刁难人。” 她没指名道姓,衡月便做不知,只低头站在远处。 “好了,你也累了,莫要一直站着了。”皇后说着,又亲自为她引荐,“这边是良妃,静嫔……那边是贤妃,诚嫔……” 衡月一一行过礼去。 上官征后宫高位嫔妃不多,如今妃位上只贤妃和良妃,嫔位上有五人,除了两位公主的生母外,还有祝薰烟宫中的主位文嫔,以及贞嫔和今年选秀的新人姝嫔。 再往下,便是婕妤美人十余人,美人之下的才人宝林等,因位份太低,只每日在坤宁宫外对皇后行跪拜礼后自行离开即可。 于是作为殿内位份最低的美人,衡月挨个行礼,直到最靠近门的地方,总算捞了个绣凳坐着。 “皇后娘娘最近操劳皇上的万寿节,可是太过劳累了?”兰嫔巴巴的问道。 皇后笑笑:“倒也好,贤妃和良妃帮了本宫许多。只是昨晚风大,吹的枝叶作响,本宫也没睡好。” “是呢,这几日后宫的风都不小,恐怕吹的不少人心里都凉凉的。” 良妃轻笑道,“姝嫔妹妹呢?最近休息的可好?” 衡月低头不语,假装自己完全没听出良妃是在点她。 姝嫔气色确实也不好,便是上了妆也能看出憔悴来。 她勉强笑笑:“嫔妾睡的……还好。” “哦?呵呵,那便好。”良妃笑道。 兰嫔遥遥看向衡月,不知怀着什么心情,酸道:“想来容美人这几日睡的不好?” 衡月垂眸起身道:“回兰嫔娘娘的话,妾睡的还好。” “哼,大明宫能不好睡么。”一个略尖酸的女声响起。 不等衡月找到是谁,皇后已经蹙眉训斥道:“纪婕妤怎这般不修口德?大明宫还是你可随意议论的?” 纪婕妤有些惶惶的站起身道:“嫔妾、嫔妾只是一时冲动,嫔妾没有那意思。” “一时冲动,也不怕在皇上面前失仪态。”贤妃却是第一次开口,谁也没想到,她竟是帮着衡月说话。 她瞧了纪婕妤几眼,忽然一笑,“纪婕妤有段时间没见皇上了?难怪这般口无遮拦。” “嫔妾……”纪婕妤脸都涨红了,却不值得该说什么。 “好了,今日无事便都散了。”皇后按着额头,还是很不舒服的样子,“贤妃和良妃留下,万寿节的单子还要劳烦你们看一眼。” 两妃齐齐应是,衡月低着头,跟在人群中走了出去。 众妃嫔四散离开,诚嫔却仿佛不经意般走在了衡月身侧。 衡月侧目见是她,微微屈膝行礼:“诚嫔娘娘。” “嗯,容美人这般的好福气,本宫着实羡慕。”诚嫔一改那日又威胁又逼迫的模样,竟十分温和,“本宫想请容美人到我那坐一坐,如何?” 衡月还未来及说什么,却见不远处跑来几个小太监。 为首那个,正是文中的徒弟小邓子。 他不算生面孔,嫔妃也都识得,见他过来,这条路上的人都不自觉停下脚步。 小邓子却直直冲着衡月就过来了。 他满脸堆笑的走近行了个礼:“容美人,皇上已经到未央宫了,正等着容美人回去呢。” 第24章 奴才看皇上乐意的很 衡月再次体会到什么叫目光似刀。 那一道道看过来的视线,若是可以实质化,恐怕直接将她大卸八块剥皮抽筋了。 衡月十分不喜欢这种太过招摇的样子,何况她还准备去寻祝薰烟说说话。 但谁敢让皇上等着? 小邓子出来寻,明显也是皇上的意思了。 衡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先回未央宫了。 而诚嫔此时却忽然凑近她,带着笑意小声道:“可需我去寻祝才人说一声?” “你……”衡月很是惊讶。 “我是真心与你交好,或许之前用错了法子……” 诚嫔无奈苦笑,连忙将话说了明白又坦诚,“大公主的以后,我实在担心。” 衡月只定定看了诚嫔片刻,却是一点头:“妾曾与祝才人有过几面之缘,她或许还以为如今妾还在膳房里。” “好,我会去与她说。”诚嫔笑了一笑,竟真的是诚意十足的模样。 衡月也不担心诚嫔会胡说什么,她与祝薰烟日后又不是不得再见,便只点点头,快速的跟着小邓子回去了。 今日衡月来坤宁宫带了一个姑姑,按理说她这个位份是不配有姑姑服侍的,但上官征非要将人指给她,她也只能用着。 这位姑姑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模样,名字如同她整个人一般雅致,唤做绿柳。 按上官征的话,绿柳是宫里的老人了,衡月刚来,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这会儿跟着小邓子往回走,绿柳便笑着问道:“邓公公,不知皇上今日可是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对,已经翻了。”小邓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又对着衡月一拱手,“奴才还未来得及与美人报喜。” “多谢你。”衡月也懂规矩,此时该给小邓子一个荷包。 但是她出来拜见皇后,实在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间过来,还翻了牌子,浑身上下却是什么也没带。 绿柳却不慌不忙的从自己腕间捋下来一个纯银的镯子直接塞给小邓子:“拿着玩,或者回去给你老子娘也好。” “哎呀,那奴才就谢过容美人,谢过绿柳姑姑了。” 小邓子高高兴兴的收下,毫不推拒。 衡月松了口气,感激的看向绿柳,绿柳只微微笑着扶住她小臂:“主子小心脚下。” 绿柳很好,不仅懂的多,待人接物更是毫无问题。 便她是上官征的人,衡月也愿意交付信任,至少绿柳不会帮着后宫其余人来害她,暂时便够了。 至于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好呢,不是吗? 回到未央宫,衡月便见上官冽正坐在书房批折子。 阳光很好,那书房的窗户大开,衡月不由脚步一顿,又很快迎过去,笑意盈盈的行礼:“皇上。” “嗯,回来了。”上官征说着,头也没抬,只伸出一只手来。 衡月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随他拉着自己的力道靠在窗前,之后又笑道:“妾站在这里,却是挡了皇上的光了。” “无碍。”上官征抬眸,见她便不由又温柔了几分,“可还好?” 这是怕有人会刁难她,来为她出头了? 衡月挥去心中不合时宜的美好念头,轻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端庄大气,待妾很好。” “嗯,皇后很好。”上官征也说道。 “皇上可用了午膳了?”衡月笑着趴在窗台上,一派天真明媚的模样,“臣妾想给皇做一顿饭可好?”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纪。 而原本的青涩,这在短短三日,被上官征深深的压上了自己的颜色,如今小丫头眉眼中多了些不自知的风情,笑盈盈看着他的时候便格外勾人。 上官征自认不是重欲之人,但每每见到衡月,都让他忍不住。 只不过,时辰实在不对。 他喉结滚动几下,握着衡月的手也是摩挲又摩挲,才哑声开口:“好,朕便尝尝你的手艺。” “嗯嗯!”衡月很是高兴,她松开上官征,欢快的往一旁的小厨房跑去。 但看那背影,都能感觉到她的开心。 上官征看着便笑起来,又摇摇头:“实在是个孩子脾气。” 文中在旁边接口道:“奴才看皇上乐意的很。” “好你个狗奴才,如今连朕的心意都能揣测到了?”上官征似笑非笑看着他,“还不去滚去泡茶,朕都来了这半晌了,竟是一口水也未喝到。” 皇上来未央宫喝不到水,不舍得怪罪容美人,便要来怪他这个奴才。 文中不敢说什么,只陪着笑脸应了一声,刚要去泡茶,却见衡月已经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笑道:“皇上先歇歇,也尝尝妾泡茶的手艺。” 第25章 谁是傻子 未央宫是皇上亲手布置的,内务府不是傻子,供上的茶叶自是最好的碧沉茶。 衡月自也没有什么泡茶的手艺,但她有灵泉。 也不必全部用灵泉来煮茶,只需悄悄滴入几滴,整杯茶便格外清香怡人。 上官征不用尝,只消闻一闻,便赞了一声“好!” 衡月笑盈盈的递上茶盏,又单手托腮看他浅尝一口便眯起眼睛,忍不住笑道:“皇上可觉得好?” “月儿的手艺,极佳。”上官征心情很好的舒了口气,一口将茶喝光,又把茶盏递了过来。 衡月不解,只眯着眼睛笑看他:“没了。” “嗯?”上官征微微挑眉,又笑起,“月儿不老实,泡茶只得一盏?” “是呀……妾还要去小厨房,让文公公再帮皇上泡一壶。”衡月眨眨眼,起身翩然而去。 上官征也未拦她,只摇头失笑。 不过衡月这杯茶却是好喝,上官征便点名,要文忠去泡了一壶碧沉茶。 但等茶泡好,上官征只喝一口便蹙了眉,又问文忠:“是同样的水和茶?” “回皇上,奴才特意问过,与容美人用的一样。”文忠弯腰答道。 上官征皱着眉又喝了一口,略有些不悦的放在一旁。 不必多说,已是非常嫌弃。 再等衡月将准备好的四菜一汤端了上来,人站在门外,便能已经能被诱的食指大动。 上官征也有些惊讶,坐下后还笑道:“看来月儿从前在膳房学的不错。” “皇上快别笑话妾了,妾会的也就是这些家常小菜。” 衡月说着,已经示意尝膳太监先来品尝了。 上官征微蹙了下眉,但到底没说什么。 只不过他也并未像是从前每次用饭钱那般等侍膳太监给出结果,直接便夹起自己想吃的尝了一口。 衡月依旧是那般,笑盈盈的托腮看着他。 上官征眸光都温柔了起来,他伸手轻轻戳了下衡月的额头,虽没说什么,吃饭的速度却快了许多。 一顿午膳吃完,文忠都忍不住劝道:“如今天气正好,容美人不若陪皇上出去走走?散散食,回来也正好午歇。” 衡月也没想到上官征竟会吃这么多,当下点点头,起身来扶上官征。 大中午的,御花园也没什么人。 正是盛夏,百花齐放,上官征牵着衡月的手一路走着一边聊着,问起她从前在膳房的日子,都做些什么活计。 衡月有的答了,有的只模糊过去,两人走着走着,却又到了那假山旁边。 现在衡月看到这假山便忍不住想蹙眉,总也想起那一晚看到祝薰烟时的心情。 她下意识的不想往假山那边去,上官征却敏锐的看过去,他一眯眼睛:“谁在那里?” 文忠已经令小太监过去查看,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色宫女服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她略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奴婢卫月,参见皇上。” 这名字,衡月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 上官征蹙了下眉,文忠问道:“为何在此?” 皇上一路走来,都有太监先击掌清道。 当然,所谓清道也并不是让宫人都躲起来,而是让其知道皇上要来了。 宫人一般都是跪在路边等皇上过去,再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偏这个叫卫月的,要偷偷摸摸躲起来,还躲的故意能被人看到,就……挺耐人寻味的。 衡月歪了歪头,那卫月秀眉细长,一双盈盈杏眼,樱唇雪腮,实在是个美人。 也不知道哪位手眼这般通天。 要知道皇上出来遛弯完全是临时起意,对方却能这般快的安排这名叫“月”的宫女等在这里,还有法子马上就引起皇上的注意…… 衡月也不慌,只含笑等着。 那卫月似是很是惶恐,不过被文忠问了一句话便红了眼眶。 美人楚楚,越发动人。 上官征却冷笑一声:“送去慎刑司,查问清楚。” “是!”文忠也毫不拖沓,直接命人上前一边一个压住那卫月。 这番变故,别说卫月了,连衡月都没反应过来。 她诧异的“啊”了一声,卫月亦是不解的喊道:“皇上!奴婢不过是这御花园侍候花草的奴婢,今日被人叫出来修剪这片花丛——” “据咱家所知,修剪花草一般都在早上。”文忠凉凉道。 卫月已经哭出来:“是总管派下的任务,奴婢也无法呀!奴婢只是一时恍惚忘记行礼……” “只是?呵,拉下去。”文忠哼笑,示意小太监不必再等,快将人捂了嘴拖走,省得惹皇上不高兴。 而上官征,已经带着衡月转了个圈往回走了。 衡月有些小心的悄悄看了他一眼,满眼想问不敢问的表情。 上官征被她这样子逗的脸色都好了许多,捏住她的手揉了揉:“傻子,这都看不出来?” 第26章 无用之人 衡月自是看出来的。 宫女,被管事的欺负,貌美,名字里还有一个月。 对方这是打着不成功也要恶心她一把的主意做的这件事。 但在上官征面前,衡月只面带茫然的微微摇了摇头,又有些赧然的低头:“妾是不是太笨了。” “是呀,傻乎乎的。”上官征捏着她的手指,唇角勾起一抹笑,“算了,朕护着你便是了。” “那妾,多谢皇上。”衡月微微屈膝,又低头道,“是不是有人拿妾的出身做文章呢?” 上官征笑起来:“还不算太笨,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皇上赐教。”衡月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看向上官征,“皇上怎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好人了?” “哈哈哈哈哈……”上官征彻底被她逗笑。 他朗声笑起,放开拉着衡月的手,却又一把紧紧揽住她的腰:“这张小嘴,怎这般的甜?” 他这般猛的凑近,实在吓了衡月一跳,连忙推拒:“皇上……还在外面呢……” “外面如何?朕只夸你一句罢了。”上官征心情很好,脚步也快了几分,“走,陪朕去歇晌。” 说是歇晌,两人却着实没怎么歇着。 衡月哭的险些喘不过气,上官征将她捞起来喂了口水,又亲了亲她,笑道:“朕还未教完你呢。” “皇上……放过妾……” 女子的呜咽声与男子低沉的笑声被关在了寝殿里,门外,文忠悄悄看向绿柳,冲着对方竖了个大拇指。 绿柳含笑着微微一点头,并未说什么。 文忠的意思很明显,跟这么一个受宠的主子,那自然是极好的。 绿柳心知肚明,也是真心为摊上这样的主子高兴,但她如今,也有烦心事。 对着文忠使了个眼色,两人稍稍离门远了些,绿柳低声道:“这未央宫的宫人,可是你选的?” “四个大宫女是我亲自挑选,其余人不好说。”文忠也同样放低了声音,“你再筛查一下,千万别让容主子出了事。” “我懂。”绿柳点点头,两人重新守在门前,不再多言。 咸福宫。 良妃坐在上首,看着跪在下面哀哀哭泣的姝嫔,不由冷笑一声:“蠢货。” 皇上喜欢的是宫女身份吗?皇上喜欢的是那张脸! 没有那么一张脸,甭管你多美,这般明目张胆的去勾引皇上,不是蠢货是什么? 姝嫔泣道:“嫔妾不懂,为何那衡月可以,卫月就不行……” “你以为皇上是看上她的名字吗?” 良妃实在觉得好笑,“如今惹下祸,人已经被送到慎刑司了,你又来求本宫,是要本宫做什么?” “为你闯慎刑司救一个宫女,还是为了一个宫女去与皇上作对?” 良妃哼笑,“姝嫔,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此事你做的太蠢了!便是你再掩饰一二,本宫也好从中周旋,结果呢?” “求娘娘,为嫔妾指一条明路……” 姝嫔期期艾艾道,“嫔妾就是,实在气不过……” “那你去求求容美人,或许有她求情,皇上还能饶你一二。”良妃冷声说道。 “我怎么可能去求她!”姝嫔顿时拔高了声音,又很快软下去,“良妃娘娘莫要取笑嫔妾了……” “本宫是不是取笑你,很快你便知道了。” 良妃实在懒得与这蠢货再说太多,直接端茶送客。 姝嫔惶惶然离开了咸福宫,咬着唇站在宫门口,不知道该去哪里。 “主子,咱们回去?”宫女晚翠小心的建议道,“这会儿日头这般大,主子最近又没休息好——啊!!” 话没说完,她便被姝嫔一耳光扇在了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本宫!” 姣好的面孔几欲扭曲,姝嫔咬牙道,“小小一个宫女罢了,低贱之躯……” 晚翠捂着脸跪在地上,咬紧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从前姝嫔不是这般的。 虽然也是有些骄傲跋扈的世家小姐,但也不屑于打骂宫女这种事情。 但自从那夜云晚湖回来之后,姝嫔就仿似有些变了。 她开始歇斯底里,有时候稍微好些,但不知因何便又突然发了脾气。 而随着那位容美人越发得宠,姝嫔逐渐的看所有宫女都不顺眼起来。 以前的晚风和晚云还能与晚翠轮着一起伺候姝嫔,但随着姝嫔打骂宫女越发厉害,如今那二人已经是能躲就躲。 晚翠只庆幸这会儿她们还在外面,姝嫔应该不会太过火,只挨了一巴掌已算好的,要知道,晚云那胳膊上被姝嫔拧的青青紫紫,几乎不能看了。 但就算只有一巴掌,这件事也被皇后知道了。 她轻轻嘶了一声,又叹了口气。 姝嫔刚进宫的时候,皇后还与之刻意交好过,但如今看来,却是无用的了。 第27章 无用的热闹 “这般性子,实在急躁。”瑞敏在一旁轻轻说着,“皇后娘娘可要罚她?” 皇后也有些犹豫,她如今不能确定,皇上是会一直对衡月感兴趣,还是也会换换口味? 但就算换口味,作为赝品都不合格的姝嫔,是不是也已经被彻底放弃了? 恰此时,有小宫女来报:“禀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来的倒及时。”皇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请进来。” 瑞敏见状,很是自然的后腿一步,与皇后之间隔了一段时间。 贤妃笑着走进来,一边行礼一边道:“皇后娘娘怎又在修剪花朵?这日头可还烈的很呢。” “站在廊下,倒也好。”皇后笑着将花剪放下,“看来御花园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是,而且臣妾猜,不止御花园,咸福宫门口的事情,娘娘也知道了?”贤妃笑着弯腰,捡起被剪掉的一朵芍药,“开的这般好,可惜了。” “修剪是为了开出更美的花,没什么可惜的。”皇后淡淡道。 贤妃笑问:“听娘娘的意思,是准备惩处姝嫔了?” “你也应该能想到,本宫此时罚她,也是保她。”皇后没有否认,只笑起,“听说未央宫是皇上亲自盯着修缮的,你可见过?” “娘娘这话问的臣妾不知该怎么说了,那未央宫虽这四年都在断续修缮着,却从不许人进去,也就今早才开了宫门……” 贤妃说,微一挑眉,又笑起来,“嗯,臣妾今晚正想去看看。” “好,看完来与本宫说说,那未央宫到底何等富丽堂皇。” 皇后垂眸,没用花剪,只用指甲掐断了一朵开的正好的紫薇,轻轻一抛,那花便陷入丛丛盛开的花草中,再不得见。 贤妃一直看着这一幕,笑道:“皇后娘娘喜欢花草,皇上便专门命人在坤宁宫种了这许多……从春到冬,竟是一直有鲜花开放。” “又是花又是鸟,本宫这里都快成花园子了。”皇后噙着笑说道。 贤妃道:“正是这般,才得了趣呢。” 皇后只低头,无声的笑了一笑。 皇上这是不愿花大量时间陪她,也不能给她一个孩子,所以才种了这许多花花草草,又送了不少鸟儿过来。 便是再花团锦簇吵吵闹闹又如何呢?若皇上有心,午膳前便能翻了牌子,去那宫中一留便是大半日。 这后宫,谁不嫉妒呢。 晚膳前,皇上有政事还是回了大明宫处理。 衡月被绿柳叫醒,才知道贤妃过来了。 “贤妃娘娘?”衡月有些睁不开眼睛,她眼皮哭的都肿起来了,今日上官征实在过分。 绿柳端来茶水小心的喂她:“是,而且……” “嗯?”衡月抬眸看她,眉间春色无限,便是绿柳也看的心脏一紧。 她略略避开眼去,低声道:“贤妃娘娘早上毕竟帮主子说话了,便是她不过来,主子也该去拜访的。” 顿一顿,绿柳又道:“后宫如今只余二妃,主子总要一一前去请安才好。” “是,你说的对。” 衡月也知道,但架不住上官征来的那般早呀。 她抬起手臂,让绿柳把自己拉起来,同时问道:“那几个宫女叫什么?” “奴婢也只认识了两个,待会叫这未央宫的奴才都过来,挨个与主子请安。”绿柳笑道。 衡月点头,起身后随意穿了件衣裳便去了外间。 贤妃正坐在上首品茶,见她出来便笑道:“是本宫来的不巧,扰了妹妹好梦。” “是妾睡的久了,还要感谢贤妃娘娘,要不然今晚怕是要走了困睡不着了。” 衡月行礼,贤妃起身拉住她,让她坐在身边,笑的格外温柔:“与我不必这般见外,我家中有一亲妹,是与容美人差不多的年纪,所以我一见你呀,便觉得亲切。” “妾不敢。”衡月嘴上推拒着,眼中却露出些许忍不住的亲近和感激。 她小声又羞涩的道:“还未谢过贤妃娘娘。” “小事罢了,倒是听说你这宫中,一草一木皆为皇上亲手布置,可否请我到处看看?”贤妃语气俏皮,仿佛真是与衡月平等的地位一般。 衡月自不能拒绝,再说,这未央宫她自己都未来得及转一圈呢。 未央宫前面院子极大,看得出是精心布置又好好维护过的。 花草不多,却格外雅致,西北角上还有一汪小小的潭水,养了些金色红色的鱼儿在里面。 而那鱼潭旁种了一颗巨大的石榴树,此时花开的极其茂盛,显而易见秋日将会迎来怎样的丰收。 “宫中女子都爱石榴树葡萄树,妹妹可知为何?”贤妃逗着衡月。 衡月微微脸红,没说知道不知道,只含羞低下头去。 贤妃笑出声来:“多子多福,总是好的。皇上给妹妹这里准备了这般大的一颗石榴树,不知是要盼着妹妹生几个?” 第28章 看她有何不同 “贤妃娘娘莫要拿妾说笑了。” 衡月小声说道,手指还绞在一起,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 贤妃掩口轻笑起来,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再往另一边走,却是一个小花圃,贤妃细看片刻,眸中闪过惊讶,又笑起来:“说来也巧了,不知妹妹有没有细看过坤宁宫的花草?” “妾只今早去过一次坤宁宫,当时紧张的很,竟未注意呢。” “那我与妹妹一说,妹妹便知道了。因咱们皇后娘娘最喜摆弄花草,坤宁宫的花种类最多,也都是皇上精心选的。” 贤妃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小姑娘的反应。 见她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藏不住的醋意,便继续笑道,“可我看妹妹这里的花,竟与坤宁宫不相上下呢。” “妾不敢。”衡月马上道。 “开个玩笑,妹妹这花圃还是小了些。”贤妃笑道。 衡月低下头不再说话,却也猜到,只怕贤妃说的玩笑,才是真的。 整个未央宫逛完,别说贤妃,连衡月自己都有些震惊了。 上一世她住的也是未央宫,但算算时间,那已经是七年后,那时候的未央宫虽也不算破败,但完全比不上如今的精致。 空置了十年的未央宫,花草只是普通植物,而那一汪清潭,彼时已被填平,草草种了一颗榕树罢了。 衡月总感觉自己是疏忽了什么,但转念想想,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大修后宫,或许时间长了之后修缮不当,七年的差距,又实在够大。 而贤妃端着茶盏,也是半晌未能喝一口。 她比衡月更了解皇上,便是不知从前那些过往,此时也忍不住多了些疑惑。 回去路上,贤妃沉思片刻,问瑞珠:“你看这容美人,是有何处不同?” “主子怎会这般问?奴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瑞珠细细蹙眉,“便是格外漂亮些……可这宫中各位娘娘,自都是容貌出众的。” “本宫倒是觉得,哪怕在这后宫,她那容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贤妃摇头,“但皇上,并不是沉溺美色的人。” 瑞珠抿了下唇,忍不住为主子着急:“主子还是快些想法子,先得个一儿半女也好呀。” 听得这话,贤妃脸色却沉了下来。 是她不想有孕吗?还不是刚入府那会儿依附了魏臻,到如今,却是被迫的不敢私自怀孕。 众人只知皇上登基后,除了皇后,便是她这个贤妃位份最高了。 但那又如何? 没有皇宠,皇后又要求她在人前与其划清界限,贤妃也是如履薄冰。 这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帮着皇后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如今又得了什么好处? 哦,她得了贤妃这么一个位份。 贤妃闭了闭眼睛,又无奈叹气。 说不在意也是假的,贵德淑贤四妃如今只她一个,但孩子……她也想要。 “主子,是奴婢说错话了……” 看贤妃脸色越来越难看,瑞珠有些害怕了,这便要跪下请罪。 贤妃回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制止住她的动作:“皇后娘娘刚要因姝嫔随意惩罚宫人治她的罪,你便要在这宫道上跪本宫?” 瑞珠一个激灵,颤声道:“是奴婢想岔了……” “既知错,回宫自去领罚便是。”贤妃冷声道,说完却又看了另一个宫女一眼。 那是皇后“赏赐”给她的宫女,今日种种,只怕不等天黑皇后便能全部知晓。 包括瑞珠的那些话…… 贤妃垂下眸子,眉头微微蹙起又展开。 也好,就看看……皇后是什么态度。 哪怕是有一丝松动,她也要想法子尽快怀上一个孩子——但怕就怕,日后,连她带孩子一起,都会成为魏臻的棋子。 贤妃手指一紧,又马上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这近十年她已经习惯不将真实情绪放在面上,哪怕心里如何想,都只是笑脸对人。 如今这后宫人人说她脾气好,好亲近,贤妃却只觉好笑。 帮忙说句好话,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能费什么力气? 换一个好名声,谁不愿意。 而这些,也都是贤妃在魏臻身上学到的。 皇后娘娘她,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人…… 贤妃心中百转千回,另一边,听说贤妃去了未央宫的良妃也带了大皇子前去拜访。 不管私下做了什么事,贤妃这回过来,面上总是亲切的。 她还给衡月带了贺礼,说是贺她迁宫之喜,但这其中,迁的是什么宫,自不言而喻了。 连绿柳都看不下去的,良妃一坐下便不起来了,她在那里有一句每一句的和衡月聊着,大皇子在她身后沉默着用些点心。 直到天都黑了,这对母子也没说要回去。 衡月位卑,自不能学皇后那般直接端茶送客,她也不傻,良妃明知皇上今日翻了她的牌子,却带着大皇子一口气等到天黑,在等什么,谁不知道呢? 终于,在衡月都觉得有些饿了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皇上来了。 第29章 大皇子的求情 良妃比衡月动作还快的站起来,大皇子甚至被她拉的一个趔趄,还稚嫩的脸蛋上全是惶惶不安和担心。 衡月看了眼那不到七岁的男孩,听着他小声的求饶的叫了声“母妃”,却还是被良妃坚决的推到了门口。 上官征对这个长子,也是如今唯一的儿子很是淡淡,虽不如何喜欢,却也好歹有着父子亲情,衡月想不通良妃今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纯纯为了给自己添堵?倒也不至于。 但很快,衡月便知晓了。 上官征进来时脸上还是带着愉悦的,但第一眼看到大皇子后他便怔了一下,继而蹙起眉来:“元儿怎么在这里?” “父皇,儿臣……儿臣……” 衡月清晰的看到良妃指甲在上官元后背上拧了一把,男孩身子一颤,立马跪在地上,“儿臣知错了,求父皇责罚。” “你何错之有,朕怎么不知?” 上官征走过来,略过良妃和上官元,只扶起衡月,然后坐在椅子上。 衡月自然的站在他一边,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双手为上官征奉上茶水。 上官征耷眼看了看,又睨了衡月一眼,似乎在埋怨为何不是她亲自泡的茶。 衡月只做不见,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 良妃带着大皇子转过身来,行礼的姿势都未变。 大皇子依旧是那么跪在地上,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臣,儿臣今日,今日在……” “嗯?”上官征没什么表情的挑了挑眉,抬手却要来握衡月的手。 衡月哪里敢! 听这意思便也知道,大皇子今日估计是犯了什么错,良妃才急吼吼的来她这里守着。 而且这会儿,人都看着呢,上官征还要不老实! 她稍稍避开一点,上官征眸色一沉,再看吭哧不出来一句话的儿子便格外不喜:“元儿?” 上官元本就在抖,被上官征这么一喊后更是害怕的话都说不明白了:“有罪,儿臣,不是,打他……” “皇上,元儿今日下午与人赛马——” “让他自己说!”上官征打断良妃的话,又笑了一笑,“你在这里等朕,难道不是为了让他辩解的吗?” 良妃不敢说话,只能疯狂扯上官元的衣摆。 上官元吓的脸色煞白,一个字要重复好几遍,半晌才说清楚下午的事情。 原是上官元今年满了六岁,刚去北雍读书,下午是骑射课,上官元与人赛马不敌,连输三场。 原本只是小事,毕竟上官元年龄是最小的,进学的时间也晚,但他偏偏不服气。 不服气,也不肯用正经手段去争去抢,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锥子去戳人家马屁股。 那马受惊乱跑,一头撞在了树上,骑在马上的人也被甩了下来,还险些被马踩踏,最后是被抬着出宫的。 “儿臣……没有想伤他……”上官元开始哭了起来,抽抽泣泣的一边说,一边瞄着上官征的脸色,“儿子只是玩闹……” 上官征笑了一声:“玩闹?那若有人与你这般玩闹呢?” 上官元一愣:“儿臣是皇子……” “是啊,你是皇子,无人敢这般与你‘玩闹’。”上官征冷笑,到底不耐烦与他分说这些,一挥手道,“回去。” “父皇,那教习却要罚儿臣——” “难道你不该罚?愚蠢狂妄,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还来朕面前惺惺作态说知错了,朕怎会有你这般的儿子!” “啪”的一声,上官征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边的茶盏直接砸出。 他语气并不如何重,但那一盏还冒着热水的碎瓷片在上官元身边猛的炸开,已经明明白白昭示了皇上的心情是如何不虞。 良妃惊叫一声,回身抱住儿子,又连忙扭过身来在地上磕头:“皇上,求皇上,元儿还这般小,那教习却要罚他日日蹲马步,这如何使得……” “真慈母多败儿!” 上官征彻底发火了,“良妃,若你不能教导好朕的皇子,朕为他换个母妃便是!” 此言一出,正在磕头的良妃猛的顿住,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皇上……” “皇上,大皇子毕竟还年幼,皇上不要生气了,保重龙体呀……” 衡月也感觉自己该说些什么,便是不为良妃,也为在上官征心中留个好形象。 她轻轻拍着上官征的后背为他顺气,“皇上为大皇子选的师父都是极好的,相信有他们的教导,大皇子定会成长很快的。” 良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看衡月,毕竟她仿佛是在为自己和大皇子说好话,但仿佛又不是…… 上官征冷哼一声,看向良妃:“还不走?” 良妃只得赶紧起来,又拉起浑身哆嗦的上官元,行礼后才要告退。 上官征又道:“朕会与教习说,惩罚时间加倍,你不许再护着他!” 良妃忍不住哽咽了一声,却不敢再反驳,只能应了声是。 大皇子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了,默默流着泪拉着良妃的衣角,同手同脚的往外走。 待那一行人离开,上官征才又重重哼了一声,伸手想摸茶,却摸到个空。 这人生起气来也不讲理,回头便训斥衡月道:“你便是这般伺候朕的?还得问你要茶喝才能有口水喝?” 第30章 是朕太纵着你了 “是妾的错,这就去为皇上泡茶。”衡月柔声道。 此时不是理论的时候,她转身吩咐人小心些,将地上的瓷片收拾好,又亲自去泡了一壶茶。 端回来之后,衡月全程没假他人之手,选了一只稍深些的茶盏,倒了八分满,双手递到上官征唇边。 “非得朕生气了,才能喝上你亲手泡的茶?” 这味道一闻便不同,上官征话说的冷,接茶的动作却极快。 衡月笑着走到他身后,一边帮他捏着稍有些僵硬的肩膀,一边温声道:“那不是皇上来的时候,良妃娘娘还在这里,臣妾如何能撇下她去泡茶呢?” “别提她。”上官征将喝光的茶盏重重磕在桌子上,“提起朕便心烦。” 衡月不和没理智的人争辩,走过去又倒了一盏茶放在他手边,顺便问道:“伤的是哪家小公子呀,这般严重么,还要罚大皇子?” “是宣平侯的独孙,险些腿就废了。”上官征显然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叹了口气,“月儿……” 衡月轻轻应了一声,抬手在他额头两侧柔柔按着。 不用想也知道,上官征此时很是头疼。 不过喝了她的灵泉,相信很快便能清心明目,而她再这般按按,大约还会让上官征觉得更舒服。 果然,男人轻哼一声,逐渐放松了身体,一只手还不轻不重的握着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衡月知道他的心结,儿子就那么一个,如今看来还很不争气的模样,他自然着急。 但就算这般,这男人也没说一句“给朕生个儿子”这般的话,无非还是觉得她出身不好,若真得了贵子,怕也不会好好教导。 可惜了,或许如今她已经有孕了呢。 衡月唇边微微勾了勾,又很快换成一个温婉的弧度,她弯腰,从背后轻轻抱住上官征,撒娇道:“皇上,妾都饿了。” “还未用晚膳?正好朕晚膳也没吃饱,让他们摆上来。” 对待衡月,上官征还是比较宽容,也愿意满足她的一些小要求。 或许在他看来,衡月无甚身世,只能依附于他。只要他将她好好关在未央宫里,便是独属于他的,谁也抢不走。 又是共赴巫山的一夜,衡月双手紧紧抱着上官征的胳膊,大约是被欺负的很了,就算睡着也偶尔还抽泣一声。 上官征暂时没有睡意,他透过昏暗的灯光,定定看着衡月的面孔。 实在是,像他记忆中的那人…… 但算算年纪,她如今也该二十六岁了,看传到京中的喜报,她已经生育了两儿一女,想来过的很是不错。 上官征没什么表情的伸出食指,隔空轻轻抚过衡月的轮廓,眸中暗色加浓。 他忽然特别不想看到这张脸。 紧紧抱着的东西被大力抽走,衡月整个人一下子被吓醒,睁眼却见到上官征转过去的动作。 她呆呆的看了他的后背片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也没变化姿势,只继续闭眼睡了。 扰人清梦,真是讨厌。 至于对方为什么转过身去……她管呢?哼! 半睡半醒的女人没了平时的理智,只凭着本能,丝毫不想去关心男人的心情。 皇上卯时便要上朝,上官征一般是寅时三刻起身。 往常伺候的妃嫔自然也要跟着起,可大约是上官征在大明宫那三日对衡月太过纵容了,她从没起来伺候过一回。 这一日,她却被绿柳叫醒了。 衡月几乎是被折腾到子时前后才睡着,这会儿便是被叫起来,人站在那里都在打摆子。 上官征好笑的看着她:“便这般困?” “妾不比皇上……”衡月晕晕乎乎的,吐出一个成语,“龙精虎猛。” 屋里伺候的宫人都低下头去,上官征忍不住喷笑,又抬手去捏衡月的鼻子。 捏的她憋不住气来扒拉他的手,上官征才松开,又佯装正经道:“胡说八道。” 衡月便懵懵的看着他。 她真是搞不懂上官征为什么非要将她叫起来,伺候穿衣洗漱的都有宫人,她还非得被迫站起来,就那么站在一旁,看他起床。 这人就是看她睡觉自己不能睡,所以不痛快? 衡月忍不住又想往床上坐,但她一动,上官征便咳嗽一声,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到的。 衡月不乐意的抿紧了唇,别过眼去不肯看上官征。 上官征正抬着双手由着宫人给自己系好腰带,不好乱动。 他只好笑的看着衡月格外鲜活的小表情,忍不住说道:“是朕太纵着你了。” 衡月:? “以后你来伺候朕穿衣。”上官征一句话便让衡月瞪大了眼睛。 他却只觉得好笑,还吩咐道,“文忠,找个人教教她。” 文忠弯腰应了一声,又拿眼去看衡月。 按理来说,此时衡月应该谢恩的。 第31章 叛主者,绝不容 便是绿柳轻轻拽了拽衡月的衣摆,她也没反应过来,只呆呆看着上官征。 那龙袍穿起来有好几层,又复杂又难弄,明明要三四个宫人才能伺候他穿上,为什么要来为难自己?! 她的眼神实在灵动,上官征忍住笑意,走过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好学,学会了,朕许你一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衡月眨了下眼睛,有些期待。 上官征却一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沉了沉,到底还是忍耐着点头:“对。” 但这模样,明显是有些禁区是衡月踏不得的。 衡月又不傻,自然明白上官征介意什么。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绞动,很是不好意思的凑近上官征,小声道:“妾从前在膳房的时候,有位姑姑很是照顾妾,还有个好友……” “刘总管为难妾的时候,孙姑姑和童翠都会帮着妾。” “妾想着,能不能给她们换个好些的差事?” 说完,衡月还似有些不好意思,“妾想要的,会不会太过分了?” 上官征却在她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便怔了怔,之后笑着摇头,又拍了下衡月的脑袋,没说什么。 等上官征走后,绿柳才小声与衡月解释了一下,提醒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管皇上让她做什么,衡月都要谢恩的。 “不管奴婢看皇上并未生气,皇上待主子是真的好。” 绿柳又笑道。 她从前是在大明宫伺候的,对上官征也算熟悉,自然知道他在衡月面前这般已经很是温和。 衡月却叹了口气:“可我……怎么给皇上穿龙袍啊……” 说起这个,绿柳又有些头疼。 她从前没伺候过别的贵主子,但也相信,没有一个会在早上皇上出寝时就那般傻愣愣的站着,至少伸伸手表示一下。 偏这位,简直是困的东倒西歪的模样,什么也不干就那般站着。 却运气极好,皇上竟许她学一下怎么穿龙袍,绿柳便是没见过,也可想象别宫嫔妃得了这种特许,必会感激涕零。 可衡月,哎…… “对了,昨日竟没来得急认一认宫里的人。” 衡月抱着茶盏,小小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我也走了困,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早,都叫过来说说名字。” 她这般一说,绿柳却微微变了脸色。 “主子……”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道,“奴婢查出些事情,这几日怕是要清理一批人……” 衡月挑眉看她:“谁的人?” “不好说,各宫都有。”绿柳诚实道,“好在您的贴身宫女是文公公亲自选的,都是无碍的。” “还有掌宫程公公和他的土地小管子,也是文公公选的。” “那便先认认这几人。”衡月知道文忠选的,就等于是皇上的人。 但那又如何呢?她不用皇上的人,难道要用什么贤妃良妃的人?岂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四个大宫女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两个小太监弯腰垂首站在一旁,一时都没说话。 衡月笑道:“不必这般,我这里规矩宽松,还需得你们帮着我管着下面的。” “奴婢等不容荣幸。” 众人齐声答道。 绿柳站在一旁,笑道:“容美人还不认得你们呢,快介绍一下自己。” “奴婢夏荷,伺候主子的衣裳首饰。” “奴婢夏竹,伺候主子的寝殿打扫。” “奴婢夏蝶,伺候主子的私库管理,私库单子还在奴婢这里,主子何时得空便叫奴婢一声。” 夏蝶是个笑起来带着两个小梨涡的姑娘,衡月对她点点头,又看向最后一个宫女。 那宫女似乎有些腼腆,微微红了脸才道:“奴婢夏莲,伺候主子的膳食和出行。” “你们的名字,是一起改的?”衡月托腮看着四个宫女,都不算甚美,但也清秀可人,至少看起来不烦。 很好,比上一世的宫女好多了。 旁边年纪稍大些的太监自我介绍道:“奴才程富贵,给容美人请安了,这是奴才的徒弟小管子,还算机灵,能给主子做些事情。” “我看着很好,程公公很会调理人。”衡月笑着,掏出几个荷包,让绿柳一一发了下去,“以后咱们同居一宫,我这里事情不多,只有一点。” “叛主者,绝不容。” 衡月便是笑着,这六个字也说的极重。 正为额外得了的赏赐欣喜的六人,连忙重新跪下,争先恐后的表明着衷心。 “行了,主子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绿柳打断了众人的话,她自是灵透,看出了衡月的喜好,便点名道,“夏蝶陪着一起去,正好路上与主子说说私库的事情。” “是,奴婢省得的!”夏蝶笑着答道,又向衡月请罪道,“私库单子主子可要看看?奴婢并未带在身边。” “回来再看,你先与我简单说说。” 衡月看时间差不多,也准备起身去坤宁宫了。 她今日起的早,便想早去一会儿,看能不能碰到祝薰烟。 第32章 羡慕的嫉妒的 “主子怎么往这边走?这边稍微饶了路的。”夏蝶奇怪的问道。 衡月“啊?”了一声,有些纳闷的看了看:“我……走错了?” 绿柳跟了这位主子几日,也知道她是有些迷路的本事在身上的。 好笑的摇摇头,绿柳只能随着衡月继续走,同时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不着痕迹引着衡月往另一边走。 就这么,快到坤宁宫的时候,衡月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些恰到好处的疑惑:“那位紫衣服的,可是祝才人?” “似乎是,主子认得她?”绿柳好奇。 衡月点头:“从前来西膳房取一些东西,见过这位才人两次,她还帮过我呢。” “祝才人是今年新进宫的秀女,既然与主子有旧交,去打个招呼也好。”绿柳温声道。 衡月对着绿柳点点头,心中实在喜欢这个会看人眼色的姑姑。 她快走几步,跟上祝薰烟的脚步,轻声唤了一句“祝才人”。 祝薰烟回头,见是衡月,脸上的惊喜完全掩饰不住,好在她一眼也看到了在一旁的绿柳,忙又收回目光行礼道:“见过容美人。” “与我不必这般客气,你从前帮过我的,我都记着呢。” 衡月暗示的捏捏祝薰烟的手。 祝薰烟到底与衡月是亲姐妹,马上明白的说道:“不过小事罢了,容美人怎还总提。” “我一直记着呢,这几日有些忙,你今儿来未央宫寻我可好?”衡月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提出邀请,也摆出对祝薰烟的亲近。 她也认真想过了,或许她越这般,便越不会引人多些。 果然,连绿柳都没多问什么,毕竟有些人确实投缘,见过一两次便彼此欣赏,也很正常。 祝薰烟停在了坤宁宫宫门外,她还要等其余几个才人到齐,再在皇后身边宫女的示意下跪拜行礼。 衡月便又与她对视一眼,进了正殿。 今日衡月算来的早的,不止皇后还未出来,整个殿里也只坐了一个兰嫔。 兰嫔是后宫皆知的巴结皇后最殷勤的妃嫔,每日来请安都是第一个。 这会儿看到衡月,她只冷笑一声:“哟,容美人今日来的倒早。” “比不上兰嫔娘娘。”衡月行了一礼,走到门口,坐在最末位子上。 兰嫔哼笑一声:“本宫向来起得早,倒是容美人,昨晚伺候皇上辛劳,竟还能这般早起。”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妾应做之事。”衡月四两拨千斤的答道。 兰嫔自不能反驳这句话,她又嘴笨的想不出有什么能回怼的,当即气的一甩帕子,扭身不再看衡月。 陆陆续续也有妃嫔进来,只对着衡月有好脸色的实在不多。 上官征并非重欲之人,便是为了子嗣被迫进后宫,每个月翻的牌子却也是有定数的。 但衡月这般横空出世,直接连续霸占了皇上四天,让原本有可能得到雨露均沾机会的妃嫔直接没了希望。 如今后宫众人都盼着能再怀孕,尤其是大皇子不得皇上喜欢的事情,几乎人人知晓。 谁能抢先生下作为贵子的二皇子,日后前途自不可限量。 衡月的独宠,简直像是断了这些人的前途,自有人看她便觉得犹如眼中刺一般。 兰嫔仿佛若无其事的与旁人说着:“今儿十五,皇上定是要留宿皇后娘娘这里的。任他什么花儿草儿,都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 “姐姐说的极是,嫔妾看着皇上呀,就是一时新,毕竟宫中还未有过那般低贱之人呢,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纪婕妤附和道。 这两人从第一眼便不喜欢衡月,凑在一起吐槽起来便格外默契,甚至皇后走进来都没察觉。 皇后看了兰嫔一眼,见她正表情不屑的瞥向门口,便猜到她们在说什么。 她无所谓的看了眼瑞敏,瑞敏轻咳一声,提醒众人皇后到了。 “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都坐。”皇后和煦的笑笑,率先将衡月揪了出来,“容美人昨夜伺候皇上辛苦,竟也来的这般早?” “伺候皇上、皇后娘娘,都是妾应尽之事。”衡月低头答道。 皇后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顿一下,她仿佛若无其事又问道,“本宫听说,皇上许你学着穿戴龙袍?” 这一下,屋里所有的目光再次投到衡月身上。 不屑的,嫉妒的,甚至是夹杂着恨意的,都不加掩饰的投向她。 衡月依旧站的稳稳的,只低头道:“是,只妾愚钝,怕不堪大用。” “皇上既许了你,定是觉得你能学会的。”皇后笑起来,“容美人,你可要好好学啊。” 第33章 都想要儿子 “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定会好好学的。” 衡月行礼应道,这下,她学着给皇上穿龙袍,也是得了皇后的吩咐呢。 妃嫔们收回去目光,只表情各个依旧不善。 皇后倒是愣了一下,又笑起来:“好。” 她转而看向良妃,“大皇子如何了?” “谢皇后娘娘关怀,大皇子昨夜虽未歇好,如今也已经无事了。” 良妃化了有些浓的妆,却依旧掩饰不住脸上的憔悴。 衡月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看也没往那边看一眼。 却有妃嫔不肯放过她:“怎么回事,良妃娘娘昨儿不是带大皇子去探望容美人吗?怎还惹了皇上不喜了呢?” 这话几乎是明指大皇子不好,是因着衡月了。 良妃没去看门口坐着的人,她昨日去未央宫等着见皇上,一来是那事儿不能拖,毕竟那教习说从今日便要罚上官元; 二来,便是因皇上已经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她便是去别处,也见不到人,只能厚着脸皮等在那里; 还有就是,良妃自认与刘德全的谋划衡月必不知晓。 那衡月不过一个小小美人,如今正受宠,便是为了显得大度以及对大皇子的关怀,多少也能帮忙求求情。 结果呢?衡月倒是求情了,却求的乱七八糟,什么也不是,反而还惹的皇上对良妃越加不满! 虽然到最后皇上没再说给大皇子换个母妃的话,但有那么一句,已经够良妃胆战心惊的了! 若没了大皇子,她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良妃苦思冥想一夜,决定求助皇后,这会儿既然皇后当众问她,良妃便连脸皮也不要了,直接道:“皇后娘娘,昨日皇上……” “好了,皇上有些话也只是一时生气,气话如何能当真呢?” 皇后安抚的将手掌往下压了压,又提醒道,“便是大皇子再如何,到底也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合该多管教一二。” 这话说的,若是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皇后只是劝良妃莫要太惯着大皇子了。 但衡月却知道,皇后和良妃所说的只是同一件事情——大皇子的母妃就是良妃,这一点不会改变。 其实从上一世,衡月便不明白。 若皇后想要一个儿子,为什么不要大皇子呢?便是年龄大些,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又如何,为长为嫡,日后不管做些什么都方便的很。 可皇后却偏要来抢她的儿子…… 衡月一直没想明白此间关系,这时正好多看一看。 而皇后见良妃面色稍缓,也知道对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只笑道:“大皇子到底年幼,有些顽皮也是正常的。教习皇子的,那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认可的,良妃且安心放手便是。” “是,臣妾明白了,定谨记皇后娘娘的教导。”良妃起身行礼道。 皇后点点头,又扫了一眼众人:“皇上看重皇嗣,众位姐妹也要牢记本分,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才好。” 众人又一起站了起来,齐声应道:“是,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皇后点点头,又笑起来:“一家子姐妹,莫要这般客气,都坐下。” “皇后娘娘,不是嫔妾说什么,实在是……” 纪婕妤撇撇嘴,一双眼睛不屑的往门口扫了一眼,“皇上一个月才能来后宫几回啊,还被人全占去了,嫔妾等便是有那心思,也没那本事呀!” 有妃嫔嗤笑起来,皇后嗔怪道:“不许胡说。”顿一下,她又道,“皇上是明君,不必咱们多说也明白的。” “皇上如何做,嫔妾无权置喙,但若有人魅惑君上,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手段,皇后娘娘总该管一管啊。”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衡月看过去,认出是祝薰烟所在宫中主位文嫔。 兰嫔在一旁附和道:“正是呢,皇后娘娘,这后宫如此多的人,难道都要眼巴巴的看着她不成……” “越说越不像样子了。”皇后无奈轻轻摇头,“罢了,本宫也知晓你们的心情。” “今日皇后娘娘可要好好与皇上说说呀……”兰嫔还在嘀嘀咕咕,皇后只宽容的笑着,并未答话。 也是因着皇后这般好说话,如今后宫请安时也活泼许多,妃嫔们都很愿意聊上几句。 衡月从前不知魏臻这个皇后做的怎么样,也因着这些宽和与笑容,一直以为她是个好的,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这个人之所以宽容,仅仅只是因为她并不在乎。 谁得宠,谁生子,谁失意,谁落魄,都影响不到她。 只要她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魏家女,便无甚可惧。 而且这么多年过去,皇后从没有过喜信,衡月也是上一世后来才知道,其实皇后早就明白了。 掌了权势,皇上便不可能让流着魏家血脉的孩子出生。 皇后接受了,也释然了,或许还与皇上达成了某种默契,准备抱养一个孩子充作嫡子。 这般一来,皇后有子,魏家好看,臣子也无话可说。 而对皇上来说,虽是嫡子也不过是抱养,若那孩子真太过偏向魏家,便再换一个嫡子就是。 如此局面,所有人都是赢家,唯有上一世的衡月,成了那个丢了命的那个人。 第34章 如何服侍皇上 衡月垂下眼眸,右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片刻后,又轻轻放下。 在皇后的有心纵容下,这一场请安简直成了衡月的批斗大会,最后还是贤妃站出来做了那个和事佬。 “好了好了,时辰已经这般晚了,诸位姐妹都不饿吗?” 贤妃笑的也是尺子比量过的弧度,“早膳难道都用过了?还是吃的有些多了?” 言下之意,吃饱了撑的坐在这里说别人,这么闲吗? 贤妃位份在这里,她一发话,便是兰嫔也不太敢再说什么了。 皇后疲惫的笑笑:“好了,今日众位的意思本宫已经明白,让本宫再想想,如何与皇上说起此事。” “都先回去休息,眼看着天便要热起来,诸位姐妹还是注意身体,莫要生病。” 皇后说完便摆了摆手,众妃嫔起身行礼,依次告退。 贤妃是最后走的,她也没多说什么,只与皇后对了个眼神,也低头告退了。 人都走光,皇后叹了口气,瑞敏走过来帮她轻轻揉着太阳穴:“主子可是觉得累了?” “吵吵嚷嚷,本宫怎从前没发现纪婕妤声音这般尖细?”皇后苦笑。 瑞敏也不知道:“怎纪婕妤对容美人那般大的意见?” 皇后也不明白,纪婕妤如今已经不太得宠,也是从前府里的老人,便是知晓往事,对待容美人也不该是那般态度。 “算了,改日让兰嫔去问问,本宫看她们两个倒是聊得来。” 皇后笑笑,又打起精神,“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老鸭汤早些准备上,夏日清燥,喝那个最好。” “是,皇上还夸过咱们坤宁宫的手艺呢,主子放心。”瑞敏笑道。 每月初一十五,皇上是定会给皇后娘娘这个面子的。 不仅这一日不翻牌子,若是得闲,午膳和晚膳也都会来坤宁宫用。 所以坤宁宫的宫人也都习惯了,早早准备起来。 “主子可是觉得不爽?昨晚没歇好,不如再躺会儿,皇上过来且得等一会儿呢。”瑞敏笑道。 皇后摇摇头,她思索着另外一件事情:“皇上既要容美人学着如何服侍龙袍,又让文忠选人去教导她……本宫记得太后娘娘那里,有位嬷嬷曾服侍过先帝的?” 瑞敏听得此人,却是微微垂下眼去:“正是呢。” “本宫这便去请那位嬷嬷教导容美人一二,到底是皇上的心意,总不好天长日久的都学不会。” 皇后说着,唇边沁出一点笑意。 能服侍皇上穿龙袍的那是什么人?自是给皇上侍寝的人。 但偏偏,太后宫里曾经的一个宫女知晓如何伺候皇上穿龙袍,却又未曾得任何位份,还能是因为什么? 自是太后不喜,一直强压着她罢了。 之前太后刚回宫,便给了皇后脸子,还频频抬举那万才人来得宠,皇后自是不痛快的。 瑞敏也明白这期间种种,尤其是……当今太后并不是皇上生母。 皇上生母早亡,之前养在当时还是贵妃的太后膝下,还被先帝改了玉碟,太后便算是他的母妃。 但太后有亲子,待皇上自然就只是过得去,母子俩不尴不尬的处着,直到皇上登基。 皇上原本不想立太后的,但太后娘家使力,大盛朝又以孝道治天下,皇上便也只能屈服,尊了这么一个太后。 平日里皇上也甚少往慈宁宫去,连带的皇后和众妃嫔请安也都不怎么及时,太后早有不满,可惜无人能抱怨,便也只能单纯的不满。 “主子,咱们这般过去,怕是又讨不了什么好。”瑞敏还是有些担心。 皇后只哼笑一声。 那老太婆,自己儿子坐不上皇帝便要怨怪其他人。 如今尊了她一个太后不算,还总想着将她儿子丰王叫回京中来,最好如同靖王一般不必就藩才好。 但皇上是谁,有一个靖王已经是因着先帝遗旨实在没办法,那丰王又算什么东西,还想回京常住,他也配。 进了慈宁宫,太后还是那副不阴不阳的脸。 皇后早就习惯视若无睹,上前行礼后便直接起身坐在一边,开口含笑道:“儿臣此来是有事劳烦母后的,想借母后身边的婧琪嬷嬷一用。” 哪怕已经过去几十年,再听到不喜欢的名字太后也瞬间难看的脸色。 她很是嫌弃的皱眉:“寻她做什么?老成那副样子,连桶水都提不动。” “好叫母后知晓,皇上许了容美人学着穿龙袍好服饰皇上。” 皇后慢条斯理的抚着袖口上的花样,都未抬眼看太后,只温声道,“儿臣想着,婧琪嬷嬷好歹从前也学过、服侍过先帝,有她教导,容美人或许也能学的快一些。” 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已经气的要呼吸不上来了。 第35章 来啊互相伤害啊 太后捂住胸口,指着皇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只呼哧乱喘着。 她身边的宁馨姑姑连忙上去帮忙抚着胸口,一边对皇后解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最近休息不好,总也胸闷头晕呢。” 皇后这才抬起眼皮来看了太后一眼,红唇一勾:“是么?怎么没请徐太医来看看呢?” 说起徐太医,这是又一件丑闻,太后气的眼睛都要瞪圆了。 皇后这才掩住口唇,仿佛忘记了似的:“是儿臣的不是了,徐太医去年告老还乡,是已经不在了……” 她不等太后说什么,直接扭头道:“瑞敏,让人去传胡院判过来一趟,母后到底上了年纪,小病小痛的也耽误不得。” 瑞敏应了一声,太后已经怒的要拍桌子了,却又被皇后堵住了嘴。 “婧琪嬷嬷到底是先帝金口赐给母后的宫女,总不能是……无声无息的死了?” 皇后“嘶”了一声,又蹙眉,“不可能的,母后宫中,怎会有这般事情呢?” 接二连三的阴阳怪气让太后头都要疼起来,她实在心烦的很,再不愿意想起的往事又浮现在脑海。 婧琪……什么先帝赐给她的宫女! 那是她的陪嫁,从孙家带进宫的宫女! 可那个贱人,那般低贱却那般胆大,竟连她的床都敢玷污! 她不过是沐浴时间长了些,回来的时候便听到自己床上传来那般淫乱不堪的声音! 先帝是喝醉了,可那贱婢是清醒的啊! 她还那般跪在自己面前哭着说她不是故意的,呵,太后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恶心。 之后先帝承认是自己认错了人,太后当时强撑着没表现出生气,却让先帝答应不许给那贱婢位份。 那就是个奴婢!伺候人的!凭什么可以做后妃! 便是于理不合,先帝也答应了,但不知为什么,先帝却更喜欢找那贱婢伺候,有时候来她宫中,甚至直接提出要去侧殿,让贱婢侍寝! 那贱婢眼角一颗泪痣,哭起来更是娇娇弱弱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惑的先帝答应她让她伺候穿龙袍…… 哪怕先帝已经驾崩好几年了,可至今太后想起来还是气得很! 什么贱人,竟还在她跟前被提起名字! 似乎怕刺激太后不够,皇后笑道:“说来也巧,那位容美人,也是以宫女之身伺候的皇上,皇上似乎很是喜欢,还破格提为美人……” 话没说完,太后手中的茶盏已经直接砸在了地上! 她手指颤抖指着皇后,横眉竖目的便要发难,还是一旁的宁馨连忙拉住了太后,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所言,太后娘娘已经知晓了,待婧琪休整一下,奴婢会直接将人送去容美人那里。” “好,那便劳烦姑姑了。”皇后笑吟吟起身,又催了一句胡院判,“母后这般年纪,身边可离不了太医啊。” 无视太后看过来的扭曲目光,皇后转身离开,心中积压多时的郁气总算舒服了些。 她也是说着纪婕妤的时候忽然想到,若说这满宫最讨厌宫女上位的是谁,那太后必是第一。 于是这不就,痛快了么。 皇后这回唇边的笑意是实打实的了,甚至回去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再想到今日是十五,看看天色都快到午膳时间了,皇后便又加快了脚步。 可是刚进门,皇后却被告知,皇上已经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整个坤宁宫鸦雀无声,连宫人走路的声音都被刻意放轻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会不高兴。 皇上会知道吗?自然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却毫不在乎,甚至如昨日一般,连午膳时间都没到,便迫不及待翻了牌子。 是的,迫!不!及!待! 皇后从没像此刻一般愤怒过,她的愤怒是对着皇上,也是对着衡月,更是对着从前的那个女人! 她是从她手里抢走的上官征又如何! 两人便是已经有了口头约定,但是无媒无聘于理不合,最终没成还能怪得着她?! 那还不是上官征为了她魏家的权势,主动放弃了青梅竹马,他娶自己的时候,自己并不知晓那个女人的存在! 想起这些实在恶心,魏臻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满面寒霜走进殿中。 瑞敏跟进去之前,叫来白鹭这般吩咐了几句:“容美人或许从前不懂这些,但初一十五皇上宿在坤宁宫,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你去未央宫,稍微提醒一下容美人。” “是,奴婢这就过去。”白鹭也有些怕皇后刚刚的模样,小步却快速的离开了坤宁宫。 而衡月从坤宁宫回来,见到的却是等在未央宫门口的祝薰烟。 “祝才人过来了!可是等了许久?” 衡月毫不掩饰对祝薰烟的热情,走上去两人互相见了礼,便挽着手一起进了未央宫。 遣退众人后,祝薰烟的兴奋不用再压抑,她双眼冒光的抓住衡月:“姐姐!你怎么就忽然成了最受宠的容美人!你快和我讲讲,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 第36章 专门跑来骂她 是啊,也就三四日的功夫,膳房打杂的小宫女,便一跃成了这后宫最炙手可热的新宠。 衡月苦笑着摇摇头,倒也没瞒着祝薰烟,将那晚自己与她分开后跑到云晚湖,却意外遇到带着姝嫔来看景色的上官征。 她隐去了上官彻的部分,但就这般,已经让祝薰烟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激动的“哇”一声。 她像是快乐的小仓鼠一般,捂着嘴笑倒在椅子里:“难怪呢,我倒是听说姝嫔最近心情不好,总无缘无故责打宫人,她还因此被皇后娘娘罚了禁足呢。” 禁足了?衡月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早上在坤宁宫并没见到姝嫔。 太热闹了这一早,不说她都没注意。 祝薰烟可开心了:“姐姐!那以后姐姐护着我了好不好?” 衡月无奈的笑笑,摸摸妹妹的脸,刚要点头,外面又响起绿柳的声音:“主子,几位婕妤和美人过来了。” “啊?”衡月皱眉。 怎么又有人过来了?她只是想和妹妹说几句话,这般难吗? 不过转念一想,这么的话,祝薰烟前来寻她,倒也不显得突兀了。 见到妹妹的兴奋如潮水般褪去,衡月重新理智起来。 她趁着人还未进来,拉住祝薰烟的手叮嘱道:“我最近在宫中有些招了眼,你莫要表现的与我太过亲近。” “啊?可是,姐姐……” “听话!”衡月想起早上被各种阴阳怪气的场景,她如今有皇宠,还要有皇子,但妹妹呢? 妹妹只有谢云朗那边把柄…… 她面色严肃起来:“烟儿,木秀于林不是好事,莫要与我太过亲近。” 祝薰烟也明白过来,最近姐姐的名声是大,毕竟被皇上抱着回去,又一朝受宠,在大明宫连住三日,名声传的她都听过了。 知道姐姐是为自己好,但祝薰烟还是不由有些委屈。 她原本还想着,她们姐妹能相认呢…… 于是纪婕妤带人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行完礼坐下的那两人,相隔至少得有五米远。 祝薰烟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受了委屈,低着头不肯去看衡月。 衡月也脸色不好的样子,正在品茶,但看那坐姿朝向便能知道,她不想看见祝薰烟。 好极了,早上听说这荣美人与祝才人有旧交她还觉得好笑呢。 一个小小才人,纪婕妤都不看在眼里,原想着找机会折辱一番,也算让容美人难堪。 却不想,这两人才半日功夫便又闹翻了。 哈,想也是,这后宫,哪里有什么姐妹呢。 纪婕妤款款坐下,开口便是劝和:“两位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拌嘴了?” 见两人都不吭声,她也不生气,笑道,“都说舌头与牙齿还要打架,相处起来就是这般的。好了,祝才人,你比容美人进宫要早,便先低个头。” “妾才不要!”祝薰烟忽的站了起来,似是忍住哭泣一般,随意的行了个礼,“诸位姐姐见谅,妾宫中还有些事,便先回去了。” “哎呀,这怎么说走就走啦?” 一个美人惊讶的说道,纪婕妤哼笑一声,问容美人:“这是怎么了?” “纪姐姐莫要再提了,从前她帮妾,妾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 衡月也哽咽起来,“只能说,人人都有私心。” 纪婕妤眼珠一转,就这么语焉不详的两句话,她已经在自己脑中补全了一整个故事。 再想想,那祝才人至今未侍寝过…… 似乎两人因为什么起了争端,再好猜测没有。 纪婕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容美人呀,不是我仗着资历说你,只是这种事情……” “皇上恩泽雨露均沾,也没有一人独享的道理。”另外一个婕妤接过话道,“我们今日过来就是想着,容美人你从前只在膳房,也并不了解这期间种种。” “咱们做妃嫔的,是要劝谏圣上的。别的不说,圣上龙体为重,咱们便不能缠着他,要服侍皇上多休养生息才好。” “王姐姐说的正是,皇上要总来一处,也很快便失了新鲜感,妹妹总该想想法子才是啊。” “还好今日是十五,皇上不会过来,容美人也好趁机想想,我等从前便是王府老人了,还能编瞎话害你不成。” …… 众说纷纭,简直是一早在坤宁宫请安时的场景重现。 衡月请安回来便和祝薰烟说话,也未来得及用早膳,这会儿被迫听着高高低低语调不同的女声,夹杂着藏不住的尖酸刻薄和嫉恨妒意,说来说去就那一个意思—— 皇上再来你这里,你该赶他走呀!让他去我那里呀! 凭什么就你一人独宠!这后宫合该雨露均沾的啊! 衡月真是要憋不住了,她晚上原本就没睡好,一早就被上官征扒拉起来,又在坤宁宫受尽挤兑,和妹妹说句话,还说的不痛快。 现在呢?这么一群人,竟还跑到她宫中来骂她? 凭什么! 衡月当机立断,直接—— 眼睛一翻,身子一抽,然后整个人软软的从椅子上就要往地上滑去。 第37章 皇上他呀,就要来未央宫呢! 几个说的正高兴的妃嫔语音一顿,接着便是不同的尖叫声。 纪婕妤原本离的最近,这会儿自是蹦起来离远些。 她惊恐的指着衡月:“她这是怎么了?她有病是不是!” “主子!”刚去端茶的绿柳几人也才看到,这怎么坐着好好的就昏倒过去了呢? 只看着衡月扶也扶不起来的身子,在场竟无一人怀疑她在装晕。 纪婕妤吓的语调都变了:“这什么病啊?会不会过人啊!” “啊她从前在膳房打杂,会不会碰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又一人尖叫道。 还有人用帕子捂着鼻子,便要往门口退去:“真啊腌臜东西,低贱之躯。” 绿柳艰难的扶起衡月,还未来得急回话,却听殿外一个清脆的女声喊道:“你们在说什么!月儿才不是!” 装晕的衡月险些一下子蹦了起来! 童翠! 童翠怎么会这会儿过来了! 而更让她惊奇的是,孙姑姑也跟着一起来了! 见到衡月软软的依在绿柳身上,孙姑姑和童翠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衡月被人打了! 还被打的非常严重! 没看都被打昏过去了么! 孙姑姑连忙上前两步,帮着一起扶住衡月。 她年纪大些,自也不像童翠那般冲动,只显对着绿柳点点头示意感谢,又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正与诸位娘娘好好说着话呢,就昏过去了。”绿柳答完才想起来问道,“两位是?” “这两位是原本在膳房的孙姑姑和宫女童翠,皇上有命,即日起,孙姑姑升东膳房的掌事,童翠则调入未央宫伺候。” 