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的异世界之旅》 第一章 生死 夜分时刻,浮躁的氛围在年轻人周围徘徊。 夜店的人们肆意的扭动那麻木的身躯,彷佛要把一切都宣泄出去。地上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酒瓶,五彩缤纷的灯光直晃人眼,一副奢侈糜烂的画面直冲心头。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医院却只有点点灯光。遥眼看去,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匆忙走动的人群。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药味,让人下意识的想屏住呼吸。而整个房间的仅仅只有一个床位,上面躺着面色苍白,身体羸弱的少年。 而房间内,除了病人外,还有很多医生跟护士,脸上都带着慌忙的神色。 而一位医生在少年的旁边不停的呼喊着。 “病人无意识,心跳骤停,赶紧把aed拿过来。” 医生边向外喊着,边对床上的病人大声呼叫,并不时的拍打病人的肩膀。 “快,不要耽误时间。所有人准备就位。” 只见,医生接过护士拿过来的自动体外除颤仪,立马将少年上衣的扣子解开,并贴上电极垫。然后按照aed除颤仪分析后的心电图进行电击。 医生不想错过除颤仪抢救的黄金四分钟,但由于病人长期卧病在床上,身体已经虚弱到了一个很难承受压力的地步,因此抢救过来的希望不是很大。 时间过了一两分钟,医生依旧照着除颤仪的语音指示下,电击着少年的胸膛。 豆大的汗珠在医生的额头上聚集,并在重力作用的影响下,自由落在的白色大褂上。一旁的护士手忙脚乱的拿出毛巾,向医生额头擦去。 但效果不见好转,心电图的线不再上下起伏,而是慢慢趋向成一条直线。并发出刺耳的长鸣。 在场的所有人动作都没有停止,但听到那个声音后心都不禁的一颤。莫名的悲伤氛围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医生依旧接受不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流逝。 就在心电图发出声音的一瞬间,苏梦帆的灵魂忽然从身体里飘了出来。 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自己,以及房间里沉重的氛围。 就发觉到自己已经死去,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起来,悲伤和解脱交错复杂。 苏梦帆本有个健康的身体,但年少的一次交通事故,让苏梦帆不但失去了父母,自己也失去了一双腿。 那个醉驾的司机毁掉了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却仅仅只是被吊销了驾照,进了牢房。 等他出来后,依然能够生活下去,而自己却要在轮椅上呆一辈子。 多么不公! 本就患有心脏病的苏梦帆因此病情越发严重。 保险公司与父母留下的存款依旧无法让苏梦帆站起来,只能让他有钱躺在病床上罢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梦帆只能躺在病床上,用手柄玩游戏解闷。 他向往着游戏里奇妙缤纷的世界,希望自己可以像《古墓丽影》里的劳拉一样在各种遗迹中自由探索;也想像《刺客信条》里的艾吉奥一样在百米高空上来个信仰跳跃;更想像《只狼:影逝二度》里的狼一样拔剑为神子一战。 可这也只是想想,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症摆了。苏梦帆时长也会羡慕窗外阳光下自由飞翔的小鸟,而自己却只能躺在床上。 身体逐渐虚弱的他,就连stea游戏线下交流会就无法参加。而自己只能对着屏幕苦笑着。 苏梦帆好想重新活一场,好想有一个精彩的人生。 ------------------------- “叮!恭喜玩家绑定stea游戏系统。” “现玩家拥有穿越各个游戏世界的能力,并可以享受不同的游戏人生。” “为保证玩家可以更好的体验游戏剧情,则封锁玩家前世对游戏剧情的相关记忆。” “请玩家迅速问出自己的问题,不久后将开启第一个游戏世界之旅。” 苏梦帆的脑中突然出现四段语音,眼前随之出现相应的字幕。 下意识的愣了一下。在病床上也看过不少小说,知道这种诸天万界穿越的设定,心中不禁喜悦起来。 看到系统的提示,想着系统小说的设定,就立刻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请问,系统里面有没有商城或者抽奖什么的。” “本系统以体验游戏剧情为主,主要给予玩家数据解说,至于那些功能,得升级。”苏梦帆的眼前立马出现了一行字。 “那个剧情记忆封锁是什么情况?”苏梦帆再次问道。 “由于受到不可抗拒力量,仅本次世界出现相关剧情封锁。等玩家将剧情推进到一定程度,方可解锁。” “现开启第一个游戏世界之旅,请玩家做好准备。” 还没等苏梦帆问出第三个问题的时候,眼前立马浮现了几行字。 “游戏名称:《地铁》。” “游戏目标:揭发隐形守望者的阴谋。” “成功奖励:重生(可选择时间线)。” “失败惩罚:永久待在此世界。” “游戏背景:在一次热核战争之后,由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辐射之下,导致人类几乎彻底灭绝。仅存的人类躲藏在莫斯科的地铁站里挣扎求生,布满辐射尘的地表已为各种变种生物所占据,地底的列车站台成了人们最后的聚集地。” 1945年,当世界上第一个原子弹爆炸时,奥本海默说过这么一段话: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逞威。” “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之争辉。” “我是死神,我是世界的毁灭者。” 作为打开潘多拉盒的男人,奥本海默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他也并非个例。 爱因斯坦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不知道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会用什么武器,但我知道第四次将会是石头和棍棒。如果人类不收敛自己的贪欲和傲慢,那么人类文明必然会走向灭亡。” ------------------------- “他妈的,那些怪物进来了,赶紧向他们射击。” “阿尔科恩怎么还在昏迷着,真是该死。” “臭小子,快醒醒。” 苏梦帆感觉脑子一阵模糊,耳旁传来男人的嘶吼以及枪械发出的“哒哒”声。 而浑身上下使不上劲,眼皮也紧闭着。不管怎么用劲,都无法让它睁开。 “怪物进来了,妈的。不能让那个臭小子死掉,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就在苏梦帆拼命的睁开的眼睛时,发现自己的正上方有个怪物对着自己。 离自己的脸仅仅只有十几公分,腥臭的口水顺着怪物的嘴角流在苏梦帆的胸膛上。 苏梦帆立马被吓出了冷汗,手撑着地面,将身体向后扭动,但一时受到惊吓,并加上刚刚苏醒过来。浑身上下使不上劲,手臂多次因为承受不住压力向下弯折。 而面前的怪物离自己也越来越近,嘴巴张的越来越大,似乎要将苏梦帆的头一口吞下去。 就在这时,一串子弹射向怪物的头部,怪物随之倒地,随着阵阵抽搐,逐渐平静了下来。 “阿尔科恩,赶紧滚过来,不要磨磨蹭蹭。拿稳你的枪,保护好自己。” 一个穿着装甲,带着防毒面具,看不清人脸的大汉对苏梦帆喊道。命令完苏梦帆后,就立马喊道:“快,聚集起来!别被靠着那些墙上的洞,这些潜伏者跟老鼠一样钻来钻去。” 随着大汉的声音落下,人们开始向大汉聚集。 而机枪射出的子弹如同火舌一般舔向那些面部恐怖的怪物,而苏梦帆借此机会,强行爬了起来,向大汉靠近。 “蠢货!赶紧拿起你的枪,射向那些怪物。”人群里中的一个人对苏梦帆喊道。 苏梦帆听到后,没有说什么,立马捡起地上的机枪,撤下保险,立马向怪物射去。 本以为自己会拿不动那沉重的机枪,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拿了起来。 后来想了想,自己已经在新的世界了,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躺在病床上的残疾人了。 靠着肌肉记忆,完成了对怪物的射击。而自己的手臂同时被机枪的后坐力震得麻了起来。 潜伏者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潜伏者就被人们射杀完毕。 就在人们整装各自的行李时,苏梦帆看向大汉口中的潜伏者。 看起来就像是老鼠一样,细长的脸。皮肤整体呈现出粉红色,没有任何体毛,四肢却呈现出黑色。嘴中如同老鼠般,上下各两颗狭长的门牙碰着,门牙旁边有着细小的尖刺。眼睛细看的话,就可以发现一双眼睛上还有一双眼睛,不过那非常小,可能没有什么用,因为它们看起来像乳白色,就跟失明的眼睛一样。 苏梦帆看向潜行者突然想起了系统。心中呼叫了一声,随后看向面板。 结合地上的怪物,明白了自己确确实实穿越到了《地铁》世界。心中难免有些失望,自己怎么没有穿越到《魔镜》的世界,难道跟美少女一起玩三消游戏不快乐吗? 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也有了一个强壮的身体,所以苏梦帆并没有多抱怨,即使自己现在处于一个充满辐射与怪物,十分危险的世界,但也以满足自己心愿而开心。 看向面板,知道了自己的任务,是揭露“隐形守望者”的阴谋。不过这个“隐形守望者”是什么?阴谋?该不会是那种强大的势力。 不过看到成功奖励的时候,苏梦帆眼前一亮。“重生”再加上可以自由选择时间线,那自己岂不是可以选择重生到那次外出之前,阻止车祸的发生。 想到这里,苏梦帆的心情好转了起来。 就在此时,自己这副身体的记忆也随之浮现出来,但对过去的记忆却零零散散,仿佛是什么阻挡了自己对记忆深处的探索。 对地铁的记忆还算是记得明白。 就在苏梦帆沉思的时候,刚才将苏梦帆从潜伏者嘴中救下来的大汉向苏梦帆走来。 “阿尔科恩,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我希望你下次能听从命令,不要乱跑。不然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我们只能把你抛弃了。”大汉严肃的说道。 第二章 黑暗 苏梦帆知道原主是受到惊讶一时乱了手脚,是自己的错在先。而且眼前还是刚才救了自己一条命的人,就立马答应起来。 “好,现在我们继续前进。”指挥官看其他人都收拾好东西了,就说道。 刚才骂苏梦帆蠢货的那个人就立马叫嚷道,“真是,我们干嘛要大老远来6号线-卡卢加-里加线的尽头梅得伟德克沃站这里接那个臭小子呀。真的是,都好奇上面为什么会下发这种任务。来接一个拖后腿的家伙。” “好了,凯奇,少说两句。我们这次的任务除了是来接阿尔科恩。还要去和平大道站交接任务。”指挥官阻止凯奇的抱怨。 “走,都带好自己的防护罩,接下来我们要去全俄展览馆站。听说那里有着整个地铁站仅有的蘑菇茶叶,到时候我们去那好好休息一下。”指挥官说完。 整个队伍便摆出了阵型,凯奇跟队伍其他一个人走在最前面,旁边各一个人,也知道苏梦帆是这次任务的目标之一,便把苏梦帆围在了中间。而最后指挥官殿后。 整个队伍立马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就走到了铁轨上。 苏梦帆看见铁轨上有个车,怎么说它有四个轮子,但没有遮盖的地方,中间有个类似公园里的跷跷板的东西。 随后看到队伍一一上了那辆车,凯奇跟另外一个人分别握住跷跷板的两头,而两侧刚好能各坐下两个人。 随后苏梦帆在指挥官的指示下,坐在了他的旁边。 而凯奇跟另外一个人开始上下有规律的按压跷跷板。 指挥官告诉了苏梦帆,这辆车叫“手摇车”是目前地铁主要的出行工具,而且行驶方便,但就是十分费人力。 随后便不说话了,苏梦帆看了看凯奇跟另一个的人的动作,便乏味了。 各种无聊的东西开始充斥了苏梦帆的思绪。 指挥官手中的灯发出的若有若无的亮光,像是一个浮在隧道墙壁上的浅黄色斑点一般,轻舔着潮湿的地板和四周的墙壁。 灯举得稍远些,光就湮没在黑暗中了。 前方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便携手电筒的光,手电筒只能照亮十步之内的路。 小车的车轮咯咯吱吱,沮丧地抱怨着,凯奇跟另个人的喘气打破了沉寂。 他们已经越过了植物园站一半的距离,火把早就熄灭了。他们行走在全俄展览馆站领地之外。 从全俄展览馆站到植物园站之间的路途被认为是十分危险的。 听说植物园站中有着传说中的黑暗族,而那些黑暗族如同不怕死的死士一样,面对机枪的射击都毫无畏惧。 它们直挺挺的踏步前进,如开火前一样坚定和冷静。 在聚光灯的照耀下,你能看到子弹是如何撕扯着它们光滑的身体。 子弹打在它们身上,它们被推得向后倾斜,甚至摔倒,但立刻又会站起来,站的笔直。 而从黑暗族喉咙中发出嘶哑而不详的嚎叫,让人听到立马失了智。 即使是再强大,心智再坚强的士兵都无法抵挡住黑暗族的嚎叫。 曾经有人认为盔甲可以防住黑暗族的嚎叫,便给自己全身上下武装了起来,甚至武装到了牙齿。 如同勇士一般,独自一人去挑战黑暗族。事后,便没有了结果。 危险不仅仅从隧道的两个方向来——北方或南方,还有可能来自他们头顶上的通风管,也可能来自两侧杂物间的密封门或是秘密出口所通向的隧道分支。 即使是在他们的下方,危险依旧存在:一些恐怖的东西如今正在被前人遗弃的窨井里潜行。 当时,建造地铁的工程人员留下了它们,而它们却被灾难前维护地铁运行的人员所遗忘和忽略。 危险潜伏在深处,就连最鲁莽的冒险者也会感觉到令人丧失理性的恐惧。 这也是为什么指挥官要用灯光不停地照着墙壁,而坐在篷车后面的人的手指就放在机枪的保险上,随时都准备切换到射击模式,抠动扳机。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在前进的时候很少说话,聊天会削弱并干扰他们在呼吸声中监听隧道里一切异样声音的能力。 苏梦帆听指挥官说,植物园站距离全俄展览馆站只仅仅有1000米。但这短小的一公里,正常奔跑起来也仅仅是需要三四分钟,而车就连一分钟都不需要。 但现在,则需要10分钟,不!半小时都不一定可以通过。 就在这时,凯奇停止了对小车手柄的摆动,而小车也随之慢慢停了下来。 苏梦帆对面坐的两个人没有说什么,便立马起身,接过了凯奇俩人的任务。 这时,指挥官拦住了对面其中一个人,让苏梦帆接上去,其他人则拿着枪,随时准备着。 苏梦帆没有说什么,而且还图个新鲜,自己上辈子还没有操作过这个手摇车。刚才看凯奇的动作,也知道了手摇车是怎么操作的。 便接了上去,凯奇以挑衅的眼神看向苏梦帆,但苏梦帆并没有说什么。 苏梦帆手握在手摇车的手柄上,入手便是一阵潮湿,是上个人流下的手汗,也足以证明这不是一个轻松活。 一开始,只是有规律的上下起伏,但时间没过多久。 苏梦帆开始觉得乏了,他努力再努力,小车的手柄升升降降循环着,轮子一圈一圈转着,实在是无聊。 他无助地抬头望望前方,脑子里满是车轮沉重的节奏。 正如刚才自己在脑子里想的那些,以及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突如其来面对自己的腥臭血口——关于黑暗力量的描述——也是官方形容莫斯科地铁系统最普遍的说法——沉重。 他试图思考该如何轻松到达全俄展览馆站去,他试着要做个计划。 但是一阵灼烧感和疲惫感在他的肌肉里慢慢地弥漫开来,从他弯曲的双腿里上行,爬上背部,然后漫延到双臂,他脑子里的复杂想法全被疲劳掏空了。 滚烫的汗珠从他的脑门沁出,开始是缓慢渗出的微小的汗珠,慢慢汇集成大颗,从他的面颊滚落下来。 可即使咸咸的汗水蛰痛了他的眼睛,他也没有机会抹汗,因为机器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人,如果苏梦帆突然松开手柄,就会把所有压力都施加在对面那边了。 血液越来越强烈地冲击着他的耳膜,苏梦帆记得他小的时候很喜欢摆出某个姿势以便听到血液冲击耳膜的声音,因为那种声音让他想起士兵列队进行的脚步声。 年少曾梦想着穿上军装,为国家保卫一方。但因为突如其来的车祸不但带走了苏梦帆的父母,也带走了苏梦帆最初的梦想。 而现在沉重的压力下,如果他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自己是个率领着游行队伍的主席,忠实的部队在他眼前步伐整齐地通过检阅,向他敬礼。 但也只是想想罢了。 最后,指挥官头也不回的说:“好了,伙计们。你们下去,我们已经走了一大段路程了,只剩下不到二百米了。” 苏梦帆和对面那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便松开手柄,坐在坐垫上。尽管他们坐在一起,但一路上彼此都没说过一句话。 指挥官打量着他们,同情地说:“奶油小生……” “是的,奶油小生……”振亚认?。 指挥官看了振亚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了。 而这一百多米中,苏梦帆没有胡思乱想什么。 很快就过去了,如果头上没有顺着管道滴下来的液体跟不时吹向苏梦帆脖颈的冷风的话,那就更好了。 “那边,是什么人?”突然苏梦帆眼前出现一束光。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指挥官顺应的说:“我们是商人。” 对面的人听到后:“商人?再开什么玩笑,你们是从植物园站来的?该不会是被黑暗族给迷了心窍了,我可是听说那些黑暗族可是最喜欢干这些事了。” 指挥官加快了按压手柄的速度。没一会就来到了那个人的旁边,从自己上衣里掏出了证件。 并对全俄展览馆站的巡逻人员递了过去。“这是我的证件,我们来这是办事的。” 巡逻人员看向证件,上面刻着汉莎联盟的钢印。便说道:“你们汉莎联盟的人来着干什么?而且还是从植物园站方向来到。” “我们是汉莎联盟专门派向去地面搜查物质的人员,在地面上消耗防护罩太快了,迫不得已从植物园站进来。来你们这顺便换一些物资,换完我们就回去了。”指挥官解释道。 苏梦帆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队伍是隶属于汉莎联盟的,但听到指挥官的话,跟之前的经历有很大出入。 感觉指挥官在隐瞒着什么,而旁边的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苏梦帆也不会张口就问。 指挥官跟巡逻人员交流一会,巡逻人员便说道:“行,那你们出一个人在门口登记一下子就行了。” 指挥官扭头看向苏梦帆等人。 就在这时,后面的凯奇推了苏梦帆一下,苏梦帆一下就站到了前面。 苏梦帆回头看了一眼凯奇,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便还是闭上了。然后走到指挥官的跟前。 凯奇挑衅的看向苏梦帆,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第三章 休息 本来这次任务是六个人的,但由于苏梦帆的加入。所以出发队伍就只有五个人,而凯奇的好朋友就因此被挤下去。 但却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大老远从2号线-扎莫斯克莱特线,来到这特别遥远的6号线。 而这期间更是危险重重,要不是凭借着队伍强势的背景,可以在途径大势力获取物资的话,都不一定能活着到达目的地。 本以为这次的任务目标是一个强大且厉害的人物,没想到苏梦帆却如此瘦小。在自己2米高的身板下,足足低了自己整整一个头。 而且在行动过程中,表现的也如此不堪,面对潜行者的第一时间竟是逃跑,而不是拿起枪反抗。 真是为自己背后的势力抹黑,真是搞不明白上级是怎么想的。 而这次的行动由于苏梦帆的出现,导致自己的好朋友没有参加,就少了很多功勋。这样的话,下个月的温饱就出现了问题。 “真是,该死的阿尔科恩!” 这个全俄展览馆站不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因此有些身份不能暴露。 就让阿尔科恩那个傻蛋去签字好了,反正暴露也只是他的名字。 苏梦帆被全俄展览馆站的巡逻人员带到了门卫那里。 看向门卫就只有一个破旧的桌子,上面放着几张纸,而纸上面沾满的污渍,东一片西一片的。 门卫是一个老人,看起来都快有六十多岁了,此刻在跟旁边的巡逻人员聊着天。 苏梦帆按照老人的话语,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阿尔科恩·肖恩里奇。 老人看向苏梦帆,问道:“你叫阿尔科恩·肖恩里奇?” “昂,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苏梦帆对老人的问题感到疑惑。 “没,没什么。听士兵说,你们是从植物园站来的?可真厉害!我听说那里可是有黑暗族呢,太恐怖了。”老人立马转移了话题。 苏梦帆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没什么,运气好,没遇见黑暗族。” “那也是很厉害。在我们这都没有人可以到达隧道700米开外的地方,那是个就连想一想都会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没人敢走到那个700米开外的地方。 巡逻队曾经到过隧道500米处,他们用电车上的灯照亮那里的界桩,确信没有人越界之后,便匆匆忙忙地打道回府了。 就连那些当过海军的大个子侦察员们也最多只敢停在隧道680米处,紧紧抓着他们的夜视设备,用手掌遮住烟头发出的亮光,静悄悄地立着,一动不动。 要回地铁站的时候,他们要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往回倒退着走,一路直盯着身后的隧道,绝不敢背过身来,让自己的后背对着那个危险的地方。 我们这些现在巡逻的地方是隧道450米处,离界桩的位置只有50米远。 巡逻队每天会去例行检查那个界桩一次,现在离今天的例行检查时间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 苏梦帆听到老人的话,背后感到一凉,没想到那里那么恐怖。现在回想起之前那个隧道的场景,还是一阵后怕。 还好这次运气好,没有遇到黑暗族。 老人开始从苏梦帆交流了起来,但由于苏梦帆知道的也是片言片语。 没一会,老人便不缠着苏梦帆了,并给苏梦帆介绍了全俄展览馆站当地特色,并告诫苏梦帆有些地方是不能乱去的。 苏梦帆告别了老人,便向里面走了进去。 苏梦帆通过刚才与老人的交流知道了目前全俄展览馆站大概住了200余人。 有些人住在服务中心的营房里,但大部分都住在站台上的帐篷中。 这些帐篷都是军需品,现在已经很旧了,但总算还是完好的。 它们在地下不必经受风吹雨打,并且受到人们很好的爱护,所以还能住。 这些帐篷不透热、不透光,还能挡住一些噪音。 虽然跟核战争爆发前相差甚远,但现在只有有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这样的住房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帐篷沿着地铁的铁轨,靠着两边的墙搭成了两排,它们都在中心大厅的范围之内。 站台已经变成了一条类似街道的东西:中间有一条相当宽的通道。 还有一些拱门留给人们自由穿行——这些拱门在大厅的四周,中间也有几个。 站台下面也有一些住所,但这些住处的屋顶都不怎么高,住着不怎么舒服。 而且里面没有帐篷一类的东西,门口还有两个门卫站在门的两侧。 看样子应该是全俄展览馆站的人们用它们来储备粮食。 北边的两条隧道在一条侧隧道处合二为一了,地铁站后面十几米处,曾经是火车掉转车头的地方。 现在,两条隧道中的一条被人们堵起来了;另一条通往北方,往北是植物园站,那里已经接近巴金什金站了。 上面画着标识,看样子是他们留下这条路作为紧急情况下的撤退路线。 第二条隧道的剩余部分,以及两条隧道交叉相接之处,被规定用于种植蘑菇。 苏梦帆看向这么的蘑菇觉得十分神奇,不需要光照就可以生长出来。 于是苏梦帆便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一瓷缸的蘑菇茶,虽然跟正常茶叶相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但却有着其他风味,也是目前全莫斯科地铁站普通人仅能享受到的茶水了。 人们拆除了这块地上的铁轨,在上面耕种和施肥——肥料是他们从排污坑里拉过来的。 一排排整齐的蘑菇散发洁白的光泽,给隧道增添了一点光亮。 南边的两条隧道中的一条也已经被毁了,往南隧道300米处,是人们盖的鸡舍和猪圈。 跟蘑菇相比鸡肉跟猪肉就没有上面特别之处了,当然它们的重要性也是不可言喻的。 这些鸡肉跟猪肉的稀有存在就意味着高消费的代价,倘若没有硬币的话。 就只能去吃那些随处可见的老鼠肉了,不过老鼠肉又柴又干,没有什么滋味。 (这里特别声明一下,小说里的主要货币就是硬币,不是游戏里的子弹。不过有些重要的物资会使用子弹作为交易货币,毕竟子弹的作用不言而喻。小说不同于游戏,无法分辨出子弹跟可用作货币子弹的区别。所以在此说一下。) 最让老人自豪的就是这里很和谐,虽然每个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必须劳动,但至少生活有保障。 当然由于这些这些优越于莫斯科其他地铁站的特点,才这里有了很大的名气,而且有很多人都想移居过来,但最终也没有实现。 苏梦帆逛完了可以去的大地方地区,并尝了尝这么的猪肉,确实十分鲜。应该要比老鼠肉好吃。 看了看就没事了,就前往门口了。看着凯奇等人在门口聊起了天,嘴里也都叼着烟。 苏梦帆看了看,发现指挥官不在。就没有立马走过去,因为他发现那个凯奇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所以现在还是不过去为好,更的再出事端。 凯奇也发现了苏梦帆,便对苏梦帆挑了挑眉头。 苏梦帆选择视而不见,没有做出回应。 看着凯奇等人嘴里叼的烟,想到自己前世由于心脏病不能吸烟,就没有吸烟的习惯。 小时候因为顽皮偷过父亲的烟,但尝了一口便立马咳嗽了起来。所以对烟就更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刚才跟老人聊天的时候,老人特意声明了一下:禁止在帐篷附近吸烟,就算是吸烟也要去铁轨那里。 这里除了那些蘑菇跟肉禽,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时间。 由于人们数几十年在地下,生活在点缀着暗红色灯泡的昏暗里,让人失去了分辨白天黑夜的感知能力。 到了晚上,基地的照明还要更暗一些。 但如果没有突发情况,灯光是永远不会彻底熄灭的。 虽然受到经年黑暗生活的锤炼,但人类的视力还是没有办法跟那些生活在隧道和废弃通道里的生物相提并论。 “白天”和“黑夜”的区分,很可能不是因为其必要性,而是因为习惯。 之所以说是“晚上”,因为基地的大多数居民觉得,是时候大家一起睡觉,让牲畜休息,关灯,禁止喧哗了。 基地的居民可以通过放在隧道入口处上方两边的基地时钟知道确切的时间。 这两个钟的重要程度可比武器库、滤水器和发电机等战略设施。 它们总是得到周全的照顾,即便一点“小恙”也会马上得到“诊治”。 如有要把它们取下来或者其他的任何不良行为,必将受到严惩,有时甚至被驱逐出基地。 当然一切的作息规律跟这里的法律法典脱不了关系。 第四章 故事 这里有刑法法典,全俄展览馆站据其对罪犯进行快速审判。 而刑法法典总是随着形势的转变而变,然后新的法规就随之建立了。 任何违反战略目标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如果在站台上吸烟引发火灾,还有武器处理不当造成爆炸,就会马上被驱逐出基地,个人财产会被充公。 这些法律之所以这么严苛,是因为有几个基地已经付之一炬。大火迅速席卷小小的帐篷之城,吞噬掉一切。 临近的基地几个月以后还能回想起烧伤的人们因剧痛而发出的惨叫声。 碳化了的尸体卡在熔化的塑料和帆布里,一排排的牙齿从高温的火焰中崩裂下来,跌入一群无意中路经这个“旅行者地狱”的商人手中提着的灯笼里,惊得他们目瞪口呆。 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在其他基地重演,无意中点火的行为就演变成了严重的刑事犯罪。 若犯了偷窃、蓄意破坏及故意逃避劳动等罪,同样会被驱逐。 但因为每个人都几乎总在彼此的视线范围内,而且基地里只有两百人左右,因此,这种罪行很少,通常是外来的陌生人才会犯。 因此有了之前的教训,老人便特地告诫苏梦帆。 没过多久,指挥官便从全俄展览馆站的内部走了出来,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整齐的士官在指挥官旁边。 几人聊了几句,便分开了。而苏梦帆跟着指挥官归队了。 队伍里的人将物资放在脚下,把步枪握在手上。跟之前一样,是由凯奇两个人率先开始了手摇车的晃动。 苏梦帆坐在指挥官一旁。 由于全俄展览馆站到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是一段比较安全的线路,所以就可以进行讲话,不必像植物园站至全俄展览馆站期间的一千米那么严肃。 再加上刚才进行了放松,所以整个队伍就并不是那么严肃紧张。 而指挥官打量着对面的振亚说道:“奶油小生,不必这么紧张。站起来,站起来,我来给你们说个好玩的小故事把。” “我们还能给你说一打小故事呢!”振亚大胆地说。 “是啊,我知道你们所有的故事。关于黑暗的,关于突变体……关于你们的小蘑菇,当然了。 但是有些故事你们绝对没听过。是的,绝对,而且可能都没人说过呢——因为没人可以证实……有些人尝试去证实这些故事,但他们还不能确定地告诉我们结果。” 对苏梦帆来说,几句短短的话瞬间就给了他加满了油。 现在任何关于地铁站之外的信息对他来说都意义重大,并且现在还更想听到隐形守望者的故事。 他赶紧从铁轨上站起来,把机枪从背部挪到胸前,站到了岗位上去。 “我很感兴趣,你们这一代关于地铁究竟知道些什么?”指挥官说。 “你们告诉彼此类似的故事。谁谁到了哪儿,谁谁建了什么。第一个告诉下一个错误的事,然后第二个耳语给第三个,然后第三个用一杯茶的功夫扯给第四个听,后一位又把整个故事当作他自己的奇遇。 这就是地铁的主要问题: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传播途径,任何消息都不可能从一端迅速传到另一端。 有些地方你无法传过去,总有些废话让你无从解释,而且情况每天都在变化……你认为这个地铁系统真那么大吗? 其实,搭列车从一头到另一头也不过一个钟头而已。 现在人们即使要完成这个原本简单的任务,也需要花上几个礼拜。 而且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个转口等着你的是什么。 喏,我们现在前往和平大道站进行任务交接……问题是,没有人——包括我和值班人员——能保证我们到达的时候不会遭到猛烈袭击。 或者,我们将面对一个空无一人的被烧焦的车站。或者和平大道站会不会已经被红线的势力侵占,那我们就又无路可走了。 没有确切的信息……我们前几天接到了一些信息——但是前几天就过期了,你第二天若还指望着它,就等于用一张一百年前的地图穿越一片流沙。 信使传达消息要花很长时间,当到达时这信息可能已经失效或不可靠了。 真相已经被扭曲了。 人们从没在这种情况下生存……已经没有任何燃料留给子孙后代了,想想都可怕,也再没有电了。 你们读过《时光机器》吗?他们那里也有这些莫洛克斯族们……” 但苏梦帆并不想听到这些,便打算把故事引到自己想听到的。 “呃,你们这一代了解些什么关于地铁的情况呢。 嗯……谈论隧道的噩运……关于2号地铁和隐形的守望者? 我不会谈那些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有关住在那里的人的趣闻。 比如,在曾经是普希金站的地方——那里有另两条到契科夫站和特维斯卡亚站去的步行道——现在已经被珐西斯占据了,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吗?” “什么——什么珐西斯?”振亚疑惑地问。 “真正的珐西斯。以前,当我们还生活在那里的时候,”指挥官指着上方。 “那里有珐西斯。那儿还有些理着平头,自称是rne的人,还有其他各种各样反对移民的家伙,因为这是那时候的趋势。 只有傻瓜才想知道这些缩写是什么意思,现在没人记得了,他们自己人可能都不记得。 就好像他们都消失了,你听不见也看不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突然,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又不知道从哪了冒出来。‘地铁属于俄罗斯人民!’你们听过吗? 他们还说:‘干点好事——清理地铁!’然后把所有非俄国人扔出普希金站,接着又把他们赶出契科夫站和特维斯卡亚站。 最后,他们变得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乱咬人。现在他们那儿成了一个小德国,或是第四个第五个之类的。 他们还没进一步扩张,好在我们这一代还记得二十世纪,知道珐西斯们是啥…… 菲列夫斯卡亚地铁线上的突变体基本上是确实存在的……我们这儿黑暗里的东西,它们到底算什么? 还有各种教派,撒旦信徒……这是个充斥着各种怪胎的大仓库。就是这样。” ------------------------- 就在苏梦帆等人走了不久以后,全俄展览馆站门口的老人越发觉得刚才的苏梦帆好像一个人,而他的名字也十分熟悉。 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了什么。 便对一旁的士兵招呼了几声,自己连忙向站内走去。 直接跑到了苏霍伊家处,发现帐篷里空无一人。便立马扭头向之前维修人员经常闲逛但现在属于基地政府的营房。 苏霍伊就在那儿,他坐在基地执勤官——也是全俄展览馆站的人民选举出来的领导人的对面,俩人正兴致勃勃地在聊着什么。 老人敲了敲门框,轻咳了一声。 “你好,亚历山大·尼古拉耶维奇先生,我能跟苏霍伊先生聊会儿吗?” “当然可以,山姆先生,进来。要喝茶吗?”执勤官热情亲切地招呼着。 “山姆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苏霍伊边说边将椅子从桌子前面挪开。 “我想知道,阿尔科恩·肖恩里奇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老人直接问出了问题。 苏霍伊沉思了一会,“这个名字好熟悉,我应该在哪听过。你是在哪知道这个名字的。” 老人向苏霍伊说明了今天苏梦帆的到来,以及苏梦帆的面貌。并认为苏梦帆跟阿尔乔姆长的十分相似。 “我想起来了,阿尔乔姆的全名叫阿尔乔姆·肖恩里奇。 在19年前季米利亚泽夫站那里闹鼠灾,我当时在巨鼠狂流中,将阿尔乔姆兄弟俩救了出来。”苏霍伊说道。 “那现在阿尔科恩在哪? 在他们小的时候黑暗族不知道为什么大肆入侵,就在那个事故中,阿尔科恩消失了,当时我们一度认为他死掉了,毕竟当时他那么小,没有反抗能力。” “他现在已经走了,跟着汉莎联盟的人走了,他可能现在就是那的人了。” “那好,阿尔乔姆跟旅行团前往里加站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就会回来。 到时候我会跟阿尔乔姆说这件事的,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呀,阿尔乔姆一定会很开心的。” ------------------------- 苏梦帆听完指挥官讲的故事后,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内容,便没有提起很大兴趣。 对那些想要成立第四帝国的珐西斯人,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些狂热分子罢了。 在这个错综复杂的莫斯科地铁线路网下,总是会有一些极端分子冒出头,想去以自己的狂热思想去强迫别人接受。 聊着聊着。几人就穿过了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 接下来要去里加站,而现在就开始危险了起来。 而苏梦帆跟振亚便接过了凯奇的任务。 第五章 魔音 独自在后面的人觉得很不舒服,一次次胆怯地回头看自己的身后。 苏梦帆面对那人站在车里,他确定那人身后没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他自己也似乎被感染到,不自觉地扭过肩头去瞟了一眼。 这种恐惧常常跟随着他,而且不单单只是他,每个孤单的旅行者都很熟悉这种感觉。他们甚至给它取了名字,叫“隧道恐惧症”。 就是指当你独自在隧道里行走时,特别是当你的手电筒不好使的时候,你会觉得危险就在你背后。 有时这种感觉是如此真切,就好像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你的后颈——或者不只是盯着……你就是觉得背后有个人或是个什么玩意打量着你…… 有时让你简直无法忍受,你立刻调转手电,把光线刺入黑暗——发现空无一人……寂静……虚空……一切平静。 而一旦你再一次掉转头,盲人般面对黑暗,那种冷飕飕的感觉就又爬上你的脊背。 后面有人吗,有人趁你看着别处的时候偷袭你吗……反反复复…… 此时最重要的是不能失控,不要屈从于恐惧,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垃圾,没有什么好怕的,这样你才能克服幻觉…… 但是控制自己很难——尤其当你独自行走的时候。 人会失去心智,甚至当他们到达有人的基地以后仍然无法冷静。 过一会儿他们才能慢慢回过神来,但他们就没法强迫自己再次进入隧道了——或者说他们会更严重地被警惕感侵袭,地铁居民都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它还可能会转变为一种恶性妄想症。 “别害怕——我看着呢!”苏梦帆对后面那人喊了一嗓子。那人点点头,但过了几分钟,他又忍不住回头了。不看?这太难了…… “我认识一个在赛若吉站的家伙,和他差不多,都有点疯疯癫癫的,”振亚悄悄地说,知道苏梦帆在说什么。 “老实说,他有很严重的病因。他想要穿过苏哈列夫站的隧道——记得我告诉过你的?偏要去不该独自去的地方。 好,这家伙居然还活着。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吗?”振亚得意地笑笑。 “因为他没胆子走过100米。他出发的时候还是很勇敢果断的。 哈……20分钟后他就回来啦——眼睛瞪着,头发倒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也问不出什么来——从那时起,他说话都没什么条理,常常像牲口一样哼哼唧唧。不肯踏足隧道半步——只是待在苏哈列夫站。 他现在就是个乡下白痴。这故事很有教育意义?” “是啊……”苏梦帆含糊地说。 队伍沉默地移动着,他注意到有些奇怪的声音从他们前方的隧道传来。 这声音起初几乎听不见,介于可听声和超声之间,缓慢而细微地加强,因此你说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的。 这让他想到口哨声——神秘而似乎不属于人类。 苏梦帆迅速地看了其他人一眼,他们都在沉默又有节奏地移动着。 指挥官已经停止了和凯奇的对话,振亚在思索着什么,车尾的那人冷静地看着前面,停止了神经兮兮的张望。 他们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没有! 苏梦帆开始害怕起来。 队伍进行时的沉默衬得这声音更明显了,声音越来越大——难解又可怕。 苏梦帆停止了工作,站起身来。 振亚惊讶地看着他,振亚的眼睛里丝毫没有苏梦帆所担心的恐惧。 “你在干嘛?”振亚生气地问。 “你是累了还是怎么的?你应该先说一声的,怎么突然就停下来哪。” “你没听到什么吗?”苏梦帆困惑地问,他的语气让振亚脸色立即变了。 振亚更仔细地聆听,没有停止摇手柄的活。 然而,车走得越来越慢,因为苏梦帆仍然一脸疑惑地站着,捕捉着神秘的声音。 指挥官注意到了,回头说:“你犯什么神经呢?你哪根筋不对啦!”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吗?”苏梦帆问他。 指挥官示意大家停下,这样车轮的吱呀声和脚步声就不会干扰到。 他的手悄悄摸上枪管,一动不动,警惕地站着,侧过一只耳朵探听着隧道的动静。 奇怪的声音就在那儿。 苏梦帆可以清楚地听到,声音越清晰,苏梦帆就越是留意指挥官的脸色,试图确认他是否也听到了那种声音。 但是,随着指挥官的脸逐渐松弛下来,苏梦帆感到一种羞耻。 毕竟,他没缘由地阻滞了集体的前进,还吓坏了所有人。 振亚很显然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尽管他努力尝试过了。 于是他开始恶意嘲笑起苏梦帆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幻觉?” “滚!”苏梦帆出其不意地怒吼了一句。 “你是聋了还是怎么着?” “幻觉!”振亚断定。 “嘘,安静。什么都没有。你只是觉得自己听到了。 别担心,没事儿的,阿尔科恩,来,继续干活,我们出发。”指挥官柔和地说,缓和了局势,自己带头走在前面。 苏梦帆别无选择,只能回到岗位上去。他认真尝试着说服自己那耳语只是自己的想象,只是紧张而已。 他试着放松,不去想任何事,希望能把那声音连同他的不安分想法一同扔到脑子外面去。 他试图停止思考,但是在他空空的脑袋里,这声音变得更加洪亮和清晰。 想到他们每一步都是向着南方,他就更有力量了,当怪声变得大到似乎充斥整个地铁的时候。 苏梦帆突然注意到振亚只用一只手在工作,不知不觉间,他在用另一只手摩挲耳朵。 “你在干嘛?”苏梦帆悄悄问他。 “我不知道……它们好像被堵住了……痒痒的……”振亚咕哝着。 “你没听见什么?”苏梦帆问。 怪声达到了最高点,现在苏梦帆明白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了。它来自一条沿着隧道墙壁铺设的管子里。 它曾经是一条通信路线。 管道破裂,黑色的爆破口发出了这怪声,它来自管子的深处。 苏梦帆试图弄明白为什么里面没有金属线,只是空空的黑色。 指挥官突然停下,缓慢地挤出几个字,“伙计们,我们……这儿……让我们休息一下。我觉得不舒服。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他踉踉跄跄走到车前,想坐在边上休息下,但突然像个沙袋一样倒在地上。 振亚困惑地看着他,双手摩挲着耳朵,没有动。 凯奇被什么驱使一样继续走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对同伴的呼喊无动于衷。 最后面的那个人在铁轨上坐下,像个婴儿一样哭起来。手电的光从下而上照亮着天顶,场面看起来更恐怖了。 苏梦帆慌了。很显然他是唯一一个脑子没有被怪声蒙蔽的人,但这声音变得实在让人难以忍受,让人无法正常思考。 苏梦帆绝望地捂上耳朵,的确作用。 然后,他尽力扇了正在傻呆呆摩挲耳朵的振亚一巴掌,试图盖过噪音地向他大吼,忘记了他自己是唯一能听见的人: “把指挥官扶起来!把他抬上车!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不能!我们必须离开这儿!”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手电,去追凯奇,凯奇像个梦游者在黑暗里前进着。 幸好,凯奇走得很慢。 一会功夫苏梦帆就设法追上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凯奇继续走着,他们离其他人越来越遥远了。 苏梦帆干脆地挡到他前面,扒开他的眼睑,用手电的光直直照着凯奇的眼睛。 凯奇开始尖叫、眨眼、摇头,不到一秒就恢复了神智,睁开眼睛,迷惑地看着苏梦帆。 被手电的光晃到眼,他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苏梦帆不得不拉着他回到车旁。 指挥官失去知觉地躺在车上,振亚依然一脸傻样地坐在他旁边。 把凯奇安顿在车内,苏梦帆绕到后面去找那个坐在轨道上哭的家伙。 苏梦帆看见一副饱受折磨的表情,这种感觉是如此尖锐,他不由得害怕地后退,觉得他自己也有可能对着这样一张苦脸哭起来。 “他们都被杀了……太痛苦啦!”苏梦帆从呜咽声里辨识着他的话。 苏梦帆试图把这个男人扶起来,但是他挣脱开,出其不意地怒吼起来。 “蠢猪!坏人!我不会跟你们去任何地方的,我要留在这儿! 他们这么孤单,这么痛苦,你还想把我带离这儿?都是你的错!我哪儿都不去!放开我,听到没!” 起初,苏梦帆想扇他耳光好让他清醒——但是他又害怕那激动的家伙会不会报复。 于是,苏梦帆弯下身子蹲在这个男人面前,轻声说:“现在,你还是想帮他们的,对吗?你想帮他们结束痛苦?” 男人眼泪嗒地看着苏梦帆,带着受惊的微笑着耳语说:“当然……当然,我想帮他们。” “那你一定得帮忙了。他们想让你先帮帮我。到车上去,站在操纵杆旁。你必须帮我到基地去。” “他们叫你这么做的?”男人怀疑地看着苏梦帆。 “是的。”苏梦帆肯定地回答。 “然后,你会让我回到他们身边?” “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想回来陪他们,我就让你回来。”苏梦帆立即肯定,不给他更多时间思考,一把拉他到车里来。 他把男人留在车上,机械地服从振亚,他和凯奇控制操纵杆,昏迷的指挥官躺在中间。 同时,苏梦帆占据前方,端着机枪指着前方的黑暗,快步前进。 他很惊讶自己可以听到车在跟随他。 苏梦帆觉得自己在冒险,因为后方完全无防备,但是他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越快越好。 现在有三个人在控制操纵杆,小组比以往前进得都快。苏梦帆欣慰地发现邪恶的声音正在平息,他的危机感也削弱大半。 他对同伴大喝,让他们跟上步伐,突然他听到振亚清醒和惊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什么,你现在是指挥官吗?” 苏梦帆示意停下,明白他们已经脱离了危险区,返回到小组,靠着车无力地瘫在地上。 其他人也渐渐恢复了知觉。后面那人也停止了啜泣,用手抹着脸,困惑地看着周围。 指挥官也开始移动,沉闷地呻吟着起身,抱怨着头痛。 半个钟头后,终于可以继续出发了。除了苏梦帆,没有人记得发生过什么。 “你知道,有股力气把我一下拉了下去,我的脑袋一片混沌——突然我就没意识了。 这种情况我遇到过一次,是瓦斯爆炸。 但如果是毒气的话应该不是这个效果——每个人都不可能幸免……你真的听到那声音了?是啊,这太奇怪了……”指挥官思索着。 “尼基塔在咆哮……喂,尼基塔,你到底在喊谁呢?”他问那后卫。 “鬼知道……我不记得了。我前一分钟好像还记得,现在都飞出脑袋啦……就像做了个梦: 你刚醒来的时候什么都记得,过几分钟你稍微苏醒了,那些画面就全跑空啦。只记得点碎片……都一样。 我记得我对某人非常非常抱歉……但是对谁,为什么——全不记得了。” “你想要永远留在隧道里。和他们一起。我向你许诺如果你想的话我就让你回去,”苏梦帆说。 斜着扫了尼基塔一眼,“喏,你到地方了,我该让你回去啦!”他打趣地笑着。 “不了,谢谢。”尼基塔不快地嘟哝,“我要重新考虑……” “好了,伙计们,我们待得够久了。隧道里没什么好逗留的啦。我们先到目的地再痛快聊。我们还要回家呢……” 为什么要计划在这天出发——全凭上帝的旨意了。 “出发!”指挥官命令道。 “听着,阿尔科恩,过来和我一起走。你今天是我们的英雄,”他出其不意地加了这么一句,并看向的苏梦帆的眼神有着异样的光芒。 第六章 鼠灾 “那就是你说的破管子吗?你说的声音就是从那来的? 你知道,苏梦帆,我们这些笨蛋可能全都聋了,听不到那声音。 大概你对那玩意有特殊感应。你很幸运,伙计!”指挥官说。 “真奇怪,居然是从根管子里出来的。你说那是条空管子? 鬼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絮叨着,警惕地瞄着隧道壁那条蛇形的管道。 离里里加站没多远了。 一刻钟后,他们就看见了巡逻队的火光,指挥官缓下步子,用手电筒打了个正确的信号。 他们立刻就放这一行人进入封锁线了,车子也缓缓驶进基地。 里加站的情况比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好点。 很久以前,这个站上面有个大型的市场。 曾经设法跑到地铁里自救的人大多都是市场里的商人,因此这个站的人本来就是比较有头脑,而且这儿又临近和平大道站,方便去到汉莎,这条主要贸易路线也保证了它的繁荣。 他们有电灯,像全俄展览馆站的应急灯。他们的巡警穿着旧迷彩服,比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装饰棉袄要好看多了。 居民把客人迎到帐篷里。现在不大可能迅速踏上返程了,因为他们还不清楚隧道里有什么新的危险,怎么解决。 基地的管理者和来自苏梦帆小队的指挥官聚到一起开了个会,其他人趁这点时间稍作休息。 苏梦帆又累又烦,立刻脸朝下趴在了小床上。他不想睡觉,只是精疲力竭。 几个小时后,该站决定设宴招待他们的客人,从主人们挤眉弄眼窃窃私语的举动看来,他们大概还能吃上肉呢。但现在就该好好躺着,什么都不想。 嘈杂声穿过了帐篷。宴会就在基地正中的营火处举行。 苏梦帆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一些人在清洁地板,铺上防水布,稍远处有人在切猪肉,用铁丝串起小块,以便待会放到火上烤。 这个站的墙壁比较特别:不是像全俄展览馆站和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那样的大理石,而是黄红相衬的瓷砖。 这种配色肯定一度很是令人愉悦。 而现在,釉面砖和石膏覆盖着一层煤灰和油脂——但还是维持着一些原来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湮没在隧道另一头的基地的彼端,有一列真正的列车——尽管它的窗户都被炸开了,门也敞着。 你在任何通道和基地都找不到真正的列车。 过去的二十年间,它们中的大多数都被人们拆了,轮子,玻璃或其他零件都被人拿去装点自己的基地去了,尤其是那些堵在隧道里而且不适合人居住的列车。 指挥官在路上说过,在汉莎,有条通道里的列车就被清理了,以方便旅客的小推车通过。 而且,根据流言,推车都送到红色地铁线上去了。 在从全俄展览馆站去和平大道站的隧道里,没有一辆小推车,但那也可能只是偶然。 当地居民慢慢集合起来,睡眼惺忪的振亚也爬出了帐篷。 半个钟头后,当地领导人和苏梦帆的指挥官一起出来了,第一块肉被放在火上。 指挥官和基地的统治者嘻嘻哈哈地互相开玩笑,看来他们谈得很开心。 他们带来了一瓶自酿酒,每个人都在愉快地干杯。 苏梦帆嚼着分给他的肉,舔了舔滴在手上的热油,看着发光的煤,火堆的温暖带来一种不可思议的舒适和惬意。 快乐的时间往往与痛苦的时间流逝的时间是不相同的。 没过多久,苏梦帆小队就再次出发。由于地铁不透光,因此除了钟表以外就无法知道时间具体是多少。 莫斯科地铁站里面就没有白夜之分,更多的就像全俄展览馆站那样,自己给自己定下时间,用来区分白天跟黑夜。 再加上从苏梦帆在这个世界苏醒过来,并没有花费大量时间,仅仅只是用了几个小时罢了。 在这一路上,身体疲惫只仅仅占一小部分,更多则是精神上的压力。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在地铁里的一分一秒,就会受到不停歇的精神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失神发疯也不在少数。 因此,苏梦帆小队休息过后,便再次踏上了前往目的地的征途。 而这次从里加站到和平大道就没有很大危险了,因为这里多半被汉莎联盟以“友好互助”的名义下清理干净。 这次,凯奇等人对苏梦帆就没有冷嘲热讽,并且还一一主动打起了招呼。毕竟刚才在前往里加站的路上,如果没有苏梦帆的存在的话,其他人早就被折磨到发疯,离死也不远了。 而这次的路程和之前相比真是轻松了太多,不但没有怪物的骚扰,也没有奇怪声音的侵入。 就在路上没多久,苏梦帆在铁轨上走动的同时,感受到脚下一滑。 低头一看,发现一个大黑耗子在自己的脚下,而且旁边还聚集了很多老鼠,每一个足足要比脚大一圈。 苏梦帆看见老鼠后,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身体没有力气支持,突然向后倾斜。 还好,旁边的指挥官眼疾手快,立马扶住了苏梦帆。并将他扶到坐垫上。 队伍见到这突发情况,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没事,我刚才看了看,发现阿尔科恩只是有些虚弱,让他休息会就好了。振亚,把包里的水壶拿过来。其他人回归自己的岗位。”指挥官立马指挥着。 而这时的苏梦帆被地上的老鼠吓得突然脑海一片空白。 深处的记忆发生了拨动,而苏梦帆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出现了几段话。 “长官!救救他们!求求你了!”一道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妈妈,我要和你一起!”一道绝望的抽泣声。 “不!阿尔科恩,你一定要保护好弟弟。”一道温柔的嘱咐。 “嗯,妈妈!我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的。”一道倔强的应若。 “那个女声听起来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个孩童声,是我的声音吗?” “弟弟?” “我还有个弟弟!” “他在哪?” “在哪?” 突然苏梦帆捂住了头,并用力的拿拳头砸向自己的头。口中喊道: “该死!我的头好疼。” 旁边的指挥官被苏梦帆的动作吓了一跳,立马握住了苏梦帆的拳头。并在一旁慢声细语的安慰着。 没过多久,苏梦帆便醒了过来。 振亚看到苏梦帆醒来后,立马问道:“你现在还好,刚才你真是吓了我们一大跳。” 苏梦帆抬起了头,对振亚笑道:“我没事了,刚才真是抱歉。” 苏梦帆发现小队里所有的人用各自的方式来关心自己,即使是那个之前对自己万般刁难的凯奇也是对自己一片关心。 苏梦帆心中一暖,这是在父母去世后,很少有人会这么关心自己了。不同于那些亲朋好友带着利益的关心。 振亚笑呵呵地看向苏梦帆,“你是踩到老鼠晕倒了,它们有那么可怕吗? 我可告诉你,我们马上就快到和平大道站了,那里可是有着风靡已久的烤老鼠,到时候咱们就去吃那个,好好解解气。” 这时,凯奇突然打断振亚的话。 “振亚,有些东西,你说的可不对。你知道吗?在19年前季米利亚泽夫站那里可是闹过鼠灾。 我弟弟就是在那场鼠灾中牺牲的,那次鼠灾真是太可怕了,事后我去问了在那次幸存下来的人,谈论到此事,脸色还是一阵后怕。 那一天,数不清的湿漉漉的灰色巨鼠毫无征兆地从黑暗的地铁站隧道里涌了出来。 这条隧道原本是这个城市复杂的地下隧道系统中北边的一个分支,在平日里很少引起关注。 某一日,这段隧道突然陷到了更深的地下,消失在冰冷、恶臭而又可怕的地下迷宫中。 隧道延伸到了老鼠的王国里,那是一个连最不要命的探险家都不敢踏入的地方。 若有人在地下迷了路,即使找不到出口,他也不会进入此处寻找出口。 任何人都能本能地感到这里面那种黑暗而又不祥的危险,然后迅速从这里逃开,就像从一个遭了鼠患的城市的大门逃走一样快。 没人敢打扰这些鼠类,没有人去过它们的领地,更没有人敢越过它们的疆界。 但是,它们找上了人类。 那天,许多人失踪了。 巨鼠的狂流涌过了警戒线,埋葬了人类入侵者们。 它们巨大的身躯和排山倒海的数量,让人们在临死之前都来不及惨叫一声。 这些巨鼠们吞噬着它们碰到的所有活的、死的人类和老弱病残的同类,盲目而又坚定地向前猛冲,那种奇怪的巨大力量简直超乎人类的想象力。” 第七章 聆听 苏梦帆听到凯奇的话,感觉有些熟悉。就打断连忙问道:“那幸存者呢?” 凯奇看了苏梦帆一眼,被打断了讲话并没有生气,喝了口水,润了一下喉咙,再次开口道: “我问那次事故的幸存者了,只有七个人活了下来,有五个汉子,还有俩小孩,听说那两个孩子还是兄弟俩。而活下来的人也只是仅仅他们距离铁轨上的电车比较近罢了。 更加幸运的是,正是萨夫约洛夫斯卡亚站或者说整条莫斯科地铁9号线救了他们。 好在他们当时离地铁站近,这些全身被汗水湿透的逃命者们大声呼救,萨夫约洛夫斯卡亚站的警卫们把他们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同时,正在站岗的警卫迅速地扯掉了一台火焰发射器的盖子,它是当地的工匠自己用配件组装的本土产品,火力却无比强大。 当第一拨巨鼠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当听到上千只巨鼠的爪子在黑暗中发出刺耳的刮地声时,警卫们点燃了火焰发射器。 直到燃料烧光,他们才停止发射。 橘红色的火焰呼啸着填满了隧道内十多米的距离,把不断冲上来的巨鼠烧掉了,10分钟,15分钟,20分钟过去了,猛烈的火焰一直在吞噬着巨鼠。” “五个汉子?”苏梦帆疑惑道。 “嗯,就是咱们之前到过全俄展览馆站的人,之前我没有看到他们,应该是出去了或者是死了。 这毕竟这事故也是我很多年前打听的,很难可以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而且那俩小孩说不定也已经死了,毕竟俩孩子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活下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凯奇耸了耸肩。 苏梦帆顺着凯奇的话,点了点头。但根据刚才耳朵旁的幻听再加上凯奇讲的事故,苏梦帆觉得自己抓住了有关自己记忆的线索。 等有机会了,就专门去一趟全俄展览馆站,问问有没有知情的人。 而讲故事讲完后,众人看苏梦帆没有多大问题后,提起了速度继续前进。 苏梦帆甩了甩脑子,暂时把这件事先放在一旁。 沉默的氛围再次让苏梦帆难以静下心,而且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下,想必除了有着高度信仰的教徒以外,很少有人可以不胡思乱想。 听着手摇车吱呀吱呀的响动,心思难免浮躁了起来。 而这里的管道并没有出现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至里加站路程中的破损,但单从表面上看,它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可是又有一些只属于它的东西——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味,来自隧道的通风口,或者说是一种特别的情绪。 一种气氛,只属于这一条隧道,于是它赋予了这个隧道一种人格,使之与其他所有的隧道都不相同。 苏梦帆记得曾有人告诉过他,地铁系统里没有任何两条隧道是相同的。这种极度敏感是多年的旅行中锻炼出来的,只有很少的人拥有这种本事。 那个人将这称之为“聆听隧道”,他自己有这样一种可以引以为豪的“听觉”。 因此他常对苏梦帆说,之所以在这么多次历险中能够生存下来,靠的就是这种“听觉”。 尽管很多其他人也在地铁系统里穿梭了很多年,但他们却没有这种本领。 有些人产生了无可名状的恐惧,有些人听到了声音、动静,却慢慢失去了他们的思想,但人人都有这样一个共识: 隧道里就算没有鬼魂,肯定也不是干净空荡的。 有一种看不见也几乎触不到的东西慢慢地黏糊糊地滴在他们身上,以其存在充斥了他们的灵魂,几乎像是巨大石怪血管里滴出来的冰冷而沉重的血液一般。 现在,里加站基地管理人的声音往背后的远处消失了,因为那位军官徒劳地想看看离着十步远处的黑暗中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变得厚重起来。 苏梦帆开始理解那个人所说的“对隧道的感觉”是什么意思了。 苏梦帆知道,在那道模模糊糊存在的边界之外,火光所能照亮之处,红色的火光与颤动的光影交汇的地方,似乎有更多的人,其他的人——但是在那一刻,他并不敢确信其真的有没有。 看上去,似乎在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的十步开外,生命就戛然而止了,他们的面前除了死亡和黑糊糊的空洞之外,什么都没有,你喊一声,就只有沉闷的回声假装回答欺骗你。 可是,如果你坐下来,不再竖起耳朵聆听,也不再寻寻觅觅地望着隧道的深处,却尝试着把你紧盯着黑暗的目光收回来,与隧道融为一体,成为这巨兽的一个部分。 或者这个巨大组织的一个细胞的时候,又会有一种来自隔绝了的外面世界的声音,渗透你的指尖,穿过你的听觉器官。 以一种简单的旋律慢慢地却直接地进入你的脑海——那是从黑暗的深处传来的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声音,模模糊糊,令人难以理解…… 它不是那种从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和里加站之间的隧道管道破裂处流出来的那种扰人或者使人烦躁的噪音。 不对,它是一种异样的东西,它是清澈而遥远的。 他似乎从这如宁静的河水一般的旋律中悟出了些东西,于是突然他明白了这个现象的实质——不是用理智而是用了破水管中发出的噪音所惊醒的直觉。 管子里传来的流水声对他来说如同麻醉剂,慢慢地充斥了整条隧道,然而它们却在管道的内部腐烂着,受到不知何物的感染,焦躁地沸腾起来。 于是它们在管道里压力太大的时候就冲破了管壁,腐烂之物自己汹涌出来,把自己推向世界,它带着点儿歉意,弄得所有的生灵感到恶心,陷入疯狂。 突然,苏梦帆感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弄清楚某些重要事情的门槛上,似乎他在隧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游荡的最后一个小时里。 在他的意识模模糊糊薄弱起来的那一刻,挡在所有有理智的生灵面前的神秘的幕布一下子被揭开了,这层幕布所遮挡的,正是他们对这个由前几代人挖进地球的腹内所造的这个新世界的真正本质的知识。 认识到这一点,又让苏梦帆感到害怕,就好像他只是因为想知道门口的秘密,而透过门上的锁孔窥视了一番,结果只发现一束让人难以忍受的强光射过来,几乎灼伤眼睛。 如果你打开那扇门,光线就会不受控制地突然迸发出来,把胆敢打开这扇禁入之门的家伙烧成灰烬。而实际上,这灼人的光线就是知识。 所有这些想法、感受和担忧拧成一股旋风,像鞭子一样猛烈地抽打着苏梦帆,他根本就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于是因为恐惧,他退缩了——他对自己说:不,这一切都只是幻想。 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他的想象力跟他玩的游戏。 带着释然却又失望的复杂情感,他有一瞬间注意到,一幅使人惊奇然而难以描述的景象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幅景象倏忽又黯淡了,消融在空气里,于是他的思想又一次陷入长久以来伴随他的纠缠不清的阴霾。 他害怕这个知识,退缩了一步,于是神秘的幕布再次垂下,或许,从此永远都不会再为他张开。 他头脑里的这次风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给他深受震惊而且疲惫不堪的思想。 苏梦帆战栗了一下,他坐在那儿试图弄明白每件事——幻想是在哪里结束的以及现实从哪里开始的——不明白这些感觉中是否还有真实存在的部分。 渐渐地,渐渐地,他的心里被怨恨塞满。他是如此的接近事情的真相,近得只有咫尺之遥。而他却没有勇气,他不敢完全地投身于隧道空间中。 现在,他整个一生的时间都要在黑暗中徘徊,就因为曾经太过胆小,害怕迎接真正知识的光芒。 第八章 廉价 没过多久,几人便快达到了和平大道站。 和平大道站没有护栏,但真的见到了还是感到不同寻常——在直接进入一个地铁站之前,没有预先看到标志着边境线的微弱火光,沿途也看不到任何路障。 当他们到达隧道出口时,喧闹之声沸沸扬扬,苏梦帆看见一束灼热的灯光。 他们沿着铁铸的楼梯从左边上去,走过去就是站台。 指挥官的靴子在铁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走了几步之后,隧道向左边转弯,转过去一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在地铁站了。 一束白晃晃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从黑暗隧道里看不见灯光那边的情形,在这里,旁边摆着一张小桌子,边上坐了一个穿着奇怪而又过时的老旧灰色制服、戴一顶鸭舌帽的男人。 “欢迎。”他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移开了手电筒,“你们是来做生意的还是路过?”趁指挥官向他说明此行目的之时,苏梦帆凝视着眼前的和平大道站地铁站。 站台上,岔路都隐没在了昏暗之中,但从圆拱里面发出了柔和的黄色灯光来,这一切看起来那么熟悉温暖,让人心里一阵发疼。 虽然苏梦帆在之前的地铁站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这种灯光让他想起了遥远的过去,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 一个小房子,充满了黄色的灯光,一个女人半躺在一张无背长椅上,她正在看一本书,但她的脸被彩色的壁纸和深蓝色的方形窗户挡住了,看不见。 这个景象突然闪现在脑海里,但只一瞬就不见了。这让苏梦帆困惑不已又感到兴奋。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地铁站里发出的微弱灯光是不是就是他童年记忆的一个片断? 这些记忆藏在潜意识里,进入一个看不见的屏幕,那靠在宽敞舒适的无背长椅上正祥和地看书的年轻女人。 会不会就是他的母亲? 当指挥官亮出证件时,没过多久。看样子是一副高级军官打扮的人直接朝指挥官临面走来。 指挥官交代了苏梦帆等人一些注意事项,便跟着军官走了进去。 这里又不同于全俄展览馆站那种的展览中心共同体,而是隶属于环线共同体又称之为汉莎联盟。汉莎联盟势力多围绕着5号环线,具有强大的机动性。 汉莎联盟繁荣昌盛,所以他们拥有比苏梦帆有记忆以来所知的所有地铁站更多的紧急照明设备。 不,这些跟过去地铁里的灯具不一样,它们灯光微弱,但每20英尺就有一个灯发出灼热的灯光,它们被一根贯穿整个地铁站的金属线串联在了一起。 但对于习惯了发出模糊红光的,用摇曳的火光或小小的口袋便携式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亮帐篷内部的苏梦帆来说,这个地铁站的灯光实在太怪异了。 汉莎联盟的标志为大圈套小圈,白色套棕色,共有四个圈。 在中央控制解散后不久,环形铁路的车站联邦就出现了。这些车站跨越了所有其他的铁路线,是贸易路线的重要枢纽。他们很快成为所有交易者的地方,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拥有了让人难以置信的富有。 很快,他们意识到他们的财富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于是他们做出了唯一可能的决定:他们组建了联邦。 它的官方名称很少被使用,因为人们很快就以中世纪贸易城市联盟——汉萨同盟的名字来称呼它们为“汉扎”。 汉莎联盟的强大不单单的所占面积的多少。汉莎联盟的军事化是为了保护它的财富;它所有的驻地都有重兵把守,它拥有汽车运输和火焰喷射器,它的民兵装备有高端的军事级别的武器。 汉萨警察局在进出警察局方面也显得很严格,非汉萨警察人员需要护照或其他形式的身份证明,并且在离开警察局之前没收他们的武器。 但苏梦帆等人的武器意外的没有被强制没收,但为了不引起他人窥探。苏梦帆跟着凯奇把武器交了上去。 苏梦帆走进站内,发现这里的硬件设备和科技远远超过全俄展览馆站。透过挡板,可以直接看到这里还保留了大量战前技术,包括塑料隔离板、金属探测器、工作计算机、医疗扫描设备和生物危害设备。 在核战争爆发后的地铁出现了很多派系,除了之前指挥官故事中讲述到了第四帝国的狂热珐西斯分子,而汉莎联盟也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意识形态: 它们仿效的是1900-1960年间的米国,在这个社会里,对自由市场的规定很少甚至没有,每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制定规定。虽然这可以让人愉快地看待,但它也散发出一种“人人为己”的氛围。 这也是另外一个势力红线所担心的。尽管他们是一个自由市场经济体,但他们并不是一个完全自由的社会。因此就会产生很大的诟病,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的话,人民的思想就会慢慢腐蚀极端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汉莎联盟和波利斯大都会似乎是地铁里最民主的派系,许多来自第四帝国和红线的公民表示希望搬到汉莎联盟或波利斯大都会。 然而,无论是斯大林主义者还是狂热分子都不能容忍难民:这两个团体通常都会杀害到达的难民。 那些幸运地到达汉萨火车站的人往往被汉萨拒之门外,因为汉萨对外来者有所怀疑。 总的来说,汉莎联盟在经济上和军事上无疑是莫斯科地铁中最强大的派系,严密控制着地铁环线。 除了感叹汉莎联盟在军事上表现出的强大,苏梦帆发现这里的交易市场也是十分热闹,摊位上摆着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里有茶、一条条的腊肠、大量灯具电池、用猪皮做的夹克衫还有雨披,以及一些破破烂烂的书本,其中大部分描写的是色情内容。 半公升装着看来可疑液体的瓶子,标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自家酿制”。这里确实没有哪个贸易商是做烟草生意的,而这个玩意儿过去是随处可以买得到的。 即使是有着蓝色鼻子、双眼流着泪正在出售可疑液体的矮瘦男人,听到苏梦帆问他是不是有一些“小玩意儿”,居然不明白苏梦帆是在说什么。 这里有人在卖柴火、卖一节节的原木,还有一些潜行英雄从地面上带下来的树枝。据说,这些树枝可以烧很长时间,而且产生的烟雾很少。 在这里,你可以用色泽闪亮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子弹买东西。100克茶叶用5颗子弹换;一条腊肠值15颗子弹;一瓶自家酿制的酒的价钱是20颗子弹。 他们亲切地称它们为“小子弹儿”:“来,伙计,听着,看看这个,多酷的一件夹克衫,它便宜,只要30颗小子弹儿,它就是你的了!什么?太贵?好,25颗,成交吗?” 看到柜台上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小子弹儿”,苏梦帆曾在网上看到过有关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一段话。 大概意思是:“卡拉什尼科夫对自己发明了冲锋枪感到自豪,这种枪是世界上最流行的。据说,他特别高兴自己的这项发明,自豪于它能够保卫祖国边境的安全。我不知道,如果我有这样的发明,我想我将会疯掉。想想多少谋杀是在你发明的机器帮助下发生的!这比发明了断头台还要可怕。” 一颗子弹——一条人命。 有的人的生命就这样没了。100克茶叶就是5条人命。一条腊肠呢?对不起,很廉价:只要15条人命。一件质量上乘的夹克衫,就比如今天卖的这件,打个折扣只要25颗子弹,所以,你救了5个人。这个市场的日常交易与地铁整个人口的生活息息相关。 在这里人命可谓是一文不值,所以每个地铁站也就仅仅只有百人罢了。 “嗯,你有没有给自己买些什么?”凯奇走过来问道。 “我对这里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苏梦帆把这个问题挡了回去。 “啊哈,你是对的,这里只有垃圾。但是,小男孩,这个小小的地铁站都应有尽有。那时候,你到了这里,他们会互相竞争:武器、dp、女孩、伪造文件。”凯奇做梦似的叹了口气。 “但这些白痴,”他朝汉莎联盟的旗帜点点头说,“把这儿变成了一间幼儿园:你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好了,我们该继续出发了,带上你的设备——我们要继续前进。” 第九章 生存 苏梦帆拿回机枪后,便看到振亚他们在一条石头长凳上坐了有一会儿了,南边的隧道那里黑漆漆的。 指挥官也同时走了出来,临走前。苏梦帆透过凯奇身子的侧边看到和平大道站管理员把一个好似信封的物件交给了指挥官,指挥官看了没看就直接塞进了上半身内夹里。 “走,咱们这次的任务了。待会我们就回基地。到时候让你们好好享受一番。不过,现在需要让你们再委屈一下。”指挥官手里拿着几条黑乎乎的布条,笑着对苏梦帆等人说道。 然后整个队伍继续前进,但旁边却多了几个和平大道站的士兵。而士兵的前面站着一个管理员。 这个男人一头短发,胡子拉碴,在他粗糙的皮大衣下面可以看到一件软马甲。 苏梦帆看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他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商人。里加站随处可见的那种,一点也不稀奇。 和平大道站的士兵在管理员的指挥下,用黑色布条将苏梦帆几人的眼睛蒙住。 黑色布条蒙上的一瞬间,耳朵的听觉能力一下子放大。那边悉悉碎碎的弱小声音直冲脑海。 不过两方都没有主动开口,都是沉默的前进着。 这真令人恐惧。 当他们从全俄展览馆站走到里加站时,苏梦帆就知道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但这些隧道至少每天有人来来往往,他也知道他们即将要去的是有居民的地铁站。 离开一个明亮温暖、安静祥和的地方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总是令人不快的。 即使是在他们从里加站前往和平大道站的路上,虽然有疑惑,他还是自我安慰说,前面就是汉莎联盟地铁站了,那是一个他可以去安全地放松一下的地方。 但这里的景象是骇人的。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这条隧道,伸手不见五指,被一种不同寻常的绝对黑暗完全笼罩起来——黑暗是如此强大,你几乎触手可及。 黑暗像一块多孔海绵那样,贪婪地吞食掉他们手中手电筒发出的光,这些光亮甚至还不足以照亮前面一英尺的地方。 苏梦帆竭力打破听力的限制,试图判明那些奇怪的、令人不快的噪音中最小的声响,但他发现自己徒劳无功。 那声音很可能和手电筒的微光一样,无力穿透这片黑暗。 即使是众人靴子发出的沉重声音,在这段隧道里听起来也是那么的无力、遥远。 右面的墙上突然出现一道缺口——手电筒的光亮没入一块黑斑中,这只是一个分支走廊,是从主隧道分离出去的一个出口。 和平大道站的管理员朝士兵们打了一个手势,便将众人推在了一边。 苏梦帆听到有巨石推动和钥匙开门的声音。 当声音停止后,感觉后面再次被人推动着。 没过多久,脸上的布条被解开,入眼只有那悬挂在管道上零零散散的灯,微弱的灯光让此刻苏梦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心安。 扭头看去,是一堆石头将整个通道埋没,要不是刚才还可以听到声音,都不会相信在这乱石中竟然有一个通道。 这样的话火车就可以不通过其他地铁站转换轨道就直达5号地铁环线,这样汉莎联盟就可以更好的管辖它的势力范围了。而那通道想必就是汉莎联盟高层人员为了逃生而留的。 毕竟现在不同于过去,除了人祸还有怪物的威胁,多一个逃生通道便多了一个保障。 不过这个地方也让苏梦帆留了心眼,以后可能会用上。 等众人适应过来后,指挥官便让众人继续前进。至于之前的手摇车因为通道的狭窄就不得不放弃了,就先由汉莎联盟的人保管。 然后众人就顺着5号环线,在新村站也简单休息了片刻,也出现了刚才蒙眼的场景,即使是已经有经验了,但苏梦帆还是适应不了。 这如同盲人一般,什么都看不到,只有那无尽的黑暗。 黑? 是的,一直如此。到处都是黑的。 彷佛来到了巨大的黑暗世界,它遮住了整个世界,黑暗吞噬了光明,将会永恒地主导下去。 过了新村站就要慢慢前进到白俄罗斯站。 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直在刺挠这苏梦帆的心神。 在这期间,众人也没有说话,即使现在的环境用不上防护罩,但也是为了节省力气。 毕竟前前后后已经忙碌了数十几个小时,要不是马上就快到了目的地,不然早就受不了了。 现在的苏梦帆好像舒舒服服的躺在床在,渴望着那软乎的被子。