随后跟进来的文忠笑着说道。 衡月的惊喜简直藏都藏不住,她如今倒是后悔要装晕了,早知道孙姑姑和童翠要来,便是再听那些人说几句又何如? 当然,她也不是不能站起来与她们争辩,但对上那么一群女人,衡月想想便觉得累的慌,也无甚必要。 这不她只需要躺下,就能让她们闭嘴,何苦再去废那些精神呢。 此时,纪婕妤带着众人正要离开,文忠却抓紧时间道:“容美人这是怎么了?可千万不能病啊,皇上今儿可是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后,还是绿柳先回过神来,很是不解问道:“今日……不是十五吗?” “是呀,可皇上翻了牌子。”文忠刚刚虽然进来的慢,却是在殿门外站的时间最长的,自然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小邓子早被他指使去亲太医了,而纪婕妤她们所言之事,正好文忠也能给她们一个答复。 皇上他呀,就要来未央宫呢! 就要来就要来,恨不得下了朝便翻牌子,你们又能如何? 任由她们磨破嘴皮子,难道还敢去皇上面前说上一句不成? 文忠甩了甩袖子,和绿柳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场他二人是最明白上官征的,从前每个月初一十五上官征愿意去坤宁宫,也不过就是他愿意。 如今他愿意来未央宫了,谁又能如何呢? 而衡月…… 听到翻牌子的时候,她是真的眼前一黑,险些弄假成真真昏过去。 怎么还来! 早上听了那么多,她还以为今天好歹能自己住一晚呢! 上官征不知道他自己多烦人吗?来了还得她给泡茶,备膳。 那人嘴刁的很,如今做了皇上,更是一点儿委屈也不舍得自己受。 尝过好的,便不想吃不好的。 在床上,自然也是一样。 衡月拥有灵泉,浑身肌肤细嫩滑腻,男人每每都喜欢的厉害,如此却也食髓知味,竟连十五也不管了。 衡月认真思索,要不然就直接昏倒晚上。 听闻此消息的纪婕妤匆匆往坤宁宫去,半路上遇到来与衡月传话的白鹭。 知道衡月昏倒之后,白鹭思索片刻又掉头回了坤宁宫,想与瑞敏姑姑商议一下此时应该怎么办。 未央宫中,被小邓子叫来的杨太医匆匆忙忙扶着帽子小跑进来。 见到躺在床上的衡月时,杨太医怔了一下,又很快移开视线。 纱帘挡住,绿柳回身福了一礼:“劳烦太医。” “姑姑客气。”杨太医侧身避过,又回了半礼。 他是小邓子找来的,自也从前伺候过皇上,便也见过绿柳。 原本便谨慎的心情,此时越加谨慎起来。 杨太医隔着一层手帕,搭上了衡月的脉象。 衡月倒是不怕,上一世她便知晓,这些太医说的话实在是含糊又模棱两可,她也确实是劳累一夜,又没用早膳,昏倒很是正常。 只不过,衡月有些低估了自己被灵泉改善过的体质…… 杨太医连换两只手,诊的自己头上都出了细汗。 他不敢去看众人,只叫了绿柳和文忠来听结果,而那两人听完太医的诊断后,表情也都非常莫测。 文忠龇牙咧嘴的与绿柳道:“那你先照顾容美人,咱家……去与皇上回禀?” 绿柳同情的看这文忠:“去。” 文忠叹了口气。 纵欲伤身什么的,这话,他怎么好与皇上开口呀! 第38章 不堪索取 听闻衡月昏倒的上官征却已经往未央宫这边来了。 倒也巧,走到未央宫门口时,上官征与刚好商议后过来的白鹭碰面了。 见到皇上,白鹭心中一紧,偏正好上官冽认得她:“是皇后让你过来的?她也知晓容美人生病之事了?” 白鹭还能说什么? 只能点头应是。 好在皇上没追问为何她是孤身空手来的,只点点头便进去了。 白鹭站在门口踌躇片刻,还是一咬牙走了进去。 看着皇上进了内殿,白鹭却只叫住一个扫撒的小宫女,问起情况来。 太医的诊断,旁人自是不知晓的,那小宫女也只知道纪婕妤她们来大吵大闹,然后容美人就昏倒了。 “太医来过,但约莫不好诊断,我当时在窗户那里看,太医的表情很是凝重。” 小宫女低声说着,白鹭点点头,顺手摸出一个荷包塞给她,叮嘱她好好干活。 之后,白鹭进屋,好巧不巧的听到文忠和绿柳向上官征回禀衡月的情况了。 这让白鹭,大受震撼。 所以……容美人竟是因伺候圣驾太过劳累,不堪索取,才导致昏倒的吗? 白鹭进都不想进去了,浑浑噩噩在原地站了半晌,不知为何,再看皇上的身影时却忽然觉得脸红。 她有些羞臊的捂住脸,抿了抿唇,趁着无人注意时悄悄溜走了。 而此时上官征也颇是无语。 往往只听说男子耗费精血,要修身养性,没听说女子也有……因为这个过于劳累而昏倒的。 但莫名的,他又觉得骄傲。 将自己喜欢的小美人弄的下不来床什么的,哪个男人会不觉得骄傲呢? 他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便让容美人先好好休息。” 文忠和绿柳齐齐应是,之后绿柳壮着胆子抬头,见皇上情绪确实还不错,便低声道:“皇上,主子她怕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今日又是十五……” “哦,那朕去坤宁宫用午膳。”上官征也不觉得如何。 他就是馋衡月的茶、饭和身子,但现在人都累倒了,他再禽兽,也不能此时还做什么。 正好去皇后那里,他也能歇歇。 然此时,得了消息的皇后,怔然片刻后忽然暴怒的砸了一整套茶盏。 瑞敏和画眉大气不敢吭的站在一旁,白鹭比较倒霉,刚刚回禀时,因看着皇后面色不好,她便自觉跪下了,这会儿正好被碎瓷片溅在身上,却也不敢乱动。 皇后发泄完一桶,依旧是那个头发丝都不乱一下的魏臻。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闭目不去看地上的狼藉:“快些叫人来收拾干净。” “是。”三人这才小小喘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白鹭心里害怕,耳根却不知为何越发滚烫。 她悄悄拉了拉画眉的袖子,趁着瑞敏去叫人来扫地时,低声说道:“皇上近几年来坤宁宫,总是很少叫水了。” 画眉看看四周,也低声与她道:“要不然主子为何发这般脾气!” “那、那主子就没想过,用、用些手段固宠么……” 白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么一句的,但问完,她便通红了脸。 好在画眉只在注意屋里的情况,并未看出白鹭的不妥,她随意的回道:“主子不需要那些个腌臜手段,她是皇后啊。” 对啊,她是皇后啊。 便是无宠无子,只要皇上还认可她这个皇后,她便什么都不用做。 白鹭一瞬间泄下气来,只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何。 偏此时,外面响起熟悉的通穿声:“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白鹭眼睛一亮,画眉亦是喜上眉梢,对着屋里看去:“主子,皇上来了!” 皇后大约是气糊涂了,此时竟先冷笑着冒出一句:“怎么,别人没办法伺候他,便想到本宫这里了。” 这一句,说的画眉和白鹭都低下头去,不敢吱声。 但皇后到底是皇后,撒了气,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皇后便从内殿走了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雍容华贵,满头珠翠点缀,面上的笑意淡淡眉目端庄,还是从前那个皇后。 白鹭却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尽快将屋里收拾好,莫要耽搁皇上歇晌。”丢下这么一句,皇后便微微笑着,迎到了院子里。 白鹭顿时心中有些难过。 她知道自己不配的,她不过是个小宫女,竟会有一天要来心疼主子,这实在可笑。 但白鹭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画眉大约与她是相似的情绪,两人静默片刻,终于将情绪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都怪容美人!”画眉先握拳低声说道,“若不是她,主子何必受这份折辱!” 是的,折辱! 白鹭也这般想着,她和画眉一样,握起拳头怒道:“容美人太坏了!” 第39章 发疯也要理智 容美人坏在哪里? 旁人无宠,她却因宠爱太多而昏厥,这还不够坏吗? 在她的映衬下,满宫的妃嫔,似乎都成了笑话。 杨太医原本不想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便是这个原因,但莫名被白鹭听到,此事便再隐瞒不住了。 便是这会儿只坤宁宫知道,皇后也险些显露出自己的心情来。 她还是第一次和皇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走神,几次都要皇上叫她的名字,才能勉强回应。 “臻儿最近可是太过劳累了?”上官征温和道,“听说你一早又去给太后请安了?臻儿实在勤勉。” 皇后笑的漫不经心:“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嗯,是啊,众妃嫔来请安也都要扰你那般久,早膳可用好了?” 上官征又笑道。 皇后却慢慢收敛了那份漫不经心,端起正经笑意来面对皇上:“多谢皇上关心,臣妾用的极好。” 这是在点她呢。 说她这里请安时间太长,耽搁别的妃嫔用早膳了。 从前,皇上可是从来不会管这种小事的。 今日提起,还能因为什么?只因为那个女人昏倒,他便连早膳能否吃好这种小事都要专门提一嘴?! 皇后心中绞痛又酸胀的厉害,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什么。 好在,皇上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的用完午膳,皇后原本想请皇上去午歇的,他却拒绝了。 这次轮到上官征漫不经心了,他只丢下一个“大明宫还有要事”的理由,便径自离开。 还有要事?! 皇后忍不住的想,若此时皇上不是在她坤宁宫,而是在未央宫,是不是又要与那贱人翻云覆雨,白日宣银了?! 那贱人、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好! 能引得皇上这般,用心费神的记住她! 凭什么,凭什么! 皇后听着皇上的脚步彻底消失,才一个用力,将整张午膳桌子都翻到起来。 “啊!” 宫人们被惊的尖叫声不断,皇后却恍若未闻。 她踩着一地菜汤与碎瓷,就那么一步步,走到院子了。 院子里,百花齐放,璀璨争辉。 魏臻伸手一抓,便将一朵开的正好的芍药捏了个粉碎。 她不懂。 陪着上官征度过最难的那段时间的是她,做他妻子十几年为他打理后院的是她,甘心放弃生育机会为他尽心抚养孩子的是他,搭上整个家族之力只为让他得尝所愿的是她—— 可到头来,到头来! 上官征心底最深的那一道,却始终是祝芸容刻下的! 是,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有十三年青梅竹马的时光! 可她魏臻嫁给上官征,又何止十三年了! 到现在,就那么一个宫女,一个低贱之躯,只因为长着那么一副模样,便成了他上官征的心头宝! 为什么!凭什么! 她不配吗!她不配吗! 天长日久悄无声息的折磨最是熬人,从前魏臻还能骗骗自己,但如今,有了衡月对比着,她才明白什么叫真的用心。 将她魏臻,衬的越发像一个小丑…… 是她不好吗? 魏臻抬起头,闭上眼睛,将眸底的不甘和伤心统统掩饰了下去,亦是将眼泪咽下。 她不能失态。 她是皇后啊…… 与此同时,未央宫,衡月在昏(补)迷(眠)一个时辰后,终于慢悠悠的醒来了。 她醒的时候,身边守着的正是孙姑姑。 见衡月醒来,孙姑姑马上高兴的叫了声“月儿”,又忙端了一碗参汤慢慢的喂给她。 “太医说你太过劳累了,都没休息好。”孙姑姑有些心疼的摸摸衡月的小脸,总感觉才几日未见,她人就瘦了一圈。 衡月握住孙姑姑的手,满眼依恋:“姑姑……姑姑是来未央宫了吗?” 孙姑姑一愣,有些踌躇的摇了摇头。 见衡月眼中失望,她忙解释道:“皇上使人问过我和童翠,童翠愿意来未央宫,但是……月儿,我在膳房做了一辈子,没学到什么伺候人的本事。” 她坦诚的,认真的一点点和衡月解释:“我也好好想过了,若是来你这里,你身边已经有了皇上的人,绿柳姑姑……我都曾听说过她,有她在,我很放心。” “但若做别的,月儿,我年纪也大了,只怕帮不上你什么,却还要你来费心照拂。” 孙姑姑和蔼的摸摸衡月的头发,“刘总管做的那些事情被查了出来,他如今人已经不在了,膳房还需要一个主管,我想试试。” 衡月眼中的失望慢慢消散,她缓缓点头,还露出一点笑来。 这便是孙姑姑了。 你好的时候,她不会来攀上你,你不好了,她也不会弃你而去。 孙姑姑就是这般,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很是坚定的往前走着。 上一世,衡月实在从她身上学习良多。 衡月撑起身子,轻轻抱了抱孙姑姑:“那我以后,还能去找您吗?” “月儿往后就是主子啦,想去哪里去哪里。”孙姑姑笑起来,“你这未央宫几乎就在中间,论起来说属于哪边也都可,若想姑姑了,便往东膳房来提膳。” “嗯。”衡月重重点头,又不舍的抱了抱孙姑姑。 还好,以后大家都还是在宫中,也不会没了见面的机会。 孙姑姑又与衡月说起童翠:“那是个单纯的丫头,原我也是想将她留在膳房的,只怕她帮不了你,还要给你添乱。” 第40章 掏心窝子的话 “无妨的,阿翠过来正好。”衡月还记得童翠上一世的死因,这一回,她将人圈在自己羽翼下,定能将她护的好好的。 孙姑姑满眼欣慰的点点头,又摸了摸衡月的头发:“你们两个,都是好的。” 顿一下,又叹道,“若……我是说,若有机会,还是给童翠配个人……那是个傻的,若能不继续在宫中伺候,也是极好。” 她们都是聪明人,孙姑姑大约也听说了之前的种种,此时提出这种事情,已经是臊的满脸通红。 “姑姑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衡月却浅笑着按住孙姑姑的手,安抚的拍了拍,“看来我与姑姑,实在心有灵犀。” 衡月如今不过是个美人,哪里能有本事将宫女送出去。 而被皇上宠幸陷入六宫纷争,又是什么好事?从前孙姑姑都是管着她和童翠,就怕她们撞到皇上。 如今,却要她这个“受害者”替另外一个人来安排出路,孙姑姑才会觉得羞臊。 衡月却也是说的真心话。 再说,此次若不是她自己有心,或者说是她自己倒霉正好碰见了上官征,也不会如今日。 上一世在孙姑姑的护持下,她也是好好的过了七年的。 “姑姑待我之心,我从未怀疑。”衡月低声说道,“我信姑姑,还请姑姑也莫要多想。” “月儿……” 孙姑姑原本还能忍着,这会儿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她在宫中待了近三十年,看过的听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当即拉着衡月的手,细细说起先帝那会儿。 最后,孙姑姑叹道,“皇上登基后,这后宫还没有孩子出生。” “月儿,保重好自己。” 孙姑姑能帮她的,大约也只有这些了。 两人说话间,童翠也走了进来,孙姑姑却并未因为她的到来停住话头,反而拉着她坐好,继续说起来。 这会儿,小姑娘已经满脸惨白,拉着衡月的手,再看她的时候已经是双眼惶惶。 衡月也愿意让她多知晓一些,省得一见上官征便丢了魂,什么都不懂的一头撞进去。 最后,孙姑姑又叮嘱童翠道:“月儿在这后宫也唯有你我可以依靠了,你既选择来未央宫,便为月儿多长一双眼睛。” “我……我知道了,姑姑。”童翠结结巴巴说道。 衡月有些不忍心,还想安慰几句,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问过才知道,竟是太后宫里来人了。 太后? 衡月上一世只知道这太后与帝后不睦,她在后宫短短两年,竟未见过太后一次。 孙姑姑听到却是一惊,思索后,又拉着衡月与她说起太后的事情来。 “不是生母?”衡月倒是未曾听说。 当然,孙姑姑要和她说的,主要也不是这个。 “太后最厌恶宫女侍寝,先帝时,豫妃身边有个宫女伺候了皇上,还为来得及得封宝林,便被太后借故拉出去打死了。” 孙姑姑快速而低声的说道,“相传是因为她的贴身宫女背主,与先帝……总之,月儿你小心些。” 衡月慎重了眉眼,缓缓点了点头。 上一世的七年后,太后已经沉疴在身,也不爱多见妃嫔,衡月却是还不知有这么一桩事情。 说话间,已经有一位年长的姑姑走了进来。 绿柳陪在一旁,见到衡月便屈膝行礼道:“主子,这位是慈宁宫的宁馨姑姑。” “宁馨姑姑。”衡月很是客气的温声打了个招呼。 宁馨也并未摆什么脸色,开口便将皇后今日专门到慈宁宫求了个嬷嬷,好教导衡月如何穿龙袍的事情说了出来。 “……婧琪嬷嬷也是伺候先帝的老人了,如今太后做主,便赐给容美人了。容美人既得了皇上准允,还是要好好学啊。” 宁馨笑着说完,也不多言,让了一步,显出身后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宁馨年老很多的女子,一身最低级的宫女服,却是满面皱纹,头发也几乎全白了。 更主要的是,她眼神空洞一片,便是拜下行礼时也是麻木的。 衡月不着痕迹蹙了下眉,不必多猜也能想到,这位应该是就是孙姑姑刚刚提到的,那位侍寝了的太后身边的宫女。 那算来,应该是与太后、与宁馨差不多的年纪,却成了这幅模样,估计没少被磋磨。 她眼神微动,笑道:“劳动太后如此费心,妾也还未曾给太后请安,不知……” “太后最近身子不适,劳容美人挂怀,日后再说。” 宁馨不软不硬的打断她的话,又行一礼,“人已送到,奴婢这便回去了。” 衡月看了绿柳一眼,绿柳轻轻点两下头,她便笑道:“劳烦姑姑了。” 说着,绿柳已经快速给宁馨塞了个荷包。 “天儿怪热的,劳姑姑跑着一趟。”衡月继续说道,“我这便去坤宁宫,向皇后娘娘回禀此事。” 听得最后一句,宁馨顿了一下,没拒绝那个荷包,只笑意真切了些:“好。” 送走宁馨,衡月看着那个如行尸走肉般沉默站在一旁的婧琪,叹了口气:“绿柳,劳烦你先给婧琪嬷嬷安排个住处,以后……若无事,也不必往前面来,先多休息一些。” 似乎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婧琪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看了衡月一眼,却依旧沉默。 她走后,孙姑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童翠已经看的懵了,她不解的拉拉衡月的袖子:“月儿,你为什么……要去向皇后回禀啊?” 第41章 昏倒是很是时候 衡月与孙姑姑对视一眼,倒也没嫌烦,耐心与童翠解释道: “那宁馨一来便说了,此事是皇后娘娘去求的。” “不管怎么样,她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我总归要去谢恩的。” “而且宁馨将此事说出来,也是为了这个。” 见童翠还懵懂的,衡月叹了口气,“总不能让太后身边的姑姑亲去回禀?” “太后身边的姑姑,不也是个奴婢吗?月儿如今是主子了呢。”童翠嘀咕道。 “傻丫头,美人算什么主子。”衡月笑道。 孙姑姑也说:“这后宫,没有皇宠,主子不如奴婢的多的是。” 她顿一下,又似有所指道,“这位婧琪当初还是太后娘娘的陪嫁心腹,若是她……便没有宁馨什么事儿了。” 见童翠若有所思的点头,衡月也收回目光,心中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 孙姑姑留下一起用了午膳后,她便回了东膳房。 如今东膳房归了孙姑姑掌事,日后衡月也算在这后宫有一片可以放心相信的地方。 衡月又叫来夏蝶,让她带带童翠,并特别叮嘱道:“翠儿年纪还小,夏蝶你多教教她。” 夏蝶自然答应,这未央宫众人早就看到那位姑姑和这个童翠是文忠亲自送来的,不管身份如何,她们总不会去得罪对方。 正好夏蝶也有事要说:“上午主子昏倒是时候,坤宁宫的白鹭来过一次,奴婢见她与前院负责扫撒的红儿说了几句话。” “红儿么。”衡月眼神微动,“此事我知道了,多谢你。” “主子这般说,便是折煞奴婢了。”夏蝶这么说着,却露出笑来。 正好绿柳过来了,衡月与她说起此事,又道:“不知什么时候去坤宁宫请安合适。” “皇后娘娘有午歇的习惯,这会儿也差不多起了。”绿柳柔声答道,“主子若想去,还是早些的好。” 衡月不解看她。 绿柳低声道:“皇上原本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午膳大约也想来这边用的,但主子昏倒,皇上便去了坤宁宫……” “这会儿皇上还在大明宫,主子早些过去早些回来,莫要再横生枝节。” 绿柳也不是不盼着衡月好,但上来就实打实的与皇后作对,实在不是明智的体现。 月中侍寝,抢了坤宁宫的机会太过招眼,要绿柳说,衡月今日昏倒的很是时候。 衡月点点头,思索片刻后又说道:“我早上心情不好,与祝才人争执了几句,现在想来却是我的不对……” “那主子选个东西,让夏荷送去祝才人那里好了。”绿柳也明白。 衡月又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摇头:“罢了,此时与我有所牵扯也不是好事……” “那便让夏荷悄悄去,主子放心,奴婢安排。” 绿柳办事还是靠谱的。 不一会儿,夏竹和夏莲伺候衡月换好衣服,绿柳和夏荷与她一起出了宫门。 再片刻后,夏荷沿着一条小路拐了弯,衡月带着绿柳一起往坤宁宫去。 “姑姑如此信任夏荷?”衡月直接问道。 毕竟她刚刚一说,绿柳第一个反应便是让夏荷去送。 绿柳也并未隐瞒:“夏荷曾在大明宫茶水房伺候过一段时间,奴婢与她有几面之缘。” “这般巧,那我就放心了。”衡月笑道,“真是要谢谢皇上,竟肯割爱,让姑姑来我身边。” “能伺候主子,是奴婢的荣幸。”绿柳说的很是真心。 至于内里真假,自有时间来验证。 到了坤宁宫门口,绿柳上前说明来意,片刻后,里面传来消息,让衡月进去。 这还是衡月第一次在不是请安的时候到坤宁宫来,而皇后竟也格外亲切,直接在院子里等着她。 “本宫恰好在修剪花枝,想着你也不是外人,也不必非得到大殿坐着见你。” 皇后拿着一把大剪刀,对衡月笑的格外温柔,“正好这里景色还不错,咱们姐妹一起赏花说话也使得。” “妾不敢。”衡月连忙说道,又轻声道,“今日慈宁宫宁馨姑姑给妾那里送了位有经验的嬷嬷,听说还是皇后娘娘特特为妾求来的。” “皇后娘娘这般为妾着想,妾不胜感激,特来拜谢皇后娘娘。” 说着,衡月后退一步,这便要跪下行礼。 但一双坠着珍珠的绣鞋突兀的出现在她眼前,制止了她跪下去的动作。 抬头,衡月便对上皇后那漫不经心的表情。 “本宫不爱这些跪来跪去的。”皇后淡淡笑笑,“此事可以说是为你所求,也可以说不是。” 衡月不懂,只看着皇后也没说什么。 “你……” 皇后甚至一瞬间有些冲动,想告诉衡月她今日如此得宠,也不过是因为做了她人的替身罢了。 但话出口前,皇后又停住。 这种事情,早早告知她又有什么趣儿呢?还是看她逐渐沦陷,一颗心都挂在皇上身上后再得知此事,那才有意思呢。 第42章 艳色衣裙 衡月等了片刻,没等到皇后的话,便微微抬眼,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 皇后却起了捉弄的心思,笑道:“如今天热,你那里便是赶工,想来也没有合适的衣裳。” “本宫这里倒是有两件今年才做的,还未上身过,只那料子实在鲜亮,本宫一直不喜,给你却是正好。” “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穿那艳色才好看呢。” 皇后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比衡月高了半个头,直接便要给衣服,而她要赏,衡月如何能拒? 她只能低头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赐,妾不胜荣幸。” “嗯,明日便穿着,本宫觉得适合你。”皇后噙着笑,依旧是温和的很。 衡月再次道谢,皇后不置可否转过头去,一把大剪刀咔嚓一声,盛开正艳的花朵便落了地。 衡月看着可惜,不由多瞧了几眼,被皇后注意到了。 皇后笑道:“你喜欢哪种?本宫帮你挑几只,可以带回去插瓶。” “妾……” 她话还没说出口,皇后便又笑道:“却是本宫忘了,你那未央宫中繁花似锦,不输坤宁宫。” 这话说的,衡月又要下跪,却耻辱的再次被那双绣花鞋抵住了膝盖。 “本宫乏了,容美人……”皇后微妙的顿了一下,连笑意都似乎变了几分。 她继续道,“无事便回去。” “是,妾告退。” 回到未央宫不久,便有坤宁宫的宫人送来了两套衣服,衡月见都是极艳丽的颜色,有些不懂针线房为何会给皇后献上这种衣服。 绿柳却是表情变了几变,最终还是背着人愁苦了脸。 但到底是皇后所赐,总不能一直不穿。 夏荷也很快回来,却没带回祝才人的只字片语。 衡月也不觉得奇怪,她只是想着,该再找个机会问问祝薰烟,是不是还和那谢云朗有来往。 十五夜,皇上到底宿在了坤宁宫。 衡月却没早早休息。 今日皇后非要赏赐那两身衣裳,还让她明日就穿,衡月便觉得不对。 她不确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只隐约感觉不好,便想趁着今晚空闲,先去看看祝薰烟。 衡月也是借口无事,带着绿柳和程富贵出去走了走。 怕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衡月只在后宫的御花园逛了一圈,然后很顺利的看到那座假山。 原就是来看看祝薰烟在不在的,但此时,身边还跟着皇上的人,衡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往那边去。 绿柳倒是看出她的不对劲,笑道:“主子是还怕那边有人吗?奴婢这让人去看看。” “不……” 衡月话没说完,程富贵已经是很麻利的命令个小太监过去假山了。 绿柳继续到:“这座假山实在是大了些,内里山洞也多,先帝时便有娘娘提出将它拆掉,只一直未来得及动工……” 程富贵也小意殷勤道:“以后主子再来这边,奴才便使人先去探探路,省得惊扰了主子。” 他们一句一句的,其实衡月都没听太清楚。 她只紧张的握着手心,又想知道祝薰烟有没有来,又怕她真的来的。 可心底也有一丝小小的期盼,若她真的来了,便吓唬她一顿,最好吓得她以后不敢再与那谢三保私自来往才好。 小管子很快回来,弯着腰笑道:“没有人,没有人,主子且安心。” 衡月一瞬间松了口气,她拍拍胸口:“我总觉得那里边还藏着什么……” “主子就是上次被吓着了……” 绿柳说着,也记下了此事。 因着这个,后面绿柳与文忠说起,文忠又告诉上官征。 这般辗转的结果便是,姝嫔解除禁足没两日便在御前失仪,被皇上勒令摘了绿头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此时没见到祝薰烟的衡月自己独享一张宽大的拔步床,只觉得非常舒服。 这床比上一世的还大还舒服,更是她在东膳房的小床无法比的。 这一夜,衡月睡的很舒心。 而后宫大部分的妃嫔,这一夜睡的也都不错。 还好,皇上今日到底还是去了坤宁宫,说明那个小妖精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第二日再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衡月终于不用面对那么些唇枪舌剑了。 众妃都平和了许多,含笑着与皇后说着俏皮话,甚至连皇后的气色,都好了那么一些。 衡月坐在末位,也稍稍放下心来。 或许,日后这后宫还是能够继续雨露均享的。 毕竟,就算是新鲜劲儿,日的也该过去了。 而此时,魏臻坐在上首,看着门口那么一道嫣红色的身影,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 “……皇后娘娘今儿瞧着起色真好,跟那十八九年岁似的,嫔妾真是羡慕不来。” 兰嫔正疯狂拍完一长串的马屁,外面便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皇上竟来了! 众妃嫔马上起身迎驾,不少还下意识的摸摸脸上,捋捋头发,还有的抓紧让身边的宫女帮忙看看是否有哪里不好。 第43章 等他的选择 兰嫔还抓紧时间又拍了皇后一记:“皇上早上才走,这会儿又来,竟是这般离不得皇后娘娘么?” 皇后但笑不语,一张刻意化妆过的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看向门口。 她看到了,衡月很是听话,今日穿的正是一件桃红色的夏装。 皇后今日倒要看看,皇上到底会如何做。 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理智,直接带着那么一张脸走,还是会坚持走到自己身边,正常面对众妃嫔。 皇后可真的太好奇了。 她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手掌却已经紧握到指甲都要掐进掌心里了。 但她丝毫不觉,只静静等着。 所有的宫妃都在不由自主的往前挤,唯有衡月,被绿柳拉着退了一步。 她原本就站在门口,这么悄悄退一小步,便几乎隐藏在了阴影里,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便略过她。 衡月却觉得刚好,这样就很好。 她不希望在人前再出风头,尤其此时,她尚算还有圣宠。 于是上官征进门的第一时间还真的没有注意到衡月。 他习惯了,目不斜视的一个妃嫔也没看,只淡然的走到皇后身边,回身先扶起皇后,又叫众位妃嫔起身。 也就起身的这一瞬,上官征才看到那一个桃红的身影。 他怔然一下,脚亦是下意识的往那挪了一点,但很快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他不再往那边看,只将目光钉在前方地上,沉声开口道:“今年的万寿节快要到了,朕知道诸位爱妃为此忙碌许久。” 说着,他微微侧头,给了皇后一个微笑,“尤其皇后,很是辛苦。” “都是妾分内之事,不敢称辛苦。”皇后是真的满意了,说话也越加温婉。 上官征点点头,继续说道:“此次还有北戎和吐番来使庆贺,皇后安排一下。” 皇后继续点头,虽然皇上说话有些语序奇怪,但事情至少说明白了。 而上官征也实在是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着刚刚看到的那个影子。 实在是……太像了。 她从前就最爱这般热烈的颜色,性格也是浓烈如火,眼里一点沙子揉不得,爱笑爱闹,是那般活泼的一个少女。 上官征又心不在焉的说了几句,关心了下所有妃嫔,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朕在大明宫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敷衍的一句话之后,上官征便要离开,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子几乎是有自主意识的停了一下。 衡月站在那里,乖乖向他行礼,漂亮的眼睛微微垂着,看起来乖顺又听话。 ……这不是她。 她才不会这般。 上官征感觉脑子恍惚一下,他扶了把门框,又抿了唇,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他身后,魏臻缓缓站起身来露出一个笑。 还好,看来那人对皇上虽然还有影响,但也没她想的那么多了。 只不过是新鲜的冲击罢了,便是皇上对衡月再盛宠,又能如何?总不会越过她这个皇后去。 只有底气不足的人才会张牙舞爪。 越是自信越是有把握的人,反而会越加温柔平和。 皇后如此,如今的衡月也是如此。 这两人的底气来源不同,但在对上满宫嫔妃的时候,却莫名有了相似的态度—— 管旁人如何,反正我(我的地位)是不会变的。 而衡月,比皇后知道的还多一些。 这一次吐蕃来使不仅会给皇上送上贺礼,更会送上一位美人。 那美人擅舞,又懂多种乐器,喜穿红裙,异域风气也格外美丽,很是得了一阵子宠爱。 可惜只活了短短一年,便莫名其妙的溺水而亡,上官征大发雷霆彻查,却还是没查出个什么结果。 那会儿衡月还在膳房伺候,倒是忘了,之后还有这么一遭。 如此说来,她也算是有些运气,哪怕真怀上了贵子,只要那位名叫边珍的女子如上一世那般得宠,便能帮她吸引走所有人的视线。 实在是……太好运气了。 衡月垂眸,掩住唇边的浅笑。 皇后亦是低头饮茶,没表露出眸中的满意之色。 而上官征,回到大明宫便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可翻完牌子他又后悔了,将人叫了回来,说先不去通知。 文忠就那么看着皇上在御书房一圈一圈的转悠,实在不懂皇上的心思。 既然喜欢那容美人,便去嘛,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难道是怕美人身子还未好全,怕再伤了她? 文忠思索之后,小心说道:“皇上……” “你去传话,今晚朕不翻牌子了。”上官征却在此时说道。 文忠一愣,又低下头去:“是。” 十六追月之夜,从前都是贵妃侍寝,如今后宫尚无贵妃,不翻牌子其实是最好的。 如此,想来皇后定会高兴。 而皇后确实是高兴的,甚至在听说皇上今晚要留宿大明宫后,晚膳都多吃了一碗。 看来实在是她想岔了,便是皇上再爱那么一张脸,这许多年过去,也只余遗憾,没有多少感情了。 第44章 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这不得了新鲜,玩上几日,便算了么。 饭后,皇后又去看自己院子里的花。 只她忽然想起昨日衡月站在这廊下的场景,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 皇上既喜欢那么一张脸,那,也一定喜欢长相与其有几分相似的孩子? 皇后直起腰来,又想了片刻,忽然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她之前觉得衡月这么一个孤寡宫女,是上天为了弥补皇上送来的替身,如今想来,何尝不是送她的礼物呢? 她拍拍双手,唤来瑞敏:“去,给太医院传个消息,从今日开始,每天都要往未央宫送一碗坐胎药。” “坐胎药?”瑞敏一惊,“主子……” “嗯,也许很快,本宫便能……”皇后眸光微闪,又笑了一声。 她早就接受了皇上不会让她生子的现实,如今只是想要抱养一个宫女的孩子罢了,皇上难道还能不允? 而若容美人生产时出些什么意外死了,那这孩子,岂不是唯一一个拥有那张脸的、离皇上最近的人? 皇上会喜欢他的,一定会的。 毕竟,若他当年娶到了青梅竹马,生下孩子,也就是这副模样…… 皇后的笑意逐渐冷了下去,她伸手,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直接掐断,又揉出一摊花汁,随意丢在地上。 瑞敏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皇后向来只修剪快要开败的花朵,若是动了这花苞,便是心情极其不好了。 瑞敏也不懂,为什么刚刚明明看起来还很高兴,甚至盼着容美人怀孕,可不过这片刻,便又变了心思? 那她这坐胎药,是送还是不送呢? 另一边,衡月可是不知道什么坐胎药不坐胎药的。 她听说皇上今日不翻牌子后便松了口气,回宫就换上了一身舒适的常服。 “天儿渐渐热了,内务府也把冰给送来了。” 夏蝶来回禀道,她掩口,笑出两个小酒窝,“份例有些不对,但因着要供应整个未央宫,还是足够了的。” 衡月便明白了,依照她美人的份例,原是不该有那般多的、足够给整个宫殿使用的冰。 那内务府送这么多来,估计也是费了心思的。 她点点头,今日无事,便拿了库房单子来看。 但越看越心惊…… 这是她的库房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见衡月都从美人靠上坐起来了,夏蝶解释道:“这原是未央宫的私库,皇上从登基后便开始修缮宫殿,更是往私库里放了不少好东西。” 衡月去看那造册时间,果然最早已经是三年前。 她有些迟疑的将单子放下,还是不敢置信:“这都是给我的?” “皇上既准了主子住在这里,那这些东西,便都是主子的。”夏蝶答道。 夏荷也走了过来,抱着一个冰盆放在窗前。 这般离得距离够远,吹进来的风却是凉的,最为舒服。 见衡月面前放着的单子,夏荷也笑道:“主子怕是还不知这宫中有多少衣裳?” 那衡月确实没翻看过,都是宫女取来什么样的,她便穿什么样的。 再见到那一柜柜的衣裳,和一盒盒的首饰之后,衡月彻底麻了。 这这这,这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参她一本? 这和规矩吗? “主子不必担心这些,皇上既允许主子住在这里,又随意取用这些东西,便是早就想好了的。”绿柳见衡月面上有些惶惶,便只劝道。 衡月却想着,这与上一世不一样啊! 上一世她虽还是住进未央宫,但绝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是有什么不同? 难道是因为,年龄,她还年轻? 电光火石间,衡月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刚刚的柜子里,红色衣服居多; 皇后昨日特特给了她两件嫣红色的衣服,并暗示她今日要穿; 皇上今日会去坤宁宫与众妃说起万寿节的事情,自然会见到她; 可皇上来的时候,绿柳将自己往后拉了拉,似乎想提醒自己藏起来; 而之后进宫的边珍……难道就是因为一袭红衣,便得了皇上的喜欢吗? 那皇后所为,又是为何? 衡月一时还没想明白,只知道绿柳那般,定也是因为知道上官征的喜好,怕她在坤宁宫太过出风头才拉着她躲了躲。 确实还算衷心…… 正想着,外面传来声音,竟是皇后身边的瑞敏姑姑亲自来了? 衡月自要迎出去,她还避了瑞敏半礼,笑道:“怎劳动瑞敏姑姑亲自来了?” “是皇后娘娘的吩咐,”瑞敏笑道,“皇后娘娘关心容美人的身子,特让奴婢请了吕太医来给主子诊脉。” “啊?”衡月一愣。 瑞敏继续道:“容美人放心,吕太医可是妇科一绝,容美人经他调理身子,定能很快怀上龙胎。” 这一瞬,衡月便明白了。 皇后竟是此时便已经打上了她腹中龙胎的主意?! 第45章 是个好身子 上一世,皇后便是去母留子,将衡月好不容易保住生下来的孩子从她床前抱走,还命人大力按压她的肚子,导致她大出血。 而皇后就那么抱着衡月刚生下来的孩子,看着衡月流着血求她饶命,脸上温和的笑意也未曾变过一分,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她痛呼哭求,然后没了气息。 此时想起,衡月心中的恨意依旧按捺不住,她甚至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成一个厌恶的表情。 瑞敏顿了一下,不由有些不解——难道这位,不想生育? 或许也是有这样的妃嫔的,仗着还年轻,有皇宠,便觉得怀胎十月是个麻烦的事情。 毕竟有孕后不能同房,皇上便是来看,也不会留宿。 而等生育完,更是自觉与那鲜嫩的小姑娘差了许多,唯恐失了圣心。 若再只换回一个公主,便更觉得不值了。 瑞敏笑了一笑,温声道:“吕太医有一家传绝活,可以调整体质来让女子怀上男胎。” 说完,她举起手指,轻轻的“嘘”了一下:“此时除了皇后娘娘,满宫可就只有容美人知道了。” 衡月眨了眨眼睛,才明白过来瑞敏说了什么! 若这姓吕的太医真有这般本事,那岂不是皇后想让谁生儿子谁就能生儿子? 想起上一世,衡月第一次落胎后,也是皇后的人送了一些调理身子的药给她。 她那时还未看清皇后的真面目,只以为她是真的端庄包容,再加上那些调理的药也是货真价实的好,衡月便没多想,命人熬了喝了。 之后很快,她便又怀上一胎,生下后确实是个儿子…… 所以那些药,难道也是出自这位吕太医之手? 若此事为真,那这后宫,想要出生多少个皇子,竟都是皇后说了算的?! 衡月越想越觉得惊疑不定,再看那吕太医都觉得可怖,对方竟还要来给她把脉,衡月吓的直接蹦起来,一手捂着另一手的手腕倒退三米远。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她的抗拒和不喜,也全都愣住了。 若真能一举得男,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容美人会这般不愿? 连绿柳都有些诧异的走过去,扶住衡月,低声疑惑道:“主子?” “啊,对不起,我……”衡月眨眨眼睛,“我自小便怕看大夫……” “容美人且安心,这位吕太医是有真本事之人。”瑞敏也笑着说道。 衡月迟疑的坐回去,面上憋出些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那药,苦不苦啊?” 众人都善意的笑了起来,这一尴尬局面总算揭过。 就算瑞敏回到坤宁宫与皇后说起,也只是笑着说道:“那容美人确实还是孩子心性,怕看大夫,还怕喝苦药。” “嗯,”皇后不以为然的哼笑一声,“都快能生孩子了,还做什么孩子心性。” “大约是从前在膳房待着,未遇到过什么事情,” 瑞敏笑道,“听说之前还有位姑姑很是照顾容美人,如今也是鸡犬升天,成了东膳房掌事了。” 皇后不在意只管,只问道:“她身子如何?” “一直是干杂活的,别的不说,身子却很是结实。”瑞敏道。 皇后满意点头:“那就她。” 没家世,没背景,有那么一张脸,还有那么一个劳作惯了的身子。 她不由道:“早便听说越是下地干活的农妇越好生养,希望真如此。” “主子是想……”瑞敏举起手掌,轻轻往侧下一劈,皇后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微微笑着,侧目望着她。 瑞敏便也笑了起来。 若真是去母留子,那这容美人的身份,确实就太合适了啊…… 没错,容美人自己,也是这般想的。 皇后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在衡月再去请安的时候,皇后便格外温和起来。 回到未央宫后,衡月一手轻轻抚着小腹,一边在出神的回忆着。 上一世,她初次有孕时,为她调养身子的是皇上派过来的一位姓余的太医。 那位余太医对她很是照顾,也说过她是易于受孕的体质,而且很擅生养。 只可惜有人看不过眼,在衡月有孕四个月的时候痛下下手,她莫名小产,皇上震怒命人严查,却也只查出一个才人。 衡月虽然心痛难耐,好在还有灵泉帮忙,她的身子很快恢复,也顺利的又怀上一胎。 那一胎,便成了皇后的儿子…… “主子?”绿柳小心的唤了她一声,衡月“嗯”的应完才反应过来。 她将放在小腹上的手收回,脸上是一片惶惶却又期盼的神色:“我……姑姑,我真的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吗?” “主子自然可以。”绿柳抿唇笑起来,“不过有孕之事,顺其自然便好,主子也不必想太多。” “嗯……”衡月抿了抿唇,刚想说什么,便见吴富贵喜滋滋的跑了进来:“恭喜主子,贺喜主子,皇上今儿又翻了未央宫的牌子!” 绿柳便也笑了起来,衡月轻轻“啊”了一声,刚站起身,便听吴富贵道:“不过皇上传话,请主子往大明宫去,一起用午膳。” 第46章 吓唬童翠 衡月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旧衫,此时踌躇片刻,到底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习惯去迎合皇上。 她在嫩绿色和鹅黄色之间犹豫,不知道选哪件比较好。 夏蝶笑道:“主子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真真跟那天上仙女儿下凡似的。” 衡月抿唇笑笑,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正是二八好年华,这个年纪,哪里有丑女。 她收回目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犹豫片刻后,还是道:“先不忙着换衣服,皇上向来喜欢我的手艺,我想着,是不是还有时间去准备个汤羹……” “那也行,小厨房一直备着泡发好的燕窝,主子快去准备,小半个时辰也足够了。” 绿柳自然知道上官征口味多么挑剔,既然皇上喜欢衡月做的菜,那多做几回,也不是什么坏事。 衡月应了一声,自然趁无人看到的时候往那燕窝羹里滴了几滴灵泉。 浓郁的香甜滋味蓦然袭来,衡月深呼吸几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来。 天赐灵泉给她,肯定不是只为了让她生孩子的。 她合该更有用途。 她从小厨房走出来,对绿柳低声道:“我多做了一些,那个小一些的罐子……可不可以让人送去给祝才人?” “主子实在好善心,奴婢这便去安排。” 不过小事罢了,绿柳自然不会拒绝,她叫了夏蓉和小管子,让他二人快去快回。 等衡月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往大明宫去的时候,夏蓉和小管子便已经回来了。 “回主子,祝才人当着奴婢的面便喝光了那燕窝羹,还说多谢主子惦念。”夏蓉高兴的说道。 这便是祝才人的示好了,她自要快些向主子回禀。 衡月笑起来:“当真?那若她喜欢,以后我再做了还给她。” 绿柳在一旁含笑看着,只觉得衡月越发像个孩子。 这种渴望有个熟悉朋友的心情,实在是,年轻人才有的心思。 这次衡月去大明宫,还专门带上了童翠。 反正如今童翠在未央宫伺候,不可能总也见不着皇上,而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夏蝶教导了童翠许多,便带她去见见世面。 要去大明宫,童翠自然欢喜。 可欢喜之后,便是有些惴惴不安。 她跟在衡月身边,小声问道:“月儿……不是,主子,奴婢万一做错事了怎么办?” “无妨,有我呢,你且放心。”衡月也小声说道。 童翠便又快乐起来。 她虽然兴奋,好歹还记得规矩,不敢太过明显的左顾右盼,只悄悄的用眼睛看。 衡月却又小声说道:“童翠,你还记得姝嫔吗?” 当日选秀之后,她们一起从储秀宫回东膳房的路上,童翠还提起过说。 童翠点头:“记得记得,她的封号有些与旁人不同……” 说着,童翠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她小心的看着衡月,“但是皇上一定更喜欢你的,月儿!” “我不是与她攀比这个,”衡月叹了口气,“听说她做了错事,先是被皇后罚了一顿,如今又被皇上罚了一顿。” “啊?”童翠惊讶的声音都大了些,还不等她追问,衡月便又压低了声音:“只怕往后……都没机会见到皇上了。” 这下童翠更为惊讶了! 同在后宫,谁受宠谁不受宠,东西两宫的消息也是互通的,她们在东膳房自然也都能听说一些。 这位姝嫔,从选秀时便是个特殊的存在,后来更是据说很得圣宠,比太后刻意提拔的那位才人还要得皇上看重呢。 这般受宠的人,也会一朝跌落,再见不到皇上吗? “这后宫便是如此,你可知,与我交好的那位祝才人,从选秀之后,还未见过皇上一次。” 衡月目不斜视往前走着,嘴里却在吓唬着童翠,“不仅她,这一批秀女,还有不少都未曾侍寝……” 童翠果然害怕起来:“也、也是啊,后宫这么多人……” 她进宫的时间其实比衡月还早一点,这一两年下来,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童翠就记得,皇上每个月进后宫的次数实在有限,又要格外拨出几日去坤宁宫,再加上去看大皇子和两位公主…… 这般算啦,每个月能宠幸三四个妃嫔已是算多了。 可单单这次选秀,后宫便进了二三十位新人,更不必提之前潜邸的,以及皇上登基后陆续进宫的…… 童翠在心底大略一算,便忍不住咋舌:“这这这,这不得几年才能见一次皇上?” “不好说呢,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衡月故意吓唬她到。 童翠刚刚还因为要去大明宫要见到皇上而热烈的心情一下子便被吓退了,她紧紧抓着衡月,真心实意道:“月儿,你可太不容易了!” 大约是路上的恐吓实在有效果,到了大明宫后,童翠只管低着头守在一边,竟连抬头也不敢。 第47章 月婕妤 原本活泼的小姑娘被吓成这样,衡月一时也有些心软。 但想想上一世,衡月又觉得自己还是得硬下心肠来。 上一世,童翠不过是被指派出去送了个东西,回来的路上意外碰到圣驾,便一眼万年,沉溺其中。 明知宫女侍寝这条路是难上加难,童翠却疯魔了一般,求了孙姑姑又去求那刘管事,非要一个能站在皇上面前的机会。 孙姑姑不许,刘管事却看童翠长的也算清秀,便允了,却也趁机讹了童翠一把,将她多年的积蓄都掏光了。 童翠就那么,义无反顾的交付出一切的去了大明宫。 可惜上官征不是什么重欲之人,对小丫头大约兴趣也不大。 童翠抱着飞蛾扑火的心情扑了过去,也果然如飞蛾的命运一般,再回不来。 惩罚她的却也不是上官征,而是一个当时正好和上官征在一起的婕妤。 衡月连那位婕妤到底是谁都不知晓,只知童翠被人当成可以戏耍的玩具,又是被按在水里,又是被迫与狗抢食物吃,最后还被赏给一个老太监做对食。 当夜,童翠便不堪其辱的自尽了。 可童翠的死,却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中,连一点浪花都没溅起来。 甚至衡月和孙姑姑,都是在之后几日才隐约听到了消息,但再去寻,却是连童翠的尸骨也未将坚定。 而童翠为止付出生命的那个人,到她死,或许都未曾正眼看过她一眼,更连她的姓名都不知晓。 那个傻丫头,便这般白白赔上一条命。 也是因着童翠的经历,上一世的衡月在伤心之后更加韬光养晦,平日在膳房能不出就不出,所以就那么待了七年,才知道祝薰烟的事情。 这一世,衡月也曾迟疑过。 或许童翠一直留在膳房,永远不见上官征才是正确的。 或许她可以给童翠另外安排一个地方,让她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但谁又能保证,童翠在别处便不会碰见皇上,再重蹈覆辙了呢? 衡月这边还没想清楚,那边上官征已经让文忠去问了两人的想法,而童翠自然选择和她在一起。 那便避不开要见到上官征了。 为了不出现上一世那般,见一面便彻底扑进去的情况,衡月想着还是提前吓唬童翠。 人总要长大,在这后宫,不管你是膳房宫女,还是高位妃嫔,都不可能一直天真。 衡月深吸一口气,带着童翠走进了御书房。 上官征正坐在御案后批改这什么,衡月上前行了一礼:“皇上。” “过来了?坐。”上官征随手一指,小管子便机灵的搬了个凳子放在一旁,请衡月坐下。 衡月结果吴富贵手里提着的食盒,坐下后便打开放在皇上手边:“得知皇上这般忙碌,妾特地炖了一盅燕窝,皇上可要赏脸?” “你的手艺,朕自是喜欢的。” 说着,上官征又想起一事,“正好朕的茶水也喝完了,你去给朕泡上一壶?” “妾遵旨。”衡月半开了个玩笑,起身跟着文忠的指使去寻了茶壶等物。 皇上这里的茶叶自是最好的,便是不加灵泉已经足够香浓。 衡月不急不缓,冲泡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轻轻掐住小指红痣,滴进几滴灵泉。 茶香忽的四溢,连坐的稍远的上官征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衡月微微笑着,端起托盘回到御案边,将茶盏放在上官征手边。 那燕窝自有侍膳太监先尝了,这会儿上官征既被打断了思路,便放下毛笔,先喝了半盏茶,又去吃那燕窝。 衡月便那般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上官征,目光如水般温柔。 上官征被她看的多少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忽然冒出一句:“你爱吃辣么?” “妾不太能吃辣,但可以陪皇上用一些。”衡月笑道。 这话说完,上官征却手顿了片刻,眸光也有些失神。 片刻后,他放下瓷盅,轻声道:“也好。” 衡月歪头,正想问什么好,却听上官征沉声道:“容美人恭谨顺和,甚得朕心,今日便晋为婕妤,封号……” 他顿了一下,又仿只是简单的思索什么事一般,把玩着茶盏笑道:“‘月是天边月,人是心上人。’月儿名字这般好,便也不需要什么封号了。” 太突然了,就这么一句话,衡月便从容美人成了月婕妤。 她自己还反应不过来,绿柳已经拽着她的袖子往地上跪下去了。 衡月懵懵的行了一礼,才想起来说话:“妾……一对社稷无功,二与龙嗣无益,不敢这般晋位……” “朕说你当得,你自当得。”上官征弯腰,捏了下衡月的下巴,又去拉她的手,“好了,起来。” “以后便是月婕妤了,好歹也算个正经主子。”上官征笑着说道,目光随意的扫过跟着衡月来的众人,口中说道,“若哪里觉得不好,便与文忠说,让他安排便是。” “一切都好,多谢皇上关心。”衡月低着头,任由上官征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他的腿上。 绿柳和文忠便赶紧低着头带着所有伺候的人后退着离开,便也无人发觉,刚刚童翠抬眸,恰好与皇上对了一眼。 第48章 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站在御书房外,童翠还觉得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狂跳个不停。 天下间,竟还有这般的男子! 言语之间便有该换天地的权力,所有人都要向他低头,他的话是金口玉言,谁都要听。 偏他,又长得那般俊俏。 童翠捂住胸口,希望它不要跳的那么大声,不要被别人听到…… 她怎么能,这般呢…… 那是皇上,是衡月的枕边人,她,她在想什么啊! “翠儿?”忽然被拍了肩膀的童翠吓一跳,慌乱抬眸,对上绿柳和煦的笑意。 绿柳只以为她是第一次见皇上被吓坏了,只宽和的笑笑:“这会儿主子跟前不必人伺候,你先去茶房歇着。” 说着,绿柳又招呼了一下同来的夏蝶。 夏蝶笑嘻嘻挽住童翠的胳膊:“大明宫的茶点最好吃,翠儿今日有口福了!” 说完她又一拍脑门,笑道:“忘记了,翠儿从前在膳房,什么好吃的吃不得啊。” 童翠这会儿还觉得尚未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的答道:“好吃的点心都是要送给主子们的,我们不能偷吃。” “真是个乖孩子,走,今日姐姐带你吃好吃的!” 夏蝶拉着童翠走了,守在门口的依旧是绿柳和文忠。 这会儿得空,绿柳便与文忠说起瑞敏过来的事情。 “……她那话说的,吕太医若真有那般本事,皇上早便抬举他了。”文忠不甚在意的摆摆手,“还不如于太医在妇科一道上更为精通呢。” “公公的意思是,那吕太医并不靠谱?”绿柳蹙眉,想了片刻又道,“不过我看主子那意思,暂时并不想生育。” 文忠做了个稍微夸张的表情,又往殿里努努嘴,意思很明显了。 皇上如此宠爱,只怕生育还不是早晚的事情。 不过文忠又道:“皇上对容、月婕妤上心的很,若真有孕了,皇上定不会不管的。” 绿柳也赞同这句话。 屋里传来一些动静,两人又对视一眼,绿柳低头道:“我去让人准备好热水。” 文忠点头,继续在门口守着,以备主子们传唤。 屋里,衡月被压在宽大的御案上,身下甚至还有几本奏折。 她急的脸都红了:“皇上,不、不行,不要在这里……皇上……” “怎么了,月儿不喜欢吗?”上官征咬开她的领扣,声音越发含糊不清,“月儿穿浅色也漂亮,朕很喜欢……” 他既开始了,衡月便如何也抵抗不了,只能在御案上哭了一场,又被上官征抱回寝殿,在硕大一张龙床上被迫承受。 等衡月再醒来的时候,却是见外面天已经黑了。 上官征披了一件衣服,正坐在她旁边接着便烛光看着什么,而她就紧紧靠着他,手还环着他的腰身。 衡月“唰”的收回手来,脸上飞红:“皇上……” “醒了?”上官征目光移到她身上,唇边含笑,“这般能睡,叫你来用午膳的,现在晚膳时间都过了。” 衡月顿时更加脸红,连带着耳朵和脖子都变了颜色:“皇上!” “哦?”上官征挑眉,一手伸过来轻轻抚摸着她满是印子的肩膀,“难道要怪朕?” “……妾不敢。”衡月略有些委屈的嘟唇,“可是,此事就是要怪皇上啊。” “是要怪月儿太美味了。”上官征含笑说着,手又在往下。 衡月像是被烫到似的猛的弹起来,颊边艳色无边,眸中亦是羞怯和春意。 她怯怯的抓住上官征的手:“皇上,妾好饿了……” “好,朕也饿了。”上官征扬声叫了一句,“文忠!” 下一瞬,文忠和绿柳全都进来了。 衡月之前那身衣服自然已经不能再穿,绿柳大约是命人回去又给她取了一套,这回换成了嫩绿的那件。 衡月躲在屏风后,穿好衣服才出来,见上官征也换好了常服。 两人携手到桌边坐下,这才开始用起膳来。 而吃完饭,便又到了就寝的时间。 衡月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上官征大约也是这般,两人又回到御案前,不过一个看折子,一个磨墨看书。 发现衡月竟然是识字的,上官征还很是惊喜,他忙完手里的活还考了衡月一阵,发现她三百千都读完了,便高兴起来,非要教她学诗。 衡月实在没办法解释为什么京郊进宫的一个宫女还学过诗词,便只能装作不会,跟着上官征一字一句的学着。 好好的诗念着,便又念到床上去了,上官征还来了兴致,一边拨弄美人肌肤,一边念了些银词浪句,羞的衡月捂着眼睛不肯看他。 两人到底又闹了一番才相拥睡去。 一早,上官征起床去早朝,衡月也迷迷糊糊醒了,跪在床上半闭着眼睛帮上官征解开寝衣带子,却又被他抓住一顿好亲。 说是要衡月伺候穿龙袍,但真到这种时候,上官征又有些不忍心了,甚至还让衡月再躺一会儿。 第49章 龙床一夜 “妾也醒了,这便回未央宫。”衡月温声道。 她虽然还不能独自一人给上官征穿龙袍,但也学会了一些,这会儿便帮他打理领口的扣子,系很是有模有样。 上官征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她腰上,只觉得随着她一动一动的,腰肢也在轻轻活动着,很是有趣,不由又摩挲起来。 他还提了要求:“今日再来陪朕吃午膳?” “陪皇上用午膳……实在有些累人。”衡月撒了个小娇,“妾害怕呢。” 上官征朗笑起来,又捏住衡月的下颌低头吻了她一下,才往外走去:“那朕去寻你。” 衡月目送他离开,眸中的脉脉含情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但很快,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衡月又端起那副表情,羞涩又期待的看向绿柳。 绿柳笑道:“主子可还好?文公公给主子准备了软轿……” “不必坐那个啦,咱们走走也回去了。”衡月不好意思的说道。 绿柳觉得也好,这大明宫和未央宫的距离实在是短,几乎与坤宁宫的距离也差不多了。 衡月穿好衣服,出了宫门,外面天还朦胧的黑着,朝阳的边都还未探出来。 她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童翠呢?” “奴婢想着她初来,便是等在大明宫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便让夏蝶带着她先回去了。”绿柳答道。 衡月看看绿柳和吴富贵,还有大明宫的几个宫人都跟在后面,显然也确实不缺童翠一个。 不过衡月却是想知道,童翠有没有见到上官征,若是看了,也如上一世那般一见钟情,她也不是不能为她筹谋一二。 之前的吓唬,自是盼着童翠理智些,莫要被迷了眼睛。 但若真是命中注定,衡月还是希望她能开心些的。 等衡月回到未央宫时,被告知童翠还在睡,她便也没非要将人叫醒,只随意用了些点心,又小憩了片刻,便准备往坤宁宫去了。 也是这一日的请安,让衡月再次见识到了后宫妃嫔唇枪舌剑的能力。 她还真不知晓,从前的妃嫔便是去大明宫侍寝,也没有一个敢在龙床上睡一夜的。 都是伺候完皇上,便要趁夜回到自己宫中——但无人告知衡月! 皇上也没做要求,又搂着她睡下,她哪里知道还有这规矩! “要不然说容美人命好呢,竟遇到皇上这般高兴的时候,许她留下一夜。”纪婕妤依旧火力满满的对准衡月。 兰嫔笑着拉了她一把:“说什么呢?现在是月婕妤了。” “哟,瞧嫔妾这脑子,竟都忘了……这才几日呀,又要换称呼了,只怕下次再见,嫔妾便要向月婕妤行礼了。” 纪婕妤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话里的酸味都要冒出来了。 衡月至今不明白为什么纪婕妤对自己这么大的意见,她回忆几番,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对方。 上一世,似乎也不是这般。 纪婕妤轻哼一声,坐在前面的良妃却缓缓开口道:“皇后娘娘,当日月婕妤以宫女之身直接晋封美人也就罢了,这才几日又晋位……臣妾觉得,似乎不妥。” “难得皇上高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皇后笑着便轻巧接过这一茬,她又点了衡月的名字,“月婕妤既然得皇上喜欢,能令皇上欢心,那便是她的本事。你们谁能让皇上这般展颜,便是皇上不提,本宫也要为你们请封的。” “那也总得见得着皇上。”兰嫔揉着帕子小声嘀咕着。 皇后只做没听到,又夸了衡月几句,夸的衡月满脸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贤妃便在这个是说话了:“好了好了,知道皇后娘娘也极喜欢月婕妤的,但再这般夸下去,臣妾瞧着呀,月婕妤都要冒烟儿了!” “哈哈哈哈,贤妃娘娘怎这般揶揄。”文嫔忽然改前几日的态度,开始陪着贤妃一起唱起白脸来。 衡月低着头,手指拼命揉搓着衣摆,做出一副非常紧张非常不好意思的模样。 只一双无人看到的眼眸中,溢出淡淡的嘲讽。 贤妃,上一世便是用这副样子,连消带打的让衡月对她很是依赖; 而文嫔,大约是几次三番看到衡月给祝薰烟送去东西,或许觉得衡月可以拉拢。 这些人的想法全都要拐上几个弯才能明白,衡月不喜欢这般,却也只能过这样的生活。 好在有了经验,衡月多少也能应付些。 一场请安结束,衡月只觉得心神俱疲。 好在,等她回到未央宫,便听到一个好消息——祝薰烟来了,正在等着她! 衡月高兴的进去,却没想到,迎接她的会是妹妹的眼泪。 “姐、月婕妤,求求您,求您帮帮我……” 祝薰烟显然已经哭了许久,眼皮都是肿的,她哑着嗓子道,“妾也不知道能求谁了,只能冒昧来寻月婕妤,求您,帮帮妾,和妾的朋友……” 第50章 用圣宠,去救一个太监? 听到祝薰烟这般说,衡月眼皮便先跳了一跳。 别的不说,能让祝薰烟说出朋友的,这满宫之中,只怕只有那一个人! 瞬间,衡月心底简直要喷出怒火来,她一把拉起祝薰烟:“你……” 话没说出口,衡月咬着牙将剩下的话暂时咽下去,只回头道:“绿柳,你们先出去一些,我与祝才人有要事要谈。” “是。”绿柳并未拒绝,带着众宫人退下。 祝薰烟那边,也只剩下了一个如意伺候在旁。 姐妹俩再次坐下时,祝薰烟抽抽噎噎却不敢先说一个字,而衡月则表情冷的像冰一样。 她开口便问:“是谢三保又做了什么?” “姐姐!”祝薰烟哭道,“云琅哥哥是被陷害的!” 果然是他! 衡月闭了闭眼睛,没忍住一把摔了桌上的茶盏:“你们还有来往!竟还在私会么!” “姐姐!那是云琅哥哥啊!”祝薰烟也提高了声音,她哭道,“他被人陷害,如今进了慎刑司,咱们怎么能不救他呢?” “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要救他?” 衡月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你是谁,我是谁,慎刑司又是什么地方?他一个太监被关进去便不要想着出来了,我又不是皇后,还能从慎刑司捞人!” “可是……可是皇上喜欢你啊!” 祝薰烟说着便要往地上跪下去,“长姐,长姐,求求你,烟儿求求你,救救云琅哥哥……” “他真的是被陷害的啊,那画不是他弄坏的,是别人、别人讲祸事甩在他身上……”祝薰烟哭的趴在衡月腿上,抽噎着诉说谢云琅的委屈。 “你要我,拿着我的圣宠,去换一个太监出来?” 衡月眯了眯眼睛,“哪怕这之后,皇上再不来见我,你我姐妹,便一起老死在这宫中是吗?” “不是的,不会的,姐姐,皇上对你那么好,你去救个人不会影响什么……” 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是这么几句。 无非就是,祝薰烟不管后果如何,她就要衡月去救人。 即便衡月已经告诉她,最坏的结果便是自己再无圣宠,她也不听。 衡月只觉得心累非常,她也没扶起祝薰烟,任由她跪着,自己却一把掐住她的下巴。 “祝薰烟,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哪里?” 衡月说的格外冷静,“我们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姐姐……”祝薰烟哭的妆都花了,脸上一块一块的斑驳,很是狼狈。 这是她最亲的亲人,是与她流着一样血脉的妹妹。 可却宁愿为了一个太监,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甚至要放弃为家族翻案的唯一机会。 衡月不懂:“谢云琅就那么重要?还是你们的爱情就那么伟大?祝薰烟,我还想用这点儿皇宠为父亲正名声,抱歉,不能为你们的爱情牺牲。” “长……姐……”祝薰烟不敢对上衡月的眼睛,却依旧坚持,“只是、只是救个人,不会、影响姐姐的荣宠……” “你真这般想?”衡月冷声问道。 祝薰烟咬紧下唇,血色漫了出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真这般想吗?当然不是。 便是她再天真,进宫这段时日也足够她看个清楚。 在这后宫谁人不知,圣宠是最岌岌可危的东西,哪怕你一直追逐都有可能失去,何况还要去消耗它? 别的不说,衡月为什么要去救一个太监? 便是这一个原因,一着不慎,或许就足够衡月粉身碎骨。 祝薰烟痛苦的闭上眼睛,她……她也不想害姐姐的,可是,谢云琅也不能不救啊! “姐姐,姐姐……”祝薰烟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期期艾艾的叫着衡月,“我如今,只能依靠姐姐了……” 衡月闭上眼睛不肯看她,心中却一下一下的抽痛。 当日储秀宫的月光下,妹妹口口声声说要进宫来与她一起,要保护她,但如今呢?却又做了什么? “我知道了……”祝薰烟却将头埋在衡月膝盖上,眼泪打湿了衡月的衣服,她却轻声道,“刚刚是我太着急了,姐姐不要怪我……” “我……我会想法子自己去救他的,姐姐、姐姐便不要冒这个险了。” “是烟儿蠢笨,以后怕是没办法帮上姐姐了……父亲的名声,楚家的案子,只能靠姐姐了。” 祝薰烟抱紧衡月的腿,却又在下一瞬松开:“姐姐,都怪烟儿太蠢了。” “竟然放不下那个人……” 祝薰烟抹了把眼睛,原就斑驳的脸更加可笑。 她抬眸,终于敢正视衡月的视线:“烟儿不是说反话也不是与姐姐置气,姐姐说的对,谢云琅与姐姐要做的那些相比,确实什么都算不上。” “但是烟儿不争气,我……必须要救他。”祝薰烟吸吸鼻子,努力露出一个笑,“姐姐……” 她说不下去了。 若此时再说自己死了,姐姐也不要难过之类的话,反而更像是威胁了。 祝薰烟便只笑着,又抱了抱衡月:“姐姐去做想做的事情,烟儿明白的。” 衡月没有说话,只轻轻蹙起眉,看着眉间忽然沉淀下来的祝薰烟。 她瞬间明白,祝薰烟已经拿定了主意。 她要去为谢云琅奔走求助,她要想尽一切法子将谢云琅救出来,若……还是不能成,她便陪着谢云琅一起去死。 第51章 都是傻子 衡月额角跳了又跳,忍不住一把抓住祝薰烟的领口:“楚衡烟!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我楚衡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 “让姐姐失望了……”祝薰烟笑着流着泪,“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姐姐,我爱他啊……” 爱是什么呢? 衡月不懂。 或许她上一世曾被上官征的偏爱打动过,或许这一世她曾为上官彻的温柔动容过,但她觉得,这并不是爱情。 她从来没有要为一个人舍生就死的想法,她的生命,应该更有意义。 大约也是因为这样的执念,衡月才能有了这般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不甘心就那般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被摆布着生命和未来,她想掌控自己的命运,她想为自己而活。 可楚熏烟却不是。 爱情是什么,就那般好,那般让人……竟舍得连生命都放弃吗? 衡月大为震撼。 她拉住祝薰烟,不由又问了一次:“你情愿陪他去死,也不要和我一起,等着看到楚家正名的那一天?” “我想的,姐姐,”祝薰烟泪眼朦胧,却又痴痴笑起来,“可若那一天没了云琅哥哥,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衡月看了自己妹妹片刻,手指缓缓松开。 她往后,靠在椅子上,顿觉疲惫非常。 上一世死的时候她也不过二十四岁,如今重来,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在皇上面前演戏,在后妃跟前周旋,不过就是因为咬着拿一口气不松,盼着能走到最后的那一天。 可,原本该和她携手共进的妹妹,却要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弃她而去了。 爱情,呵呵,哈哈,真他妈伟大啊! 衡月又弯腰,对上祝熏烟的眼睛。 熟悉的灵动眸子,曾经溢满星辰,甜甜唤她姐姐。 或许衡月自己也是个傻子,她可以放弃一切,哪怕不报仇,但也放不下她这唯一的妹妹。 父亲母亲,大哥小弟全都不在了,与她血脉最亲近的,只剩下祝薰烟了啊。 “好,我帮你。” 衡月开口,声音却沙哑的像是在苦水中泡过一样。 只是看着祝薰烟忽然亮起的眼睛,衡月笑了一声,慢慢开口道:“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等他得救之后,我就将他送去别宫伺候。”衡月低低开口,声音嘶哑,“你们再也不能见面。” 祝薰烟一震,眸中迅速补满泪水:“姐姐……” “烟儿,我曾让你不要进宫,你不听。那如今,我再给你一个选择。” “谢云琅走之后,你或者假死,求外祖父将你接出宫,从此隐姓埋名,离开京城重新生活。” “或许,你去给皇上侍寝,好好做你的才人,给我站起来,做一个合格的后妃。” “烟儿,你自己选,不管你选哪条路,我都会尽全力为你周旋。” 衡月艰难的站了起来,她只觉得累。 太累了。 这种感觉,甚至比上一世临死前的感觉还让衡月觉得难受。 为什么不管生或者死,都这般的难? 最后,衡月也不知道祝薰烟选了什么,她只暂时答应下来,等谢云琅出来后,便让他去别宫待着。 以后,不管祝薰烟假死出宫还是做好她的妃嫔,他们二人都再不相见! 衡月没再说什么威胁祝薰烟一定要做到的话,她只深深看了自己妹妹几眼,不置可否的离开了。 想从慎刑司救个人出来,并不是易事。 正如衡月多说,若她是皇后,按倒简单了。 皇后执掌整个六宫,不止宫妃宫人,包括慎刑司内务府这种服务后宫的部门,也是皇后主管的。 衡月可以去向皇上求情,但皇上若想救人,也只能经过皇后那一关。 或者,皇上也可以不顾皇后的想法直接下令将人放出来,但那般的话,便相当于触犯了皇后的权利。 总之不管怎样,都不是好走的路。 而这些的前提是,衡月总得先搞清楚谢云琅被抓起来的原因,以及他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的。 可惜衡月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皇上给她的人,唯一能称得上心腹的,也只有一个童翠。 可童翠实在年幼天真,又能做什么呢? 衡月愣愣坐在梳妆台前,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眉眼。 皇上今日上午忽然有事,已经传话过来,今晚歇在大明宫。 衡月便早早准备就寝了,她得好好休息休息,再去想想,该如何救那个该死的谢云琅! 她思索片刻,扭头问绿柳:“姑姑,我今日听说内侍省似乎出了些事情?” “是这样的,有个小太监冒冒失失,将皇上点名要用的一套茶盏打碎了。”绿柳说完,又笑起来,“主子也见过那套茶盏,正是昨日主子给皇上泡茶用的那一套。” “皇上说主子用那套茶盏泡的茶好喝,让好好放起来,以后再用,结果那小太监不知怎的,给茶壶摔在地上了。” 第52章 试人心 “难怪呢,我今日听到旁人说,内侍省似乎还闹了一阵?”衡月不着痕迹的打听着。 绿柳回忆了一下:“并未呀?那小太监被当场抓获,直接便送去慎刑司了。皇上今日忙的很,也没来得急处置那茶壶和小太监。” 衡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绿柳有些好奇:“主子怎么想起问起内侍省的事情?” “以前有个老乡,见过几次,并不熟悉。”衡月含糊的说道。 绿柳想了想,却是猜错了衡月的意思:“主子的老乡,不会就是那个被罚的小太监?” 衡月没说话,也没点头,亦没摇头,只沉默的把玩着一根簪子。 但她这个态度,却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绿柳渐渐蹙起眉来,探究的看着衡月:“主子想如何呢?” “若……若那茶壶不是他打碎的,是被冤枉的,有办法救他出来吗?”衡月低声问道。 绿柳却道:“似乎并没抓错人,不止一个看到他打碎了茶壶。” 衡月便闭了嘴,没再多问,只叮嘱了一句:“此事,你先不要告诉文公公可好?” 绿柳一愣,又笑道:“主子不让奴婢说,奴婢肯定不会说的。” “嗯……”衡月又叹了口气。 摔碎一个茶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毕竟是御用之物,物件碎了,人也该碎掉陪葬。 但,若皇上不计较呢? 皇上不计较,或者淡忘了那个茶壶,那她是不是还有机会将人救出来? 看着衡月似乎在为此事发愁,绿柳到底没忍住,在帮衡月放下帐子的时候,低声说道:“主子却实在想救那小太监,与皇上说一声也就是了。” “我不知道……皇上……”衡月还有些犹豫,当然,这自然是在绿柳面前演出来的。 一个摔碎茶壶的太监而已,若衡月向皇上求情,以她如今得的宠爱,皇上定会答应。 那,之后呢? 若有心人查出这个消息,自然能猜到那小太监对她而言很是重要。 再往后,还能查出什么,衡月简直不敢细想。 于是她在绿柳面前吞吞吐吐模模糊糊,也是因为,不想暴露谢云琅对她而言很是重要的事实。 绿柳不管怎么说,如今是她的奴婢,总也不能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衡月只眼巴巴看着绿柳,似乎在等她的主意。 绿柳明白衡月这是不想惊动皇上,她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条路:“那,奴婢从前有个认识的人在慎刑司,奴婢先去打听一下那小太监的情况?” “那太好了!便谢谢绿柳姑姑了!” 衡月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被抓进去的是不是他……若实在救不了,也就罢了,不过是从前认识的人罢了。” “那主子放心,奴婢先去打听一二。”绿柳轻声道。 两人互相彼此,心知肚明。 衡月知道绿柳是皇上的人,也知道她不管什么事都会与文忠说。 绿柳也知道,衡月都知道。 今日衡月的这个要求,在绿柳看来,并不真的是为了救那个面都没见过的小太监。 或许是,衡月起了什么心思,想要她在皇上和衡月之间选一个偏重的…… 若是从前,绿柳可能还会选皇上。 但如今…… 绿柳低着头走出寝殿,又与守夜的夏竹打了招呼后,回到后院属于她的那间耳房。 作为未央宫的掌宫宫女,绿柳自然与其他宫人身份不同。吴富贵那里都有小管子这个徒弟伺候,绿柳自然也有两个专门的小宫女伺候。 这会儿绿柳回去坐下,一边泡脚一边顺手写了一封信,指了个小宫女送去慎刑司那边。 不一会儿,回信便回来了。 绿柳打开信封,才看了几句便忍不住笑起来:“红霞还是这般促狭。” 之后,她细细看完整封信,又从头看了一遍后,便将信纸折好,用桌上的蜡烛点燃起来。 “既如此,”绿柳自言自语,信纸烧亮的火光在她脸上若隐若现,照的她双眸多了一层东西,她只轻声道,“也不是不能做……” 衡月这一晚睡的也不踏实。 梦中,她总能听到祝薰烟的哭声。 不是今日求她救谢云琅时的哭声,是一年多之前,抄家时躲在她身后的楚衡烟无助的哭,是被迫分开时妹妹不舍的哭,是……上一世她们姐妹俩临死都未能再见一面的哭。 哭声凄惨绝望,似乎在祝薰烟面前的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她却只能一边走一边哭,偶尔悲戚的喊一声“姐姐”。 她还能依靠谁呢?唯能依靠的,便是衡月这个姐姐了。 衡月惊的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胸口狠狠喘了几口气。 外面一片漆黑,外间的夏竹似乎听到她的动静,走过来站在门口喊了一声“主子?” “无事。”衡月顿了一下,又道,“做梦了,你去休息。” 却不想,夏竹竟推门进来,坐在了衡月床前。 衡月不解的抬头看她,夏竹顿了一下,才低声道:“若主子有什么难事,奴婢……愿帮主子去做。” 第53章 谁的衷心 夏竹这话说的实在突兀,衡月脑子又有些懵,竟是愣了片刻才回答道:“什么意思?” “奴婢愿意为主子解决难事。”夏竹又重复了一次,却还是这般,什么也不说详细,只点到为止。 衡月顿了片刻,被噩梦惊醒的脑袋总算清醒了几分,她晃晃头,忽然问夏竹:“你主子是谁?” “主子?”夏竹仿佛听不懂一般,有些不解的表情,“主子问的是什么意思?” 她走到小桌那里,帮衡月倒了一杯温茶,伺候她喝下,又道,“奴婢或许没绿柳姑姑那般有本事,但也愿为主子驱使。” 衡月把玩着茶盏,看着夏竹,忽就福至心灵,低声问道:“靖王?” 见夏竹连唇边的笑意都未改变片刻,衡月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夏竹……竟是上官彻的人? 这事儿……绿柳知道吗? 不,绿柳肯定不知道,若绿柳知道,那上官征便也知晓了,又怎会允许夏竹在她身边。 衡月无端的有些紧张起来,她拢紧被子:“你们……” “主子放心,奴婢只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来好好伺候主子的。奴婢对主子,绝无二心。” 夏竹的话说的好听,衡月却不敢信。 一个字也不信。 哦不,或许夏竹真的对她的主子绝无二心,只可惜,她的主子,不是衡月。 想明白这一点,衡月心中却又平稳了几分。 夏竹大约是听到了她和绿柳的话,或者有些猜测,知道她的遇到了难事,才忽然开口试探。 衡月微微垂眸,终于开口道:“那你……帮我到慎刑司救个人出来……” 再睡下后,衡月终于没再做噩梦。 她安然的一觉睡了过去,与此同时,绿竹将纸条递给一个面生的小太监,小太监压低帽檐,趁夜离开了未央宫。 而绿柳则已经早早起床,也未让人陪着,只独自趁着一点儿晨曦往慎刑司走去。 等衡月醒来的时候,迎接她的便是绿柳温和的目光。 绿柳趁着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凑近低声道:“奴婢打听清楚了,那位姓谢的公公原本便是负责收纳整理各种器具的,此次也是被人陷害了。” “那茶壶,确实不是他收起来的,但旁人打碎了,却放在了茶壶应该在的位置上,那位谢公公过去整理,却发现碎壶,随后被人诬陷送进了慎刑司……” 衡月低垂着眸,倒是第一次知道,谢云琅是干这个的。 再一想,她也不是么?藏身在膳房中,整日收拾各种食材,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宫人。 顿了一下,衡月才道:“辛苦姑姑了。” “伺候主子,都是奴婢该做的。” 绿柳笑道,“奴婢也是一早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去了趟慎刑司,也看了下那位谢公公。” “因皇上还未问起,慎刑司也未曾用刑,谢公公好好的呢。”绿柳终于说完,也伺候衡月穿好了衣服。 她没等衡月更多感谢的话,只弯着腰退了出去。 衡月思索了下绿柳说的那些话,知道她确实是在向自己表忠心,不由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不管绿柳是因为什么决定向她投诚的,但总归如今是选择她多一些,衡月自是不能亏待她。 于是坐在梳妆台前的时候,衡月拿起一只红珊瑚的簪子看了看,笑着对绿柳道:“皇上的眼光是极好的,这簪子很是漂亮。” “是,正趁主子。”绿柳温声道。 衡月却摇了摇头:“珊瑚沉稳,我却是戴不起来的。” 她说着,将簪子往绿柳袖中一塞:“依我看,绿柳姑姑戴着却是正好。” 绿柳只手上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之后便笑道:“是皇上特特为主子准备的,奴婢怎好偏了主子的东西。” 话虽这么说,手却未伸进袖子一下。 衡月抬眸,从铜镜中与绿柳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全都笑了起来。 红珊瑚簪子不过是个簪子,却也不只是个簪子。 也不必说更多推诿的话,绿柳伺候衡月妆点好后,便将那红珊瑚的簪子直接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衡月知道,绿柳这意思是明白了她的心思,也确实接受了她的示好。 或许自此以后,绿柳还是皇上的人,但会愿意帮着衡月瞒下来一些东西了。 衡月也不是一夕之间便要绿柳完全变成她的人,那也不现实,她只觉得,这般就好。 而夏竹那边,却没有赶着来回复什么,衡月也不急,踩着时间去向皇后请安。 大约是专门为了等她,门外的才人、宝林们都已经回去,祝薰烟却还站在坤宁宫门口,远远瞧见衡月便眼前一亮。 衡月原想不搭理她直接走过去,但想到上半夜做的那个梦,她不由还是顿了下脚步。 和祝薰烟互相见礼后,也不必她再说什么,这般态度,祝薰烟便知道,姐姐会帮她的。 看着妹妹离开时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衡月无奈摇摇头,回身,却对上绿柳若有所思的目光。 第54章 谁巴结谁 坤宁宫实在不是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绿柳也什么都没说,只陪着衡月进去坐下。 昨日升了婕妤,再加上她最近圣宠在身,坤宁宫的宫人便安排衡月坐在了婕妤最前面的位子上。 挨着的,便是文嫔。 文嫔如今待她也很是和气,见面打了招呼便笑道:“我宫中的祝才人,似乎与月婕妤很是投缘?” “原本在膳房见过几面罢了。”衡月微微笑着答道,“也算不上多么熟悉。” 文嫔倒是不意外,昨儿个祝才人从未央宫回来的时候,哭的眼睛像是桃子一般。 猜着祝才人大约是为了侍寝的事情去求了衡月,文嫔只觉得又可笑又愤怒。 她是这宫中的主位,祝才人却放着她不巴结,转而去巴结新宠—— 但文嫔是个很能屈能伸的人。 在确定衡月的宠爱是实打实的存在后,文嫔也跟着能弯下身子去一起巴结衡月。 衡月与她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其余嫔位的人也基本都到了。 于是,诚嫔也开始向衡月示好:“还未恭喜月婕妤,今日若得闲,正好到我那里小聚一聚,也算是为月婕妤道贺。” “诚嫔娘娘太客气了。”衡月起身行了半礼。 旁边二公主的母妃静嫔也道:“那正好,嫔妾也算沾了月贵人的光,带慧儿再去尝一尝景阳宫小厨房的手艺。” 姝嫔还在禁足中,五嫔有三个都表示要去小聚,只兰嫔抱臂坐在那里,满脸的威武不屈,也不说话。 正好良妃走了过来,见状笑道:“这么高兴,说什么呢?” 下一瞬,她瞧见挨着文嫔做的衡月,笑意顿时便淡了几分,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贤妃还未来,皇后更是还要等一会儿。 文嫔便拉着衡月,小声说道:“大皇子又被夫子训斥了一顿……” 衡月低头听着,没露出半分不该有的表情,只略有些惊讶道:“这,又被训了吗?” 文嫔轻轻点头,又用眼睛示意衡月不要多说话,以免惹着了良妃。 又等了一会儿,贤妃过来时也看到移了座位的衡月。 她都未露出诧异的神色,只微微点了下头,让所有起身行礼的妃嫔都坐下。 坐在最上首,贤妃开玩笑道:“不知为何,月婕妤坐在这里,本宫觉得周围都亮堂了几分。” 衡月连说不敢,文嫔掩口笑道:“贤妃娘娘这是嫌咱们都不够美呢。” “哈哈,本宫可没那个意思,”贤妃笑眯眯道,“文嫔莫要随意猜测,或许……是本宫觉得月婕妤亮的发光呢?” 众嫔位都笑了起来。 上首的娘娘们笑了,下面的婕妤美人虽不知为何,却也陪着笑起来,一时间,整个大殿倒是欢乐了几分。 皇后便是踏着这一片笑声走过来的。 她进来便也笑起,坐下还在问道:“在说什么,这般高兴?” 众妃起身行礼,被她叫停,贤妃便笑着答道:“正说着呢,月婕妤坐的离咱们近点也挺好呢。” 皇后为不可查的顿了一下,便看向衡月。 望过去的时候,皇后便笑了起来:“底下人做事不尽心,昨日就该将你挪过来的。” 衡月起身要行礼,皇后继续道:“只是皇上的旨意下的有些突然,底下人也没反应过来,若月婕妤介意,本宫便做主罚她们两个月月银可好?” “嫔妾不敢,还请皇后娘娘不必这般。”衡月连忙起身行礼,“别说娘娘这里的宫人反应慢了,嫔妾早上来的时候坐在这里,还懵了一下。” “哈哈,月婕妤也是个促狭的人儿呢。”贤妃笑道,又对皇后道,“皇后娘娘一向待下人宽和,这次既有月婕妤帮忙求情,皇后娘娘便免了她们的责罚。” “既如此,便按你们说的办。”皇后温和的笑意不变,仿佛真的很好说话很是宽和的模样。 衡月坐回椅子上,垂眸没再说话。 倒是皇后又说起近期宫中的事情来,让众嫔妃回宫约束好宫人,皇上的万寿节眼看便要开始准备了,宫中不许再出一点儿乱子。 从坤宁宫离开的时候,衡月还能听到有那耳聪目明的妃嫔在说着内侍省的事情。 正悄悄听着,衡月却被人拽了一下,扭头,见是诚嫔。 诚嫔笑道:“月婕妤可是忘了?中午去我那里小聚一下,你提醒着你们主子。” 最后一句是对绿柳说的,说完,诚嫔也不等衡月反应,直接便走了。 衡月和绿柳对视一眼,都知道这顿饭是跑不了了。 诚嫔也早就表现出想与衡月交好的意思,这次小聚之后,只怕……衡月便要成为她们小团体中的一员了。 只是衡月此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若诚嫔真的那般担心大公主的以后,为什么不去巴结皇后呢? 像兰嫔那般,不就靠着皇后,如今也做了嫔位了么? 想不通便罢了,衡月回到未央宫后,绿柳便告罪出去了一趟,看那意思,应是直接往慎刑司去了。 而趁着绿柳出去的这一会儿,夏竹终于蹭到了衡月身边,得了个帮她更衣的差事。 第55章 怎么就这么好运呢 “主子所言之事,奴婢已经有些眉目了。” 一边帮衡月系着腰带,夏竹一边笑盈盈的低声说道,“只是不知主子心意如何?” 衡月垂眸看她,却也只能看到她的脑袋顶,并不能瞧见对方的表情。 思索片刻,衡月却先问道:“这未央宫,有你们多少人?” “主子说什么呢,奴婢怎么听不懂?”夏竹依旧是那么个笑着的模样,“还未请示主子,下一步想如何?” “将他救出,送去京郊别宫伺候。”衡月说完,却是又笑了一笑,“能做到吗?” “主子您便请好。”夏竹信心满满的模样。 说完,夏竹便转到衡月身后,一边帮她调整着衣服的褶皱一边轻声道,“主子可有……想见的人?” 想见的人? 这是问的谢云琅,还是上官彻? 但不管是谁,衡月都不想见。 她便摇了摇头,于是夏竹便也沉默下来,服侍衡月整理好衣服,便一起出了寝殿。 绿柳还未回来,衡月也不着急往景阳宫去。 她坐在那里,吹着冰块带来的凉风,思索着如今局面的种种。 皇后的有意示好,皇上的明显偏爱,祝薰烟与谢云琅的藕断丝连,还有一个上官彻,和各有各心思的宫人们…… 好乱。 但对她来说,越乱越好。 想想不久后的万寿节和那远道而来的异族美人,衡月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乱起来,越乱越好,她正好可以趁机养胎,将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 只可惜,若这孩子不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贵子便好了。 如今衡月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 大约是老天真的为了补偿她上一世的悲惨,中午在景阳宫的小宴上,原本是陪着贤妃过来的赵婕妤吃着吃着饭,忽然吐了起来。 众人都吓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诚嫔。 这菜,总不能不干净?! 诚嫔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扬声叫了句“都别动!” 又连忙去请了太医和侍膳太监过来,先查饭菜,又查赵婕妤。 然后便查出一个喜脉来。 赵婕妤的惊喜不是假的,她捂着胸口,脸色发红的坐在那里连声问道:“太医所言,可是当真?” “你这傻子,太医说你有孕都快两个月了,你怎还不知晓。”贤妃坐在她身边,温柔的叹道,“也是本宫粗心,都未曾发觉你有孕了。” “嫔妾月事向来不准,皇上、皇上也只来过那么一次,嫔妾也是万万没想到……” 赵婕妤越说越激动,脸颊都红了起来,“贤妃姐姐,嫔妾,嫔妾当真有孕了?” “是,而且,珍贵着呢。”贤妃说完便笑了起来。 其余几嫔也只能赔笑,诚嫔的脸却彻底黑下来了。 她这小宴自是为了和衡月拉近关系,怎宴上把出来个喜脉…… 这可真是,够恶心人的。 诚嫔此时再看那唯唯诺诺的赵婕妤便多了几分不满,只因她的身子,只能暂时按捺住,使人往大明宫和坤宁宫报喜去了。 帝后来的很快。 皇后先到的,进门便笑起来:“难怪本宫从早上起来便听到外面喜鹊叫的高兴,原是因着赵婕妤的身子啊。” “劳动皇后娘娘过来,嫔妾很是惶恐。”赵婕妤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又期期艾艾道,“臣妾也不知道……” “你初次有孕,能知道什么?本宫特带了这妇科圣手吕太医,吕太医,给赵婕妤诊诊脉。” 皇后笑着坐下,看赵婕妤羞怯的露出手腕,让吕太医诊脉。 这个时候外面响起通传声,竟是皇上也到了。 诚嫔刚便让人去将原本休息的大公主抱了过来,这会儿便牵着女儿的手,一起向上官征行礼。 “嗯,起来。”上官征摸了摸上官仪的头,眼风也没留给诚嫔一个,便急急进了屋来。 这满屋子他的女人,他却只看到一个,但等走过去后,上官征才想起来,他是为何来的。 于是他便只捏了捏衡月的手,便又离开去看赵婕妤诊脉的结果。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赵婕妤确实有孕了!” 吕太医跪在地上,满面喜色,“时间应该是快两个月了,龙胎健康无忧!” “好,看赏!”上官征坐在皇后身边,大手一挥,喜气洋洋。 这会儿屋子里的人不管怎么想的,在想什么,也都只能齐齐跪下,恭贺帝后。 衡月自也是要跪的,但她此时想贺喜的,只有自己。 这么就,这么好运呢! 甚至衡月想着,有赵婕妤这一胎挡着,还有那位异域美人分宠,她是不是可以不必太医诊脉,自己在未央宫先将孩子养到四个月再说? 反正她有灵泉在手,也不怕孩子不够健康。 反正据她所知,有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甚至运气不好伸个懒腰孩子可能就没了,她若是能藏到四个月,那这一胎无虞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前边,帝后对着赵婕妤嘘寒问暖,连带着她宫中的主位贤妃都得了脸。 赵婕妤似乎是有些不善言辞,贤妃便帮她与帝后说着,不过说来说去也都是相似的话。 作为今年的这一批秀女,赵婕妤也只伺候过皇上一次,但谁让她运气好呢? 就那么一次,便有孕了。 第56章 不同选择 回到未央宫后,绿柳不由多看了衡月几眼。 她原本想劝上几句的,但是眼看着衡月似乎无所谓的模样,思索之后,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衡月,真的还能高兴。 她一手放在小腹上,出身的看着窗外,想着想着,便不由的笑出声来。 赵婕妤,真是个好人啊…… 可惜整个后宫,似乎也只有衡月会这般想了。 这日之后,众妃再请安的时候,整个坤宁宫的气氛都有些不对了。 从前没什么存在感的赵婕妤忽然便扎眼起来,几乎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多瞟她一眼。 有几个与她一起进宫的婕妤和美人,都是纯然的羡慕,其余的老人却基本都是嫉妒了。 连良妃都不阴不阳的说了几句,赵婕妤也只低着头微微笑着,一点儿没有反驳。 衡月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 赵婕妤的喜悦任谁都看得出来,从坤宁宫要离开的时候,皇后还特特叫住她,又赏赐了一堆东西。 目送赵婕妤笑着离去,衡月也含着笑刚准备走,便被人叫住。 “要说最近呀,都没月婕妤得宠最多,怎么月婕妤就没有好消息呢?”兰嫔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衡月,唇边噙着一抹嘲讽。 衡月顿了一下,又笑起来。 与她阴阳怪气些什么呢?她才侍寝不到一个月,若此时有了,才不是好事。 回宫的路上,绿柳总算借着这个机会安慰了衡月一会儿,无非就是那些话,顺其自然,主子的福气在后头呢之类的。 衡月只关心另一件事:“谢……” “主子放心,奴婢的好友在照看着呢。”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此事,主子真的不准备与皇上说吗?” 衡月垂眸,轻轻摇头,又笑起:“姑姑为何觉得,皇上会无偿帮我呢?” 这话却是问的绿柳一愣,她下意识道:“皇上那般宠爱主子……” 话未说完,绿柳也不由皱了下眉。 皇上的宠爱如烟如雾,她早该想到的。 来的快,散的更快,便是此时聚拢在你身边,看起来白茫茫犹如实质,也不代表就真的多么浓烈。 思至此,绿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她也是跟在皇上身边时间长久的人了,一时伺候在嫔妃身边,竟也险些被这滔天的皇宠迷昏了眼。 不过绿柳转念一想,昏了眼的可能不止她自己,此时若拿去问文忠,只怕文忠也是准准的说求皇上便是了。 所以,他们这群伺候精了的老人儿,竟不如一个进后宫不到一个月的少女看的清楚。 而同时,绿柳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古后宫嫔妃,能够圣宠不衰的,哪里没有些自己的人手呢? 可眼前这位,没有家世没有人脉,甚至连银子都没有,可以说在这后宫就是独身一个,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 若这位聪明些,合该抓紧皇上,最好马上生个儿子——不过生育之事,也不是谁说了就能算的。 可若这位再聪明些,便该如现在一般,用着皇上给的一切,抓紧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得不说,衡月远比绿柳想的要聪明。 远比绿柳觉得自己来伺候的大约会是一个宠妃,如今看来,却或许不止于此…… 转念之间,绿柳便想明白了这许多。 她也不必衡月再问,刚到未央宫便又离开,显然是去慎刑司了。 还要她一个掌宫姑姑来来回回的跑,衡月多少也有些不忍心。 但绿柳大概就是这么谨慎的人,或许她也信任夏荷,但对如今的她们来说,或许彼此的信任还更多一些。 再见夏竹,衡月便更淡定了。 却没想到,夏竹直接带来一个令她意外的消息。 “你是说,王爷他,想将人带在身边?”衡月大惊失色。 夏竹含笑点头:“是呢,王爷说谢公公能识文断字,一些事情也很有自己的看法,王爷对他很是欣赏,想将他带在身边使唤。” 衡月半晌没有回话,夏竹便赶紧道:“王爷说了,若主子不愿意便罢了。” “不……我只是没想到这般……”衡月抿了下唇,“他是太监,还能虽王爷出宫?” “王爷身边也有使唤的太监,若谢公公去了,也是贴身伺候的。” 夏竹笑道,“而且王爷总也能留宿宫中,若主子想见友人,也有机会,总比还要去京郊寻来方便些。” 衡月眼神一顿,定定落在夏竹身上。 夏竹一时竟有些如芒在背的感觉,但也勉强挺直了腰,露出一个笑来小心的问道:“主子?” “夏竹,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衡月缓缓说道,“也不喜欢,别人的人。” 夏竹一顿,衡月已经站起身寝殿走去:“告诉你的主子,这般极好,感谢他肯出手救人。” “主子……”夏竹下意识叫了一声,之后又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有些惊慌,像是错过了什么。 但……能错过什么呢? 不跟着靖王,难道还跟着一个小婕妤么? 便是这位真有那后福……当今也不过三十多,若自己等着享衡月的后福,还不知道要几十年后。 而如今,她选择跟着王爷,当即便能带着家里过上好生活。 她的选择,没有错。 而很快,衡月等来了有些诧异,也有些失落的绿柳。 第57章 探究的尝试 见到衡月似乎是在等自己,绿柳脚下一顿,又走过来,低声道:“主子……” “他被别人救走了。” 衡月开口便是这么一句,不是疑问,而去陈述。 仿佛她知道一般。 绿柳一顿,无奈苦笑:“是……原想为主子做件事,却还是晚了一步。奴婢求主子责罚。” 说着,绿柳便跪下,衡月弯腰拦住她,无奈道:“你的心意,我已明了。姑姑如此选择,以后可会后悔?” “奴婢如今是主子的人,便已没有了可选择的余地。” 绿柳没有起身,只抬头,用一个仰望的姿势对上衡月的眼睛,“奴婢早就是主子的奴婢了。” 衡月看了她片刻,缓缓,缓缓笑了起来。 是呀,自从上官征让绿柳来做这未央宫的掌宫姑姑后,绿柳便回不去了。 她与未央宫,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绿柳却又低声问道:“那奴婢能知道,是谁救走了谢公公吗?” “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衡月也同样低声道,“但我向你保证,以后只要可以,我会马上告诉你。” “好,奴婢……相信主子。” 绿柳说完这句,又低头苦笑了一声。 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呢? 这对主仆完成第一次试探和交锋,暂时处于和谐和愿意互相信任的状态,未央宫上下,更是一片和谐。 这一日,上官征又翻了未央宫的牌子,午膳前便过来了。 衡月知道这人的心思,下厨为他整治了一桌小菜。 看上官征吃的开心,衡月笑道:“嫔妾的手艺还是差了些,委屈皇上每次来,都只能用些这般的小菜了。” “小菜便很好。”上官征笑道。 衡月吃的不多,吃完后便坐在对面,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也发现了,自己越放松,甚至是越了规矩一些,皇上都只会更高兴。 似乎,他就在等着衡月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心念电转间,衡月挪了挪自己的凳子,凑近上官征,低声问道:“嫔妾能问皇上一个问题吗?” “嗯?月儿想说什么?”上官征温和问道。 衡月似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泛红:“皇上……生辰想要什么?” 她慌忙解释:“嫔妾刺绣手艺不好,只怕污了皇上的眼睛,而且……宫中所有一切,都是皇上所赐,嫔妾也别无所长……” “无所长?”上官征含笑说着,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个来回,又凑近她些许,“月儿的长处短处,深处突出处,朕都很喜欢。” 衡月眨眨眼睛,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上官征似乎是在调戏她。 她面上更红,扭过身子不依的说道:“皇上……” “月儿脸红起来,真是让朕喜欢。”上官征饭也不吃了,凑近捏住衡月的下巴,将她的脸扭了过来,“让朕瞧瞧。” 周围伺候的宫人已经很是默契的低下头,倒退着出了殿门。 衡月有些羞涩的抓住上官征的手,扭头间却正好看到最后退出去的童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童翠看过来的目光似乎有些复杂,含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衡月下意识的想去探究一二,殿门却已经关上,将童翠那张熟悉的脸挡在了门外。 而上官征也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口齿间还有漱口的茶香。 衡月推了两下没能把人推开,反而被上官征一个用力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唔……皇上……” 凌乱不成句子的话被男人吞入腹中。 他这几日忙的厉害,一直未来后宫,这会儿再将人拥入怀里,只觉得心头都契合了一块。 轻轻含着衡月小巧的耳垂,上官征低哑开口:“月儿,可有想朕?” 见衡月只羞涩不回答,上官征微微用了力气:“嗯?” “……想,想了的。”衡月低头,轻轻抠着男人的大手,因为害羞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上官征低低的愉悦的笑了起来,他又凑近一些,鼻息喷在衡月脖颈处,语调含糊:“……那也不来大明宫。” 这几日他不来后宫,后宫却总也不住的往前头送东西。 可他等了又等,就未央宫什么表示也没有,哪怕一盅汤一壶茶都没送来。 衡月微微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对上男人,语气略有些不解:“皇上在忙着,嫔妾……可以去打扰皇上吗?” 原是这般,她不知道。 上官征便又笑了起来,他轻轻蹭了蹭她柔嫩的颈窝:“可以。” 他目光微微放空,不知想到什么,又缓缓说道,“哪怕是朕在早朝,你有事……也尽可来寻。” 衡月不解的微微歪头看向他,却什么都没说,只笑道:“皇上还未回答嫔妾呢。” “嗯?”上官征微一挑眉,思索之后才想起来,“哦,生辰啊。” 他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衡月的鼻子,“这要你费心来想才行,朕都告诉你了,你的心意又在哪里?” 衡月皱皱鼻子,又抓住他的手:“那好,那……嫔妾穷的很,到时候皇上不要笑话嫔妾可好?” 第58章 看戏罢了 “皇上一去未央宫,便不再出来。” 良妃坐在下首,手中的帕子被她撕扯的几乎变了形,“皇上……都好久没来看过大皇子了……” “皇上前段时间忙于政务,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几日皇上连后宫都未进过。” 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过皇上肯定是想念大皇子,你找个时间带大皇子去大明宫请安就是。” “臣妾去哪里找时间,皇上有点儿时间,就恨不得呆在未央宫里不出来……”良妃恨恨,“臣妾还能再带大皇子去一趟未央宫,受那起子奚落?!” “瞧咱们良妃娘娘气的。”兰嫔笑吟吟开口,“大皇子如今还是唯一的皇子呢,便整日里见不到皇上,等以后……” 见良妃目光不善的望过来,兰嫔掩口笑道,“等以后大皇子长大了,读书读的多了,皇上定就愿意见了。” “兰嫔说的也没错,大皇子如今入学,你便该约束着他好好读书,怎还三天两头与夫子起冲突呢?” 皇后柔声劝道,“皇上前几日还说,得空要考教大皇子的学问呢,他若答不上来,你莫要再来寻本宫为你求情了。” 这话说的良妃一阵紧张,只是转念一想,她又有些愤愤不平:“好歹赵婕妤如今还怀着身子呢,怎皇上进了后宫也不去看看?依臣妾看,皇上如今的魂儿啊,全被未央宫勾走了!” “良妃!”皇后的笑意一收,蹙眉道,“慎言!” 良妃有些愤愤不平的坐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代表了一切。 兰嫔眼珠一转,却是笑道:“那赵婕妤有孕不过两个月,能不能平安生下都未可知,还是咱们大皇子金贵。” “金贵又如何,还不如一个女人……”良妃话没说完,又顿了口。 “如今只大皇子一个皇子,皇上想起来时,多少也能去姐姐那里。等再过上一年半载,这后宫就热闹咯。” 兰嫔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又弯腰,似乎带着些神秘的说道,“尤其未央宫那位,如今刚得宠几日啊便已经是婕妤,等她有孕,便是为嫔为妃也不在话下啊!” 良妃表情几变,也知道兰嫔这话就是刺激她听的。 但不不由自主的,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若衡月真有了孩子,会是怎样呢? 不必想那么远,便是纪婕妤生下皇子,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皇上一定会很高兴? 如今只她元儿一个皇子,皇上都来看的次数越来越少,若以后有其他皇子…… 那这宫中,还有她元儿的立足之地吗? 贵子…… 见良妃陷入沉思,兰嫔满意的抚了下唇边,又与坐在上首的皇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皇后表情淡淡,仿佛并不如何关心皇子的事情——她注定是无子的,若以后抱养哪个,哪个便是嫡子,天然便有竞争力。 而不管未来谁做皇帝,她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后,还有什么可争抢的呢? 无非就是,看戏罢了。 眼看着良妃表情都要扭曲起来,拽着的帕子也“刺啦”一声被撕碎,皇后适时开口:“好了,无事你们便回去,本宫也累了。” “是,臣妾等告退。” 出了坤宁宫,兰嫔仿佛不经意般说道:“哎,说起来,月婕妤侍寝都未满一个月,不知如今是不是有孕了。” “虽说赵婕妤怀孕在前,但生男生女这种事情……也不好说啊。” 兰嫔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话,又忽然笑道,“说来也好笑,不知为何,纪婕妤似乎对月婕妤很是不满,良妃姐姐知道是为何吗?” 良妃思绪杂乱,只下意识的摇头,然后道:“本宫那里还有事,便先不陪兰嫔妹妹说话了。” “良妃姐姐慢走。” 目送良妃略有些仓皇离去的背影,兰嫔笑了一笑,又渐渐收起情绪,慢慢叹了口气。 “主子不高兴吗?”身后的宁馨小心问道。 兰嫔摇摇头,又回眸看了眼坤宁宫。 这历代皇后居住的地方,雕梁画栋,精美绝伦,谁不盼着能住进去? 也就到了当今皇帝这一回,魏家势力如此庞大,魏臻又丁点儿错误也不肯犯。 她想巴结魏臻,抱上皇后的大腿,便要帮其做她不能做却想做之事,为她除掉不能除却必须除掉的人。 曾经的婉妃如此,如今的月婕妤亦是如此。 皇后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她虽然仿佛一直不在意后宫哪个嫔妃有孕,但宠妃传出喜讯时,皇后的眼睛是不一样的。 黝黑沉沉,仿佛一个漩涡,让兰嫔看一眼便觉得心惊。 这般的皇后,又怎会如她表现出来的一般大气包容呢? 而越是接触,兰嫔越是不敢自作主张。 她在皇后面前娇嗔痴笑,甚至求着皇上帮她安排侍寝说自己想要个孩子,但兰嫔其实一点都不想有孕的。 她打骨子里,害怕皇后那般的眼神。 “主子……”宁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兰嫔微微摆了摆手,抬步往自己宫里走去。 等着看看良妃会怎么做。 良妃又能怎么做呢? 第59章 她的心思,与众不同 如今宫中只得两妃,就是贤妃和良妃。 有孕的赵婕妤是贤妃宫中的人,良妃想动她不容易,可想动皇上护着的未央宫,更是难上加难。 眼看着良妃连晚膳都吃不下几口,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坠儿蹲在她身边,小心的问道:“主子……不如奴婢去请皇上过来,就说……主子病了,大皇子很是焦心?” “不必了。”良妃自觉已经过了用装病来博取圣宠的年龄。 她单手支着头,叹道:“若皇上过来,考教元儿读书的内容……” 说着,良妃便生起气来,起身道:“走,去看看元儿。今日该读的书他读都读了吗?” 坠儿在后面跟着,也很是无奈。 良妃的两难没维持多少天,便听说赵婕妤不太好了。 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憔悴的很,甚至不得不与皇后娘娘请假,根本没办法来请安。 也因此,这日请安之后,一群妃嫔跟着皇后往咸福宫去探望赵婕妤。 衡月也跟在其中,她其实是有些好奇的,也是后来才想起,上一世赵婕妤似乎并未生下孩子。 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在衡月的印象中,六年后她入后宫时根本没有这个人了。 难道,如今便是她命中的劫数? 跟着众人到了咸福宫,原本住在后殿只有一个小屋子的赵婕妤如今被贤妃安排在了侧殿。 而此时的她看起来实在不好,病恹恹的憔悴的躺在那里,见到皇后还想起身行礼,一动却又想吐。 皇后蹙眉坐在一旁:“怎么回事?不是都有孕快两个月了,怎么这会儿又开始吐起来了?” 赵婕妤一脸苦相,无法回答,贤妃代她答道:“太医来看过了,说每个人就是不同,有的要吐到孩子出生呢。” “哎呀,那不难受死了!” 有妃嫔惊呼,随后声音又小了下去,“不过那也值得……” 皇后坐在最前面,只宽和的笑了笑。 她距离赵婕妤的床还有至少三尺的距离,虽然她一直是微微笑着的模样,但衡月看的出,皇后病不想离赵婕妤太近。 贤妃倒是坐在赵婕妤床边上,代她与皇后应答了几句,只道太医说赵婕妤胎相稳固,一切都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行人很快又离开了建章宫。 衡月原本是走在最后的,但却有一人慢慢落在了她身边,渐渐与她并排一起走着。 衡月抬头一看,屈膝行礼:“诚嫔娘娘。” “不必这般客气。”诚嫔笑道,“上次原想小聚为你庆贺,没想到赵婕妤倒是有喜了。” “诚嫔娘娘有心,嫔妾知道的。”衡月低声道。 诚嫔点头,又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赵婕妤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这会儿查出身孕了。若不然,有妹妹一直专宠,这贵子,哪里还有别人的份儿呢。” “嫔妾不敢妄想。”衡月继续低着头,只将一双攥紧拳头的手露给诚嫔看。 她不知道诚嫔是什么意思,过来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目的,但她也能猜到诚嫔想看到什么。 这些有了孩子的妃嫔,大约比旁人更怕这后宫孩子多。 孩子多了,便不值钱了,便是为长的大公主,大约分到的圣眷也只会越来越少。 可惜衡月如今的心思与诚嫔却是恰好相反的。 她倒是想保护赵婕妤这一胎,最好能让她平安生下。 至于什么贵子,衡月倒是无所谓,她倒是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在长起来之前,都是个不引人注目的、最普通的皇子。 思索之后,衡月趁着众人离开,又返身回到咸福宫。 她本还在想着该如何骗过贤妃,顺利去到赵婕妤屋里,但没想到,贤妃这会儿竟是不再。 到了赵婕妤屋里时,她正在吐着,问了之后才知道,却是因为她刚刚喝了半盏清水。 这般吐法,衡月看的都觉得不忍心,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就赵婕妤这喝口水都要吐的模样,都不需要别人做什么,她自己恐怕都没办法正常生下这个孩子。 见衡月回来,赵婕妤有些惊讶的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衡月笑道:“刚刚快回到宫中了才发现,耳坠掉了一只。一路寻回来,却是扰了姐姐了。” “快帮月婕妤找找,是什么样子的耳坠?”赵婕妤用帕子掩着口,还在吩咐宫人。 衡月袖口掩藏的耳坠顺势扔在地上,口中说着:“是一个小珍珠的,粉色的珍珠……” “月婕妤那里好东西真多……”赵婕妤有些复杂的说道。 她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只除了这一回出了个风头,其余时候都安分的很。 而她进宫,也不过是家族博弈的结果。 衡月离近了才看到赵婕妤越发苍白的脸,和因为呕吐而有些充血的眼睛。 她心中有些戚戚,因自己体质较好,倒是一直没经历这种呕吐的痛苦,但就算是她这种体质,怀孕两次也都是极为不轻松。 便是存了利用的心思,衡月此时看赵婕妤,多少也有些戚戚然。 她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可能有些冒昧……之前我在东膳房的时候,婉妃娘娘有孕时也是我们伺候的,刚把出喜脉时,婉妃娘娘也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用了孙姑姑腌渍的酸梅,才能吃得下饭。” 第60章 留与不留 其实衡月这个比喻实在用的有些不好,毕竟婉妃如今别说生育了,连人都已经没了。 但大约赵婕妤也实在恶心的厉害,听到这些后却是眼睛一亮,急急追问:“是什么酸梅?” 说着,她还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明显是有些想吃的。 衡月“嗯”了一声,歪头细细思索:“是用去岁秋日新收上来的青梅,用糖细细腌了……” 看赵婕妤又吞咽了几次,衡月笑道:“不若我去问问,看孙姑姑如今那里还有没有?”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只是这入口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姐姐。” “应是合适的。”赵婕妤掩着口,眸光都有些期盼,“一说起酸梅子,我也想吃了。” “主子,贤妃娘娘说过,你不能吃别的食物的……”有宫女提醒道。 赵婕妤却是下意识的目光往下一扫,虽那帕子还掩盖着嘴巴,但衡月明显看出,这是个有些不耐烦且不屑的表情。 只不过瞬间,衡月便明白了些什么。 她笑道:“贤妃娘娘也是为了姐姐好……不若这般,我若寻得那些梅子,便交给皇上,请皇上招御医验过,若对姐姐有益无害再送来可好?” “皇、皇上……”赵婕妤眉间有些激动,却还藏了些惴惴不安,“只为如此小事便要惊动皇上,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姐姐的身子如今是重中之重,如何能算小题。”衡月笑着说道,“此时我来办,姐姐放心。” 也是此时,有宫女“咦”了一声,弯腰捡起什么:“这可是月婕妤的耳坠?” 衡月和赵婕妤都看过去,见那摇摇晃晃的粉色小珍珠,便都笑起来。 衡月道:“总算是找到了,多亏姐姐的宫人。我这也不打扰姐姐休息,这便回去了。” “好,那酸梅……”赵婕妤可怜巴巴的看着衡月,衡月对着她点头,笑的很是让人放心:“姐姐放心。” 回到未央宫后,衡月便叫来了童翠,让她到东膳房去问问孙姑姑,可还有之前给婉妃的那种酸梅。 童翠走后,衡月又问绿柳:“姑姑,皇上今日可翻牌子了?” “皇上今日事忙,不一定还来后宫。”绿柳低声道。 衡月仰头看她:“那若我有事求皇上,要怎么做呢?” “主子直接去大明宫求见皇上便是。”绿柳笑起来,“之前皇上也说过的,主子忘了吗。” 衡月这才想起来,上次上官征过来似乎还说起此事,说他好几日不过来,衡月也不寻他。 她看看时辰,也差不多午膳了,便挽起袖子到小厨房做了几道家常小菜,正好童翠带了一小坛酸梅过来。 衡月让人准备去大明宫的东西,自己躲在小厨房,悄悄给酸梅坛子里加了不少的灵泉。 灵泉无色无味,与普通的水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同,但却能激发食物最原本的味道。 衡月给上官征做饭也就是象征性的滴上几滴,可为了保住赵婕妤与她腹中的孩儿,衡月几乎加进去了小半碗。 等一切准备好,衡月专门用了另外一个食盒提着酸梅,带着一行人往大明宫去了。 后宫很快得知了此事,这会儿,贤妃正在皇后宫中,两人准备一起用午膳。 得知衡月往大明宫去了,贤妃觑着皇后的脸色,低声道:“这月婕妤,也够黏人的。” “那也是皇上宠出来的。”皇后淡淡道。 贤妃便没再说什么,皇后却又笑起来:“如此也好。” 感情好,见面多,才能尽早有孕。 若是能一举得男,那便当然最好了。 贤妃多少也猜到些皇后的心思,此时见四下无人,便问道:“娘娘,那物……可还要继续给赵婕妤下着?” “赵婕妤这一胎不能留。”皇后毫不犹豫道,“不能占了贵子的位子。” “但太医说,赵婕妤这般吐下去,只怕……不止孩子保不住,她也难说。” 贤妃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还是觉得心虚。 她咽了口口水:“臣妾只是担心,万一被人查出来……” “不能再等了。”皇后表情却格外严峻,“原本你发现她有孕的事情已经晚了这许久,哪里有前两个月不吐,第三个月却开始吐的?” “是,此事确实……是臣妾未能及时察觉。”贤妃自知理亏,也不敢继续争辩,只能道,“那臣妾继续给她用上。” “嗯,要快。”皇后蹙着眉,“赵家……也还盼着这一胎呢。” 贤妃只得又应了一声“是”,心中却实在有些不安。 皇后察觉到她的情绪,斜斜看过来一眼,又端起笑来:“你怕什么?那东西不过是让人食水难咽罢了,又不是什么毒药,便是太医再查,也查不出什么。” “是,皇后娘娘机智,是臣妾想差了。” 贤妃只得马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含笑答道。 皇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贤妃还是笑什么。 大约也是觉得贤妃可笑,死在她们手上的孩子女人还少了?如今又摆出这副惴惴的模样给谁看呢。 另一边,衡月到了大明宫后,很顺利的便见到了上官征。 而见到她的上官征也很是惊喜:“月儿今日怎么这般好,还给朕送美食来了?” 第61章 借皇上的势 “皇上这是嫌嫔妾来的少了。”衡月轻哼,走到一旁桌子上,亲手将准备的小菜一样一样摆上。 之后任由侍膳太监去尝,她走到御案前,伸手去捏上官征的肩膀,一边说着:“嫔妾只准备了些简单的菜式,只用这些怕委屈了皇上……” “文忠,传膳。” 上官征也看到了,衡月只带了四样简单的小菜,他们两个吃只怕不够。 只能和御膳一起混着吃了。 上官征正好也累了,便放下笔,靠在椅背上,任由衡月给自己揉捏着,同时问道:“那不是还有个食盒?里面是什么,饭后才能吃的吗?” “不是……此事还要麻烦皇上,请位御医过来。” 衡月顿了一下,趴在上官征背上,略带些撒娇的说道,“皇上先答应嫔妾,莫要与嫔妾生气可好?” “嗯,你说。”上官征虽说不管后宫事,但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会儿衡月这般说,上官征脑海中已经瞬间闪过几个念头,这些念头又被他一一按捺住,只等着衡月来揭晓。 衡月却是直接将那食盒打开,将其中褐色的小罐子捧出来,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盖子给上官征看。 顿时,一股霸道的酸甜味道顺着缝隙涌了出来,便是上官征,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只觉得口舌生津。 “此事说来或许不太吉利……”衡月犹豫着,将去看望赵婕妤耳坠却丢了,回去又恰好遇到赵婕妤因喝水而呕吐的事情说了。 然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也是嫔妾多事,与赵婕妤提起之前给婉妃娘娘做过的酸梅……赵婕妤很感兴趣,嫔妾也觉得她那般实在难受,便想求皇上寻个御医给看看,这梅子,可适合赵婕妤食用?” 这话说完,殿内一时寂静下来。 上官征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打开那酸梅坛子的盖子,那股酸甜味便越发浓郁。 衡月余光能看到,离得近的文忠和绿柳都已经在吞口水了。 孙姑姑的手艺好,做的酸梅自也不差,再由衡月的灵泉一加持,这个味道便越发诱人了。 上官征看了片刻,又将那盖子盖好,然后看了文忠一眼。 文忠马上明白,低着头退了出去,显然想去寻御医去了。 上官征又看向衡月,手指一勾:“过来。” 衡月面上带着丝懵懂的走到他身边,还未站定,便被上官征一把拉进了怀里。 “皇上……”衡月顿时满面羞红,“有、有人……” “月儿,你真是……”上官征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后宫争端不断,上官征一般都不太管。哪怕有时候,明知道有人对孕妇下手,他也只是冷眼旁观。 连自己和孩子都保护不好,便是生下来,也不过是蠢货废物。 他上官征,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孩子。 不过如今随着年岁越大,上官征自然更看重子嗣一些。赵婕妤这一胎,他已经敲打过贤妃,原想应是无碍了。 但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还有像衡月这样的妃嫔。 送吃的给有孕之人,若那人出了任何事情,吃食便很容易被打成缘由。 衡月无疑是聪明的,知道来寻他做这个证明,但那又如何?到赵婕妤这一胎真出些什么事情,到时候源头查到这坛酸梅上,便是有皇上作证,衡月总也跑不了一顿责罚。 可她大约是不知道,大约是无所谓,总之,她同情那赵婕妤,便这般做了。 上官征这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便是从前的容儿,虽是个性烈如火的姑娘,却也不会这般傻的去帮别人。 上官征环着衡月的细腰,喉结几番上下滚动,到底还是只吐出一句话:“用膳。” “嗯,好哦。”衡月悄悄抱了下上官征,面上又闪过一丝羞赧。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站起身走到桌子旁,不敢去看上官征,只柔声说道:“最近天热,嫔妾给皇上准备了些下火清爽的菜色……” 一顿午膳还未用完,御医便到了。 在文忠的示意下,御医细细查了那坛子酸梅,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对孕妇不好的东西。 衡月还细心的提醒道:“只不知是否适合赵婕妤的体质,能否劳烦这位太医,再往咸福宫跑一趟?” 那位姓李的御医看着皇上微微颔首的样子,笑道:“月婕妤客气了,臣这便过去。” 他也同时带走了那坛子酸梅,于是,这事便变成了“皇上听说赵婕妤胃口不佳,特地赏赐了一坛能够开胃的酸梅,还专门让御医送过去的”。 后宫如何艳羡便不说了,除了上官征和赵婕妤,也无人知晓那是衡月献上的酸梅。 而原本伺候在赵婕妤身边的、只听从贤妃命令的宫女,却是因这酸梅成了御赐之物,也不敢拦着赵婕妤不许她吃了。 大约那酸梅真的有效,用过小半坛后,赵婕妤便真的不吐了,吃什么都很有胃口,不过几日,便将掉下去的肉都补了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 这会儿,一行人从大明宫刚回到未央宫,童翠便磨磨蹭蹭的来到衡月身边,满眼不解的看着她。 衡月歪头笑着看童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第62章 谁可怜你呢 “奴婢只是不明白,那酸梅明明是主子求来的……” 童翠苦着一张脸,“可如今,却是皇上送出去的。” “主子还专门去问孙姑姑要来的,却一点好名声也没留下……” 衡月不由失笑:“我要那好名声做什么?” “那,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童翠不解。 衡月看了眼绿柳,绿柳明白的带着其余人出了门。 “你先坐下。”衡月指指绣凳。 这屋里就她两人,童翠便也没矫情,直接坐下,眼巴巴的看着衡月。 衡月笑道:“我去寻了酸梅来,就是为了赵婕妤的胎相能好好的呀。” “我不懂,主子,赵婕妤胎相好坏,与咱们又有何干呢?”童翠依旧满是疑惑。 衡月便将后宫种种与她分析了一遍,从帝后的想法,到对她自己的利益之处。 这些话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她坦坦荡荡:“……所以,只有她有孕,对我来说才是一件好事。” “甚至于,她能平安生下贵子更好。” 童翠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为什么呢?主子自己生下贵子不是更好吗?都说母凭子贵……” 衡月摇摇头,再深的,她也解释不了了。 童翠坐在那里,皱着眉思索片刻,终于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所以……我懂了!” 她高兴的站起来,又回身道,“月儿,还是你聪明!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嗯哪。”衡月也不计较称呼,只笑眯了眼睛。 童翠高兴的走了两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站住。 她欲言又止的看向衡月,几次开口又闭嘴,衡月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我……”童翠顿了一下,又道,“我……奴婢……” 衡月正想说此处就她二人,不必在意称呼,外面却忽然传来敲门声,绿柳轻声道:“主子,祝才人求见。” 祝薰烟来了! 衡月的喜悦简直是压抑不住的散发了出来,她连声道“快请!”,一边又看向童翠,仿佛在无声的催促的问她到底要说什么。 这一瞬,童翠心中甚至有些委屈。 那祝才人,衡月也不过只见了几次,便与她如此亲密,便是在与自己说着什么,听到对方来了,便也要急急去见。 而自己,却是衡月一起吃住了一年的好友啊!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个奴婢,祝才人是个主子,便会得到不同的对待吗? 一瞬间,童翠想了很多,也将刚刚才要说出口的真心话咽了下去。 她摇摇头:“奴婢没事,主子快去见祝才人。” 衡月刚刚也想到了谢云琅,便也没注意到童翠的异状。 她点点头,又拍了下童翠的肩膀,便迫不及待往门口走去。 童翠看到她那般急切的背影,忍不住咬了下唇,又别开眼睛,不再去看。 然而突然过来的祝薰烟,脸上却没什么好的表情。 她几乎是带了些愤恨的看向衡月:“是不是你?” 衡月一愣:“什么?” “谢……”还好祝薰烟没彻底失了智,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口。 她抿了下唇,“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你便是这般与我说话的吗?”衡月也反应了过来,看来祝薰烟是听说了谢云琅的事情,来与她算账来了! 怎么,她就是要让靖王带走谢云琅,让祝薰烟再也不能和谢云琅见面,又如何? 大约是亲姐妹之间只能的有所感应,祝薰烟只看着衡月的表情,竟也猜到她想说什么。 祝薰烟下意识摇头:“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他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就是死。”衡月笑起来,“你愿意他死?还是……” 绿柳已经机灵的带着众人都退了下去,这会儿的花厅中,只余下姐妹两个。 祝薰烟情绪还未平复,胸口起伏剧烈,她紧咬着牙,开口还带着哭腔:“我不信!靖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姐姐你认得靖王?” “不认识,巧合罢了。”衡月走过去,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她垂了眸子不去看祝薰烟,只低声道:“这样不好吗?他到底是大好男儿,困在这深宫中,又能有什么以后呢?” “可他已经净了身,再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祝薰烟也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吼出声,“姐姐你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云琅哥哥已经够可怜的了!”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你呢?”衡月脾气也上来了,她一把捏住祝薰烟的脸,强迫自己冷下心肠。 “这一批的秀女,只你一人还未侍寝过了……祝薰烟,这两日我便会劝皇上往建章宫去,你……做好准备。” 衡月说完这些话便不再去看祝薰烟,祝薰烟却惊诧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衡月的手惊慌道:“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啊?皇上……那是我姐夫啊!” 第63章 收拾下人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姐夫!” 衡月简直哭笑不得,“你是皇上的才人,自然是越早侍寝、越多侍寝的好!” 祝薰烟这下咬着唇蹙着眉,半晌没有说话。 衡月见她这般,知道终于将那谢云琅的事情糊弄过去,才微微松了口气,却听祝薰烟又怯怯开口。 她说:“姐姐之前说的假死出宫的法子,可还能用?” 衡月被她问的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当即便要昏厥过去。 好的很,谢云琅在宫里的时候,衡月让她不要来,她却非得来,不顾一切也要来; 后来进了宫,衡月又劝她不如假死脱身,但为了谢云朗她还是执意留下; 现在知道谢云琅以后在宫外时间多了,她又想假死出宫? 衡月冷笑出声:“可以,但假死后你就不是祝薰烟了,我会请外祖母快些给你说一门亲事,将你改名换姓远远嫁出去才算安全。” “姐姐!”祝薰烟大惊失色,她不明白,“姐姐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也可以满足我,可为什么你就是偏不呢?” “难道看我伤心,看我不能得偿所愿,看我难过绝望,姐姐就会开心吗?” 祝薰烟眼泪簌簌而下,“姐姐为什么,就不能随了我的愿呢?” “我真是疯了才会要随了你的愿。”衡月怒道。 但好言救不了要死鬼,祝薰烟一意坚持,非要出宫去寻她那净了身的情郎,怎么劝都不听。 衡月便不再管她,干脆起身离开,留她自己在殿里冷静冷静。 出了殿门,衡月左思右想,到底还是叫来了夏竹。 趁着整理衣服的空档,夏竹低声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谢公公如今人在何处?”衡月直接问道。 夏竹顿了游戏:“奴婢不知,求主子通融奴婢半日时间。” 半日,便能从她这未央宫传信到靖王府,看来上官彻的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大。 衡月半闭着眼睛微微点了下头,夏竹松了口气,帮她整理好衣裙便出去了。 但夏竹这般,却是让夏荷不太高兴了。 四个宫女早就分工明确,管着衡月衣服的该是夏荷,但现在主子更衣却多喜欢叫夏竹去做,夏荷可不就不愿意了。 她还找了绿柳,委屈的哭了半晌,绿柳无奈,只能来寻衡月说个明白。 衡月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无奈的笑了一声:“竟是这般……这般也不行么?” “也不能是不行,就比如皇上身边,也是有文公公和卫公公两边的人,不过只是两边负责的东西不同。”绿柳与衡月解释着这宫里的用人之道。 她温声软语,“就比如侍膳太监就是卫公公的人,但若哪日皇上点了文公公去做,那侍膳太监虽不能说什么,却也是要不快的。” 衡月明白了,但……夏竹负责的是洒扫寝殿,打扫卫生的时候她实在也不能留在这里,那两人如何能有独处的机会? 她便虚心的问绿柳:“那若我让夏荷和夏竹把活儿换换,可能行?” “能伺候主子衣衫的,一般都是心腹,主子若觉得夏荷不行,换掉也无妨。”