吹着空调,吃上凉爽的西瓜。 但现在嘴巴一开一合吸进来的空气又再一次带走了口腔里那不怎么富裕的水分,嗓子紧的在呼吸的时候似乎都能听见摩擦的声响,干裂的嘴唇皱在一起,生怕任何声响将它们撕裂,看见泛红的血丝。 而那残酷的现实让苏梦帆从幻想中反正过来。 是呀!不同的世界,就有这不同的经历。 在那沉默的氛围中,每个人都十分警惕,手中握着枪,手指时刻放在扳机上。谁都无法预料,下一刻会不会有一个潜伏者或者守望者群集而攻。 之前还有手摇车的吱呀转动声,现在也只有靴子踩在地上的沉重声。但即使是最强大的战士,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 而苏梦帆正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前面有两个人,旁边各一个人,而指挥官则是在最后面。 前面凯奇手中的电筒,只仅仅发出微弱的光。时亮时不亮,让苏梦帆的思绪更加晃动了起来。 不禁想到了之前在和平大道站汉莎联盟的强大,因为目前汉莎联盟是苏梦帆见过所有势力中最为强大的,而这种感觉也远远不是前世隔着屏幕玩游戏可以体会到的。 不过之前听指挥官讲过核战争爆发后,人民纷纷躲进地铁站中。而现在地铁站的管理员大多数都是核战争爆发前的电车车长或者助理。 因此他们就比其他人更加熟悉莫斯科地铁站的线路。而据说在还有电车的时候,不管是哪条线路,从这头到那头最多也就只需要1个小时罢了。 不像现在,就仅仅是植物园站到全俄展览馆站中间一千米的路程就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更多。 曾经有一位权威人士——很多年前,他是一辆电车的车长助理。当时,这样的人才已经所剩无几,因此他还算是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因为人们知道,只有这些权威人士才知道地铁隧道应该怎么走。即使离开舒适又安全的电车车厢,置身于黑暗的莫斯科地铁隧道里,处在这个大都市下方,他们也毫无惧意。 政府的联邦系统分裂了以后,很多车长助理当上了地铁站的头目,地铁也从一个复杂的民间防御体系和巨大避难所变成了拥有独立政权的小王国,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体系与政权,有自己的领导人和军队。 有的一夜之间崛起,有的又一夜之间败落,被他们以前的朋友或者奴隶们推翻,沦为殖民国。 这里处处体现出一种混乱的无政府状态,他们之间经常发生战争,小王国之间会结成短暂的联盟,抵御共同的威胁,刚刚共同摆脱一个威胁,恢复一点元气,又开始相互厮杀,拼得你死我活。 战争的原因是对一切物质的疯狂争夺:居住空间,高蛋白植物,不需要任何阳光就能生长的蘑菇,以及鸡舍与猪圈——养满了用无色的地下蘑菇喂养的苍白的地下猪和瘦弱的鸡。 他们也争水源和过滤器。蛮族因为不懂得如何修复由于误用而瘫痪的过滤系统,饮用了被射线污染的有毒水源,行将死亡。 他们把犹如野兽一般狂暴的愤怒发泄在拥有文明生活的人们身上,发泄在有发电机和小型水利电气设备正常运转的地铁站上。 在这些地铁站里,过滤器得到维修并得到人们定期清洗;那里有女人们用勤劳而温柔的双手把潮湿的土地用小小的白色草甸子铺起来;那里还有一些喂得不错的猪,在圈里快乐地哼哼。 这一切是多么让蛮族的人嫉妒和愤怒啊! 人们被迫前进,为着生存的本能和分治——这个革命的永恒规则,永无止境又绝望地厮杀。 成功的地铁站的守护队伍往往是由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组织起来的随时准备战斗的队伍,他们勇敢地面对所有敌人的入侵,直到流光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他们不断地展开反击战,通过战争赢回属于自己的每一寸土地。 每个地铁站都在努力囤积军队力量,一旦无法继续维持和平、互不侵犯的状态,就派军队去讨伐所有的入侵者,把他们野蛮的邻居挡在自己赖以生存的土地之外; 还要准备抵挡那些可能从隧道的任意缝隙中爬出来的恶心的怪物——这些古怪、陌生而又危险的生命可能会因为明显违背进化论而让哒尔文感到绝望。 这些怪物与人们通常概念上的动物是如此不同:或许,它们是在具有毁灭性的阳光射线下变异而生,从最没有攻击性的城市动物一下子变成了地狱里的魔鬼;或许,它们一直就居住在地球深处,只是如今遭到了人类的打扰。 它们显然是地球上生命的一部分,虽然容貌丑陋,外形扭曲,但还是这个地球上的生命,它们仍旧脱离不了这个星球上众所周知的原始冲动——生存! 为了生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第十一章 隐秘 就在苏梦帆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一道光。 ‘那应该就是目的地了。’苏梦帆心中想着。 看向两侧的人,他们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表情。 到了,白俄罗斯站。 还是指挥官上去交接,这里依然是汉莎联盟的势力范围。但汉莎联盟会专门安排巡逻车,将苏梦帆等人送到目的地。 巡逻车不同于手摇车,这已经有着正常车的样子了,就跟切诺斯蝎子沙漠突击车有些相似,主驾驶位有一把机枪,远远要比苏梦帆手中拿的要大很多。 没过多久,指挥官便安排好了一切,并告诉苏梦帆等人到了隼鸟站会有人安排休息。 而指挥官没有跟苏梦帆等人一起,而是单独一个驾驶着巡逻车向相反方向驾驶。 苏梦帆没有管太多,就跟着凯奇等人驾驶者巡逻车向隼鸟站前进。 这巡逻车就是不一样,不但不需要人力费时费力的去按压它。而且上面还有一个机枪,速度也要快了很多。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便来到了隼鸟站。 众人在隼鸟站人员的安排下,分配好了房间。 而苏梦帆立马脱掉防护罩,并甩掉靴子,把脸埋在枕头里,舒服地睡着了。 ------------------------- 而另一边独自驾驶着巡逻车的指挥官,也已经到达了他的目的地——马雅可夫站。 众人只以为这只是2号线上简简单单的第一站点,却不知道这里通向一个秘密基地。 d-6,也被称为莫斯科地铁2号,是一个荒芜的绝密政府专属军事设施。 在地铁居民心目中属于一个传奇。 指挥官拿着电筒,按照心中的记忆,在其中绕来绕去。 而这里终年不见阳光,显得昏暗潮湿,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途径的墙壁上图案也已经被污渍给掩盖了,只能隐约看到上面几个零零散散的字母。 里面的路错综复杂,就如同一个迷宫。倘若没有知情人的带领或者地图的指示,想必是很难摸索到正确道路的。 而指挥官走了不知多久,视野变得辽阔起来。 只见中间有一大段空白区域,就类似一个圆柱体。而旁边围绕着轨道,指挥官的面前停放着一辆电动有轨电车。 这里看样子就像是一个地堡。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无法想象到。在地铁线路下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指挥官没有管一旁的电车。直接徒步从楼梯走了下去。 来到了一个大门上面印着a4的地方。 走了进去,便发现里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电脑,这可是在莫斯科地铁线上是难以见到的,甚至那些年龄小的,甚至就不知道电脑是什么东西。 在这里,只存在记忆中的物品却是随处可见的。 指挥官走到最前面,在一旁的操作台,按了几个按钮。 面前的电脑屏幕竟然亮了起来,然后屏幕上浮现四个人影,有胖有瘦,有男有女。不过每个人似乎都带着黑袍,看不起人脸,只能凭借身材跟身影识别人。 其中一个胖子说道:“3号,有什么事情要上报的吗?” 指挥官将在路上把苏梦帆可以免疫“魔音”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所有黑衣人听完后,进入了深思。 一个声音有些尖锐的女声:“看来阿尔科恩还是有点用处,不亏我们在他身上做了这么多实验。” “是呀!当初我们在黑暗族的巢穴中发现他,就知道这家伙有点意思。”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那个胖子说道:“看样子,有着阿尔科恩这点作用的出现,就距离我们的目标更近了一步。看来,是时候把那个任务交给他了。” 最后一个瘦子沙哑的说道:“我早看那些婆罗门不顺眼了,找了10年还没找到我们要的东西,要不是看在他们还有点作用,不然早就换人了。” 众多人影一一讨论后,并给指挥官下发了新的任务,便消失不见。 ------------------------- 帐篷的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高大的人悄悄地摸了进来,我们看不清他的脸。唯一能看到的是他那个光溜溜的脑袋上反射出来的不祥的红色应急灯的灯光。 一个低沉的像是用手捂住了嘴巴发出来的声音响了起来:“咱们又见面了。指挥官,我看他不在这儿。 不要紧,我们可以找到他,这是迟早的事。他跑不了。现在,你得跟我来。我们有些事得谈谈。比如,双腿瘫痪的你。” 苏梦帆听到这里一下子像是落入冰窖一样浑身冰冷,他听出这是刚才给自己分配房间,那个人。 这个人慢慢地、静静地靠近,可是仍然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光线射下来的方式是怪异的。 最后,他摸到了一个台灯的开关,打开台灯,这才照亮了此人的脸。 可是,他看到的一切让他感到全身无力、恐惧万分,逼近他的不是一张人类的脸,而是一个恐怖的黑色的面孔,上面有两个巨大、空洞而没有眼白的眼睛和一张血盆巨口。 苏梦帆一下跳起来,飞逃出帐篷。 光一下子都灭了,整个地铁站彻底陷入了黑暗。只有远处一个小小的火堆发出微弱的光来。 食尸鬼从背后追上他,怒吼道:“站住!你没处可逃的!”他发出人的狂笑,渐渐地,这声音又变成了那种熟悉的鬼怪凄厉的长嚎。 苏梦帆跑开了,顾不得回头看一眼,只听见他身后沉重的靴子发出的脚步声,那声音不急不慢,就好像追他的鬼知道他没有多少地方可以逃,苏梦帆迟早会被捉住一样。 苏梦帆朝着火光跑去,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背对着他。 他跑过去轻拍那个人的肩膀想要求助,可是那人突然向后倒了下来,很明显,他已经死去多时,而且不知为何,脸上居然蒙着一层白霜。从这张已经僵硬了的脸上,苏梦帆认出来,这是他的队友——凯奇。 “嘿,阿尔科恩!睡得这么沉!快起来啦!你已经睡了七个多小时啦……你这懒鬼快起来!我们该吃饭了!”凯奇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梦帆从床上坐起来,盯着他。 “噢,凯奇……你……你一切都还好?”他眨眨眼睛,问道。 他还没从梦里走出来,没法去问问他是生是死,好在凯奇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没有把这句到了舌头尖的话说出来。 “好着呢,你这不是看到我好好的了嘛!起来!我要介绍我的朋友给你认识。”凯奇说道。 附近有一种熟悉然而不太清楚的声音,苏梦帆大汗淋漓,想起了他刚刚做的那个噩梦。 最后,来访者也挤进了帐篷。 苏梦帆打了个哆嗦,把身体贴在帐篷的墙壁上——正是那个人。 噩梦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黑暗空洞的眼睛;重重的靴子声紧追在他的身后;僵直的尸体坐在火堆旁…… “是,我们见过的。”苏梦帆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向来访者不情愿地伸出一只手。 那个人的手又热又干燥,于是苏梦帆慢慢说服自己刚才不过是一个梦,这个人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不过是十几个小时疲劳的任务中的想象和恐惧感在他梦里的显现罢了。 “嗯,阿尔科恩。这是我的好朋友萨奇,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 “萨奇,这是我这次任务的队友,你可别见他身子弱,但他可厉害着呢!这次要是没有他,你就见不到我了。”凯奇互相介绍了俩人。 苏梦帆跟萨奇互相交流了几句,也确认了刚才实实在在就是梦罢了。 然后就在萨奇的招呼下,走出了房间。看到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食物,而自己的队友也围着火堆已经坐好了,就差自己一个人了。 在振亚的招呼下,苏梦帆坐在了他的旁边。 “来,这杯敬我们的大恩人。阿尔科恩!”众人举起瓷缸,里面盛满了自酿啤酒。 苏梦帆喝了一口,感觉有些苦涩,不过味道比较纯正。 随后尝了尝这里的猪排,真的十分不错,吃起来肥而不腻。 能在这种末世废土的环境下,吃到这些东西,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呀。 众人吃完后,就开始闲聊。毕竟也没有多少娱乐活动。 这时振亚就率先说出:“伙计们,你们知道波列扎耶夫那里的人突然消失的故事吗?” 第十二章 隼鸟 虽然苏梦帆早就从地铁站的商人那里听到过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但他还想再听一次,就像一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孩子,非要听那些关于没有脑袋的变异怪兽和绑架孩子的黑暗族的恐怖故事一样。 “你是说发生在波列扎耶夫站的那场灾难吗?难道你没听说过?那事十分诡异,即诡异,又可怕。 先是他们的侦察员一个个消失了。他们往隧道里边走,进去之后就没再回来——不过,他们确实都是些菜鸟,跟我们没法比。 接着,他们的地铁站越来越小,原来住在那里的人不断减少,侦察队消失了。一个分遣队被派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像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 起先,他们想:是不是他们都被抓起来,关在隧道里的某些地方了……”苏梦帆听到这儿时打了个冷颤,心里一阵不自在。 “但是,巡逻队也罢,住在地铁站的人也罢,谁都没看见异常的东西,不管他们用了多少灯,照得有多亮。 他们等啊等,半小时,一小时,然后两小时过去了,还是没人出现。他们着实搞不懂那些只往里面走了1000米的巡逻队员们去了哪里,毕竟他们也不是傻子。 后来,他们就不允许自己的人再往那里面走了——这个故事长得很,简单地说——后来,他们等不下去了,就派出增援部队去搜救,找啊找,喊啊喊,最终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侦查员们消失了,巡逻队也没了。 最可怕的是,人们不但没有看到是什么东西把这些人给弄没了,而且连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波列扎耶夫站的人消失了。” 苏梦帆开始后悔让振亚重述这件事了。虽然振亚既没有比他知道更多,也没有对这个故事添油加醋,但他却提到了那些热衷于并且很擅长讲故事的商人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一些细节。 这些细节让苏梦帆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后一阵寒气,让他即使坐在火边仍然觉得不自在。 这时候隧道里传来的任何动静,即便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都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喏,现在你知道啦,波列扎耶夫站的人们没听到枪响,所以他们认为: 那些侦察员是当了逃兵逃跑了,也许他们想轻轻松松地活着,跟那些流氓无赖似的到处鬼混,那就让他们见鬼去。 也许波列扎耶夫站的人们这样想会觉得好受些,轻松些。 然而,一周后,又一支侦察队不见了。这次,他们只在500米的地方巡逻,跟上次一样,这些人就像空中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痕迹。 波列扎耶夫站的人们开始担心了,他们碰到了棘手的难题——一个星期之内,已经有两支侦察队不见了。 他们得做点什么。于是,他们在隧道300米处设了警戒线。用沙包垒起战壕,架起机关枪,装好探照灯。 然后,他们派了一个信使到赛马站去——赛马站和1905大街站都是和他们结了盟的。 起初,十月平原站也是这个联盟里的一员,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里没法住人了,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同盟就这样瓦解了。” “不管怎样,波列扎耶夫站派了个信使到赛马站去,告诉赛马站的人说:大事不好了,得要他们帮忙。 第一个信使还在赛马站等着对方回话的时候,第二个信使也到了。 这个信使满身大汗,说他们加固了的警戒线还没来得及开一枪就被攻破了,那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都被杀光了。 太可怕了! 他们就像死在睡梦中一样,但问题是他们根本没有睡觉,暂且不说军令如山不允许睡觉,就算让他们睡他们也不敢睡! 此刻,赛马站的人们一下子反应过来,要是他们不采取任何措施的话,同样的悲剧也会发生在他们这里。 于是,赛马站装备起一支大约由100名经验丰富的老兵组成的突击队,每人配备一把机关枪,还配备了榴弹发射器。 这些准备花了些时间,大概一天半的样子。 一准备好,他们就马上派这支冲锋队去支援波列扎耶夫站了。 当这支队伍赶到波列扎耶夫站的时候,那里没有留下半个活口,除了一地鲜血,他们连尸体都没找到一个。 哼,谁知道是哪些混蛋干的呢! 至少我绝不相信人类会有这种本事。” “那些去了波列扎耶夫站的赛马站冲锋队后来怎么样呢?”苏梦帆不由紧张地变了腔,听上去都不像他了。 “他们倒没事。这些人聪明得很,他们把通往波列扎耶夫站的隧道炸毁了。 听说大约40米长的隧道都塌了,如果没有专用的机械设备的话,这隧道是不可能再被打通的,就算有那些设备也没有人去,更别说去哪里找设备了,像我们的机器都是五十年前的旧货了……”说完,振亚陷入了沉默,盯着火苗不做声了。 听到这个故事后,大多数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能想象到,一个地铁站里的几百个大活人会莫名其妙的消失。 沉默了一会,萨奇打破了这个场景。 “我突然想起了4号-菲利县线上关于三条腿的人的故事来。 那里有几个地铁站因隧道挖得太浅而过于靠近地面,住在那里的人相当于没有任何保护地暴露在射线的辐射之下。 那些地方到处是长了三条腿或者两个脑袋的怪物,还有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铁上爬来爬去。” 凯奇吸了一口烟,跟他的同伴们说:“伙计们,既然来了,何不在这里坐一会儿呢?要是三条腿的怪物真来了,咱们就帮他们一把。喂,振亚!有水壶吗?给我弄点水喝。” 振亚站起来,把罐子里的水倒了些在一个油光锃亮的水壶里,架在火上烧。 过了几分钟,水开了,那个水壶的哨子响了起来。 这熟悉而又温馨的声音让苏梦帆觉得温暖了些,也平静了些。 他环顾四周,看看那些围坐在火边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结实又可靠的汉子,这里艰苦的生活把他们锻炼得如钢铁一般坚强。 你可以相信他们,可以信赖和依靠他们。 他们的地铁站是整条站线上不同于其他的地铁站,全靠坐在这里的这些汉子们,还有其他跟他们一样结实又坚强的人们。 他们之间有着兄弟般温暖的情谊,紧紧地团结在一起。苏梦帆来到这个地下世界的时候才23岁左右(今生),那时候还有人在地面上生活。 他不像很多出生在地铁隧道里的人一样消瘦而苍白,因为害怕辐射和灼热的阳光而不敢到地表上去(地表的辐射和阳光对这些地下居民们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不过,即使是苏梦帆,他也已经在这地下待了很久了,他印象中也只去过地表一次,而且只在上面待了一小会儿——宇宙的辐射太严重,任何人要是因为好奇心在上面待久了,也许都来不及散散步或者看看地表上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会被烧成灰。 随后,众人闲聊了许久。 早已吃饱的苏梦帆则跟着萨奇在隼鸟站逛了起来。 在萨奇的介绍下,苏梦帆知道了这个隼鸟站跟南方的机场站和迪纳摩站合称为“种植园”。 这里不同于植物园站那种有名无实的“植物园”。而且,这里也没有黑暗族。就只是一个单单纯纯的“种植园”。 这里的商人也比较少,更多的地方则是大帐篷,以种植各种植物为主,那是可以产出粮食最多的地方。所以在这里居住的人,要么是有关系,要么是幸运的人。 而产出的植物,则再次衍生出二次产品,例如面包,啤酒什么的。 所以在这里,则是那些在外挨冻的流浪汉梦寐以求的天堂。 就因为产出的地方尤为重要,所以这里的武装力量远远要比苏梦帆走过的任何地铁站都要多。跟那个汉莎联盟也是可以较量较量的。 这让苏梦帆更加好奇,自己这伙人的背景是什么。 本以为是汉莎联盟,但发现队友对汉莎联盟的态度并不是那种尊敬或者恐惧的,而是那种轻蔑的态度。 汉莎联盟在莫斯科地铁线众多势力中,可称之为“老大哥”的地位。 难不成,是这次任务目标——隐形守望者? 可没有什么证据,就只能慢慢从别人嘴中套了。曾经跟凯奇交流过,像他那么高傲的人,都否认了隐形守望者。 难不成目前自己身份背后的势力是一个与隐形守望者相持或者更厉害的组织? 这一切,也就只能从那个指挥官口中,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因为那个指挥官的行为很可疑。 听凯奇说,那个指挥官要比自己大约年长15岁。 以前,他是名侦察兵;后来,他成了一名前沿警戒线上的指挥官;现在,上级把他安排在这个去培训新人的岗位上,给他配备了优良的装备。 但他仍然想深入到隧道更深处的地方,进一步靠近黑暗、靠近秘密。他热爱隧道,对这里的所有分叉、小道摸得一清二楚。 当他待在地铁站,身处于农民、工人、商人和管理机构之间时,他感到很不自在,他觉得人们并不需要他。 他讨厌锄地、种蘑菇,更无法忍受给地铁站的肥猪喂蘑菇,站在肥料之间让他感到难受。 他也成不了一名商人——从他出生那天起他就受不了商人。 他是一名军人,他一直认为,只有当军人才是一个男人实现其价值的职业。 对于他一辈子都在保卫臭烘烘的农民、唧唧歪歪的商人、公事公办的管理者以及妇女和孩子这件事儿,他倍感自豪。 女人们被他傲慢的态度、深刻的自省以及待人接物的冷静(因为他一直都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身边的人和事物)给吸引了。 女人们许给他爱情,她们保证让他生活得舒服,可是他不走到离地铁站50米远的地方就难以感到舒服。 那里照不到地铁站的灯光,女人们不会跟他去那里。 第十三章 琐事 在隼鸟站没有呆多久,便来了一群雇员。 到列宁图书馆的档案室找到一本书,并且让苏梦帆签下了契约。因为他们认为苏梦帆的“特异能力”会起到很大的作用。 苏梦帆从地铁站出来了,他疯狂地到处张望。 他刚刚跟别人签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奇怪的契约,那个人拒绝明确地告诉他他需要去主档案室寻找什么,只是答应他在他上去到了外面之后再告诉他具体的细节。 他不能独自一人到外面去,上级打算把整个分队都装备起来。 苏梦帆被安排与至少两名追猎者同行,他需要把他找到的东西立刻交给那个人,这次探寻之旅才算是取得成功。 那个人才会告诉苏梦帆想要的答案。 现在,他从昏暗的房间来到了站台上。 对他来说,那个契约的条款好像十分荒谬。就像在古老的童话故事中,他被派去他不知道的地方,去寻找他根本不知道的东西,而且作为交换,他将得到不知道什么样的奇迹般的救赎。 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这样空手而回? 那是追猎者希望他做的吗? 当苏梦帆问这些神奇的雇员他该怎样在这么大的图书馆主档案室里找到他们一直要寻找的东西时,他被告知他将会在适当的时候弄明白所有的一切。 他会听到的,他没有再问什么问题,生怕雇员会对他的特异功能失去信心,虽然他自己并不相信自己有什么特异功能。 最终,他被严重警告说,不能让士兵们知道任何消息,否则那个契约不再具有任何效力。 苏梦帆在大厅中央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并开始思考。 这是个绝好的去外面的机会,可以做他之前想过的事情,可以不被惩罚,也不用管后果。 去到外面,还是和真正的追猎者一起上去,为那些雇员完成一个秘密的任务…… 指挥官躺在旁边的一张长椅上,他看上去很疲惫,也有点紧张。 “你为什么说‘是’呢?”他看都不看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啊?”苏梦帆惊讶地问。他和雇员的谈话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指挥官低声地说,完全忽略了苏梦帆的问题。 苏梦帆张了张嘴,想要问为什么的时候。指挥官看了他一眼,便直接站了起来,离开了。 苏梦帆把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在隼鸟站的走动,漫无目的地走在无尽的楼道和通道上,审视着雄伟的柱廊,赞叹着这个地下城市居然可以容纳这么多人。 他研究着印在棕色包装纸上的全部“地铁新闻”,听着流浪歌手的歌声,翻阅着书摊上的图书,与待售的小狗一起玩耍,听着最新的八卦消息。 但是这些都无法改变他一直被跟踪和被监视的感觉。 有几次,他突然转身,希望能引起某人的注意,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围了,而且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在一条通道那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了几个小时,然后晚上十点钟他来到了隼鸟站的出口处。 指挥官过了一会才会过来,但是哨兵们显然是得到了指示,给了苏梦帆一杯茶让他慢慢等候。 那个年老的哨兵在他的搪瓷杯里倒满了沸水之后,又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所以,我被要求去监听收音机,每个人都希望听到乌拉尔那边的政府传来的消息。但是听收音机根本没用,因为他们最先打击的就是战略目标。 这就是莫斯科拉门奇地区遭到污蔑的原因,也是城外所有三十米深的地下室的夏季住宅遭到污蔑的原因。 他们很可能错过了莫斯科拉门奇地区……他们尽量不去打击和平的百姓……没有人知道其实那时战争马上就要结束了。 所以,他们可能绕过了莫斯科拉门奇地区,但是莫斯科拉门奇地区旁边有个指挥点,所以他们攻击它。 至于有关平民的伤亡,他们说,到处都是附带的破坏、你肯定不愿看到那惨烈的景象。 但是当时都没有人相信,所以我坐在阿尔巴特站旁边的一块黄铜上听着收音机。 而最初,我听到了很多奇怪的消息……西伯利亚非常安静。虽然这个国家的其他地方仍在广播着,战略核潜艇也整装待命。他们会询问是否实施打击……人民并不相信莫斯科将不复存在。 所有的船长在收音机旁像孩子一样大哭。 你知道,这很奇怪,一辈子都不曾说过什么坏话的咸海海军军官,也哭着让大家到处查看,看看他们的妻子或者女儿是否还幸存着……‘快去找他们。’他们说……之后,就各自行动去了。” “那些人说:‘这就对了!地狱在呼唤它,这是以牙还牙!’他们已经靠近了湖岸而且对着城市疯狂射击。 相反,其他人却认为既然一切注定要下地狱了,那么再继续打仗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为什么要杀更多的人? 这没有多大的作用,很多人都想着为家人报仇雪恨。船一直是必需品,他们可以在地铁站的水下面生活上半年。他们找到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当然,他们不能把他们全部找到。 嗯,这是一段耳熟能详的历史。 每当我想起这一天的时候,我都感到震撼,对此并不重要。 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在战斗中奇迹般幸存下来的坦克手,他们从据点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运送着坦克……新一代的盔甲技术可以保护他们免受辐射的侵害。 在坦克里有三位士兵,他们从莫斯科向东全速行驶着。他们穿过一些正在被烧毁的村庄、还有湖区,然后一直行驶,在一些稻草顶处停了下来,然后重新上路。 当燃料用完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处穷乡僻壤,不过,这里已被炸成了一片空地。这里的辐射非常厉害,但仍然没有半点迹象表明这里已经靠近市区了。 他们建立了一个训练营,开始挖船体式坦克,最终完成了有序的设防。他们在附近搭起了帐篷,最终建成了泥屋,并建立了一台人工发电机。在坦克周围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两年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与他们交流,了解他们这样生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起初,一切都很平静,他们建立了一个农庄,其中两人还有了孩子,一切都是……正常的生活。 他们有足够的弹药。 他们在那儿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和我们聊天的中尉甚至都无法准确描述那些从森林中跑出来的动物的样子。 然后他们就悄悄地离开了。 我花了半年时间去寻找他们,但是却没有找到。也许他们的发电机或者发射机出现了故障,或者也可能是他们弹药用完了……” “你说的是有关莫斯科拉门奇地区的事情,”他的伙伴回忆说,“有关它是如何被炸毁的,而我觉得,只要我还在这里服役,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有关克里姆林宫的事情。” “它是怎样保持完整的?它为什么没有被攻击?我是说,想想这两个问题,你就能找到那个地堡……” “谁告诉你它没有被攻击?哦,它确实被攻击了!”哨兵肯定地说, “他们只是不想拆除它,因为它是一座纪念性建筑,也是因为他们正在测试新的武器。那就是我们看到的……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把它从地球上抹去会好得多。”他吐了口口水后陷入沉默。 苏梦帆静静地坐着,想着不要打断这位老兵的回忆。 他听到了很多事情的细节,而这在过去都很罕见。但这位年老的哨兵依然沉默不语,迷失在某种属于个人的世界里。 苏梦帆最后还是抓住了机会,决定问一个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其他城市也有地下铁系统的,对不对?至少,我听说过。 每个地方都没有人存活下来,这种说法真实可信吗?你在做无线电话务员的时候,难道没有听到有关这方面的讨论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但你是对的。比如说,住在彼得堡的人本来应该能够得救的。他们的地铁站挖得很深,有些站比我们这里的还要深,配备的设施都一样。我记得,小的时候去那儿玩过。” “其中一条线路,他们没修通往铁轨的出口,而是修了那种厚重的铁门。当火车到的时候,这些铁门会和火车的车厢门一起开启。 我记得,当我看到这个情景的时候,感觉很惊讶。我问过每个人,但没人可以告诉我具体的答案,到底为什么要设计成这样。 有人说,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洪涝,也有人说,这么设计可以为整个工程节省一大笔钱。 之后,我认识了其中一位修建地铁的工人,并和他成为了朋友。他告诉我,有些东西毁灭了一个施工队一半的人,然后,其他的施工队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他们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被啃咬过的骨头和修路工具了。 当然,人们从未被告知任何情况,只是沿线安装了那些铁门。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安全。 那是什么时候呢? 让我想想……不管怎么说,究竟是什么吞噬了那里,真的很难想象。” 第十四章 命运 谈话随着指挥官和另一个人来到大门前而中断。 那个人身材短小而又粗壮,眼睛深陷,宽宽的下巴上蓄着短胡须。两人都已穿上防护服,背上悬挂着巨大的干粮袋。 指挥官默默地审视着苏梦帆,然后把一个大的黑包放在苏梦帆的双脚旁边,接着走向军队搭的帐篷。 苏梦帆拉开包上的拉链,手伸了进去,取出一套跟指挥官及他的伙伴身上穿着的一样的黑色工作裤。 还有一个特别的防毒面具,上面有一个能够遮上整张脸的面罩,旁边是两个过滤嘴,以及一双高帮靴子。 最重要的,是一把新的、带激光瞄准器及可折叠金属枪托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这是一把特殊的武器。 苏梦帆只见过一次与这类似的武器。 汉莎精英部队坐在轨道摩托车里巡逻线路时,身上带着的就是这种武器。包裹的底部放着一把长柄手电筒和一个表面是织物的头盔。 他没有时间把这些东西都穿戴整齐,因为这时候帐篷的帘布掀了起来,萨奇走了进去。他的手里提着一件带有拉链的、可伸缩的包。 他们呆若木鸡似的看着对方。 苏梦帆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明白情况的人。 “你来了?你是我们的监督人?你是过来帮助我们找到我所不知道的东西的?”他嘲弄地问道。 “我知道那是什么。”萨奇咆哮着,“我不知道,你准备怎么去找到它。” “我也不知道,”苏梦帆承认,“我被告知稍后会得到解释……所以,我在这里,等着。” “而我所得到的信息是,一名‘千里眼’正被派往地面,期待他能探查到前进的方向。 “那我就是那个千里眼喽?”苏梦帆哼声道。 “长老们相信你天赋异察,你的命很特别。圣约中提到一个预言,有一个命中注定的年轻人,将找到大图书馆隐藏着的各个秘密。他将找到我们努力找了10年都没找到的种姓。长老们确信,这个人就是你。” “就是他们之前说的那本书吗?”苏梦帆问道。 萨奇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期待你能感知到它,这本书并不是人人都能看到。如果你就是那个‘命定的年轻人’,你根本不用围绕着成堆的文件乱跑,那本书就会找到你,”他说这番话的时候。 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梦帆,然后补充道,“那么,你从他们那里交换到了什么信息?” 隐瞒真相没有用,苏梦帆唯一不爽的是。萨奇理应带给他信息,并借其抵御食尸鬼的入侵,从而得到隐形守望者的信息。 但他却对这样的危险或他与委员会成员之间的协议内容,居然一无所知。 他简单地向萨奇介绍了这个协议,并解释了他正在努力阻止发生的这场灾祸。 萨奇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把话说完,然后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在苏梦帆离开帐篷时还若有所思。 指挥官和蓄着胡子的潜行者正全副武装准备出发,他们手里提着防毒面具和头盔。 他的搭档现在提着轻机关枪,而指挥官手握一把跟苏梦帆曾经得到过的一模一样的冲锋枪,脖子上挂着一副夜视设备。 萨奇走出帐篷时,和苏梦帆趾高气扬地彼此看了一眼,接着萨奇眨了眨眼,两人开始大笑起来。 他们现在看起来都像是真正的潜行者。 “我们真是幸运……新手们在执行重要任务之前,要花两年的时间接受潜行英雄的培训,从地面上取柴火。但你和我,我们的日子真是太舒服了!”萨奇向苏梦帆小声地说。 潜行英雄……这个词对俄语来说是个陌生的外来词,但它居然风靡一时。 早些年,这个词是专属这样一些人的——他们很贫穷,迫于生计不得不到废弃的军事射击训练场上,拆开没有爆炸的子弹和炸弹,把拆出来的黄铜卖给那些收购有色金属的人。 它还曾经被用于称呼那些和平时期的怪人,他们在下水管道里爬来爬去。 这些被冠以此名的家伙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职业都是极度危险的,常常面对的是不可知的、奇怪的和不祥的东西。 在地铁站里,那些少有的有胆量到地面上去探险的冒失鬼被人们称作潜行英雄。 他们穿着防护服,带着防毒面具和遮光眼镜,去地面上寻找人们需要的东西的时候都装备着重量级的武装——军用供给品、设备、替换零件、燃料……敢于从事这个行当的人有好几百个。 然而,能够活着回来的却屈指可数——这些活着回来的就成了无价之宝。他们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过去的地铁雇员。 地面上有各种可怕的事情等着这些大胆的人——足以致死的射线,还有射线之下异化出来的食尸鬼般的怪物。 地面上也还存在着一些生命,可是从人类一般的概念上来说,那些东西也已经不能称之为生命了。 每个潜行英雄都成了一部活生生的传奇故事书,他们成了受到别人崇拜的神,不论老幼,每一个人都对这些英雄满怀敬意。 在这样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土地和天空的世界里,在这个“飞行员”和“科学家”一类的词汇已经成了毫无意义的空话的世界里,孩子们的梦想就是成为潜行英雄。 他们想独闯前路,穿着闪亮的盔甲,接受着几百人仰慕而感激的目光,爬上去,到地面上去探险,到那个神的王国,与怪物作战,然后给地下的人们带来燃料、军用品、光和火——其实就是,给他们带来生命。 指挥官不以为然地看着他们,但什么都没说。他向他们打手势,要他们跟上。 他们走向通道圆拱那里,接着上楼梯,停在下一个水泥砖墙前。