绿柳这般说道。 这……衡月哪里能做。 毕竟绿柳已经表示过,夏荷是她的人了。 衡月一时也没想出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世的四个大宫女都干活利索,也算衷心,却没想到还牵扯到了分派的问题,衡月想一想便觉得头痛。 可头痛之余,衡月又想到了皇后。 她只是要将四个宫女理顺便这般辛苦,皇后管着偌大一个后宫,期间林林总总,分的派系又何止一二个? 可不管皇后是如何的面甜心苦,至少整个后宫在皇后手中被管理的仅仅有条。 这些事情让衡月来做,她却是不觉得自己能做的了的。 这般,不行。 衡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要为家族正名,要一步步往上爬,最好坐上那至高之位,那么用人之术,她总要学的。 今日一个小小的未央宫若都料理不当,日后整个后宫,乃至前朝,又该何去何从? 绿柳要用,夏竹也不能疏远,衡月又向绿柳详细问了其余几个宫女的情况。 得知夏蝶和夏莲确实没什么派系,都是文忠随便挑选的、衷心的好苗子。 沉吟之后,衡月决定将夏竹和夏蝶的负责换一换。 她们一个管着洒扫,一个管着膳食出行,说起来也没有谁比谁更好。 夏莲自是很愿意,能进主子寝殿的,那都是心腹宫人,哪怕只是做些洒扫活计呢; 而同样的,夏竹也很高兴,她能趁着出去提膳的功夫去寻她要找的人。 与此同时,夏荷也松了口气——能管着主子的衣服,必是最亲近的那个,主子没有调换她,便是信任她。 夏荷便更高兴了。 而夏蝶则是因为一开始便受到衡月的喜欢和信任,甚至童翠一直都是交给夏蝶带的。 说起童翠,衡月倒是想起一件事。 似乎祝薰烟来之前,童翠想与她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她让人去寻童翠过来,却惊讶的发现,童翠不在未央宫中。 第64章 杀鸡儆猴 这下衡月是真有些没想到了。 她平时用的多的便是绿柳和四个宫女了,又惦记着与童翠的情意,念她年幼,很少让她来跟前做事,也就出去的时候带着她一起。 甚至她还然绿柳专门安排了个小宫女去伺候童翠。 只是衡月竟也不知,童翠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可以随意进出未央宫的特权? 甚至问过夏蝶等人才知道,童翠这不是第一次无缘无故离开了,而且童翠走便走了,竟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衡月这才想着要将未央宫好好料理一边,童翠便撞到了她的手里…… 不罚不足以立威,杀鸡儆猴,童翠这个鸡做定了。 于是,等童翠去东膳房吃的饱饱的后回来,却发现整个未央宫风声鹤唳的,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 她有些纳闷的进了宫门,探望往正殿方向看了一眼,便准备往自己住的屋子去了。 却没想到,殿门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翠儿,过来。” 童翠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有些觉得怕。 明明还是衡月的声音,也是往常的语气和音色,但莫名的,童翠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磨磨蹭蹭的往里面走,一边低声嘀咕着:“干什么啊,这是怎么了……” 等一进殿门,那种严肃的气氛扑面而来,童翠被吓一跳,下意识便跪在了地上。 衡月坐在上首,身边只站在绿柳和夏蝶。 她也算是给童翠面子了,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惩罚她。 但就算这般,在夏蝶质问童翠为什么擅自离宫时,童翠还是涨红了脸,觉得羞耻万分。 她不理解,从前大家在膳房的时候,没活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出去。 而且她也没乱跑,只是去找东膳房的旧友玩一会怎么啦! 衡月只看她的表情,便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她微微沉了眉眼,低声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奴婢去找孙姑姑了呀。”童翠有些委屈,“奴婢午膳没来得及用,这会儿正好是膳房的吃饭点,奴婢便去寻孙姑姑一起用饭了。” “你出去,为何不与我们说一声?”这是夏蝶在问了。 童翠抿了抿嘴:“那我又不是犯人,去哪里还得要人批准?” “放肆!什么你啊我啊,你是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绿柳怒斥道,“还去膳房,这合宫上下谁去膳房领膳都分的清清楚楚,你无事随意离宫,还说不得你了?!” 童翠第一次被这般大声呵斥,顿时就在眼中含了一汪泪。 她可怜兮兮的看向衡月:“月……” “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吗?” 绿柳拿出掌宫宫女的架势,训斥童翠道,“往常念你年纪小,便是教导也从未罚过,但你今日行事实在莽撞无礼,今日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 童翠待要辩解,却见绿柳拿出一张薄薄的木片握在手中。 这个东西她见过,是那些姑姑教导宫女时扇耳光用的!一下就能将人打的皮开肉绽,脸颊会肿好高! 她马上怕了,恨不得立即低头求饶,但绿柳已经拿着木片走了过来,童翠被吓的呆住,只眼泪哗的流了下来。 “好了。” 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衡月叹道,“童翠年纪还小,又是初犯,莫要这般罚她了。” “主子心善,但这未央宫也该有未央宫的规矩。” 绿柳依旧满面寒霜,“便不说这未央宫,合宫里去问问,谁家宫女能随便跑来跑去的?主子要找人都找不到,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让一宫的人等着你么?” 童翠被绿柳吓的一直哭,一个字也说不出。 衡月道:“绿柳姑姑,童翠是做错了,但到底年纪还小,教导几句便也罢了。” “那便不扇耳光了。”绿柳从善如流的收起木片,只看着童翠道,“先跪上半个时辰。” 见童翠松了口气,绿柳又道,“去外面跪。” 刚过中午,外面阳光烈的能将人晒出油来。 童翠悄悄去看衡月,衡月叹了口气:“……去树下跪着。” 童翠吸吸鼻子,到底没脸再求情,只能磕了个头,倒退着出了殿门,去树下跪着了。 衡月揉着额头叹气,绿柳也叹:“主子还是心软了。” “是。”衡月苦笑,刚刚童翠进来之前,绿柳还问过她要怎么处置,她说依宫规处罚,到头来还是言而无信。 绿柳却笑起来:“主子这般也好。” 衡月见不得童翠真的被打耳光,便是宁愿在宫人面前失信也要保住这个姑娘。 这般有人情味的主子,总比那无心无情的好。 绿柳和夏蝶都想到这一点,不由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这未央宫以后,应该能走的很远。 屋里的人如何想的童翠不知道,她只觉得委屈极了。 第65章 何为对何为错 跪在树下,便是没有太阳直晒的酷烈,可那热乎乎的风和硬邦邦的地,还是让童翠受到了从没受过的委屈。 她的眼泪就没停过,一直默默的流着。 偶尔有宫人路过,童翠更是觉得丢人——要知道,之前因为和衡月的关系,她在这未央宫可以说是地位仅次于绿柳! 只有她和绿柳有小宫女伺候! 现在好了,她被罚了,衡月也不帮着说话…… 在童翠看来,让她避免被打耳光只是罚跪,也是惩罚,而且是很严重的惩罚。 这未央宫的主子是衡月,只要衡月说什么,别人还敢罚她? 她觉得实在委屈,抽抽噎噎的哭了半晌,却还是没等到来看她的衡月。 屋里,绿柳还在和衡月说着从前在大明宫,掌宫宫女是如何管理下面人的事情。 她在宫中待的时间久,也跟过后宫的妃嫔,后来机缘巧合到上官征身边伺候,又熬成了姑姑,如今也算见多识广。 两人聊着,夏蝶走过来低声说道:“主子,奴婢瞧着童翠姑娘还在那里哭呢。” 衡月一顿,迎着绿柳的目光叹道:“……罢了,让她跪够半个时辰便回去。” “主子可还打算去给童翠姑娘送药?”绿柳含笑问道。 衡月是有这个心思的,便也点了头。 绿柳却道:“虽说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但主子与童翠姑娘情分不同,奴婢只怕主子此时去了,童翠姑娘今日这罚,便白挨了。” 衡月一惊,细想之后觉得绿柳说的不无道理。 今日罚了童翠,便是盼着她日后谨小慎微,也是盼着未央宫所有宫人看到这一切,以后也好管理些。 若再去送药,那……大概真的是白罚了。 她抿了下唇,夏蝶很机灵的说道:“那到晚上,奴婢去看看童翠姑娘,悄悄的将主子给她的药带过去。” “也好。”衡月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她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见童翠正在抹眼睛,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由的,衡月又想起祝薰烟。 重活一世,她原想好好保护这两个姑娘,却被世事推着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姐姐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也能给我,为什么非得让我伤心绝望才愿意呢?” 祝薰烟哭泣的脸在脑海中闪现,衡月捏了下额角,无声叹了口气。 “主子若觉得不妥,将童翠姑娘提做一等宫女也就是了。” 绿柳还以为衡月是因为童翠的事情伤心,便建议道,“便是暂时不负责什么,贴身伺候主子也是好的。” “便这样,明日再去与她说。”衡月又往外看了一眼,“夏竹呢?” 夏竹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说衡月寻她,连忙过来回禀道:“主子,奴婢回来了。” “嗯,劳烦姑姑再去与童翠说一说,也让她先回去。” 衡月算着时间也差不多,正好也留下夏竹单独问问。 绿柳和夏蝶都出去了,夏竹便站在衡月身边,一边为她重新倒了一杯热茶,一边说道:“主子放心,谢公公虽暂时还不能离宫,如今也安排在王爷在宫中的住处了。” “嗯……”衡月手指抚过杯沿,心中莫名拉扯。 再抬眸时,正好看到夏蝶扶起童翠,与她一起往后院耳房走去。 童翠跪的不算久,但也是第一次吃这种苦,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手背更是一直在抹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姐姐就不能随了我的愿么!姐姐明明可以随了我的愿!” 交叉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在衡月脑中轮转,她捂住额头,半晌,终于妥协:“先莫要让谢公公出宫,我……我再想想。” “好。”夏竹什么都没问,直接应下。 衡月只觉身心俱疲,扶着夏竹的手回寝殿休息了一会儿。 大约也是因为想的事情太多,晚上上官征过来的时候,衡月总也没办法专心陪他。 上官征自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他伸出手指捏住衡月的下巴晃了晃:“在想什么,怎么总是发呆。” “嗯……”衡月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住他的手,“皇上,嫔妾……” 犹豫了一下,衡月干脆将童翠的事情与上官征说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嫔妾原还说,按宫规处罚她,但……几次都心软。” “是啊,不止心软,现在也在内疚呢。”上官征好笑的捏捏女人的手,不知为何,心里并不讨厌她这般。 像魏臻那样,如同一个管理机器,冷漠无情,从不徇私,又有什么趣儿呢? 他将衡月抱在腿上,温声问道:“那你现在是想如何?” “嫔妾……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衡月低着头,把玩着手指,声音低低的,“当初嫔妾受罚,走不了路,还是童翠将嫔妾背回去的。” “既这般,升她个一等宫女也就是了。”上官征的处理方法和绿柳一样,“但规矩要立,这满宫上下都看着呢。你身为主子,为一人破例,便是错。” 第66章 也就仗着喜欢 “嫔妾知道了。”衡月小声道。 上官征大约也喜欢她这般实在乖巧的模样,几句话没说完便要来低头吻她。 衡月微微躲开一下,抓着上官征的衣服,犹豫之后,还是小声说道:“就是嫔妾觉得有些不忍心。” 上官征这次没教她要如何铁血心情,只笑了一声,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热烈有热烈的可爱,温婉也有温婉的好处。 至少上官征现在已经有些接受衡月的性子了,甚至觉得这般小意温柔也很不错。 第二天,衡月去给皇后请安之前,特地让夏蝶再去看看童翠。 这般跪过的伤,一夜之后应该是最肿的,她准备等会回来便自己过去,悄悄给童翠摸点灵泉,那般也能好的快点。 今日给皇后请安倒也算安稳,没有人再阴阳怪气什么,一个有孕的赵婕妤还在艰难保胎,众妃更是难得的平和。 衡月也觉得挺好的,如果没在回来的半路上遇到祝薰烟的话。 “姐姐……”祝薰烟看起来似乎是瘦了,脸都小了一圈。 衡月看了她片刻,有些讨厌她眼下的青黑,抿了下唇后别开视线:“做什么。” “有些话想对姐姐说。”祝薰烟无精打采的站在那里,衡月总感觉她有些摇摇晃晃的。 她顿了一下,蹙眉道:“走。” 走几步她又忍不住问道,“你不吃饭的吗?” “最近天热,胃口差了些。”祝薰烟仿佛勉强打起精神笑一笑,“姐姐不要担心。” 衡月便没再说什么,到了未央宫后便让众人先退了出去。 她皱眉看着祝薰烟,总感觉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是碍眼,忍不住便想发火:“没了他,你就活不成了?” “没有……姐姐,我没事。”祝薰烟笑着说道,“只是想来给姐姐道个歉,前几日我那般说,实在不对。” 她示弱了,衡月便又心疼死了。 她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别开脸说道:“……他还在宫里。” 便是余光,也能看出祝薰烟眼睛猛的就亮了起来,她似乎还想掩饰一二,垂下眸去,还掩饰不了几息,又马上来问道:“那他在哪里?” “在靖王的住处,那是前廷,你知道。”衡月警告的她,“莫要乱来。” 祝薰烟眼睛依旧亮亮的,她点头:“嗯,我知道的。我不会乱来的,姐姐放心,我……就是知道离他还近,就很高兴了。” 她越这般,衡月便越难受,烦的干脆举起杯子,不太想继续搭理她。 偏祝薰烟还是有事来求的,她可怜兮兮的拉住衡月的袖子摇晃一二:“姐姐……能不能先不让我侍寝啊?” “你……”衡月还想讲那些大道理给她,但看祝薰烟的黑眼圈,她顿了一下,“你不侍寝,在这后宫,会被人欺负的。” “可是我有姐姐啊。”祝薰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如从前一般天真,“有姐姐照顾我,我就不必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呀。” 衡月又看了她片刻,硬邦邦丢下一句:“随你。” 看她这般,祝薰烟就又笑的越发甜了。 她的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哪怕再生她的气,说的再难听,也总会满足她的要求。 也就是仗着姐姐喜欢她了。 姐妹俩重新破冰,祝薰烟这才喊饿了,衡月便叫了夏竹来,然她中午将祝才人的膳食一起提到未央宫。 原本打算去看童翠的事情也被推迟,衡月与祝薰烟聊着,并不知道夏蝶一早便应承了童翠。 此时童翠真躺在床上,露出的两个膝盖红肿吓人。 她却没管,只探着脖子努力往外看,听到脚步声便忍不住眼睛一亮,但在那脚步声走过她房门的时候便又暗淡下来。 就这般等了好久,童翠的目光再没亮起来过。 骗子,说从坤宁宫回来便来看自己,没来。 骗子,衡月是骗子。 她不是衡月了,她现在是月婕妤,与从前不同了。 她变了。 童翠想着,便伤心的哭了起来,夏蝶来给她送饭的时候实在惊讶:“怎么了这是?” “主子……”童翠很想问问,却又不好说出口。 夏蝶却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急什么,主子是因为有人来访不能看你,否则早就来了。” “当真?”童翠抬起头,带着一点小小的期盼和不敢置信。 夏蝶点头:“对,主子请安回来时是和祝才人一起回来的,她们是有什么事要说,这会儿还要一起用膳。” “祝才人……”童翠喃喃。 刚刚升起的喜悦顿时又消散无踪,童翠忍不住又想起之前的那些心思。 从衡月入宫她们就在一处,和孙姑姑一起,不管是在东膳房还是去给秀女做饭都在一起。 衡月挨打是她背回去上药的,她做不完或者不会的事情也是衡月帮她完成的。 童翠不明白,她和衡月的关系,难道不应该比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祝才人更亲厚吗? 第67章 将自己想的满脸燥热 衡月自己也说过,她们情同姐妹。 童翠是真的把衡月当成姐姐来看的。 甚至……甚至她心悦皇上,都可以为了衡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安心做一个奴婢。 可是这样似乎不行呢。 做奴婢,衡月会罚她,想打就打,不打她她还要谢恩; 而做妃嫔的话,便是祝才人那般只与衡月见过几次面的,都能互称姐妹。 童翠心中难过,抱着膝盖又在默默流泪。 早知道,早知道当日皇上问的时候,她便留在膳房了。 ……但若是那样,她或许也见不到皇上了。 童翠想起上官征,那个强大英俊的男人,他在看向衡月的时候却又那么温柔。 那么多女人都在看他,而他,眼中仿佛只有衡月一个…… 童翠很是羡慕,她也悄悄多次照过镜子,自认虽然不比衡月国色天香,也算是清秀佳人。 若、若是她,皇上会不会也那般看自己呢? 童翠哭着哭着便停住了,又将自己想的满脸燥热。 她扇扇风,再看到膝盖上的伤,忍不住目光便凝住了。 用完膳,衡月送走了祝薰烟,又多叮嘱了几句让她千万莫要随便去寻谢云琅,这才往后院走去。 到宫女住的耳房那里时,通过窗户,衡月便看到了睡着的童翠。 天气热,她的锦被只盖住了肚子,大约觉得这里也没有太监来往,就这么敞着窗户露着小腿的。 伺候童翠的小宫女环儿正坐在门口打盹,听到脚步声,见是衡月便匆忙站起身来:“主子。” “嗯,怎么不去里面睡?”衡月随口问道。 环儿却道:“姑娘膝盖疼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奴婢怕扰了她。” 这实在是个好性子的小宫女,衡月夸了她几句,又给了她一把银瓜子拿着玩。 环儿高兴的谢恩,谁都没发现屋里的童翠悄悄睁了睁眼睛。 走进屋,衡月便闻到药物的味道,再看童翠那红肿的膝盖和上面一层绿绿的药膏,衡月叹了口气。 她问环儿:“什么时候换的药?” “午膳后刚换的。”环儿答道。 衡月便有些棘手,这般,她该怎么给童翠覆上灵泉水呢? 顿了一下,她道:“这是成品药膏吗?拿来我看看。” 环儿应声去拿,衡月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对绿柳道:“我梳妆台上有个小盒子,里面的药膏也不错,你去拿过来。” “好。”绿柳没生疑,便回去了。 趁着无人,衡月掐住小指的红痣,抬手轻轻抚上童翠的膝盖。 童翠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却能感觉到衡月似乎想碰碰她的伤口,却又不知道为何停手了,然后便没再动。 环儿很快回来,衡月看了看那药膏,趁着没人注意往里面加了些灵泉。 量虽不多,却也能保证童翠的腿会很快好起来,而且痛感应该会减轻很多。 等绿柳把另外一个药膏拿来之后,衡月也没多看,直将那个说是可以活血化瘀的小盒子放在童翠床头,又叮嘱了环儿几句,便先离开了。 她刚走,童翠便慢慢睁开眼睛。 她抬手拿起床头的圆罐,打开后,看着里面玫红色的药膏。 那药膏有些透明,还散发着淡淡的花朵香气,一看便比那绿色的药膏好了不知多少。 有这好东西,却不肯拿来给她用,到了看到她伤的厉害,才使人去拿。 童翠紧紧握住那罐子,要紧了唇。 环儿正好打了水回来,见童翠醒了便高兴的说道:“姑娘!刚刚主子来看你了,还给你送了个药膏!” “帮我洗了之前的,涂上这个。” 童翠低声说道。 她声音有些哑,实在是这两日哭了太多。 而让她哭的人,却是她一直当做亲姐姐看的人。 何其讽刺,连一罐好些的药膏都舍不得给她。 换上新的药膏后,童翠尝试着动了动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感觉出现问题,只试着膝盖的伤真的好了很多,甚至都不怎么疼了。 ……这般好的东西,也难怪不舍得给她用。 童翠低低笑了起来,笑声逐渐加大,她哈哈狂笑着,忽然抬手,将两个药膏罐子全到砸在了地上! 衡月已经不是从前的衡月了! 她也实在不该,拘泥于那点姐妹情谊,将自己狠狠束缚在原地! 另一边,衡月却觉得最近都是好消息。 据说赵婕妤的呕吐有所缓解,童翠的伤也逐渐好了,人也变的守规矩起来,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又活泼又懂事。 还有祝薰烟,最近也乖的很,三天两头的来找她玩,也不再提起谢云琅。 或许,将两个人分开的时间长一些,烟儿便不会惦记着谢云琅了…… 衡月这般想着,慢慢呼出一口气。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她…… 她这个月的癸水,也确实未至。 第68章 撤了绿头牌之后 “主子,此事是否要告诉皇上?”绿柳问着,眉眼间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太好了,她家主子有喜,天底下还有比这还好的消息吗? 衡月却摇了摇头,小脸微红:“我……我的月事一直不太准,只怕是一场空欢喜……” “还是,再等等……” 绿柳也知道,有时候时间太短了,连太医都把不出来。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从衡月第一次侍寝至今,也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 便真是有了,只怕太医也不能确定。 那确实不如再等等,而且这会儿也实在危险,若是可以,绿柳想着是悄悄回禀皇上,但要瞒过后宫众多耳目。 她之前在大明宫,自然见过皇上如何费心去保了婉妃的胎,但依旧没用。 说什么宫人嫉妒所以暗害,简直是可笑,便是绿柳都不能信。 她不再想这些,深吸一口气,扶着衡月坐下:“那主子如今,还能侍寝吗?” “嗯……我也不知,姑姑说呢?”衡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去看绿柳。 绿柳笑了起来:“那便先报一个身体不适,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说。” “嗯,也好。”衡月笑起来。 她知道癸水未至这样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绿柳,倒不如一早便说个明明白白。 绿柳只会比她更期盼这个孩子,也更不愿意早早的将她暴露在危险之中。 之前一步险棋来收服绿柳,到底是她做对了。 如今绿柳能和她一心,自会盼着她好,又绿柳帮忙,衡月在后宫也好过许多。 大明宫,刚要翻牌子的上官征手指一顿,蹙眉问道:“月婕妤呢?” “回禀皇上,未央宫下午来人通报,说月婕妤身子不适,恐不能伺候皇上,便现将绿头牌下了。” 举着托盘的李公公小声道。 “身子不适?”上官征眉毛一皱,干脆牌子也不翻了,抬脚便往外走去。 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刚进了后宫,上官征便被皇后的人拦住了。 “奴才斗胆,皇后娘娘请皇上过去一趟。”微胖的太监祝久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说道。 上官征顿了一下,点头道:“好。” 不过敢走了一会儿,上官征便又顿住脚步:“朕忽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做。你去与皇后说,若有事,让她来大明宫寻朕。” “是!”祝久连忙应道。 上官征回到大明宫的时候还没什么表情,他一如既往的在御案边坐下,一如既往的批着折子。 但片刻后,他却忽然发怒,一巴掌将整个桌子上的奏折全都挥到了地上! “哗”,这宫里所有的宫人齐齐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上官征面色阴晴不定的坐在那里,半晌,才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魏!臻!” 皇后不会来。 她也没什么事,非要见到皇上才说。 她只是,命人拦在那里,提醒他——不要再去未央宫了。 这一个月,只有上官征有空,基本就是宿在未央宫里,只偶尔去看看大皇子和两个公主,以及有孕的赵婕妤,但也不过就去看了一次。 上个月十五去了皇后那里,这个月初一因为太忙没进后宫。 如今衡月自称身体不适,他自然担心想去看看,却没想到皇后会给他来这一手。 若刚刚他去了坤宁宫,只怕皇后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总而言之就那么一句话:要雨露均沾,要谨守宫规。 上官征实在烦得很,甚至有种将魏相叫来训斥一顿的冲动,但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他看了那御案片刻,到底还是指了文忠:“你,去未央宫看看你月主子是怎么了。” “是!”文忠猜就是这样原因,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他倒退着出了殿门,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才赶紧往未央宫小跑而去。 衡月因为确定撤了绿头牌,此时还觉得挺悠闲,正摇晃着腿坐在那里看着私库册子。 之前光看便觉得震惊,这会儿再看这册子,光名字,衡月都觉得更可怕。 这随便一件,于是御制,就是上赐,简单来说,不管哪个丢了或者坏了,她就算落了话柄了,随时拿出来都能罚她一顿。 “那私库,定要看管好啊。”衡月与夏蝶说着,见童翠探头探脑的有些好奇,便笑道,“你也是,若是去私库,定要小心些。” 童翠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她如今也是未央宫的一等宫女了,所有月例比照夏蝶她们,连衣服都好了许多。 但她却越发不觉得开心了。 衡月真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也是此时,文忠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到衡月纳头就拜,吓的衡月连忙起身:“文公公!这是做什么?” “哎呀,月主子诶!”文忠急匆匆就问,“月主子身子到底是哪里不适?皇上想来看您没能来成,这会儿正在大明宫发脾气呢!” “我……”衡月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绿柳听说文忠过来正好也急匆匆赶过来,听到这话便笑起。 第69章 合该人家圣眷在身 “姑姑诶,您还在笑,皇上那脾气发的!”文忠擦擦额头,一脸苦相。 绿柳好笑道:“皇上想来看主子便来就是了,为何要自己去发脾气?” 文忠这次没说什么,只一边擦着汗,一边用袖子挡着,悄悄指了个方向。 那是……坤宁宫的方向。 绿柳微微讶异,继而明白的点点头。 皇后拿着后宫规矩压皇上,便是皇上不高兴,却也要赞她一句守礼。 而皇后,其实也不太在意皇上是否高兴,她只做对的事情就可以了。 衡月没听太明白,但看绿柳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 她慢慢站起身道:“是我的不是了,没想到会惹了皇上不高兴。” 她犹豫了一下,去看绿柳,绿柳接话道:“主子下午小睡的时候有些吹了凉风,总想咳嗽,也是怕伤害龙体……” “原是这般,可请太医看过了?”文忠问道。 衡月摇头:“我感觉还好,只是身上有些发冷……不想吃那么苦药,晚上早点睡,睡上一觉,许就好了。” “是,是,那奴才便这般去回禀皇上了?”文忠说着,小眼睛还眨巴眨巴的,似乎在暗示什么。 衡月微思索后,笑起来:“不知皇上今日膳食用的怎么样?” “哎,如今天热,皇上可是最怕热的,都吃不下什么东西!”文忠舒心的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般上道的妃嫔,合该人家圣眷在身。 衡月垂眸微微笑了一下,对文忠郑重道:“多谢公公。” “哎呀,不必不必,月主子这是折煞奴才了。”文忠满脸堆起一个灿烂的笑来。 衡月扶着绿柳的手到了小厨房,看看天色,犹豫之后也不准备做太复杂的东西。 这个点儿,皇上应该是已经用完晚膳了,而且这会儿也不是太热了,衡月决定还是温补为主,再做上一道点心也就够了。 一道莲子羹清心养肺又下火,一道春卷吃起来小巧方便,也都好做。 衡月忙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都准备好了,照常的加了灵泉的香甜味道,闻的文忠笑眯了一双眼睛。 装好食盒,又打上封条,衡月原想着让吴富贵跟着送过去的,却不想童翠自告奋勇。 “到底是吃食,奴婢送过去,主子也能放心。” 她提着食盒,信誓旦旦的与衡月保证着。 衡月,甚至包括绿柳和夏蝶也都没多想,只以为童翠是憋的久了想出去玩,便允了。 衡月还担心道:“莫要贪玩,天快黑了,早些回来。” 童翠点点头,拎起食盒,跟着文忠一起离开了未央宫。 文忠笑眯眯的看着童翠道:“月主子对童姑娘可真是好啊,你们之前就住在一起的是?” “是啊……”童翠回答的有些迟疑。 衡月对她,竟还算好的吗? “咱家说句托大的话,这宫里啊,咱家看过的事情可太多了。” 文忠大约也是觉得回去好交差了,竟难得轻松的和人聊了起来。 他笑着说道,“先帝时有位娘娘便是做宫女时候被先帝瞧见了,后来一路到了美人,却是万万不许人提起她的过去。” “曾经和她一起干活的几个宫女,全被她用各种理由给……” 说着,文忠比划了个一刀切的手势,又摇头叹息,“到底是造了太多杀孽,到后来就莫名其妙染病,不行咯。” 童翠静静的听着,一时搞不清文忠忽然和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看出她的心思,来警告她了吗? 童翠心跳如擂鼓,不由问道:“公公,皇上……我是说先帝时期,宫女上位的很多吗?” “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个。”文忠咂嘴,又笑起,“今年选秀你没看见?” “那一排排的秀女,那个美,皇上为什么想不开要去选宫女?”文忠说完,又连忙找补道,“啊,月主子那是例外。” 童翠自然是知道那场选秀的,那个时候她和孙姑姑、和衡月一起住在储秀宫,每日里在膳房忙碌的也就只有她们三人。 虽然很累,但是真的很开心。 童翠本就不坚定的心顿时更加摇摆,这种摇摆在她看到巍峨的大明宫后,更加往“不行”的方向走去。 再进到内殿,看到一地狼藉和满地瑟瑟发抖的宫人后,童翠更是膝盖一软,若不是文忠拖了她一把,她就直接也跪下了。 “皇上,月主子就是午睡吹了冷风,有些咳嗽。”文忠满面堆笑的向上官征回禀道,“但奴才瞧着月主子精神还不错,这不,听说皇上晚膳用的不香,还特地为皇上准备了宵夜。” 上官征的目光落在童翠拎着的食盒上,语气沉沉:“她自己做的?” “是呢,全是月主子做的。”文忠说着,示意童翠去把饭食摆上。 但童翠实在是……已经不太能挪得动了。 文忠只好自己接过食盒,任由小宫女软软的跪在地上,他去布置吃食了。 童翠双手撑住才让自己勉强没彻底爬下,一双金黄色绣着龙纹的靴子从她面前踏过,又飞快离开。 似乎是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 但她或许,永远也不敢伸出这个手。 而文忠眼看着皇上喝了一口莲子羹便露出笑来,也跟着松了口气。 第70章 今日朕还算满意 都不必上官征吩咐,文忠已经一脚一个把没什么用的都踢了出去。 他绕过童翠,走过去收拾被上官征扔了一地的奏折。 这些事情也只有他能做,旁人,便是看一眼奏折都是要命的。 文忠收拾好御案,回头看童翠还跪在地上,不由觉得好笑,干脆走过去,示意人起来,先出去也行。 可惜童翠还在走神,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文忠的意思,继续在地上跪着。 文忠也不能直接将她拉起来,又不能像对待大明宫的那群小兔崽子一样直接将人踹一脚,只能纠结之后,干脆不理了。 上官征每次吃衡月做的东西都会心情稍微好一些,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份儿一盏不大的莲子羹,和一份不多的春卷,全都被他吃了个精光。 再一扭头看到还跪在地上的童翠,上官征对她还有些印象,笑道:“好了,还跪着干什么,起来。” 童翠恍然回神,抬头对上皇上含笑的目光。 她顿时脸上一红,低头讷讷不敢言,身体却像是有自我意识般的站了起来。 “你们主子怎么样了?怎么午睡还能吹了风呢?”上官征含笑问道,“可寻太医看过了?有什么大碍?” 童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悄悄去看上官征。 见他目光如水般温柔,唇边更是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顿时那颗心又开始有些不安分。 “主子她……一切都好。”童翠鼓足勇气,然而声音还是如同蚊蝇,“……皇上不必担心。” 上官征也并没听清楚,但是被一顿美食安抚的肠胃很是熨帖。 他便随意点点头,重新坐在御案前,头也不抬对童翠说道:“行,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朕今日还算满意。” 童翠应了声“是”,再偷看皇上一眼,这才喜滋滋的准备离开。 结果转眸之间,却正好对上文忠看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童翠吓的一个激灵,又连忙对文忠行了一礼,便什么也不敢多想的,赶快离开了大明宫。 文忠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童翠的背影,忽然便明白了什么。 他暗道一声好笑,心比天高的宫女见的多了,这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还真是少见。 膳房杂役到一等宫女,还不满足,见着别人好自己也想往上爬,这般摔了,他文公公才不会管。 童翠这次也没倒出跑着去玩,只回去的半路上,她却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走的急匆匆的,还不时左顾右盼的一个背影。 虽然童翠没见过那人几次,但却意外的能认得出来。 正是衡月的好姐妹,祝才人。 眼看便要天黑,祝才人这是去哪里了? 一瞬的疑惑也就在心中闪过,童翠撇了撇嘴,才不感兴趣。 她也就是多看了两眼,犹豫着回去要不要问问衡月,便也就算了。 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天刚好擦黑,门口的灯笼挂了起来,童翠看了一会儿,才抬步进了宫门。 她混迹在膳房,小道消息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一个宫殿一般不会只住一个主子。 向未央宫这样,离大明宫近,宫殿又大又豪华,却只是给了一个婕妤住,却是闻所未闻的。 想着想着,童翠脸又有些烧了起来。 若她应宠……会被皇上分在哪里住呢? 或许到时候,这未央宫里,也有她的一席之地呢…… 到那时,她也是这未央宫的主子了…… “童翠姐姐?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小管子笑眯眯的打着招呼,“我刚就觉得外面似乎有人,一看竟然是姐姐!” “小管子……”童翠回过神来,笑了笑,没多为难这小太监。 以后,也是帮她看门的呢。 之前被罚过一回,这会儿童翠也懂了些规矩,先去正殿向衡月回禀。 听到她进去的时候,满地折子乱丢,宫人也都跪着,衡月便又蹙了蹙眉。 刚刚绿柳已经与她说过这前因后果种种。 首先便是,既然嫔妃撤了绿头牌,身体不适,皇上便应该保持距离,以免误伤龙体。 然后便是,皇后,极其讲规矩。 所以此次上官征发火,便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限制,偏对方还是占理的那方,他贵为皇上,却还是不得不妥协。 这也难怪他会发火到如此了…… 听着童翠说皇上吃完衡月准备的膳食后,眼瞧着心情便好了许多,衡月默默和绿柳对视了一眼。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好在,眼前最要紧的便是皇上的万寿节。 衡月发愁的和绿柳商量:“总不能给皇上做一顿饭……” 看绿柳似要点头,她又连忙说道,“就算做一顿饭,也不够?不还得送些什么?” “奴婢看主子不是做了一件荷包?”绿柳掩口笑道,“奴婢看,这些就够了。” “啊,你的意思是,一个荷包加一顿饭?”衡月想了想,又有些挫败,“可是万寿节那日,皇上哪里有时间来未央宫吃饭啊?” 绿柳却只还是笑:“那主子便辛苦一些,奴婢有法子。” 第71章 该告诉皇上 到了万寿节前一天,衡月才知道绿柳说的法子竟然是让她准备早膳,送到大明宫。 “皇上勤勉,便是生辰也要上朝。让小管子去看着点时辰,奴婢先去与文公公打个招呼,回头皇上快下朝时,主子便过去就是了。” 绿柳安排的井井有条,完全体现出什么叫上面有人好办事。 衡月便没有任何反对,提前一天便在小厨房里忙活起来。 文忠还抽空来看了一趟,对于衡月全程自己动手表示非常震惊。 “别的娘娘说是自己熬的羹汤,也不过就是往里面丢几样奴才们准备好的东西,倒是没几个像月主子这般,全都亲力亲为的。” 文忠拢着衣袖,笑眯眯的站在那里道,“回头咱家一定在皇上面前,为月主子多多美言。” “别美言了,我看你是乐坏了。”绿柳嗔道,“我可是听说,皇上好几日不往后宫来了。” 文忠便只嘿嘿的笑。 他答应帮忙,自然也不是全无私心的。 像是和皇后赌气一般,从那日想来看衡月来不了,上官征这几天便夜夜独宿大明宫。 还是皇后先绷不住,连续两日来求见皇上,说是要向皇上回禀万寿节之事,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示弱的讨好。 衡月一边忙活着,一边听着文忠和绿柳聊天,慢慢沉下眼眸,想自己最近的烦心事。 这几日,祝薰烟也来过一次,看起来精神很好,似乎再不为了谢云朗忧心。 但偏是这般,衡月便越觉得不对。 她一边想着,一边手脚麻利的端起和好的面,刚想放在一边,却被猛的扑过来的绿柳夺走了面盆。 绿柳真是被这位心大的主子吓的魂都要没了:“主子如今怎还能干这般活计?!” 衡月一愣,而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文忠却先大喊了一声:“什么!” 文忠小碎步跑了进来,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瞪的像铜铃一般,在这略有些昏暗的小厨房里都放着不可忽视的光芒。 他甚至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月主子,难道是……” 他咽了口口水,又压低声音,“有了?” 被他这般谨慎的问,衡月都有些恍惚,仿佛她怀的不是上官征的孩子一样。 绿柳则赶紧拉着文忠到一边解释,听闻衡月癸水未至但时间尚短后,文忠明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此事不该瞒着皇上。” “皇上会帮月主子瞒着其他人的。”文忠又道。 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个信心。 衡月却很犹豫:“又不能确定,万一是空欢喜一场……” 这么一说,文忠也确实有些踌躇了。 但很快,他还是下定了决心:“就与皇上坦白说,不管是不是……皇上总归不会生气的!” 衡月和绿柳对望一眼,想想前几日因为身体不适撤掉绿头牌引发的乌龙,忍不住也都点了点头。 于是,生辰这日一早,上官征起床便觉得不对。 他多看了文忠几眼,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怎么一大早的,笑的这么恶心。” 文忠没躲,挨了这一脚还故意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笑道:“嘿嘿,今儿可是好日子,奴才天不亮就听到喜鹊叫呢。” “油嘴滑舌。”上官征失笑。 大约也因为今日是万寿节,早朝上的臣子们格外乖巧懂事,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提出,也很快便散了。 “若平日里他们也这般,朕的日子能好过一半。” 上官征与文忠叹道,觉得这万寿节真是个好日子啊。 文忠应着:“是,是。”面上却明显带出些漫不经心来。 “你今天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朕?”上官征看出他的刻意来,也不恼,只笑着起身,“回去看看,若不能让朕满意,朕打你棍子可别求饶。” 文忠也就是给皇上提个醒,当即笑嘻嘻的跟过去:“那不能,皇上今日呀,只能开开心心的。” 上官征好笑的看他一眼,信步回了后面。 一进殿,便闻到浓浓的食物香味。 上官征下意识深呼吸一口,几乎立刻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唇边不由便噙上了一抹笑,开口叫道:“月儿。”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文忠在旁边悄悄的笑,上官征已经大踏步走了进去。 衡月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此时正站在桌边,见到上官征便盈盈下拜:“皇上。” “做这么多,累不累?”上官征笑着拉起她。 他自认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看到衡月为他准备的这一切还是有些食指大动。 也不知是因为人让他喜欢,还是衡月的手艺确实不俗。 上官征没给自己找更多借口,他拉着人坐下,被宫人服侍着擦过手后,便用起膳来。 衡月用的不多,只将上官征伺候的熨帖极了。 他开玩笑道:“月儿这般,是希望以后朕都去你那里用早膳吗?” “那嫔妾求之不得。”衡月有些羞涩的说完,又低下头,“只是怕,以后没有机会再这般伺候皇上了。” “嗯?”上官征不解其意,待要去拉衡月的手,却被她轻巧躲过。 她拿住一个明黄色绣着暗色龙纹的荷包,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上官征:“嫔妾手艺不好,皇上莫要嫌弃……” 上官征刚接过荷包,却听见女子轻轻的却忍不住喜悦的声音:“皇上,嫔妾……可能是有喜了。” 第72章 他不高兴 “啪嗒”一声,没拿稳的荷包掉在了地上。 衡月一愣,再看上官征似乎是受到惊吓的模样,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不见半份喜色。 她略有些慌乱的看了自己一眼,又求助的看向绿柳和文忠,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皇上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或许是,皇上不想她有孕? 可一直以来,也并未赏给她什么药…… 上官征愣住的时间有点长,连绿柳和文忠都察觉到些许不安,互相用眼神问着怎么办。 可下一瞬,上官征却猛然站起来,不敢置信的双手按在衡月肩膀,开口语气甚至都有些颤抖:“你……你有喜了?” “……我……”衡月是真不知道怎么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上官征上前一步,感觉踩到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他又赶紧弯腰捡了起来,直接将那被他踩脏的荷包不管不顾的往怀里一塞,一边就打横抱起衡月,同时吩咐道:“去请余御医!” “皇上,嫔妾,嫔妾还不知道是不是,只是癸水来的晚了些……” 衡月抱着上官征的肩膀,很是后悔告诉他此事。 她小声道,“嫔妾伺候皇上还不到一个月呢……” “等御医来看看就好了,别怕。”上官征这么说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却实在不算是好。 绿柳和文忠都没敢跟过去,此时估计在外面商议着什么。 衡月抿了下唇,有些颤抖的开口道:“皇上……皇上不想让嫔妾……” 她说不下去了,心中是实打实的一片懊恼。 万万没想到,上官征竟然会不高兴。 早知道,她就早早问上一句…… 衡月正在胡思乱想间,一只大手却覆在她额头上。 男人佯装镇定的说道:“别多想。” “朕……很高兴,只是……害怕……”上官征拉住她的手握在掌心,叹了口气,“你……” 他原本想着,衡月此时才十六。等再大一大,再生育也是好的。 毕竟之前有人曾与他说过,女子最佳生育时间是二十岁之后。 那人自己却在十九岁的时候怀孕,又小产,险些没死过去。 当时他冒死去看她,却不敢进去,只能隔着窗户,看着那人像是春日里忽然枯萎的花朵一样,苍白憔悴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了去。 上官征便有些害怕…… 他捏了捏衡月的手,努力先让自己镇定下来:“朕很高兴,月儿。你要好好的。” 只要她好好的,孩子以后,还会有很多。 衡月有些摸不准上官征的意思,只能虚虚应下,被他安置在龙床上。 大约也是衡月的体质实在是好,便是有孕刚刚一个月,也被御医把出了喜脉。 “时间是有些短,但这位娘娘身子骨很是不错,胎相也极稳,滑脉清晰有力,皇上大可放心。” 余御医笑着说道。 上官征强装镇定的点点头,思索片刻后,看了眼衡月,温声道:“你刚有孕,还是先不要外传的好。余御医也不方便常常去未央宫,不如这般。” 他沉吟的说道,“每隔三日,日昳前后,你来未央宫让余御医请个平安脉。” 衡月怔怔看他:“啊?” “传个软轿过来便是了。”上官征丝毫不觉得麻烦,一锤定音,“便先如此,余御医,你看可需要开些安胎药给月婕妤?” “安胎药倒是不必,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还是不用的好。”余御医很是沉着,“月婕妤身子很好,胎相极稳。” 他想了想,还是建议道,“臣之家传医书上有写,女子有孕后,若无身子不适的感觉,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像是平日里的走动,若不会觉得劳累,便也不需要太过注意。”余御医说这些,也是冒了风险的。 但看皇上似乎很是紧张的样子,他还是继续说道:“臣会为月婕妤备好脉案,三日一次平安脉,定会无恙的。” 上官征这才点点头,只是提起的一口气到底没放下。 余御医走后,原本应该是一件喜事,却搞的此时殿里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上官征一摆手,文忠弯着腰,带着绿柳一起退了下去。 衡月有些怯怯的看向上官征,实在不能理解这个男人。 上一世似乎也是这般,她有孕后,上官征也并不如何高兴,但她第一次小产后,这个人却又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或许这便是天子威仪,深藏不露…… “月儿,朕很高兴。”上官征坐在床边,将衡月抱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着,“朕也想要一个,你和我的孩子……” “可是……”衡月险些脱口而出真心话。 她闭了闭眼睛,生硬的转折道,“可是嫔妾不知道,他会不会很乖。” “那我们先生个女儿。”上官征冲口而出,“像你一般可爱的女儿。” 第73章 心中一凉 衡月顿时心中一凉。 所以,上官征今日这番表现,是真的不想让她生下儿子吗? 是……嫌弃她宫女出身,不希望有皇子是这般的母家吗? 呵…… 衡月微微低下脸,将表情和眼神都藏在上官征胸口。 她柔声答道:“好哦,但嫔妾却是希望,孩子能长的像皇上。” 不等上官征说什么,她又道,“像皇上一样的眉眼和长睫毛,嫔妾生的小公主一定是最可爱的。” 上官征不知衡月所想,只被她的话说的心底一片柔软。 他稍微退开一些距离,一手抬起衡月的下颌,轻笑道:“好,生一个……长的像你又像朕的孩子。” 语毕,他轻轻吻在了衡月的眉间。 衡月闭上眼睛,长睫微微扇动,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都说色令智昏,上官征却似乎从里不会这般。 他一直都是理智的,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 智昏?怎么可能。 衡月心底暗嘲,却听上官征又道:“这真是朕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呵,衡月险些笑出声来。 这般嫌弃,还说的这么好听,真是让她……觉得恶心。 两人又相拥在一起,各自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 衡月看时间实在不早了,便轻轻推了推上官征:“皇上,嫔妾该往花萼楼去了。” 皇上的万寿节设宴在花萼楼,上官征可以去的最晚,但衡月要早一些。 按照位份,她应该在嫔位之前到才对。 上官征也明白这个道理,只很不舍的在她肩膀蹭了蹭,又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好。” 顿一下,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衡月看了他一眼,没多纠结他的纠结,起身行礼后便出去了。 绿柳一脸紧张的等在外面,连文忠都在不住的擦着额头上的细汗。 见她出来,两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中全是不自觉带上的祈求。 似乎是在求她,不要带出什么坏消息。 衡月便笑起来:“怎么了这是,这般好的日子,我又有喜了,怎还苦着个脸?皇上都说他很高兴,怎么你们还不高兴吗?” 这话说完,那两人肉眼可见的舒了口气。 绿柳反应过来,连忙来帮她整理身上的裙摆和衣襟,将那些压出来的褶皱尽量扯平。 文忠也不再耽搁,一溜烟的就进殿里去了。 这边出了大明宫,绿柳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小声与衡月道:“皇上之前那个脸色,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是啊,我还以为……他不想要这个孩子呢。”衡月也叹息道。 绿柳连忙呸呸呸:“皇上特特请了余御医过来,怎么可能是不想要?” 顿一下,绿柳解释道:“主子知道,后宫有太医院,那是专门给妃嫔们看病的。御医则是专为皇上照料身体的。” “余御医是御医院的院判,他从祖上便是做御医的。” 绿柳又笑起来,“皇上还为主子费心想了个每三日到大明宫请脉的办法,实在是用心良苦。” “是啊……”衡月如今想一想,也有些不明白上官征前后的不同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思索片刻,终于还是问出:“绿柳,你说……皇上会不会因我身份,不希望我生育皇子?” 若真是这样,她要多布置一些了,别等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却会被上官征一旨夺走,直接送给魏臻养,那她才要哭死。 绿柳却不以为然:“不管主子从前是何身份,如今已是皇上的后妃。生出的小皇子便是没有母家,也是龙子凤孙,不必计较那些。” “可皇上说,想要一个公主……”衡月咬了下唇,到底有些计较此事。 绿柳却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先开花后结果也是有的,而且……还不知道赵婕妤如何,若主子先得一位小公主,既不引人注目,也能站稳脚跟。” 说真的,绿柳也没想到衡月会这般快的就有孕。 她原想着,怎么也得一年半载的才能有好消息。 或许,皇上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一时失态,又说出希望是个公主这般的话。 思及此,绿柳又道:“主子此时生女,不是坏事。毕竟从主子受宠,便一直都太过打眼了些。” “你说的也有理。”衡月彻底放松一口气,“那便,看天命。” 天要她先安稳,她就先安稳;要她如今便生子,那也是天意。 她不逆天,只想逆人。 到了花萼楼,位分低的嫔妃都已经来到,衡月一路笑着点头走过去,只在路过祝薰烟桌前时微微顿了一下。 祝薰烟精神状态极好,眉目盈盈的,看向她的时候微微一笑,还有几分少年天真的模样。 衡月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没多停留,走到了自己该在的位子上。 嫔位上还是空的,衡月知道没来晚,多少也松口气。 这时候,她身边有人坐下,扭头去看,却是赵婕妤。 她比上次见的时候瘦了一些,气色却还算好,见衡月看过来,赵婕妤微微启唇,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 第74章 万寿宴上 看来那酸梅是好使的。 衡月轻轻摇了摇头,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收回目光后与众人一起沉默等着。 好在时间也要到了,很快,妃嫔这边便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隔着屏风的另一边,隐隐约约能看到众位大臣也都到了,只上首几个位子还空着。 那些都是皇亲国戚,众人不敢攀比,均纷纷坐好,只臣子那边有些小声议论的声音。 又片刻,外面响起通报声,是帝后一起来了。 此时衡月再往对面看,刚刚那几个空座已经填满。 她忽然心有所感,在皇上到来前、屏风撤下的瞬间,看往对面最靠前的位置。 上官彻正定定看着她。 而上官彻身后,站着的却是一身绯色太监衣袍的谢云朗。 绯色……五品以上的太监才能穿的颜色。 衡月宫中,也只有吴富贵能穿绯色了。 但吴富贵年近五十,不管什么颜色都穿不出好看。 那谢云朗却是君子如玉的年纪和模样,站在那里挺直腰背,更是被那绯色趁出好颜色来。 来不及去管上官彻在做什么,衡月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去寻找祝薰烟的身影。 但美人才人几十个,衡月一时也没找到人,却对上了走进来的上官征的目光。 上官征对她轻轻点了下头,下一瞬,皇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衡月忙敛息低头,随着众人一起起身行礼,不敢再多看。 上官征坐下后又看了衡月一眼,这才沉声道:“都起。” “恭祝皇上生辰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又齐声贺了寿,这才起身坐下。 上官征笑着说了几句,又举杯共饮了第一盏酒,这万寿节的庆贺宴会才算正式开始。 先是从皇亲国戚开始,一一给皇上献上贺礼。 上官彻身为皇上的亲弟弟,又是一字亲王,自然是第一个送上贺礼的。 他今日一身宝蓝色的亲王礼服,趁的整个人英挺不凡,身后跟着拖着礼物的小太监也是一副好相貌,两人站在场中,便明里暗里的收获一批目光。 上官征不由的看向衡月。 而衡月……还在努力寻找着祝薰烟的身影。 上官征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但至少她没去看上官彻,他便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于是,对上官彻也和蔼了些。 他抬手:“起,云之与朕,不必这般拘礼。” “皇兄如此厚爱,臣弟却不敢不敬。”上官彻说完,一抬手,谢云朗便送上一尊盖着红布的贺礼。 上官彻开口道:“前端时间臣弟往山东去了一趟,机缘巧合得了这尊泰山石,侧看正是‘寿’字形状。” “正好臣弟将其请回,恰巧便遇上皇兄的万寿节,许是苍天有意,借臣弟之手献给皇兄。” 靖王一番话说的可以说是非常谦卑了,让那些有些蠢蠢欲动心思的众臣难免失望些许。 他给脸,上官征自然更给面子,笑着赞道:“也就云之还有这般好的运气。” “是皇兄仁德,上感动天。” 车轱辘话说来说去也就这样,兄弟俩互相恭维一番,便换上其他人以此送上贺礼。 上官征全程淡淡,即没有表现特别喜欢,也没有说很不高兴,让人摸不透他的喜好。 衡月终于找到祝薰烟,好在她并未看向靖王方向,只与身边坐着的另外一位才人聊天。 在各位臣子献上贺礼后,妃嫔这边,只有几个嫔位以上的有此机会当众献礼。 之后便是别国使臣进殿献礼了。 衡月便没再多关注祝薰烟,她等着那位姑娘的到来。 南安,北戎…… 很快,便到了衡月想看到的一幕。 “臣此次前来,特特带来我国瑰宝明珠,献给伟大的皇帝陛下。”吐蕃使臣略带些骄傲的说道。 众人还以为是什么宝物,都在伸着脖子等着看呢,结果忽然变响起乐声,随后,一红衣女子戴着遮面的红纱,扭着裸露的腰肢便舞着进了殿门。 原本都还含笑的妃嫔已经有几人变了脸色,衡月抬眸去望,见皇后表情平平,而皇上似乎也并没有那般动容。 女子的舞蹈跳的极好,露在外面的腰肢雪白,扭起来妖媚又魅惑,与大盛完全不同的异域风情很容易令人心折。 衡月已经扫见好几位大人看的目不转睛,却又被身边的夫人悄悄掐了一把的模样。 她不由失笑,目光流转间,却正好对上上官彻看过来的目光。 衡月想别开眼去,对方对已经抓住这一瞬,对她举杯示意了一下。 似乎这一眼并没有别的含义,只像是曾经对老朋友,想与她喝一杯罢了。 再拒绝便仿佛是她有什么心思一般,衡月便垂下眸去,端起面前的杯子淡淡饮了一口。 “来人,给月婕妤换一杯酒。” 上官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衡月吓一跳,抬头却对上他略有些冷厉的目光。 连还在跳舞的女子都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下一刻,却随着乐声舞的越加疯狂。 那一把纤腰几乎扭动出了幻影,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舞到了上官征面前。 上官征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很随意的说道:“跳的不错,赏。” “奴不想要赏赐,只想敬尊敬的皇帝一杯酒。”那女子眉目含情,脉脉看着上官征,红唇开合间都是魅惑的风情。 上官征却又看向衡月:“换了吗?” 第75章 宴上百状 “……换了。”衡月略有些不知所措,刚刚竟是文忠跑过来给她换的。 而且换的也不是酒了,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应该是花露饮。 衡月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知道上官征到底想做什么。 “那你还不敬朕一杯?”上官征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还等着朕来敬你不成?” 这般场合与她开这般玩笑,衡月连笑都不敢,慌忙起身:“嫔妾不敢,嫔妾敬皇上,恭祝皇上万寿安康。” “好。”上官征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皇上实在偏心,怎么就月妹妹敬的酒好喝,臣妾等敬的便难以入口吗?” 良妃说着,也举起酒杯,“臣妾敬的酒,皇上喝吗?” “你都这般说了,朕还能不喝吗?”上官征像是很无奈的样子,却也是痛快的举杯就饮。 衡月算是松了口气,但余光却能看见,上官彻似乎还在看自己。 ……以后这种破宴,不来也罢。 她不敢多看上官彻的方向,便也没有发现,那谢云琅也在时不时看向某个方向。 那女子的舞蹈终于跳完,上官征大方的赏赐了她,却没说什么留下的话。 使臣有些坐不住了,强笑着说道:“皇帝陛下,这是我吐蕃最珍贵的明珠,是我们王最美丽的女儿。” “我等愿将明珠献给皇帝陛下,希望两国和平,永久延续。” 人家都这般说了,上官征也不能实在不给面子。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他笑着应下,又当众封了嫔位,封号和。 ……虽说直接封嫔,听起仿佛令人羡慕,但一个“和”,却清清楚楚表明,皇上封嫔不过是看在两国的面子上。 已经有妃嫔在窃窃私语的笑起来了,和嫔却面色如常,行礼道:“嫔妾多谢皇上。” 一看便是很了解大盛的规矩了。 对方培养这么一个美人,专门送到上官征的后宫,所求自然不会只是一个嫔位。 “皇上今日双喜临门,臣妾恭喜皇上。”皇后笑着举杯,“臣妾敬皇上一杯。” “皇后与朕同喜。”上官征温和道,与皇后对饮一杯。 之后便是吃吃喝喝,有嫔妃还想趁此献艺看能不能得到皇上目光,也被皇后不着痕迹按了回去。 她端着杯子,说的风轻云淡:“宫中自有乐人歌姬,何需姐妹们表演。” 说完,她也不去看那吐蕃使臣的脸色,扭头对着皇上巧笑倩兮,“不说臣妾险些就忘了,臣妾特地让乐府排了一场新乐,皇上可要看看?” “皇后的心意,朕自然要看。”上官征柔声应道。 皇后便看了眼身边的瑞敏,瑞敏低头应了一声,又抬手拍了几下。 一排红色纱衣的舞姬排队而入,舞姿翩然。 大约是被刚刚的异国明珠刺激的,衡月看着舞姬跳的柔情似水,表情却一个个咬牙切齿的。 真是,有趣……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依旧是花露饮。 身后的绿柳又弯腰为她满上,起身间小声说道:“主子可要去更衣?坐的久了,莫要累到。” 这一场宴要持续到晚膳之后才算结束,没有人能坚持那么久。 衡月看过去,见已经有不少妃嫔不在位子上了。 她觉得还好,一时也不想离开,却不想皇上先离席,随后皇后也走了。 眼看着上官彻竟然也站起身,却不像是要往外走的样子,衡月心中突突,连忙起身扶住绿柳的手:“我也确实也坐的累了,出去走走。” 谁知道就这般巧呢? 刚走到没人地方的衡月抬眼便见到正冲着自己走过来的上官彻,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要转头跑掉,却还是被对方三两步赶了上来。 “月婕妤安好。”上官彻长腿一迈便挡在了衡月眼前。 他笑的风度翩翩,衡月却实在有些惊吓,不由自主又后退一步,这才附身行礼:“靖王殿下。” “月婕妤,许久不见了。”上官彻几乎是贪恋的看着她。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若说之前不过是个有些兴趣的宫女,如今却已经成了他念念不忘的心魔。 衡月感受到他那有如实质的目光,不由又退一步。 绿柳也察觉到不对,上前护住衡月,笑道:“靖王殿下,还请慎言。” “嗯?”上官彻笑了笑,“不过是故交而已,也不能提起吗?” 衡月没再说什么,对着上官彻匆匆行了一礼便想要离开。 她刚刚在宴上不过是与上官彻喝了一杯酒,被上官征看到便惹出个敬酒的事情。 男人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极强,衡月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横生枝节。 她一直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至于上官彻,不管他想要的是什么,自己都给不了的。 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却不想,上官彻只慢悠悠说了一句:“本王手下那个小太监,近来常进后宫,婕妤可知晓?” 衡月的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他。 第76章 不敢踏错一步 绿柳惊异不定的看看衡月,再看看上官彻,忽然就明白了当日那个慎刑司里的小太监是去了哪里。 竟是被靖王救走了? 这般说来,靖王和衡月,恐怕不只是旧交这般简单。 绿柳深深皱起眉来,甚至想抓住衡月,让她不要再与上官彻有什么往来。 但上官彻刚刚那句话让衡月是在介意,她还想问清楚些,但这次却是上官彻先离开了。 他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用口型说了个“云晚湖”,然后便转头离开了。 衡月面色如霜,看着上官彻离开的方向。 他那意思,是要她今晚往云晚湖去,到时再与她细说谢云琅之事。 衡月并不想去。 她也不必过去。 只上官彻那一句话,衡月便想明白了。 谢云琅是个太监,想进后宫再简单不过,也不会有人质疑或者如何。 那他进后宫,要见谁呢? 反正不是自己。 再想想祝薰烟最近的状态,衡月哪里还不明白。 “主子要去?”绿柳低声问道。 衡月缓缓摇头。 她倒是很想与上官彻好好聊聊,甚至想让他管好谢云琅,莫要再放其随意进后宫了。 可转念一想,如此也不是办法。 祝薰烟失心疯般的要与谢云琅在一起,便是阻了谢云琅,只怕也挡不住祝薰烟。 甚至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更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如釜底抽薪,直接让祝薰烟做真正的才人好了…… 衡月想着,到底又有些不忍,开始考虑是不是让祝薰烟出宫算了。 虽然操作难度大了些,但与外祖父联系上,将祝薰烟送出宫,再将她远远嫁出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那便,让她离开。 余生不见,也好过祝薰烟这般自毁城墙。 衡月打定了主意,回头却见到绿柳有些复杂的目光。 见她终于回过神,绿柳叹道:“主子……不管主子从前与靖王殿下是何交情,以后都还是不见了的好。” “我晓得的,姑姑放心。”衡月叹了口气,“只是当初我也没想到,他会插手谢公公的事情。” “是。”绿柳犹豫之后,还是问道,“赎奴婢多嘴,主子与靖王……皇上知道吗?” “皇上,知道的。”衡月放佛有些羞赧的低下头,轻声将第一日见到皇上时的场景说了出来。 与绿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衡月羞的满面通红,磕磕巴巴说完才道:“那日我也就是第三次见到靖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会那般……” “主子不必多虑,此事既然皇上知情,便可放心了。”绿柳又忍不住追问,“那之后,主子未与靖王见过?” 她这话问完,便见衡月脸上更红,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自然没有!你……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怎还问出这样的话!” “那便好,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怕节外生枝。”绿柳连忙安抚道,“那今日之事,奴婢会告诉皇上,主子可愿意?” “随你。”衡月摆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模样,“我站得直坐得端,没什么好隐瞒的。” 绿柳只得又安抚了她几句,怕衡月真的生气。 却不知,衡月是真的在心底舒了一口气。 今日之事,她不能自己去向上官征说明,那般便太显得小题大做。 但也不能完全不说,若以后被上官征查出来,便是再难解释清楚的事情。 尤其是,她这般快的怀了孩子。 衡月就像是在那刀尖上行走的人,不敢踏错一步,不敢留下一丝把柄。 她要昂首挺胸走到最后的那个位子上,谁也别想阻挠她。 ……哪怕是祝薰烟。 衡月深吸一口气,扶着绿柳的手回到花萼楼,又目送她离开,之后便沉默的坐在原地。 也有过来找她攀谈的嫔妃,衡月便也陪着聊几句,渐渐的,也有大臣夫人过来攀谈,衡月都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终于,被她等来了祝薰烟。 祝薰烟似乎是有些怯的,估计是怕她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便行礼道:“月姐姐……” “祝才人最近气色倒好。”衡月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没、没有啊,妾哪里有什么好事能遇到呢……”祝薰烟干巴巴的笑起来,“月姐姐还是不要开妾的玩笑了……” “哦?”衡月笑笑,“对,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祝薰烟这下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她甚至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衡月的袖子晃了晃,启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抿紧了唇,一双眼湿漉漉的看着衡月。 ……又是这般。 衡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 或许此次之后,便是真的永别了。 只希望她在别处,能安康幸福。 大约是衡月的眼神让祝薰烟猜到什么,她慌乱的又扯了下衡月的袖子,终于艰难的冒出一句话:“妾想求月姐姐……侍寝……” 第77章 怕她多疑 衡月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你愿意侍寝?” 祝薰烟不抬头看她,半晌才从鼻间闷闷的“嗯”了一声。 衡月没答,定定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一声。 还用问吗?谁能让祝薰烟改变主意? 上次她说让祝薰烟侍寝做一个真正的才人,祝薰烟还大喊大叫的拒绝,现在呢? 主动提出。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怕她察觉出什么,要送她出宫吗? 甚至有可能,这还是那谢云朗的建议…… 衡月想的恶心,不明白祝薰烟还在抱着过去苦苦纠结什么。 她抬手,按在面前少女的脑袋上。 十五岁的祝薰烟,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人生。 虽然家族蒙怨,失去了父母,但祝薰烟有姐姐和外祖倾力相助,过上了正常世家小姐的生活。 若她能安心下来,好好寻一良人嫁出去,不敢说过的多好,至少也比在这后宫苦苦挣扎来的好。 以外祖母的人脉和经验,给她选的人家总不会太差。 当然,若她孤注一掷,进宫寻找机会复仇,那在这一世遇到衡月之后,她也可以重新回去,做祝家小姐;或者与衡月练手,在后宫互相扶持。 可是她偏偏,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进了宫,做了妾,却又天真的想为一个太监想守住身子。 高不成低不就,就为了那么一个太监。 这一瞬,衡月甚至起了杀心。 若那谢云琅死了,祝薰烟的生活会不会能恢复到正轨上来呢? “姐姐?”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情绪,祝薰烟有些惴惴的抬头,见到衡月微冷的眼神后,马上道,“姐姐,我、你若不愿意,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未落,衡月听到了通报声,却是皇后回来了。 她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下情绪,又拍了下祝薰烟的肩膀:“先回去。” 祝薰烟有些惶惶的拉住她的袖子:“月姐姐……” “你说的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衡月不再看她,却下意识看向上官彻的方向。 上官彻不在,谢云朗也不在。 祝薰烟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一个哆嗦,面上表情更加恐慌:“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我没见过——” 唇被衡月捂住,祝薰烟又哆嗦了一下,一双眼睛沁出泪来,可怜巴巴的看着衡月。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说过了,你先回去。” 刚才没有高位嫔妃在这里也就算了,如今皇后回来,那是个见微知着的主儿,若她表现的与祝薰烟太过亲密,日后还不知要出什么事。 于是衡月刻意凌冽的眉眼,对祝薰烟诸多不耐烦:“无事便回去坐着。” 祝薰烟一时却不明白,再加上刚刚衡月的情绪也不算好。 她实在害怕,抓着衡月的手还想央求,却被她冰冷的目光吓的瑟缩了一下,只能回去了。 “月婕妤,”皇后的声音温柔响起,带着一丝笑意,“这是做什么呢?大家都是姐妹,何事不能好好说。” 说着,皇后的目光落在祝薰烟身上,她带了一点恍然大悟的语气,“哦,祝才人啊……” 衡月背对着皇后,闭了闭眼睛。 祝薰烟怯怯行礼:“妾见过皇后。” “嗯,坐。”皇后很是温和的笑起来,“本宫还未好好与祝才人说过话,坐这里来。” 祝薰烟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一步,却被衡月抓住了手腕。 衡月虽然抓了这一把,却又很快松开,而且……很担心被皇后看到。 她手指却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上一世祝薰烟的死因还历历在目,衡月……实在是怕。 她明知,或许让祝薰烟躲过皇后也不一定就能平安无事,就像是让童翠不见上官征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做法。 但她如今能做的,又实在有限。 祝薰烟被衡月这一拦,脚步也迟疑了片刻,正好这会儿,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进来,见到皇后便道:“哎哟,娘娘,皇上找您呢!” “皇上寻本宫有事?”皇后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瞬间忘记什么祝薰烟了,径自便从侧门离开了去。 衡月长长松了口气,若不是还惦记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简直要摊在椅子上了。 祝薰烟不解的低低喊了一声:“姐姐?” “回去。”衡月不想与她多说话,只单手撑着额头,闭目说道。 祝薰烟这回没多磨蹭,稍微犹豫之后便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衡月却在心中来来去去思索了各种应对方案,最后觉得,大约真的要祝薰烟去侍寝才能解决目前的一切了。 那般,皇后只会以为,不管是祝薰烟来寻她,还是她发脾气,都只是因为这件事。 而且此次之后,她可以装作和祝薰烟形同陌路的样子,假装所有的交情都在这一次帮忙用光了。 只除了,衡月稍微有些不舍得。 她心不在焉的抚着杯口,还在想着有什么两全的法子,却见绿柳匆匆回来了。 她回来,便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大公主要不行了。 第78章 救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要不行了?!” 衡月大惊失色,她回忆了一下,刚刚宴上好像确实没见到诚嫔?! “原本诚嫔还不肯上报,只说是自己身子不适,今日没来。” 绿柳低声道,“奴婢刚刚去找皇上的时候,事情刚说完,便有景阳宫的宫人匆匆来报,说大公主咳血了……” “咳血?!”衡月大惊失色,又想起刚刚皇后也是被皇上叫走了。 “怕是……会过人的症状。”绿柳又低声道。 衡月一惊,也压低了声音:“痨病?” 见绿柳垂眸,并未否定,衡月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抚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绿柳还以为她害怕了,连忙安慰:“大公主从生来便体弱,这次也是不知为何染上的病……病症很快,之前主子与诚嫔娘娘接触应该还没事。” “我不是在想这个。”衡月手放在小腹上,想到的却是诚嫔为了大公主的未来,殚精竭虑的一张脸。 诚嫔这般最早伺候上官征的老人儿,年近三十不说,如今皇宠只怕也不剩多少了。 所以她才各种想办法,盼着大公主未来能好好寻个驸马留在京中。 都是做过母亲的人,哪怕衡月一日也来得及养自己的孩子,但母子连心的感觉,她也懂的。 她有些,想救大公主。 情感上如此,衡月却又强迫自己冷静的思考了一下利弊。 若大公主就此没了,诚嫔只怕也要彻底沉寂下去。哪怕依旧占着个嫔位,也不过是个边缘人罢了。 对自己,无弊无利。 若救下大公主,那么诚嫔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一条退路。 这条路有什么用,衡月一时还没想出来,但…… 但她确实想救下大公主。 掐了掐小指的红痣,衡月下定了决心,叫来绿柳耳语几句。 绿柳不太赞同:“那病万一真能过人,主子如今,可不能冒险。” “我不去,让……童翠去。”衡月犹豫之后,还是下了决定,“那药应该是能救大公主,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绿柳也沉默了一下。 若衡月所说的家传成药真的有效,那不去救大公主确实有些违背良心。 而且若真救下大公主,诚嫔定会对衡月感激涕零,以后这后宫也多一个可以互相扶持的人。 干不干? 绿柳和衡月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果断的性子,当即拍板:干了! “事不宜迟,那我回宫一趟?”说做就做,衡月这便要起身。 绿柳却觉得不妥,她叫了跟来的夏荷,让她回去将童翠叫来,顺便带来衡月说的那成药丸子。 “主子还是莫要离开太久,万一再碰到……不该见的人,只怕会更麻烦。” 绿柳替衡月想的很是完全,“此事,奴婢以为还是暂不让太多人知晓,只要方嫔知道主子的心,便是好的。” 衡月也这般想。 她想救人,想要方嫔的感激。 可并不想要大出风头,搞的所有人都知道她这有能治病的成药。 说是专治肺痨的药方,也不过是衡月之前用灵泉加入到最止咳丸中重新搓成的丸子。 这灵泉来历不明,却是从衡月懂事便在她身上的一处神奇。虽说这灵泉不能一下子将什么病治好,却能强身健体。 衡月也不懂,但几次试过后,发现有灵泉的加持,病愈的可能性都多了几分。 只希望诚嫔能相信她,愿意给大公主试一试…… 被叫来的童翠原本还有些懵的,听到要自己去景阳宫送药、还得避开皇上和皇后时还有些不太情愿。 衡月只好哄着她:“此事很是重要,你若办成了,我许你一件事。” “当真?”童翠马上激动起来,“说好的,什么事情主子都答应我?” 一激动,称呼又乱了。 但便是绿柳,此事也没有再说什么。 衡月自然应是,童翠便高兴的答应下来,带着药瓶便往景阳宫去了。 说来也是童翠的运气,她刚到景阳宫门口,便遇到帝后离开的背影。 大约是时辰也晚了,皇上和皇后还要回花萼楼主持大局。 大公主的病、甚至是生命,或许也都比不上筹备许久的万寿宴。 诚嫔站在院子里,一脸的憔悴绝望。 屋里上官仪的咳嗽声不时响起,夹杂着小孩子痛苦的哭声,她听的只觉得揪心,但除了哭泣,似乎也没什么办法。 皇上答应晚点让御医过来瞧瞧,可晚点又是什么时候? 再晚点,或许她的仪儿就……回天无术了…… “诚嫔娘娘,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大公主的药。”童翠就是这会儿走过来行礼的。 她笑道,“我家主子,是未央宫月婕妤,听说大公主不好了,正巧我家主子有一味家传的成药,或许能治疗大公主的病症——” 话没说完,那刚掏出来的药瓶便被诚嫔急急夺了过去。 这个时候了,别说什么家传的药,哪怕是一碗泥水,只要有人打包票说对大公主的病有用,诚嫔也会给她灌下去的! 第79章 衣服破了 而神奇的是,用了药的大公主竟然真的好了许多! 先是不咳血了,过了片刻,竟连咳嗽也好了些许。 虽然喘气的时候还是呼哧呼哧的声音,但这般已经足够诚嫔惊喜! 至少、至少如今不是濒死之状,或许撑到御医过来,上官仪真的能捡回一条命! 诚嫔求神拜佛之余,忍不住又给上官仪喂了一颗药丸,结果这次连咳嗽几乎都没了! 看着女儿沉睡的小脸,诚嫔喜极而泣,忍不住在心里念了无数遍阿弥陀佛。 念完阿弥陀佛,又谢起衡月来,诚嫔如今真觉得衡月是个好人了,她甚至想着,哪怕……哪怕这药的效果只是一时的,她也感激衡月一辈子。 能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的,还不怕担责任,诚嫔觉得已是非常难得。 而且衡月明显不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悄悄让一个小宫女送来,便不是为了什么名声。 是真的想为了大公主好。 更何况,大公主真的逐渐好起来了。 花萼楼中,一个女儿的病危让上官征多少也有点心不在焉起来。 他如今膝下一共只得三个孩子,便是公主,也是很珍贵的。 偏吐蕃使者还要来找事。 他笑眯眯的举起杯子,开口便是此时最不讨喜的话题:“听说皇帝陛下如今后宫有妃嫔怀了身孕,臣等便在此,恭祝皇帝陛下子嗣繁茂!” 话是好话,此时却实在不合适。 上官征一杯酒在指尖转了半晌,才一口饮尽。 罢了,这种事情也没必要与旁人说。 待到一场万寿宴结束,已经是月上枝头的时候。衡月才出走花萼楼,便见到一个有些面熟的宫女等在外面。 “那是诚嫔身边的……”衡月低声问绿柳。 绿柳应道:“对,又夏。” 两人都只以为又夏是来等皇上或者皇后的,但转念一想,帝后都是从前面侧门出去的。 而见到衡月的又夏却是眼睛一亮,几步跟了上来,低声道:“我们主子多谢月婕妤,救公主一命。” 说着,她直接跪下,纳头就拜。 衡月吓一跳,想躲都没来得及躲开,又夏也干脆,跪完自己就站起来:“奴婢也很感激月婕妤。” 顿一下,又夏又道:“主子和奴婢都晓得月婕妤的意思……奴婢这便回去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奴婢任由月婕妤差遣。” “我们主子奴婢够使的,还差遣你做什么。”绿柳笑着,四两拨千斤的说道,“快回去守着,你们主子这会儿身边可离不得人。” 又夏感激的行了一礼,便匆匆回去了。 衡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公主怎么样了。” “皇上定会叫了御医过去,主子且安心。” 话这么说,绿柳其实也没什么信心,只能盼着衡月今日的举动,诚嫔能知道便好。 就这般谁也没想到的,大公主好了。 甚至晚上上官征带着御医过去的时候,大公主已经安然入睡。 虽然脉象还有病症,但也不过是伤寒,再几服药喝下去应该就能好了。 肺痨与伤寒,这相差的实在太多啊! 上官征一时都不敢相信,相比较,诚嫔却是一派淡然了。 “……皇上和诚嫔娘娘说的咳血之症,在公主身上似乎并没有显露,应是无事的。” 御医似乎觉得不是什么大病,与皇上回禀后便回去了。 诚嫔抿了下唇,对上官征道:“想来仪儿是得了皇上龙气庇佑,竟就这般好了。” “那便好,你这几日守着仪儿也辛苦,多休息。”上官征拍了拍诚嫔的肩膀,也没准备留下。 他虽心焦上官仪,却始终没有靠近床前。 哪怕是风寒,也有过人的可能,上官征不会去冒一点点风险。 诚嫔恭敬的送走上官征,起身后表情淡了许多。 她回到寝殿,坐在上官仪床前,拉住女儿柔嫩的小手,再看看她熟睡的脸,一边落下眼泪,却也笑了起来。 衡月回到未央宫的时候才想起不对——上一世的七年后,大公主可是还活的好好。 既然这一场病无法夺走大公主的生命,那她送去的药丸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倒是白得诚嫔一份好。 也是她刚刚急糊涂了,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衡月舒了口气,有这宫女给自己卸下妆容,刚准备去洗漱,却听捧着衣服的夏荷惊讶的“啊”了一声。 众人都看过去,绿柳更是瞪了她一眼:“做什么一惊一乍的?” “不是,姑姑,主子这礼服上怎么破了个大口子?”夏荷有些不知所措的指着那裙摆。 今日是正式的宴,衡月穿了婕妤的礼服去的,虽然不如妃位和嫔位,但也是宫中下发的。 如今坏了,可如何是好? 绿柳也凑过去看,见那后摆上被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那口子隐藏在层叠的裙摆下,若不是仔细翻看,还真看不出来。 可若是看不出来,就这般穿着参加下次的宴,岂不是让人笑话? 如今即便是知道了,也很难办——礼服哪里有修补过的呢? “下次需要穿礼服,应是皇后的千秋宴……”绿柳沉下脸来,“就在两个月后。” 第80章 被嘲笑了 两个月,还不到天冷的时候,到时候衡月依旧需要穿这件礼服。 但礼服坏了。 若衡月不知情,在皇后的千秋宴上穿着破掉的礼服,再被人当众指出…… 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御前失仪,加上对皇后不敬了。 衡月微微勾了勾唇,原本这动手的人是谁她还很难找出,毕竟之前宴上大家互相走动,来一起聊天的人可太多了。 但如今嘛…… 不是良妃,就是兰嫔。 衡月不确定她们、或是她们的婢女谁从她背后过去过,裙摆就在那里,稍微有个蹲下的就能快速划破。 但无所谓了,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千秋宴上出丑,衡月避开这个便是。 让众人先做不知,礼服也拿去好好清洗后收起来,衡月只笑道:“不必担心,我有法子。” 虽然还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但如今夏荷几人也只能先相信她。 绿柳回过神来后,也想通了其中关窍,只笑抿了唇,撵了几个小宫女去做自己的事情。 “两个月,到时候主子所有的衣服肯定要重新做。”绿柳伺候衡月上床,一边笑着说道,“还怕什么划破的礼服,对方真是白费心思。” “那也是我幸运,恰好有孕了。”衡月轻轻抚了下小腹,柔柔笑开。 或许,这个孩子真是她的福星呢。 “皇上今日去了坤宁宫,主子且好好休息。” 绿柳笑着帮她将长发拢好,又放下床帘,“让小主子也好好休息。” 一片静谧中,衡月含笑轻轻摸着小腹,一手放在唇边,掐住小指的红痣,给自己喝了几口灵泉。 乖宝贝,好好长大,娘亲等你出来…… 大公主一日日的好转,后宫众人这才知道大公主曾病重的消息,这会儿既然好起来了,便都携了礼物去探望。 衡月夹在其中,光明正大的去了景阳宫。 有旁人在,诚嫔对她也没多么与众不同,但在衡月临走前,却被她悄悄塞了个荷包到手心里。 出去后一看,却是一个极其精致的平安锁。 “应是大公主满月时戴过的。”绿柳轻声道,“诚嫔娘娘这是盼着您早日有孕呢。” 至少,也是一种示好了。 衡月收起平安锁,按照绿柳说的将其放在枕头下面,也算是求孩子能平安出生,逢凶化吉。 未央宫的绿头牌未免引人注意,几日后到底还是挂上了,上官征便如同与衡月约好的那般,每三日便翻一次未央宫的牌子,每次都遣了软轿接衡月到大明宫过夜。 起初也有妃嫔看不过去,在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忍不住就阴阳怪气了几句。 但很快,大家发现,皇上不再专宠,而是开始翻其他妃嫔的牌子了! 除了每三日翻一次未央宫的牌子以外,其余时间皇上偶尔也会留宿后宫,似乎恢复到衡月没出现之前的时候了! 于是,便也没人再说衡月什么,甚至还有人在背后暗暗嘲笑她,说她到底还是留不住皇上了,甚至觉得她马上就要失了宠。 “真是可笑,那群人还有脸说姐姐呢。” "谁能像姐姐你那般,得宠的时候便是独宠,如今便是有了旁人,皇上依旧没有忘记姐姐!” 祝薰烟坐在那里,吃着衡月给她准备的点心,两颊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 衡月拿眼风闲闲扫她一眼,没说什么,其中意思却很明显。 祝薰烟心虚的眼神飘逸了一瞬,又马上正回来:“我最近没有见他了!” “最近一天?”衡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那以后呢?以后都不见了可以吗?” 祝薰烟便不再说话,继续啃她的点心。 衡月实在头疼。 她拿祝薰烟,向来没有办法。 思索之后,衡月还是掏出一封信,递给祝薰烟:“能不能将它送给外祖父?” “我能看吗?”祝薰烟没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问题,甚至说着便要拆起来。 除了谢云琅的事情,衡月几乎是事事都顺着她的。 从前这般,如今也是这般。 打开看了看,见只是衡月问候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内容,她便将信收好说道:“改日让如意回去一趟。” 衡月也不再管她,既然她愿意见谢云琅,两人又有本事避开所有人见面,那便暂时随她去。 正这般想着,外面却急匆匆跑进来一人,见到祝薰烟便道:“祝才人在这儿,文嫔请您回去呢!坤宁宫来了人,指明要见您呢!” 一句话说的衡月和祝薰烟都站了起来,均是满面惊愕。 衡月直接问道:“是皇后娘娘要见祝才人?可知所谓何事?” “奴婢也不知晓呀。”看那宫女茫然的表情,确实不像是知道的。 衡月干脆陪着祝薰烟往外走:“我去求见皇后,之后你……小心行事。”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祝薰烟和谢云琅私会被人看到,如今皇后要清宫闱了。 第81章 安排侍寝 祝薰烟忐忑的往建章宫去了,衡月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往坤宁宫而去。 这次她带的是绿柳和夏荷,却不知为何,童翠也跟了上来。 衡月没多想,多一个宫女少一个也无所谓,她急匆匆到了坤宁宫,刚求见皇后坐下,便听说文嫔带着祝才人来了。 皇后笑道:“正巧,那便一起说说。” 她和蔼的看向衡月,“本宫知晓你与祝才人是好姐妹,曾经她还帮过你是不是?你倒是个好的,知恩图报,如今得了宠还不忘拉姐妹一把。” “皇后娘娘……”衡月心中预感顿时大为不妙,这不像是发现了祝薰烟和谢云琅的事情,倒像是…… “祝才人进宫也快半年了。”皇后又温声说着,看向祝薰烟,“一切可都还好?” 祝薰烟不明所以,起身行礼道:“妾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衡月不妙的感觉更强,皇后却已经笑着说出那句话:“哪里都好么?未必,这么久了都没侍寝,能算什么好呢?” “侍、侍寝?”祝薰烟一愣。 皇后点头:“对,如今这新一批的秀女,只你还未侍寝过了。” “本宫知晓你几次去找月婕妤便是为了此事,只月婕妤毕竟伺候皇上时短,便是能为你安排也不一定何时。” 皇后的阴阳怪气,永远藏在最温和的笑容里。 这般听起来,却是衡月的不尽心了。 祝薰烟慢慢也明白过来皇后的意思,一张小脸煞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衡月绞紧手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刚想好要送祝薰烟出宫,可若侍了寝……便只能留下了…… “怎么,你不愿?” 皇后也不是傻的,一眼看出祝薰烟的表情是抗拒而不是羞涩。 她倒也不生气,只轻笑一声,“怎么,原你去寻月婕妤不是为了求她帮你想办法安排侍寝?那你是要做什么,嗯?” “不,不……”祝薰烟连忙道,“妾就是……太惊喜了,没想到、没想到皇后娘娘肯帮妾……” “嗯,那你便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今晚准备伺候皇上。”皇后说着又笑起来,“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会,祝才人还是好好把握呀。” “是,是,妾……多谢皇后娘娘。”祝薰烟心如死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文嫔只是纯然的欣喜,毕竟祝薰烟是她屋里的人,若是得了皇宠,对她而言自然是好事。 当即文嫔也起身谢过,乐滋滋的带着祝薰烟先走了。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起身,本也想行礼告退,却被皇后叫住。 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难道还真被本宫猜错了,月婕妤和祝才人……” “皇后娘娘多虑了,嫔妾只是没想到,娘娘肯这般费心为祝才人安排。”衡月低着头,没显出什么表情给皇后。 若祝薰烟真的找她给安排侍寝,那如今被皇后插了一脚抢走,那她是该不甘心的。 毕竟此事之后,她再也无法全然的信任祝才人,而祝才人原本若还存了与她交好的心,此时也该有罅隙了。 皇后此招,明明白白的拆了衡月的台,偏衡月还不能说什么。 她便只能低头,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 皇后却依旧那般看着她,定定看了半晌,才笑了一声:“好,算本宫多管闲事了。” “嫔妾不敢。”衡月说着,就赶紧跪下。 绿柳下意识想来扶她,又硬生生忍住,衡月到也干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瞧你,本宫说了,不喜人跪来跪去。”皇后这般说着,却没有叫起的意思。 她甚至还悠闲的看了片刻指甲,又想一笑,“有意思了。” 衡月心脏微微缩紧,她怕的就是皇后对她和祝薰烟的关系起了好奇,若任由她探查下去…… 不敢深思,衡月也不能任由皇后继续想下去。 她连忙道:“娘娘待后宫诸位姐妹,向来都是极好的,是臣妾着相了。” “嗯,你肯这般想便好。”皇后笑道,“本宫猜你的心思,是想等有孕后身子不便,再将祝才人推出来可对?” 衡月咬着唇,做出一副被看出心事的模样。 皇后轻笑一声,目光扫过衡月的小腹。 衡月强忍着抬手捂住肚子的冲动,继续咬着唇跪在那里。 “行了,起来,地上寒,莫要跪坏了身子。”皇后一摆手,绿柳这才敢上前扶起衡月。 皇后继续说道:“你既有心,之前本宫遣人给你送去的坐胎药便记得日日喝起来。” “如今皇上膝下只大皇子一个,本宫是真的着急呀。”皇后叹道,又看衡月,微微笑起,“你这性子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若能为皇上诞育子嗣,那是极不错的。” 毫不夸张,这一瞬,衡月感觉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浑身冰凉。 第82章 “行吧,朕去看看” 之后皇后又说了什么,祝才人也进宫半年了,独守空闺如何等得,以及什么有孕之事要顺其自然,莫要太操之过急,也莫要不当回事云云。 衡月站在那里听的麻木,险些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了。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了。”皇后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少在请安之外的时间见你,本宫一时说的多了些。” “是嫔妾的错,日后定常常来陪皇后娘娘说话。”衡月赶紧说道。 皇后还是只摇了摇头,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不再多言。 衡月行礼后退出,恍惚看到西斜的太阳,才忽然惊醒,想起今晚是祝薰烟侍寝。 心中滋味自是复杂,衡月也懒得分辨其中种种。 她只扶着绿柳的手,沉默的回到未央宫,想着不知皇后是准备用什么办法安排祝薰烟侍寝。 结果没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轿撵接了祝才人,已经往大明宫去了。”夏蝶小心的回禀道,不敢多看衡月的表情。 衡月其实没什么表情。 她点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到底是她的妹妹,衡月又如何真的能平静? 夜凉如水,衡月睡不着,披了衣服站在窗前看月亮。 却很奇怪的,眼前出现的并不是那亘古不变的一轮圆月,反而是幼时家中的情景。 她出生在京城,长大在边关,而祝熏烟就是在边关出生的。 先帝是个大气的皇帝,对臣子很少猜忌,衡月父亲驻守边关,全家也得以迁至那里,只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到京城看看祖父祖母。 曾经衡月不喜欢边关的山水和月亮,那里破旧荒凉,完全比不上偶尔得见的京城风光。 但越长大,她却越爱上了边关。那里或许野蛮,但足够自由。 直到前年,母亲觉得她也长大了,婚姻大事总要考虑,便想着带着她和祝薰烟先回京,赶在她及笄前后定下亲来。 谁知道,还未来得及回京,便有那御林军不远千里赶到边关,将她全家都缉拿了回来…… 回忆起坐着囚车一路奔波的感觉,衡月无声的笑了笑。 若真犯罪,便是再严酷的刑罚,她也无话可说。 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又该如何辩白,如何让天下人知晓,曾经万民称赞的楚将军从未叛国! “主子……”守夜的夏蝶似乎是察觉到什么,走进来,却见衡月正靠在窗前无声的哭泣着。 她吓一跳,连忙上前递过巾帕,忧心的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衡月笑了下,“吓醒了,怎么都睡不着了。” 夏蝶似乎猜错了什么,只担心的看着衡月:“主子……皇上,那毕竟是所有人的皇上,雨露均沾是老祖宗的规矩……” “不是因为这个,真是就是……”衡月叹道,“想起家人了。” 夏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衡月笑笑:“无妨,你去休息。” “那,主子不嫌的话,奴婢陪陪主子。”夏蝶抿着唇,小小声说道。 衡月发现夏蝶就算不笑,这般抿唇也是有两个小酒窝的。 她还挺喜欢这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便也没拒绝,还与夏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对于自己是宫女出身这件事,衡月从没避讳过,如此聊起来,倒让夏蝶多了几分惺惺相惜感,似乎主仆间的距离都拉进了许多。 大明宫中。 “皇上,您该休息了……”文忠小心的说道。 上官征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不待文忠再说什么,便道:“如今你这胆子真是,越发肥了。” “奴才害怕得很呢,但皇上龙体不能不顾啊。”文忠笑着一张脸,努力温声道,“而且皇上,祝才人……还等着呢。” “哦,祝才人。”上官征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将那个“祝”字咬的格外重。 祝家与太后有些关系,但又不如何亲近,所以这小半年来,祝薰烟从未侍寝,有皇上故意的原因,也有太后放任不管的原因。 上官征倒是又想起一人:“万才人也很久没见过了。” “皇上不知,万才人前段时间风寒,已经撤了绿头牌有一段时间了。”文忠小心的说道。 上官征挑眉“哦?”了一下,又笑起来:“那此次,是皇后与太后想到一处了。” “行,朕去看看这位祝才人。”上官征说着,起身,也未洗漱换衣,直接往寝殿去了。 结果一进门就见到一副梨花带雨的场景。 祝薰烟无声无息的咬着唇哭的厉害,一双眼睛已经红肿。 她大约也极力想忍着了,虎口都被掐出了血印子,但却还是止不住的哭。 上官征微一挑眉:“害怕?” 那也不至于这般哭。 祝薰烟这才发现皇上进来了,她匆忙起身行礼:“妾,参见皇上……” “嗯。”上官征看着她,“抬起头来。” 祝薰烟哆嗦了一下,未抬头,却是有几滴眼泪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第83章 人与人的喜哀并不相通 上官征顿时毫无兴趣。 不管她是不情愿,还是害怕了,他都没心气去夺了解一些,也更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般。 无奈进宫却不愿伺候皇上的,他自小也不是没见过。 原以为祝家这种老牌世家不会做出这种逼迫女儿的事情,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他兴致缺缺的一摆手:“将人送回去。” 话音落,别说文忠惊诧的问了一声“皇上?”,就连祝薰烟也非常惊讶的抬起头来。 上官征看了一眼,倒算是清秀,只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不显得可怜,只让他不耐烦。 他便话也懒得说,只又摆了摆手,便出去了寝殿。 其实看皇上进来的时候也未洗漱,也未更衣,文忠多少也猜到皇上大约是不愿意宠幸这位祝才人的。 但人到底是皇后送来的,又与太后有些个关系,文忠以为皇上多少也会留人住一夜。 竟就这般,要送走了么? 再看有些茫然望过来的祝薰烟,文忠心中叹气,知道这位才人前路坎坷了。 不过听说她和月婕妤似乎有几分善缘,或许也能在宫中好好过完余生。 这般想着,文忠一伸手,请祝薰烟出去了。 直到坐上轿撵,祝薰烟才后知后觉的涌起一阵狂喜! 没有,皇上没有碰她,没有要她! 这实在!太好了! 她不必对不起云琅哥哥,也不必与皇后对着干,更不用姐姐再为她费心周旋! 太好了太好了! 祝薰烟兴冲冲的下了轿撵,才走近建章宫,便遇到文嫔身边的宫女抱琴。 抱琴还很惊讶:“祝才人怎么就回来了?” “嗯……皇上让我回来的。”祝薰烟按捺住喜悦,小声说道。 却不想,抱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但她身为奴婢,自也不能随意说主子什么,便也只能急匆匆带着祝薰烟去寻了文嫔。 刚刚睡下的文嫔被叫醒,得知祝薰烟回来了,简直是满脸惊愕。 她披了衣服起来,出门便看到祝薰烟通红的眼皮。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 文嫔脸色大变,直接问道:“你果真不愿意伺候皇上?” “妾……”祝薰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文嫔脸色奇差:“看看你的眼睛,哭的像什么样子!你是疯了不成,皇上召你去侍寝,这是何等的喜事,你竟哭成这般!” 祝薰烟咬住唇,不敢说话。 文嫔看见她这个样子就烦:“你今日被皇上召幸,可是后宫都看着,又是皇后娘娘亲自做脸为你求了这份恩典,结果你就这般回来了?” “妾……”祝薰烟被她的模样吓的后退一步,“是皇上让妾回来的……” “皇上为什么会让你回来!”文嫔还想再说,但看祝薰烟有些茫然还有些害怕的模样,她住了口。 罢了,算她建章宫今日丢了个人。 反正以后被嘲笑的也是祝才人,与她文嫔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想想,还是烦得很,怎么分到她宫里同住的秀女便是这般蠢的呢? 文嫔一甩袖子回去睡觉去了,祝薰烟有些茫然的看向抱琴:“姑姑……” “才人都不觉得丢脸,我们娘娘也没什么好说的呢。”抱琴皮笑肉不笑的怼了一句,也跟着回屋了。 如意上前扶住祝薰烟,小声道:“主子也回去休息。” “她那话……如意,旁人会嘲笑我吗?”祝薰烟懵懵的问了一句,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也……没关系。” 只要皇上不碰她,她还能问心无愧的去见云琅哥哥,被嘲笑几声又算什么呢? 如意也叹了口气,到底没劝什么——该劝的也不是没劝过,有什么用呢? 她这主子,简直就是被感情迷了心窍。 原以为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便是祝薰烟也没想到,谢云琅会在大半夜的时候跑来找她。 而衡月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听说祝薰烟被大半夜送回去的事情。 她简直一头问号:“为什么?她……皇上……” 疑惑很多,但不可否认的,衡月心底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她也知道这般祝薰烟或许会受到嘲笑,但无所谓了,她得加快联系上外祖父,送祝薰烟出去。 到时候人走茶凉,又隐姓改名去了别的地方生活,“祝才人”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主子不必多问,回头去建章宫看看祝才人便就是了。”绿柳柔声安慰着,伺候衡月起了床。 在往坤宁宫的路上,衡月几乎总也能听到其余妃嫔议论“祝才人”的事情。 一夕之间,一个送到龙床上、名正言顺的后妃,却被皇上原封不动的送了回去,这想多么可笑的事情。 衡月一直板着脸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坤宁宫,早早来了的兰嫔却是见到她就“扑哧”笑出声来。 “哟,这不是祝才人最好的姐妹,月婕妤吗?” 兰嫔娇声道,声音放的巨大,“怎么月婕妤没去安慰祝才人吗?不过是不讨皇上喜欢罢了,让祝才人不要太伤心啊!” “至少祝才人昨晚见到了皇上,兰嫔姐姐,却是不知,姐姐上次见皇上是什么时候呢?”衡月温柔的笑着问道。 第84章 “是她自己不争气” 兰嫔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衡月会这般直接挑衅她。 旁边的纪婕妤嗤笑一声:“兰嫔娘娘想见皇上还不容易?求求皇后娘娘,娘娘自会为兰嫔安排。” 刚回过神来的兰嫔下意识回呛道:“你羡慕啊?那你也去求求娘娘。” “嫔妾可没兰嫔姐姐有面子。”纪婕妤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连忙讨好的笑道,“嫔妾有什么脸啊,娘娘还能为嫔妾费神安排。” “皇后娘娘对咱们姐妹自是一视同仁的,连一个才人都能费心安排,纪婕妤试试又如何呢?” 兰嫔似笑非笑说完这一句,到底还是有些生气,扭过头去不再搭理纪婕妤。 纪婕妤闹了个没趣儿,又想来寻衡月说话。 衡月便知垂下眼去,端起茶喝了一口,不去理她。 绿柳看的心焦,怀孕之人哪里还能将东西随意入口的?尤其是这茶,便是在自家宫里,也是不喝的。 这般聊了一会儿,皇后便来了。 她眼下微微青黑,似乎睡的极其不好。 坐下后便撑住额头,另一只手微微摆了摆:“都起,坐下说话。” 但是待坐下后,无一人敢真的开口说话。 都看得出皇后疲惫的很,无事谁敢乱打扰? 倒是皇后,片刻静默后她似是有些惊讶的微微抬头,又笑起来:“本宫无事,姐妹们一起说说话就是了。” 说着,她看向衡月,笑意里带了些苦涩:“月婕妤……祝才人之事,本宫也没想到。” “娘娘何必这般说,此事谁又能想得到?”兰嫔急忙忙插话道,“是那祝才人自己不争气,若还让娘娘为此自苦,那便是她又一桩罪过了。” 皇后失笑摇头:“你啊……” “嫔妾觉得兰嫔姐姐说的很是有理,祝才人之事已经让皇后娘娘操心不少,之后再如何,便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衡月也起身,平静的说道。 她这般说,多少还是让皇后有些惊讶的。 皇后惊讶之后又笑开:“月婕妤果然识大体,难怪皇上喜欢。” 衡月:…… 她默默低下头,又坐了回去,心中却只能叹气。 皇后真是,没有一句话不在挖坑。 “好了,祝才人此事也是本宫考虑不周,以后不许再提起。”皇后叹了口气,“日后诸位姐妹伺候皇上,还是要以皇上的心情为重,莫要使得龙颜不开才好。” “是。” 众人起身应道。 祝才人的事情说完,嫔妃再聊起其他,也有那活泼的问起皇后的千秋节,皇后便只笑着说不急,时间还早。 没什么好聊的,便就散了。 临散之前,皇后又特意叫住衡月:“你去瞧瞧祝才人,以后还长着,一时莫要想不开。” “是,嫔妾记住了。”衡月行了一礼,之后走在文嫔身后,和她一起出了坤宁宫。 文嫔的脸色也有些憔悴,她笑着对衡月道:“哎,昨晚忽然就那般回来了……” “娘娘也没睡好?祝才人真是……这宫里多少人为她担心。”衡月叹道。 文嫔摇了摇头:“本宫看祝才人也不好过,今早都没起来呢。” 衡月心中一突,难道祝薰烟还真为此伤心到这种地步了? 之后文嫔又说了什么,衡月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些。 到了祝薰烟住的院子外,衡月婉拒了文嫔陪同的提议——她不确定妹妹如今是什么心情,想单独聊聊。 文嫔大约也懒得见祝薰烟,应付了几句便离开了。 进了门,衡月看了一圈,见伺候的人虽不如她的多,但来往之间也算井然有序。 再看寝殿,竟是还紧闭着大门,只一个如意在门口守着。 衡月奇怪的走过去,拍了下如意的肩膀:“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子呢?” “月婕妤!”如意吓一跳,险些直接蹦起来。 她有些磕磕巴巴的问道:“月、月婕妤怎么来了?” 这般态度? 衡月眯了眯眼睛:“让开。” “主子、主子还没起呢……不是,主子生病了,月婕妤还是别——” “我让你让开!” 衡月哪里还管她?上前一步踹开门。 在闻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后,衡月面色一变,反身关上了门,不许所有宫女再进来。 床帐还在严严实实的拉着,衡月三两步走过去,“唰”的拉开床帐,就见祝薰烟还在沉沉睡着, 她眉宇间甚至还带着几分春色和娇羞,脸颊微红,只看那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便是裸露的。 衡月脑袋“嗡”的一下,二话不说把被子一掀。 那斑斑点点的痕迹,便衡月是傻子,也能看出祝薰烟昨晚这发生了什么。 ……不是上官征。 那便只会有一个人…… 衡月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目光更是冷的吓人,祝薰烟大约是感觉到冷了,哼唧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在意识到当前是什么情况后,她惊呼一声,连忙去拽被子:“姐、姐姐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第85章 “我与他生死与共!”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 衡月真是气到手都在抖,她哆嗦着手指,指着祝薰烟,“你这是什么样子,你……你……” “我……”祝薰烟抱着被子,悄悄往后缩,表情有一点点害怕,但眸中却还带着倔强和不悔。 衡月闭了闭眼睛,咬着牙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道:“那谢云朗……竟然是假太监?” 说起这个,祝薰烟脸又红了。 她嗫嚅着不肯说,衡月被逼的没什么耐心,上前一脚踹在床上:“说啊!” “他是、是真太监、又如何,我爱他……啊!!” 祝薰烟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姐姐你……打我?” “我今天不止要打你,我今天要打死你!” 衡月气急了,抬起手也,也不管是打到祝薰烟身上哪里,反正巴掌声不绝于耳。 她也没手上留情,用力极狠,几下就打的祝薰烟哭了起来,刚刚的倔强再不见,只剩求饶。 衡月真是头疼:“你跟了一个太监……你……” “他不是普通的太监……”祝薰烟吸着鼻子说道,“他是谢云朗啊。” 说起这个,衡月眉目一厉,眸中杀气顿出。 谢云朗,实在该死! 她就不该因为谢伯伯的几分情谊,还留他一命!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以太监之身来染指她的妹妹! 祝薰烟大约也察觉到衡月的情绪,她那不太好使的脑子竟在此时清明了一些,一脸惊恐的扑过来抱住衡月的胳膊:“姐姐你要做什么!” “穿好衣服!”衡月挥开祝薰烟,不去看她的眼睛,也未回答。 祝薰烟却喊道:“姐姐!我与他生死与共!” “我知道你认识那个靖王!若云琅哥哥出了什么事情,我也不活了!” “你在威胁我?”衡月气笑了,“我若对他不利,你也要去死?” 祝薰烟咬着唇,不说话,但表情就是那个意思。 “好好好,那我就祝你们做一对鬼鸳鸯,去阴间地府团圆!”衡月口不择言,“看看到时候他能不能做回真男人,让你真的舒坦一回!” “姐姐!”祝薰烟拔高声调,不敢置信的看着衡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你做这种事情!他付得起责任吗?他配吗!与太监做对食的宫女都是最遭人看不起的!” “你这就是自甘堕落!下贱!” 衡月气冲冲的骂完,看也不多看衡月一眼,扭头就出了门。 再看如意,衡月已经明白她那惴惴不安的情绪是从何而来的了。 “昨晚他是怎么进来的?”衡月冷声问道。 如意这次不敢隐瞒:“……翻窗户……” “好,好的很。”衡月气笑出声。 听说祝薰烟去侍寝,便大晚上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然后便破了祝薰烟的身子!还做了这般亲密的事情! 谢云朗!他怎么敢的啊! 他该死!死一千遍都不够! 衡月气冲冲的走了,祝薰烟急匆匆套上衣服出来追也没来得及。 看她哭的可怜,如意忍不住劝道:“小姐也实在糊涂……” “为什么啊,我爱他,他也爱我啊……”祝薰烟抽抽噎噎,“我们只是情不自禁,有什么错啊!” 如意无话可说。 衡月一路走的飞快回到未央宫,绿柳在后面都险些跟不上她,急急追上来也只能先劝:“主子莫要与旁人置气,自己身体要紧……” “我不置气。”衡月冷静的说道。 生气的话,就弄死始作俑者好了。 她直接叫来夏竹,这般吩咐了一遍。 夏竹都懵了:“主子的意思是……” “寻个由头,送回慎刑司,莫要再管他。”衡月淡声说道。 由着他去死。 夏竹顿了一下,表情微妙:“奴婢知道了,奴婢……会转告王爷。” 衡月嗯了一声,只觉心累。 到底是她不够果断,才纵容了今天这般的结果。 衡月午膳也没用,便直接去睡觉了,到了下午,外面又下起雨来,夹杂着雷电声,看起来特别吓人。 绿柳去寝殿看了几次,见衡月一直在睡,不免有些担心。 还是从夏蝶那里知道衡月因思念家人昨晚没睡好,绿柳才打消了请太医的念头,却对衡月的过去也难免好奇了起来。 坤宁宫。 皇后站在廊下,将一朵被雨打败了的芍药信手掐断,又丢在一旁。 陪在她身旁的白鹭叹道:“好好的一朵花,还没完全盛开呢,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瞧这……”皇后拨弄了下另外一朵花苞,笑道,“等着开放的这么多,何必在意那一只半开不开的呢?都是运数罢了。” 正巧走过来的瑞敏听到这句话,微微笑了一下,行礼后笑着问道:“主子可是有心提携祝才人?” 第86章 彻底崩溃 皇后笑了笑:“你也看到了,那般模样也是极好的,小巧清丽,未必不讨人喜欢。” 讨谁喜欢,还用说么? 瑞敏却还是有些担心:“到底姓祝……” “一个后妃罢了,皇上连万才人都能如常宠,祝才人又为何不能呢?” 皇后手指慢慢抚过那些花苞,“本宫送她一场青云梯,若她不懂得珍惜,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说着,那花苞也被皇后一手折下,随意丢在一旁。 若说刚刚白鹭还敢问那花朵一句,此时却是连看也不敢多看那花苞一样。 皇后却淡淡垂眸,看向花苞,又笑起来:“只一朵,难免开的不美……” “奴婢去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才人小主。”瑞敏闻弦音而知雅意,马上道。 白鹭便……更不敢说话了。 皇后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白鹭便连忙低下头去:“奴婢愚钝。” “聪明有聪明的好,愚钝也有愚钝的用。”皇后笑道,“今日雷声实在大,你去未央宫看看。那处是皇上看着翻新的,这还是第一次在住人的时候下雨,去看看未央宫无事。” 白鹭应了一声,讷讷的去了。 她原本不懂,都说未央宫是皇上瞧着翻新的了,怎还会漏雨呢? 走到半道,白鹭才猛地反应过来。 皇后让她来未央宫,还真只查看个屋顶不成?还不算因着祝才人昨晚的事情,和上午据说月婕妤与祝才人似乎是闹翻了,气冲冲的从建章宫离开…… 这是让她来查探消息的呀! 白鹭终于想明白皇后的心意,大大方方就到了未央宫。 听说衡月还在午睡,白鹭便没去打扰,给绿柳行了礼后说起来意:“皇后娘娘担心未央宫许久未住人,忽然这般下雨,担心会有不妥,特让奴婢来看看。” “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关心了。”绿柳笑道。 白鹭又应酬着说了几句,好不容易看到院子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这才告退离开。 绿柳看着她的背影,吩咐夏荷:“去跟上看看,小心着点。” 查看什么屋顶漏雨,值得皇后身边一个大宫女冒雨过来? 目送夏荷的背影离开,绿柳叹了口去,回头瞧见夏蝶,不由问道:“主子那里有人吗?” “童翠守着呢。”夏蝶笑道。 绿柳点点头,看看外面的雨色,也回去休息了。 衡月一觉睡醒,听着外面的雨声,只觉得浑身懒懒的,也不想动弹。 “主子醒了?”却不知童翠是怎么发现她醒了了。 衡月笑道:“翠儿。” “主子,可要用膳?午膳都没吃。”童翠笑着挂起床帐,又扶着衡月坐起来。 衡月摇摇头,她睡前喝了些灵泉,这会儿倒还不觉得饿。 童翠便没再说什么,却也没离开,只杵在床头站着,一时沉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衡月倒是逐渐想起上午在建章宫看到的那一幕幕,不由有些头疼,抬眸问道:“夏竹呢?” “夏竹姐姐在后面休息呢,她今晚还要值夜。”童翠说完,又那般欲言又止的看着衡月。 衡月也是这会儿才察觉到童翠的意思,她有些犹豫的问道:“翠儿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 “不……没有……”童翠下意识否定,片刻后,却是又一咬牙,噗通跪在衡月床前。 衡月一惊:“翠儿?” “主子……月儿,我、我求你件事。”童翠吞吞吐吐,却还是说道,“若月儿你在后宫需要一个助力,我、我、我也可以。” 衡月一惊,缓缓坐直身子:“你说什么?” “我、我……”童翠又羞又臊,不敢去看衡月,却还是坚持说道,“我想……侍寝……”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声音极小。 但衡月还是听到了。 衡月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她定定看着童翠,轻声问一次:“你刚说什么?” 童翠看着衡月的表情,不知为何却不敢打。 衡月却又问道:“你想……侍寝?” 童翠耳朵根都红了,却还是顺从心意的点了点头。 可她万万也没想到,衡月会反应那般大! 被枕头砸中的时候,童翠懵了一下,不敢置信的抬头,却对上了衡月有些扭曲的脸。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 衡月声嘶力竭的喊道,又将床上一切能扔下来的东西都往童翠身上砸,“滚!滚!滚!!!”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都重来一世了,一切却都没有改变! 她殚精竭虑,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到底是为了什么! 祝薰烟永远在与谢云琅拉拉扯扯,童翠竟又心悦皇上。 她们这样会死,会死的啊!!! 她重来一次,难道什么都改变不了吗?? 第87章 她们想要的 童翠跌坐在地上,被锦被枕头劈头盖脸的砸着,吓的半晌才哭出声来。 她不懂为什么衡月要发这么大的火,表情要这般难看。她只哭着膝行到床前,哭着问衡月:“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呢?” “你和那祝才人才见过几面,就能为她牵线搭桥,找到皇后为她安排……” “月儿,我们不是说好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吗?” “你若是觉得我身份如今不够和你做姐妹,你帮帮我,我也可以做才人的呀!”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月儿你以前也是宫女,也是和我一样的宫女……” “我愿意伺候皇上,我……愿意的呀……” “后宫这么多人,也不多我一个,月儿,你说的那些争斗我都听懂了,真的懂了,我能帮你,能帮到你啊!” 她哭的厉害,扒着床头,将心里话一股脑说了出来,对着衡月又哭又求的,“你帮帮我,月儿,你帮帮我呀!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你帮帮我又能怎么样呢?” 衡月被童翠抓住了手臂,摇晃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冥冥之中,似乎有声音在嘲弄的告诉她。 哪怕重来一次,她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救不了世人,救不了她们。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茫然中带着释然和挣扎后的放弃,“我帮你。” 童翠大喜过望,猛的扑过去抱住衡月:“月儿!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衡月被她扑倒在床上,却只呆呆看着床帐顶。 对她最好了? 或许……是。 那祝薰烟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是不是也不必去管她了。 或许,就护着她,就好了…… 这还是重生以来,衡月第一次这般迷茫。 她以为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让她把上一世所有的遗憾都弥补回来。 但却,似乎不能。 童翠得了她的保证,已经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当即便殷勤的伺候衡月起床。 衡月没什么情绪的任由童翠将自己拉起来,只是在穿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刚刚童翠的动作,下意识摸了下肚子。 被压了一下,应该没事? 童翠注意到衡月的动作,手上一顿,又高兴的说道:“若月儿怀了龙胎便好好了,我早听说有宫妃有孕时会扶持心腹伺候皇上,月儿……” 她说着,脸上又红起来,“我也、也不是那个意思……” 衡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喜欢皇上?” “月儿……你在说什么呢!”童翠脸上爆红,但看衡月似乎很认真的表情,她到底低下头去,嗫嚅道,“谁、谁会不喜欢皇上啊……” 衡月又看了她片刻,无奈叹了口气。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随便用了些饭食,便有宫女进来回禀说祝才人求见。 “祝才人?不见。”衡月蹙了下眉,实在不想见祝薰烟。 绿柳却拦住了那宫女,凑过来,小声与衡月道:“皇后娘娘似乎猜道了主子与祝才人不睦之事,上午还专门命白鹭过来打听……” “那又如何。”衡月这会儿是真的不想见祝薰烟。 绿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其之矛,攻其之盾的故事,主子可听过?” 衡月一愣。 “奴婢斗胆,只是见主子与祝才人确实姐妹情深,只怕主子这会儿不见人,便正好给了旁人离间的机会……”绿柳声音放的更轻,只怕旁人听到。 皇后的离间,对旁人或许有用,但对她和祝薰烟能有什么用? 她们是亲姐妹啊。 但被皇后盯上,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祝薰烟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么大一个把柄。 她无奈叹了口气:“那让她……先去花厅等着。” 等会再见。 绿柳笑着应了一声,出去传话,童翠又悄悄摸摸走到衡月身边。 大约是觉得自己早晚也是要做主子的人,再喊衡月“月儿”,童翠便顺口了许多。 衡月也不是在乎一个称呼的人,只微微歪头听她要说什么。 却听童翠道:“月儿莫要忘了,我和你才是最亲的姐妹啊。” 衡月:…… 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心底却是一声叹息。 此事童翠再说什么,衡月也都只觉得她是为了能早日侍寝…… 上一世童翠在爱上上官征之后所做的种种还历历在目,衡月叹了口气,既然要安排,就还是尽早安排。 只是两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衡月还有些不得其法,便想着问问绿柳再说。 至于祝薰烟…… 思来想去还是不见了,衡月让绿柳给她准备一套首饰,将人打发走算了。 却不想,祝薰烟却不依不饶要见她,两个宫女拦着没拦住,被祝薰烟给闯进来了。 “姐、月姐姐,我知错了,求姐姐原谅我……” 祝薰烟说着,直接跪到了地上,眼看着便要给衡月磕头。 第88章 想与你一起画像 衡月险些学皇后用脚尖抵住祝薰烟的额头。 她知道祝薰烟为什么忽然跑来这般,怕是谢云朗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被祝薰烟知道了,来求情。 来来回回都是这个样子,衡月也倦了。 她任由祝薰烟一个又一个头磕下去,表情都没怎么变,只淡淡看着眼前的茶盏。 祝薰烟察觉到不对,眼泪汪汪的抬头看她:“姐姐……” “祝才人这声姐姐,我可受不起。”衡月笑起来,“祝才人还是先起来。” 奇异的,她不气了。 都已经这般了,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至于祝薰烟侍寝怎么办,谢云朗如何死,她们以后又该如何…… 管她什么事呢? 祝薰烟求助的看着衡月,又看了眼周围站着的宫女。 这些人在,她有些话也无法说,只能继续祈求的看着衡月。 衡月不为所动,并不想听。 祝薰烟知道衡月这是真的生了气,咬咬牙准备不顾一切,脸也不要了,直接说出来算了:“月姐姐误会了,其实我……他没有……” 话没说完,外面却像是一阵通报声,却是文忠来了。 “月主子,皇上请您过去。”文忠笑眯眯的行完礼,才看到跪在地上的人,“咦,祝才人?” “文公公。”祝薰烟被打断了话,却也不敢当着皇上的太监再说什么,只憋红了眼圈,又无助的低下头去。 衡月却听见了祝薰烟说的“误会”,“没有”,忍不住心中一动,便往祝薰烟那里看去。 也是这会儿,衡月才想起刚刚祝薰烟闯进来的时候脚步特别利索,动作间也不见任何停滞,似乎并不像刚刚破瓜的样子。 她这般想着,盯着祝薰烟的时间便长了些。 文忠没等到衡月的回应,悄悄瞧了一眼,之后也有些不解的看向祝薰烟:“祝才人怎么了?” “没事,哦,皇上……”衡月连忙扶着绿柳的手站起来,“皇上寻我?” “对,月主子快随奴婢来!”文忠堆了满脸的笑,这边引着衡月往外边走。 绿柳自是跟着的,夏荷和夏蝶也都跟了上来,而童翠,则大大咧咧的挤开夏荷,站在了离衡月最近的地方。 夏荷很是不满,原还想挤过去,却被夏蝶拉住了胳膊。 几个宫女在后面的小动作没能瞒过绿柳,但衡月还在想着祝薰烟的事情,一时竟没察觉。 绿柳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衡月,又回头警告的瞪几个小的一眼,随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童翠一眼。 对着和孙姑姑有几分神似的绿柳,童翠还真是有些怕的。 但这会儿,她缩了缩脖子之后,又努力站直,看了回去。 很快她也要是主子啦,也会有自己的掌宫宫女,她不必再怕这些姑姑了! 到了大明宫,衡月被龙涎香的味道一熏才回过神来。 她不再去想祝薰烟的事情,含着笑走进去,见上官征正在批折子,便站在稍远处行礼道:“嫔妾见过皇上。” “月儿,来。”上官征头也没抬,只对着她伸出左手。 衡月走过去,握住上官征的手,巧笑嫣然:“皇上……” “你先坐。”上官征应该是正在忙着什么,虽一时没空与衡月聊太多,却也命人将她安置好了。 待到上官征忙完,刚抬头想说什么,外面又传来通报声,竟是皇后来了。 衡月不解的微微一歪头,上官征却皱起眉,看了眼文忠。 文忠一脸疑惑,他也不知皇后怎么这么巧,这个时候过来了。 “今日本有些空闲,想与你一起画几幅像……”上官征有些遗憾,话没说完,却似乎也在埋怨皇后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衡月真是没想到会是这件事,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她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皇上,要与嫔妾一起……画像?” 据她所知,一般都是帝后一起? 上官征眸光一闪,瞬间避开她的视线,却又很快笑起来。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是啊,自然是,你。” 衡月一时没听出话中的微妙,反而有些赧然的抬手,覆在了上官征手背上。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因为皇后下一瞬便进来了。 上官征也适时收回手站起身,抬眸去看皇后,笑道:“怎么忽然过来了?” “臣妾鲁莽,只是……”皇后抿了下唇,“太后娘娘病了。” 上官征微一挑眉:“什么病?” “是臣妾的错,这两日未去慈宁宫请安,今日过去才知道此事。” 皇后是真的认为自己失职,说起来难免有些赧然,“竟是前几日下雨时宫女没关好窗户,害的太后娘娘得了风寒……臣妾已经责罚过那宫女,也问过太医看了脉案。” “那便好,太后年纪大了,难免有所病痛,皇后不必太过自责。”上官征温声劝道。 皇后也只勉强笑了笑,见她这般,上官征只好说道:“正巧朕这会儿有空,皇后陪朕一起去瞧瞧太后?” “是。”皇后低头行了一礼,自始至终没去看过衡月一眼,就像是她不存在一样。 第89章 太后的要挟 衡月起身行礼,送走帝后二人,才缓缓抬起眼来。 皇后所来,真是因太后生病而内疚吗? 或许有,但最重要的,自然还是拉走皇上。 她还算平静,皇上都走了,她继续待在大明宫也没什么意思,便也起身准备离开了。 但有人不平静。 童翠急匆匆的挤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月……” 被衡月眼神一蹬,她才改口道:“主子,皇上……咱们不等皇上回来了吗?” “……不要着急,此事要等时机。”衡月明白童翠在急什么,不由很是无奈。 这是下午才说好,晚上便要去侍寝?哪儿有这般着急的。 童翠却皱了皱眉头,很是不满的嘟囔了句什么。 衡月没搭理她,走到半路还让夏蝶去建章宫叫了祝薰烟过来。 童翠又有些不满:“怎么还要叫她……” “主子的事情,童翠姑娘还是少些置喙。”绿柳提醒道。 童翠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绿柳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这童翠怎么又故态复萌,甚至比从前更过分。 慈宁宫,寝殿中。 太后依在床头,一边咳嗽,一边将汤药往外推:“哀家,咳咳,不喝这个……” “主子,太医说了,您得按时吃药。” 有姑姑劝道,太后却闭着眼睛不搭腔。 上官征和皇后站在一旁,看着太后的态度,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有事要挟呢。 可上官征沉住了气,没搭腔,太后自己先忍不住,一边咳嗽一边说道:“皇上……今年的八月节,是否应该召藩王进京共贺?” “朕才登基四年,倒也不急。”上官征淡声说道。 皇后也笑起:“藩王进京不是小事,等皇上三十万寿节时也来得急。” “来、咳咳、来不及了!”太后怒道,“哀家这就要死了!看不到律儿,哀家死不瞑目!” “太后娘娘好好喝药,只是风寒而已,不会有事的。”皇后劝道。 太后不理,皇后看了上官征一眼,起身笑道:“那臣妾来喂太后娘娘用药。” 说着,她端起刚刚被太后推开的那碗药,用手背试了试温度,便笑着坐在床边,盛了一勺刚想递过去:“太后娘——” “都说了,哀家不喝!”太后却头也不回的一甩手,成功将那一碗药直接打翻。 皇上躲闪不及,被那药汁溅了一身,药碗也“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主子!”瑞敏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拿着帕子想帮皇后擦干身上。 太后此时才回头,看了一眼便有些惊慌的想坐起来,随后又怒道:“都说了哀家不要喝药,谁让你凑过来的!” “那既然太后娘娘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朕与皇后也没什么好说的。” 上官征沉着声音说完这句,便拉上皇后直接离开了。 皇后原本还在为这一身药味不开心,好在那药放了许久,温度较低,否则她还要为此受一回伤。 正这般想着,手腕却被人大力拉住,她一下都没回过神,被上官征拉着跌跌撞撞走出去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诧的叫道:“……皇上?” “皇后没事?那药可还烫?”上官征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很是不爽,“以后不必这般。” 皇后被握住的那只左手不自然的蜷缩了一下,不知为何,却没挣开,也没提醒皇上,只答了一声:“是。” 就这般,快到坤宁宫的时候上官征才想起来,他松开皇后,面色淡然道:“皇后辛苦了,回去休息。” “臣妾告退。”皇后也没多说什么,行礼道。 但看上官征去的方向,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皇上。” 上官征回望过来,皇后抿了下唇,不知为何冲口问道:“皇上是要去未央宫吗?” 上官征眼神不变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 皇后一顿,低下头去,又行一礼:“臣妾……告退。” 上官征便扭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皇后再次抬头时,便只能看到男人大步离开的背影。 她右手覆了上来,捂住左手手腕,试图将那一圈发烫的触感掩盖下去。 瑞敏凑过来,小心道:“主子,回去换身衣服?” “瑞敏,”皇后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上官征的背影,“近日宫中关于本宫的流言,不必管。” 瑞敏一愣,有些猜到皇后是何意。 她心中微叹口气,低头应道:“……是。” “之前说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皇后又问道。 瑞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答道:“有位姓封的才人,父亲是六品京县知县,自选秀进来后,只见过皇上一次。” “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皇后依旧没什么情绪的问道。 瑞敏一一答了,一个京外的六品官,若女儿不是出类拔萃,也不会被送进来做秀女了。 只是不知为何,皇上召幸的那一晚似乎并未如何看来,只侍寝那一次便被抛到脑后了。 瑞敏打着皇后娘娘关怀众姐妹的名号,去挨个看了所有的才人宝林,才选出这么一个封才人。 皇后疲惫的点点头,扶着瑞敏的手回了坤宁宫:“明日……宣她来见见本宫。” “那,祝才人呢?”瑞敏小心的问道。 第90章 堵不如疏 “祝才人……”皇后沉吟片刻,又笑起,“罢了,让她缓缓,过几日再说。” 瑞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儿,也跟着点头笑了起来。 每两日,关于帝后的流言也传到了衡月的耳朵里。 “皇后娘娘因为太后的病情自责,皇上一路安慰,帝后牵手回了坤宁宫呢。” 夏荷绘声绘色的说着,听的衡月笑眯眯。 绿柳走过来,撵走夏荷,一边给衡月添茶一边说道:“主子不必在意这些。” “帝后和睦,是我等妃嫔最愿意看到的事情呀。”衡月说道。 绿柳便也笑了起来:“主子能这般想,便是极好的。” 衡月笑的很是无所谓。 帝后若当真那般和睦……便也不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了。 “据说太后娘娘也听到了这个传言,高兴的很,药不必吃,那身子就快好了。”绿柳笑道。 衡月依旧是那句话:“那真是太好了。” 这后宫,真真假假,也没什么要分清的必要。 闲话说完,绿柳说起正事:“最近皇后身边除了兰嫔,还多了个人。” “嗯?”衡月这次是真好奇了,“纪婕妤?” 绿柳摇头:“一位姓封的才人,家世不显,但相貌极优。” “这般么。”衡月笑笑,皇后的心思依旧是那般,又难猜却又明显。 绿柳便慢慢将话题引到正路上来:“正好主子有孕也不能伺候皇上,这会儿若有了得宠的新人,总归不是好事。” “嗯……绿柳你说,皇后并不知晓我有孕之事,她应该是盼着我有孕的,为何还要这般?”这是衡月最不理解的地方。 皇后的动作每次都看起来似乎有理,但细思之下,却又像是充满了矛盾,令人不解。 绿柳却认为是:“后妃独宠,总不是好事。” 衡月歪头,好像明白了。 皇后也没打算让她这般快的有孕,似乎还想往后压一压,而在这之前,皇后想看的是百花齐放,而不是一枝独秀。 估计也是想磨一磨自己的性子,最好能在有孕前就依附到皇后身边。 就像……上一世那般。 衡月手指在茶盏上画了个圈,笑了一声。 绿柳察言观色,又问道:“那主子有孕这段时间,是想要抬举祝才人吗?” “我还没想好。”衡月答道。 绿柳“嗯”了一声,又问道:“那童翠姑娘,主子是如何打算的?” 衡月便笑起来:“我以为你不会问呢。” “奴婢也不想,但……童翠姑娘实在,太明显了。”绿柳也无奈的很。 原本主子要抬举谁,她作为奴婢哪里有置喙的权利? 但这两人,童翠在个未央宫,像是要把自己当成第二个主子般的存在,夏蝶那般好的脾气,都被她气的抱怨了好几次。 衡月叹了口气:“我确实答应了给她安排,却不知该如何做。” 两世了,她还是第一次……要往龙床上送人。 尤其是,她之前还没想明白自己做的对不对。 察觉到衡月的踌躇,绿柳道:“主子便是主子,若不愿拒绝了童翠,她也不能说什么。” “不,她既愿意,便……随了她就是了。”衡月如今想通了许多,也无所谓了。 尤其祝薰烟专门找来,磕磕巴巴与她说自己虽与谢云琅亲近,却并未成事后,衡月觉得自己实在管的太多了。 堵不如疏,这般不许着,还不一定会带来什么后果。 而两辈子了,童翠既然都会爱上皇上,那这大约就是她的宿命。 衡月要做的,就是尽力而为。 绿柳了解了主子心思,便着手准备去做事了。 皇后此时要抬举封才人,衡月还是要避其锋芒,过上几日再推举童翠也就是了。 尤其衡月如今有孕,现成的借口摆着,给皇上举荐个人再简单不过。 道理谁都懂,衡月也跟童翠好好讲了,但谁能料到,计划就是没有变化快呢? 在皇后建议皇上翻封才人牌子的当天,又是衡月到大明宫中请脉的日子。 文忠一早来传话,说皇上上午要见几位大臣,让衡月午膳前后过去。 上官征也有几次,都是等她一起用膳的,衡月也不觉得有异,按点便去了。 “月婕妤,皇上还在前面议事,婕妤请坐。” 小太监殷勤的引着衡月进去,午膳的香气已经飘了过来,她闻了闻,却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干呕起来。 “主子!” 绿柳等人都紧张起来,刚上前扶住她,便听到外面通报声,竟是皇后来了。 第91章 她知道了 衡月捂着胸口,和绿柳对视一眼。 主仆二人此时隐约猜到,今日这事儿,怕是不那么简单的了。 绿柳连忙帮衡月整理好仪容,衡月用手帕捂着嘴,承认不注意的时候喝了两口灵泉,缓解了一下那只恶心胸闷的感觉。 看来到底是她三日一次到大明宫来,还正好碰到余御医来给皇上请平安脉,终于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之前衡月便想过,皇后那般小心之人,怎么不会怀疑呢? 今日这午膳,味道虽好,里面却掺杂了不少鱼腥味,若她有孕,别说吃一口,便是闻也闻不得。 灵泉入喉,带起一股清凉,衡月终于缓了过来,在皇后进来时面不改色的弯腰行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嗯?月婕妤怎么在这里。”皇后笑的毫无异常,一双眼睛却已经上上下下扫了几次衡月了。 但不管是脸色、表情,还是动作,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妾,参见月婕妤。” 一把温婉的声音响起,衡月这才看见,皇后不是自己来的。 但身边这人一身主子打扮,刚刚通报时却未提及,想来位份应该是不高,衡月猜着应该是那位封才人,却还是笑道:“宫中竟有这般标准的妹妹,我却未曾见过。” “这位是重华宫的封才人。”瑞敏笑着介绍道。 衡月便做恍然大悟状:“原是封妹妹。” “封才人是个腼腆性子,平日也很少出来。”皇后笑道,“你未见过也属寻常,只是皇上今日翻了封才人的牌子,本宫正好遇到,便将她带了过来。” “原是这般,皇后娘娘对咱们姐妹都是这般的好。”衡月笑着接了一句。 那封才人也不是真傻的,细声细气道:“妾从前都未敢想过,皇后娘娘真真这般和善人儿。” “两位妹妹再夸下去,本宫今日午膳也不必用了,高兴都高兴饱了。”皇后道。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传来通报声,皇上来了。 上官征大步走进来,第一眼看的还是衡月。 之后,他抬手拉起皇后,又道:“都起来。” “皇上,臣妾想着皇上近日实在辛苦,今儿天气又好,不冷不热的,皇上不如带封妹妹去云晚亭坐坐。” 皇后笑道。 云晚亭三个字一出来,衡月和上官征都微微一僵。 要不是宫中观景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衡月简直要怀疑皇后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上官征不着痕迹的蹙了下眉,没接皇后这个话头,只道:“用膳。” “是。”皇后也没搞明白皇上的意思,但还是温顺的低了头,带着封才人坐到了另外一边。 衡月坐在上官征身侧,她不仅要自己吃,还要伺候上官征用膳。 今日这午膳也不知道是如何安排的,不是辛辣之菜,就是鱼虾之味。 衡月几乎没吃几口,还要强忍着恶心,努力摆出一个笑脸来。 但她觉得,一切都白搭。 皇后应是看出什么了。 她的眼神越发幽深,唇边的笑意也多了些意味,再看向衡月的时候,还微微挑了下眉。 上官征在看到午膳的时候,多少也明白了些。 他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没说什么,由着衡月给自己布菜。 一顿午膳不尴不尬的吃完,皇后没再提什么云晚亭的话题,只道:“封才人年纪还小,臣妾也盼着皇上身边多个可人儿。” “嗯,留下伺候朕午歇。”上官征倒也不至于拂皇后的面子。 于是,皇后和衡月一起出了大明宫。 皇后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在岔路口分开的时候,衡月弯腰行礼,皇后站在她面前,像是漫不经心一般的说道:“今日倒是耽误月婕妤了,没见到余御医。” “嫔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衡月带着一脸的疑惑抬起头来。 皇后哼笑一声,没说什么,袖子一甩便径直走了。 衡月缓缓站起身,看着皇后的背影,心中不好的预感一闪而归,手也下意识放在小腹上。 但很快,她想到这是在外面,便又马上松开手,微微握拳后,好歹变成一个还算自然的姿势。 “绿柳,”衡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皇后……知道了。” 绿柳扶住了她,也是一声叹息。 保到今日,时间已经差不多两个月,也算不容易了。 接下来的战争,大家都站在了明处,便看如何对付。 只等她们回到未央宫,却发现少了个人——童翠竟是没有跟回来? “难道又跑去东膳房玩了?”衡月只能做此猜测。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童翠比她以为的,还要大胆的多。 第92章 竟这般执着 到了晚上,衡月刚歇下,绿柳便带着夏蝶急匆匆来找她。 “童翠还没回来?”衡月一惊,有些担心,“不会出什么事了?让吴富贵去东膳房找找。” “找过了,吴富贵人在外面呢。”绿柳叹道。 她是掌宫姑姑,落锁前后要查问一下宫中诸人是否都在,以免落下什么人什么事。 到童翠迟迟未归。 考虑到她的“特殊性”,绿柳便多等了一会儿,但眼看着更深露珠,这后宫的宫门都要落锁了,怎么人却还没回来? 夏蝶是住在童翠旁边的,这会儿跟着过来,也是说今天还未见童翠回去。 “主子……”绿柳欲言又止,衡月回过神来,明白绿柳的意思。 童翠是……从大明宫回来后便不见了的。 若她未去过东膳房,那就是……她并未跟着回来。 衡月还不敢相信:“她竟这般胆大?” “奴婢以为,童翠姑娘,挺执着的。”绿柳叹道。 衡月揉了揉额头,几次开口,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诚如绿柳所言,此时后宫通往前朝的门也已经落锁,便是她想去寻童翠,也无路可去。 “主子……”绿柳叹息,“也莫想了,明日看看再说。” “可,封才人,还在大明宫呢……”衡月无奈。 原就不想与皇后对上,今日皇后巴巴的送了封才人过去,结果童翠非得挑了今日留下? 旁人哪里会以为这是童翠自作主张的?只以为是衡月要与皇后不对付。 尤其皇后此时已经知道衡月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安排个心腹宫女笼络皇上再正常不过,却又非要选在她送人过去是这一天? 衡月闭了闭眼睛,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 只深深的无力感,让衡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她的错吗?但上一世的童翠,也是这般一往无前,什么都不顾的也要到上官征面前,献祭般的要将自己献出去。 她原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的。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应该能让事情变的更好。 但如今,事态却往最差的方向滑去…… “主子莫要自责,这都是童翠姑娘自己的选择。”绿柳看出衡月情绪不好,出言安慰道,“主子已经应承了她,又与她解释过为何最近不行,但童翠姑娘既然选择今日留下,那……富贵在天,就看童翠姑娘的运道。” 富贵在天,前面还有一句。 生死有命。 衡月狠狠咬了下唇,掀开被子起身道:“随我去求见皇后娘娘。” 绿柳一惊:“主子,此时已晚……” “晚便晚,我总要将态度摆出来。事已至此,去思考出现的原因已经没什么意义。” 衡月也不换衣服了,直接自己拽了件薄披风往身上一披,“如今只能考虑,如何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她无法跑去大明宫左右皇上的选择,也没办法在此时将童翠寻回来。 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皇后那里了。 坤宁宫。 魏臻且要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杂噪声。她不悦的皱起眉,想着瑞敏定能处置好,原不想管的,谁知片刻,瑞敏掀帘子进来。 “何事?”魏臻的眉头皱的死紧,显然不悦的很。 瑞敏也实在无奈,可衡月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她也只能来回禀:“是月婕妤求见皇后娘娘。” “月婕妤?”皇后微一挑眉,“她向来知礼,这是做什么?” “她宫中的一个宫女不见了。”瑞敏低声道,“是从前在月婕妤同在膳房劳作的,亲如姐妹。” 皇后一愣,又冷冷笑起:“亲如姐妹?一个奴才,一个主子,怎么做姐妹?” 这事儿思索起来实在有意思,总不能是月婕妤被那宫女要挟了什么事情,实在忍耐不了就给人弄死,又来找她这里贼喊捉贼的? 瑞敏了解皇后的心思,也因此才敢进来吵醒人。 这会儿她扶着皇后起身,低声道:“月婕妤一身寝衣都未来得及换,只穿了件薄披风,担心极了。” “呵呵,真是姐妹情深啊。”皇后感慨了一句,也只披了件披风,闲庭信步的走了出去。 在靠近前厅的时候,皇后估计加快了步伐,进门便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呢?” 衡月一路特意揉红的眼睛在此时露了出来,她抽泣一声:“嫔妾无状,深夜打扰皇后娘娘,但……但童翠从进宫后嫔妾互相扶持,嫔妾实在担心的紧……” 第93章 皇上被强迫时 “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只要人还在后宫,本宫定能帮你把人找出来。” 皇后温声说着,却已经在想要去哪个枯井里找一找人了。 衡月自然连声道谢,皇后又哄了几句。 几次言语交锋之后,皇后若有所思,总算答应衡月一定会尽快去寻童翠,然后劝着她先回去休息了。 “主子觉得,此事……现在要去找人吗?”瑞敏问道。 皇后却又有些拿不准,若衡月态度再暧昧一些,摆出一副“我希望你找人但不要现在找”的模样,那皇后便可以肯定那宫女定是活不了了。 但衡月,却是真真切切的着急,虽然委婉却也几次提醒,求皇后不要等到天亮,现在就去找人。 “若是……她定希望越晚开始寻找越好。”皇后抬手,抚上面前花瓶里的插花。 每日一早她都会自己选好想要的花朵,让宫女剪好换在花瓶里。 此时花瓶中的牡丹花已经有些蔫,被皇后的手慢慢揉搓过后,红的越发艳,却又带出更多颓败来。 最终,皇后做出决定:“去找找,也不必走远,就在未央宫附近。” “月婕妤未必不知道那宫女去了哪里,她这般贸贸然深夜来报,怕是另有目的。” “那本宫也要摆个态度出来,”皇后满是兴味的笑道,“就先找一找。” 回去的路上,衡月也在和绿柳说起:“皇后未必猜不到,我此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找到童翠。” “嗯……待明日,皇后娘娘便也明白了。”绿柳叹了口气,“只盼着今晚,皇后娘娘还想不到会有宫女这般大胆。” 衡月点头。 童翠确实,太大胆了些。 大明宫,上官征正在沐浴。 封才人确实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也较弱可怜,足够引起每个男人内心的保护欲。 可惜太弱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虽兴致缺缺,但睡个美人而已,又是给皇后面子,本也没什么的。 刚起身,上官征便听到有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他并未细想,还以为是文忠,便自然的抬起手来,准备等对方给自己披上寝衣。 却不想,身后贴上来的,却是一具柔软温暖的躯体。 “皇上……” 女主声音细细的,有些颤抖,却带着藏不住的兴奋,“求、求皇上,准许奴婢伺候您……” 上官征一愣,还未来得及推开,一双手便出现在他胸前。 那手臂,光滑的如同他一般。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他身后,童翠欣喜若狂的、轻轻的将脸靠在了上官征的后背上。 她羞涩却又兴奋,紧张但无限期待的开口道:“皇上,奴婢……心慕您许久,求您……赏了奴婢……” 上官征始终没听出这是谁,但他非常恼怒。 男人沉沉开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悦:“文忠!” 听到这声音的文忠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就跑了进来。 然后在看到两人相拥的这一幕时,文忠竟一时愣住,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童翠也呆愣住了,许久才想起尖叫一声,松开上官征便手忙脚乱的护住关键部位。 但她为了能成功,早就完全豁了出去,将自己脱的一丝不剩,此时就算想捂,都不知道该捂哪里。 上官征已经重新沉入温水池中,他被人这般抱着,实在有些嫌弃。 再开口时,声音越冷,语气越差:“文忠,你这个太监总管的位置算是做到头了。” “奴才有罪!奴才该死!奴才……奴才一直守在门外,却是不知童翠什么时候进来的……奴才……求皇上责罚。” 文忠心道这真他妈的无妄之灾,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上官征一时没注意那个人名,只哼笑道:“按你这般说法,哪天朕在沐浴的时候被刺杀了,你也不知道。” “奴才……有罪……” 文忠一个头磕在地上,不敢吱声。 上官征还在愤怒中,自从当了皇帝,他除了在大臣那里受些憋屈,还没这般被强迫过! 一个宫女,她怎么敢! 而不必他再说话,文忠已经上前,不顾童翠如今的状态,拉着人就要出去。 童翠惊慌大叫,叫声穿透耳膜,引来上官征更大的不满:“文忠!” “不——不要、不要杀我,我、奴婢是奉月婕妤之命才伺候皇上的!” 童翠惊慌大喊,“是衡月,衡月让我来伺候皇上的,真的!!” 文中的手一顿,不确定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态度。 而上官征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衡月的宫女? 第94章 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好? 大明宫闹了一夜,封才人等在寝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去问。 衡月这边也是提心吊胆半夜才睡,但闭上眼睛却又很快被噩梦惊醒。 她不敢再睡,只怕自己一醒来,就等到一个冰凉的童翠。 好不容易等到了时辰,衡月比着上官征上早朝的时间,天不亮便等在后宫往前朝去的宫门口。 果然也被她等来了童翠。 彼时,童翠一身凌乱的衣服,蓬头垢面,脸颊上的红肿高高鼓起,一双眼睛再没有过去的灵动清澈,反而充满恐惧和绝望。 衡月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烟圈。 她没见过上一世被辱后的童翠,但…… 闭了闭眼睛,衡月对着文忠行了一礼:“多谢文公公。” 想也知道,童翠受罚,定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而做完那些事情还能活着,不管怎么样,谢一下文忠总没有错。 文忠哎哟哎哟的躲着,然后又连忙回礼,之后唉声叹气道:“月主子,月婕妤,您这,哎……” “若您真想推举人给皇上,也不能这般……哎……” “皇上生了大气,奴才也没劝住,哎,这位,往后还是不要出现在皇上面前了……” 文忠说完,衡月已经基本猜到了经过。 她再次道谢,之后来到童翠身边,一只手高高举起。 童翠惊叫一声,不住的往后躲了,力气之大,竟连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时都按不住她。 衡月却没打她,只手轻轻落下,摸在了童翠的脸颊上。 童翠一怔,继而眼泪簌簌涌出,委屈的哇哇大哭起来。 衡月带着童翠回了未央宫,又命人找了医女给她看过,绿柳没跟着她一起回来,简单的与文忠交涉后,她去了大明宫,等待上官征下朝。 “主子,童翠姑娘……”夏蝶有些忐忑的说道,“主子可要去看看她?” “不去。”衡月绷着脸,倒是难得有这般脾气的时候。 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攀扯到衡月身上,还想让她去看她?想着。 夏蝶便也知道,童翠这次恐怕是惹出大事了。 因为衡月早上只带了绿柳去接童翠回来,其余宫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童翠是受了罚的模样,猜她是至晚不归的下场。 等到绿柳匆匆赶回,正好是给皇后请安的时间。 她扶着衡月往坤宁宫走,一边将从文忠口中问出的事情经过全说了出来。 衡月听的嘴角只抽抽:“……躲在浴房等着,她倒也想的出来。” “是,听说皇上都被气笑了……原本皇上想准备要她命的,但她……说是主子让她来伺候皇上的,皇上便改变了主意,只掌掴了一顿,又罚了一年月俸。” 绿柳叹道,“皇上真的……已经放轻了惩罚。” 衡月也是这般想的。 毕竟,敢藏身大明宫,忽然冒犯皇上,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衡月自己都觉得有点对不起上官征了。 此时,熟悉的疑惑在衡月心底浮起,如同上一世每次有相同情况时那般。 上官征,皇上,为什么会对她这般好? 一见钟情? 见色起意? 可这后宫,哪个不是绝色,哪个不是美人呢? 衡月不懂,也想不明白,她只告诉自己要越加小心。 越是这般,越是要对之后的行为更加谨慎。 “皇上的意思是,让童翠先禁足几个月,不要在外走动了,往后……也只在未央宫里伺候,莫要出现在皇上面前。”绿柳叹道。 衡月垂下眸,却想着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总比丢了命强。 “此事皇上与主子都不欲闹大,回头主子去向皇上请个罪谢个恩便是了。”绿柳想一想,又叮嘱道,“皇上应该能猜到,此事绝不是主子指使,到时候,主子也不必太过辩白……” 衡月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又深深叹了口气。 她今日来的有些晚,进门便听到兰嫔嘲笑的声音:“哟,月婕妤今日来的早啊~~” 正说完,皇后就来了。 也是尴尬,衡月还未坐到位子上,她便屈膝行礼:“嫔妾无状,来的晚了。” “无碍,你宫中有事嘛,本宫知道的。”皇后温和道,“先坐下,怎么样了?” “多谢皇后娘娘垂问,是嫔妾太不沉稳了,深更半夜的扰了娘娘休息。”衡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人早上回来了,受了些伤,需得养上一段时间了。” “这般么……”皇后险些难掩失望,但她很快调整好状态,笑道,“那便好,对了,秋日螃蟹肥美,御膳房一早来报,说得了一批质量好甚好的螃蟹。” “诸位妹妹今早便在本宫这里用膳,用上一碗蟹肉粥,也好进补。” 皇后笑的温婉,还不忘记关怀已经能出门的赵婕妤,“至于赵婕妤,本宫便不留你了,自己回去用膳。” 妃嫔发出善意的笑声,一双双眸子却闪着光的看向赵婕妤。 第95章 螃蟹的试探 赵婕妤已经有孕三个月,还看不出肚子如何,但不管是站是走,都已经有了孕妇的模样。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扶着腰站在那里,便已经够令人嫉妒的了。 皇后也笑了笑,一双深黑的眸子仿佛不经意的扫过衡月,意有所指道:“螃蟹性寒,赵婕妤今年没了口福,只能等以后了。” “诸位姐妹还有没有体寒不能用的?早些说出来,免得本宫好心办了坏事。” 众人一时静了言语,互相看了又看,均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这是有人怀孕了,却瞒着? 那用一碗螃蟹粥,或许不会有什么事,但皇嗣何其珍贵,谁又会去冒这个险呢? 哪怕孕期无事,万一影响到孩子,岂不是悔死。 众妃嫔各怀心思,一边垂眸喝着手里的茶水,一边仿佛不经意的扫过在坐的人。 最担心的,自然是良妃了。 她连端杯子掩饰一下都无,一双眼睛认真的打量着满座的妃嫔。 作为认识皇后时间最久的老人儿,良妃自然知道皇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这般说了,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此时看了一圈,良妃也没发现谁不对劲。 她端起茶杯,冷笑一声,又努力缓和了语气道:“有孕的话那是好事,谁还会藏着掖着呢?瞧赵婕妤,有贤妃照顾,如今养的多好。” 正喝茶的贤妃身子一僵,又不着痕迹的缓缓放松。 她小心的看了皇后一眼,见对方没在瞧自己,心里却完全不敢松懈。 也是奇了怪了,赵婕妤这体质怎这般好?眼看着最不稳的头三个月过去了,赵婕妤人还好好的,甚至越发好了,她可怎么给皇后交代啊。 因为这个,这段时间贤妃都没敢往皇后这里来…… 也有妃嫔应和良妃的话,还有人打圆场说:“有孕是好事,谁会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呢?” “主子?”绿柳接着弯腰给衡月倒茶的时候,担心的看向她。 衡月微微摇了摇头。 一碗螃蟹粥而已,无所谓的。 回去多喝两口灵泉便好了。 而皇后在看到衡月面不改色喝了整碗粥之后,不由微微挑眉,第一次为自己判断错了而有些惊讶。 明明那日在大明宫,衡月还不能闻到鱼腥味,闻到就会恶心干呕,怎么今日一碗螃蟹粥却毫不在意了? 皇后垂下眸子,慢慢品着口中鲜甜的味道,没再说什么。 这世上最隐藏不住的事情便是怀孕,此时不显,但那肚子又如何藏的住呢? 饭后,皇后留下了贤妃。 不必皇后问什么,贤妃便愁眉苦脸道:“娘娘赎罪,臣妾最近也发愁的很……那东西臣妾日日给她用着,但却毫无反应……” “没想到赵婕妤看起来娇娇柔柔的,体质还不错,竟熬过来了……还求娘娘赐教,臣妾该如何是好?” “本宫记得,你那院子里有一处小池塘,莲子快要成熟了。”皇后笑道。 贤妃一愣,低头应道:“是,臣妾明白了。” 正说着话,瑞敏回来回禀道:“主子,兰嫔娘娘将人带来了。” 皇后微微颔首,贤妃起身道:“那臣妾先告退了。” “嗯。”皇后又抬眸看了她一眼,“越快越好。” “是。”贤妃笑意一僵,连忙应道。 出去的时候,贤妃与兰嫔和另外一个有些面生的妃嫔迎面而过。 她抬手让两方起来,温言笑道:“兰嫔快去,皇后娘娘在等着你们呢。” “是,嫔妾回头再去与贤妃娘娘请安。”兰嫔忙笑道。 贤妃对皇后的事情不敢太有好奇心,但看那妃嫔的脸,她多少也猜出来些。 皇后准备扶持自己的人了呢……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一到皇后跟前,兰嫔便又是那种活泼又蠢蠢的样子,她笑道:“自从皇后娘娘将封才人挪到重华宫后,嫔妾这心情啊,可好了。” “妾参见皇后娘娘。”相比较,封才人就有些郁郁寡欢了。 她咬着唇,带了一些屈辱,“妾、妾……” “嗯?”皇后微微眯眼,“你昨晚不是宿在大明宫了?” “妾……无能……” 封才人忍了一夜的眼泪,此时终于簌簌而下。 她跪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在身前汇聚,只哭着说道,“妾……昨晚,未能……得见天颜。” 一阵寂静。 皇后先笑了一声,温声软语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皇上都未见你?” “是……”封才人抬起头来,一张梨花带雨的美人面,晃的兰嫔都忍不住眨了眨眼。 这,皇上是什么柳下惠不成,面对这般美人,都能毫不动心? 还是说,皇上对封才人,就这般不喜? 从皇后到兰嫔,念头均是如此。 第96章 交给旁人去做 这次,皇后坐正了身子,问道:“封才人,你与本宫说实话,从前可曾见过皇上?” “妾,妾入宫以来,昨儿是第二次见到皇上。”封才人怯怯的说道。 “娘娘是问你入宫之前呢?” 兰嫔赶紧问道。 封才人更怯怯了:“妾、妾从未进过宫,更未见过皇上啊……” 这就奇怪了。 皇后撑着头想不明白,昨儿她送人过去的时候,皇上也没说不愿意啊。 甚至还算是暗地里点了头,是愿意的。 毕竟她这个皇后的面子在这里摆着,皇上宠幸个妃嫔而已,宠谁不是谁? 可昨晚皇上就在大明宫,封才人也在,竟…… “或许皇上是被什么事儿绊住脚了。”兰嫔只能这般猜测道。 皇后也只能这般想,但大晚上的,又没听说前朝有什么急事…… 她顿了一下,又看向快羞哭了的封才人:“兰嫔说的有理,你不必着急,再等皇上传召。” “是,妾……明白了。” 封才人委委屈屈的回去了。 皇后撑着头坐在上首,很是想不明白。 “娘娘在想什么?”兰嫔很是自来熟的坐下,拿了一把干果就开始嗑,“嫔妾愿为娘娘分忧。” 皇后被打断思路,不由却笑了起来。 她嗔怪的看了兰嫔一眼:“怎么两碗粥还填不满你的肚子,怎这般好吃。” “娘娘知道嫔妾的,嫔妾只这一点爱好嘛。”兰嫔笑眯眯的嗑开一个果仁,还殷勤的递给皇后,“娘娘?” 皇后摇了摇手,叹气道:“本宫原想着,不管是祝才人,还是封才人,也都算美人了,怎到了皇上那里……” 她凝重了神色,唇角却微微上扬,带了点自嘲的说道,“难道是本宫的举荐,害了她二人?” 兰嫔吓的干果都不敢嗑了,连忙想着该怎么回话。 皇后却又自说自话:“但是从前也不这般……” 她顿了一下,看向兰嫔,“姝嫔的禁足是多久来着?” 兰嫔答不上来,还是瑞敏弯腰小声说道:“皇上罚了半年。” “哦,半年……”皇后蹙眉,片刻后又放弃挣扎。 她如今,实在摸不准皇上的喜好了。 在她看来,不管是祝才人,还是封才人,除了相貌上佳外,与那祝芸容也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从前,皇上应该会很喜欢。 但如今…… 难道有了一个特别像的,其余有一点像的,便都无所谓了? 这种认知让皇后忍不住越加烦躁起来,再看一眼正在小心磕着小核桃的兰嫔,皇后眯了下眼睛。 她的试探不好更加明白,倒不如,交给旁人去做…… 出了坤宁宫,宁馨小心的扒开兰嫔握的紧紧的手。 那手中握着的果核果皮碎成一团,还有些坚硬的碎皮扎进了兰嫔的手心。 她却恍若未觉,表情怅然的看着远方。 她说:“宁馨,我今日才知……” 知道什么,她没说出来。 宁馨也没继续问,只仔细的将兰嫔手心扎进去的几块果皮挑了出来。 刚刚皇后说的话,宁馨自然也听到了。 这会儿,主仆二人还处于震惊中,一时都默默无言,就这么慢慢的走了半晌,宁馨才小声说道:“皇后娘娘……竟是这般的人。” 兰嫔也没说话。 她巴结皇后,不过是求在这后宫一隅安稳之地。 但如今才知,这后宫,最盼着不安稳的却是皇后。 “宁馨,高兴点。”兰嫔嘴里说着这样的话,眼中却实在没有一点儿高兴气儿。 她却还是扯着嘴角说道,“这说明皇后如今已经很是信任你我了……” 宁馨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却实在笑不出开心的意思,也就算了。 这种信任,谁愿意要呢? 万一东窗事发,难道她还能指认是皇后指使的? 那只怕会死的更快…… 兰嫔脚步微有踉跄,又很快站定。 她恰好路过未央宫宫门口。 不小的一座宫殿,自她们跟着皇上进宫后便一直紧闭着,所有后宫宫殿的修缮都交给了皇后娘娘和内务府。 只这一个,是皇上亲自盯着修缮的。 据说里面内库的好东西,与坤宁宫的不相上下。 若是这般,皇后容不下住在未央宫的人便能理解了。 但,皇上肯定也容不下要害未央宫的人啊…… 望着那巍峨的宫殿,兰嫔越发心乱如麻。 恰此时,夏竹提着食盒从外面回来,见到兰嫔还有些惊讶:“兰嫔娘娘?可是寻我家主子有事?” “没,无事,我就是,正好路过……”兰嫔略有些慌乱的说完,就赶紧离开了。 一路上,她心如擂鼓,只怕衡月要是察觉了怎么办…… “嗯?” 快到自己宫里的时候,兰嫔却又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第97章 想开了便好了 因为皇后的要求,兰嫔不得不去做些什么。 但若她没成功,被衡月避过了,那皇后也无话可说。 而衡月没事的话,皇上也不能罚她…… 兰嫔猛的抬眼,眼睛亮晶晶:“这般……就好了。” 只盼着今日在未央宫门口遇到的小宫女机灵些,别忘了将遇到她的事情告诉衡月,好让衡月也能有些防备。 可惜夏竹并未将兰嫔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提了食盒,进到屋里,先说起孙姑姑来。 “主子,奴婢今日去东膳房提膳,听说孙姑姑似乎是病了。” 衡月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孙姑姑病了?可严重?” “奴婢打听了一下,孙姑姑已经两日未来过膳房了,有人见医女出入过她的屋子。” 夏竹看衡月是真担心,便安慰道,“孙姑姑身边也有两个小丫头使唤的,主子不必太过担心。” 绿柳正好进来,听到这句话后惊讶的挑了下眉,多少也猜到些。 看衡月心神不宁的,绿柳过来扶她:“主子此时可不能心绪波动太过,孙姑姑若有事……让奴婢去看看。” “你去?”衡月一愣,又咬了下唇。 若绿柳去的话,倒也是合适的…… “那主子先休息,奴婢这便去看看。”说着,绿柳又凑近衡月,“正好奴婢再去一趟大明宫。” “好,那你去。”衡月感激的看向绿柳,又握了下她的手,“多亏有你,绿柳。” 绿柳便笑起来:“主子这般说,可是折煞奴婢了。” 话虽如此,绿柳却是明显情绪高了起来,出门的时候都含着笑的。 衡月目送她离开,才又看向夏竹。 夏竹也走近了些,小声说道:“按照主子的意思,并未动谢公公。” 衡月又冷笑起来:“按照我的意思?我之前还说先将他送进慎刑司呢。” 夏竹只好傻笑:“那不是,没找到机会么?” 衡月冷哼。 上官彻这是抓住她一个小辫子,怎么可能松手? 之前她盛怒,说要送谢云朗去死,结果也没成;后来与夏竹说先不必动谢无年了,估计连夏竹带上官彻都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和她说没找到机会,呵,欲加之罪,还用找机会? 想通之后,衡月懒得计较,也懒得去管祝薰烟了。 她尽力保证她的安全,可对方非得要自己作死,她也没办法了。 思及此,衡月又想起还在后面养伤的童翠,又是一声叹息。 “主子,祝才人求见。”夏荷进来说道。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衡月正想着呢。 当下她起身道:“请去正厅。” 衡月见祝薰烟的时候身边不喜欢太多人,这是未央宫宫人都知道的事儿。 于是夏荷和夏竹一起给两位主子上了茶和点心便先退下了。 衡月原以为祝薰烟就是来找她聊天的,却不想,宫女刚出去,祝薰烟便跪下了。 衡月险些被她吓一跳,却见祝薰烟眼圈一红,眼泪又下来了。 “你……又做什么?”衡月无奈问道。 祝薰烟有些不敢开口,只眼巴巴的看着她。 衡月再问一次,祝薰烟才道:“我……皇后娘娘今儿让人来看我……” “然后?”衡月不解。 皇后要修一副慈善面,肯定要关心诸位妃嫔。 祝薰烟哽咽道:“我不想、不想侍寝……” 衡月深吸一口气,不愿搭理。 “姐姐……”祝薰烟哭着说道,“我、我不能侍寝。” “你侍寝会死?”衡月问道。 不等祝薰烟回答,衡月便道,“但不侍寝一定会死。” “姐姐!”祝薰烟喊了一声,又放低了声音,“可是,可是我答应他,我身子只会是他的……” “那你们三个商量。”衡月直接道。 祝薰烟懵了:“谁三个?” “皇上,你,谢云朗。你们三个坐下商量一下,看你这副身子怎么分配。” 衡月露出一个虚假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随便的胡说八道着。 祝薰烟不可置信:“这也可以商量?” 说完,她自己也反应过来,无奈的看着衡月:“姐姐……” “那还能怎么办?要不我也加入,和你们一起商量?” 自从想开、放下后,衡月觉得天地都开阔了。 只要祝薰烟作不死自己,就随便她作好了。 祝薰烟懵头懵脑的看了衡月片刻,都忘了哭了,半晌才道:“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你又不听我的,皇后也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搭上我这条命去保护你和谢云朗伟大的爱情吗?” 衡月笑道,“我愿意,你愿意吗?” 祝薰烟还没傻到家,赶紧说道:“那我……我不愿意!” 顿一下,她又哭笑不得道,“姐姐别这般了……我,那我该怎么办啊姐姐?” “两条路。”衡月比划出两根手指,却又笑起,“但是每条路你都要和谢云琅分开的。” 祝薰烟一愣,又垂下眸去:“那……没有第三条路吗?” 衡月摇了摇头:“他是太监,只能在宫中的。你,要么在宫中做嫔妃,但要伺候皇上;要么就与外祖父联系一下,假死出宫,便不用再侍寝了。” “祝薰烟,你选哪个呢?” 第98章 她不是她,却还是她 “我……”祝薰烟一时语塞,也没注意姐姐对她的称呼。 不是楚衡烟,而是她现在的名字,祝薰烟。 衡月端起茶喝了一口,微微抬起眼皮,去看祝薰烟纠结的模样。 其实她真心觉得,祝薰烟的选择已经足够多,退路也足够多了。 不过如今也好,她不必再露面,费心去联系外祖父,让祝薰烟自己去做就好了。 是的,在衡月想来,能够有出宫的机会,离开这个后宫,去过自己的生活,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祝薰烟怎么可能会不选这条路呢? 就算是见不到在谢云琅,那留在宫中,他二人难道就能长相厮守了吗? 倒不如一走了之,自由自在,不比什么都好。 衡月一点不着急,觉得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假死出宫。 然后祝薰烟抬起眼,眸中全是决绝:“侍寝……便侍寝。” 衡月:???? 她第一次这般疑惑,不由喊了一声:“楚衡烟?” “姐姐?”祝薰烟不解的看过来。 “你真是楚衡烟?”衡月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你怎么……这样了?” “什么?”祝薰烟依旧不解。 衡月却笑的越发厉害。 她笑的弯下身子,甚至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问道:“你真是楚衡烟?” 问完,她又自己回答道,“不是,你不是楚衡烟……” 她的妹妹,活泼天真,却也洒脱自在。 那是生在边疆,长在边疆的金莲花,璀璨明亮。 所以她才会生命只可二选一的时候,求外祖父救走了妹妹。 但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说从前,衡月还有一点希望,希望祝薰烟远走京城,还能有从前的模样。 可现在,衡月懂了。 祝薰烟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楚衡烟了。 她深深看着自己的妹妹,片刻后,又笑起来。 她点头道:“好,挺好的。” 这些人一个比着一个的给她惊喜,这生活还真挺好的。 祝薰烟跪坐在地上,愣了半晌,又膝行两步,靠在衡月膝上。 衡月垂眸看她,没有说话。 祝薰烟仿佛明白了衡月的意思,喃喃开口:“姐姐,我都及笄了……我多希望,及笄礼上,父亲母亲和姐姐都在……” 衡月一愣。 “姐姐……” 祝薰烟掩住眸中的情绪,“我无数次想过,当时被外祖父救走的人如果是你就好了……” 外祖父早年也是领兵打仗的,后来身体垮了便急流勇退,回京后几个舅舅也算争气,在科考取得名次,如今也都在各部做官。 大约在京城过的年数久了,祝家从起初的不融入到不得不融入再到拼命想融入,已经变的比那些长年生活在京城的世家还要复杂浮夸。 “……我是靠想着姐姐,想着云琅哥哥,才能撑下来的。” 祝薰烟无意诉说自己的苦难,但一个失了父母的小姐,只靠外祖父外祖母的庇佑,又如何在舅母手底下讨生活呢。 “我太蠢了,若是姐姐,肯定能过的比我好……” 祝薰烟依恋的蹭了蹭衡月的膝盖,眼泪默默流了下来,她叹息般的说道,“她们笑话我走路太快,说话声音太大,吃饭又多……” “外祖母,对你不好吗?”衡月涩然问道,声音都哑了一些。 祝薰烟的脑袋在她膝盖上晃了晃:“外祖母外祖父对我都很好,但是……他们毕竟上了年纪,又全是小辈,如何能总也偏帮我呢?” “没事的姐姐,我已经改正了那些不好的习惯。”祝薰烟流着泪笑着,“选秀女的时候,那个姑姑都夸我规矩很好呢。” “没有,不好……” 衡月弯腰抱住祝薰烟,眼泪簌簌而下。 是她狭隘了,从前只觉得妹妹跟着外祖父会生活的很好,却忘了在那样的家庭里,一个刚刚家庭破碎的少女,又该如何自处呢? 什么叫改掉那些不好的习惯,被少女咬牙改掉的,才是曾经真正的自己啊…… “我现在真的很开心了姐姐。”祝薰烟仰起脸,笑意里毫无阴霾,“我现在和姐姐、和云琅哥哥生活在一起呢。” “我不想出宫了姐姐,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四方院子。” “至少在这里,我还能和姐姐,和云琅哥哥见见面,就很好了。” 祝薰烟走后,衡月又枯坐许久。 她很是自责,又有些难过。 曾经她以为妹妹过的很好,自己在宫中哪怕稍微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哪怕曾经想过,妹妹或许要重新融入一个新的家中会有些困难,但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相护,总归是好的。 可是时间啊,短短一年,却能几乎彻底改变一个人。 如今衡月这般依恋谢云朗,未尝不是对曾经过往的执着。 抓不住,便会越想抓住…… “主子?”绿柳看过孙姑姑,回来后问过宫女知道衡月自己在这里坐了半晌了,便小心的凑过来问道。 衡月应了一声,抬起一双略有些红肿眼睛,笑了一笑:“你回来了。” 第99章 面目模糊的少女 不再想之前那些过往,衡月打起精神来,问绿柳孙姑姑的身体。 绿柳小心的答道:“孙姑姑无大碍,只是最近有些累着了,手腕扭了一下。” “医女已经看过,也给上了药,再休息两日就无碍了。” 绿柳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主子不必担心。” “嗯。”衡月深吸一口气,起身,笑道,“我得先洗把脸。” 这般出去,怎么见人? 扶着绿柳走了几步,她扭头,低声道,“若坤宁宫打算抬举祝才人,便与我说一声。” “主子?”绿柳有些不解。 衡月从前只想将祝薰烟送出宫,如今却才明白,自己那是一种推卸责任的心思。 将祝薰烟送到她看不见的地方,让她的幸福依靠旁人的施舍,只要自己看不到,她就过的好吗? 如今,妹妹既然觉得在宫中更自在,便留下。 不想侍寝,也总归有不侍寝的办法。 避开其余宫女,衡月回到寝殿,用冷水洗过脸后终于清醒一些。 午膳也拖到这会儿才用,衡月食不知味,随便吃了几口便算了。 她只觉得脑袋发沉,不舒服的紧,刚准备睡个午觉,却见有面生的宫女被夏荷带了进来。 “主子,这是贤妃娘娘宫中的翠儿。”夏荷笑道。 翠儿对着衡月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月婕妤。我们娘娘见今日天气这般好,宫中荷花池的莲蓬也都成熟了。” “我们娘娘便想在宫中办个小宴,请各位主子一起玩耍一番。” 翠儿笑着说道。 衡月实在有些不想去,她眼睛虽然拍过了冷水,但还是难受的很。 她便摆手道:“我今日有些不舒服,便不过去了,代我向你们娘娘道歉。” “这……我们娘娘说了,务必要请月婕妤过去。”翠儿有些惊慌的抬头,“月婕妤、月婕妤……” “为何务必要我过去?”衡月强打起精神来问道。 翠儿却摇头:“奴婢也不知,但我们娘娘说,务必要请月婕妤过去……” 衡月便是想为难一个奴婢也没意思,她只笑了笑,道了声:“好。” “那、那半个时辰后,我们娘娘在咸福宫等着月婕妤。” 翠儿说完就想走,又被绿柳叫住,问了些小宴的事情。 听说文嫔、兰嫔等人都要过去,还有其他婕妤美人,便也觉得应该是无事。 “贤妃娘娘在后宫很有贤名,不然皇上也不会选次字作为她的封号了。”绿柳扶着衡月往床边走去,“还有半个时辰,主子先歇歇。” 衡月没拒绝,她也不知道是想太多,还是哭的太狠,脑袋实在是不舒服。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她便沉沉睡了过去,等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时,她愣愣盯着床帐顶上,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年。 在梦中,她和妹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奔跑在一大片金莲花上。 金莲花耀耀夺目,连远处的雪山都被它映衬的少了几分颜色。 不远处,父母带着一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少年眉目清俊,一身书卷气,与边疆的所有人都不相符,但又奇妙的与这一片金莲花相映成辉。 楚衡烟回头看向那少年,甜甜的喊了一声“云琅哥哥”,就冲着那边跑了过去。 衡月站在原地,原是含笑看着的,但忽然的,那金莲花一片一片飘荡开来,衬着的楚衡烟的背影也若隐若现。 父母、谢云朗,都如同花瓣一样,忽然就散成齑粉,在空中消散。 楚衡烟大哭起来,到处喊着“云琅哥哥”,“父亲”,“母亲”,衡月也在惊讶之后想过去安慰妹妹。 但仿佛有一层透明的隔膜挡在那里,衡月只能看到妹妹,却走不过去。 一群面目模糊的少女忽然出现在妹妹身边,嬉笑的挑剔着她,连哭声太难听都成了楚衡烟的缺点。 逐渐的,楚衡烟不哭了。 她的身姿不再笔挺,只越发婀娜,面上的笑意也更加的温婉可人,逐渐的,她的五官也不再清晰。 与她身边那些面目模糊的少女似乎一样了。 衡月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深深一叹气。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醒她,小腹忽然抽痛一下,衡月“嘶”了一声,手指抚上,衡月不自觉露出笑来。 她轻声道:“是呢,我知道了……有你呢现在。” 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衡月抬手,掐住小指红痣,这次多喝了些灵泉水。 正好外面守着的宫女听到动静,喊了一声“主子?”,衡月应了一声,床帐便被掀开。 她咽下最后一口水,只觉得心神畅快,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今日祝薰烟来得急,衡月为能给她的茶水中加些灵泉,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也哭的眼睛痛头疼的。 但此时大张旗鼓的送一壶水过去,也不合适。 而且衡月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灵泉,喝太多会不会枯竭,或者对人体会不会不好。 上一世她觉得这种东西虽然有用,但显得她不像个正常人,再加上衡月也怕旁人发现自己的奇怪,将自己当成妖怪,便很少用到。 这一次,才明白灵泉的好处。 “主子,也该起了,还得去咸福宫呢。”绿柳进来笑道,“奴婢听说,祝才人也要去呢。” 第100章 宴无好宴 祝薰烟也去? 衡月便坐起身来,微微蹙眉:“她怎么也去。” 倒显得像是嫌弃似的。 绿柳一时没摸明白两人现在的关系,便只笑了笑,扶着她起身了。 到了咸福宫,已经有不少妃嫔到了。 贤妃作为请客的那个,自然早早就准备好,一个咸福宫被布置的花团锦簇。 纪婕妤赞道:“贤妃娘娘真是好巧的心思,那冰盆摆的不远不近,让人一看便觉凉爽。” “都这个时候,其实也不太热了。”贤妃笑吟吟解释,“只赵婕妤怀着身子,总也怕热,便只能远远的放上几盆冰了。” 众人对此自然交口称赞,不住夸着贤妃的贤德名声。 赵婕妤捧着一杯茶坐在旁边,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跟着说道“多亏贤妃娘娘照顾呢,贤妃娘娘可好了”之类的话。 衡月看了一圈,找到祝薰烟的位置。 她站在外圈的树下,倒也不引人注意,一副很是沉默寡言的模样。 再细看,她那眼睛还是一圈微红,可怜极了。 衡月叹了口气,刚想找过去找祝薰烟说说话,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月婕妤这是要去哪里?贤妃娘娘的莲蓬在那边呢。”兰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衡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宴还未开,嫔妾想先到处走走。” “哦,那,小心脚下。”兰嫔又说了这么一句。 衡月:…… 怪吓人的。 她又看了兰嫔一眼,总觉得今天兰嫔的笑比往常更僵硬些,也不知是为何。 另一边,贤妃也在心神不宁的看着赵婕妤。 皇后的意思是,赵婕妤这一胎,是不能留了。 她要贤妃趁着小宴的机会,直接将赵婕妤连同她腹中的孩子解决掉,越早越好,不留活口。 药已经备好,专门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甚至连后面的替罪羊皇后也已经找好。 贤妃只需要动手即可。 她只需要动手就好…… 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但贤妃依旧觉得心跳的很快。 她余光不住瞧着赵婕妤,那是一个有些腼腆的女子,一直都安静的很。 只有孕之后,那双眼睛中才多了些神采。 可是皇后想抱养贵子,而且最好是月婕妤生的皇子。 所以,赵婕妤挡了皇后的打算,便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贤妃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露出一个如往常般的笑来:“今日咱们姐妹饮酒剥莲,赵婕妤却没这般好的口福了。” “嫔妾陪着娘娘说说话,便觉得开心。”赵婕妤含笑说道。 贤妃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微微别开一些,只笑着说道:“之前膳房做的玫瑰露味道也不错,让他们给上一些。” 衡月正好去看过祝薰烟回来,听到玫瑰露也没多想,毕竟上次宴上,上官征给她喝的就是。 不过她也是此时才想起,还要饮酒…… 那么一小杯喝下去或许无所谓,但万一贤妃说要尽兴,多来几杯呢。 衡月也不好直接要换成玫瑰露,太与众不同也不是好事。 她轻轻掐了掐小指上的红痣,只觉得怀孕后,对灵泉的需求真是越来越大了…… “好,时间差不多了。” 贤妃笑着敲了一下茶盏,清脆的声音引起众人的注意,她道,“实不相瞒,今日忽然叫诸位姐妹来玩,也是圆我自己一个心愿。” “若我没有算错,今日……是我母亲五十岁生辰。” 贤妃心中叹息,面上笑意不变,“我实在思念她老人家,却也不能出宫去见,便想着叫姐妹们来乐一乐,也算陪我,在宫中给她老人家过个生日。” 衡月心中了然几分,趁着众人惊讶时,她端起酒杯,悄悄掐住红痣,往那酒中滴了一些灵泉。 “嫔妾说呢,什么莲蓬这般好吃,竟还要贤妃娘娘为它开宴,原是祝贺老夫人呢。” 有婕妤嘴巧的搭话道,“嫔妾实在有幸,遥祝老夫人身体康泰,顺心如意。” “遥祝老夫人身体康泰,顺心如意!” 众妃嫔一起举杯,气氛极其融洽。 衡月低头轻啜一口,彻底放下心来。 ……没有一点儿酒味了。 虽然不是灵泉水入口的甘甜,但就普通水的味道,已是极好。 看她饮酒的绿柳在身后有些着急,却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心算着时间,想着什么时候坦白了身孕才好。 大家都在说说笑笑,衡月留心看了祝薰烟一会儿,见她与身边的封才人聊的也算开心,便放下心来。 用了膳食,贤妃便带着众人去小池塘旁摘莲蓬。 那莲蓬都还鲜嫩的很,一个个水灵灵的,看着便很喜人。 绿柳担心衡月不小心被撞进水里,一直拦着没让她靠近,只让夏荷去摘。 衡月看着别的妃嫔有已经扒开吃的,那白嫩嫩的莲子瞧着怪香,竟一时也有些嘴馋。 她刚往前一步,便听到旁边不远处“噗通”一声,然后便是一声尖叫:“不好啦!赵婕妤掉进水里去了!” 赵婕妤? 她还怀着身子呢,怎么会! 心神惊荡之间,衡月不由往前迈了一步,也是此时,一只手从侧面伸出,竟是要再推她一把! 第101章 落水与救人 因为赵婕妤的落水,这一会儿实在忙乱,绿柳都被挤到了一旁。 这会儿看到忽然出现在衡月身后的那只手,她惊恐叫道:“主子!!” 衡月也多亏刚往前走了一步,推她那人大约也没想到,只砍砍擦过她腰侧过去。 但到底是用了大力气的,衡月躲避不急,被推的身子一歪。 为了泄力,她顺势转了半个圈,结果就对上纪婕妤的眼睛。 纪婕妤正站在她身后,面上有惊讶,看脸的转向,刚刚大约是看到了谁推的她。 而这一瞬,衡月明显看到纪婕妤表情一变。 惊讶到狠厉,诧异到明白,很显然,她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咬着唇,忽然伸出手,就这么直接推在衡月肩膀上,用力之大,让衡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你——” 所有人都去拉有身孕的赵婕妤,便是没挤过去的,眼睛也都看像那边。 直到又一声“噗通”之后,祝薰烟撕心裂肺的一声“姐姐!”响起,众人才发现又有人落水了。 “主子!主子!”绿柳作为唯一一个知道衡月怀孕了的人,险些要急疯了。 她跪在池子边,用力去够衡月伸出来的手。 这池子不大,但为了种莲花好看,特意挖的深了下,下面也铺了厚厚一层淤泥。 纪婕妤大概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上来就推的衡月肩膀,用力之大,像是希望她能头朝下扎进去一样! 还好衡月在边疆时学过有用,虽然池底无法接力,好歹调整呼吸让自己漂起来她总是会的。 而且这个池子实在小,衡月甚至还看到了赵婕妤正在吐着泡泡往下沉的模样。 只犹豫了一秒,她便加快速度游过去,一把抱住赵婕妤的腰。 正在溺水中的人哪里还有理智? 赵婕妤手脚挥舞的,险些砸中衡月的头。 她只能一边按着赵婕妤,一边努力往上游去。 赵婕妤大约还有一些理智,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在救自己,但她实在太害怕了,便紧紧、紧紧抱着衡月。 她几乎手脚并用的扒在衡月身上,力气之大,让衡月险些感觉自己要被勒断了。 ……孩子…… 衡月担心极了,便速度更加快。 “哗啦!”一声水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出来了!月婕妤……月婕妤救了赵婕妤!” 有人惊呼。 会水性的宫女此时才姗姗来迟,目瞪口呆看着月婕妤把赵婕妤往岸上推的模样。 “咳咳,咳……”赵婕妤躺在地上便开始咳嗽,吐水。 虽然形容狼狈了些,但贤妃并没找到自己想看到的那抹鲜红。 怎么回事? 都落水呛水了,怎么竟然没有小产的迹象? 想到皇后给的最后通牒,贤妃咬紧嘴唇,恨不得再上去踹两脚。 这赵婕妤到底是什么逆天体质! 为什么这一胎就这般牢稳! 贤妃兀自盯着赵婕妤出神,完全忽略了衡月那一边。 衡月只刚落水时猝不及防喝了口水,之后调整过来便被呛到。 这会儿她虽然一身湿淋淋的,额头上还蹭了快淤泥,但看起来比赵婕妤精神好很多。 绿柳和夏荷哭着将她拉上来,又连忙拿过刚刚贤妃明人去取的薄披风将衡月紧紧抱起来。 “主子,主子……”绿柳真是怕极了。 皇上对这个孩子何其看重,三天一次的御医诊脉从没断过。 这一个月来,皇上便是再忙,也不会忘记未央宫的事情。 如今,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般大的篓子,让绿柳如何不怕? 不过好在,她当场就抓住了嫌疑人。 “纪婕妤!”绿柳猛然回头,叫住想悄悄离开的人。 “还请纪婕妤留步,今日之事,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娘娘,都会彻查的。” “纪婕妤推我家主子之事,决不能就这般算了!” 绿柳底气十足,声音也格外的大。 纪婕妤浑身僵硬,回头时候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你这奴婢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什么要推你家主子!” 她努力想让自己硬气一点,但明显的心虚实在遮掩不住,全写在了她的脸上。 夏荷扶着衡月慢慢站起来,绿柳站在她二人身前,面对着所有妃嫔的目光,沉声开口:“奴婢的眼睛看到了。” “你……你这是诬陷!再敢随意攀扯,我撕烂你的嘴!” 纪婕妤实在装不起那厉害的样子,连贤妃都看不下去,扭头瞥了绿柳一眼,淡声道:“还未见过有奴婢敢这般与主子说话的。” “月婕妤到底年轻,还是要管好底下人,莫要被骑到头上才好。” 衡月捂着嘴小声咳嗽着,一手扒开绿柳,自己往前一步,挡在自己宫女身前。 她开口,声音很轻,还带着些沙哑,但不卑不亢,语气笃定:“绿柳没有说错。” “是纪婕妤推的我。” 说着,她轻轻勾起一笑,看着抖如筛糠的纪婕妤,“就在我面前。” 第102章 这蠢货,实在蠢的离谱 “你……你胡说八道!” 纪婕妤尖声喊着,语气却实在不能令人信服。 衡月沉沉看她一眼,又去看刚刚睁开眼睛的赵婕妤。 赵婕妤还在不住的咳着,只眼睛看向衡月,又微微弯了弯。 显然,她也知道刚刚是谁救了她。 “都愣着干什么!请的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贤妃被下了面子,很是不悦,便大声呵斥起身边人来。 衡月面无表情的盯了纪婕妤一会儿,直把对方盯的紧张到只咬指甲才算完。 “主子先坐一会儿,回头奴婢将此事回禀皇上,定不叫主子白受委屈。” 绿柳在御前伺候着许久,也不是个没脾气的主。 纪婕妤自然也听见了,她六神无主的四下看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救世主似的就奔过去了。 原本悄悄看她反应的衡月便正大光明的跟着看了过去,结果就见纪婕妤一把抓住兰嫔的手,刚要说什么,却被兰嫔一耳光打断! “纪婕妤竟做出如此之事,便是找本宫求情也无用!” 兰嫔面若寒霜,眸底更是压抑着深深的怒火,她道,“今日之事,便是皇后娘娘来了,也不可能偏帮于你!” 这蠢货,实在蠢的离谱! 兰嫔快气死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那一下不会将衡月推下去,也能保证衡月没看到自己。 这般皇后问起来,她也有话说。 但偏偏!这蠢货! 自以为了解了她的意思,也明白了皇后的心思,竟当面大剌剌的下那般狠手,如今还来寻她! 寻她做什么? 她还能帮她求情,为她担责么? 蠢货就是蠢货,死便死了,还要连累她不成?! 兰嫔怕衡月是因为衡月身后有皇上,她纪婕妤又算什么东西? 再说,自己也没寻她帮忙,还不是她自己上赶着的? 结果搞成这个样子,难道要兰嫔来给她背黑锅不成? 兰嫔一个耳光直接把纪婕妤打懵了。 她也够狠,不等人反应过来又接连打了两个耳光:“便是你我从前关系还算不错,如今你做错了事便该承受后果!寻本宫又有何用!” 贤妃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已经明白了几分。 纪婕妤敢去寻兰嫔,此事便与兰嫔脱不开关系。 兰嫔与衡月无冤无仇的,何必指使人推她? 再往上数是谁,不言而喻。 但兰嫔平日看着怂了唧的,该果断的时候还是够果断,也足够狠。 看纪婕妤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和喃喃不能言的模样,贤妃顿了一下,微微笑起:“好了,今日是本宫的错,原想着采些莲蓬吃……” “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哎,本宫会去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请罪的。” “太医快过来了,赵婕妤快回去等着,还有月婕妤,本宫瞧你身量与赵婕妤相差无几,先去换身衣服。” 贤妃尽量周全着,其余嫔妃也被她好好的一一送走。 眼看着衡月和赵婕妤都往后殿去了,贤妃才仿佛不经意似的走到兰嫔身边,笑着问道:“本宫瞧着,月婕妤可不像是只挨了一下推。” “那娘娘是看错了。”