那里有一扇门,细节处加固过以增强防御能力。 潜行者跟哨兵们打招呼,示意他们打开大门。 其中一名士兵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大门走去,并用力拉开门门。厚重的钢门朝旁边平稳地滑开。指挥官让另外三人先过,他向哨兵敬礼后才跟着走出去。 门后是大约三米长的短短的缓冲区,连接着墙和增压舱门。那里站着两名装配重型武器的士兵及一名军官,正在警戒。在下令升起铁铸障碍之前,指挥官决定向新手们简单交代了一下。 “听好了,接下来的路途中不许说话。你们中没有人上过地面,对?没关系……给我张地图,” 他对军官说:“到达前厅之前,请紧跟我的脚步,不要到处晃,不要四处张望,不要说话。离开前厅之后,直接通过旋转门,要不然你们的腿就没了。 一定要紧紧跟着我,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擅自单独行动。接着我会走到外面,泰恩在那里,”他指着留胡子的潜行者说, “将待在那里不动,并警戒基地的前厅。没有危险之后,我们要快速来到大街上,然后迅速左转。 现在天还不是很晚,所以,你们在那儿不要用手电筒。 我们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你明白莱特仕木宫在哪里吗? 它就在右面,但你们一走出地铁就会发现建筑物上有一个堡垒。 不要看莱特仕木宫,不管什么情况下都不要看!谁要敢不听,我就爆他的头。” 这是真的,有关莱特仕木宫,有关潜行者不管在哪种情况都不许看它的规定,看来是真的。 苏梦帆吃惊地这样想着。 突然,他的心中涌动起某种东西,一些零零碎碎的想法和图像……不安地浮现,之后又归于平静。 “我们要前往大图书馆,一直走到大门和台阶那里,我打前锋。如果楼梯安全,泰恩将做好那里的警戒工作,我们接着上去。 然后我们帮泰恩警戒,让他上去。不要站在楼梯上聊天,如果你们发现危险,就用手电筒示瞥。除非真的很有必要,否则尽量不要开枪,枪声会惊动它们。” 它们是谁?”苏梦帆忍不住出声问道。 “‘谁’?你什么意思?”指挥官回答道,“你以为在大图书馆里会碰到谁?当然是图书管理员了!。” 萨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脸色变得苍白。 苏梦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指挥官,觉得没有时间再假装他无所不知了。 “那,那是谁?” 指挥官惊讶地抬起眉毛,他留着胡子的搭档则把一只手挡在双眼上。萨奇看着地板。 指挥官长时间地整眉凝视着苏梦帆,最后终于确定苏梦帆没在开玩笑。 他冷冷地回答道:“你自己要见机行事,重点要记住的是:如果你直视他们的双眼,就能阻止他们攻击你。直视双眼,明白吗? 不要让他们绕到你的身后……当然我们这次行动是从隼鸟站前往地面的,所以到列宁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路上的时候要听指挥,不要擅自行动。 就这些了。行动!”他依次戴上防毒面具、头盔,然后竖起拇指向哨兵们示意。 那名军官走向主控制开关,打开增压舱,钢铸的障碍墙缓缓向上升起,开始行动了。 第十五章 地面 指挥官挥手示意可以了,苏梦帆推开透明的门,提起冲锋枪,跳到大街上。虽然潜行者要求他紧跟步伐不要到处乱逛,但这不可能遵守的嘛…… 从苏梦帆还是小孩开始,天空就已经完全变了。空不再是无边无际的天蓝色,而是乌云密布。 秋天第一滴水已从灰色的天空落了下来。冷风阵阵吹过,渗透到苏梦帆穿着的布制防护服里。 这里的空间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令人目瞪口呆,左右和前面一片空旷。这种无边无际的空间既引人入胜却又令人有奇怪的压抑感。 转瞬间,苏梦帆就想回到隼鸟站地底下的前厅,感受近在咫尺的墙壁带来的安全感,将自己陷入到与世隔绝的有限空间里,舒适地待着。 不过,他用研究最近建筑物的方式迫使自己转移注意力,以对抗这种压抑的感觉。 太阳已经下山,这个城市正渐渐被夜幕降临前的昏暗所笼罩。 低层公寓建筑的支柱,几十年来不断遭到酸雨的侵蚀,表面变得凹凸不平。 破败的窗户只剩下空空的窗框,瞪着经过的他们这些人。 这个城市……虽然凄凉,但还是给人宏伟的景象。 苏梦帆没有听到任何呼唤,就那么静止地站立不动,着迷似的东张西望,他终于有机会将现实与梦想,与相当模糊的儿时记忆进行对照。 萨奇可能同样从未到过地面,也站立在苏梦帆旁边。最后一个走出基地前厅的是泰恩。 潜行者拍了拍苏梦帆的肩膀以引起他的注意,指着远处亚立在天空下的大教堂圆屋顶的轮廓。 “看那个十字架。”泰恩的声音从防毒面罩的过滤器里闷闷地传出来。 起初,苏梦帆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确实没看到十字架,只看到一个巨大的带着翅膀的阴影,拖着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哀叹从门门后面飞出。 此时,他才意识到泰恩在说什么。 拍了几下翅膀后,这个怪物就飞到高空去了,转一大圈之后就向下滑翔去寻找食物了。 “那就是它筑巢的地方。”泰恩挥着手说。 他们靠着墙,朝图书馆的方向移动。 指挥官带队,领先几步,而泰恩落后几步,半转身,垫后。 正是因为两名潜行者都心烦意乱,苏梦帆才能够在他们还没靠近坐在扶手椅的老男人铜像之前,瞥了莱特仕木宫一眼。 苏梦帆是无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但当他看到纪念碑时,不由得被感动了,记忆中的什么东西变得清晰起来,昨天梦境中的东西突然完整地浮现出来。 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梦境了,因为他曾见过的全景和图书馆的柱廊,现在就这么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否意味着,莱特仕木宫就是他之前想象的那个莱特仕木宫? 没有人关注苏梦帆,就连萨奇也不在身边,跟泰恩一起落在后面。 苏梦帆对自己说,“就是现在,或永远都不。” 他的嘴唇变干了,血液开始在太阳穴那里横冲直撞。 堡垒上的星星真的是灿烂闪耀。 “喂!阿尔科恩!阿尔科恩!”有人摇着他的肩膀呼唤着。 麻木的意识艰难地苏醒了,一道明亮的灯光照进他的眼睛。 苏梦帆开始使劲眨着双眼,并用手遮住它们。他正坐在地上,背靠着纪念碑花岗岩的底座上。 萨奇和指挥官正朝他的方向弯着腰,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瞳孔在收缩,”指挥官说道,“你是怎么把他弄丢的?”他恼怒地问泰恩。 泰恩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街上。 “那后面有东西发出声音,我不能背对着它。”潜行者解释道。 “谁能想到他会这么快……看,几乎在一分钟之内,他差点被弄到萨维奥洛夫站去了……他应该坚持下去。 好在我们的潜行者的脑袋仍然在他自己的肩膀上。 他边说边用手拍着萨奇的背。 “它在发光,”苏梦帆用微弱的声音对指挥官说,“它在发光。”他看着萨奇。 “它在发光,好,它在发光,”萨奇安抚地重复着。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看那边嘛,笨蛋!”指挥官生气地对苏梦帆说道。 他现在确定危险已经过去,“你会遵守长官的命令吗?”他边问边用手拍着苏梦帆的后脑勺。 头盔减轻了这个带有教训意味的巴掌的力度,苏梦帆继续坐在地上,两眼直打架。潜行者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他的肩膀猛摇起来,并将他放在他的脚上。 苏梦帆渐渐地恢复了意识,他为没能抵挡住诱惑而感到羞愧。 他站起来看着靴子里的脚趾,犹豫着要不要看指挥官。 幸运的是,指挥官没有时间去讲些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泰恩吸引过去了。 泰恩正站在十字路口。他己向搭档发出一起过去的信号,并将他的手指放在防毒面罩的一个过滤嘴上,意思是请大家保持安静。 苏梦帆决定暂时不掺和进去,而是到哪里都跟着指挥官,而且,不再面对那神秘的堡垒。 指挥官朝着泰恩走去。 胡子男正指向远方,离莱特仕木宫很远的地方,那里顺着加里宁大街,有长长的、破碎的高楼大厦,看起来像露在外面的烂牙。 苏梦帆小心翼翼地靠近它们,从潜行者宽宽的后背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接着,他很快摸清楚情况了。 就在大街的正中央,离他们大约60米的地方,他看到三个人影动也不动地站立在苍茫的暮色中。 是人类吗? 在这样远的地方,苏梦帆从未想过他们真的是人,但他们中等身材,用两条腿站着。这个景象令人振奋。 “那是什么?”苏梦帆嘶哑着声音问,低语着,又试图从戴着的防毒面具上模糊的窗口里辨认出远处的影子。 那些是人类,还是他们曾谈论过的某类啮齿类的动物? 指挥官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意思是他知道的跟苏梦帆一样有限。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些静止不动的生物,又转了三个圆周。接着他关掉了手电筒。作为回应,远处射过来一束亮光,转了三个圆圈,然后消失了。 紧张的情绪马上放松了下来,沉闷的气氛变得正常。在指挥官解除警报之前,苏梦帆就已经感觉到这点。 “潜行者,”指挥官解释道,“记住,下次我们的识别信号是用手电筒画三个圆圈,如果得到同样的回应,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走,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如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或回应的信号不同,那就赶快跑,一刻也不要停留。” “但如果他们有手电筒,也就是说他们是人类,不是地面上的某种怪物。”苏梦帆表示异议。 “我不知道更糟糕的是什么情况,”指挥官打断苏梦帆的话,没做进一步解释就继续往前走了。 苏梦帆看指挥官没有回答,便不再继续问了。 然后四人便继续往前,没有任何人说话。 更多的也是使用手势交流,确实穿戴者厚重的连体防护服,仅仅是哈在面罩的雾气都是让人呼吸感觉到些许难受,当然要以减少体力为主。 而这地面上的辐射远远要大于地铁,在那里有些辐射小的地方甚至连防护罩都不用带。 苏梦帆见识过前世繁华的世界,在这却看到地面上的场景,巨大的反差,心里不禁感到悲哀。 同样时核爆炸,这里的场景让苏梦帆想到了前世的切尔诺贝利事故。 核辐射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是致命的,切尔诺贝利地区至今仍没有完全恢复原状。 这只是低浓度铀燃料的效果,用于制作原子弹的铀原料浓度是核电站的30倍以上,对生态造成的破坏也会呈指数增长。 另外,核弹爆炸会产生500万吨烟尘,随冲击波飘到平流层,形成厚厚的核粉尘云,彻底阻绝光照,届时地球表面将陷入长期的核冬天,植被退化,动物死亡,连海洋生态系统都无法幸免。 而这里也远远要比那还要恐怖,这里整个世界都被毁灭,不知道哪里还有可以不用带防护服的“世外桃源”。 核大战造成的最恶劣后果是摧毁现有的社会秩序,人类社会退化到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中,每个人既是猎人,也是猎物,区别在于实力强大与否。 核武器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它的冲击波和核辐射,而是对社会秩序和精神信仰的破坏,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可以摧毁人类所有的梦想和希望,把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把文明变成野蛮。 而现在正处于核冬天下,整个世界暗无天日,阳光无法到达大地,地面温度会骤然降低,植物的光合作用被迫停止,地表9999的植物都将死去,在这样的环境下,剩余的动植物也会逐渐消亡。 为了生存,不得不进化自己,让自己更能适应辐射下的生活。 这一切的一切让苏梦帆想到了前世1945年,当世界上第一个原子弹爆炸时,奥本海默说过这么一段话: “漫天奇光异彩,犹如圣灵逞威。” “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之争辉。” “我是死神,我是世界的毁灭者。” 第十六章 围捕 破烂的汽车随意停放在路上,车也早已被辐射腐蚀了,或许有用的东西也早就被“潜行英雄”拿走了。 就在这时,苏梦帆隐约看到前面六七十米左右,有五六个身影站在汽车的顶棚上。 下意识掏出手电筒,打算向对方照去。 指挥官眼疾手快立马握住了苏梦帆的手臂,就在苏梦帆疑问想张嘴询问的时候,只见指挥官摇了摇头,并把食指放在嘴唇前。 而一旁的萨奇却已经举起的手电筒向对面照去,得到的不是一束光,而是一身瘆人的嚎叫。 “该死,你做了什么?萨奇,那是守望者,你把他们引来了。”指挥官怒斥道,“真是该死,你们这些鲁莽自以为是的小子,以为来到了地面,就可以神气好久的可怜虫。” 萨奇被指挥官的呵斥,一下子局促了起来。默默忍受着指挥官的责怪。 “好了,少说两句。我们现在当下之急不是去责怪这个那个,而是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它们马上就要来了。”这时,泰恩打断指挥官的话,并强调目前最重要的事。 指挥官看了萨奇一眼,便边跑边说道:“跟我来,我们去找个房间躲一下。刚才那些守望者仅仅是哨兵而已,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我们就会被三四十头守望者包围的。” “阿尔科恩,赶紧把枪的保险拉开,待会谁要是拖链子的话,就直接去喂给恶魔。” “最好,待会你们表现的勇敢一点,可不要把子弹打在队友身上。” 苏梦帆和萨奇立马跟了上去。 没一会,苏梦帆边看到前面有类似狗的物种出现,扭头一眼,发现后面那些怪物也步步逼近。 “聚集,都背对背围城一个圆,把背面交给队友。不要省子弹,给我使劲的打。”指挥官看到情况不妙,立马下达指令。 苏梦帆将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握在手中,而手心也攥出了汗。 “开火!” 即刻间,几把冲锋枪同时开火,立马将前面的守望者射掉一大片,但后面的守望者前仆后继的向苏梦帆等人跑来。 苏梦帆明确感受到子弹射击守望者身子的一瞬间,大部分子弹直接穿过它的皮毛。 借此空隙打量了几眼守望者,看样子就像是大型哺乳动物的一个变异物种,长的像猫也像狗。 它们比一般的人类或动物体型更大,一般也更强壮,尾巴颜色更深,身上覆盖着深灰色的皮毛。 看到守望者被子弹射击的地方,迸发出血花,让苏梦帆心里感到热血沸腾。 这是前世躺在病床上,也是隔着屏幕无法想象到的场景。 这一次,苏梦帆感觉自己无所畏惧,彷佛一切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而这种感觉也是不同于地铁的,地铁那里只会有恐怖阴森的环境,以及让人无法释怀的黑暗吞噬感。 在这里,确是不一样的感受,即使不能大口呼吸,但这刺激的场面是让自己热血沸腾最大原因。 这一刻,苏梦帆感觉到“潜行英雄”就是自己。 不! 自己是真正的“冒险家”,思绪越发入迷,苏梦帆越发不想再次回到地铁内部,只想在这地面上,去见识不一样的风景,去射杀那些不一样的畸形异种。 一道声音打破了苏梦帆的沉浸。让苏梦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苦笑了一下。 “快,阿尔科恩换子弹,我帮你顶一下。”指挥官的射击不同于苏梦帆这种菜鸟,而是点射,并瞄向守望者的要害。 没用几梭子便将一只守望者射杀。 而这技术可不是苏梦帆一时半会可以达到的。 听到指挥官的话后,立马从腿上绑的口袋里掏出弹夹。 换了上去,再次向守望者扫射了过去。 枪林弹雨又猛烈地持续了好几分钟,才攻破了这非人类的没有思想的顽固之物。 然后,当所有恶鬼都倒下,停止了呼吸和动作,战士们又从5米远处对着它们的脑袋补上几枪,以确保它们死得彻底。 射击的时候,苏梦帆没有感受到多大恐惧,但射击完毕后。 内心的害怕,恐惧各种负面情绪一下子爬了上来。 苏梦帆看向其他人,都是喘着粗气。而那个萨奇也没有比苏梦帆好上多少。 然而,即使一切都过去了,这些怪物的尸体也被抛入了竖井。 但那幅可怕的画面还是会不停地在你眼前晃动,长时间挥之不去——弹雨疯狂地射入那些黑色的躯体,聚光灯灼热地烫着它们睁大的眼睛——但它们还是不屈不挠地行进着,逼近,再逼近…… 恐怖的回忆让苏梦帆打了个冷战。 是的,最好不要讨论那些东西,以防万一啊,他想。 在其他人休整的时候,苏梦帆向守望者走进一看: 发现守望者的两条后腿极为发达,就像是西方奇幻小说中的狼人一样。 守望者的嘴是向上倾斜的,凹入脸部,使它的脸让人想起斗牛犬或拳师犬品种的狗。 一对趾骨毗邻任何一方的口腔和有一些牙齿衬里的下缘。 这些可能是用来给守望者一个更大的表面积时,咬,或扩大其嚎叫。 之前那几个守望者哨兵一起嚎叫的声音,彷佛现在还在耳旁回放。 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泰恩这时走在苏梦帆的旁边,轻声说道,“经过我们长期观察,发现守望者是一些无法辨认的哺乳动物的残余。 很可能是老鼠、狗甚至是狼的后代(但是由于守望者的行为和外表的突变的重要性,确切的分类还不清楚)。 它们的行为类似于这样的动物,它们成群捕猎,它们嚎叫,它们积极地捕猎而不是食腐动物。 (更进一步的犬类祖先证据出现在《artyo福音书》中,《artyo福音书》则是《地铁:最后的曙光》数字漫画。) 守望者是生活在地表的一些最常见的突变体。 有报道称,经常看到它们在城市里到处寻找食物。 虽然不知道它们在哪里栖息,也不知道它们的繁殖习性,但守望者可能会在废弃的建筑物、垃圾堆或植物中休息或隐藏自己。 因为恶魔往往会在开阔地带抓走任何毫无防备的动物。 他们似乎在为自己的家园进行防御,就像在莱特仕木宫所展示的那样。” “恶魔?真的存在吗?”苏梦帆想到了地狱。 泰恩回复道,“嗯,恶魔真的存在,你会有机会看到的,不过我希望你最好不要遇到它们,不然你的下场会十分恐怖的。 走了,我们该出发了。”随后泰恩拍了拍苏梦帆的背,便向指挥官等人走去。 苏梦帆立马跟了上去。 经过刚才的变故,整个队伍变得更加安静了。 队伍则是指挥官带走,不知道他是这么找到方向的,可能他有个指南针。 苏梦帆没有走几步,便踩到了一个东西,发出“咔嚓”声。 低头一看,发现这好像虾? 不过外壳则是黑乎乎的,地面也变得潮湿了起来。 泰恩发现了苏梦帆的异样,“呔,阿尔科恩你可是发现了个好东西。”神采奕奕的走向苏梦帆,并将地上的虾拿了起来。 “这可是个好东西,和啤酒可是绝配哦。我们将它称之为‘小龙虾’。” “这不是有辐射吗?吃了它对身体有影响。” “没有什么影响,这是属于刚孵化出的虾,接触辐射不多。况且这可是为数不多可以吃的变异种。不信的话,你问问你的指挥官。” 苏梦帆看向指挥官,发现他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泰恩手中的“小龙虾”。 外形有些像甲壳类动物,也有些像蟑螂黑乎乎的,不过要长了很多。 长长的身体,突出的头部。 它们尾巴的末端显示出某种尖刺,像许多节肢动物一样,可能是用来在地下挖洞产卵的。 而头部的口器更让小龙虾看起来像是龙虾和普通蟑螂的杂交品种。 泰恩也随口说道,“小龙虾可不单单可以吃,更重的是。 有小龙虾存在的地方就意味着,这里没有什么危险。 因为它们不但是无害的野兽,而且通常在尸体附近出现,它们很可能以尸体为食。” 泰恩拿出一个袋子把小龙虾包裹了起来,并表示完成了任务,便让苏梦帆尝尝烤小龙虾的味道。 结束了这场小风波,队伍再次前进了起来。 苏梦帆发现天空阴沉了许多,不知道会不会下雨,但想了想这种环境下,下雨也是一种奢求。 走了好久,苏梦帆便看到前面有个巨大的建筑物。 看到指挥官打的手势,想必那里应该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 就在这时,指挥官扭过头来看向苏梦帆跟萨奇说道,“我希望你们这次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要看见什么风吹草动就慌乱了起来。 而且我再次声明一番,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找一本书,足以改变整个地铁站命运的书。 其他多余的事不要做,更重要的事,一切要小心图书管理员,不要背靠着它。” 第十七章 恶魔 指挥官说完,便扭头走向通往图书馆入口的楼梯。 厚重的橡木地板几乎有两人高,给人迟缓的,近乎不情愿的感觉。大门生锈的合页歇斯底里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指挥官双眼戴上夜视设备,一只手拿着冲锋枪,侧身进到里面。 一秒钟后,他向队友们发出信号,让他们跟上。 苏梦帆等人也纷纷戴上了夜视设备,紧握着冲锋枪,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放着扭纹的铁皮衣架。这里曾经是一间衣帽间。 远处,从街上透过来白天渐渐暗下来的微弱光线,照出向上延伸的、宽广的大理石楼梯。 天花板大约有15米高,抬头看过去,二楼走廊上精细的扶手在墙壁大约一半高的地方清晰可见。 大厅里安静得可以听见针落地的声音,他们每走出去一步都会发出重重的回声。 前厅的墙壁上覆盖着苔醉,轻轻地摇曳着,好像正在呼吸着。 一些奇怪的蔓藤一样的植物,跟人的手臂一样粗,从天花板垂下来,几乎要碰到地板。 它们的茎秆在手电筒光照耀下闪着脂肪光泽,表面覆盖着巨大难看的花,发出令人窒息的气味,让人头晕眼花。 它们摇动的幅度同样几乎不可见,苏梦帆不想去探索究竟是从二楼破掉的窗户那里,吹过来的风让它们微微地摆动,还是它们自己在动。 “这是什么?”苏梦帆一边问泰恩,一边用手触碰藤蔓。 “是一种绿色植物,”远处传来的声音回答道,“被辐射过后的室内植物,就是这种,这是牵牛花,那些植物学家有用正确的方法去栽培它们,特别是隼鸟站那些人更有培养它的方法……” 他们跟在指挥官后面来到楼梯前,靠在墙壁的左侧往上走,而泰恩掩护他们。 带头的潜行者一直紧盯着往前走时看见的那些其他房间入口处的黑色方块。 另一些人则用他们的手电筒照着大理石,还有凹坑里长满铁锈色苔鲜的天花板。 他们站在宽阔的大理石楼梯上,这些台阶通往二楼的前厅。 这里没有天花板,所以,两个前厅的地板连成一片,形成巨大的空间。 前厅的第二层形成矩形的三条边。 中间的地方是向上的楼梯,并独自形成一个空间。 矩形的三条边上陈列着木头柜子,其中大多数要么烧掉了要么烂掉了。 但有些看起来,好像有人刚在前一天用过。 每个区域都有数百个小抽屉。 “卡片目录,”萨奇悄悄说道,诚惶诚恐地环顾四周,“这些抽屉可以预测未来,创始人知道怎样预言。 举行仪式后,你们随便抽出这些柜子中的一个,然后随机打开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卡片。 如果仪式做得正确,那书的名字将预言你的未来,或警告不祥或预测成功。” 片刻之后,苏梦帆希望走到最近的橱柜那里,去找出预示着自己命运的那张卡片。 但他的目光被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所吸引,这个蜘蛛网拉伸好几米,一直穿过远处角落一扇破败的窗户。 一只体型巨大的鸟,被困在看起来特别强韧的细细蜘蛛丝里。 它还活着,并且微弱地抽搐着。 令他欣慰的是,苏梦帆没有看到如此超乎寻常的蜘蛛网的“主人”。 在他们的旁边,广阔的前厅里,没有任何生灵。 指挥官发出信号,让他们全体停了下来。 “现在听着,”他对苏梦帆说,“不要去听外部的任何声音……努力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你脑海里的声音,那本书将会召唤你。 那些雇员们认为,它很可能就在主档案室某个地方。 但页码却不可捉摸,可能在某个阅览室里、一个被人遗忘的图书馆推车里、某个大厅、或是保姆的桌子上…… 所以,在我们开始寻找进入档案室的方法之前,请在这里感觉一下它的声音,闭上你的双眼,放松。” 苏梦帆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开始专心地倾听。 在一片黑暗中,寂静被分割成许多细小的噪音:木架子发出的嘎吱嘎吱声、草稿箱的声音传下走廊、模糊不清的私语声、大街上传来的嚎哭声,还有阅览室里传来像是老人的咳嗽声…… 但苏梦帆没办法听到任何类似于呼唤或人的声音。 他就那样站着,动也不动,站了五分钟,又是五分钟,无力地屏住呼吸。 呼吸会妨碍他将活书的声音从一堆死书的声音中分辨出来。 “不,”他内疚地摇了摇头,然后睁开眼睛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指挥官一语不发,萨奇也什么都没说,但苏梦帆捕捉到了他失望的表情,他们的失望是不言而喻的。 “也许它真的不在这儿。所以,我们将去文件堆里找。更准确地说,是我们将尝试到那儿。”一分钟后,这位潜行者下了决定,并打手势让其他人员跟上。 他朝宽宽的门口走去,并穿过了门,这些合页上原来的两扇门板现在只剩下一扇。 门板的边缘被烧焦了,表面上看起来很怪异。 另一面有一间小型的圆屋,天花板有6米高,有四个入口。 泰恩跟在指挥官和萨奇的后面,趁着他们看不见,他朝最近的那个幸存的橱柜迈了一步,抽出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了一张卡片。 快速扫视了一眼之后,他的脸上呈现出迷惑的表情,然后他把这张卡片塞进胸袋里。 他知道苏梦帆看到了一切,所以狡黠地用一只手指压在嘴唇上,然后匆匆跟上两位潜行者。 圆屋的墙上同样到处是图纸和标记,一张沙发,弹簧坏掉了,装着些人造皮革的碎片,立在一个角落。 四条走廊中的一条那里,有一本倒扣着的书,旁边是一些漏出来的小册子。 “什么东西都不要碰!”指挥官警告。 泰恩坐到窗户下的沙发上,把弹簧压出吱吱声。萨奇也坐在沙发上。 苏梦帆就像被下了咒一样,死死盯着散落在地板上的书。 “别动它们……”他含糊地说着,“一定要在我们基地的图书馆里放上老鼠药,否则老鼠们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吃光了……什么?这里没有老鼠?”他问道,又重复了一遍说的话。 他们不是在看到一个地方爬满老鼠,而是在看到四周都没有老鼠时,会担心。 “什么老鼠?你在开玩笑吗?”指挥官拉下脸来,“在这周围,你要去哪里找老鼠?它们在很久以前就被吃光了。” “谁?”苏梦帆迷惑不解地问道。 “你问‘谁’是什么意思?当然是图书管理员。”泰恩解释道。 “那么它们是动物还是人类?”苏梦帆问。 “不是动物,当然不是。”潜行者焦虑地晃着脑袋说完后,再也不发一言。 泰恩心神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危险再急速的逼近自己。 突然,一个庞大的身影穿过窗户,玻璃也随之破碎。 面对泰恩的苏梦帆,前一秒还紧盯着地上的书籍,下一秒便被突然起来的怪物吓住了。 那个怪物直接将之前还在回答自己问题的泰恩,一口咬断头颅,飞溅出的血液一下子喷射到另一侧沙发上的萨奇。 “啊!恶魔”萨奇突然一声大叫,被拿起地上的冲锋枪向吃掉泰恩的怪物射去。 怪物吃痛,发出悲鸣声,身子向后退。 但由于庞大的身躯由于刚才冲击过猛,直接卡在了窗户中。 只能忍受着萨奇的射击,张着血口向苏梦帆等人发出像是老虎般的吼叫。 苏梦帆看到这场景立马清醒了过来。拿起手上的冲锋枪向怪物疯狂射击。 在俩人的猛烈射击下,那个卡在窗中的怪物没多久便死掉了。足球大的头颅耷拉了下来。 苏梦帆走近一看,便发现这个怪物。 有一个多节的脊椎,短尾巴,和三对四肢:两个适于抓东西的手臂,两条腿,和两个大翅膀。 它们还有一个长长的头和一个钝口鼻,包括一个蝙蝠般的鼻子,眼睛和垂直的猫一样的瞳孔在头部相距很远,还有一个有4只犬齿和几颗中生牙齿的大嘴。 恶魔的背部覆盖着稀疏的黑色短毛,脖子底部有皮肤褶皱。 它们的翅膀附着在身体上,四肢肌肉发达,几乎是大腿肌肉直径的两倍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恶魔可以飞翔,尽管它们很大——事实上恶魔的翅膀非常强大,可以在空中盘旋很长时间。 它们的眼睛看起来很小,看起来有些类似猫科动物的垂直裂缝状瞳孔。 这些特征,加上它们牙齿的排列,似乎支持了这种可能性。 而且长在头的两侧,所以它们不太可能凭视觉捕猎。 而它们的大鼻管表明它们有强大的嗅觉,而且很像蝙蝠。 整体看起来最有可能变异的动物是蝙蝠,但恶魔拥有毛发,却没有羽毛、鳞片或喙,这表明它们起源于哺乳动物。 但它发出的吼叫声与蝙蝠发出的尖叫声截然不同。 有着多种动物特点的恶魔,可以说是某种基因工程设计的嵌合体样的动物,是战前或战后不久在实验室里创造出来的都不过分。 第十八章 逃脱 苏梦帆看完恶魔的狰狞模样后,便看向泰恩,想到了之前泰恩从书架里拿到了一个卡片。 扭头往后看了看,发现萨奇跟指挥官都在干自己的事,便伸向泰恩的上衣。将口袋里的卡片拿了出来。 低头看了一眼,脑子感到一阵恍惚,但立即又缓了过来。 苏梦帆低头深思了起来。 “阿尔科恩,不要看了,我们要赶紧走了,我们的任务要紧。”指挥官对苏梦帆说道。 苏梦帆立即慌乱地将卡片收了起来,并向指挥官走去。 看向指挥官的脸,并没有发现悲伤的神色。似乎对于泰恩的死就不在乎,仿佛死掉的不是刚刚一起战斗过的战友,而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龙虾。 是啊,在现在这个世界,生命一文不值。没有法律的约束,生命显得就没有那么宝贵了。 这时萨奇揽着苏梦帆的肩膀,“阿尔科恩,你没事。泰恩可是一个强大的猎人,但没想到他就这样的死了。” 苏梦帆沉默不语,想到了之前泰恩为什么要说,最好不要遇到恶魔。 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恶魔真的出现的话,就会立马将其杀死,但没有想到泰恩猎人会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却被吓得动弹不得。 指挥官握紧了拳头,手上的青筋爆了出来。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防护罩的面板立即被这口浊气而笼罩住,慢慢化成水汽消失掉。 没有说什么,便直接扭头走出房间。 一扇巨大的木门盗立在通道很远的地方,发出悠长的嘎吱嘎吱声。 指挥官迅猛地朝旁边的一侧冲出去,躲藏在圆拱一端的暗柱后面。 丹尼尔立马滚到边上。 苏梦帆也一样。 “再往上走是主阅览室,”萨奇向苏梦帆低语道,“他们有时会出现在那里……” “不要说废话!”指挥官猛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难道你们不清楚图书管理员不能容忍噪音吗? 对他们来说,发出噪音就像是在一头公牛前面挥舞红布!” 他咒骂着指了指通往阅览室的大门,他紧挨着墙,开始朝巨大的橡木门板移动。 苏梦帆和萨奇一步不落地跟在后面。 指挥官率先进人,他背靠着一扇门板,举起手中的冲锋枪,枪管朝上。 他深吸一口气,呼出来,接着用肩膀迅速顶开门板,同时将枪管指向主大厅黑漆漆的打开的门。 他们迅速集中在那里,大厅是一间大得出奇的房间,地板上方20米的地方,是一个天花板,跟前厅一样。 天花板上悬挂着牵牛花,连着茂密厚重的藤蔓,大厅的墙壁上装饰着同样不自然的牵牛花。 每一面墙都有6扇巨大的窗户,只有一部分窗子的玻璃还没掉。 但是,这里的照明很微弱,月光勉强穿过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树叶、洒满发着光的茎秆。 原先从左到右排着一排供读者使用的桌子。 但现在,这些家具中的很大部分己撤掉,有一些被烧掉或破掉,但大约有12张桌子。 它们立在对面墙那边一扇装饰过的破旧门板附近,这些桌子的正中央突起一个雕塑,与周边半隐半现的环境一样模糊。 塑料纸上写着“请安静”,这样的塑料纸用螺丝钉得到处都是。 这里的寂静与前厅那里的安静截然不同,这里的寂静是如此的沉重,几乎触手可及。 寂静完全充满这个古老的毛坯大厅,你都觉得害怕打破它。 他们站在那里,用手里的手电筒搜寻着面前的空间,直到指挥官说道:“也许是风……” 但就在此时,苏梦帆注意到他们的前面,两张破旧的桌子之间,出现一个灰色的阴影,消失在书架之间黑色的口子里。 指挥官也看到它了,他将夜视设备戴到眼睛上,猛地向上抬起冲锋枪,小心翼翼地踩着长满苔醉的地板,开始朝着神秘的进口走去。 虽然前面指挥官示意苏梦帆和萨奇待在原地别动,他们还是忍不住跟着潜行者往前走,独自留在入口处太恐惧了。 同时,苏梦帆忍耐不住地打量着大厅,那里还保留着之前壮丽宏伟的痕迹。 这样做不仅拯救了他自己的性命,还挽救了其他每个人的生命。 画廊将几米高的这个房间完全包围起来,这些画廊是很狭窄的走廊,用木制的栅栏围起来的。 你可以透过画廊的窗户看到里面,而且,画廊旁边墙壁,还有古老门板两边的墙壁上,都有通往办公地点的大门。 可以通过阅读雕刻两边的成对楼梯,或从人口处向上延伸的独立楼梯进人。 那些灰色隆起的东西,正沿着楼梯往下,默默地、小心谨慎地往下移动。 它们中有超过12种生物,没有完全融进黑暗中。 它们身体前倾弯着腰,长长的前腿(神奇的是,这类似手臂),几乎垂到地板上。如果直起身来,有苏梦帆那么高。 这些生物用后肢往前挪动,步伐虽蹒跚,但步姿却轻盈敏捷,令人惊讶,远处看,它们像是大猩猩。 苏梦帆想到了前世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在动物园看到的大猩猩。 苏梦帆得出这些观察结论需要的时间不超过一秒钟。 因为当他的手电筒光束落到这些生物中的一只,并在它身后的墙上投下一个清晰的黑影时,它们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狠毒的叽叽叫声。 这些生物骚动起来,不再像原来那样蹑手蹑脚,而是迅速向下面冲过来。 “图书管理员!”萨奇用尽全身力气狂喊道。 “卧倒!”指挥官命令道。 苏梦帆和萨奇扑倒在地,他们没有开枪。 因为潜行者们警告过,如果开枪,或发出任何吵闹的噪音,将引来大批图书管理员,并会使它们恼羞成怒。 但是这几个人对开枪与否的犹豫在看到指挥官的行动之后很快消散——指挥官卧倒在他们的身边,率先开了火。 几只生物怒吼着倒在地上,其他几只则迅速闪进黑暗中,目的就是要悄悄地接近人们。 片刻之后,一只怪物突然出现在他们两米开外的地方,高高跃起扑过来,试图抓住指挥官的喉咙,但指挥官仰躺在地上很快杀死了它。 “跑!快回到圆屋里,想办法到档案室里去! 所罗门应该知道怎么到那儿,他们教过他们的! 我们将待在这里,掩护你,努力击退它们。”指挥官跟苏梦帆说道,然后,没再多说一句就甸旬前进并加人他们当中。 萨奇朝苏梦帆做个手势,两人朝出口小心地冲了过去。 黑暗中冒出一只生物迎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但它很快被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子弹打倒在地。 指挥官一直掩护着他们两人。 退出主阅览室后,萨奇猛地冲回到之前来过的前厅里。 苏梦帆曾以为,他的搭档是因为被图书管理员们惊吓过度,所以准备逃跑。 但萨奇没有冲向通往出口的楼梯,而是绕过去,越过幸存的卡片目录橱柜,跑向前厅的另一头。 往那边去,房间变窄,尽头有三扇门,前面一扇,两边各一扇。 右手的门通往一部完全淹没在黑暗中的楼梯。 在这里,萨奇终于喘过气来。 苏梦帆用了几秒钟的时间才赶上来,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同伴会有如此敏捷的身手。 他们静静地站着,洗耳恭听。他们听到从大厅里传过来枪声和吼叫声,看来战斗还在继续。 不知道谁会在这场战役中获胜,他们也没有时间浪费在等着看最后的结局。 “我们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我们要从另一头开始?”苏梦帆喘着气问道。 “我不知道他们将把我们带到何方?”萨奇耸肩道,“也许他们想要带给我们另一种途径,长老们只教给我一种方式,这个方法能够让我们从前厅的这边到达文档室。 现在,我们从一楼爬上楼梯,然后沿着走廊到另一组楼梯。 然后,走过复制的卡片目录,接着我们将到达文档室。” 他用手中的冲锋枪指向黑暗处,然后迈进楼梯井中。 苏梦帆跟上,用手电筒照亮前路。 楼梯的正中央是一部升降机井,它向下延伸约三层楼,向上覆盖的距离大约一致。 显然,这部升降机井以前曾用玻璃围住,因为地上到处是玻璃碎片。 现在,它尘封数十年,但仍能从钢筋水泥中看到它昂起的轮廓。 升降机上的方形井被腐烂的木制梯级围绕着,上面的破碎玻璃片、用过的黄铜子弹、成堆的干翼便随处可见。 在这里没有栏杆的痕迹,苏梦帆不得不将自己紧紧贴在墙上,小心地观察脚下,以免滑倒掉到下面。 他们上了一层,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小的方形房间里。 这里同样有三个出口,苏梦帆明白了,没有萨奇的带领,他是不大可能走出这个迷宫的。 左手边的门通往一条宽阔、黑漆漆的走廊。他手里的手电筒照不到它的尽头。 右手边的门关着,不知为什么,用纵横交错的木板封着。 旁边的墙上用烟灰写着:“不要打开!非常危险!” 第十九章 财富 萨奇带着苏梦帆一直往前走,走下一条跟另一条走廊形成一定角度的通道,这条通道越往前越窄,到处是崭新的门。 萨奇通过这条通道时没有迅速跑过,而是经常停下来听一听。 这里的地面铺着木板,墙上挂着禁语:“请注意保持安静!”这些字跟整个图书馆一样,都是黄颜色。 从敞开着的门可见各个房间和废弃的办公室。 关着的门后有时可听到沙沙声,苏梦帆一度以为听到了脚步声。他看了看搭档的神色,知道说这些无益。 两人急匆匆地尽快离开了这里。 接着,正如萨奇之前说的那样,他们的右边出现了一个通往另一楼梯井的门口。 跟阴暗的墙壁相比,这里要亮一些。 因为每个阶梯步级都有窗户,五楼可以看见天井和一些附属建筑,还有一些工艺设备已被烧焦的框架。 但苏梦帆没能长时间地检查天井,因为这时从他和萨奇所在建筑物的角落里面,走出了两只灰色隆起生物。 他们缓慢地穿过天井,就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突然,其中一只生物停了下来,抬起头。 