兰嫔今日十分不快,一点儿伪装也装不出来了。 她对着贤妃微微行了一礼,扭头就走了,脚步也越发的快。 贤妃微一挑眉,看着兰嫔的背影,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纪婕妤慢慢腾腾的走过来,未语泪先流:“贤妃娘娘,嫔妾……真不是有意的……” 她被兰嫔打那几下,如今脸颊越发肿了,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贤妃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蠢到这份儿上,实在是…… 贤妃也嫌弃的很,这般的人,站在谁那边,简直就是给对方送人头的…… 纪婕妤哭哭啼啼回去了,太医也急急忙忙赶来。 除了贤妃,良妃和文嫔、诚嫔、静嫔也都没回去,毕竟宫中的高位妃嫔就这么些,赵婕妤又身怀龙裔,她们总要留下来表示个态度。 在太医诊过后,赵婕妤有些不安的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看着太医凝重的神情,等不及便颤声问道:“太医,我、我的孩子,可还好?” “我并无什么不适感,应该、应该没事?” 她充满期望的看着太医,就怕太医回答一个不字。 太医却点了点头:“这位娘娘体质甚好,龙裔无事。只是这位娘娘有些内热,想来是虚补过甚,还要注意。” “内热?”赵婕妤紧张起来,“可会影响胎儿?” “娘娘放心,龙裔安稳。”老太医也是个实在的,有一说二。 贤妃的笑险些就要端不住,她搞不懂,这赵婕妤到底什么体质?那孩子就非得长在她肚子里了,怎么都掉不了了是? 文嫔温声道:“那劳烦李太医,再给月婕妤诊一诊。她在水下呆了许久,别风寒了。” 衡月微微抬眼,看向这屋子里的人。 兰嫔大概是被宫女劝说过,去而返回,只脸色依旧不好看。 贤妃唇角在笑,眼底却全是焦躁,明显因什么事情而着急。 其余几人,则是纯然的等待和好奇。 衡月勾起唇角:“好啊,劳烦李太医。” 第102章 “月婕妤,有喜了。” 刚刚衡月便想过了。 最近实在事情太多,螃蟹粥,宴上酒,而这才是开始。 她的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便是不说,皇后也很快会觉察。 那不如,就趁今日,假装自己一切不知,被爆出来好了。 这般,纪婕妤受到的惩罚,或许还能更大些。 而且兰嫔也在…… 衡月只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经历这些的绿柳似乎也与她是相同的想法,刚刚便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声道:“主子莫怕。” 她有底气的很,她的底气,便来自大明宫。 于是在夏荷的茫然、众妃的心不在焉、以及兰嫔惴惴不安的目光中,李太医摸着胡子叹道:“这位娘娘也是极适合生育的,胎相平稳有力,娘娘且可放心。” 衡月缓缓抬眸,一边做出惊讶的模样,追问“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一边注意着众人的表情。 贤妃是猛地一僵,良妃手中的茶盏都撒了; 文嫔和静嫔都只是纯纯的惊讶,诚嫔却是惊喜,而兰嫔,却是不敢置信的猛的扭过来看她,又在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过大后,慌忙收回视线。 衡月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这才垂眸认真听李太医说话。 贤妃大概是因为今日的事都出在重华宫,为了撇掉身上的嫌疑,专门请了太医院中有名望的、又向来最不会做人的老太医。 这会儿李太医的话,也说的实在:“这位娘娘身子孕育子嗣完全没有问题,只正常吃饭活动即可。” “请问李太医,月婕妤有孕多久了?”诚嫔已经走过来,压抑住喜悦的问道。 衡月羞涩的看了她一眼,又咬着唇低下头去。 听李太医说已经近两个月后,各人反应又都不一样,只兰嫔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诚嫔“哎呀”一声,抬手拍了衡月一下:“都两个月了妹妹都不知道,怎这般不经心!” “嫔妾月事总不太准……” “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月婕妤伺候皇上,还未两个月。”良妃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又很快捂住嘴巴,“不不,本宫就是随口说说……” 可惜在场的众人,无一配合她的表演。 诚嫔根本懒得搭理,月婕妤伺候皇上的时候,是不是第一次,别人还能比皇上明白吗? 若月婕妤真有这胆子,那她还要刮目相看了。 但李太医很认真的听见了,还解释道:“其实怀孕时长并不是算男女同房的时间,而是从最后一次月事开始算起,这位娘娘身体极佳,应是易孕体质,说不定第一次侍寝便怀上了龙裔。” 这下众人之剩酸气,再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然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笑出来的,竟然是纪婕妤。 她愉快的拍了下巴掌:“太好了!恭喜月婕妤!” 她的恭喜是真心的,眼睛弯弯如同新月一般,内里是满满的开心和不加掩饰的喜悦。 衡月也柔了眼眸,回望她:“谢谢。” 赵婕妤笑着笑着,却忽然“哎呀”一声。 众人都去看她,赵婕妤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月婕妤都有孕了,还来救我……我、我还不知道,抱月婕妤那般紧……” “还好无事,不然我要自责死了。” 这种话,在这后宫换个人说,都像是阴阳怪气。 偏赵婕妤,是真的满含感激说出来的。 众妃面色不同,却一个比一个精彩。 衡月只微笑着说:“便是我知道自己有孕,也要救你呀。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赵婕妤又傻傻的笑起来。 她似乎真的很高兴衡月怀孕,大约是自己一人有孕的这段时间,受到的关注太多,也让她实在害怕。 如今,有个人和她一起分担,还是个三番两次救她的人,赵婕妤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贤妃却是开始更慌了。 这,月婕妤有孕,对皇后来说可是大好事。 皇后想抱养的心思她一直知道,但也因此,赵婕妤这一胎便更加扎眼了啊! 若没有赵婕妤,那衡月这一胎就是贵子,皇后娘娘抱养了,身份只会更加贵重! 贤妃一身冷汗,急中生智,倒被她反向想出一个主意来……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两声通报声响起,帝后一前一后,急急而来。 上官征进门便看向衡月,见她也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憔悴,便稍微放了心。 一屋子人便带着不同的复杂心情,俯身行礼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月婕妤,有喜了。” 第104章 皇上你能不能小点声 上官征便是早知道,也没想到衡月会在今日暴露。 而皇后就是完完全全的震惊了。 她几乎失了仪态的瞪大眼睛看着衡月:“你有孕了?” “是,已经近两个月了。”兰嫔小声说道。 皇后更惊:“两个月?” 上官征已经走到衡月身边,低头看她:“没事?” “嫔妾无事。”衡月低着眉眼说道。 上官征却哼了一声:“是,你没事,还有力气去救人。” 衡月:…… 不是,被救的那个还在这儿呢,而且还怀着你的孩子,皇上你能不能……小点声再说? 她的眼神内容实在丰富,上官征微愣之后,又笑起。 顺着衡月的意,他又去看了看赵婕妤。 赵婕妤却被他一问就脸红,支支吾吾答不出话,还是贤妃上前代为回答的。 上官征点点头,又去衡月那里坐下,侧头问了句什么。 皇后冷冷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切的发展都不能让她满意。 为什么赵婕妤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为什么衡月要去救赵婕妤? 为什么衡月怀孕的这般快,她还没布置好! 真是…… 偏上官征就坐在衡月身边不走了,一句接一句的与她聊着什么,瞧起来很是愉悦。 一屋子妃嫔等着,衡月怎么能与皇上多聊? 她连忙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嫔妾也该回去,让赵姐姐好好休息。” 上官征被提醒,起身道:“大明宫还有事,朕便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看向皇后,忽然笑了一笑。 他说,“自朕登基以来,后宫还未有子嗣降生。” “如今已经是永熙四年,上天垂怜,赵婕妤和月婕妤先后有孕,朕心甚慰。” “还请皇后代朕照顾她二人,务必使其,好好生下孩子。” 他说的郑重,皇后也不敢如何,忙收敛了所有情绪行礼道:“臣妾遵旨。” “嗯。”上官征走过去扶起皇后,又拍了拍她的手背,便先离开了。 皇后面上常见的温和笑意都不再有,她抿着唇,半晌才道:“先散了,本宫也累了。” “是,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衡月与众人一起起身,心中却在想,皇上未必不看重赵婕妤的孩子。 皇上登基守孝三年,出了孝期后宫便传出喜讯。 只是前有婉妃和端嫔,之后又会有谁呢? 衡月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微微叹了口气。 回到未央宫后,夏荷的惊喜才再不压制,对着衡月行礼笑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主子有喜,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其余几个宫女也多少听到些消息,这会儿见竟是真的,也都纷纷跪下道喜。 衡月笑道:“好了,都起来。” “你们平日里也辛苦,今儿既这般喜气,便都多发三个月的月钱如何?” “奴婢叩谢主子!” 夏荷等人嘻嘻哈哈站起身来,互相之间打着趣,又都盼着小主子的降生。 夏蝶小心的凑到衡月身边,低声问道:“主子,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还给童翠吗?” 衡月正想问为何不给,又想起童翠还在被罚中,皇上更是金口玉言扣了她三年的月例。 若是这般,大张旗鼓的赏赐下去,总归不太好。 “先不必给了,之后我再悄悄补给她。”衡月叹道。 夏蝶笑道:“主子有心了。” 衡月有心想再问问童翠的事情,外面洒扫的小宫女,还有吴富贵为首的太监,也都听得了喜讯,纷纷跑进来道贺。 整个未央宫欢天喜地,便是童翠躲在后面的小屋中,也听到了喜悦的声音。 她微微出神,有些不敢相信:“月儿有孕了?” “……这般快。”童翠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向来是运道极好的……” 真是令人羡慕。 童翠低下头,轻轻哭了起来。 所以或许,衡月并没有骗她? 衡月早知自己或许有孕,一直与她说等待时机……她只需要耐心等上几日,衡月有孕,皇上再来未央宫,伺候的人不就是她么? 结果,她毁了自己的大好机会,也毁了衡月对她的信任…… 事情发生后,童翠还是第一次这般懊悔…… 坤宁宫。 作为妃嫔之首的贤妃,此时正跪在皇后面前,不敢抬头。 皇后的表情从重华宫回来就一直没有好过。 她阴恻恻的盯着眼前人,忽然笑了一声。 “贤妃,你这次失手,可实在失的太奇怪了。” 皇后慢条斯理的说道,“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贤妃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开口:“是、是臣妾大意了,没想到月婕妤、月婕妤也会落水,还去救人……” “哦?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皇后好整以暇的歪歪头,看着贤妃。 第105章 这双腿却一直在抖 陪在皇后身边久了,贤妃当然知道皇后什么样子是真生气了。 她当即跪的腰身更低,完全不敢抬头,只道:“都是臣妾的错,臣妾马上便想法子让赵婕妤出些事——” “晚了。”皇后笑出声来,“你没听皇上与本宫说的话么?” 贤妃闭了闭眼睛。 她想起来了。 皇上让皇后看顾好赵婕妤和月婕妤,若此时赵婕妤再出事,皇后便是能推出一个替死鬼,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 便是查不到贤妃身上,皇后一个“失责”的帽子,却是跑不掉的。 贤妃身体开始颤抖:“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一天,贤妃很晚才回到宫中,半夜却又发起高烧,闹的整个重华宫灯亮了一夜,第二日还都匆匆忙忙的。 皇后专门在早上请安后来探望了贤妃,见她昏迷不醒的躺在那里,还很担心道:“这宫中,能帮衬本宫一把的除了良妃便是贤妃了,怎就忽然病成这般……” 良妃劝道:“皇后娘娘莫急,贤妃娘娘大约是觉得那日小宴办的不好,心中难安,这才病了。” “那谁能想到呢。”皇后叹道。 兰嫔也跟着劝了几句,皇后才起身离开。 这次的事情,皇后没怪在兰嫔身上,只重重罚了纪婕妤——哦,现在应该是纪才人了。 她原本只想将其降位为美人的,问过皇上后,皇上只道:“你看着办,只莫要让这种害人的风气在后宫流传起来。” 这便是不满,皇后只能再往下降一位,并将其禁足半年以儆效尤。 这还是衡月无事。 若是出事,呵。 皇后温和的笑着,与身边的良妃说着话,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皇上越看重衡月,便大概会越喜欢她的儿子,这对自己未来的计划自然有利; 但那到底是她拜过高堂的夫君…… 行到坤宁宫,旁人都走了,只兰嫔跟了进去,一到内室便跪在了地上,低头不语。 贤妃的病来自何处,旁人不知,兰嫔却能猜到一二的。 她从早上起来听说此事便一直在害怕,便是昨日皇后已经赎她无罪,可这双腿却一直在抖,她实不敢不来。 皇后却像是没看到她一般,任由她在那里跪着,只坐在上首喝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皇后才回过神来,而此时的兰嫔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额头上的汗珠细密,身子也在轻微的打着颤。 皇后只瞟了她一眼:“你这般,还走得动?” “嫔妾,无事。”兰嫔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皇后“嗯”了一声,笑道:“贤妃生病也就算了,她与本宫来往向来不算亲密;你若病了,本宫可会担心的很。” “皇后娘娘,放心,嫔妾……无碍。”兰嫔说完,见皇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便终于放下心来。 她手脚并用的站起身,膝盖传来的剧痛让她止不住的发抖,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最终憋的自己轻轻摇晃着。 她只笑道:“娘娘这里冰用的足,嫔妾实在有些怕冷。” “嗯?那你便出去晒晒太阳,以免得了风寒。”皇后笑道。 兰嫔闭了闭眼睛,应了一声是,到底又去大中午的太阳底下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坤宁宫。 皇后不许她生病,兰嫔便连病都不敢生,第二天一早请安前为了好脸色,特意涂了厚厚的脂粉。 衡月坐的离兰嫔近,自然一眼看出她的憔悴。 按她什么都没说,只当自己没看见,和另一边的诚嫔、静嫔聊着些养孩子的事情。 “我倒盼着生个公主呢。”衡月笑着说道。 这话大约没什么人信,但现在,衡月却真这般想。 至少生个公主,皇后大约是不想抱走养的。 进来的皇后正好听到这句话,一双眼睛含着寒冰看了过来,甚至冷笑了一声。 公主? 若赵婕妤生下贵子,而衡月生个公主,那她才真是要气死了。 这几日皇后着实心情不佳,却还得勉强摆出个笑脸面对所有妃嫔,所以请安的时辰越发缩短,到现在,不过一刻钟,衡月便离开了坤宁宫。 她看了看那很是威风的宫殿,笑了一笑,与走过来的文嫔并排往建章宫而去。 “祝才人最近挺好的,本宫瞧着她活活泼泼的样子,真是喜欢。” 自从知道衡月有孕后,文嫔对她越发亲热了。 便是祝才人,侍寝不成又如何?与这么一个宠妃有这般好的关系,才的最重要的。 就算文嫔,也不得不承认,祝才人实在做的对。 这会儿她引着衡月到了建章宫,也不必她往后殿去,只说走太多太累了,让她坐在正殿休息,又使人去叫了祝薰烟过来。 衡月见妹妹来的时候果然眉目舒展,便放心下来。 “月姐姐!你来啦!”祝薰烟见到她就亲亲热热挨了过去,“你全好了?” 昨日祝薰烟便去探望了衡阳,只时间不巧,皇上恰好在那,她便急忙离开了。 衡月点点头,捏了把她的小脸:“是啊,全好了。” “那便好,嗯……”祝薰烟的眼睛,无意识的往衡月肚子上看。 那里面的,可是她的外甥啊! 衡月岂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只笑着说道:“对,我有孕了。” 第106章 实在姐妹情深 看着祝薰烟红扑扑的小脸,衡月笑问道:“要摸一下吗?” 祝薰烟还没点头,文嫔就道:“诶,前三个月可不能随便乱摸。” 她拦住祝薰烟,又笑着看向衡月:“月婕妤有孕是喜事,本宫这边正好有一尊家里送来的求子观音像,说是在佛前开过光的。” “这,嫔妾怎好偏文嫔娘娘的东西。”衡月这才知道,文嫔没让她去后殿,竟还有这层意思。 文嫔笑了一笑,摆手让宫女端出来红枣木的盒子,打开给衡月看了一眼:“也算是本宫的一点儿心意,只盼着月婕妤平平安安生下皇子。” 很显然,白日里衡月说的想要个公主什么的,根本就无人相信。 衡月也没必要和她们辨这些,笑着谢过文嫔,又坐着说了会儿话便也算了。 祝薰烟送衡月出门,一双眼睛总也忍不住往衡月肚子上瞧。 衡月看着她,忽然问道:“又去见他了?” 祝薰烟一愣,脸颊微红,却还是点点头。 衡月无奈:“你是真不怕呀。” 祝薰烟缩了缩脖子,又是嘿嘿笑了一声。 “少见些面。”衡月无奈,小声提醒,“他不应该是你活着的依靠,或许……烟儿,你也可以生个孩子。” “我不需要的,姐姐,他说,我也是他生命里的光。”祝薰烟又笑道。 衡月不懂,也无话可说,只深深看了祝薰烟几眼,到底还是叹道:“小心点。” 坤宁宫,皇后倒是听说一事。 她专门叫来兰嫔问道:“那日月婕妤落水,祝才人很是紧张,还直接叫的‘姐姐’?” “啊……”兰嫔回忆了一下,但大脑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 在看到衡月落水的一瞬间,她吓都吓死了! 可看着皇后期盼的眼神,兰嫔一咬牙:“是,祝才人与月婕妤实在姐妹情深。” “这般么……本宫还听说,之前连续两日,祝才人都去探望月婕妤,但实在不巧,一回月婕妤在休息,一回皇上去了未央宫。” 皇后饶有兴趣的摩挲着手指,“祝才人可有不忿?” “嫔妾并未听说,刚刚月婕妤也是与文嫔一起走的,应是专门去寻祝才人了。”兰嫔打起精神说道。 皇后轻轻“啧”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后宫,还有真姐妹不成?” 她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又重复了一遍,“祝才人……” 被皇后盯上的祝薰烟此时还不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正兴致勃勃翻出自己所有的料子,准备给自己未来的小外甥或者外甥女做件衣服。 “姐姐看到肯定很惊奇。”祝薰烟与如意笑道,“从前,我是连针都未拿过的。” 如意也笑:“月婕妤还未见过主子的绣活呢,若见到,定会更大吃一惊。” 祝薰烟嘿嘿笑了起来,她初来京城的时候不通针线,可是被好一顿嘲笑。 后来求了外祖母,专门请了一位师父,半年便可绣简单的花样子,到如今已经绣的颇为不错了。 如意犹豫又犹豫,还是建议道:“主子不若,给皇上做些什么?” “皇上哪里记得住我呀,做完他也不会用的。”祝薰烟无所谓的摆摆手,倒是又想起一人。 他也不知道呢。 若见到她的手艺,岂不也会很吃惊? 祝薰烟又笑起来。 她实在觉得这宫里的日子,比在祝府好多了,吃喝不愁,也没有人来指指点点她。 至于皇宠……那是什么?又不耽误她吃饭睡觉,没有便没有。 而姐姐有皇宠,那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姐姐过的如意,她岂不更自在? 祝薰烟高高兴兴的准备起了新生活,她能感觉到,自从上次谈过后,衡月对她似乎也能理解了一些。 真好呀,这样的日子。 因为不受宠,祝薰烟的料子并不多,只刚进宫的时候,皇后赏给所有人都有的一块锦缎,摸着很是顺滑。 她便用这块料子,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给未出生的姐姐的孩子绣了一个肚兜,她准备弄一点儿精细的花纹,再绣上“平安健康”的字样。 到时候,姐姐一定会很惊喜。 祝薰烟抱着布料,笑的傻乎乎。 之后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平静。 衡月有孕之事倒也没引来更多的主意,毕竟她一个宫女出身,便是生下皇子,哪怕是贵子,也是家世最差的柜子。 良妃也是斟酌之后接受了这个结果,对衡月的态度,比纪婕妤好的多。 很快,便要到皇后的千秋节了。 贤妃病了小半个月才能起身,又忙着准备千秋宴,衡月见她的时候,发现她瘦了好大一圈。 “贤妃娘娘还是保重身体呀。”衡月关切的道。 贤妃扯了扯嘴角,应了一声:“多谢月婕妤关心。” 看衡月要走,贤妃又叫了她一声。 “本宫这身子实在不爽,也无法照顾赵婕妤,想问问能不能……将赵婕妤迁宫到未央宫中?” 贤妃一双眼睛暮暮沉沉,便是这般问话,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第107章 可是一切都好? 衡月有些惊讶的看着贤妃,顿了一下才有些不解的说道:“此事,嫔妾做不了主?” 贤妃哼笑一声:“你是未央宫的主位,如何做不得主?” “罢了。”不等衡月再说什么,贤妃便一摆手,“算了。” 衡月微微蹙起眉,看着贤妃慢慢往前挪动的背影,莫名觉得……贤妃像是存了死志? 不可能。 上一世的七年后,贤妃可还好好的、风风光光的活着,做着她的后妃第一人,与皇后里应外合,几乎在后宫一手遮天。 衡月一时没想明白,回去的路上犹豫片刻,又拐到景阳宫,想着看看赵婕妤。 赵婕妤比之前更丰腴了些,大约是胃口极好,她坐在床上,又在啃着一盘点心。 见衡月来,她连忙放下点心,又擦擦手,才笑道:“月婕妤来了。” 两人都是平级,如今也算熟悉,便也没有必要再分别行礼了。 衡月直接坐在她床边,笑问道:“赵婕妤身子可一切都好?” “都好,只是贤妃娘娘担心,没让我出去。”赵婕妤也看着她,“月婕妤一切都好?那日我勒你太紧……” “真的无事,你莫要再担心。”衡月装作不经意般说起,“今日见到贤妃娘娘实在吓我一跳,她怎这般瘦了?” “娘娘反反复复,病了许久。”赵婕妤叹道,“原本我想着去看看娘娘,也被拦下……” “贤妃娘娘到底什么病呀。”衡月不解。 赵婕妤摇摇头,她亦不知。 又聊了一会儿,衡月便告辞,准备去正殿拜见贤妃,却也被人拦住。 “月婕妤有孕,我们娘娘至今身上还未好全,只怕过了病气给婕妤。”守门的大宫女很是守礼的说道。 衡月无法,只得对着正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时却忽然想起一事:“瞧我,专门给赵婕妤送个布料子,结果还忘了……” “那主子从这边过去,奴婢瞧着这边还近点。” 不等那大宫女反应,绿柳已经扶着衡月从另一边过去了。 这边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挨着贤妃的寝殿罢了。 衡月故意放慢脚步,绿柳扶着她,两人无声无息的靠近窗户—— “呕……呕……” 衡月一惊,回头和绿柳对上视线。 两人此时是一样的想法——难道,贤妃有孕了? 否则怎么吐成这样? 里面宫女的声音响起:“主子这般,也太难受了……” 贤妃没说什么,呕吐声暂时停止,片刻,她才沙哑说道:“只能这样。” 那宫女抽泣了一声,想来是很担心贤妃。 两人没敢停留太久,加快脚步到了赵婕妤那里。 衡月带来的料子又薄又软,很适合小孩子用。赵婕妤拿着布料笑的开心,衡月与她道别,走另一侧的大路回了正殿前面。 出了重华宫,衡月一直蹙着眉思索。 贤妃这一病几乎一个月,就算是真的有孕,也是病之前怀上的——但似乎,皇上并未翻过她的牌子? 嫔位以上的都是在上官征登基前边伺候他的老人,如今年龄几近三十,早就不讨皇上的喜欢。 除了今年新封的姝嫔,以及被皇后照顾的兰嫔,其余皇上也都只是白日里去坐坐。 再说了,贤妃吐成这般,难道就没怀疑过自己有孕? 衡月满心不解,回到未央宫后原想与绿柳聊聊,却忽然想起一件事。 赵婕妤的胸闷呕吐…… 贤妃的呕吐…… 赵婕妤的吐,都以为是怀孕导致的,但当时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为何前两个月都无事,查出来有孕后却忽然吐的受不住? 那时候,赵婕妤也是吐的整个人都消瘦下去…… 正如此时的,贤妃…… 呕吐,消瘦,以及贤妃那句“只能这样。” 衡月一个机灵,豁然起身! 第108章 是药 “主子,怎么了?”绿柳被衡月忽然的动作吓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 衡月反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力之大,崩的手指都发白了。 她深深喘气,许久才将话说了出来:“是药……” 衡月不懂药理,但,两个人,一模一样的症状,旁人都无,又怎会那般巧合? 只不过赵婕妤因为有孕,呕吐便被视作寻常,而贤妃,却是躲着人悄悄“病”的。 若前后连起来,这种药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绿柳,从前王府的事情,你可知晓?”衡月低声问道。 绿柳道:“奴婢从前也是在宫中伺候,王府中倒是听说过一些,具体不知。” “那你可知……像赵婕妤那般有孕后呕吐不止,导致消瘦、甚至小产的,可有发生?”衡月急急问道。 绿柳一惊:“这……从前王府中侍妾不少,且女子有孕,便是一脚踏进鬼门关,能平安生下孩子的更是少之又少……” “但都是什么症状,奴婢却不曾打听过……” “那便去问问,可有门路?”衡月强调道,“此事与我,非常重要。” “是,奴婢会去查问的。”看衡月这般郑重,绿柳也严肃了神色。 衡月自知猜测八九不离十,那便有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皇后为何非要弄掉赵婕妤的孩子? 甚至因为没有成功而迁怒贤妃,让其来受同样的苦? 那便是,皇后一直等着这个贵子的位子呢。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大盛朝对立太子的规矩向来如此。 而皇后若注定无亲子,她便需要一个身份足够贵重的养子,来与大皇子做抗争。 若是这般,那之前婉妃和端嫔的事故,未必没有皇后的手笔。 再往前数,看起来温和慈爱,对众妃又特别亲切的皇后,这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命? 便是早有猜测,此时衡月仍忍不住在大太阳底下打了个哆嗦。 她的敌人,竟心狠如此。 “主子在想什么?”绿柳看衡月一直站着,有些担心道,“主子还是快歇歇。今日走了这般多的路。” “绿柳,我的饮食……”衡月低声道,“总要再小心一些。” “是,奴婢省得。”绿柳答道。 衡月却在心中想着,不行,这还不够。 若皇后手中有使人呕吐、且让太医查不出的药,那她或许还有别的。 魏家,庞大世家,有些个秘方也不是不可能的…… 衡月闭了闭眼睛,想起之前皇后借那太医之手送来的坐胎药,以及这两日刚送来的安胎药,心中不住思量。 她要不要,表现一下其中症状? 以免被皇后发现什么…… 但,那药会是什么症状呢? 她肯定不能拿自己去试的,但却没有别的孕妇给她用…… “若我也有相熟的、医术高明的太医就好了。”衡月叹道。 绿柳一愣:“主子要太医做什么?” “帮我查一味药。”衡月叹息,“或者,只查其中药物的效果也好。” 绿柳犹豫了一会儿,在衡月几乎都忘记此事的时候忽然跪在她身前。 “若主子相信奴婢,便让奴婢去查。”绿柳有些不敢看衡月的眼睛,“奴婢……有一相熟的太医,还、还算医术不错。” 衡月倒是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种好事。 她既用了绿柳,自然信任她,当即道:“那你拿着皇后送来的安胎药去问问那位大人,看着药若按时服用的话,会是什么效果?” “主子的意思是……”绿柳又是一惊。 “对,皇后的药……”衡月笑了笑,“还是要查一查。” “那奴婢这就去,顺便打听一下主子所问之事。” 绿柳心思何其玲珑,不过这么几句话,她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当即便要去查证。 衡月点了头,坐了一会儿,只觉得心神不宁。 她干脆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叫了夏蝶,悄悄拿了个荷包,去后院看童翠。 童翠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她如今越发不爱见人,整日里便躲在后面的小屋里不肯出来。 衡月也不逼她,只偶尔过来陪她聊聊天,只十有七八童翠在装睡,其余两三次,童翠也都仿佛很不愿意说话的样子。 这回,衡月是来给她送银子的。 这后宫的宫女,别看吃住都在宫中,但要用到银子的地方还真不少。 童翠领不到月俸,便是想自己买点颜色鲜艳的针头线脑都不能。 不出所料的,这回衡月进门,看到的还是睡着的童翠。 便是夏蝶都忍不住藏在后面翻个大白眼。 这还不到午膳的时间,睡的什么觉? 她觉得衡月对童翠实在太宽容了,竟连这般也不恼,反而将荷包轻轻的放在童翠床边。 “主子,你手伸过去的时候,童翠姑娘……睫毛都动了。” 夏蝶不是什么爱告状的人,但如今却实在忍不住了。 第109章 哄皇上 衡月自然知晓。 她还知道,为什么童翠总不爱见她。 不是不爱见,而是羞愧,不敢面对,所以干脆不见。 如今衡月也想开了,反正童翠还活着,时间漫长,她总有一天能想通,便随她去。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衡月现在觉得轻松极了。 便是想不通,也无所谓,反正童翠是没机会再见到上官征了…… “月主子,皇上想与您一起用午膳。” 又小太监来传话,衡月瞧着眼熟,猜应是文忠的哪个徒弟,便赏了一颗银瓜子:“劳烦公公跑一趟,拿着喝茶。” “哎呀,奴才小路子,多谢月主子赏赐!”文路很是活泼的行了个礼,又低声道,“今日皇上砸了一套茶盏。” “啊?”衡月一惊,倒不是因为上官征的脾气。 而是,御前的事情,竟能这般随意往外说吗? 但文路还在说:“所以这回出来的是奴才,奴才师父原想出来的,却被皇上罚了。” “皇上连文公公都罚了?”夏荷都惊讶了。 文路叹道:“谁说不是呢,师父就正好撞上了呗……” “好了,咱们过去看看。”衡月打断两方人的话,她是谨慎小心的性子,不知道这般直接议论御前的事是否合适,便不说,最为保险。 到了大明宫,果然满宫的人都噤若寒蝉。 文忠最亲近的徒弟文茂在看到衡月的时候,险些眼圈一红,三两步就奔下台阶:“月婕妤,您可来了!” “怎么呢?”衡月见这阵仗,多少也有些惴惴。 文茂叹道:“奴才也不知,反正皇上发了好大的火,似乎是为了……什么折子。” 折子,这便是前朝政事了。 衡月更不会插手了。 只是如今心里有数,衡月也能应付几分,等着通报后便进了殿中。 文忠真的在角落跪着,瞧她也只是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的。 衡月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走上前与上官征行礼。 “你来了。”上官征声音确实没以前那般温和,但也不算在生气。 他头也没抬,手中朱笔依旧在写着什么,“这群奴才泡的茶实在不对味,朕只能将你叫来了。” “能为皇上泡茶,嫔妾求不知道。”衡月笑着说完,走到一边的茶炉那里,这边准备泡起来。 说起来也有些唏嘘,几乎她每次来的时候,上官征都还在处理政事。 作为一个皇帝,他也确实足够勤勉。 好在当下的大盛,也能回报他这份勤勉。 这般算来,近几年的大盛也算风调雨顺,又是什么折子能将皇上气到那般? 衡月想的出神,灵泉稍微多滴了一些,那茶味道便越加香醇,引得上官征都放下了手中的笔,唤道:“月儿?” “皇上。”衡月起身,端起茶盏放在上官征手边。 上官征深深闻了一口,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模样。 衡月很守礼的根本不往御案上看,偏上官征不讲常理,直接喊她来看一份奏折。 衡月:…… 不看行不行…… 显然是不行的,甚至上官征还说:“朕记得你也识字,来看看这个折子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衡月笑的很勉强:“嫔妾才疏学浅,如何敢评论大人们的奏折……” “这份折子也关乎后宫之事,你看看也无妨。”上官征说些,脸上的笑意却重新收敛下去。 那这便是,让他觉得不快的那份奏折了。 衡月自然是识字的,甚至可以说,她的才学在后宫也是数一数二。 但她如今是个宫女出身,如何能表现出来? 能识的字,已经显得很了不起了。 这会儿衡月捧着那折子,只看了几眼,便心中一惊。 上奏折的人并不是不学无术,相反,对方引经据典,一片文章写的洋洋洒洒,很有些才华横溢的味道。 可惜,内容却只有一点——为江山社稷计,皇上啊,您该立太子了。 不论哪个壮年的皇上看到这种话,都会觉得不爽。 尤其是,如今的上官征膝下只一个皇子,若立太子,那便几乎是没有选择。 上折子的人,又是存了什么心? 这是来帮大皇子的,还是来害大皇子的? 但不管这人是如何想的,如今显而易见,皇上发火,恐怕连带大皇子都要遭殃…… 衡月合起折子,叹了口气:“这……” “哼。”上官征就是想找人一起骂上奏折的人而已,“你看没看到,他说便是朕春秋鼎盛,也有可能直接出意外?” 衡月心道,人家似乎也不是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只笑着推了推茶盏:“皇上,七分凉正好喝,等再冷了,茶气就淡了。” 上官征又哼一声,却还是举杯喝光了茶水。 只喝完,他又哼道:“若不是朕叫你,也不知道主动过来给朕泡个茶。” 这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衡月哭笑不得的又去哄了上官征,才总算哄的他开了颜,连文忠的罚跪都免了。 与此同时,坤宁宫。 皇后慢条斯理的理着自己的指甲,也没看坐在下首的祝薰烟,只笑着说道:“别怕,本宫只是听说,你为了月婕妤落水的事情很是担心,便想着叫你来说说话。” 第110章 机锋如此 衡月落水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这会儿还说什么话。 祝薰烟心中不解,面上是一派小心的唯唯诺诺:“是,是,那日月婕妤掉下水,可将妾吓坏了……” “你与月婕妤,似乎关系很好?”皇后含笑问道。 祝薰烟一惊,她城府实在不够深,面上多少也带了些出来:“妾与月婕妤,是、是好友。” “嗯……”皇后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后宫姐妹情深,本宫只觉欣慰,若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姐妹一般,那本宫也能少许多烦心事。” 祝薰烟低头道了一句“不敢”,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皇后又慢慢说道:“月婕妤如今有孕,身边也没个能照顾的人,本宫呢,是想将你挪进未央宫的……” 话没说完,皇后便看见祝薰烟小脸上全是喜悦。 不是别的妃嫔盼着与得宠后妃一个宫殿,从而分宠的喜悦不同,祝薰烟脸上是真诚的期待和盼望。 她大约,只是盼着能去和衡月一个宫殿而高兴呢。 皇后也微微笑起,祝才人此心,衡月知晓吗? 第二日请安后,皇后便又留下衡月,与她说起祝薰烟搬进未央宫的事情。 衡月面上微微讶异,心中却简直掀起波涛骇浪! 皇后到底是怎么注意到祝薰烟的?! 又是如何盘问了对方,最后得到这个结果的? 如今,皇后却是知道多少了?! 衡月掩去心中百般思绪,笑道:“嫔妾也盼着有个知心的姐妹住在一起呢,可祝才人……嗯……” “哦?本宫以为月婕妤与祝才人,是真正要好的姐妹呢。”皇后笑眯眯说道。 “嫔妾与月婕妤确实要好,只……她年龄尚小,行事也比较天真,嫔妾只将她当小妹妹看待。” 衡月委婉的表示,祝薰烟只是个小傻子,逗着玩可以,不能与之为伍啊。 敷衍嫌弃之意溢于言表,皇后微微挑了下眉,又笑出声来:“可本宫看,祝才人是真将月婕妤当做姐姐呢。” “祝才人原本在家中姐妹颇多,进宫后又恰巧与嫔妾相识相交,大约是真把嫔妾当姐姐了。”衡月笑笑,“嫔妾也是真心当她小妹妹一般疼爱的。” 皇后倒是“啊”了一声,继而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难怪呢,祝才人与衡月几次闹的不和,大约都是因为祝才人想求衡月帮她安排侍寝,但衡月只在推脱。 祝才人真心将衡月当成姐姐,真心为她的受宠高兴,但衡月似乎,只是逗着祝才人玩而已? 似乎,每次也都是祝才人去寻衡月的……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一杯茶开始喝的时候是一种滋味,喝到后面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看来,用祝薰烟来拿捏衡月,似乎是有些行不通了呢。 皇后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只面上依旧含笑的转了话题,让衡月好好保重身子,又问她那安胎药有没有按时吃。 衡月心中一紧,绿柳的朋友还未查出那药性如何…… 她心念电转,想起上一世的种种,面上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嫔妾近来有些贪睡,下午的那碗药总也忘了吃。” “啊,那倒也无妨,心情放松最要紧。” 皇后笑意越深,“能多睡也是好事,良妃怀大皇子的时候总是一夜一夜睡不着,熬的人都憔悴了。” “大皇子生下来的时候也瘦小的很,若不是太医用参汤吊着,只怕……” 话戛然而止,皇后笑道,“瞧本宫,说这些做什么。月婕妤安好便好,这个孩子,月婕妤定要平安生下来。”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衡月起身,见皇后重新续上茶盏端起来,便乖巧的道,“扰了皇后娘娘这许久,嫔妾也该回去了。“ “嗯,好,本宫喜欢越月婕妤说话,以后月婕妤有时间,便常来陪陪本宫。” 皇后笑着说完,又一挥手,白鹭端着一个红木盒子出来。 她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匹白色的布料,“这些料子轻薄软和,最适合孕妇穿,你拿着。” 瑞敏适时的惊讶道:“这可是皇上专门赐给皇后娘娘的短云锦?说是如云朵般柔软舒适,便是十二个熟练的织娘也得耗费两个月才能织得一匹?” “正是这般尊贵,才配得上月婕妤此时的身子呀。”皇后开了个玩笑,不等衡月跪下行礼便将人拉住,“好了,本宫不喜人跪来跪去的,你拿着穿便是。” “嫔妾多谢皇后娘娘。”衡月自己接过那盒子,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的料子,口中惊讶,“竟真的这般柔软顺滑。” 待出了坤宁宫,绿柳的笑意才慢慢展开来。 衡月亦是没什么表情的走在前面,那所谓的珍贵的短云锦,则放在了小管子手中。 那般珍惜么?可未央宫的库房里还有好几匹,而衡月自进了后宫,穿的中衣,便一直都是这个料子的。 她不知道真是这衣料珍贵,还是皇后在试探什么,总之,她也不想让皇后探出分毫。 而最要紧是,还是祝薰烟那边…… 坤宁宫中,皇后捻着一枚花瓣思索片刻,对画眉道:“去请贤妃娘娘过来。” 第111章 实在有些不识趣了 贤妃来的很是惴惴,甚至进门就想跪在地上。 皇后眼风扫过来,贤妃身子一僵,又强迫自己站好,行了正经的嫔妃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就这般行个礼,贤妃都晃了三晃,她身边的宫女想扶她又不敢,急的眼圈都红了。 “这般是做给谁看?”皇后哼笑,“坐下,本宫身边还离不得你。” 仿佛是看重的话,却让贤妃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应了一声,弯腰想坐,腿却一软,啪的摔在了椅子上。 “臣妾……无状,求娘娘见谅。”贤妃咬着唇,很是难堪。 皇后叹了口气:“你这般又是为何……病了这许久,岂不自苦?” 贤妃苦笑一笑:“臣妾这病,在心,不在身。” “好了,本宫觉得,你这病也该好了。”皇后掩住眉间的不耐。 在她看来,贤妃这般,却是在向她示威一般了。 她不过罚了那么一点儿,偏贤妃要死要活的闹到这般大,连皇上都惊动了,太后还遣人来问了一句。 皇后觉得,贤妃实在有些不识趣了。 贤妃得了皇后这般一句,却是终于放下些心来。 那该死的玩意儿,总算是不用再吃了…… “好了,等你病好,本宫这里还有要事交给你查。”皇后又缓和了声音,温柔道,“你是后宫之首,本宫这里需要仰仗你的还多,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贤妃不知为何有点头皮发麻,只能应道:“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看了她片刻,到底叹一口气,招招手让贤妃走了过来。 她拉住贤妃的手,温声道:“好了,本宫相信你,不然也不会将这般多的事情交给你办。” “是,臣妾铭感于心。”贤妃也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又感激又含笑的脸。 皇后放下心来,低低与贤妃说道:“祝才人似乎与月婕妤关系甚好……你也知,本宫实在不甚了解月婕妤,想更明白她的喜好。” “那臣妾……”贤妃垂下眸子,掩住其中嘲弄的光芒。 什么不甚了解月婕妤,还不是想掌握对方更多的把柄,好在九个月后瓜熟蒂落时直接抢走孩子。 “你就多注意一下祝才人……”皇后声音越低,慢慢吩咐道。 于是贤妃便知道,皇后与祝才人和衡月都交过手了。 但衡月到底是从宫女爬上来的,心机城府不必今年的妃子差多少; 而相比较,年轻又未侍寝过的祝才人,还如闺阁小姐一般单纯天真,应是很好掌握的。 贤妃低头应了句“是”,皇后又抓着她的手拍了拍,笑盈盈道:“还好有你。” “娘娘言重了。”贤妃只觉得被抓着的手握住的是一软柔软又黏腻的东西,让她忍不住汗毛倒竖。 离开坤宁宫后,贤妃也总不自觉的用帕子去擦那只被皇后握住的手。 这种又怕又恶心的感觉,像极了被一只毒蛇盯上后,贤妃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一直立着,都没软下去过。 路过建章宫的时候,她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的瑞珠:“现在在建章宫……” “小麦好像在这边。”瑞珠连忙答道。 贤妃顿了一下:“让小麦多关注祝才人,有什么事情,便与我来说。” “是。”瑞珠便慢了几步,不惹人注意的离开了队伍,往建章宫去了。 衡月这会儿又在大明宫。 那日哄了上官征一次后,也不知为何,他似乎看到不顺心的折子便要将衡月叫来。 泡壶茶,骂两句不带脑子的官员,等批完折子再聊几句闲话,一起吃个饭。 上官征应是觉得这般很是放松,而对衡月来说,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都要先在心里过上三遍。 “皇上,王公公求见。” 文忠也不想打断皇上和月主子相对而笑的画面,但 ,“皇上,今日是十五。” “哦?”上官征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咔哒”一声,让人心中一紧。 衡月起身,笑道:“竟不知时间这般晚了,皇上,嫔妾坐的久了还是会累,求皇上让嫔妾回去躺一会。” “好,文忠,传个软轿来。”上官征没再为难衡月,送走了人,转身却道今晚事忙留宿大明宫。 文忠苦着脸又送走了王公公,抬手擦一把汗。 这后宫敬事房,从皇上登基后便被皇后娘娘牢牢把在手里。 新晋的秀女如何安排,几乎也都是皇后操持的。便是打着为了雨露均沾皇嗣昌盛的旗号,到底还是,惹了皇上不悦了。 而今年以来,似乎皇上对皇后娘娘的耐心,越发少了…… 文忠擦一把冷汗,不敢再去想主子们之间的事情。 而坐在软轿上的衡月,也在想着这件事。 第112章 一物降一物 上一世帝后平安无事,直到七年后衡月侍寝,后宫大小事依旧是皇后一把抓。 而帝后的感情,则是在传闻中一直很好。 传闻…… 衡月想起那个“帝后牵手到坤宁宫”的传闻,不由轻啧一声。 皇后为了维护这个名分,也实在是费尽心思了。 “主子,可累的很?奴婢扶您进去。” 绿柳扶住衡月,还想让她直接架着自己走。 衡月摇摇头,她又不是真的累了,一个借口罢了。 “主子,奴婢那朋友查出来了。”趁着四周杂噪,两人又离得近,绿柳尽快的笑声说道,“确实安胎,但会嗜睡。而且这般药物是完全偏向胎儿的……” 也就是说,不管衡月吃什么喝什么,都会被胎儿抢了去。 这般“安胎”,胎相是稳了,但母体却会越发孱弱,到生产的时候,胎儿过大而母体难产,皇后又会做什么呢? 剖腹取子,不外如是。 衡月不觉害怕,反而笑了起来。 绿柳懵了一下:“主子?” 这是吓着了?怎还笑呢? 衡月却只摇摇头,心中所想不可告人,只能感慨实在一物降一物。 皇后手中的好药真是不少,让人有孕吐症状的,让人这般“安胎”的,哦,还有那她并未用过的坐胎药。 可惜这些药遇到她的灵泉,似乎都无用了呢。 赵婕妤吐成那般,还是被她半碗灵泉泡就的酸梅治好了。 而上一世,她刚喝安胎药没几日便觉得困倦,还以为是怀孕体乏,多用了些灵泉后也好了。 以至于赵婕妤迟迟无事,贤妃拼死一搏却也不成,最终受罚; 以至于上一世衡月直到生产都健康非常,生产也算顺利,最后皇后无法,只得命人生生捂死了她。 重来一回,明白了一起的衡月,再应对起皇后来只会更加从容。 “对了,你去与如意说过没有?” 衡月想起祝熏烟,问绿柳道。 那日被皇后试探过,衡月便让绿柳通过如意告诉祝熏烟,皇后已经对她二人起了疑心。 她别的也不求,只求祝熏烟这段时间老实安分一些,先不要去见谢云琅最好。 而从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后便没联系过她的靖王,衡月原想通过夏竹给对方传消息,让他关住谢云琅最好。 但人心难测,衡月又怕靖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便到底还是算了。 祝薰烟也还算听话,这几日只安安分分呆在呆在宫中,除了给皇后请安,竟真不出门了。 内忧外患似乎一时都安静下来,衡月竟难得的享受了几日养胎的时光。 而上官征大约是跟皇后赌气,连续几日未进后宫,也未传召嫔妃到大明宫。 衡月原以为这次又是皇后率先示弱,却没想到这次的皇后也硬气起来,竟也没往大明宫去。 帝后之间氛围一时焦灼,众人不是无知无觉,连早上往坤宁宫请安都去的格外早了。 好在还有一件事迫在眉睫,定会将这无形的紧迫打断—— 千秋节,皇后的生辰,快到了。 “皇后娘娘生辰之后,便是仲秋,仲秋之后又是重阳……” 这日请安结束,诚嫔与衡月走在了一起,一边算着一边说着,“重阳还要准备给太后的贺礼……” 衡月明白她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 皇后的千秋宴好说,妃嫔不必送太过贵重的东西,皇后也不会说什么。 但到了重阳,太后与皇上不和,定要趁机作妖,她们这群小妃嫔不管送什么都是错,只有白白挨训的份儿。 好在重阳过完,下一次见面就要等到除夕了,中间还可以松快松快。 两人说着闲话正沿着宫道走着,迎面却响起击掌声。 皇上来了? 相距不远的几个妃嫔对视一眼,纷纷让到一边,福身行礼。 皇上路过时也停下脚步,温和的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往坤宁宫走去。 所以这次,竟是皇上先服软的? 众妃心照不宣的递了个眼神,也没多停留,继续回了自己宫殿。 倒是诚嫔与衡月多说了几句:“从前在王府时也是这般,帝后偶尔冷脸,也不必咱们劝和,总会有一方先去和好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真好,这也是咱们的福气啊。”衡月笑道,丝毫没有嫉妒酸涩。 诚嫔就喜欢她这般,明事理,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闹出什么。 像从前在王府,便有一个侧妃,原本很受上官征的喜欢,但不知如何失了心智,非要与当时还是王妃的皇后别苗头。 最后呢?还不是无声无息就没了,皇上连问都没问一句,到现在估计更是早就忘记了。 诚嫔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提点衡月什么,只闲聊道:“去岁皇后的千秋宴办的那叫一个贵气,皇上还带着咱们登上前楼看了烟花。” “是么,真好呀。”衡月笑道。 去年的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是上一世了。 而烟花,她也曾看过。 第113章 一个愿望 那是上一世,衡月有孕的第八个月。 宫中规矩,嫔妃有孕五个月后,娘家母亲可常常进宫探望。 衡月却是再无亲人,那时候又是冬天,每日里多待在房里,很是无聊。 上官征偶尔来看她,见她这里也实在无趣,便寻了冬至那一日,趁着晚上拉她出去玩。 那般冷,衡月没什么心情,但皇命难违,她陪着到了云晚湖,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灿烂烟花。 真的很美,专为一人绽放的火树银花的璀璨,足够她铭记两世。 然而皇后却不乐意,变着法子磋磨了她几日,大约还是念着孩子,才到底放过她。 那个时候,衡月还怀揣着不为人可道的、被偏爱的喜悦…… 后来她才知晓,几乎每个嫔妃都看过皇上为其专门绽放的一树烟花,而皇后,更是一年一次,从无缺席。 人死之后,心也会死。 什么感情,在后宫,哪里有那玩意。 祝薰烟老实了几日,不知听谁说了什么,来寻衡月,求她帮忙。 衡月一头问号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姐姐、姐姐现在有孕,听说可以向皇上许一个愿望……” 祝薰烟小心翼翼道,“虽说一般妃嫔都是希望母亲照顾,但是……” “然后?”衡月眸光渐渐冷了下来。 “然后,姐姐,可以不不可以,用这个愿望,救救我?”祝薰烟似乎也知道自己提的是一个如何过分的要求,因此声音越发小了下去。 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如今姐姐没有别的愿望的话,为什么不能把这个愿望的机会让给我?” “所以你要我与皇上说,将靖王的一个太监调进内宫来,放在你的身边?” 衡月笑了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祝薰烟是这般可笑的人。 这些话,她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原本衡月都已经不打算管她了,但?她竟会有这样的要求? 看衡月也没暴怒,却只是笑着摇头,祝薰烟还以为有机会了:“姐姐若将云琅哥哥调到我身边,那我以后就可以天天老实的待在宫里,保证哪里也不去。” “你爱去不去。”衡月彻底服气了,“你愿意去哪里去哪里,有本事你直接找皇上、找靖王许愿。” “姐姐!”祝薰烟瞪大眼睛,又皱起眉来,“姐姐不愿便直说算了,我也只是听说有这愿望之事,来寻姐姐说一说的。” 她撇过眼睛,哼哼唧唧道:“原也没指望姐姐一下就能答应,只是盼着姐姐斟酌一二——” “不会斟酌,你走。”衡月直接下了逐客令,“无事也不要来寻我了。” “姐姐这是想把我关起来啊!”祝薰烟也来了脾气,“不许我去见人也就算了,连来寻姐姐都不行!坐牢也总得有个罪名,哪儿有姐姐这般的!” 她说着,还越发委屈,“我还专门给小外甥带了绣好的肚兜,本也就是与姐姐说说,姐姐嗔怪我一二句也就算了,怎如此绝情!” 说着,祝薰烟抛下一个盒子,扭头就跑了去。 她一边抹泪一边离开,这件事也很快便传到皇后耳朵中。 皇后轻啧一声,觉得这祝薰烟实在不中用,而衡月又真的心太硬。 此时,衡月坐在殿中,犹豫许久,才伸手打开那盒子。 皇后说的如何珍贵的短云锦出现在其中,又被人故意浆洗过多次,那布料微微皱褶,却看起来更舒服了。 而其上,一个绣着张牙舞爪却憨态可掬的大老虎,周围散落的金元宝代表了极好的寓意; 另一个,其上绣着一个玉瓶,瓶里还插着一根绿柳,旁边四个“健康平安”的小字娟秀,明显是祝薰烟的笔迹。 衡月抓紧两个小肚兜,忍不住闭上眼睛。 眼泪忍住了,眼睛却还是涨的酸涩。 她的妹妹,她那从前只会骑马打猎的妹妹,何曾捏过绣花针? 便是学写那几个字,都是母亲哄着父亲吓唬着才练就,然而如今却不过一年,便绣得如此好的功夫…… 衡月对祝薰烟在祝家过的日子有了进一步的猜测,心疼的很,又想找人将祝薰烟叫回来。 但叫回来,又能说什么呢? 她总归是不能答应去问皇上要靖王的人的。 原本皇上便对她和靖王的关系多有猜测,她再去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直接将把柄交了过去? 哎,她妹妹还是这般的好,若——若没有喜欢上谢云琅便好了。 若,这世上没有谢云琅了便好了。 衡月叹了口气,将两个肚兜好好收起来。 原想着过两日再见祝薰烟一次,好好与她分说一二,说清楚这期间的种种利弊。 但衡月也没想到,祝薰烟被她拒绝之后太过生气,竟不管不顾跑出后宫去寻谢云琅了。 而这一切,也被贤妃的人看了个清楚。 第114章 主子的吩咐 “太监?” 贤妃坐在上首,满脸不解,“你的意思是,祝才人瞒着所有人跑出后宫,去见了一个太监?” “是。”小麦有些忐忑。 在贤妃问她那太监是谁,在哪里伺候,长什么样子时,小麦一个也答不上来。 贤妃冷笑出声:“太监那种腌臜玩意儿,整个皇宫都是。你说一个才人特意去见一个太监,呵。” 去见太监能做什么? 简直可笑。 贤妃一时没放在心上,可随后,祝薰烟接二连三的去见谢云琅,到底还是被小麦查明了对方的身份。 “靖王的人?”贤妃微微挑眉,倒真有些好奇了,“祝才人与靖王,竟是认识的么?” “主子,奴婢听说,月婕妤从前做宫女的时候,似乎与靖王还有过一些关系……”却是贤妃身边的碧痕忽然说道。 贤妃眉毛一挑:“细说。” “靖王的住处与东膳房相距不远,从前月婕妤便是在东膳房当值的,而且……” 碧痕小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姝嫔那边的人说,皇上第一次遇到月婕妤的时候,月婕妤与靖王在一起的!” “竟是这般么!”贤妃来了兴趣,“难怪皇上会那般严苛的惩罚姝嫔和她身边的人……” 原是想让她们闭了嘴,莫要说出去这种消息么? “主子,此事可要回禀皇后娘娘?”瑞珠小声问道。 贤妃面上的笑意一僵,片刻后,她淡声道:“真假不辨的事情便回给皇后娘娘,是你不想活了还是本宫不想活了?” “是,奴婢愚钝。”瑞珠明白了贤妃的意思,不敢再提。 贤妃又看向小麦:“你做的很好,回想继续看着,不管祝才人还有什么动作,全都来回禀本宫。” 说着,她看了瑞珠一眼。 瑞珠上前塞给小麦一个荷包,又低声道:“还有那太监,姓名模样,你都留心些,至于他们在一起说了什么,若能打听到,自然也是最好。” “是,奴婢记住了。”小麦得了赏赐,越发干劲满满。 但这次,祝薰烟却好久没出门。 而皇后的千秋节也到了。 衡月暂时还不知道这一切,上次祝薰烟提出那个神奇的要求后,衡月便不想再见她了。 和祝薰烟说话,她总是觉得脑壳痛,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妹妹的想法。 现在她只偶尔让绿柳去问一下如意,祝薰烟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其余时间也不去管这个妹妹。 误打误撞的,让祝薰烟出门都不爱带着如意了,却给了小麦机会,能悄悄跟上她。 这会儿临近皇后的千秋宴,祝薰烟终于不常出门了——主要是因为上官彻那边有些事情,偶尔会让谢云琅出门去做。 于是祝薰烟有空的时候谢云琅不一定有空,两人怕费尽力气却碰不见对方,便约好等千秋宴后再说。 而衡月,却是收到了夏竹带来的一尊观音像。 “这是求平安顺遂的观音像,主子送给皇后也好,留着自己把玩也好,总归都是好东西。” 夏竹这般说着,态度却不容置喙。 显然,她身后的真正主子,打着是既然将东西送来便肯定不收回去了的意思。 夏竹却是连来历也不说清楚,直接便要衡月收下,也是确定她没有还回去的渠道。 衡月看了她片刻,笑了一声:“观音像很好,可是我不想要。” 夏竹只微微笑着。 衡月便明白了上官彻的意思。 那人不知是好心,怕她拿不出谨献给皇后的东西也好;或是不知为何抽风也好,这观音像,她却是不能留的。 于是衡月拿起那盒子,像是要认真观赏观音像的态度。 余光瞥见夏竹脸上淡淡的不屑和自得,衡月笑了一下,手上一松,那盒子连带着观音像一起摔在了地上。 “不——” 夏竹大惊,扑上去想抢救那观音像,但也晚了。 “哗啦”一声,那观音像碎了一地,衡月毫不走心的敷衍的“呀”了一声,淡声道:“可惜了。” 又道,“碎碎平安。” “主子你为何——”夏竹冲动的质问还未出口,便瞧见衡月脸上的嘲弄。 衡月淡声道:“没有那心,便不要叫主子。” “我听着恶心。” 说完,她起身就走,将一地狼藉留给了夏竹。 不知道上官彻做了什么,又与夏竹说了什么,之前对她还算有些敬重的夏竹,如今却是越发放肆了。 她的态度,自也代表了上官彻的态度。 衡月在心中冷笑连连,不再回头。 原以为这件事也就这般算了,便是那观音像再如何珍贵,衡月碎了它,就不怕上官彻找过来。 只她也万万没想到,赶在皇后千秋节前一日,她宫中却出了人命案子。 “什么叫,夏竹失足落水,救不过来了?”衡月盯着内务府前来送人的太监,手指握紧扶手,非常惊讶。 第115章 不能出事 “是,回月主子,事情就是……这般凑巧。” 来人发面馒头似的脸上全是讨好的笑,“夏竹姑娘去取膳的路上,不知为何却去了云晚湖那里,然后失足落水……” “实在是飞来横祸,谁也没想到啊。”那太监说着还假模假样擦了把脸,却实在敷衍的很。 衡月静静看了他片刻,再看看那身后站着的一个宫女。 这都没给她选择的机会,若说这个宫女不能代替夏竹,她是不信的。 那太监偏又加了一句:“夏竹姑娘的伺候也不能令月主子展颜,奴才专门挑了个好的,定能伺候好月主子。” 没想到,看起来翩翩公子一般的上官彻,竟这般心狠手辣呢。 衡月面不改色的点头,又指了那宫女,直接道:“那你以后便叫夏竹,负责在廊下洒扫。” 这是连寝殿门也不许她进,也不让她如夏竹一般出门取膳食了。 那太监脸上肥肉一抖,新夏竹却不慌不忙的弯腰行礼:“是,奴婢谨遵主子吩咐。” 衡月看了绿柳一眼,她低头,将人送了出去,回来后问衡月:“主子,可要奴婢去查查夏竹的事情?” “不必了。”衡月蹙着眉,却道,“此事实在蹊跷,咱们先别乱动,看好这个夏竹再说。” “是,奴婢省得。”绿柳没有异议,出去安排了夏荷一个新工作。 夏荷实在是个好姑娘,增加工作量也从无怨言,还很高兴——高兴与主子对她的看重。 反正她整日几乎都待在寝殿,往窗户外多看几眼,看看廊下的新夏竹做事怎么样也就是了。 “先准备皇后娘娘的千秋宴,咱们宫中,暂时不能出事。”衡月叹道。 她也猜到,上官彻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在这个时候直接毫不留情出手弄死夏竹的。 罢了,以后与那人少来往也就是了。 至于什么夏竹…… 既然能落水溺亡,那也能一病呜呼,是? 第二日一早,众妃嫔再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便隆重了许多。 这一天的皇后也起的很早,头上拆换精致,笑意比以往更加温和。 众妃嫔一起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贺皇后娘娘生辰,祝皇后娘娘安康喜乐。” “好,好,都快起来。”皇后笑意浓浓,抬手一招,便有宫女上前,挨个给妃嫔们发了小荷包。 “怎么皇后娘娘过生辰,还给我等送礼物?”良妃说了句玩笑话,大家一起笑起来。 皇后也隔空点点她,笑道:“就你个促狭鬼,谁也不如你嘴快。” “既是本宫的好日子,本宫也盼着妹妹们一起开心。这是前段时间让内务府专门置办的花瓶簪,等会去花萼楼之前,妹妹们尽可在这坤宁宫逛一逛,选一只喜欢的花插在头上。” 皇后真像是一个慈祥的大姐姐一般,看着满屋子的妃嫔,“鲜花配美人,本宫可太喜欢看了。” “皇后娘娘待咱们真好,自己过生辰,还送咱们礼物,连院子里精心侍弄的花儿都准许咱们随便折呢。” 嫔妃们嘻嘻哈哈的聊着,对皇后的这一安排都很期盼。 只衡月,拿着那花瓶簪仿佛是在认真看,其实小指红痣不着痕迹擦了一遍,以防皇后在其上做了什么手脚。 “看月婕妤这般喜欢,皇后娘娘,不若现在便让咱们去选花。”文嫔笑盈盈的说道。 衡月抬头,对上皇后的目光,便羞涩一笑:“嫔妾还是第一次见戴着花瓶的簪子……” “那便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皇后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正好今儿天气极好。” 衡月率先起身行礼道谢,众妃嫔也都站了起来,带着笑出了殿门。 今日确实是极好的天气,秋高气爽的早上,凉风有之,花香有之,伴随着刚刚升起的太阳,让人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要不说皇后娘娘就是与咱们不一样呢,看这坤宁宫被打理的,雅致极了。” 兰嫔叹道。 其余妃嫔马上应和:“可不是么,嫔妾前段时间想学,可那花儿啊,也不知道该怎么伺候,竟都种不活。” “娘娘那是蕙心兰质,岂是谁都能学会的。”有人笑道,“只怕谁画虎不成反类犬,没的惹笑话。” 衡月看了一眼,是个不太眼熟的婕妤,竟这般会说话。 妃嫔们三三两两去摘了自己想要的花朵,坤宁宫都秃了一片,也有妃嫔不好意思的向皇后告罪。 皇后却笑眯眯的说道:“这有什么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花朵临死前能配一回美人,也是值了。” 这边正说笑间,那边却忽然响起一声尖叫,还有人在喊道:“不好了,周婕妤中毒了!” 第116章 却出事了 “什么?中毒?” 瑞敏一惊,下意识去看皇后。 皇后扶着她的手起身,惊诧看过去:“什么中毒?” “皇后娘娘,周婕妤脸上红肿,还起了一片红疙瘩,像是中毒了一般……” 有妃嫔连忙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用帕子遮着脸的黄衣女子,应该就是说的周婕妤了。 周婕妤略有些含糊的声音隔着帕子传了出来:“回皇后娘娘,嫔妾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痛,嘴巴里也不舒服的很……” “你早上用了什么?”皇后惊讶的问道,问完又有些生气。 今天可是她的大好日子!竟有人敢在今日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嫔妾……早上……还未用膳……”周婕妤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中毒太深,声音越发含糊。 片刻后,她甚至带出了哭腔:“娘娘,嫔妾……难受的很,喘不上气,娘娘……” 拿着帕子的手都在抖,周婕妤“啊”了一声,随后便是“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 她手中的帕子也像是再也拿不住一般掉了下来,众人才看清她的脸,刚倒吸一口冷气,周婕妤便掐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她一脸的红疙瘩,又密又吓人,而且如那妃嫔所言,竟是裸露在外的所有皮肤都又红又肿。 再看她长大的嘴巴,口腔里竟也有不少红肿的小疙瘩,看起来格外吓人。 “娘娘,娘娘,救……救我……” 周婕妤声音越发粗哑,明显是喘不上气了,她一手使劲挠着脖子,一手努力伸向皇后,眼睛也瞪的几乎要凸出来一样。 她又喊了一声“救救我!”,便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仿佛失去水要被干死的鱼,长大口鼻,却再得不到一丝喘息。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在这坤宁宫中,周婕妤便瞪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已经有那胆小的妃嫔忍不住的惊叫起来,便是衡月,此时也无法面对那惨不忍再的周婕妤,蹙着眉后退了几步。 “她、她、她死了?!” 这般不敢置信的质问之后,便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皇后站在台阶上,往日的温和面庞再不得见,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而那几声尖叫之后,众妃嫔也都逐渐安静下来,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再无人出声。 太医姗姗来迟,见到躺在地上的周婕妤便倒吸一口气,连忙跪下请罪:“臣来迟,求皇后娘娘赎罪。” “看看她,怎么回事。”皇后转身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冽,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到底是谁,这般胆大包天,竟敢选在这么个日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恶心她。 皇后真的许久没这般生气过了。 另一边,瑞敏已经将周婕妤身边的宫女都叫到别处去盘问了,而眼前,太医正在认真检查着周婕妤的尸体。 坤宁宫其余宫人也都动了起来,或是守在宫门口不许人随意出去,或是前往大明宫报信。 出了这种事情,不必皇后一一吩咐,众人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衡月冷眼看着坤宁宫的一切,心中再次对皇后忍不住的敬佩。 她如今管起手下宫女来还需要一一分辨教导,但皇后这里,却是已经将坤宁宫和宫里的所有宫人牢牢掌握在了手中。 四年而已。 衡月缓缓抬眼,越过无数惊慌失措的人群,看向昂首坐在上面,面色不虞的皇后。 给她四年,她能做成这个地步吗? 衡月觉得可以。 或许,不用四年,她也能将未央宫打造的如同铁通一般,什么夏竹秋竹冬竹,通通都进不来! “主子可是怕了?”绿柳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由有些担心,“主子有孕,原不该多看这些的……” “无事。”衡月只是想事情太过激动,她松了松力气,又去看前面的太医,“有结果了吗?” 绿柳踌躇了一下,却是压低声音道:“奴婢瞧着,不像是中毒。” “你了解?”衡月一惊,转而想起什么,又迟疑的看着绿柳。 绿柳也坦白:“主子猜到了?正是奴婢那懂医的朋友,曾与奴婢说过,这世上有些人,对于某些东西就是碰不得。” “有的人的碰不了鸡蛋,有些人连毛桃都不能碰,否则便会如同周婕妤这般,起红疙瘩也就算了,厉害些的便会直接喘不上气,一命呜呼。” “所以,周婕妤此事,只是巧合?”衡月有些不敢相信,“竟这般巧合?” “也不一定就是巧合……”绿柳声音更低,“奴婢听说,有些人不知道自己碰到什么会出现这种症状,但未必没有表现出来被有心人察觉。” 衡月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坤宁宫有周婕妤碰不得的东西,她自己却不晓得,但可能是被有心人利用的?” “只是有可能,具体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奴婢也不敢确定。” 绿柳说着,眼风一扫,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后,又道,“只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件事发生的时间,都实在太过凑巧。” 衡月深以为然。 而且不止衡月,皇后和众妃嫔,全都不信事情会如此巧合。 第117章 皇后这般的态度 便是太医向皇后回禀说,并未在周婕妤口中查出任何毒素,皇后也不信。 “难道她还能是突发疾病不成?什么病能发作成这般样子,又将一个原本好好的人,迅速变成——” 皇后没再继续说下去,只一挥手,“继续查。” 太医还未来得及应是,皇后便道:“将周婕妤送到慎刑司,寻几个有经验的嬷嬷,好好查查。” 众人一凛,连太医都愣了一下,才不易察觉的哆嗦着答道:“是。” 慎刑司那种地方,会审活人,哪里会审死人呢? 皇后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便是将周婕妤开膛刨肚,也要查清楚她这般忽然死了的原因! 让众妃嫔心寒的,不止是皇后这般的态度,更是周婕妤的身后事。 到现在,皇后也没说过一句。 送进慎刑司,查个清楚,然后呢? 今日这事,不管谁是始作俑者,周婕妤总不会拿自己一条命来惹皇后恶心。 也就是说,周婕妤……也不过是个受害者。 但是她让皇后不高兴了。 所以,死无全尸,身后事估计更不会被提起。 众妃嫔心下惴惴,皆是因为不知何时,便要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最后落一个周婕妤这般的下场。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周婕妤呢? 这般低沉的情绪中,便是向来会拍皇后马屁的兰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唇瓣几次翕张,到底还是泄了气,什么都没说出来。 而皇后,此时需要的也不是一些好听的话。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一个告诉她今天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的人。 总不会是巧合! 在她的生辰这日,巧合的死了个婕妤,这像话吗! 恰此时,瑞敏回来了。 她走到皇后身边,弯腰,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于是,衡月便看到,皇后脸上阴转晴,甚至还很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大有一副“原来如此”的意思。 得了皇后眼神示意,瑞敏直起身,对着众妃嫔说道:“请各位娘娘稍安勿躁,此事的原委,奴婢已经查明。” “不愧、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这般快便查清楚了!”兰嫔抓住时机赞叹道。 瑞敏对着她微微笑着弯了弯腰,然后便站直身子,开口说道:“刚刚奴婢问过周婕妤的宫女,有一个她从家中带来的宫女说,周婕妤碰不得月季类的花。” “若不小心碰到月季的花瓣,轻则皮肤通红,重则出疹子。” 瑞敏不管众嫔妃会是什么反应,只按部就班的继续说着,“只因为周婕妤出现这种症状的时候年纪还小,或许自己根本不记得。” “而周家人为了保护她,则是从未在家中出现过月季类的东西。” “等周婕妤进宫后,住的地方也没有月季,因此便无人提醒,但冥冥之中,大约是真被人看到了……” 瑞敏的笑意味深长,她甚至还扬声点了名字,“王婕妤,您说是吗?” 王婕妤抬脸,额头上的涔涔冷汗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楚。 瑞敏笑意一敛,皇后淡声开口:“刚刚王婕妤引着周婕妤去往月季花的地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求皇后娘娘明察,求皇后娘娘明察!” 王婕妤慌忙跪在地上,急的竟不知道是该先磕头还是先说好。 她便一边磕头一边喊道:“嫔妾是无意的,真的是无意的啊!” 动作实在太猛烈,头上的流苏簪子都被磕掉了。 众人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本宫向来对月季平平,便是栽种,也只种了那边墙根底下一点点。”皇后笑起来,“你是如何精准的带着赵婕妤往那边去的呢?” “嫔妾没有!嫔妾没有啊!”王婕妤大喊道,“嫔妾只是、只是不想与其他娘娘相争,才恰好去了墙角那里,嫔妾不是故意去的啊!” 说话间,皇后已经眼尖的又看到一人。 她笑意不变,直接点名:“文婕妤。” 鹅黄色宫装美人一个哆嗦,瞬间便跪在了地上。 “文婕妤实在有心,自己不往月季花那边去,却能蛊惑的王婕妤过去。” 皇后仿佛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扶手,一抬眼,眸光如利刃般射进文婕妤心底。 文婕妤吓的一句话说不出来,竟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直接便趴伏在了地上。 皇后对她的动作视而不见,只微微笑着问道:“你是如何与王婕妤说的呢?嗯?本宫倒是好奇的很呢。” 文婕妤那里还能答的上来? 浑身哆嗦如同筛糠一般,没直接厥过去已经是她最大的坚强。 王婕妤却忽然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的看文婕妤:“你……文姐姐,你……” 她反应慢了些,好在还不算太离谱,马上转过头来对着皇后一行礼道:“回皇后娘娘,就是文婕妤一在嫔妾耳边说,这里人好多,那里花都没有好看的了……” “她还说,曾经无意瞧见皇后娘娘在那边墙下种的月季很美。” “原本应该是我们三人过去的,但她临时被人叫住,便只我与周妹妹过去了……” 王婕妤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我也没想到,周妹妹就这般没了……” 第118章 “只是可怜了周妹妹。”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甚至简单的有些无聊。 众人此时心情却都是一样的复杂。 就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文婕妤此时也反应过来,大约是临死让她的脑子更加好用,她半抬起身,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碰到月季花就会死!我只是真心的觉得那片花漂亮!!谁知道她会死,谁知道她会死啊!!” “奴婢问过了,文婕妤似乎与周家二小姐关系更好些?” 瑞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来真的是关系很好,不然也不会都进了后宫了,还想着帮周二小姐打抱不平呢。” 文婕妤又哆嗦了一下:“不、不是……” “拖下去。”皇后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冷的像冰一般。 文婕妤惊恐抬头,大喊大叫:“不是,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想害她性命,只想让她丢个脸罢了!” “谁知道她会死啊!谁知道她会死啊!” “不是说好只会起小红疙瘩吗?她从小就凭着那张脸招摇过市,我只是想毁她的脸,我不想要她的命啊!” 可惜坤宁宫的众人才不管她说了什么,上前拉住人便要离开。 “别、别、皇后娘娘、娘娘饶命、饶命——”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被太监强行拖出去的文婕妤再没了生息。 所有妃嫔噤若寒蝉,却是万万没想到,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便搭进去两条人命。 再看那王婕妤,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趴在地上瑟瑟不敢说话了。 皇后似乎也猜到她的情况,看也没看一眼,直接一摆手,便有力气大的宫女上前将王婕妤拉出去了。 “看着糟心。竟如此蠢。”皇后的自言自语传遍众妃嫔耳朵,无一人敢在此时出声。 瑞敏知道,若不是赶在今日,这几位的惩罚不会这般的重。 那文婕妤说是出气,估计也是真的,真在坤宁宫弄出人命来,对方估计也不敢。 但事已至此,只要皇后娘娘气能顺,也就无所谓了。 等皇上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全都解决,皇后脸色也恢复如初,笑吟吟的对皇上行礼:“皇上。” “嗯,无事。”皇上关心的很是诚恳。 皇后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周妹妹。” “周家既也是无妄之灾,便给他们些补偿。”上官征漫不经心的说着,又转头看了眼众妃嫔。 他的目光轻飘飘的扫过,明明什么都没看在眼里,却引得几个妃嫔下意识捋了下头发。 衡月藏在人群中,守着规矩低着头,静静等着。 “朕听说,花萼楼那边已经都准备好了。”上官征收回目光,温柔看向皇后,“走,今儿是你好的好日子,开心一些。” “是,臣妾遵旨。”皇后笑吟吟说了这么一句,便与上官征执手,一起出了坤宁宫。 花萼楼果然收拾的很好。 众人看着那披红挂彩的大厅,一时情绪还转换不太能够,便是笑意也都略僵硬了几分。 但帝后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众妃嫔便是再有什么心思,也只能藏起来,只一一向皇后敬酒着。 因是皇后的生辰,连上官征都自愿避让了几分,还时不时说两句俏皮话,逗的皇后花枝乱颤。 酒席过半,妃嫔也一一送上自己备好的礼物。 按照位份来,衡月并不靠前。 此时她略微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吃着面前的葡萄。 绿柳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主子,刚坤宁宫的人过来一趟,说今日……等献完礼就可以回去了。” “嗯?”衡月微微抬眼,又往旁边看去。 果见几个略有些眼熟的宫女悄悄在众妃后面穿梭而过,时不时弯腰轻声说些什么。 上首,帝后二人相对而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偌大一个花萼楼,本来只坐了些后宫妃嫔便很是宽松,这般人来人往,谁能看不见呢? 衡月垂下眼,轻轻应了一声。 恰好此时,该她去献礼物了。 衡月起身,带着夏荷站在场中,先是行大礼跪拜,又祝皇后喜乐昌顺,万事遂心。 “瞧瞧,月婕妤平时话不多,但这张小嘴啊,却是真的讨人喜欢。”皇后笑道。 上官征看了衡月一眼,笑了一声:“能让皇后开心,才是真的乖巧。” “那月婕妤便是乖巧的。”皇后笑道。 衡月便真的乖巧的站在那里,等着帝后又说了几句话,一直也未吭声。 直到皇后笑道:“好了好了,月婕妤还站着呢。” 衡月也只是笑了一笑,举起手中的盒子道:“这是嫔妾无意中得到的一块根雕,上面的凤凰立于枝头,栩栩如生,嫔妾觉得,算是勉强配得上皇后娘娘。” 她说着,夏荷已经机灵的上前帮着打开了盒盖。 盖子一打开,四下的盒壁也都散了下来,期间一尊梨花木雕刻便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衡月稍微有一点紧张,但不多。 毕竟选到这个的时候,她是问过上官征的,上官征看了之后也点了头的,所以应该无碍的……? 随着皇后的脸色渐渐变的奇怪,衡月的紧张越发多了起来。 怎么,这座根雕,有什么不对吗? 第119章 送错礼? 但等了半晌,皇后也未发一言。 还是上官征开口说道:“皇后不喜欢?” “不,臣妾……还挺喜欢的。”皇后终于弯着眼睛笑了起来,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衡月说了一句,“月婕妤真是好运道,这般好的东西,也能无意间得到……” 衡月顿时知道,自己找错东西了。 上官征觉得无碍,它不一定是真的无碍,也许只是,他忘了…… 到底事已至此,衡月硬撑着什么都没说,献上礼后便告退回去。 绿柳等在原处,自也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有些焦心的小1声问道:“主子?” “嗯。”衡月叹了口气,“原是我从未央宫私库中寻到的,只觉得精巧又贵重……” “奴婢记得,主子不是拿给皇上看过?”绿柳蹙起眉来。 衡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主仆二人没再开口。 只皇后,眼看着却越发兴致缺缺了,也不知是因为婕妤以下的位份实在低,送不出什么好东西,还是因为…… 那座根雕。 一场宴结束的略有些匆匆,好在皇上还安排了几位王爷也来向皇后道贺。 只不过大约是千秋宴到底是后宫女眷的宴会,那几位王爷并未坐下,上前献礼物便离开了。 皇后对着上官征甜甜一笑:“多谢皇上。” “这有什么,若不是你不愿,朕原想着照上次那般来呢。” 上官征笑着举杯,与皇后碰了一下。 皇后抿唇笑道:“让众臣向臣妾道贺,臣妾只怕会夭寿哦……” “你是国母,与朕夫妻一体。”上官征语气慎重,表情却似乎有些淡然,“他们拜朕,自也该拜你。” “是,皇上如此说,臣妾便很高兴了。”皇后是真的开心了些。 眼看帝后和谐,众妃嫔还算能稳得住。 当然,这么多年了,稳不住的也早就不坐在这儿了。 倒是祝薰烟,似乎有些愤愤不平。 只不过,她是为了衡月。 “当年选皇子妃的时候,若不是姐姐年纪太小,也是够资格参选的……” 她挽住衡月的胳膊,小小声的絮絮叨叨,“皇上这般喜欢姐姐,若当年见到,定也会一见倾心,这皇后还不一定轮到谁——” “慎言。”话没说完,她便被衡月捏住了嘴唇。 祝薰烟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再放肆,只好奇道:“姐姐,我在后面瞧着,你送上的那根雕真的是稀奇极了,可惜我都没看清楚。” “你想看,回头我再送你一个。”衡月想着那库房里还有几尊,挑一个小的给祝薰烟,应该也无妨。 祝薰烟高兴起来,挽着衡月的胳膊蹦蹦跳跳便进了未央宫。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是多了个食盒,上面一层是衡月亲手给她做的饭,下面放着的就是一尊小而灵透的根雕。 那是雕了一只燕子,虽不如何贵重,却也形态灵活,欲要展翅高飞,俏皮灵动,祝薰烟一看便喜欢。 回到自己的住的宫殿,祝薰烟专门将那燕子摆在卧床旁,又怕被人看到,只小心翼翼的用一块红布盖上了。 “没人的时候我自己悄悄看,嘻嘻。”祝薰烟心情很好的将其放好,又在心里盼着,“什么时候云琅哥哥能过来就好了,这么好看的燕子……” 想到上次谢云琅来时发生的事情,祝薰烟脸又红了。 她咬着唇揉了揉脸,这才起身去吃衡月给她做好的饭。 分开一年多,不止她的刺绣令人惊奇,衡月的做饭水平更是惊艳到了祝薰烟! 祝薰烟一边吃着一边嘟囔着:“以后一定要让姐姐多多给我做饭,这般好吃……” 她飞速的吃完一碗饭,之后顿了一下,又欢快的笑了起来。 这般吃饭的速度,若还在祝家,是要被那群姐妹们笑话的。 但无所谓了,现在已经无人来管她吃饭快慢,她就如以往在家时那般,随心既好。 都说这后宫水深火热,但祝薰烟真没这般觉得。 吃完姐姐亲手做的饭,回到寝殿玩一会儿小燕子,祝薰烟便准备睡觉了。 今日是皇后的千秋节,估计明日谢云琅才能有空。 也快了。 又有姐姐,又是谢云琅,还有好吃的,和随便怎么睡都可以的大床,祝薰烟再无心事,酣然入睡。 梦里,她的姐姐果真用怀孕后的愿望换了谢云琅,姐姐还握着她的手温柔道:“你既喜欢,便给你也无妨。他如今能日日在你身边,你可欢喜?” 欢喜,自然是欢喜的。 祝薰烟砸了下嘴,翻了个身,甜甜笑了起来。 也是此时,距离她床最近的窗户被一粒小石子砸中,“咣当”一声,引的祝薰烟又翻了个身。 之后,竟“咣当咣当”响个不断,吵的祝薰烟完全睡不着。 她气呼呼的坐了起来,只不过只气了一下,马上就开心:“是云琅哥哥!” 祝薰烟欢快的跑过去,悄悄开了窗户,外面,果然是谢云琅那张美如冠玉的脸。 他站在月光下,盈盈对她笑着:“出来,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好!”祝薰烟毫不犹豫,一身寝衣便要翻窗,还是被谢云琅拦住,让她去披了个薄披风才出来。 两人悄悄聚在建章宫后院的桂花树下,谢云琅打开身后背着的包袱,拿出好几样小东西来。 第120章 被发现 原是谢云琅今日出宫办事,看到有趣的、觉得祝薰烟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便买了下来,悄悄带回宫中。 “这些东西放我那里不安全,想着先给你送来。” 谢云琅一一给祝薰烟介绍过,又问她,“喜欢吗?” “喜欢!这些我都喜欢!”祝薰烟大力点头,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她捏着一个小孩子才喜欢的糖人,虽然幼稚,心中却感觉热热的。 她忍不住,说的:“云琅哥哥,也只有你一直这般惦记我了……” “我从前……”祝薰烟没说完,只又笑了一下,张嘴,咔嚓咬下那糖人。 从唇间甜到心头,她的眼圈却不由的红了。 谢云琅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在北边的时候你说没吃过这些……其实也不太好吃,是?” “好吃的。”祝薰烟低下头,悄悄擦去眼泪,又扬起一个笑脸,“云琅哥哥,你尝尝?” 谢云琅看着祝薰烟红眼圈的递过来糖人,却没接,只轻轻碰了下她的唇,又笑道:“确实很甜。” 祝薰烟又哭又笑,抬手捶了他一下,继续吃那糖人来。 两人又絮絮说着话,并无多少亲密动作,但彼此之间却默契温情,两人笑意都从未断过。 这一幕幕,却都被小麦收进眼底。 她甚至等不及天亮,在看到那太监竟亲了祝才人一下后,便忙不迭就往咸福宫跑。 原已经落锁的咸福宫被敲开大门,贤妃身边的瑞珠来问清楚情况后,连忙将小麦带贤妃寝殿。 后殿,赵婕妤也被吵醒,迷迷糊糊的问身边的宫女:“怎么了?” “回主子,似乎是外面有急事来寻贤妃娘娘。”宫女嫣红小声说道。 赵婕妤一愣,起身凑到窗前听了片刻,似乎是有些嘈杂声。 她心中一动,指使嫣红:“你去瞧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这般要紧。” 嫣红领命而去,片刻后,嘈杂声却小了下来,随后宫门声响,竟像是重新落锁了。 仿佛一切无事发生。 而嫣红回来所说的,却完全不是这般。 “主子,原是建章宫的祝才人出事了!”嫣红有些不解,“只是,贤妃娘娘为何要这般关注祝才人?” “建章宫祝才人?”赵婕妤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想不起听谁说过了。 她继续问道,“祝才人怎么了?怎么这半夜的,还专门与贤妃娘娘回禀她的事情?” “奴婢也不知,但应是挺重要的,奴婢瞧着贤妃娘娘已经出去了,大约还要亲自查看。”嫣红老实答道。 这下赵婕妤更好奇了:“祝才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要娘娘深更半夜的去处置?” “奴婢也不知,只听着,仿佛是与一个太监有关。”嫣红压低生活才说,却也不知道更多。 赵婕妤“啧”了一声,只觉得不过瘾。 八卦只听了一半什么的,实在是令人不甚痛快…… 但宫门既已重新落锁,那便是贤妃已经离开了,此时赵婕妤便是再想打听什么,也来不及了。 “主子还是快些睡下,太医说,主子这个时候要多多休息。”嫣红劝道。 赵婕妤也很听劝,由着嫣红扶着自己就躺下了。 不过还未睡着,她便又忽然坐起:“我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祝才人了! 依稀记得,几次宴上,月婕妤和祝才人都一起说过话,昨日千秋宴之后,她还瞧着两人是一起离开的! 便是那时赵婕妤问了一句那是谁,才听到了祝才人这三个字! “哎呀,不好,若祝才人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要连累到月婕妤!” 赵婕妤急急慌慌掀了被子,“不行,我得去未央宫一趟。” “都这个时辰了,主子还去哪里?”嫣红急道,“等天亮再去好了。” “不行,娘娘已经去了,万一晚了再耽误事怎么办?”赵婕妤执意的很,推开殷红的手非要去。 嫣红无奈,只能哄道:“奴婢去行不行?主子先歇着,奴婢从后面小门过,不会惊动旁人。” “你……那你知道怎么说吗?”赵婕妤犹豫了一下。 嫣红点头:“奴婢知道,就把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与月婕妤说一次便是了。” “好嫣红,那你快去。”赵婕妤拍了她一下,“月婕妤两次救了我的命,咱们可得记得。” “主子放心。”嫣红虽很无奈,但也庆幸自己在后宫跟了个这般好的主子。 这后宫,不拿宫人当人看的主子可太多了。 她离了咸福宫,趁着夜色飞快走到未央宫。 每个宫殿自有给宫人走的小门侧门,但也只能从里面打开,嫣红要寻衡月,还是只能走正门。 而未央宫的好处,便是这里只一位主子。 禀明自己的身份,又大概说明来意后,嫣红很快被放了进去,不久,她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月婕妤。 第121章 冤有头债有主 衡月被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听说是咸福宫来人后更懵了。 “咸福宫?这个时间?” 衡月不解,又一下子坐起来,“是赵婕妤出事了?” “似乎不是,来人是赵婕妤的宫女,说是……贤妃因着祝才人的事情夜半离宫。”值夜的夏蝶努力还原嫣红的原话。 而衡月在听到祝才人三个字的时候便准备下床了。 在听完全部后,她扶着夏蝶的手吩咐道:“叫人进来。” 在问清楚来龙去脉后,衡月撑着额头,看着跪在下面的陌生宫女,只觉得一阵头晕。 祝薰烟……到底又在做什么! 还有太监……还用想吗!这定是与谢云琅偷偷私会被人发现,告到贤妃那里了! 如今贤妃已经去捉了现场,她又能做什么! 便是此时赶过去,也不过是再搭进去一个人而已! 谢云琅! 此时,衡月恨极了这个人,简直恨不得忘记与谢家的所有情意,盼着他被天打雷劈才好! “对……”衡月却忽然想起,“若是……就好了……” 她说的声音极低,便是离得近的绿柳也没听清楚,不由又凑近了些:“主子?” “绿柳……寻个脸生的,跑快些,去建章宫看看,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衡月闭了闭眼睛。 她得想个法子,将祝薰烟摘出来,之后…… 借贤妃的手,让谢云琅,从这后宫彻底消失才好。 威胁?利诱? 衡月抿唇思索,贤妃不会无缘无故让人跟着祝薰烟,思来想去,估计还是皇后的授意。 那么,首先,要让贤妃愿意将此事按下不报; 然后,将所有一切,栽在谢云琅身上…… 衡月闭了闭眼睛:“绿柳,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到建章宫寻文嫔……” 文嫔对她的态度,一直在暧昧中摇摆,似要靠近,却很踌躇。 而衡月自也不愿意只投在一个嫔位下面,不,或者说,这一世,她不准备屈居任何人之下。 但若文嫔愿意出面保住祝薰烟,衡月倒是可以暂时向她低头…… 主意拿定,衡月不再犹豫,将绿柳叫来这般吩咐了几句。 绿柳很是惊疑不定的看了衡月几眼,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 先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急急出了未央宫,之后绿柳又匆忙出去。 衡月拒绝了夏蝶扶她去休息的提议,坐在前厅还在推算着此事的前前后后。 偏此时,夏竹静静站在了她身前,像是在等她的吩咐一般。 她不出现,衡月几乎都要忘记了。 “你们主子有吩咐?”衡月抬眸看夏竹,脸上没什么表情。 无所谓了,什么新夏竹旧夏竹,如今衡月看她们,纯纯长着一张脸。 夏竹微微垂眉:“奴婢等主子的吩咐。” “我没什么好与你说的。”衡月冷漠道。 夏竹顿了片刻,到底还是开口问道:“此事或许牵扯到谢公公,不必旁人做些什么吗。” “我只盼着,别有人胡乱做些什么。”衡月淡声答道,同时抬眼看向夏竹。 夏竹一凛,莫名不敢再看衡月,只低头答道:“是,奴婢知道了。” “若你家主子问起,便请他什么都不必做就好。”衡月手指摩挲,一边思索,一边慢慢说道,“若可以,再求他将你调回去。” 谁知道她刚这般说完,夏竹便脸色一变,噗通跪在了地上:“求主子,留奴婢一条命!” 衡月原还想问怎么就牵扯到命不命的事情上了,忽然想起之前的夏竹。 她之前便隐隐约约猜测,夏竹死于非命,难道是因为她不肯接受那尊观音像,现在看这个夏竹的反应,那几乎可以确定了。 因她不喜,便随意杀人…… 衡月心中微冷。 “主子已经害了夏竹,连奴婢的命竟也不肯放过吗?”地上跪着的夏竹,竟这般口口声声问道。 衡月笑了一声:“你若脑内有疾,便自去治疗,在我这里乱吠什么?” “夏竹之死,难道是我让人做的?难道是我推她下水的?”衡月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他你们难道不清楚?” “我便是因为心中无愧,才不怕继续叫你一声夏竹。”衡月轻哼。 那夏竹还待要说什么,衡月直接道:“你明知他只是因泄愤便杀了夏竹,却因他高高在上不敢指责,反而将责任甩在我身上?” “怎么,难道下次他用你的命来威胁我,我若不愿遂他的意便是害了你么?” “清醒一点,害了你们的,明明就是他。” 夏竹唇边哆嗦,却还在倔强道:“可若不是你非得摔了那观音像——” “你知道的倒是具体。”衡月冷笑连连,“那,若不是他非要给我,若不是他安插了夏竹,若不是他非要来扰乱我的生活——” “你告诉我,又何至于此?!” “若不是他的一意孤行,我又何必站在这里,与你论这些不着调的东西!” “啪”的一声,桌上空茶盏被衡月扫到地上。 她起身,看着夏竹,冷若冰霜:“滚。” 夏竹被她气势所骇,下意识退了一步,又仿佛还想反驳什么,却已经有宫女闻声而来。 “夏竹以下犯上,拉出去,不必她再伺候在我跟前了。” 衡月冷冰冰说完,一挥手便率先离开。 身后夏竹哭喊的什么她没听清,反正有本事就喊出靖王的名号来,大家一起玉石俱焚罢了! 总不能她任由谁都能随意拿捏! “主子,可要去休息一会儿?”夏蝶小心的伺候在一旁,温声劝道,“天亮还早,主子还是再睡会。” 第122章 等一个结果 衡月自不可能睡了。 她焦心等一个结果,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去求见皇上。 但她又劝住自己。 此时不急。 若贤妃一意孤行要闹到皇后跟前,她再求皇上也不迟。 一套套说辞在心中闪过,衡月多方考量,最终决定下来。 她疲惫的靠坐在圈椅上,就等着建章宫的消息。 几乎天亮的时候,绿柳才急匆匆而归,也带回衡月想要的信息。 “……就这般,文嫔娘娘应了主子的好,也赶去后院,带走了祝才人。” 绿柳坐在床边,一边小声与衡月说着详细情况,“文嫔娘娘与奴婢到那的时候,谢公公像是已经受了刑,却还在护住祝才人。” “贤妃娘娘原也想罚祝才人的,但文嫔娘娘到底是建章宫的主位,她硬要做主留下祝才人,贤妃娘娘也无法,只带走了谢公公。” “祝才人很是伤心,文嫔娘娘还在安慰她,奴婢追上贤妃娘娘,将主子交代的东西交给了她。” 绿柳叹了口气,“事情倒是都与主子所料基本一致,只看贤妃娘娘是如何做了。” 说完,她依旧一脸踌躇,似乎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衡月笑看着她:“是不是觉得,我不该趟这趟浑水?” “不管祝才人如何,建章宫与贤妃又起了如何龃龉,我便安坐钓鱼台就好,何必去管那些,还搭上人情面子的。” 绿柳是这个意思,却不敢说,只能微微笑着:“奴婢只是觉得,主子定有自己的道理。” 衡月苦笑。 她哪里有什么道理! 便是祝薰烟再如何记吃不记打,再如何惹她生气,但那到底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是她在这世间唯一最亲近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生气的打骂几句,教训几句,也都是关起门来,如今外人要来,她不管如何,还是只想保护祝薰烟…… 或许这样是错的,但衡月此生此心,都只想为家人求一个公道,没有理由放着眼前唯一的亲人不顾及。 罢了,此事之后,只要那谢云琅再不能与祝薰烟见面,祝薰烟便再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对了,按主子的吩咐,奴婢一直避着祝才人的视线,她应该是未瞧见奴婢。”绿柳又道。 衡月点点头。 那便好。 别让祝薰烟知道了她去救她,却不肯救谢云琅就好。 否则那丫头只怕还要继续闹腾。 “奴婢使人去坤宁宫告病,主子休息一会儿。” 绿柳看衡月一直出神,也不说话,便也只能罢了。 出了门,她叫来夏荷,问道:“昨晚可有发生什么?” “昨晚……对,主子对着夏竹发了大火,让人拖下去,说以后不许出现在主子面前。”夏荷答道。 绿柳微微蹙了下眉,又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一趟坤宁宫,就说主子早起有些发热,今日便不能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夏荷刚应了是,绿柳却又道:“之后你也别着急回来,且等等看,看贤妃娘娘有没有早去,或者晚回。” “是,奴婢知道了。”夏荷应声而去,绿柳又叹了口气。 她回头,看向寝殿的方向。 衡月这个主子,好几次作为都实在看她看不透也摸不清。 若说她和祝才人关系好,豁出去保下一个人也就算了,但让她与文嫔、与贤妃说的那些话…… 衡月,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此时,建章宫。 文嫔听着屋里的大喊大叫,头痛极了。 “主子,该去坤宁宫请安了。”抱琴小声说道。 文嫔点点头,起身,顿了一下还是道:“祝才人突发头风,便不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此事也不必特意惊动皇后娘娘,本宫代为告假就是。” 众人应是,文嫔起身,一边往坤宁宫走一边在琢磨衡月昨晚让人传来的话。 什么叫,年底大封后宫时,衡月定会与皇上美言几句,助文嫔高升? 衡月如何知晓年底会有大封后宫的机会的? 她伺候皇上时多,难道是皇上透露给她的? 文嫔一时想不明白,却也愿意接受衡月的示好。 不管大封之事是真是假,至少衡月是欠下她一个人情,而她所需要做的,不过只是一个并不如何麻烦的事情。 赚了。 文嫔心情很好,还准备到坤宁宫后与衡月邀功一番。 毕竟祝才人如今,实在不太好管。 此时,咸福宫。 贤妃捏着那枚褐黄色的小丸子,一直在蹙眉。 她身边的瑞珠低声道:“主子,月婕妤的话可信吗?” “她总不至于拿这种一试便知真假的话来搪塞本宫,尤其……她想救祝才人,更不能惹本宫不喜。” 贤妃说着,收起那小丸子。 因为这些原因,她倒也不是不相信衡月,只是没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的。 是怎么发现皇后的药,怎么发现自己的症状,又怎么找到这种恰好可以解除皇后药性的丸子? 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让贤妃不得不多想。 “主子,那太监……就先关着?”瑞珠又问道。 贤妃斜睨她一眼:“不然呢?放了他,随便他上哪里去?” 瑞珠笑的有些尴尬:“不、不带去坤宁宫么……” 贤妃垂下眼眸,这次沉默片刻,才说道:“昨日千秋宴上,皇后娘娘已是不高兴。今日之事,还未查清,万一有什么乌龙,岂不跟惹娘娘不开心?” 瑞珠一时没搭话,贤妃看她一眼,又笑起:“你与瑞敏向来和睦,若你非要与她说起,本宫也没办法。” “主子赎罪。”瑞珠连忙跪下,表明心迹,“奴婢虽从前在府中伺候过一段时间皇后娘娘,但自从来到主子身边后,便满心只有主子!” “你的忠心,我是信的。”贤妃轻飘飘说道,“所以,先听我的,嗯?” “是,奴婢省得。”瑞珠低头,缓声答道。 事情议定,贤妃又专门派遣了个小太监去看管着谢云琅,这才起身往皇后宫中去。 衡月给的瓷瓶被她收在了袖子里,贤妃思索许久,到底还是在临近坤宁宫的时候,从期间到处一枚丸子来放进了嘴里。 第123章 她不想我好过 忽然间,贤妃就停住了脚步。 不过一个丸子入喉,一股清凉便从嗓子直直落入心底,随之而来的,是这几日从没消失的胸闷难受,突兀的就散了些。 竟真的这般管用?! 那衡月说的那些话,也都是真的了? “主子?怎么了?”瑞珠问道,又小心劝道,“咱们还是快些过去,眼看也不早了。” “嗯。”贤妃应了一声,却将那小瓷瓶握的更紧。 一场请安很是平静无波,除了皇后听说衡月生病,让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去看看之外,并没有任何事情。 而文嫔,也听说衡月没来之后,便小心着并未提及祝才人。 反正才人都是在外面磕个头,只有一个宫女看着,她等会去问画眉告一声假就是了。 散了请安,贤妃也并未留下,相反的,她几乎比平时走的还走,赶路匆匆的回到了咸福宫。 在下人房门口,贤妃看着里面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轻笑一声。 没想到,祝才人对月婕妤而言,还挺重要的。 那这个太监,也不是完全没用,可以暂时先不用死掉。 而衡月一觉睡醒,听说贤妃并未私下与皇后见面时也笑了。 贤妃与皇后之间,也不是那般完全没有罅隙的么。 而贤妃,也确实足够聪明。 “主子身子真好,怀孕至今都没有恶心呕吐。这般也好,这般的小皇子——” “姐姐!” 哭喊声打断了绿柳未说完的话,未央宫众人全都下意识一蹙眉,绿柳更是扶住了衡月,只怕她忽然受惊,会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衡月叹了口气,知道该来的始终逃不掉。 “姐姐,姐姐……” 祝薰烟头蓬垢面,身上衣服都系的乱七八糟,她就顶着这么一张红肿的眼圈跑了过来,简直完全将后宫当成了自己家。 衡月心累,坐下后挥手让人都出去才问道:“我费尽心思在皇后面前隐瞒下此事,你却这般就跑来了,是怕皇后不知道吗?” “姐姐……”祝薰烟一愣,衡月继续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怕谢云琅死的不够快?” “姐姐!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她!” 祝薰烟又大哭起来,“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呜呜呜……” “好,那我这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衡月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祝薰烟一愣,身体比大脑更快的扑过来拉住衡月,眼泪簌簌而下:“不,不……” 衡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回身拉住祝薰烟的手,又拿出一块手帕给她擦干净脸。 祝薰烟呆呆看着她。 “我与你说过,你们这般不行。”衡月温声道,“而且最近先不要见面,你忘了?” 祝薰烟不敢看衡月,别过眼去,抿了下唇才道:“是有事才见面……” “按理来说,宫妃与太监,便是站在一起说话也无所谓,你们是做了什么,才让贤妃那般理直气壮的去捉你们?” 便是不用问,衡月也能猜得到。 正是因为猜得到,她才更生气——谢云琅,活该。 祝薰烟喃喃说不出话,低着头搓着衣角,片刻后才哽咽着说道:“姐姐,原来我身边一直都有贤妃的人监视……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来监视我……” 衡月一顿,也不瞒她:“大约是因为我。” “因为,姐姐……?”祝薰烟抬眸,红肿的眼皮都透着惊讶,“她为什么要因为姐姐,监视我?” “后宫争斗就是这般,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衡月笑笑,“她不想我好过,自要来抓我的把柄。” “我是姐姐的把柄……”祝薰烟这才反应过来,她紧张的看了眼衡月的肚子,“我、我、她、她会来害姐姐吗?” 衡月看着祝薰烟不似作伪的反应,心中又暖,又想叹气。 就是这般,祝薰烟若只是一门心思全在谢云琅身上,她也能彻底放手了。 “是我不对,没有听姐姐的话……” 祝薰烟说着,却还是难过起来。 她抠着手指,不敢看衡月,只轻声问道,“那、那有办法救他吗?” “姐姐别、别说气话,什么用你去换,那是不可能的……”祝薰烟干巴巴的,却还是请求道,“姐姐……” “姐姐我,也不是万能的。”衡月叹道。 只这次,她没像之前那般大吼大叫,也没那般生气了。 她只劝道,“我会想法子,尽量救他出来。但你也要答应我,保重好自己,不能再做任何危险的事情了,可好?” 到如今,祝薰烟多少也明白些,什么叫危险的事情了。 她抽噎着点头:“我不想,成为姐姐的把柄……” “你明白就好。”衡月摸摸她的头,又仿佛很是担心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向祝薰烟,“你可知,赵婕妤之前吐的险些命都没了,并不是因为怀孕反应,而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我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妹妹,我很害怕。” 衡月努力表现出有些害怕的模样,长睫微微颤抖着,“我怕我保不住……这个孩子。” 第124章 心情实在复杂 “不会的,姐姐,不会的……” 祝薰烟拉住衡月的手,却忍不住的跟着颤抖起来。 她也是今年才进宫,甚至还未侍寝,从前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才人,连去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自也从来不知,在后宫竟是这般诡谲。 “若不是因赵婕妤有孕在前,因着一个贵子的可能性,我哪里还能安安稳稳在这儿待着。” 衡月细细数给祝薰烟听,“下药,落水……却毫无证据,连始作俑者是谁都不知道。” “赵婕妤的今日,或许就是我的明日啊。” 衡月叹道。 祝薰烟彻底吓坏了,她紧紧握着衡月的手,含着眼泪不住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若要再求衡月救人,她却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讷讷无言间,衡月忽然想起从前祝薰烟说的话,什么他若死了我也不独活,便眼睛一转,又叹气起来。 祝薰烟呆呆看她:“姐姐……” “在这后宫,原也没什么亲近人……”衡月感慨道,“本想着与你是亲姐妹,还能放心一二……” “有时候想想,又庆幸你进了宫,好歹这偌大一个后宫中,还有一个我能完全相信的人……” “姐姐……”祝薰烟咬了下唇,眉间果然浮起一丝挣扎。 衡月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原就想借贤妃之手彻底让谢云琅消失在这后宫中,但若跟着搭进去一个祝薰烟,却实在不值得。 “还好有你,烟儿,以后等孩子出生,不仅有我这个母亲,还有你这个亲亲姨母。” 衡月动情的说道,“你会帮我一起养大孩子的,是吗烟儿?” 祝薰烟下意识就应了声“是”,之后却又皱起眉,明显还想着什么他死了我也不活了的事情。 衡月只能再叹:“原本这世间,我也就你一个最亲的亲人了……我们是流着一样血的姐妹……” 说着,衡月自己也是动了真感情。 她眨掉一串眼泪,深深看着祝薰烟:“你活着,总归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寡一人。” “姐姐……”祝薰烟将头埋在衡月膝上,湿热的泪打湿了她的衣摆。 衡月摸着她的头,仰起脸,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便是以后,她真的能为家族报仇为父亲正名,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啊…… 姐妹俩哭了个够,祝薰烟离开未央宫的时候,虽然被打理整齐了,但眼圈实在红的厉害,怎么看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自有人去回禀皇后,皇后也不知为何,多方打探后,却是得到个“祝才人昨晚做错了事情,挨了训斥的”的模糊答案。 “啧。”皇后不甚满意,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了呢。 但转念一想,贤妃应该还在盯着祝才人,若真有什么事情,总不至于她知道了,贤妃还不知道。 皇后难得这般疏忽一回,却让紧盯着坤宁宫反应的贤妃松了口气。 原来皇后,也不像是想象中那么难以糊弄…… 众人各怀心思,见面之后却笑的一个比一个温和无害,连贤妃,表面上对皇后都更恭敬了几分。 衡月坐在文嫔身边,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皇后专门命人给她准备的红枣茶,又抬眼,对着看过来的皇后笑了笑。 皇后也满意的笑笑,也垂眸喝了一口茶。 正在和别人说笑着的兰嫔余光瞥见这一幕,笑盈盈扭过头对衡月道:“月婕妤这也快三个月了?感觉怎么样?皇后娘娘很是惦记呢。” “嫔妾一切都好,劳皇后娘娘牵挂,还专门给嫔妾准备了这个……”衡月端着杯子,满脸羞涩。 皇后笑道:“本宫也是才知晓,有孕之人不能喝茶,倒是煮些红枣来不错。” “皇后娘娘真是,再没有这般关心体贴的了。”兰嫔赞道。 众嫔妃不甘示弱,纷纷夸赞起皇后来。 衡月微微笑着,又喝了一口杯中水。 贤妃自也注意到她的动作,只不过与旁人不同,她心情实在复杂的很。 再看看坐在上首笑的春风得意的皇后,贤妃垂下眼睛,心中暗笑。 还以为那是个好拿捏的,却不知道,人家是因为手中握着解药,才不怕你的一切招数。 真是,从前看着特别可怕的皇后,此时再看,却像是褪去了一层神秘,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后宫妇人罢了…… 贤妃低头喝茶,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心中却在盘算能够用谢云琅做些什么。 原本她极怕皇后,从不敢忤逆,最近却从衡月身上学到了些什么,于是,这心思也就浮动起来。 她与皇后差不多的年纪,恩宠更是寥寥无几,几乎没有。 她原已经绝了有子的期盼,但皇后……给了她一个新思路。 皇后想抱养衡月的儿子,那赵婕妤的孩子,她是不是可以打算一下? 贤妃轻轻搓着手指,眼神无意识飘过去,落在肚子已经大的很是明显的赵婕妤身上。 第125章 他想帮她 便是公主也好,公主也能做个伴啊。 只要,去母留子,公主从小被她养大,只会将她当成生母…… 贤妃正出神的想着,却被身后的宫女推了一下。 她一下清醒过来,就听皇后含笑问道:“贤妃?在想什么?” “臣妾恰好看到赵婕妤,”贤妃不慌不忙笑道,“娘娘可得赏臣妾呀,看臣妾把赵婕妤照顾的多好。” 她玩笑般的话,将全场的目光都引到了赵婕妤身上。 赵婕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头,又起身行礼道:“是呢,贤妃娘娘对嫔妾很是照顾。” “你们和睦,本宫便最高兴了。”皇后看着赵婕妤微微凸起的小腹,宽厚一笑,“别站来站去了,歇着。” “是,多谢皇后娘娘。”赵婕妤坐下,又与斜对面的衡月对上目光,对笑了一笑。 衡月则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眸中的感激毫不掩饰。 她也不敢去寻赵婕妤,怕被贤妃知晓那晚是赵婕妤帮着通风报信,赵婕妤大约也明白她的心思,也并未多说什么。 只两人这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还觉得,挺有意思。 等从坤宁宫出来,赵婕妤有意无意的走在衡月身边,却也只说了一句话:“那日被贤妃娘娘带回来的太监,就关在后面倒座房里。昨日我的宫女还见有医童来过。” 说完,赵婕妤便对着衡月笑了笑,超过了她,率先离去。 衡月也没什么反应,仿佛并未听见,但手却在袖中一握,心中百般思量。 她之前想到的最坏的可能性出现了。 贤妃对她、或者是祝薰烟上了心,想将谢云琅握在手中,好来掌控她二人。 那便无法借他人之手了,想杀谢云琅,只能衡月自己在了。 她倒也不算太意外,只要贤妃试过她给的药丸,知道那确实能解那些药性之后,很大可能是想掌控她。 回到未央宫,衡月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便等来了传旨的文忠。 虽然如今不必三日一去大明宫了,但上官征也一直没忘记她,每隔个五六天,总要喊她过去一次。 大约是觉得她也不能侍寝,他又忙,便也不往未央宫来,只招了她到大明宫去。 坐着软轿晃到大明宫,衡月在抬眸的瞬间,却对上一个正好从殿中走出来的男人。 ……上官彻。 此时见面,难免有几分尴尬,衡月收回视线,避到一旁行礼,等着他自己走过去。 上官彻却是心情实在不好。 他就是听说了上官征传衡月到大明宫来,才掐着时间到的,原以为怎么也能说上句话,却不想上官征想也没想便将他赶走了。 还好他又磨蹭了一会儿,如今出来正好见到人。 “月婕妤。”上官彻低头,衡月并未抬头,只垂眸回礼。 “月婕妤若有烦心之事,为何不寻能帮你的人呢?” 上官彻又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看向衡月,“尤其是,旁人很愿意帮你的时候。” 衡月保持行礼的姿势,只做自己是个聋子。 她今日也不知是为何,总也有人与她这般错身而过时说句话。 实在是,还挺有意思。 衡月苦中作乐的想着,等上官彻离开后才往大明宫走去。 绿柳眼看着靖王在自家主子跟前停了一停,虽然说的什么没听清,但也足够她心焦的了。 她叹了口气:“主子……” “放心,我还想活着,不会与他有什么牵扯。”衡月嘴唇几乎不动的说完这句话,便进了大明宫的宫门。 绿柳便真的放心不少,低头又笑了一下,收敛表情跟着进去。 上官征这次并未在看折子,反而很有闲情逸致的在画一幅画,见衡月进来便笑着叫她:“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衡月走近,才看出他画的是一副百花图。 各种花朵,落在一张纸上,栩栩如生,又交错辉映,足可见其画功。 衡月自然是要大加夸赞的,夸的上官征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将她圈在身前,握着她的手:“喜欢的话,朕教你。” “多谢皇上。”衡月并未推拒。 一笔一划落下,原本几乎已经完成的百花图在两人的合作下逐渐越发完整。 衡月含笑,侧头去看上官征。 她这一抹笑意实在漂亮,看的上官征都愣了一下,继而微微低头,攫住了她的唇。 第126章 和皇上在一起 衡月一瞬惊慌之后,马上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乖顺的靠在上官征胸膛上,昂着脸,任由男人予取予求。 只是将他刚要作乱的手轻轻往下拉,慢慢覆在小腹上。 微微的凸起唤起了上官征的理智,他轻叹口气,又依依不舍的在那红唇上辗转片刻才松开衡月。 “几个月了?”他微哑的问道,手也轻轻在她的小腹上摩挲着。 衡月低眉:“快三个月了。” “嗯,朕记得,三个月之后就可以了。”上官征又叹道。 衡月难得的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才生硬的转了话题:“皇上,这幅画能送给嫔妾吗?” “你既喜欢,有何不可。”上官征看了看桌上的话,似乎也很是满意,他转身让文忠拿出他的私章,小巧的一个,印在左下角。 衡月看着那“上官恒之”四个字,微微有些惊讶,上官征垂眸看了片刻,大约是想到什么,轻哼一声,又重新拿起他的帝王章,印在一旁。 “文忠,拿去裱好,送到未央宫。” 上官征吩咐完,便牵着衡月的手离开了书案旁。 “皇上?”衡月不解看他,仿佛不知道为什么上官征会忽然生气。 其实她心里明白。 云之,恒之。 先帝给儿子们取字的时候,可真是都差不多啊。 她能猜到上官征在想什么,自也知道上官征不会多解释。 两人坐在一起,她率先说道:“皇上能不能教教嫔妾下棋?” “哦?想学下棋了?”上官征懒懒的靠在大引枕上,挥手叫文忠拿来棋盘,“那朕教你。” 衡月垂眸,学是很是认真。 下棋,她自是会的。 不止下棋,琴棋书画她都是按照京中贵女的要求,一一学过的。 于是,从第二盘开始,衡月便开始慢慢的让自己熟练起来,偶尔还能走出两步妙棋,让上官征都大加赞扬。 而很快,衡月便赢了一盘。 她笑着看向上官征:“多谢皇上让着嫔妾了。” “不,你学的很好。”上官征原还有些不舒服,但衡月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确实是自己让着她了。 别说初学者,便是棋艺高超的皇后,也很难赢了他。 不过是他想逗衡月开心,才故意谦让罢了。 之后几盘,两人有来有往,衡月输多赢少,踩在一个不会让上官征生气但自己舒坦的度上,与上官征下到了天黑。 被文忠提醒后,上官征还有些发愣:“啊,竟这般晚了。” “是呢,臣妾都没注意时辰。”衡月也看向窗外,又对着上官征嫣然一笑,“完了,和皇上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 “哈哈哈哈哈……”上官征大笑着,随手丢下棋子,又拉着衡月起身,“好了,你也别总坐着,站起来走走,等下朕陪你到未央宫用晚膳。” “是,多谢皇上。” 未央宫的晚膳也并不会比大明宫好吃多少,但这是上官征的体贴,衡月便也只能接受。 等恭送上官征离开时,衡月实在也有些累了。 不过她刚刚在言谈中提及文嫔,说她近日帮自己良多,这会儿看上官征去的方向,大约是要往建章宫去了。 希望文嫔能喜欢自己的这一点谢礼。 衡月叹了口气,扶着绿柳的手回到寝殿。 她还要想法子处理掉谢云琅,在不惊动皇上、不用到上官彻、也不会被祝薰烟察觉的情况下…… 好难。 衡月叹了口气,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件事。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在大明宫与上官征下棋的时候,贤妃特意将祝薰烟叫到了咸福宫。 祝薰烟很是惴惴的进去,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起来,不必担心。”贤妃笑着说道,她眼神一扫,出了瑞珠,其余宫人都自觉的出了门去。 祝薰烟哪里敢起身,继续跪着,不言不语。 “你想救他吗?”贤妃只这般问了一句,便见祝薰烟猛地抬眼起来,眸中的渴求清清楚楚表明了她的回答。 贤妃笑了一声,又叹了一声:“你也是个至情至性的……那本宫也不为难你。” “莫怕,那晚本宫没有捉你,今日也不会为难你。”贤妃这般说着,却在祝薰烟刚刚松懈下来时,抛出一个大雷。 她说:“月婕妤似乎很是信任你?” “是……”祝薰烟又提起心来。 “月婕妤呢,本宫也喜欢的很,只可惜,她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贤妃笑笑,“你明白本宫的意思,是吗?” 这一瞬,祝薰烟还没反应过来。 但很快,她便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顿时浑身血液发凉,不敢置信的看着贤妃。 “怎么这般惊讶?”贤妃淡笑出声,“女子怀孕本就有各种意外,一时不察丢了孩子,实属……正常。” 她微微歪头,看着祝薰烟,“祝才人说呢?” “不……”祝薰烟从嗓子里挤出这一个字来,她慌乱的摇头,“不,不……” “哦?那太监可是受了重伤,若你不愿,他便大约……”贤妃说着,叹了口气,似乎真的是很忧伤似的,“活不下去了。” 祝薰烟猛然抬头。 她像是被人捏住了脖颈,唇瓣颤抖的一个字却也说不出。 贤妃的意思,明明白白。 却是要她拿衡月的孩子,来换谢云琅的一条命! 第127章 她疯了才去 祝薰烟浑浑噩噩离开咸福宫,漫无目的的走了半晌,却到了未央宫。 但是未央宫的宫人告诉她,衡月被皇上请去大明宫了。 “好……不必与月婕妤说我来过。”祝薰烟憋住眼泪,又一路慢腾腾的走回到自己宫里。 她往床上一趴,便再不想动,只觉得实在累的难受。 该怎么选? 她怎么可能会选! 那是她的亲外甥,是她姐姐的孩子! 她疯了才去害自己的亲外甥! 但是,谢云琅…… 祝薰烟趴在衾被上,眼泪一滴一滴渗了进去,像她一闪而过的卑劣念头,不愿被人看到,却始终留下痕迹。 她不知自己趴了多久,只在外面一片漆黑时,却听到前殿响起的噪杂声。 “主子,皇上来了!”如意兴冲冲跑了进来,“奴婢听说,皇上是从未央宫直接过来了的!” “会不会,会不会皇上是来看,主子你的?”如意满心期盼。 祝薰烟却心中一惊,翻身坐起:“怎么可能!” 衡月总该知道此事她的如何心情,难道还会逼她在这个时候侍寝么? 若、若她姐姐真的这般不顾及她的心情,那便不是她的姐姐! 卑劣的念头再去,祝薰烟闭了闭眼睛,强迫按下,起身道:“就说我生病了——” 话未说完,已经有宫女进来回禀道:“主子,皇上到前殿去了。” “……好。”祝薰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 她只重新瘫坐在床上,片刻后,双手捂住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去问姐姐好了…… 万一,万一姐姐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岂不正好用来救谢云琅? 而听到祝薰烟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后的衡月,却是先松了口气。 还好,祝薰烟还知道来将一切与她说清楚。 若真不管不顾去救谢云琅,那衡月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姐姐……我想救他,可是也不能害了姐姐。”祝薰烟顶着一双红肿又带着黑眼圈的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衡月。 衡月叹了口气:“我猜想,便是你真的如她所言做了她要求的事情,她也不会放谢云琅的。” “不可能!”祝薰烟一惊。 衡月怜悯的看着她,想起上一世,她的傻妹妹,就是这般被人捏着把柄威胁着,干了多少多少的傻事。 她掰碎了讲给祝薰烟听:“贤妃想要的,哪里只是这一件事。若你能做到,她手里捏着谢云琅,岂不是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可我、我什么都不会啊……”祝薰烟满脸仓皇。 衡月顿了一下,问道:“那她若说要你勾引皇上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祝薰烟一呆。 衡月继续:“若她要你怀孕后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不等祝薰烟回答,衡月继续说道:“若她要你用自己的小产去陷害别的嫔妃,才肯放过谢云琅呢?” 祝薰烟彻底想明白,整个人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一次贤妃让她害衡月,并不是真的想放过谢云琅,而只是一种测试罢了。 她若真害了自己姐姐,那便向贤妃证明了谢云琅对自己的重要性…… 像衡月说的那般,一步一步,她能不做吗?她不能。 她都会答应的。 那些事情,甚至比不上害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 祝薰烟失声痛哭:“姐姐,姐姐……那我该怎么救他……我想救他……” 看她这般,衡月心里也不好受。 但……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或许谢云琅死了,祝薰烟只是难过一时,日后总归能好起来。 可谢云琅活着,祝薰烟或许永远走不出他给的困境。 至于怎么借贤妃的手,让谢云琅消失,衡月也有了些想法。 正好又有祝薰烟的配合,衡月觉得应是无碍了。 只要贤妃知道祝薰烟其实并没有那般在乎谢云琅,然后便好办了…… 衡月想着,努力忽视祝薰烟悲切的哭声,也劝不出什么话来。 若怪,便怪那谢云琅,以一个太监之身,却非要来引诱后妃…… 这本就是死罪。 至于谢家的冤屈,衡月会帮他一起报仇雪恨的。 等祝薰烟哭着走后,衡月才发现手心被自己掐破皮了。 无法救出谢云琅,难过的不止祝薰烟。 衡月却没什么表情的擦干净了掌心的血,开始琢磨怎么才能狠狠激怒贤妃,最好气到她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便要杀了谢云琅泄愤。 另外,贤妃想害死自己的孩子,难道真的只是来测试祝薰烟的吗? 衡月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准备放手一搏,或许……能彻底解决贤妃这个后患。 第128章 彼此心照不宣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一早的请安上,有妃嫔高兴的说道,“昨日万才人觉得身子不爽,叫来太医一瞧,竟是有孕了!” “啊,万才人。”皇后顿了一下,才笑着说道,“倒是许久未见过她了,可还好?” “是了,嫔妾也是说呢,该让万才人来当面向皇后娘娘报喜讯呢。” 卫婕妤捂着嘴笑道,“她却是个害羞的,非得不好意思呢。” “这般喜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皇后终于回过神来,表情也自然了许多,她轻轻拍了下扶手,“好啊,好,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衡月坐在下首,看着卫婕妤满脸的兴高采烈,微微垂下眸去。 万才人这一胎,应是保不住的。 不必说别的,便是皇上,也不想要这个还流着太后血脉的孩子。 对于衡月来说,这倒是个惊喜了…… 出坤宁宫的时候,文嫔与衡月走在了一起。 衡月侧目看过去,文嫔今日气色极好,对着衡月微微笑的时候还有些羞涩:“多谢妹妹。” “文嫔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衡月低笑,“之前应承姐姐的事情,我可没忘呢。” 文嫔便笑起来,笑的心满意足极了。 笑完,她又问衡月:“万才人……妹妹可要去贺喜一番?” “姐姐要去?”衡月问道。 文嫔轻轻“啧”了一声,大约也是拿不准主意,片刻后还是说道:“让宫女去送一趟。” “嗯,那妹妹也这般。”衡月笑道。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万才人的孩子,怎么可能活得过三个月呢。 喜讯传遍后宫之后,皇上、皇后和太后的赏赐一箱箱送进万才人所在的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住着的卫婕妤笑的见牙不见眼,虽然多数宫妃都只是送了礼过来而人未到,也足够她高兴的了。 衡月也没想到,赵婕妤会来寻她。 “月妹妹不要多想,万才人身世与咱们不同,得到的赏赐多一点也实属正常。” 衡月也是没想到,赵婕妤专门过来,竟是来宽慰她的。 她一愣之后,微微笑起:“姐姐说的是,万才人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多得些赏赐也在情理之中。” “你明白就好。”赵婕妤舒一口气,又去看衡月的肚子,“妹妹也是个有福气的,竟一直都未觉得不舒服么?” “还好,偶尔早上起来胸闷恶心,倒是不像姐姐当时那般吐的厉害。” 这般说了几句,衡月压低声音,“姐姐这般过来,不怕贤妃娘娘多想?” “我出来之前与娘娘说过了,万才人有孕得这般多的赏赐,只怕妹妹会多思多虑,娘娘也知道,还让我多劝劝妹妹,莫要想太多,对胎儿也不好。” 赵婕妤笑道,“其实娘娘也是个慈善人。” “是呢,贤妃娘娘确实极好。”衡月只能这般答。 送走赵婕妤,衡月坐在圈椅上,片刻后轻“啧”一声。 被下药,被推进池塘,到如今却还在说对方是个“慈善人”,衡月也不知道赵婕妤就是这般单纯,还只是一些面子功夫。 “主子?”绿柳进来,见她在发呆,便笑道,“这会儿天气还好,不冷不热,奴婢扶主子去外面走走。” “好。” 出了殿门,衡月才发现宫人正在收拾侧殿。 绿柳笑道:“主子的产期应是在刚过完年的时候,那会儿冷的很,昨日皇上特地叫了内务府的人过去,说给主子的侧殿要加一道暖墙,以免冻着主子。” 衡月微一挑眉,又笑起来。 她轻声叹道:“原我还以为,皇上不喜欢这个孩子呢。” “皇上喜不喜欢这个孩子奴婢不知,但皇上定是喜欢主子的。”绿柳掩口笑道。 衡月嗔她一眼:“莫要胡说八道。” “主子莫要害羞,这后宫女子,谁不盼着能抓住皇上呢。”绿柳叹道,又细细打量衡月片刻,笑起来,“都说女子有孕便会憔悴,奴婢瞧着主子,还是那般光彩照人。” 衡月好笑的嗔她一眼,绿柳却想起来另一件事:“奴婢之前听那朋友说起过一个养颜粉,回头拿一些来给主子用……” 两人正说着,一行人走近未央宫,却是文忠为首,来宣旨的。 原是太后觉得万才人实在位份低微,如今又有了喜事,便建议皇上可以给万才人晋晋位。 上官征也不含糊,直接答应下来,却也并不只是给万才人晋位——按他原话:“现在宫中三个有孕的,实在是难得的喜事,都晋封了也使得。” 太后无言以对,总不能说只她家女子值得晋位,别的都无所谓。 到底都是孕育龙嗣的功劳,太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上官征去了。 于是,万才人晋位万婕妤,赵婕妤晋位为嫔,衡月也跟着,捞了个嫔位。 “皇上的意思是,赵嫔娘娘在生产前便先不必移宫了,之后再说。” 都不用衡月问,文忠便应答尽答,把能说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衡月点头:“知道了,劳烦文公公。” “不敢,恭贺月嫔娘娘。”文忠笑出一脸褶子。 也不白笑,这不绿柳都拿了个大荷包过来,递给他笑道:“行了,谢你带来这般好的消息。” “奴才多谢月嫔娘娘。”文忠只能道,“奴才还要去别宫传旨,之后再来好好恭喜娘娘。” “文公公客气。”衡月送走文忠,回身面对跪下贺喜的宫人,笑道,“好了,今日本宫高兴,你们伺候也辛苦,绿柳,每人发一两银子,与本宫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