苏梦帆感觉它好像正直直地瞧着他正站着的这扇窗。 苏梦帆往后退,蹲坐在脚踩上。 他不需要跟搭档解释发生了什么,他的搭档就明白了一切。 “图书管理员?”他惊慌低语,也蹲坐了下来,免得暴露在街上投射过来的视线中。 苏梦帆悄无声息地点了下头。 萨奇接着擦拭着防毒面罩上的树脂玻璃,好似这样做可以帮助他擦干因为担心而流汗的前额一样。 然后他镇定了下来,拖着苏梦帆迅速走上楼梯。 往上再往上,又是一组弯弯曲曲的走廊……最后,他犹豫着停在几扇门前面。 “我对这个地方毫无印象了,”他不知所措地说道,“这里应该是通往卡片目录副本的人口,但没人说过,这里有好几扇门。” 他沉思着,然后不太确定地猛地拉动其中一扇门的门把手,它锁着,另外几扇门也锁着。 他不解地摇了摇头,好像不相信这是真的一样,又拉了一次门把手。苏梦帆也试了试,当然也是徒劳无功的。 “它们被锁上了。”他说道,声音里透着绝望。 萨奇突然抖了一下,苏梦帆担心地看着他,往旁边跨了一步以防万一。 但萨奇只是大笑。 “你为什么不敲门?”他对苏梦帆建议道,带着眼泪笑着说,“对不起,这很可能是突然发疯。” 苏梦帆也感觉到浑身乱颤。 过去一个小时累积的紧张不安情绪开始释放了出来,之前控制得有多用力,现在爆发得就有多厉害。 他们痴痴地傻笑着,两人背对墙站着足足笑了一分钟。 “敲!”苏梦帆重复着,捂着腹部,心里还遗憾着不能取下防毒面罩把眼泪抹去。 他走向最近的门,用指关节在门上敲了三下。 一秒钟后,门的另一面发出三声响亮的回声。 苏梦帆喉咙马上变干,心脏在胸腔里开始狂跳。 有人站在门后,一直听着他们大笑,等着,那是……? 萨奇丢给他一个惊恐慌乱的眼神,从门那里往后退。 而从另一面,有人再次敲门,声音越来越大,力越来越重。 然后,苏梦帆按在记忆中的方法,退离墙壁后踢掉了旁边那扇门的锁。 他本没指望这样做会有用,但大门轰然倒地,锁具的钢制装置从腐烂的大门上脱落,还带着一些木头下来。 这扇门后的房间与其他任何一间房或他们之前穿过的图书馆里的走廊都不一样。 不知什么原因,这间房非常潮湿压抑。 透过手电简发出的光束,他们可以看到一小面墙,上面长满了奇形怪状的植物。 粗大的茎秆、繁茂的油滑叶子,强烈的混合气味甚至侵入他们的防毒过滤嘴,地面上覆盖着纠结在一起的树根、树干、荆棘、花……其中一些树根延伸到隐藏着的或破碎的花盆或花桶中。 熟悉的葡萄藤盘绕在一起并支撑起一排的橱柜,它们与巨大的前厅里的橱柜外表一样,但因为湿度很高已完全腐烂。 在萨奇试着打开其中一个抽屉时,这点变得明显了。 “它就是卡片目录副本,”他松了口气,对苏梦帆说,“我们更接近真相了。” 他们听到身后又传来一阵敲门声,接着有人认真地转动门把手,好像在试它好不好用一样。 他们用冲锋枪将葡萄藤拨开,还要小心不要被地上到处都是的树根绊倒。 他们快速穿过隐藏在图书馆深处的神秘邪恶花园。 大厅的另一尽头还有一扇门,没有锁上。他们走下最后一道走廊,然后停了下来。 他们到了文档库,马上就感觉到了这点,空气中都是掸灰的味道,图书馆平静地呼吸着,数十亿页码发出极其微弱的低语声。 苏梦帆环顾四周。 看起来他可以闻到旧书的气味,那是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的味道。 他探询地看着萨奇。 “对,我们已经到了,”萨奇予以肯定的回答,又以充满希望的语调继续道,“嗯?” “嗯……这里阴森恐怖。”苏梦帆承认道。他一开始没有马上明白搭档期待着什么。 “你听到我们要找的那本书了?”萨奇又说道,“从这里开始,它的声音必将更为清楚。” 苏梦帆闭上双眼,试图集中精神。 脑海里空空如也,并不断回荡,就好像里面是一条废弃的隧道。 这样站了一会儿,他开始再次聆听充斥在图书馆里的微弱声音,但没能听到任何代表声音或呼唤的东西。 更糟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即使有人曾说过,苏梦帆和那些雇员提到过的是某种感觉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也于事无补。 “不,我听不到任何动静,”他两手一摊说道。 “不要紧,”萨奇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我们去另一层看看,这里一共有19层呢,我们一直找,找到为止,最好不要空手回去。” 他们走出去进入服务电梯,上了几层楼层,然后停下来再试试运气。 在这一层,所见都与他们初来时一模、一样,中等的房间、玻璃窗、几张办公桌、天花板和角落里长着看过多次的植物,两条走廊通往不同的方向,每条狭窄通道的两边摆着无数的书架。 房间和走廊的天花板都较低矮,只有两米多高。 在看过异常宽广的前厅和主阅览室之后,这里不但看起来很难从地板和天花板之间挤过去,连呼吸都困难。 书库密集地塞满了数千本不同的书,其中很多看起来完全没被碰过,保存程度非常高。 这表明,建立图书馆的目的是即使人们抛弃它,里面也可以保存一个微气候。 看到如此庞大的财富,苏梦帆一度忘了来这里的目的。他冲进其中一排书架,看着书脊,一只手虔诚地划过。 萨奇一开始以为他的搭档已听到了到这来要听的声音,所以没有干涉。 但之后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粗鲁地抓住苏梦帆,扯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里有三、四、六条走廊、一百零一二个书库,还有数千甚至更多的书本,透过一点黄色的光,呈现于黑得彻底的文档库里。 下一层,又一层……都是徒然。 苏梦帆感觉不到任何可说是声音或呼叫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特别的。 他回忆着,那些来到隼鸟站的雇员是否真的认为他是天生之子,天生具有特殊能力,是命定之人? 接着,他对幻象有了自己的判断——幻觉。 他开始感觉到最后几层楼里有些东西,但那不是他期待的,也不是雇员们想要的。 那是一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是一种某人存在的感觉,让他想起在隧道里令人作呕的恐怖感觉。 他们走过的每个楼层看来被完全抛弃,也没有{图书管理员]或其他生物的迹象,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断地想要转过身去。 他有被某人在书架之间聚精会神地观察着的疯狂感觉。 萨奇碰了碰他的肩膀,把手电筒照向自己的靴子。 萨奇不太懂得系鞋带,一条长长的鞋带拖在身后的地板上。 “我系下鞋带,你继续往前走看看,也许你终将听到些什么。”他低声说着就蹲了下来。 苏梦帆点了点头,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前走,每隔一秒就往后看看萨奇。 萨奇正在费力地系鞋带。戴着厚厚的手套去系滑滑的鞋带,可不容易。 往前走的时候,苏梦帆先是把手电筒照向右手边一排绵延向前的书架,然后迅速把光束移向左边,想要在一排排沾满灰尘,被岁月覆盖的书中抓住弯着腰的灰色阴影。 在离开他的搭档约30米之后,苏梦帆突然清楚地听到前面两排书架发出的沙沙声。 他手里已经握着冲锋枪,接着将手电筒压向枪筒。 他猜有人藏在走廊的某个地方。 他看到两排书架,塞满了一卷卷书,一直顶到最上面,并消融在远处。 没有人,光束接着扫向左边,也许敌人藏在那里,在相反的方向,还是没有人。 第二十章 记忆 苏梦帆屏住呼吸,试图集中精神分辨出最微弱的声响。 什么都没有,只有书页在发出虚假的沙沙声。 他回到通道,将光迅速照向萨奇与他的鞋带奋战的地方,那儿没他的人影了。 人呢? 苏梦帆看也没看正往哪里去,只顾着快速往回冲。 手电筒的光点左右摇摆疯狂跳动,照亮了黑暗中一排又一排一模一样的书架。 他是停在哪里来着? 20米?……大约30米,他应该是在这里……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他会在没有事先通知苏梦帆之前,就往哪里去呢? 如果他被袭击了,为什么没有反抗? 发生了什么事? 他能发生什么事? 不,他往回折的距离太远了。 萨奇应该在更近点的地方……但哪儿都没有他! 苏梦帆感觉他正在失控,开始变得十分惊慌。 站在他离开时萨奇系鞋带的地方,苏梦帆的背无力地靠在书架的底部。 突然,从书架的深处,他听到一种安静的非人类声音,突然爆发出可怕的叫声:“阿尔科恩……” 恐惧让他难以呼吸,防毒面罩上的灰雾让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 苏梦帆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并试图控制手中摇晃的冲锋枪。 他往前移动。 “阿尔科恩……” 声音就在拐角处! 突然,一小束光穿过一个书架,从最低处一些松松地连在一起的书中透出来。 光束来回移动,就好像有人不断地左右晃动一只手电筒一样…… 苏梦帆听到金属发出的刺耳声音。 “阿尔科恩。”声音勉强可以听见,但这次是熟悉的低语声,毫无疑问,这是萨奇的声音。 苏梦帆兴奋地朝前迈了一大步,期待着看到他的搭档。 然后,他听到了同样怪异的、从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冲进离他不超过两步远的地方的空气中。 手电筒光束继续漫无目的地在地板上前后晃动。 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对着苏梦帆挥了挥手,说道。 “阿尔科恩,我们赶紧走。查尔斯他们已经在前面等着我们呢!晚了话,他们会嘲笑我们的,会说我们是小懦夫的。” 苏梦帆突然发现眼前不再是书架,而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小孩。 看到前面的小孩一眼,正打算问问怎么回事。 但自己的身体却突然动了起来,这才发现无法控制着自己这个身体。 苏梦帆看到自己听到小男孩的话后,并没有说些什么。 小男孩拽着苏梦帆向外跑去。 苏梦帆打量了周围的环境,感觉这里的布置有些像那个和指挥官等人去买蘑菇茶的全俄展览馆站。 只不过周围并没有种植着那些不用阳光就可以生长的蘑菇,也没有听见鸡鸣声跟猪哼哼的声音。 突然发现坐在门口的那个中年人有些像自己登记时看到的那个老人。 不过自己无法控制,因此就无法做出什么动作出来。 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个场景呢? 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没过多久,苏梦帆跟小男孩和另外两个男孩汇聚。 其中一个男孩对着小男孩说道,“你们怎么才来,该不会是害怕了? 如果真的害怕的话,就赶紧躲进你们的继父怀里,求抱抱。”男孩说完后便笑了起来,另外一个男孩也跟着笑了起来。 苏梦帆看到拉着自己过来的小男孩,面色变得羞红,双手抓着衣摆。 然后气嚷嚷的喊道,“查尔斯,你放屁。我才没有害怕呢,我刚才是去找阿尔科恩了。” 查尔斯对小男孩做了个鬼脸,小男孩看到后,便跟查尔斯吵了起来。 苏梦帆发现这几个小男孩手里只拿着手电筒和一把双筒来复枪。 想着自己和指挥官几人刚到地面,就被一些怪物给包围了,而那个强大的前行英雄泰恩也被{恶魔}活生生咬掉头颅。 不由的为这几个小男孩开始担忧起来,真是初生牛犊不怕事。 然后几个小男孩便乘着换岗的间隙,偷偷地穿越了外封锁线,围着植物园站悄悄匍匐着转了好长时间。 这次经历虽然惊险刺激,但是小男孩们都觉得很有趣。 手电筒的灯光之下,是麻烦可以看得到人类生活过的残留物散落各处——灰烬、烧焦的书籍、破损的玩具、撕破了的衣服…… 老鼠四处奔突,而且时不时地,从植物园花园站北边的隧道里传来一些怪异的隆隆声。 苏梦帆发现这里面那个查尔斯是最为活跃的、最好奇的一个。 他说:“我们把栅栏拿下来,沿着电梯到地面上去看看如何……只是去看看上面是什么样的,还有什么东西,怎么样?” 小男孩当时马上反对。 继父常跟他说的那些有关在地面上待过的人们的故事在他脑海里记忆犹新,那些人回到地下之后长时间地病痛着,在地上他们还看到了一些很可怕的东西。 可很快他们又开始争论,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没有大人陪同,他们什么时候还能像现在这样自己来到一个废弃地铁站呢? 而且,这正是他们到地面上去看看的机会,亲眼看看头顶上啥遮盖都没有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后来,知道没有任何希望说服小男孩之后,几个伙伴说要把他这个小懦夫留在下面,让他自己坐着等他们去上面看了再回来。 想到要自己和阿尔科恩两个人待在这个废弃的地铁站,再加上他想到要在两个最好的朋友眼里失去威信,小男孩觉得没法忍受。 于是,他鼓了鼓勇气,妥协了。 让每个人都感到惊讶的是,拦在站台与电梯之间的那道壁垒的机械装置是在运转的,最后还是小男孩和苏梦帆两个人在经过了半个小时近乎绝望的努力之后才打开这道障碍门的。 生锈的铁门移动到旁边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噪音,然后,一道不太长的电梯出现在他们面前,通往上面的世界。 有一些台阶已经坏掉了,从那些大张着嘴巴的电梯的破洞里,透过手电筒的灯光。 能看到一些停止运行了多年的巨大齿轮,它们被铁锈腐蚀得厉害,上面爬动着一些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棕色的物体…… 这样的情景更增添了他们往上走的冲动。 好几次,他们踩的台阶塌了下去,掉进下面黑咕隆咚、深邃的破洞里,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跨过深坑,靠着古旧的地铁灯的罩子继续前进。 通往地面的路不太长,可是他们一开始那种决然的斗志已经随着第一次踏烂的台阶而蒸发了。 为了鼓起士气,他们把自己想象成了真正的潜行英雄。 小男孩和他的伙伴查尔斯以及瘦小的安迪都想成为潜行英雄。 而且,在逼迫自己沿着可怕的破烂塌陷的楼梯爬上去的时候,他们想象着自己穿着防护服,带着射线破坏镜还有重型机枪,就像一个真正的潜行英雄一样。 但他们既没有射线镜,也没有防护服,并且他们没有威力强大的军用重机枪。 他们拿着的只有一把老旧的双管来复枪,而这破玩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抠下扳机打出枪子儿去。 不知道突然怎么回事,小男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突然勇敢了起来。 就感觉地面上有什么在吸引着小男孩。 “跟上我!”小男孩两手端起双筒枪,苏梦帆举起手电筒。 顺着摇摇晃晃长满青苔的台阶,我们来到上层大厅。 每个人的勇气都在被这未知的环境而慢慢消弭,渐渐打起了退堂鼓。 不久后我们的队伍便散了。 安迪说什么都不愿意走到外面去,跟一开始积极的模样截然不同。 而查尔斯早已害怕的不行,走了两步就站住了。 但小男孩的两条腿却一个劲往前走。 而苏梦帆发现自己停下来了脚步,但前面的小男孩还在往前走,咬了咬牙,便跟了上去。 幸运的是,当时正好是晚上,否则他们的眼睛就会瞎掉。 习惯了黑暗、篝火和那些应急灯光,他们肯定是不能承受地面上耀眼而又灼热的阳光。 眼睛看不见了又无处寻求帮助,他们想再找到回去的路就不怎么容易了。 植物园站的前厅基本上被毁掉了——半个屋顶塌落,透过破屋顶看得到夏日深蓝色的天空下那些放射性的尘埃,夜空万里无云,点缀着点点星光。 但是,对一个从未见过天空的孩子来说,这是怎样的一个星光灿烂的天空啊! 抬头仰望,视线中没有了混凝土的“天穹”和朽烂的电线与管道纵横交叉的网,却落入了蓝色的深远,头顶上骤然有了广袤辽远的空间。 这太让人难忘了! 还有那些星星! 从未见过星星的人怎能想象到什么是空旷辽远呢? 说不定,人们最早就是受到夜景的启示才创造发现了空远一词的概念呢。 数以万计闪闪发光的银钉子就是这样,缀满了像蓝丝绒一样的天穹…… “阿尔乔姆!你去哪儿?!阿尔乔姆!” 苏梦帆看到前面的小男孩走的越来越快,没多久便不见了人影。 便开始叫起了他的名字。 于是,战战兢兢地跟了上去。 ……又走了一百米…… 第二十一章 信封 那些野兽移动得悄无声息,苏梦帆毫无觉察。 可是出于某种兽性的直觉——地铁生活令它变得更加敏锐——感到了它们的到来,苏梦帆猛地睁开眼。 一群皮开肉绽、浑身溃烂的流浪狗,已经将苏梦帆和阿尔乔姆团团围住,正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苏梦帆和阿尔乔姆无处可跑,也没时间跑了。 看到它们的眼神,苏梦帆知道:它们不怕我,也不会听我的。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地面上还没有那么多得病、畸形的动物走来走去。 这些野狗很走运,它们嗅到了我们的味道。 在饥饿驱使它们自相残杀之前,它们必须尽快把我吞下肚。 “快开枪!”苏梦帆朝前面的阿尔乔姆喊,“你有枪!” 阿尔乔姆立马清醒过来,把双筒枪对准最大的一头野兽,拨动扳机。 撞针发出轻响,是枪卡壳了。又试一次,还是没响,看来子弹受潮了。 一条狗转身朝苏梦帆走去。 “赶紧离开!”阿尔乔姆大声说,“可别跑,它会扑向你的……” 苏梦帆发现自己的身子直接跑向阿尔乔姆,像母鸡保护孩子一样,把阿尔乔姆护在身下。 阿尔乔姆不可置信的看了苏梦帆一眼,但苏梦帆只是对着小男孩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兽群向苏梦帆爬来,肚皮贴地,已经做好了扑上来的准备。 苏梦帆想到这两个小男孩即将要被那些饥饿的流浪狗吃掉,心里感到可怜了一起,有些不忍心看到血腥的场面…… 那条饿狗向擅长苏梦帆扑来,黄色的獠牙对准了苏梦帆的喉咙。 其他野狗也做好了准备,只待首领将苏梦帆扑倒后就一拥而上。 苏梦帆感觉自己死到临头,大限将至。 突然一声惨叫! 饿狗飞在空中,巨大的身躯突然一软,失去了意识,重重跌落在离两个小男孩一步远的地方。 它夹紧尾巴,哀嚎一声,退了回去……苏梦帆转过身,不由浑身一颤。 在苏梦帆的身后,是一个庞大的黑暗身影。 苏梦帆感觉被一种原始的、无法形容的恐惧感攫住了,但此时护住自己头顶的…… 难道是它的手? 接着,它的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苏梦帆试着离开,可长长的钢针般的手指牢牢盖在苏梦帆头上,让苏梦帆动弹不得。 瞬间明白了:我完了。 突然之间,疼痛和恐惧都消失了,融化了,像是糖溶解在热茶里。 疯狗逃跑了,一只吓得拉了泡屎,一只抽搐个不停。 它们已经不再惦记苏梦帆和阿尔乔姆了,只顾着脱身。 苏梦帆缓缓抬起眼,望着这只护住自己跟小男孩的不可思议的生物。 {黑暗族}…… 它双脚站立,比苏梦帆见过的最高的成年人还要高出两个头。 它的皮肤像隧道一样漆黑,无法眨动的圆眼睛上没有眼白,但这对眼睛却比许多有眼白的幸运生物都更饱含理智。 无疑,它不是野兽,不是怪物。 站在苏梦帆面前的,是个人。 “他”用那对奇怪的眼睛注视着苏梦帆。 在“他”眼中,站在“他”面前的,也是个“黑暗族”人。 他滑稽,渺小,不合规矩,举止笨拙,来自那个愚蠢的世界。 他是这片土地和整个世界的异客,他被抛弃,又不懂得寄人篱下。 他是个孤儿。 只见黑暗族人将一个发光的东西放在了苏梦帆的手里。 那个黑暗族人可怜苏梦帆。 既可怜苏梦帆,又赞许苏梦帆。 然后那便对着苏梦帆,开口说道,“阿尔科恩……” 苏梦帆听到后,感觉身体一颤。 而声音再次出现。 “阿尔科恩……” 而这次的声音让苏梦帆觉得十分熟悉,好像在那里听过,仿佛前几分钟就有人叫过自己的名字。 “阿尔科恩。”奇怪的声音还在叫他。 苏梦帆发现眼前黑暗族人的身影慢慢消失,浮现眼前的却是一排排书架,而自己的手中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对折的硬纸板。 就在苏梦帆正打算将其打开时,便又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阿尔科恩。” 而这个声音不再是那种玄而幻之的,更像是事事切切有人在喊自己。 是那个突然消失的萨奇! 于是苏梦帆将纸板放进背包里,跟那个从泰恩那里搜到的卡片放在了一起。 然后持着冲锋枪向声源探去。 苏梦帆又走了一步,朝右边瞥了一眼,觉得自己的头发根根竖起。 一排排的书架止于此地,形成一个璧龛,萨奇坐在地板上,倒在了血泊中。 他的头盔和防毒面罩被撕破了,躺在几步远的地板上。 虽然面如死灰,但睁着的双眼还有意识,嘴唇试图发出声音。 在他的身后,藏着一个灰色隆起的生物,身体的一半没在阴影中。 一只长长的骨节狰狞的手,表面覆盖着钢毛状银灰色的毛发,没有爪子,但却是一只强有力带毛的真正的手。 正沉思着转动已掉在地板上,现在躺在离萨奇半米远的地板上的手电筒。 另一只手深深地埋在萨奇的撕裂开来的胃里。 “你来了。”萨奇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来了……”萨奇背后传出刺耳的声音,语调也一模一样。 “一个图书管理员……在我身后,我就要死了。开枪,杀了它。”萨奇声音越来越弱。 “开枪,杀了他。”黑影重复着。 手电筒再次滚到地板的左边,刚好回到了。 苏梦帆觉得自己正在失去思考能力。 指挥官所说的有关枪声将吸引可怕怪物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你走开。”他对图书管理员说道,其实并不期待它能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你走开。”回答的声音近乎深情,但它的爪形手仍在萨奇的胃里寻找着什么,使得萨奇发出轻微的呻吟声,而一大串血滴也从他嘴角流到了下巴。 “开枪!”萨奇积聚了一点力量,更大声地说道。 “开枪!”图书管理员从他的背后命令道。 他是该朝自己的新朋友开枪,让枪声引来其他的生物呢? 还是该在有时间的时候抛开萨奇独自逃离这里? 到目前为止,萨奇看来已无生还机会,萨奇的胃被撕开,肠穿肚破,可能活不到一个小时。 萨奇后仰着的头后,出现了一只尖尖的灰色耳朵,接着是一只巨大的绿色眼睛,闪烁在手电筒的光晕中。 这位图书管理员慢慢地、近乎害羞地从他濒死的同伴后面探出头来,两眼搜寻着苏梦帆的眼睛。 不要转过脸去。 就看着那儿,就看着它,就盯着它的瞳孔……瞳孔是竖立状的,正是动物的瞳孔。 在这些邪恶、难以置信的眼睛里,看到智力生命的痕迹是多么的奇怪啊! 现在,走近后,这位图书管理员绝不是大猩猩,甚至也不是猴子。 它是肉食动物,脸上长满了毛发。 嘴巴里是一颗颗的尖牙,几乎从一只耳朵伸到另一只耳朵,而眼睛是如此之大。 这个怪物不像苏梦帆见过的任何一种动物。 这个过程在他看来非常的漫长。 自从陷入与该生物的凝视后,他再也不能从其瞳孔中摆脱出来。 一直到萨奇发出一声长长的、深深的呻吟声,苏梦帆才得以从那把视线挪开。 他将瞄准器上小小的红点直接对准图书管理员低低的长满灰毛的前额,并用拇指将冲锋枪的开关拨到半自动开火状态。 在听到轻微的金属咔哒声之后,怪物变得暴怒起来,再次藏到萨奇的背后。 “滚开……”它突然在苏梦帆的背后说道,而且准确地模仿了苏梦帆的声调。 苏梦帆无奈之下不再有所动作。 这次,图书管理员不再重复他的话,看起来它好像已记住了这些单词,也理解了它们的意思,真是这样吗? “阿尔科恩……在我还能说话的时候……”萨奇打起精神,试图把每过一分钟变得无神而涣散的眼神聚集在一起。 说道:“在我的胸部的口袋里……有一个信封……我曾被告知,如果你找到那本书,就要交给你的……” “但我什么也没找到。”苏梦帆觉得那纸板出现的莫名其妙,便没有说出来,于是摇头道。 “什么都没找到。”萨奇背后发出重复的怪异声。 “不要紧……我知道你为什么答应下来做这件事。它不是给你的……也许它将帮到你。 “对我来说,我是否服从命令并不要紧。请记住这点,你不能回到隼鸟站……” “如果他们发现你两手空空地去了……如果军队发现了……请到别的基地去。现在开枪,因为真的好疼……我受不了了……” “受不了……疼……”图书管理员将这些字混合在一起重复着,它的手臂突然伸到萨奇撕开的胃里。 萨奇猛地一阵痉挛,声嘶力竭地大喊出来。 苏梦帆再也不能等了。 他不顾一切地将冲锋枪的开关拨回到自动挡,抿唇开火,数发子弹呼啸地进人他的伙伴还有身后那个怪物的身体里。 突然响起的声音,撕裂了图书馆的宁静,尖利的叽叽声随之而起,突然又没了,仿佛是落满灰尘的书像海绵一样吸走了回声。 当苏梦帆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十二章 日出 苏梦帆走向图书管理员,用手电照亮这个奇怪的生物。 感觉它的血液正在缓缓变冷,手心也开始弯曲变硬。 图书管理员满是子弹的头颅垂到萨奇的肩膀上,就算死了也要害羞地藏在他身后。 苏梦帆接着不紧不慢地用穿着靴子的脚尖捅了它一下,它轰然往后倒去。 毋庸置疑,它死了。 苏梦帆努力不去看萨奇血污满面的脸,开始缓慢地拉开他防护服的拉链。 这件衣服早就浸透了翻稠、黑糊糊的血液,透明的水蒸汽从衣服里升起,又散布在文档室清冷的空气中。 苏梦帆被这味道熏到不禁干呕起来,然后用手去摸丹尼尔的胸袋…… 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指头笨拙地解开了他的扣子。 苏梦帆突然想到,也许正是这样的手套,耽误了萨奇自救。 从远处传来清晰的沙沙声,接着是走廊里响起赤脚踩在地上发出的轻快脚步声。 苏梦帆提心吊胆地扭过头去,将手电筒的光束投向通道那里。 确定暂时只有他一人之后,继续奋力去解开纽扣,纽扣终于解开了。 苏梦帆坚硬的手指头成功地从口袋的深处取出一个薄薄的灰色信封,信封藏在一个聚乙烯袋子里,上面有一个弹孔。 另外,苏梦帆还在口袋里发现一个血染的四方形纸牌,显然这就是萨奇从前厅的卡片目录抽屉里拿走的那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施努科夫,ne,塔吉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农业灌溉和勘探,杜尚别,1965。” 轻快的脚步声和模糊不清的嘟峨声现在传到了一个非常近的距离,没有时间了。 苏梦帆拿起萨奇的冲锋枪和手电筒(图书管理员被打死后,手电筒也从它的爪子里滚落出来)。 开始尽全速朝他来时路的方向往回跑,跑过没有尽头的书架时,几乎什么都没看清楚。 苏梦帆确实无法确认自己有没有被追袭,因为脚上靴子发出响亮的声音,血液撞击着耳膜,他根本听不见后面的声音。 苏梦帆直接跳进楼梯井,开始滚下坚硬的石阶时,就意识到。 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用于进入文档室的入口究竟在第几层。 所以苏梦帆只好直接下到第一层,击打楼梯井的玻璃,然后跳到天井里。 苏梦帆在那等了片刻,观察外面。 就在天井的中央,几个脸尖尖的灰色生物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眼睛盯着窗户,看起来就像是直视着他。 苏梦帆心胆俱裂地紧靠在墙的一面,继续轻轻地慢慢移动。 脚上的靴子不再重击在楼梯上,所以能够清楚地听到赤脚踩在地上发出的轻快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响。 然后,他完全失控,又一次猛地朝楼下狂奔。 苏梦帆跳到另一层,以便可以时不时搜寻到熟悉的门。 没有找到,他继续向前猛冲。 当看起来似乎可以听到附近的脚步声时,就停了下来,躲到黑暗的角落里,绝望地四处张望有没有前路的通道和窄小的通道。 苏梦帆再次走进楼梯,又往下一层或再往上两层,也许他忽略了什么? 于是苏梦帆正拼命地从这个迷宫找到出口所发出的恶魔般的噪声,将会把图书馆里的每个巨大的居民吸引出来,但却无助于自己冷静下来。 苏梦帆像无头苍蝇般徒劳地一再寻找出口。 也就是说,直到他从破掉的窗户背景里辨认出那扇熟悉的半弯曲轮廓来,才能再次进入原来的楼梯井里。 苏梦帆往回走,跳入呈现在眼前的第一条通道,背紧靠在墙上,将冲锋枪指向估计会出现图书管理员的入口处,屏住呼吸……一片寂静。 这些残忍的畜生决定不再单独追逐苏梦帆,他们静立在那,坐等苏梦帆疏忽大意暴露自己。 但他不需要走老路,通道向前延伸。 苏梦帆很快向敞开的地方倒退,眼睛一直盯着它。 走廊转向一侧,但就在转弯的地方,墙上出现了一个黑洞。 里面布满了砖块的碎片还有少量的石灰。 苏梦帆听从本能的召唤穿过了黑洞,进入一个满是破旧家具的房间。 一卷卷胶卷和影片散落在地板上。一扇微启的门就在前面,一小束楔形惨白月光从门后照到地板上。 苏梦帆小心翼翼地踩在嘎吱嘎吱作响的镶木地板走到了门前。 自己认识这房间,虽然现在只是在它的另一端,但可以看出气派壮观的阅览室、高耸人云的天花板还有巨人般的窗户、通往奇形怪状木门人口的通道,以及乱七八糟摆在边上的阅读桌。 毫无疑问,苏梦帆正在主阅览室。 他站在狭窄走廊的封闭木栏杆上面,这些栏杆有四米高,绕墙而行。 图书管理员就是从这条走廊下来并发现他们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文档室来到这里的,更不用说绕着他和萨奇之前的路线,到这里的另一边。 但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图书管理员可能紧追不舍。 苏梦帆看着两张对称楼梯中的其中一条,它们通往纪念碑的基座。 他突然朝门跑去,离出口的雕刻木拱门不远的地方,几名图书管理员丑陋的身体横躺在地板上。 当经过之前的战斗发生地时,苏梦帆陷在一堆稠化的血液中,差点摔倒。 勉强打开沉重的木门后,一束明亮的白光马上令他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 苏梦帆回想了一下指挥官的指示,紧握右手的手电筒,急速地划了三个圆圈,意思是他来没有恶意。 令人炫目的灯束马上转到一边。 苏梦帆将机枪背在背上,慢慢地向前移动,来到一间有着很多圆柱和一张睡椅的圆形房子里。 他还不知道谁会来接见。 一部轻机枪架在地板上,指挥官在沙发附近聋拉着眼睛,不时发出短促的呻吟声,右腿不自然地扭着。 苏梦帆看到他时才明白过来,他的腿齐膝断掉后朝后而不是朝前弯曲着。 他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做到的,是什么东西有如此大的力,可以使本来牢牢生长在指挥官身上的腿变得支离破碎。 “你的同伴呢?”指挥官看了苏梦帆一眼,然后向苏梦帆抛出这个问题。 “图书馆里的图书管理员……它们发动袭击了。”苏梦帆试着解释。他下意识地不想说自己亲手残忍地杀死了萨奇。 “请把我扶起来……不,还是把我的背包拿起来。 来看看我的腿变成什么样子了……它们几乎把他的腿扯了下来。 现在,我只好由别人背着走。”指挥官语气低沉的说道。 苏梦帆收起了所有设备:两个背包、两只机枪和一部轻机枪,这些东西加起来约有30公斤重,拿起来可不那么容易。 但更艰难的是,要用肩膀背起同伴行动困难、柔弱无力的躯体,即使是下楼通往出口这短短的几步,都要耗费他们好几分钟。 所以只好丢弃一个背包、一只轻机枪。仅仅留下两把机枪。 通往大门的这段路,他们没有再碰上哪怕一个图书管理员。 但当苏梦帆用力打开沉重的木门,让正在呻吟的指挥官通过时,从建筑物的最深处爆发出一声嘎嘎的怒吼,声音里充满怨恨和痛苦。 毛骨惊然的感觉再次爬满苏梦帆的身体,他快速地关上了大门。 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可能最快地到达地铁站。 “垂下眼!”他们在街上时,指挥官命令道。 “星星现在应该就在你的前面,想都不要想往屋顶的那头看去……” 苏梦帆勉强移动变得僵硬的双腿,服从地盯着地板,只是希望能够忽略从图书馆到下降至博洛维特站这段绵延200米的距离,那些不可思议地蔓生开来的东西。 但是,指挥官不让苏梦帆进入地铁站。 “现在不可能去报告,你还没有得到那本书,也就是失去了它们的指引。” 指挥官喘着粗气,一边说着,一边让苏梦帆将他放下来。 苏梦帆将东西直接扔在地上,然后温柔把指挥官放在地上。 “那些婆罗门可不会喜欢这个结果,最主要的是,说明你不是那个真命天子,他们曾将秘密托付于你。 如果你回到地铁站,你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有这方面的专家,不管是有智力的还是没有智力的。 就连我都保护不了你。 现在,你能做的就是离开,你最好是去斯摩陵克站,一直往前走,那里有几幢房子,也不需深人任何小巷。 如果赶在日出前走的话,很快就能到达那里。” “什么日出?”苏梦帆不解地问道。他将不得不一个人在地面上赶往另一地铁站,对他而言,这好比闷头一棍。 从地图上看,那个地铁站离这里有两公里。 “太阳,人是夜行动物,他们最好不要在白天出现在地面上,但也有人从废墟中爬到地面上晒太阳的,如果打扰他们,你会后悔终生。 我不仅仅是在说阳光,只要短短两秒钟,你就会变瞎,太阳眼镜也救不了你。” 第二十三章 累赘 “但为什么我要一个人去那儿?”苏梦帆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认为两个人一起走才是正道,于是又问了一遍。 “不要害怕,一路上你只需要直直地往前走就行了,一直到出口,然后沿着它继续往前,那里一个拐弯都没有。 路上不要暴露自己,要紧贴着房子,那里到处是他们的人,一直往前,直到你到达与第二条大道相交的地方,那就是花园环道。 然后,左转直走到一幢由白色石头建造的公寓楼。那里以前是一家时装店…… 你马上就会发现,穿过花园环道,就在对面,有一幢半毁坏的高楼,也就是贸易中心。 时装店的后面有一扇黄色的拱门,上面写着‘斯摩棱克斯站地铁站’。 转进去,你会看到庭院内部有一个小广场,地铁站就在那儿。” “他们,他们是谁?是那些黑暗生物?”苏梦帆打断了指挥官的话。 “对,就是那些怪物,不过按照我刚才说的路线走的话,就不会遇到。 如果一切都没问题,那就往下走。一个门关着,也有守卫。这些守卫守着它们,只给自己这方的潜行者通过。 像这样敲门:三声快击,两声慢击,再三声快击,他们会把门打开。告诉他们是3号派你去的,这样他们就会把你当成敌人射击的。 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的,我会拖累你的。如果遇到变种人的话,我们谁都逃不掉。 这个给你,这是我的证件。有了这个,等你到了斯摩棱克斯站,他们就不会为难你。 接下来,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会。 让我再看看地面的样子,好怀念过去那碧蓝的天空。 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 但这里还有一个地铁站,更近点,从地图上看,你知道的……阿尔巴特站”他想起了这个名字。 “有这样一个基地,你不应靠近它,也根本不会想要接近,你只要直接无视,待在街道的另一边,并快速移动,但不要跑动。就这些了。一秒钟都不要浪费!”指挥官最后这样说道。 随后让苏梦帆朝前厅的出口走去。 苏梦帆看出了指挥官眼中的死志,知道无法与其再争辩下去,他便将一把机枪背到肩上,又拿着另一把。 走到大街上,又迅速地退回到纪念碑那,用右手遮住双眼,这样就不会在无意中看到克里姆林宫的星星们闪烁着的诱人光芒。 在碰到安乐椅上的老石人之前,苏梦帆向左转穿过大图书馆台阶边的街角。 通过之后,他看了一眼那雄伟的建筑,感到自己的脊柱从上到下一阵战栗,苏梦帆还记得这个地方的可怕居民。 现在大图书馆再次沉浸在沉闷的寂静之中。 沉默的图书管理员们很可能已经分散在阴暗的角落里了,在无礼地进犯之后它们舔着自己的伤口,并且准备向再来的入侵者以血还血。 萨奇那张苍白疲惫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苏梦帆觉得萨奇不无理由被这些怪物给吓到,甚至拒绝谈论它们。 难道他在噩梦中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他的身体将会永远躺在书库里,一直抱着那个杀死了他的图书馆管理员。 当然,如果这些怪物分解成腐肉……苏梦帆避开了,不敢想下去。 他能不能忘掉自己的同伴死去的过程,那个两天时间里就快成了自己的朋友的同伴? 在他看来萨奇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里,一次次试着跟自己说话,能用沾满鲜血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说话。 苏梦帆出去来到了宽阔的大街上,他急忙想到了指挥官给自己的指示。 直接去加里宁塔楼与花园环道的交叉口,别转弯……试着再次猜猜那条街是否是花园环道。 不要在路的中间,也不要贴着房屋的墙,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到达斯摩棱克斯站。 着名的加里宁塔楼高高地出现了,苏梦帆从带有莫斯科景点的染黄的明信片上知道离他现在站着的地方约有半公里远。 现在,低疏的房子沿街边排列,街道弯向左侧通向新·阿尔巴特。 建筑物的轮廓完全闭合着,并在他走开时模糊了起来,接着它们就混合成了微光。 月亮躲在低云的后面。 微薄的乳白色光没能透过它们,而只在雾幕消散的时候,家的可怕轮廓再次成形了一小会儿。 但即使在这种光照下,在按一百米划分街道的胡同中,也可以在左侧看到古老大教堂的轮廓很有气势。 巨大翅膀的阴影再次盘旋在交叉覆盖的圆顶上部。 也许为此苏梦帆才停了下来,看看他注意到的空气中高耸的野兽。 很难在微光中确定是不是自己的想象在绘制着奇怪的形象,停在胡同的深处死了,而且与房子部分己破坏的墙融合在一起。 直到他进一步查看了一下,他才发现这一团漆黑稍微有了动静,而且具有自己的自由意志。 离这么远很难准确判定该怪物的结构和尺寸,但可看出有两条腿。 苏梦帆决定按照潜行英雄告诉他的方法来行动。 他打开手电筒照进胡同里,晃了三圈。 没有什么回应。 苏梦帆在那等了一分钟,后来他意识到待在同一个地方会很危险。 可是在他走之前,再次照了胡同里的东西。这一次让他大吃一惊,并马上关掉了手电筒,尽快穿过胡同。 他不是人,它的轮廓已经在光亮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了,不低于两米零五,他没有肩膀和脖子,大大的圆脑袋直接长在强健的身体上。 怪物藏了起来,等待着时机。 尽管这明显是犹豫不定的事,可还是令他毛骨惊然。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走了一百五十米,到了最后一条胡同。 仔细看了看,这不是胡同,是一个被某种武器炸开的通向住宅区的口子。 他们不是炸了这里,就是简单用重型军用设备推翻了一整排的建筑物。 苏梦帆好奇地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已被毁了一半的家园。那时他的注意力专注在模糊静止的影子上。 足可以将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上面来解除所有的疑惑:它就是那同一个怪物或者是它的同伴。它站在同一街区的正中间,没有试图隐藏。 苏梦帆心想,如果该怪物就是先前他在街区看到是在身后的那个的话,那就意味着它已经尾随到了与自己正在步行着的所平行的街道上了。 这证明它的速度是他的两倍:因为他刚到下一个路口时,它就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可是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这次他又在街道右边的胡同里看到了类似的影像,就像第一个一样,它站在那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像。 过了一会,苏梦帆认为它们也许不是怪物,只是某人放在这里吓人或者作为警告的标识…… 他已经跑到了第三个路口,在最后也是最远的房子旁停了下来,仔细地看着胡同内的墙角,确定那神秘的追随者已经再次超过了他。 已经有好几个大的轮廓了,而且现在它们能更容易被看到,遮盖月亮的云层已经稍微薄了一些。 就像之前一样,怪物站在那里不动,好像等待他出现在房子后面的开阔处。 所有这些都不是在欺骗自己,拿着石块或者倒塌结构的水泥块来对付怪物? 他敏锐的感觉可以让他在底下有个好差事,在地铁里。 上面是他一无所知的骗人的世界,而这里一切都不一样,生活遵循不同的规则。 依靠自己的感觉和直觉对他来说已经不再合理了。 努力尽快且悄悄地冲过一个新胡同之后,苏梦帆自己贴在了房子的墙面上,等了一分钟又环顾了一下角落。 他喘着气——那些轮廓在动,而且动作很出人意料。 其中一个伸长得更高了,抬起头好像在嗅着空气,它出乎愈料地四肢跪地消失在了一个长边界的角落周围,剩下的也在几秒钟后跟着它消失了。 苏梦帆向后移,藏了起来,坐在了地上来休息一下。 不再有什么疑惑了——它们在追踪他。 看起来像是那些怪物在沿着平行街道引领他,它们在他通过新的路口之前都在等待时机。 它们会出现在某条巷子里来确定他没有偏离自己的路线,而且它们继续在静静地遮蔽着他。 为什么? 要选择合适的时刻来攻击? 还是只是出于好奇? 那么它们为什么没有决定来到大街上呢,而是喜欢藏在黑暗的阴影下? 他再次想起了指挥官的话,禁止他从直路上转弯。 是因为它们正躺在那里等着他吗,而且指挥官知道这个危险? 为了平静下来,苏梦帆更换了弹夹,拉回枪栓,试了试激光瞄准器。 他武装好了,比起图书馆,他可以在这里没有危险地射击,这里更容易保护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 怪物已经不允许他停下浪费时间了,他得赶快行动。 好像这里,在地面上,一个人总是得抓紧时间。 第二十四章 窥探 这里的街道宽了些,形成了像广场一样的地方,其中一部分被栅栏与路阻隔开了,而且改成了一个公园。 稠密多节的树干将树冠拖到了五层楼的高度,楼房眨立在公园的后部。 最有可能的是潜行英雄到这些公园来找木柴给整个地铁供暖和照明。 奇怪的影子摇曳在树干间,而且在远处的某个地方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如果不是它带着微黄的颜色,苏梦帆已经把它看成篝火的火焰了。 楼房本身看着也危险:它给人的印象是一个不止一次经历了残忍血腥交锋的战场。 它的上层已经塌了,许多地方都有黑色的弹洞。 那里只有两堵墙还完好,而且透过空旷的窗子可以看见暗淡的夜空。 楼房在广场的另一边分开了,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将街道分割开来。 在他上方,新·阿尔巴特的第一批高层建筑出现在黑暗中,像睐望塔。 根据地图来判断,阿尔巴特站的入口应该坐落在附近,就在靠着他的左侧的某处。 苏梦帆再次看了看阴暗的公园。 指挥官说得对:在试图找寻进入它里面的地铁的入口时,没人愿意过多地进入这个迷宫。 苏梦帆盯着靠近己毁坏结构的地基的黑色灌木丛越久,对他来说那些最神秘的形象看起来就越庞大,那些形象先前一直在跟着他,现在正在巨树的底部移动着。 一阵强风晃动着沉重的树枝,树冠在风的拉力下嘎吱作响。 风从远处传来了某种长长的哀号声。 灌木丛本身很平静,但不是因为它已经枯干了。 它的无声与苏梦帆的神秘追随者的安静相似,看起来它也在等候着什么。 苏梦帆被一种感觉占据了:如果他停在这里来检查公园的最深处,他会逃不过惩罚的。 他最好紧握着自己的机枪,环顾四周看看那些怪物来了没有,并继续前进。 但仅仅过了几秒钟他就又停了下来,这时他正在穿过加里宁大街前面的林荫大道。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这里,以至于苏梦帆真的不能强迫自己往前走了。 他站在大路的“+”型路口,车辆曾经一定沿着这些路行驶过。 枢纽是以独特的方式建造的。 柏油马路的一部分延伸至隧道内部,接着又到了地面上。 在右侧,林荫大道延伸到远处。 从一排黑色的树上不可能识别出它们,树就像那些他之前走过的一样巨大。 铺着柏油的大广场出现在左侧―许多错综复杂的小路,后面再次出现了灌木丛。 现在可以看到远处了,苏梦帆心想可怕的太阳会不会已经快升起来了? 路上满是汽车变了形的烧坏的骨架。 这里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二十多年间,怪物已经成功控制了他们所能控制的一切。 燃料罐中的汽油、电池和发电机、汽车前灯和交通信号及拆坏的还带着皮的座椅——在全俄展览馆站也能找到这些东西,在地铁中任何一个大的市场都可以。 柏油已经被翻开了,到处可以看到弹坑和宽的裂缝。 草及柔软的树枝伸了出来,被它们显然已长满种子的圆球压弯了。 新·阿尔巴特的黑暗峡谷直接出现在了苏梦帆的前方。 一边上,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形成了未破坏的房子,布局像翻开的书本一样,而在另一边上是倒塌的高楼,大约有二十层那么高。 通向大图书馆和克里姆林宫的路留在了苏梦帆的身后。 他站在这个壮丽的文明公墓的中间,感觉就像一个考古学家正在解开一个古老城市的面纱。 它的过去力量与美的残余甚至在许多世纪后会驱使那些见过他的人来体验那令人敬畏的寒气。 他试着想象居住在这些庞大建筑物中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他们坐着车移动,车子现在仍然闪耀着新漆且沿着平坦的路面轻轻地响着,路面被车轮的橡胶擦热了。 他们下到地铁只为了更快地从这个无边城市的一处到达另一处。 这不可能。 他们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们又烦些什么? 只是可以烦扰那些努力延长至少一天的人的东西吗,条件是他们不必时刻担心自己的生命及不停地为生命而战? 此刻云最终消散了,看到了一轮微黄的月亮,带着奇怪图样的条纹。 透过云洞的亮光充满了这死城,百倍地加剧了它的博大阴暗性。 到现在还看起来只有扁平空虚的轮廓的房子和树,已经再次生长起来。 苏梦帆呆在那里动不了了,他着迷地左右看了看,试着抑制住那已经占据了他的寒气。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理解他从回忆过去的老人们的声音中听到的苦闷,老人们已经在想象中回归了他们先前曾经生活的城市。 直到现在他才开始觉察到一个人离自己先前的成就和所获有多远。 就像一只骄傲地飞翔的小鸟,突然致命地受伤了,降落在了地上来躲在缝隙里,现在已经在那里藏好了,也慢慢地死去了。 他回想起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指挥官与泰恩的论点。 一个人能不能活下来,即使他能的话,那么他还是不是同一个人——那个已经征服了世界且在自信地统治着它的人? 现在,当苏梦帆自己能够分析人类从什么高度算是掉下了悬崖的时候,他对美好未来的信心就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笔直宽阔的加里宁大街离他远去了,渐渐变小,直至消散在远处的黑暗中。 现在苏梦帆完全独自一人站在路上,围绕他的只有过去的幽灵和阴影。 他试着想象多少人白天或者黑夜走在人行道上,多少车以极快的速度驶过他现在站着的同一个地方,以及现在家园那空旷漆黑的窗户曾经多么舒适与热烈地燃烧过。 现在都消失在哪里了? 世界看起来更加荒废和无生气,它只是变换了主人。 想了想之后,他转过身,向大图书馆走去。 它们正静静地站在离他只有大约一百米的地方,跟他一样,就在路的中间。 有不少于五个的怪物,而且尽管它们也还没有试着引起他的注意,但它们不再想藏在胡同里了。 苏梦帆不理解它们是怎么这么快这么无声地悄悄追上他的。 这些形象在月光下格外地清晰:强健有力,长有发达的后肢,而且甚至可能比先前感觉的还要高。 尽管苏梦帆看不见,离这么远看不见它们的眼睛,可是他知道现在它们正在等待时机,正在检查他,且在嗅着潮湿的空气来感觉他的气味。 一定是火药的气味对它们来说是熟悉的,虽然已经贴近他。 但是野兽仍然没有决定进行袭击,远远地看着苏梦帆来从他的举动上寻找着无把握或者弱点的迹象。 或许它们只是将他驱赶到自己的领地的分界线,并不想加害于他? 他怎能知道违背进化规律出现在地球上的怪物会有如何的举动? 苏梦帆试着自我控制,迅速地转着身子,而且继续故意无动于衷,侧身看了看周围十步的距离。 起初那些怪物待在那不动,但接着他最可怕的恐惧开始被唤醒了。 它们趴在了地上,慢慢地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他。 可在它们距他刚刚只有一百米的时候,又迅速地停了下来。 尽管他会习惯自己奇怪的护卫队,可是苏梦帆害怕它跑出了自己的视线,他手握着机枪做好了准备。 它们这样一块走动着,沿着空旷的大街,身上满是月光。 一个人保持着警惕,伤口血如泉涌,每半分钟就停下来看看身后,而自己的身后有五个或者六个奇怪的怪物在从容地紧跟着他。 可是,在他看来它们保持的距离正在缩短。 此外,在此之前这些怪物还是在一块的,现在它们开始分散开了,好像试着在对他进行包抄。 苏梦帆以前从没处理过一伙猎食的食肉动物,但出于某种原因,他肯定那些怪物正在准备袭击了。 是行动的时候了。 他急速回转身,扛起机枪瞄准了一个黑暗的形象。 它们的举止真的已经变了。这次它们等到他走远了之后才停了下来进行等候。 它们继续以近乎无法察觉地速度向他靠近,渐渐形成了个半包围圈。 他必须在它们将距离缩小至可以袭击的范围内之前试着吓跑它们。 苏梦帆举起枪管朝天空射击。 咔哒声从高楼的墙面响起,并且回响至大街的另一端。 空弹夹掉在柏油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接着就听见满是狂怒的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些野兽向前冲着。 它们可以在几秒钟之内走完它们与苏梦帆之间几十米的距离,可是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等到离苏梦帆最近的野兽刚一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他就秃噜了一枪,并且开始跑向了房子。 根据怪物发出的一阵尖叫声判断,苏梦帆已经知道自己射中了它。 无法猜测这个举动推迟了其余的野兽的靠近,还是相反激怒了它们。 接着听到一声新的喊叫,不是猎食他的野兽的可怕的嚎叫,而是另一种刺耳的尖声,使得他的血都凝固了。 它从上面靠近了他,苏梦帆明白一个新的参与者加入了游戏。 第二十五章 眼泪 很明显,射击的噪音已经引起了类似于将窝编织在大教堂圆屋顶上的东西的飞翔怪物的注意。 大块的阴影一下子掠过了他的头。 苏梦帆转过身呆了一会儿,他看到那些野兽已经散去了,只有一个,显然是他打伤的那个留在了街道的中间。 它在继续尖叫着,蹒跚地向建筑物走去,希望自己能藏在那里。 但它没有机会得救的:怪物又在几十米的高处划了一个圈,收起自己庞大的坚韧翅膀落在了牺牲品上。 它俯冲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苏梦帆甚至没能看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巨鸟抓住了发出最后痛苦的尖叫的野兽,不费吹灰之力就提起了它的猎物从容地将它带回了其中一个高建筑物的顶部。 追捕他的怪物们没有立即重新跳出来,但由于担心怪物可能会回来,苏梦帆不能浪费时间了。 他贴着房子的墙面向前跑去了一个地方,根据他的推断,花园环道应该就在那边。 在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之前他跑了大约半公里,他回头看看那些猎食他的野兽是不是已经回过神来了。 大街空荡荡的。 苏梦帆又走了几十米,盯着其中一条胡同,他吓了一跳,看见里面有熟悉的静止阴影。 现在他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些怪物没有急着来到开放区域,而是喜欢在狭窄的小街道上跟踪自己的牺牲品了。 猎食他的时候,自己害怕引起更大怪物的注意进而成为它们的牺牲品。 现在苏梦帆必须每隔一分钟就要转身看看:他记得那些野兽可以移动得极其迅速,而且同时尤其安静,他担心它们会出其不意地追上他。 当它们再次从胡同快速移动开始包围他时,大街已经可以看到尽头了。 根据经验,苏梦帆立刻朝天空射击,希望那样会像之前一样吸引带翅膀的怪物来吓跑那些野兽。 他们的确呆住了一会儿,站在两只后腿上,伸长了自己的脖子。 可是天空还是空荡荡的——那个怪物明显还没能处理掉它的第一个猎物。 苏梦帆比他的怪物对手们更快明白了这一点,他跑向左侧,绕过其中一个房子,扎进了最近的入口。 尽管指挥官也已经警告过他,说那房子已经被占据了,在野兽追赶时碰上这样一个强大且灵活的敌人会疯掉的。 它们会在他拉回机枪的枪栓之前将苏梦帆撕成碎片的。 入口很暗,他必须打开自己的手电筒。 破旧的墙壁出现在圆形光点中,墙上写有几十年前潦草写下的肮脏词语,一个肮脏的楼梯和几间带有破门的被毁坏且烧掉的公寓。 大胆的耗子四处蹦蹦跳跳,好像这是它们的地盘,还有一幅废墟的图画。 他聪明地选择了入口,楼梯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大街,而且爬到上一层他就能够确定那些野兽没有决定追他。 它们悄悄地来到了前门,可是没有进去,而是将它围住,蹲下屁股再次变成了石头雕像。 苏梦帆不相信他们会撤退,将白己的猎物放跑。 不久,它们就会试着从外边来抓他,当然如果它们没有发现入口藏着什么东西,苏梦帆自己就会从那里被迫逃掉。 他向上爬了一层,照亮了门,发现其中一个是关着的。 他用自己的肩膀撞了撞,明白它是锁上了。 不等多想,他就将机枪口对准了锁眼开了枪,并用力踢开了门。 当进去之后,他发现它跟刚才躲着的那个公寓完全一样,可是他不能错过看看前朝人未动的住所的机会。 首先他砰地关上了门,并用过道中立着的柜橱挡上。这个障碍物经不住严重的撞击,可是至少它们不能在通过时不被察觉。 之后,苏梦帆走到窗户边,仔细地向外看了看。 这实际上是一处理想的射击位置——从第四层的高度他可以完全看到来到入口的东西。 大约有十个野兽正围坐在那里半包围着它。 现在他占据了有利条件,而且他及时抓住了时机。 打开激光瞄准器,他将小红点对准了最大的那个野兽的头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抠动了扳机。 一阵秃噜声响起,怪物无声地倒在了一边。 其他的像闪电一样向不同的方向匆忙离开了,不一会儿街道就空荡荡了。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不想拼命。 苏梦帆决定等等看,以确定它们同伴的死真正吓走了剩下的野兽。 同时,他还有点时间来查看一下公寓。 尽管这里的玻璃,就像整个房子一样很久以前就被打破了,可是家具和所有的器具都保存得出奇地好。 小垫子铺满了地板,就像他们在隼鸟站中使用的老鼠药一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苏梦帆没有在房间中看到耗子了。 他在公寓中查看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确信原居民没有匆忙遗弃它,而是维护了它,希望将来会回来。 厨房内没有留下食物招引耗子或者昆虫,而且许多家具都被仔细地包上了玻璃纸。 苏梦帆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苏梦帆试着想象住在其中的人每天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他们中有多少人住在这里? 他们何时起床,何时上班后回到家中,何时吃晚饭? 谁坐在椅子的端部? 他只是通过书本知道许多的工作、仪式和东西,而现在看着真正的住所,他确信自己先前想象的许多都是完全错误的。 苏梦帆小心地提起半透明的聚乙烯薄膜检查了一下书架。 几本彩色的儿童书放在那些他在地铁里的书摊上知道的侦探小说中间。 他抓着书脊慢慢地抽出一本来。 当他正在翻阅关于快乐动物的装饰性描述时,一块硬纸板从书中掉了出来。 苏梦帆弯下身把它从地板上捡起:它居然是一张褪了色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微笑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孩,而女子旁边站着五六岁的小男孩,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裤子,神色显得有些紧张。 他惊呆了。 他的心在急速地跳动。 它刚刚还在缓慢地跳动着将血液输送至他的全身,而此时却突然间加速了,开始不适当地跳动起来。 如果没有毒的话,苏梦帆很想摘掉紧贴的防毒面具来呼吸一下少量的新鲜空气。 好像是担心触摸会把照片弄成粉末,他小心地将它从书架上拿下举到了自己的眼前。 照片中的女人大约有三十岁,而她抱着的那个小孩不超过两岁,从他头上的滑稽便帽很难确定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直视着镜头,而他的表情是出人意料的成熟和严肃。 苏梦帆翻转了照片,他的防毒面具的镜片变得有暗影了。 另一面用绿色圆珠笔写着:“希望阿尔科恩和阿尔乔姆兄弟俩每天开开心心。”这些字好像让他失去了重心。 他的双腿发软,滑倒在了地板上,在月光中,照片掉下了窗户。 为什么那女人的笑容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跟自己的如此之像? 为什么一看到她他就开始感觉呼吸困难? 在这座城市毁灭之一前,超过一千万人居住在里面。 阿尔科恩是最常用的名字,就连人口儿百万的大城市里都得有成千上万的孩子叫这个名字。 好像他们对地铁的现有居民都是这样的称呼。 几率小得以至于真的没有道理这样想。 而那个阿尔乔姆这个名字,怎么会跟自己在图书馆出现幻想中的那个小男孩的名字一模一样? 而且为什么照片中那女人的笑容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呢? 他试着回想关于自己童年记忆的碎片,童年的记忆有时会闪现在他的心眼里。 一个舒适的小房间,温柔的灯光,一个读着书的女人……一把宽的长软椅。 他跳起身,像旋风一样穿过那些房间,试着在它们里面找出与他想象的房向中的家具类似的家具。 突然间他发现其中一个房间的家具摆放得与他记忆里的一样。 长沙发看起来稍微不同,那里也没有窗子,可是这张照片也许在六岁孩子的意识里留下了某种扭曲的印记……六岁吗? 六岁? 不是应该有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吗? 为什么? 自己却没有那些记忆? 题词中没有日期,它可以是任何时候照的照片,不一定非得是在公寓的居民必须永远离开前的那几天。 他确信照片可能是在那之前半年,甚至一年照的。 那么照片中站在女人旁边男孩的年龄就会与自己的年龄吻合了……那么就有可能自己本人就在照片中……以及他的母亲……会是更加伟大。 当苏梦帆反应回过神来,便突然发现自己眼角有一滴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滑动。 苏梦帆伸手准备把眼泪擦掉的时候,却碰到了防护罩。 这一刻,苏梦帆好像立刻把防护罩去掉,但他做不到。 眼泪也如同崩溃的水坝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眼泪入口是咸的,但内心确实甜的。 这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寄托的东西了。 一种陌生的声音冷淡地在他身体里说道:“但照片有可能是在此之前的三年或者五年照的。” 第二十六章 伏击 他突然又有了另一个想法。 他撞开浴室的门,环顾四周,差点错过了他要寻找的东西:镜子上盖上了一层灰尘,以至于它甚至不反射自己手电筒的光了。 清除了灰尘的区域显示了自己戴着防毒面具和头盔的映像。他用手电筒照亮自己看了看镜子。 他疲惫瘦弱的脸庞被防毒面具的塑料面颊遮着不能完全看到,可是映在镜子里的深陷的蓝眼睛突然让他觉得与照片中男孩的相貌相似。 苏梦帆将照片凑到眼前,专心地看着男孩的小脸,接着又看了看镜子。 他再次照亮了照片,又看了看自己遮在防毒面具下面的脸庞,试着回想上次他看到的自己的映像的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 在印象里,好像从来没有过。 根据现在镜子中看到的那人来判断,好几年……要是他可以摘下这个该死的面具将自己和照片中的孩子比较一下就好了! 当然,人在成长时会不时变得无法认出,但是每人脸上都会留下让人想起自己遥远童年的东西。 既然这样的话,一定要找到机会在苏梦帆回到全俄展览馆站的时候,这样他就可以寻找在那次鼠疫的幸存者。 看那张纸上现在对着他微笑的女人是不是像那位被判处用耗子咬死的女人。 看起来像他的母亲。 尽管她的脸那时被绝望和哀求扭曲了,那个幸存者会认出她的。 他肯定会认出来的。 顺便在那个地铁站里,能不能找到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阿尔乔姆。 苏梦帆已经肯定了之前在图书馆里幻象中的小男孩是自己的弟弟了。 那里面不但出现了阿尔乔姆的名字,还出现了阿尔科恩的名字。 苏梦帆再次检查了照片,接着带着不习惯的亲切,他轻抚着那女人的图像,接着小心地将照片卷了卷,放入了一颗空子弹壳里。 然后,用一条结实的绳,将其挂在胸前。 这样的话,就可以无时无刻感受到妈妈在自己的身边。 而那个夹着照片的那本书,则放进了自己的帆布背包中。 他觉得很奇怪,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陆地上最大的知识宝库中,在那里他可以拿走上百万迥异书卷的任何一本,可是它们中好多都真的没有价值。 他就让它们在书架上积聚着灰尘,他从来没有想过从这个图书馆中获利。 相反,他拿了一本便宜的带有不矫饰图画的儿童书,于是他觉得好像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财富。 苏梦帆回到大厅,想迅速翻阅书架上剩下的书,而且甚至想看看柜橱来找一下相册。 可是他举目向窗户看去,感觉那里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一丝不安抓住了他的心:有点不对劲。他靠近了些,明白究竟哪里出错了。 夜晚的颜色在改变,而且微黄的玫瑰色出现了。 它正逐渐变淡。 那些野兽正坐在入口的旁边,踌躇着不敢进去。 它们同伴的死尸看不到了,但不清楚是长翅膀的大怪物叼走了呢,还是它们自己将它撕成了碎片呢? 苏梦帆不理解是什么阻止它们没有暴风雨般地抢占公寓,而是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在太阳升起前他能赶到斯摩棱克斯站吗? 更重要的是他能不能逃离这些怪物? 可能要停在设置了障碍的公寓里来躲避浴室内的太阳光了,要等到它们把这些食肉的怪物驱走,然后等天黑时出发。 可是防护服能持续多久? 防毒面具过滤器预计能维持多长的时间? 苏梦帆来到通向楼梯井的门旁边听了听。 一片安静。 他小心地将柜橱移开,并慢慢地将门打开了一点。 那里没有一个人了,可是等苏梦帆用手电筒照亮了楼梯时,他看到了先前没有见过的东西。 一层厚的透明黏液铺在了台阶上。 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从它们上面爬下了似的,后面留下了痕迹。 痕迹没有到达他一直待着的公寓,可是这并没让苏梦帆感到慰藉。 这难道意味着被遗弃的房子不像它们看起来那样空吗? 现在他不想再待在公寓里了,更不想睡在这里。只有一种选择:赶走那些野兽并且试着跑到斯摩棱克斯站去。 并且要在看到太阳及隐藏的怪物醒来之前行动。 这次他没有仔细地瞄准,只试着尽可能多地杀伤那些食肉野兽。 其中两个咆哮着倒在了地上,其他的都消失在了胡同中。 看起来路上好像干净了。 苏梦帆小心地向前跑,担心有埋伏,他往入口外看了看,接着用尽自己全部的力量匆忙跑向花园环道。 这一环形上的花园一定是一个噩梦般的灌木丛,经过这些年虽然只有林荫大道上的狭长树带已经变成了黑暗的迷宫…… 不用说是植物园和那里肯定生长着的东西了。 怪物们聚在一块时给了他抢占先机的机会,他才能几乎到达了大街的尽头。 光线越来越多,可是太阳光明显一点也没有威吓到这些野兽: 它们分为两组,冲了过来,时刻在缩短着它们与苏梦帆的距离。 在这里,这个开放的空间中,它们占有优势:苏梦帆不能停下来射击。 同时,它们又转为趴下,它们的轮廓不会超过地面一米。他们几乎与路并到了一起。 不管苏梦帆试着跑多快,防护服、帆布背包、两只机枪和看来无尽的夜里所积聚的疲劳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很快这些恶鬼就会追上他,讨回自己的损失,他充满了绝望。 苏梦帆回想起怪物们不成形但强健的尸体,它们躺在入口的血泊里,他就在那里秃噜着机枪掀翻了它们。 苏梦帆没时间来查看它们,但甚至看一眼就足够将它们雕刻在自己长久的记忆中:光滑的棕色毛发、大圆头和长了几十颗小尖牙的嘴巴,牙齿看起来像分了好几排。 苏梦帆在心里将他所知道的那些动物都过了一遍,但仍不能想出一种可以生出这样的野兽的动物,即使在受到辐射时它们也不存在。 幸运的是花园环道上没有树。 仅仅还剩一个宽阔的街道,它从路口向左右延伸至天际。 苏梦帆在再次突然跑动之前没有看就朝那些野兽射了一通。 现在它们离他不到五十米了,而且又分开围成了半圈,这样一些野兽就几乎快要与他平行了。 他得寻找几个五至六米深的大弹坑之间的路,在一个地方兜个圈子,以便绕过一条将路面分为两半的深裂缝。 近处三立的结构看起来很奇怪:它们没有被烧掉,看起来更像是熔化了一样。 给人的感觉是这个地方比加里宁大街遭受了更多奇怪的事情。 远处大约几百米处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大的建筑物。 它看着像一座中世纪的城堡,它是这个不安景象的,一个威严昏暗的背景,没有被时间或战火损伤。 苏梦帆向上急速扫了一眼,他如释重负:一个可怕的长着翅膀的阴影在城堡的上方翱翔,那可能会成为他的救星。 曾经杀害自己战友的恶魔,而此刻却成为了他从怪物手中逃离的希望。 他只需吸引它的注意,这样它就会专心于那些追捕苏梦帆的怪物了。 他一只手举起机枪将枪管瞄准了飞翔的怪物,接着抠动了扳机。 没有响。 他的弹药用光了。 爬的时候很难拖着挎在背上的预备机枪。 苏梦帆潜入其中一个最近的胡同,靠在墙上换了武器。 现在在他用光第二支机枪上的弹药时,不必让那些野兽靠近了。 它们中的第一个已经出现在了角落的周围,以习惯的动作坐在了后腿上,完全伸长了自己的巨大身躯。 它变得更加大胆了,己经靠得很近了,以至于现在苏梦帆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它的眼睛: 很小,隐藏在巨大的眉毛下面,燃烧着邪恶的绿火,类似于公园里神秘鬼火的闪光。 萨奇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没有激光瞄准器,但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在这样的距离不会打偏的。 他肉眼瞄着蹲着的野兽的轮廓。 苏梦帆把肩上的机枪夹得更紧了,抠动了扳机。枪栓慢慢移动到中心位置停下了。 怎么了? 他在匆忙中真的弄乱了机枪? 绝对没有,因为他的武器有激光瞄准器……苏梦帆试着扭动枪栓。 它被卡住了。 思想的旋风在他头脑中打旋。 萨奇,那些图书馆管理员……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同伴在灰色怪物在书本的迷宫中袭击他时没有抵抗了! 他的机枪真的不能用。 他最可能是在图书馆管理员将他拖进走廊深处时断续地拉动枪栓了…… 又有两只幽灵般的野兽出现了,周围一片寂静。 它们在专心地研究着苏梦帆。 苏梦帆绝望地看着萨奇的机枪。 武器如此,就像是他们自己结束自己的命。 靠得最近的怪物有可能是领头的,它跳了一下,现在离苏梦帆只有五米了。 这一刻,一个巨大的阴影扫过了它们的头,那些野兽们趴在地上昂起了头。 第二十七章 暗号 苏梦帆利用它们的混乱,冲进了一个拱门,没再希望逃过此劫,但只是本能地试着推迟自己的死期。 他在胡同里没有丝毫的机会来对付它们,可是回到花园环道的路已经被切断了。 他停在了一个空广场的中间,广场紧邻房子的墙边,且可以看见拱门和通道。 那个同样的在花园环道给苏梦帆留下深刻印象的昏暗城堡,升到了建筑物后面的天空中,而建筑物就在他的面前。 苏梦帆最终放开了对它的凝视,看见建筑物对面的墙上写着的东西:“莫斯科第六地铁”。 以及再往下的“斯摩棱克斯站”,高大的橡木门是半开着的。 很难说他怎样才能逃离它们。 苏梦帆有一种危险的预感,轻气流让他有种食肉动物正在靠近自己的感觉。 那野兽向他走近了半米。 他往边路晃了一下,突然跑了起来,用尽全部力量冲向地铁的入口。 苏梦帆的家就在那里,那是他的世界,在地下他又会变成形势的主人。 斯摩棱克斯站的前厅看起来跟苏梦帆所期望的一样:昏暗、黑暗和空荡。 他立刻清楚了,这个车站的人们经常来到地面上:售票窗口和办公设施都打开着,被抢了,有用的一切已经在很多年前都被移到了地下。 十字转门和员工的控制室都没有了——它们的水泥基础只是反映出它过去是什么。 隧道的拱门丢在了前面中间的某个地方,而且苏梦帆不能确定那里真的有入口。 可是他不可能停下来:那些野兽已经钻入了前厅。 苏梦帆知道了情况,因为他听到门在嘎吱作响。 几秒钟之后它们会到达自动扶梯,到了那时,苏梦帆现在仅有的微弱机会就会消失掉。 苏梦帆笨拙地踏着晃动的开槽台阶开始向下走去。 他试着跳过几个台阶,可是他的脚踩上了潮湿的覆盖物,他向下摔去,头碰在了角上。 他戴着头盔用自己瘦小的背部撞了大约十个台阶才成功停了下来。 苏梦帆用手电筒搜寻着身后的路段,发现了他正在寻找又害怕找到的东西: 静止的黑暗形象。像是它们的惯例,在袭击之前它们先矮矮地站立不动,研究着形势或者默默地商议一下。 苏梦帆转过身再次试着跳过两个台阶。 这次情况对他来说好了点,他左手握着手电筒,沿着扶手的橡皮套滑动着右手,在他再次摔倒前又跑了二十秒。 他听见后面传来重重的践踏声。 那些怪物下定了决心。 苏梦帆满心希望旧的台阶会因承受不了怪物的重量而倒塌,台阶在他较轻的重量下不幸地嘎吱作响。 可是阴影传来的咔哒声证明电梯可以很好地承受那负荷。 中间带有大门的砖墙出现在他手电筒的光束中。 现在砖墙只剩下大约二十米了,没有再长了。 苏梦帆艰难地站起来,用了十五秒钟走完了最后的一段路程。 看起来像是一种永恒。 门是钢板做的,在他拳头的打击下像一口钟一样发出了共鸣。 苏梦帆用尽全部的力量重击它。 半暗中朦胧看见的阴影正在靠近,刺激着他。 他几秒钟之后才明白过来,一股凉气占据了他,他刚刚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 他没有按照预先商定的暗号敲门,而只是惊动了守卫。 现在最可能的情况是门无论如何也不会打开了。 不管是谁在试图进入。 而且太阳已经升起,打开门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只是预先商定的暗号是什么?是三声“快”、三声“慢”和三声“快”? 绝对不是,那是无线电紧急呼救信号。 的确是开头有“三”且结尾有“三”,但他再也不能回想起是“快”还是“慢”了。 如果他现在打算尝试的话,他就可以放弃进去的所有希望了。 最好用无线电紧急呼救信号…… 至少那样的话守卫就会知道有人在门的另一面。 苏梦帆再次猛击钢板,从肩上摘下冲锋枪,用颤抖的手给它换了弹夹。 然后他将灯光照在枪管上紧张地看了看向上延伸的拱门的轮廓。 来自幸存的灯的长阴影在手电筒晃动的光柱下互相遮蔽着,不可能确保黑暗的轮廓没有潜伏在它们中间…… 同先前一样,铁门的另一边还是完全的安静。 苏梦帆心里想着,上帝啊,这里真的不是斯摩棱克斯站啊。 也许这个入口几十年前就堵上了,从那时起就没人用过? 他完全是意外来到这里的,一点都没有遵照指挥官的指示。 也可能是他说错了! 台阶嘎吱作响,离他很近,大约有十五米的距离。 苏梦帆受不了了,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机枪一阵秃噜。 回响让苏梦帆的耳朵都疼了。 但是没有听见像受伤野兽的吼叫一样的声音。 子弹算是浪费了。 苏梦帆没有勇气看别的地方,他背靠着门又开始用拳头砸击铁门了: 三声“快”、三声“慢”和三声“快”。 他感觉自己听到了门上有重金属的摩擦声。 可是就在那时,食肉动物的轮廓以惊人的速度从阴影中飞了出来。 苏梦帆端起握在自己右手上的冲锋枪,并且在他本能向后退的瞬间,几乎是意外地抠动了扳机。 子弹扫上了空中怪物的身体,它没有去抓苏梦帆的喉咙,而是没飞两米就倒在了自动扶梯的最后几个台阶上。 可是只过了一会儿它就站起来了,不顾伤口迸出的血,向前走着。 接着,它又摇晃着向前一跃,把苏梦帆扑倒在了门冰冷的铁板上。 它不能再攻击了:最后的子弹击中了它的头,那只野兽在扑过之后就己经死了。 可是它身体的惯性就足以压碎苏梦帆的头骨,而且他现在没有戴着头盔…… 门开了,射进一束白色的亮光。 自动扶梯传来一声可怕的怒吼:根据声音判断,现在那里的野兽不止那五只了。 某人强壮的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了里面,而金属又换了一次。 他们关上门,而门阻止了它。 靠近他的人问道:“你受伤了没?” 另一个人答道:“他才不知道呢!你看到他带着谁了吗?我们上次就没吓跑它们,虽然那时我们只用了气体。” 有个熟悉的人说道:“别管他了。他是我认识的人。阿尔科恩!喂,阿尔科恩!你醒醒!”苏梦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三个人向他探过身子。 其中两个很像门卫,他们穿着黑灰色的外套,戴着针织的帽子,而且都还穿着防弹背心。 苏梦帆如释重负,他认出第三个人是让自己签下契约的雇员。 其中一个守卫略带些失望地问道:“这就是他吗,或者什么?那么带上他,但别忘了对他隔离和消除污染。” 雇员咧嘴笑着说:“还有别的说辞吗?” 他说道:“阿尔科恩,你站起来。已经很久了。”并把手伸向他。 苏梦帆试着站起来,可是他的腿却不配合。他摇摆着开始觉得恶心,而且头昏眼花。 雇员命令道:“我们得把他送医院。你来帮我,而你,关上压力门。” …… 在医生给他做检查的时候,苏梦帆看了看手术室的白色瓷砖。 它整洁明亮,空气中有强烈的漂白剂的气味,几个荧光灯固定在天花板的正下方。 那里还有一些手术桌和一个装准备用的器具的箱子,那些器具都一个挨着一个挂在那里。 这个小医院的条件很好,但苏梦帆不清楚和平的斯摩棱克斯站为什么需要它。 医生说道:“没有断,只是肿了。还有几道抓伤。我们已经给它们消了毒。”医生用千净的毛巾擦着手。 雇员问医生道:“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吗?我想和他单独谈点事情。” 医生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离开了。 雇员坐在了苏梦帆躺着的长榻的边上,询问事情发生的细节。 苏梦帆推断自己会提前两小时出现在斯摩棱克斯站。 雇员听到了关于追捕故事的结尾,只是没有特别的兴趣,他用字典上的词称飞翔的怪物为“翼手龙”。 但只有关于苏梦帆如何将自己藏在前门的故事真正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得知在苏梦帆隐蔽地坐在公寓里时,有一个怪物在沿着台阶爬行时,雇员皱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你确定没有踩上台阶上的黏液?希望上帝没让你把那粪便带进车站。” 雇员站起身,走到入口处,苏梦帆的靴子留在了那里,他一丝不苟地检查了每一只。 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把它们放了回去。 “那么你的同伴怎么样了?”苏梦帆又从头到尾将整个故事给他讲了一遍。 这次坦诚地描述了萨奇到底是怎么死的。 雇员被吓到了。他说道:“最好只有你自己知道。坦白说,我更喜欢第一个版本。第二个版本会招来婆罗门很多的问题。 而这时,有一个士兵则找了过来,在雇员耳边说了几句话。 雇员听完后,便对苏梦帆说道,“那些婆罗门的人来了,真是闻到腥味的苍蝇,消息会这么及时。 我可警告你,待会他们要是问起来的话,最好把你的萨奇伙伴的死推到图书管理员那些怪物身上。 要是说错了话,你就别想知道你要的信息。”说完,便跟着士兵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 羔羊 留下苏梦帆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苏梦帆坐了起来,借着医疗室的灯光,打开背包,拿出这次收获到的东西。 苏梦帆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从背包里拿出了卡片、纸板、书。 卡片不是萨奇那个,而是在泰恩那里拿到的。 上面不是萨奇那样的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而是一个图案: 一个穿着盔甲的士兵骑着一匹白马,而士兵的手上则拿着一束旗帜。 苏梦帆看着卡片想了想,感觉有些像前世在网上看到过的塔罗牌。 卡片的解读好像是:死神骑在白马上穿着铠甲,显示着他不可抵挡的力量。 有人已经倒下了,有人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有人试图回避,也有人在做着无谓的反抗。 想必泰恩看到卡片后,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了。 也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说法,而这个意思可能是象征着自己刚才从那些凶猛怪物手中逃掉,那个怪物应该就是指挥官让我小心的变种人。 看完卡片,就将其放在了一边,拿起了一个信封。 把信封拆掉,苏梦帆发现里面有一张纸,上面画着简陋的线条,看起来像是地图。 而地图的背面则写着:“马雅可夫站”与“d-6”两个字样。 苏梦帆看到后,里面从背包里拿出来莫斯科地铁站分布地图。 发现马雅可夫站就在之前从白俄罗斯站前往隼鸟站的相反方向。 沉思了一会,便想到了之前去隼鸟站的时候,指挥官则是去了相反方向,难道他当时去的地方就是马雅可夫站? 而旁边有着d-6的标注。 听地铁居民说,在核战争爆发前,就听说莫斯科地铁站地下就有一个军事基地。 而核爆炸后,那个军事基地的入口则隐藏了,听说一直都没有人找到它。 听说那里好像有着可以让整个地铁毁灭的力量。 苏梦帆把信封放在一边,打算有机会便去看一看,看看那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然后拿起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纸板。 纸板的封面只仅仅有一副图,并没有什么文字备注。 翻开纸板,便看到上面写满了文字: “很久以前,耶稣基督的牧羊犬在莫斯科地铁二号线治理者他的牧群。 但是在“诸神最后的战争”中,牧羊犬的力量减弱了,所以羔羊们四散而逃,只有一扇门连接着二号线与莫斯科地铁,但由于羔羊们在牧羊犬们最虚弱的时候抛弃了它们,被认为是有罪的。 并且牧羊犬们与世隔绝,已经进化成了羔羊们无法理解的更高秩序的造物,它已经永久关闭了。 但相信耶稣不会抛弃他的羔羊们,牧羊犬们仍然在照看着羔羊,指引着羔羊的每一步。 它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见,无所不在。 他们有能力改变一切,甚至是将曾经美好的世界归还给羔羊。 因此,只有羔羊们为自己的罪行而忏悔,牧羊犬们才会现身帮助羔羊,使羔羊得到救赎。” 苏梦帆看完后,发现这里面涵盖了很多关键的信息。 谁是“牧羊犬”?谁是“羔羊”? “莫斯科二号线”? 在这个莫斯科地铁里有个令人胆颤心惊的传说:据说在二号线那里存在着一些核战争前的国家高级军官,而那些高级军官则控制着地铁的秩序,他们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以及比汉莎联盟还要多的财富。 听地铁的人们说那里的人每天都可以喝着热咖啡,吃着煎好的猪排。 “诸神最后的战争”诸神是什么? 在前世诸神不同于那些神话中的神,而是那些掌握核武器的国家,因为仅仅一枚核武器便足以毁掉一个国家。 而现在是处于核战争后的时代,那最后的战争就意味着是二十年的核战争。 “它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见,无所不在。”就刚好印证着传说中的势力,也就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主要任务目标——隐形守望者了。 至于“牧羊犬”和“羔羊”的关系,再结合这次任务则是揭露“阴谋”。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推理错误的话,那就意味着现在的莫斯科地铁站里的势力则被一个强大无比的势力下控制。 而自己的任务与该势力将会产生强大的冲突,因此这地图跟纸板一定不能交给那些雇员。 特别是那个萨奇给我的那个地图,在图书馆的时候。有听到指挥官喊他为所罗门,这好像跟刚才雇员刚才口中的婆罗门有关系。 随后,苏梦帆便把纸板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扔进了下水道。 而那个地图,仔细看完后便将其放入了背包,毕竟上面的画法有些简约,不是很好辨别。 又想到了萨奇和指挥官临死前都说过,如果自己什么都没有带回去的话,他们就会让我消失! 这样的话,这里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找个机会,逃离这里。 苏梦帆心中有了想法,便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找办法从这个地方逃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刚才医生说,只是抓伤和肿了。 苏梦帆整理了现在已有的物资,还剩一本护照(在隼鸟站办的)、一个完整的机枪弹夹、两个冲锋枪弹夹(把萨奇的弹夹拿走了)、一罐氧气阀和几片面包和几罐罐头。 然后环顾了四周,从旁边架子上,拿走了两卷纱布和一套手术工具。 还好现在是地铁里了,没有上面那么危险,所以这些物资节省的话,还是能够支持到下一个地铁站的。 随意吃了几罐罐头补充了一些能量,便从病床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靴子。 掀开帘子,门口没有人。便找起了出口。 斯摩棱克斯站看起来有点阴暗,一个低的半圆形天花板和墙上窄的拱门,墙上排列着曾经是白色的大理石。 尽管悬挂在拱门上装饰性的人造圆柱和保存很好的墙粉装饰了顶部的墙,可是所有这些都只得到了他的第一眼注意而已。 车站好像给人一种长时间被堡垒包围的感觉,防卫者以自己的方式进行了装饰,给这个地方增加了一种严肃的外观。 带有大量铁门(沿加压门两侧)的双层水泥墙和隧道人口的混凝上射击点都说明这里的居民们有理由担心自己的安全。 在斯摩棱克斯站看不到女人,所有的男人都带着武器。 苏梦帆看到这里的武装力量,暗叹道,“该死!” 但这里明显跟去过的地铁站有着很大的区别,他看不出这里有异乎寻常的情况,好像这里的人都在等待着什么。 厅座在大厅的中央排成一排,而且所有的拱门都敞开着,好像害怕阻碍他们,免得妨碍紧急撤退。 同时,所有的住房都独自设在了拱门之间的地方。 每一火车月台的中间位置都坐着值班人员,月台在那里到轨道处,值班人员一直观察着隧道的两侧,车站出现了近乎完全的寂静。 这里的人们互相低声地交谈着,不时还陷人低语,好像他们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淹没来自隧道的某种含混的声音。 当苏梦帆能够更近地专心看一下车站时,他又发现了好几个小的奇怪现象。 大厅被彻底清理了,在地铁里,大部分地铁里有人居住的车站不可避免地充满着各式各样的废旧物品。 但在这却都不见了,而且斯摩棱克斯站更大了,并且从外观上看不像是一个有人居住的车站。 它突然使他想起了一本历史书中的一张图片,其中描画着一个罗马士兵的军营。 准确对称地布置的场地朝着各个方向,没有多余的东西,到处都是哨兵,还有加固了的入口和出口…… 苏梦帆看到这,一时感觉到自己逃离的希望渺茫。 但必须要试一试了。 苏梦帆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个之前指挥官给自己的证件,说如果有这个的话。 可以在斯摩棱克斯站方便行事。 拿出证件,将其打开后,便发现这证件不同于平常见过的证件。 上面没有证件主人的头像,仅仅只有一个印章,和一串奇怪的字符,扭扭曲曲的有些像蝌蚪。 字符的后面有一个还有一串字符“tponhoeчncлo”。 苏梦帆看不懂证件里的文字。 不过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随后苏梦帆便拿着证件前面了出门,给门口的士兵看了看。 士兵看完后,立马对苏梦帆敬了个礼,然后便放行。 正在苏梦帆没有走多远,正准备为此行动庆幸的时候,便听到一道声音。 “拦住他!他是间谍!他窃取了我们的重要情报。”只见之前跟苏梦帆在医疗室聊天的雇员气冲冲的喊道。 而雇员的后面还站着一些穿着有些奇怪的人。 当士兵听到雇员的声音后,下意识将枪举向苏梦帆,口中喊道,“站住,再跑,我就要开枪了。” 苏梦帆听到后面的声音,没有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 没有停下脚步,则是加快了速度,但由于脚肿的原因,速度并没有快上多少。 加快速度的同时,便把放在胸前的冲锋枪拿了起来。 直接朝后射了几梭子子弹,也没管有没有射中。 射向士兵的子弹不出意外的没有中一发,但是把雇员后面的那群人吓得不轻。 雇员看到苏梦帆如此不知好歹,便直接下令向苏梦帆射击。 顷刻间,子弹如同潮水般向苏梦帆射去。 第二十九章 暗星 苏梦帆凭借着强大的身体素质以及借着隧道黑暗的环境,朝着墙壁跑去。 有些子弹直接从苏梦帆的头顶上飞过,而有些则是与墙面产生了火花。 但即使是隧道的黑暗导致后面士兵的准确度大大降低,但仍有两颗子弹射中了苏梦帆的肩膀。 受到子弹射击的苏梦帆,身体踉跄了一下,立刻将枪放在右手上,持在胸前,左手捂住正在流血的枪口。 体能也因此飞快地下降,额头上开始出现豆大的汗珠,并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晕过去。 但这次命运女神并没有站在他的身边,身体的负伤导致苏梦帆的精神开始恍惚了起来。 而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隧道中,耳旁细小的声音无时无刻都在压迫苏梦帆的神经。 渐渐开始耳鸣了起来,耳畔传来“嗡嗡”声,后面的怒喊声以及射击声仿佛都消失不见了。 身体也只是本能的向前前进着。 黑暗的隧道就像是噬人的魔窟摄人心魂。 苏梦帆就像是那万千沧海的一片孤舟,无依无靠。 前面的黑暗是那么的迷人而危险,后面的子弹更是紧追不舍。 突然,“嗡嗡”声,也消失不见。 一片空白。 一片模糊。 苏梦帆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马上。 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幻影: 一个小男孩在父母的带领下去了动物园,男人把男孩放在自己那结实又可靠的肩膀上,女人手中拿着冰淇淋在旁边。 看着动物园那可爱的大熊猫,灵动的鹦鹉,凶猛的老虎。 动物园的场景慢慢虚幻了起来,另一幅场景开始浮现出来。 阳光照入房间,让人感觉到身子暖洋洋的。 女人站在厨房前,面带笑容的做着午餐。而客厅的另一头,一个小男孩对着婴儿车里的婴儿做着鬼脸。 那婴儿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迷人,就像是天空一样那么美。 就在这美好的瞬间让人嘴角不禁上扬的时刻。 突然一道“咔嚓”声,面前的场景如同被闪电劈过一样。 温馨的场景没有了,而取代它的则是那无穷无尽的红色。 磅礴的大雨,十字路口一辆大车与一辆轿车发生碰撞。 轿车的前头早已凹陷了下去,而那副驾驶位的女人即使有着安全气囊的保护,但依旧摆脱不了经过强烈撞击死去的命运。 而驾驶位的男人额头流下大量的血,顺着脸颊,将嘴唇抹的猩红。 口中颤巍巍的说道:“救救我的孩子。” …… 巨鼠的狂流涌过了警戒线,埋葬了人类入侵者们。 它们巨大的身躯和排山倒海的数量,让人们在临死之前都来不及惨叫一声。 这些巨鼠们吞噬着它们碰到的所有活的、死的人类和老弱病残的同类,盲目而又坚定地向前猛冲,那种奇怪的巨大力量简直超乎人类的想象力。 一道绝望的嘶吼声:“救救我的孩子们。” ‘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死前的走马观花。看来就算是来到这个世界,也只是大梦一场,终究逃脱不了惨死的命运。’ 苏梦帆开始失去了意识。 身体面着地,倒了下去。 ………… “目标已倒下,任务完成。”拿着步枪的士兵喊道,并伸出左手打出安全的手势。 后面士兵看到后,便把枪横在胸前,慢慢的朝苏梦帆靠拢。 突然黑暗的隧道那头传来一道道“劈里啪啦”声,就如同惊雷一般撞击着士兵等人的精神。 一束强光瞬间将黑乎乎的隧道照亮起来,突如其来的光,让人眼前一颤。 就像是长期在地铁内部生活的人第一次来到地面一样。 隧道一下子亮堂了起来,士兵们看到后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该死!是闪电魔球,赶紧撤。”前面的士兵看到后,立马扭头往斯摩棱克斯站跑去。 其他人看到此场景,也都知道那闪电魔球的厉害,因此也顾不上回收苏梦帆从斯摩棱克斯站偷到的东西。 都纷纷向地铁站跑去,有的甚至把曾经当作成生命的枪扔在了地上。 只见一个由一个放射出电流的神秘的浮动天体组成的闪电魔球向士兵突进。 但闪电魔球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士兵等人反应不过来。当士兵看到它的第一时间,就意味着已经逃不掉了。 “啊!”一声惨叫声从士兵的口中传来。 只见那个闪电魔球从士兵的身体直接穿过,而那士兵就像是烤糊的鸡排一样,冒出黑色的烟,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黑炭一样,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而其他士兵也都惊慌的向斯摩棱克斯站跑去,生怕晚一步,就会瞬间死掉。 “啊,不要关门!救救我们,让我们进去!”士兵们看到斯摩棱克斯站的大门开始关闭了起来。 而大门的缝隙也越来越小,小到不足以一个成年男人穿过的空间。 可最终大门终究还是关上了。 而那些士兵终究也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 “那是什么?闪电?”雇员后面的人群中有人开始惊呼起来。 雇员向后面穿着奇怪的人说道:“这是地铁站出现超自然异常点,或称暗星,是地铁中极其危险的现象。 不管是我们人类还是那些变种人都害怕它,因为即使我们武装的再厉害,也都抵挡不住它的攻击。 它可能是一种活跃的能量,所以我们感觉它是球状闪电的变种。” 说着说着,便开始从兜里拿出一个破旧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出现的虚汗。 人群听到后,又开始了惊呼。 而人群里一个穿着最为华丽的人说道: “邪恶的现象,是吗?但是,你知道,它并不比,比如说……火,更邪恶”。 这完全取决于你的观点。在你作出判断之前,试着对事情有更好的了解。” 雇员看向那个说话的老人,知道他是婆罗门里的一个有势力的长老。 心里不禁鄙夷了起来“只会窝在内部,从未见识过危险怪物的家伙。说,谁不会说。” 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转移了话题: “嗯,看来那个逃跑的阿尔科恩应该找到了我们需要的那本书,但暗星的突然出现,想必已经化成了灰烬了。” “这样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雇员不但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苏梦帆的身上,而且还告诉了婆罗门的人,苏梦帆还亲手杀死了他们的所罗门。 借此把视线转移到苏梦帆身上,自己好摆脱做事不利的局面。 ------------------------- 隧道里的暗星早已消失不见。 隧道也再次回到了之前那黑暗之下。整个隧道显得那么空旷,安静的让人无法适应。 只能听到破旧管道的管口垂涎下来奇怪的液体,向下一滴一滴的滴着。 液体落在一个“尸体”上,慢慢的,不知疲倦的。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尸体”动弹了起来。 苏梦帆睁开了眼睛,眼前一整彷佛,艰难的靠着旁边的墙壁坐了起来。 发现自己一阵虚弱,被子弹击穿的肩膀还在潺潺流着血。 舔了舔嘴唇,但从那干燥苍白的嘴唇传来刺痛感,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苏梦帆倚靠着墙壁,发现空气中弥漫着烟熏味,不禁咽了一口口水,但嗓子如同被火烤一般难受。 打开手电筒,并从背包里拿出纱布。 咬着说手电筒向肩膀照去,发现肩膀上的衣服,早已染红了大片。 而有的鲜血已经凝固,而有的鲜血则是顺着手臂慢慢的往下流。 但现在的危机情况,肩膀里的子弹必须要取出来,不然伤口就会感染,而在这个辐射后的世界,一个不注意就会瞬间失去生命。 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子弹打火机,使用的是127大口径铜壳子弹,北约nato99毫米弹壳。 一侧有个滑轮连接着火芯。操作方式就像是滑轮打火机一样。 然后又拿出了从斯摩棱克斯站医疗站顺走的手术工具,本打算作为一个保障,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苏梦帆将需要的工具一一摆好。 由于没有麻醉剂,所以子弹需要硬生生的取出,为了防止因为疼而咬碎牙。 所以苏梦帆把布条扭了几圈,塞进嘴里,把手电筒倒放在地上。 在灯光的照射下,苏梦帆的脸显得苍白无色,额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 本来十分迷人的蓝瞳也黯淡了许多。 由于没有镊子,所以只能先用刀把伤口挖开一些,然后用刀剜出来。 说着容易,但做的话更十分艰难了。 苏梦帆将刀子消了消毒,然后就直接伸向伤口。 由于伤口在背面,操作不是那么顺畅,期间操作难免会发现差错。 当刀插进伤口的一瞬间,苏梦帆感觉自己就像是从脱水的鲸鱼一下子变成了数1000减7的金木研。 紧咬着布条,脸上的青筋开始暴起。 疼的让人开始无法忍受,这一刻想到了那关二爷刮骨疗毒,那从容的样子让此时此刻承受痛苦的苏梦帆更加钦佩。 原来,能做大事的人都有一颗坚韧的心与顽强的心智。 第三十章 老人 苏梦帆将伤口撕开了一部分,然后就开始剜了起来。 当刀进入血肉的那一刻,苏梦帆受到的疼痛感一下子就提升了数倍。 如果说之前刀在伤口上划来划去已经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了话;那现在开始用不弯曲的刀子在伤口里剜来剜去的场景那就是地狱。 这一刻,苏梦帆被伤口传来的疼苦集中了精神,现在脑子里全都是痛苦,已经没有心思想其他东西了。 感觉刀子碰到了硬物,想必就是子弹了。 最后硬生生的将其剜去,还带着一些血肉。 苏梦帆把刀子放在手中,深深发出一口气,然后继续伸向第二颗子弹。 如法炮制的将第二颗子弹剜出。 苏梦帆看到地上的子弹笑了出来,最后笑得动作太大,扯住了伤口。 这才意识到,还没有结束。 为了防止伤口发炎,就必须进行最后一步了。 这种事情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做过,只有在电影里的那些硬汉身上才见过这种事。 但那毕竟只是电影,至少还有安全保障。而现在,自己不但没有安全保障,事后也不会有人出现帮自己。 苏梦帆目视前方,做了一个深呼吸。 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要把从降临这个世界开始到现在所受的所有怨气和不甘都吐出来。 一个简单的深呼吸结束后。 就开始进行接下来的操作,为了保障伤口不发炎,苏梦帆便将地上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的弹夹取了出来。 拿出几颗762口径的子弹。然后将子弹拆卸,将里面的火药倒在了伤口上。 虽然前世这些冷知识自己不了解,但来到这个世界,穿越到这副身体上的那一刻脑海中便呈现出自己在一个冷冰的实验室里。 很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对着自己研究着什么,把各种各样奇怪的仪器链接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还会时不时的安排人来交自己一些前世不容易学到的知识—射击、格斗,还有认识变种人图鉴以及地铁势力分布的学习。 在前世这些都是冷知识,在这里却都是常识。 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话,在这个残酷变种人纵横的世界,是无法长期生存下去的。 在一定程度上,这些知识远远要比图书馆里那万千本书籍的意义更重要。 倒完火药后,苏梦帆边打开了子弹打火机,将火药点燃。 火药点燃的一瞬间,苏梦帆感觉倒撕心裂肺的疼,口中的布条早已经没有了作用,牙齿上下早已磕碰在一起,嘴角也开始慢慢的溢出献血。 而点燃的火药迅速的燃烧了起来,伤口旁边的皮肤有些已经烧焦了,发出丝丝烤肉味。 苏梦帆强忍着疼痛,用纱布将烧焦的伤口,一圈一圈包裹了起来。 最后做完了一起,浑身上下已经使不出劲,倚靠在墙壁上。 休息了一会儿,回复了一些体力。 便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扶着墙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毕竟这里是地铁通道,而不是地铁站内部,所以无法长时间处于这么一个危险的环境下。 而且也无法确定斯摩棱克斯站的那些恶鬼会不会追上来。 苏梦帆走到了那些士兵的尸体旁边,发现尸体黑乎乎的一片,早已看不清面貌。 搜刮了一些还能用的东西:一些硬币、几个弹夹里勉强可以用的子弹。 随意塞进背包里,便扶着墙壁向前走去。 好在路上比较安全,一切生物都被之前那突然出现的暗星扫荡了一遍。 这一路,苏梦帆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的变种人,同时也没有遇到任何活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梦帆看到前面有一个地铁站。 瞬间燃起了希望,有了地铁站,只要花上一些硬币和子弹,就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还能吃上可口的食物。 不禁的舔了舔干燥的嘴巴,咽了一口口水。 到了地铁站,苏梦帆在一个商人手上买了一处帐篷。 现在的苏梦帆已经不再管那么多了,长期的疼痛已经让苏梦帆的精神力早已达到一个极点,再也没有多少体力支撑自己走下去了。 在旁边的饭店随便吃了一些东西,简单对付了一下,随后就前往帐篷那里。 真是太累了,累到已经不想再动了。 苏梦帆没有力气脱衣服了,便直接趴了下去。 ………… 枪声突然响起,划破了人群欢乐喧闹的空气,接着传来一声尖锐的女性尖叫和机枪的声音。 胖胖的饭店老板从柜台下掏出一把小手枪,跑到帐篷门口。 被惊醒的苏梦帆,一跃而起,将背包搭在肩上,拉开手枪保险。 一边往外走一边懊悔着已经先付了这个店里的钱——本可以趁此混乱的机会溜走的呢,他在这里花掉的十八枚钱在不久的将来会非常有用。 站在楼梯的顶部,他看到下面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而要到达事发地点,他必须挤过因恐惧而丧失理智正在疯狂涌上楼梯的人群。 苏梦帆问自己是否真的要从这混乱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去,到楼下去看看,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他。 过道上躺着几个穿皮夹克的人的尸体,站台上有个死了的女人脸朝下趴在血泊里。 她倒在苏梦帆的脚下,苏梦帆迅速跨过她,尽量不向下看,但是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这里整个笼罩在恐惧中,半光着身子的人们逃出帐篷,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四下奔逃。 有一个人被落在后面,他正在提裤子,脚还在裤腿里没伸出去,突然他被自己绊倒了,腹部着地倒向一旁。 苏梦帆看不出子弹是从哪儿射过来的,射击仍在继续,穿着皮衣身强体壮的人群正从大厅的另一端跑过来,将尖叫的女人和恐惧的商贩挤到一旁。 他们不是被攻击的对象——被攻击的是控制着聚集地这边的匪徒,环顾整个平台也看不出是谁在制造这个屠杀现场。 苏梦帆明白了为什么他没有看到任何开火的人——那些攻击者藏身在隧道里开火,他们显然不愿在开阔的地方现身。 这使事情有些不一般,已经没有时间来思考了:当这些攻击者认为不再有反抗时,他们就会到平台上来,苏梦帆必须马上离开。 他紧紧地抓着他的枪向前跑去,子弹从肩膀上呼啸着飞过去。 雷鸣般的枪声通过拱门时发出回声,因此很难分辨枪声究竟是来自右边的隧道还是左边的隧道。 后来,他终于发现了掩藏在左侧隧道开口处的人影。 苏梦帆并没有看见他们的脸,他只看见一团黑色,并感到了里面的寒意。 攻击者只戴了一种面具,那是可以在任何军火市场都能买到的巴拉克拉瓦头盔。 如果你买一支ak一47,甚至会得到一个作为附赠品。 地铁站的援军此时也赶到了,他们趴在地上,把自己掩护在尸体后面还击。 他们打烂了安装在马车窗户上的夹板,也攻破了隐藏的机枪阵地。激烈的枪战炮火轰鸣。 苏梦帆努力抬头看了看大厅中间标示站名的塑料板。 攻击者正从斯摩棱克斯站过来的方向朝这里袭击,所以去斯摩棱克斯站的这条路被切断了。 要去基辅站的话,他必须越过起火的车站。 唯一可行的途径就是先去斯莫格利站。 苏梦帆跳到路上,走向他能够进人的被熏黑的隧道口。 他不是唯一一个向这个隧道跑的人,几乎有一半逃跑的人都在朝着这个隧道里跑,那里面响起了恐惧的哭喊声——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哭叫着。 电筒的灯光在各处闪烁着,甚至还有一些火把在晃动着,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照亮逃命之路。 苏梦帆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他握着手电筒的把手,用这个手电筒微弱的光照亮脚下的路,向前冲去,并努力保持不摔倒。 他赶上了一些逃命者——有的是一家人,有的是单独的一个女人、老人或年轻健康的人,这些人正拖着也许并不属于自己的包裹狂奔。 他有几次停下来去帮助一些摔倒的人,还与其中的一个待了一会儿。 有一个老人靠着隧道有棱纹的墙坐下来,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表情痛苦,手按着心脏。 他旁边站着一个男孩,神情沉闷而呆滞。 从他像兽类般的表情和浑浊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不是个寻常的孩子。 看到这一对奇怪的组合时,苏梦帆感觉他的灵魂被触动了,尽管他不想遇到什么麻烦,但他还是停了下来。 这位老人发现他和孩子引起别人注意了,他试着对苏梦帆微笑并说点什么,但是他没有力气做到。 他皱起眉头,闭上眼睛,积攒着力量。 苏梦帆弯下腰去想听老人要说什么,但是那个男孩突然发出恐吓的咆哮,苏梦帆看到他的嘴里吐出唾沫来,露出了小小的黄色牙齿。 苏梦帆不想受到攻击,他退到一边,那个男孩也退回去,笨拙地坐到轨道上,继续从嗓子眼里发出吼叫。 “年轻人,”老人挣扎着说,“别……他……他是万涅奇卡……他……不明白……” 苏梦帆只是耸耸肩。 第三十一章 黑面 “请……硝基……甘油……在袋……里……在底部……一粒……给我……我自己不能……”老人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恳求道。 苏梦帆摸向他的口袋,很快找到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包裹,他用指甲切开锡纸包装,药片跳了出来,他递给了老人。 老人咧开嘴内疚地笑着说:“我不能……我的手……不听我的……放在我的舌头下……”然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苏梦帆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脏手,但还是按老人的要求将那颗药球放进了他的嘴里。 老人轻轻地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越来越多的逃命者匆匆奔逃而过,但苏梦帆只能看到一排肮脏的靴子和鞋。 有人绊倒在铁轨黑色的枕木上,嘴巴里冒出一连串恶毒的诅咒,没有人注意路边的这三个人。 男孩仍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苏梦帆看到一个路人狠狠地踢了男孩一脚,那个男孩开始更大声地嚎叫,用拳头抹着眼泪,并左右摇晃。 苏梦帆对此很冷漠,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这时老人也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非常感谢你……我觉得好多了……你能帮我起来吗?” 苏梦帆用胳膊扶着老人,他努力站了起来。苏梦帆把枪放在另一个肩膀上,拿起老人的包。 老人蹒跚着走到男孩面前,鼓励他也站起来。 男孩生气地咆哮着,当他看到苏梦帆走过来时,又发出威胁似的嘶嘶声,唾沫顺着他撅起的下嘴唇流了出来。 “你看,我刚来这儿买的药,”老人说,“真的,我是特地到这儿来买药的。 我们住的地方没有这种药,没有人需要也没有人引进它,我在来这里的路上吃完了我最后一片药。 当时他们不想让我们通过普希金站……现在那里有第四帝国,我想想普希金站有第四帝国就觉得耻辱! 我听说他们甚至想给那里改名字,叫‘稀特勒斯卡亚站’或‘席勒洛夫斯卡亚站’……但是他们连席勒是谁都不知道! 想想看,他们不想让我们通过,而且他们还取笑我们的万涅奇卡,我可怜的孩子,当时他能怎么办呢? 我非常担心,心脏也出了毛病,他们才让我们过了。我刚才说什么? 哦,对了! 你看,我还特意把药放在包的最里面,万一有人搜查我们。人们可能误会,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种药的用途…… 突然,枪击就开始了! 我尽快跑出来,还得拽着万涅奇卡,因为他看到鸡肉串就不想走了。 “开始的时候还不是很难受,我想可能会挺过去的,不需要拿药出来,这些药简直和金子一样贵。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无法忍受,在我找药的时候我就不行了。 万涅奇卡什么都不懂,我试着教他在我不舒服时拿药给我。 教了很长时间他也不明白,不是自己把药吃了就是从包里拿出其他的东西给我。 我跟他说谢谢,对他微笑,他就高兴地看着我笑,快乐地大叫…… 上帝一定不会让我出事,否则就没有人照顾他了,不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 老人不停地说着,讨好地看着苏梦帆的眼睛。 苏梦帆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尴尬。 尽管老人用尽了力气蹒跚前行,苏梦帆还是觉得他走得太慢——所有人都在超越他们,他们看起来很快就会成为最后一个了。 万涅奇卡笨拙地走到老人的右边,握着他的手,他又恢复了之前沉默的表情。 不时抬起右手指着车站里慌慌张张的逃命者或他们扔下的东西,有时指着面前越来越浓重的黑暗,兴奋地哇哇乱叫。 “不好意思,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一直在说话,但还没互报姓名呢。看样子你肩膀那里受伤了,严重吗?”老人说。 “我叫阿尔科恩·肖恩里奇。伤口已经痊愈了,没什么事了。”苏梦帆扯开伤口的话题。 “阿尔科恩?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对,波尔菲列维奇。 他们叫我的父亲波尔菲里,你知道这是个罕见的名字。 在苏联时期他还被一些组织询问过,那时还有一些更流行的名字——弗拉季连或斯大林…… 你从哪儿来?斯摩棱克斯站?嗯,我和万涅奇卡是从巴利卡纳亚站来的。我住在那儿。” 老人尴尬地笑笑,“那里曾经也有房子的,那个房子非常高,就在地铁站旁边……但你可能不记得房子什么样了,是不是? 你不介意我问一下你多大了?不过,这也不重要。” “我在那栋楼的高层有套小公寓,两个房间,从那里可以看到很美的市中心风景。 那个公寓不大,但是你知道的,很舒服。 地板当然是橡木的,像那个时期所有的公寓一样,屋里还有一个煤气炉。 上帝,多么舒服啊,一个煤气炉!但当时没人想要用那东西——他们都想用电。 一进屋就能看到一幅丁托列托油画的复制品,多美啊! 床上的枕头和床单一直都很干净,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有一盏明亮的台灯。 最重要的是,我有一个直到天花板的书架。我父亲给我留下了很多书,我自己也收藏了一些。 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 你大概对一个老人的这些胡说八道不感兴趣…… 但我现在仍想念这些东西,特别是那张桌子和那些书,最近我还特别想念那张床。 这里可没有那么好的东西,我们曾经有那种手工做的木质的床,可现在我们就只能铺个毯子睡在地板上。 但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然后继续说道:“内心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要让自己的心始终不变,管他外面发生什么鸟事——不好意思说脏话了。但你知道那张床,它特别……” 他一刻不停地说着,苏梦帆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虽然他完全能想象住在高楼里是什么样的,风景是什么样,或是坐电梯是怎样的感觉。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终于停下来喘了口气,苏梦帆决定利用他休息的时间将谈话转到有用的方向。 他必须通过谈论普希金站才能将话题转向契诃夫斯卡亚站,然后再转向大都会站找到斯巴达游骑兵。 “普希金站真的有第四帝国吗?”他问。 “你说什么?第四帝国?啊,是的……”老人困惑地叹了口气。 “是,是,那些戴着袖章的光头党,他们真可怕。这些标志就挂在车站的人口处和站里各个地方。 这些标志以前表示不得人内―就是个红圈里套个黑字,一条红线对角穿过的标志。 我以为他们弄错了,就问为什么这个标志会在那儿……他们说这意味着黑面人不能进人。这真是有点儿白痴。” 听到“黑面人”,苏梦帆把脸转向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害怕地看着他。 认真地问:“现在那儿也有黑面人了?别告诉我他们已经到那了!”苏梦帆感到十分恐惧。 怎么会这样? 他在隧道里才待了一周,黑面人就已经袭击普希金站了。 他的任务现在就已经算是失败了吗? 他没有成功的可能了吗? 事态没有变好吗? 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不,不可能! 这可能是流言,他们大概歪曲了事实,可能是流言,不是吗? 但也可能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向旁边挪了一步,仔细地问:“你,我是说你,你有什么信仰呢?” “我?基本上没有。”苏梦帆犹豫了一下,“还有呢?” “还有你对其他民族有什么看法,比如高加索人?” “高加索人跟这有什么关系?”苏梦帆感到困惑,“我对民族了解的不多。 我以前住的地方有过法国人、德国人、米国人,但现在大概没有了,至于高加索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他尴尬地承认。 “被叫做‘黑面人’的就是高加索人,”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解释,他想看看苏梦帆是不是在撒谎,故意装作不知道。 “可如果我没记错,高加索人都是普通人?”苏梦帆说,“我今天在这里看见几个……” “完全普通的人!”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回答他说,“他们是完全普通的人,但是那些刽子手觉得他们有些不同,就迫害他们。 这是不人道的。你能想象吗? 他们过道上有装着钩子的房顶,有一个人被吊在上面,一个真正的人啊。 万涅奇卡看到后非常兴奋,用手指戳他,还大喊大叫,于是那些禽兽就开始注意这孩子了。” 男孩听见他的名字就转过身盯着老人。 苏梦帆觉得男孩能听到甚至能听懂一部分他们的谈话,但是他的名字不再被提起。 男孩很快就对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失去了兴趣,转而去看铁轨上的枕木了。 “一谈论起国家的话题来我就能看出来他们是真的崇拜德国。 毕竟是德国人创造了他们的信仰,你肯定知道我要说什么,”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很快地说。 苏梦帆虽然不知道,还是点了点头,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无知。 第三十二章 贿赂 “你知道,到处都挂着德国鹰,这当然是呐粹的标记,还有稀特勒说的德国口号……关于英勇,关于荣誉之类的。 他们有各种游行。在我试图说服他们不要招惹万涅奇卡的时候,他们正在平台上唱着歌行军,唱的是灵魂的伟大和对死的蔑视。 但是,你知道德语就好像是专门为这些话创造出来的。我可以说一点德语,你看……这里,我在什么地方记了几句……”老人停了一下。 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笔记本,“等一下,不介意用灯帮我照一下……在哪儿呢?啊,在这里!” 在昏黄的光线里,苏梦帆看到一些写得歪歪扭扭的拉丁字母,认真地记在笔记本的一页上,甚至还用曲线框圈了起来: du stirbstbesitz stirbt die sippen sterben der eunzig lebt-wir wissen es der toten tatenruh 苏梦帆也认识拉丁字母,他在实验室那里见过。 他在老人身后看着这些字,又用电筒照了照,可还是一点不明白。 “这是什么?”他问,又帮米哈伊尔把笔记本塞进口袋里,万涅奇卡站在原地,不高兴地叫着,苏梦帆努力让他继续向前走。 “这是一首诗,”老人回答说,看起来有点生气。 “是为了纪念在战争中死去的人。我不打算翻译它,不过这首——诗大概意思是:你会死去,你亲近的人也都会死去,属于你的一切都会消失,但是有一样会传诵千年那就是在战斗中光荣牺牲。 用俄语念起来完全没有感觉,不是吗?但用德语说出来听上去就很有气势。 der toten tatenruh! 听起来就会让人打寒战。嗯,是的……”他停了下来,为自己刚才的激动不好意思。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他们很可能是最后走在这条隧道里的人了。 在连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那个老人竟然停下来念诗,苏梦帆觉得这很傻,也很生气。 虽然这样想,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念着诗的后几行。 当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终于再度打破沉默时,苏梦帆非常高兴。 “你有可能跟我们去同一个地方吗?还是你要去普希金站?你打算从那里出去吗? 我的意思是从这条路出去。我真的不建议这么做,阿尔科恩。你无法想象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你可以跟我们去巴利卡纳亚站,我很乐意在路上跟你说说话!” 苏梦帆微微点了点头,嘟囔了些话,他不能跟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到这次行程的目的,即使这是个无害的老人。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没有得到答案,就沉默了。 他们又在沉默中走了一段路。他们身后听起来也是一片安静,苏梦帆终于放松了。 远处,有点点光芒闪烁,一开始很微弱,但越来越亮,看来他们己经靠近斯莫格利站了。 苏梦帆不知道当地的规矩,所以他决定把武器藏起来。他把枪用背心包起了,塞到书包里的最底层。 斯莫格利站是个有人驻守的车站,距离人口处大约50米处的路中央有个检查站。 这仅有的一个检查站有一个探照灯,但是现在因为用不着被关掉了。 检查站还有一个机枪点,机枪被盖了起来,旁边坐着一个穿破旧的绿色制服的胖男人,他正在一个用破破烂烂的军用碗吃粥。 还有两个穿着同样制服,肩上扛着笨拙的军队机枪的人,他们正在检查从隧道里出来的人的证件。 他们前面有一小队人,是那些从之前被“黑面人”袭击的地铁站逃出来并超过了苏梦帆的人。 因为他在跟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和万涅奇卡慢慢地走。 警卫在缓慢又不情愿地放行。 有个人被拒绝放行,他失望地坐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时试图接近检查站,瞥卫每次都把他推走,叫下一个人过来。 每个人都被彻底地搜查一番,他们亲眼看见一个人被搜出了一把未申报的马卡罗夫手枪,就被踢出了通过关卡的队伍,他试图和守卫巡警争辩,但他们把他绑起来带走了。 苏梦帆心里很着急,感到就要发生什么麻烦了。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奇怪地看着他,苏梦帆小声告诉他自己有枪,但老人只是点点头,告诉他不用担心。 苏梦帆并不信任他,但是却很好奇他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老人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轮到他们了,边境警卫撕毁了一个五十岁女人的大衣里子,这个女人正在指责他们,说怎么会有像他们这样粗暴的人。 苏梦帆同意她的话,不过他决定不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警卫四处搜查,在她脏兮兮的内衣中找到了几个手榴弹,于是满意地吹着口哨,要求那个女人给个解释。 苏梦帆觉得她肯定要讲一个感人的故事了,比如她的孙子是个焊工,他需要这些作为焊接的工具,或者是她在路上捡到了这些东西正要把它们交给当局——而这种事确实也发生过。 但是,那个女人却往后退了几步,骂了一句,冲回了隧道,匆匆躲在黑暗中。 机枪手把碗里的食物放在一边,拿起他的装备,不过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警卫用手势制止了他,那个胖子叹了口气,又继续喝粥了。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准备好他的护照,向前走了一步。 年长的警卫刚刚毫不犹豫就翻开了那个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女子的袋子,但是让人惊奇的是,他现在只是很快扫了一眼老人的笔记本,而且完全没有注意万涅奇卡,就好像他并不在场。 轮到苏梦帆了,他将准备好的证件交给一个瘦瘦的长着胡子的警卫,那个人认真地看着证件的每一页,用电简在印章上照了好大一会。 边境替卫又将苏梦帆的长相和照片反复对照了不下五遍,表示他很怀疑,苏梦帆友善地笑笑,表现得很无辜。 “为什么你的护照是苏联的模式?”警卫不知道还能挑出什么刺,只好严肃地问苏梦帆这个无聊的问题。 “那时候我还小,我们政府就用他们能找到的第一个表给我填了。”苏梦帆随便扯了个理由。 “这完全不合规矩。”警卫皱起了眉头,“打开你的背包。” 苏梦帆想如果他发现了那把枪,他就得往回跑,要不然他们会没收了枪。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走近警卫,小声说:“康斯坦丁·阿列克谢,这个年轻人是我的朋友。他是一个非常体面的青年,我可以保证。” 那个警卫打开苏梦帆的包,把手伸了进去。苏梦帆浑身发冷,然而警卫只是冷冷地说,“五个。” 苏梦帆正在揣摩他的意思,老人已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硬币,数出五个,放在警卫挂着皮带上的半开的袋子里。 但是,康斯坦丁·阿列克谢的手继续在苏梦帆的书包里摸索,显然事情败露了,因为他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苏梦帆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窟,他闭上了眼睛。 “十五个。”警卫又毫无表情地说。 苏梦帆这次明白了,他飞快地点点头,又数出十个放在那警卫的口袋里。 警卫脸上的肌肉一下也没动,他只是向旁边挪了一步,进人斯莫格利站的大门向苏梦帆敞开了,带着对这个警卫克制力的钦佩,苏梦帆向前走去。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苏梦帆一直在跟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争论,因为后者固执地拒绝从苏梦帆那里拿回五个硬币,说他欠苏梦帆的比这要多。 斯莫格利站和苏梦帆一路来看到的其他车站并没有什么不同,这里的墙上也有一样的大理石,地板上也有一样的花岗岩,但是这里的拱门非常高,给人很宽敞的感觉。 最令人吃惊的是每个轨道上都停满了列车,这些车非常的长而且庞大,几乎占满了车站所有的空间。 窗户里的灯光透过各种颜色的窗帘,照亮了周围,车门都开着……苏梦帆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对有着明亮大窗户呼啸而过的列车的记忆都停留在儿时,几乎被抹去了一半。 儿时的记忆是很分散,也很短暂,像以往的回想一样: 只要他想记起某些细节,关注一些小事情,真切的印象就会马上从他脑海里消失,就像水从他的指间流走一样,什么都剩不下…… 长大以后,他就只见过滞留在里兹斯卡雅站轨道人日处的列车、戈梅斯城站和展望和平号空间站的一些车厢。 苏梦帆愣在了那里,着迷地看着火车,数着一节节的车厢,最后远一些的车厢消失在了月台另一边划着红线的人口处的烟雾中。 在那里的天花板下面挂着一个红色的棉布横幅,在黑暗中被灯光照亮。 横幅下面站着两个机枪手,穿着同样的绿色制服,戴着贝雷帽,因为离得远,他们看上去很小,就像两个玩具士兵。 苏梦帆跟他母亲一起生活时,曾拥有三个跟他们一样打扮的玩具士兵: 一个是指挥官,从枪套中拔出了手枪,他正在回头喊着什么——可能是在命令他的士兵跟他一起投入战斗。另外两个站得笔直,握着机枪。 这些玩具士兵可能不是一套,没办法一起玩:指挥官正准备投人战斗,英勇地呼喊着,另外两个却站在原地,就像红线那儿的守卫一样,并没有准备战斗。 他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些玩具士兵,却记不起自己母亲的脸…… 斯莫格利站是相对有秩序的。 这里的光和全俄展览馆站一样是从应急灯里发出来的,这些应急灯被装在天花板上一些神秘的金属架子里的,这些神秘的架子可能原来就是用在照明系统里的。 这个车站除了火车以外再没有其他显眼的东西了。 “我经常听说地铁线上有很多美丽的地方,但是我看哪儿都一样。”苏梦帆把他的失望告诉了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 “得了,年轻人!确实有非常美的地方,你都不会相信。5号地铁环线上的共青团站,就是个真正的宫殿!”老人激动地想要说服他。 “那儿的天花板上有一个巨大的牌子,上面画着列宁肖像还有其他几个垃圾,是真的……哦,我在说什么呢?” 他停了下来,小声对苏梦帆说,“这个车站都是特务,他们是从莫斯科地铁1号线,也就是说红线来的,我喜欢叫东西的老名字……所以在这里你要安静点儿。 当地的政府看起来是独立的,但是他们不愿与红军发生争执,所以如果红军要求把你交出来,你就会被交出去,甚至会被谋杀。” 他轻轻地说着,小心翼翼,四处张望,“来,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说真的,我太累了。我觉得你也只是勉强撑着站起来了。我们在这里过一夜再走。” 苏梦帆点点头。这一天他确实是承受了太多的压力,休息是绝对必要的。 第三十三章 交流 苏梦帆羡慕地叹了口气,跟着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走了,但他的眼睛还没离开那列车。 车厢里传出欢乐的笑声和谈话声。 他们路过一处,看见一个男子坐在门口,一天的工作下来,他看上去很累,正在和他的邻居一起吸烟,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老太太们聚集在桌子周围,接着用一根电线连着的小台灯的光喝茶。孩子们在到处乱跑。 跟自己这段时间遭遇作比较,这个车站有太多的欢乐。 “他们在这里靠什么生活呢?”苏梦帆赶上老人,忍不住问他。 “什么?你不知道?”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彬彬有礼,但很惊讶地说,“这里是斯莫格利站! 这里有最好的地铁技术人员,他们是这个地铁系统地位显赫的主人。 他们从莫斯科地铁1号线甚至是5号地铁环线上带来了各种要安装的设备。 这些人的事业正在蓬勃发展,蒸蒸日上,住在这里是多么幸福啊!” 他幻想着叹了口气,“但是他们对住在这里的资格也是要求很严的……” 苏梦帆幻想着他们能够睡在车厢里的床上。 在大厅中间有一排大帐篷,就是他在全俄展览馆站住的那种,第一个帐篷上刷着“旅馆”二字,旅馆旁边站着一长排逃命来的人。 但是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将一个组织者叫到一边,给了一些钱,低声神秘地说了些什么,问题就解决了。 “我们要进去了。”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万涅奇卡高兴地跟他进去了。 他们还得到了一些茶,也不用另外付钱,地上的垫子非常柔软,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了,苏梦帆半躺着吹着水杯里漂起来的茶叶,认真听着老人说话。 而老人早忘了他的茶,兴奋地告诉苏梦帆:“这整个地方都是红军的势力范围,没人会告诉你这一点,红军也永远不会承认。红色地铁线的势力范围延续到体育场站。 苏梦帆喝下一小杯茶,觉得身体里面甜蜜得冻结了,他期待在这里能发生一些奇怪的不寻常的事,一些曾经发生在西南红色地铁线的事。 万涅奇卡在啃他的指甲,有时停下来满意地看看自己劳动的成果,再继续啃。 苏梦帆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很感激这个男孩能这么安静。 “在巴利卡纳亚站我们有个自己的小圈子,”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难为情地笑着,“我们晚上会聚在一起。 有时候有人从尤里塔莎1905站过来加人我们,现在他们都追随有不同思想的人,斯塔福德也搬到我们的车站去了…… 这当然是没什么意义的,只是简单的聚会,但我们有时候也会谈些其他内容……在巴利卡纳亚站,人们也不太喜欢受过教育的人。 所以,我们都是私下讨论,但是耶夫亨·斯塔福德说莫斯科大学站并没有消失,只是他们成功地封锁了隧道,现在那里面还有人。 不只是普通人,那里是莫斯科大学的旧址,这也是它叫莫斯科大学站的原因。 据称,一些教授和学生在莫斯科大学站被救了。 在大学下面有一些防空洞,是过去建的,我想这些洞可能是通过特别的隧道和地铁连在一起的。 现在那里还有一个知识分子中心,不过也可能只是谣言,受过教育的人在那里也有权力。 在那里,学习并没有停下,因为那里还有学生、研究生和教师。 文化也没有像这里一样消失,那些人会写东西,也还会做实验…… 安东罗维奇甚至说他的一个工程师朋友偷偷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了回到地面的方法。 他们发明了一种防护服,有时候他们的侦察员被派到地铁里来…… 你会觉得这一切听起来不可思议!”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半肯定半疑问地加上了一句。 他看着苏梦帆的眼睛,苏梦帆却发现了他眼中的悲伤和一种怯懦而疲惫的希望,苏梦帆咳嗽了一下。 尽量自信地回答他说:“怎么不可思议了?这听起来完全有可能!就拿大都会站来说,我听说过一样的故事……” “到那里不比到翡翠城容易……我们私下都这么开玩笑地称呼大学和它周围的车站……你必须穿过红线或汉莎,但你不能去那儿,这你明白的。那儿也不好转,但我年轻的时候到过那里。” 苏梦帆问为什么难转,老人无奈地回答道:“在隧道中间有一列被烧毁的车。 我好几年没去那儿了,所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那个时候你能看见烧焦的人的尸骸坐在座位上,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那儿发生了什么事,问过几个朋友,但没人知道确切的情况。 要越过这个车非常困难,因为隧道已经开始倒塌,污垢布满了车的四周。 在车上,我指在车厢里,各种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具体什么事也很难说清楚。 我是个无神论者,我不相信那些神秘的事……现在我不相信任何事。” 这些话使苏梦帆想到那些隧道里神秘的噪音,他忍不住告诉老人,他的朋友前一段时间在旅途中遇到了什么事。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啊?都是废话!”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打断了他,严肃地皱着眉头。 “我以前也听说过这样的事。你记得我提到过的耶夫亨·斯塔福德先生? 他是个物理学家,他告诉我,这种心理现象在人们受到低声波干扰时会发生。 这些声音基本上是听不见的,如果我没记错频率是7赫兹左右……而且这些低音可能由于一些自然原因而产生,比如,由于构造变化之类的。 他说的时候,我没有注意听……但是与死者的灵魂有关?在下水道管子里的魂灵?拜托……” 这个老头很有意思,苏梦帆从来没听任何其他人说过他说的话。 这个老人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地铁,一种老式又有意思的角度。 很显然,所有的事情都能把他的灵魂拉回到地球的表面。他在这里显然很不舒服,就好像这是他第一天在地下生活。 苏梦帆想到指挥官和泰恩的争论,就问:“我想问问你的观点……我们,我是指人类,还能回到地球上面去吗?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他立刻就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因为它好像切到了老人的静脉,他马上就变软了,毫无生气地喃喃道:“我觉得不能了,不能了。” “但毕竟还有其他的地铁系统,在圣彼得堡,在明斯克,还有诺夫哥罗德。” 苏梦帆列出了他记住了的名字,尽管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空洞而无意义的单词而已。 “啊!多么美丽的城市——圣彼得堡!”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没有回答他,却伤心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那里的伊萨克、海军部和教堂的尖塔,多美啊,多美! 还有晚上的涅瓦大街——喧闹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欢笑着,还有吃冰淇淋的孩子和漂亮的女孩……还有音乐……尤其是在夏季……那里的夏天很少有好天气。 但是如果有的话……太阳金光闪闪,天空晴朗、蔚蓝……你知道,你会感觉呼吸都很容易……” 第三十四章 暴露 他的眼睛盯着苏梦帆,但是他的目光穿过了这个年轻人,停在遥远的某处,那里似乎有雄伟的建筑物轮廓正从烟雾中浮现。 让苏梦帆觉得自己若转过身去也能看到这一幕。老人沉默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苏梦帆决定不去打扰他的回忆。 “是的,除了莫斯科还有其他的地铁系统,也许人们躲藏在那些地方……但是年轻人,想想!”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在空中伸出一根手指。 “过去多少年了,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他们在找我们的话,这么多年肯定也该找到了?没有了,”他垂下头,“没有别人了。” 又沉默了五分钟,老人以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叹了口气,他更像是对自己而不是对苏梦帆,说了句:“上帝啊,我们毁了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帐篷里一片寂静。 他们安静的谈话让万涅奇卡觉得很没意思,这孩子已经睡着了,他的嘴微微张开,轻轻地呼吸,有时像小狗一样咕噜着。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没有再说一句话,尽管苏梦帆知道他没有睡着,但他不想去打扰他,所以也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而肩膀的伤口也开始慢慢愈合,活动了一下肩膀,已经不是那么疼了。 这种伤口在前世可是会需要很长时间才会恢复好的。 看来这里的人类也跟那些黑暗生物一样,为了更好的生存,所以在潜移默化的增强自己的体质。 他本以为经历了漫长的一天中种种的突发事件后,疲惫会使他很快入睡,但时间慢慢过去了,他还没睡着。 刚才还很柔软的垫子,现在也高低不平起来,他翻来覆去很多次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老人悲伤的话在他的耳朵里不断回响。 …… 没有了,没有别人了…… 再也不能看到闪亮的街道、宏伟的建筑、金色的阳光,还有在温暖的夏日傍晚吹起你的长发,拂过你的脸颊的微风,再也不会有老人口中描述的天空了。 现在所谓的天空正在向上升,陷入隧道天花板腐烂的电线上,并永远留在那里。 但之前的天空,老人是怎么说的? 蔚蓝? 晴朗? 而这个天空很奇怪,就像苏梦帆在记忆中植物园站冒险的那次看到的一样,上面坠满了星星,但不是天鹅绒的蓝色而是淡蓝色的,闪闪发亮…… 建筑物也很高大,但是并没有因为重量而受到挤压,它们很轻,线条简单,就像是从甜美的空气中编织出来的。 它们高高矗立着,几乎离开了地球,它们的轮廓展现在天空无尽的高处。 那里有多少人啊! 苏梦帆在这里从没有一次见到过那么多人,可能只在全俄展览馆站见过,但这里的人更多。 建筑物之间的空地上也全是人,他们四处奔忙,还有很多孩子正在吃着什么东西,也许是真的冰淇淋。 苏梦帆甚至想问其中一个孩子,能不能给他吃点,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冰淇淋了。 他小的时候曾经想要吃点,但是已经买不到了,糖果厂早已只生产模具和老鼠。 但是,这些舔食着美味的孩子们都在远离他,笑着,灵巧地避开他,他甚至没有机会看清任何一个孩子的脸。 苏梦帆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了,是吃点冰淇淋,看清孩子的脸还是去看看孩子们是不是真的有脸……他有点害怕了。 过了一会儿,建筑物的轮廓开始慢慢变地暗淡模糊,它们都威胁地挂在了苏梦帆的上方,而且越来越逼近他。 苏梦帆仍在看着那些孩子,他觉得孩子们不是在高兴地笑,而是邪恶地笑。 他积攒起力量捉住一个男孩的袖子,那个男孩就向后撤,并像魔鬼一样用指甲抓他,但苏梦帆捏紧了男孩的喉咙,看他的脸,他竟然是万涅奇卡。 万涅奇卡咆哮着,露出牙齿,摇着头,试图抓苏梦帆的手。 苏梦帆很害怕,把他扔了出去,万涅奇卡跳起来,突然抬起头,发出可怕的叫声,这种叫声让苏梦帆飞似的跑出了地铁站。 到处乱跑的那些孩子开始慢了下来,慢慢地从侧面看他,越来越靠近他。 他们上面黑色笨重的建筑物也越来越近了。 孩子们站满了建筑之间越来越少的空间,他们接过万涅奇卡的斗争之枪,野蛮、恶意,充满冰冷的忧伤,终于他们把脸转向了苏梦帆。 可是,他们没有脸,只有黑皮面具和画上的嘴巴,还有没有眼白和眼球的眼睛!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苏梦帆听不清楚。 那声音很轻,恶战的噪音淹没了它,但是这个声音不断地在苏梦帆的耳朵里重复着,苏梦帆努力不去想那些越来越近的孩子,认真地听着这个声音。 他终于听见了,“你必须离开”。 这个声音又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苏梦帆听出这是指挥官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帐篷里非常黑,而且很闷热。 他的头好像被灌了铅一样,思考变得很艰难。 苏梦帆似乎还没有清醒,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不是该起来上路了,或是应该翻个身做个好梦。 这时,帐篷被拉开了,放他们进入斯莫格利站的那个封锁线的警卫伸进头来,他叫康斯坦丁……姓什么来着?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起来!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他已经死了还是什么?” 警卫完全没注意苏梦帆正害怕地看着他,他爬进帐篷开始摇晃睡着的老人。 万涅奇卡先醒了,不高兴地嘶叫着。 警卫没有看他,然后万涅奇卡试图拉他的胳膊,他便拧了万涅奇卡的耳朵,这时老人醒了。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快起来!”警卫低声迫切地说,“你必须离开!红军要求把你交出去,因为你是造谣者和敌情宣传者。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在我们这个站时,不要说那些关于莫斯科大学站的话。你怎么不听呢?” “拜托,康斯坦丁·阿列克谢耶维奇,这是怎么一回事?”老人从床上起来,迷惑地摇着头。 “我没说什么,这不是宣传,我只是小声告诉这个年轻人,没别人听到……” “那就带着这个年轻人一起走。你知道这是什么车站啊。 要是在鲁宾扬卡站他们会割破你的肚皮,把你绑在棍子上,你的这个朋友会被扔到墙上,让他不能说话。 来,快点啊。你在等什么昵? 他们现在就来抓你了,因为这些人还要想一下从红军那里要点什么报酬来交换你——所以还没来,你快点!” 苏梦帆已经站了起来,背上背包,他不确定要不要拿出枪。 老人还在震惊中,但很快他们就上路了,走得很快。 康斯坦丁·阿列克谢耶维奇用手捂着万涅奇卡的嘴,老人担心地看着他,担心他会扭断那个孩子的脖子。 通往普希金站的隧道被保卫得最好。 他们通过了两条封锁线,分别在距入口100米和200米的地方。 第一条有加固的防御设施,一个栏杆切断了道路,人们只能沿着墙边一条狭窄的小道前进。 左边是一部电话,电话线连到车站的中心,可能是总部。 第二道封锁线有一般封锁线上常见的沙袋、机枪和探照灯。 每条封锁线都有人值班,但康斯坦丁·阿列克谢带他们穿过了两条封锁线,到达了边境。 “走。我再送你们五分钟,你以后恐怕不能再到这里来了,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他一边慢慢地向普希金站方向走着一边说。 “他们还没有原谅你以前的行为,而现在你又犯了。我听说莫斯克温同志对这事很感兴趣,你听说了吗? 好,我们来想想办法,穿过普希金站的时候要小心。”他一边说一边在黑暗中与这三人一起继续前进。 “快速穿过那里。你知道我们怕他们!所以,离开这儿老老实实待着!” 因为不用急着到什么地方去,逃亡者们都放慢了脚步。 “他们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你?”苏梦帆问,好奇地看着老人。 “我也非常不喜欢他们。战争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小圈子编了一个小册子,安东罗维奇当时住在普希金站,他可以用打字机。 普希金站有一家出版社里有台打印机,一些狂人在那里用它来打印一些新闻消息……他就是在那儿打印的。” “但是,红军势力的封锁线看上去并不危险,那儿只有两个人,一面旗,没有加固工事,不像汉莎那样。”苏梦帆突然想到这个就顺口说了出来。 “从这面看当然没有危险,因为他们的主要火力在里面而不是外面。”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笑笑。 “那才是增援应该在的地方。若放在边界——就只是为了装饰。” 他们沉默了,一声不吭地走着,每个人都有心事。 苏梦帆听着他对隧道的感觉,很奇怪这条隧道和从戈梅斯城站到库兹纳茨基站的那一段都是空的,但在这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些隧道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没有灵魂的建筑。 第三十五章 惨死 他想起了刚才的噩梦,细节已经记不得了,能记得的就是模糊可怕的没有脸的孩子和天空下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那个声音…… 他没能一直想下去。 他听到前面传来熟悉的可怕的尖叫声和爪子的沙沙声,然后是令人窒息的腐肉的气味。 微弱的灯光照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时,他们看到惨不忍睹的一幕,让苏梦帆觉得还不如回到红军那里。 靠墙的地方,面朝下躺着三个浮肿的尸体,他们的双手被捆绑在身后,尸体正被老鼠啃食着。 苏梦帆用夹克的袖子捂着鼻子,以免闻到腥甜有毒的气体,他弯下腰用电筒照着那些尸体。 他们的衣服都被脱了下来,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他们的头发上都粘着血,特别是枪眼附近。 “在后脑勺,”苏梦帆指出来,试图让声音平静些,他感觉自己会突然呕吐出来。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半张开嘴,他的眼睛开始发亮。 “他们做了什么,我的上帝,他们做了什么!”他说着,叹了口气。 “万涅奇卡,不要看,不要看,到这儿来!” 但万涅奇卡丝毫没有显示出不安,蹲在离他最近的尸体旁边,一边吼叫着,一边用手指它。 手电筒的光照亮了墙角一片脏兮兮的纸,它被放在尸体眼睛那么高的位置上,上面有“第四帝国”四个字,还画有一只鹰。 上面用俄语写着:“在大帝国方圆300米的范围内,不允许黑色动物的存在!” 同样的“不许扔掉”的标记用黑色的边框标出,小人给划掉了。 “畜生!”苏梦帆咬牙切齿地说,“就因为他们有不同颜色的头发?” 这位老人只是伤心地摇摇头,拉着万涅奇卡的领子要把他拉起来,而万涅奇卡正忙着研究尸体,不想被人从蹲着的地方拉起来。 “我看到我们的印刷机仍然在工作。”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悲伤地说了一句,又继续向前走。 他们更加缓慢地向前走着。两分钟后,他们看到的“300米”的字样被用红色的油漆涂在墙上。 “还有300米就出境了。”苏梦帆不安地听着远处狗叫的回声,说道。 出了车站走到大约100米的地方,他们被一道亮光阻止了,停了下来。 “站住!手放在头上!”一个声音通过扬声器咆哮着。 苏梦帆乖乖地把手放在头后面,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则把手举到空中。 “我说了,所有人把手放在头上!慢慢走过来,不要突然做任何动作。”那个声音继续说。 苏梦帆看不到谁在说话,因为光正照着他的眼睛,他只能向下看眼睛才不会疼。 他们迈着小步走了一段路,然后被要求停下来,探照灯终于转向了一边。 那里有一个竖起的路障,两个机枪手,还有一个在腰带上别着手枪皮套的家伙,他们都穿着迷彩服,剃光的头上带着黑色贝雷帽。 他们都带着白色臂章——上面的图案看起来像德国太保的标志,但是有三个分叉而不是四个。 远处能看到有一些黑影,他们脚下还有一条烦躁不安的狗。 四周的墙上涂着十字架、老鹰、标语和给非俄罗斯人看的诅咒。 这一切都让苏梦帆很困惑,因为一些是用德语写的。 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在一块有着老鹰和三分叉的太保标志轮廓的板子下面又出现了那个标记,上面有不幸的黑色小人。 苏梦帆觉得这对他们来说就是宗教标记。 一个警卫向前走了一步,点燃了长火炬,把它举到头顶的高度。 他慢慢地绕着这三个人走,看着他们的脸,想要找出非斯拉夫人的特征。 但是他们看起来都是俄罗斯人,那个警卫拿走火把,耸耸肩,很失望。 “证件。”他说。 苏梦帆把准备好的护照递过去,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翻了3遍袋子,终于找到了他的。 “那个家伙的证件呢?”年长的警卫厌恶地向万涅奇卡点点下巴,问道。 “您看,事情是这样的,那个男孩……”老人开始解释。 “安——静!你得叫我警官!回答刚才的问题!”证件检查官向他大叫,手里的火炬跳动着。 “警官,您看,那个男孩有病,他没有护照,他还小,不过他是跟着我的,我来给你看……”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开始胡言乱语,讨好地看着警官,试图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一丝同情。 但那个人笔直僵硬地站着,像一块石头,他的脸也像块石头,苏梦帆觉得他想去杀几个人解解恨。 “照片在哪儿?”警官翻过那些护照页,问道。 万涅奇卡到现在为止都安静地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那条狗,不时发出笑声。 可是,苏梦帆不安地看到他,他现在转向了证件检察官,露出牙齿,恶意嚎叫着。 苏梦帆害怕得忘了他自己也很讨厌那个人,想要狠狠地踢他一脚。 证件检察官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不客气地盯着万涅奇卡,说:“立刻停止,不然我来让你停止。” “请原谅他,警官,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苏梦帆惊讶地听到自己说。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感激地看着他,证件检察官很快看了看苏梦帆的护照,并还给他,冷冷地说:“你没问题了,过去。” 苏梦帆向前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觉得自己的腿不听使唤。 那个证件检察官转身离开他,向另外两个人又提出了照片的问题。 “您看,事情是这样的……”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磕磕绊绊地解释,“警官,我们住的地方没有摄像师,在其他站照相要很多钱,我没钱照相……” “脱掉衣服!”检察官打断他。 “对不起,您说什么?”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声音颤抖着,他的双腿也开始打颤了。 苏梦帆拿下他的背包放在地上,完全没考虑自己在做什么。 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你对自己承诺不会做,禁止自己做,但是突然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你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它还没有到达大脑的认知中心,就这么发生了。 你只能惊奇地看着自己,说服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事情是自己发生的。 如果那些人脱掉他们两个的衣服,把他们像其他人那样带到300米处的隧道里去。 苏梦帆会从包里拿出他的枪,调到自动射击,尽可能多地杀死这些伪装成人的畜生,直到他自己被打倒。 此时,其他事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才认识米哈伊尔和万涅奇卡一天,但这并不重要,那些人可能也会打死他,这也不重要。 任务到底要怎么去完成它? 没时间去思考之后会发生的事了。 有些事不去想,一切就会变得更容易些。 “脱了衣服!”那人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搜身!” “但是,请你……”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含糊不清地说。 “安——静!”那个人又喊道,“快点!”他用手势加强他的话,把枪从套子里拔了出来。 老人急忙开始解开他的外套,证件检察官把他的枪拿开,安静地看着老人脱掉毛衣,笨拙地用一只脚跳着脱掉靴子,摇晃着解开皮带扣。 “快点!”警官喊道。 “我很胖……您看……”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开始说,但是证件检察官最终失去了耐心,拿枪托砸在了老人的牙齿上。 苏梦帆冲上前来想去帮忙,但是两只强壮的胳膊从后面抓住他,他努力挣脱却没有成功。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万涅奇卡只有戴着黑色贝雷帽的那个暴徒一半高,但是他突然露出牙齿,怒吼着跑向他。 那个暴徒没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能跑得这么快,万涅奇卡设法抓住他的左手,甚至打了他的胸。 但是,那个警官马上就反应过来,甩开万涅奇卡,后退一步,伸出手来拿出手枪,接着抠动了扳机。 这声枪响在隧道里回响着,回荡在他们耳边,但是苏梦帆觉得他仍能听到万涅奇卡轻轻地啜泣着,坐在地面上。 他俯下身,双手按着肚子,那个警官过去踢了他一脚,厌恶地看着他,又对着他的头抠下了扳机。 “我警告过你了。”他冷冷地看着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而后者呆在原地,震惊地看着万涅奇卡。 这时候,苏梦帆眼前一片黑暗,感到身体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推动他向前跑去,从后面抓着他的士兵几乎被他拖得摔倒在地上。 时间为苏梦帆延长了,他有足够的时间抓住机枪的把手,打开保险,从背包里直接射向警官的胸部。 现在,他满意地看见那片迷彩绿上,出现了一行黑洞…… 第三十六章 酷刑 司令官判决道:“对他执行绞刑!”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无情地折磨着他的耳膜。 苏梦帆艰难地抬起头,左右看了一下。 他的眼睛只有一只可以睁开,另一只已经完全肿了——审讯者们己经尽其所能地折磨过他了。 他也听不太清楚了,声音就像通过一层厚厚的棉絮才传进他的耳朵。他感觉牙齿好像都还在。 不过,到了这一步,牙齿对他来说能有什么用呢? 还是同样浅色的大理石,很普通的东西。可现在,连这些浅色大理石也让他恼火不己。 天花板上的花枝形吊灯也许曾经被当作电气装置。 但现在,它们里面装上了猪油蜡烛,而且它们上部的天花板完全变黑了。 此时,整个车站只有两盏这样燃着猪油的花枝形吊灯在发光,一盏在宽楼梯的一端,而另外一盏是在大厅中部。 苏梦帆站立的地方——小桥的台阶上,小桥与侧面那条通向另一条地铁线的通道相连。 这里有许多半圆形拱门,以及完全不显眼的圆柱,空着没人用的地方很多——这是个什么样的车站? 站在军官身旁的胖子宣读了具体的判决:“绞刑将于明天早上五点钟在特维斯卡亚站行刑。” 他和他的上司一样,没有穿绿色迷彩服,而是穿了一件带有发亮的黄色按钮的黑色制服。 两人都戴着黑色贝雷帽,但没有隧道内士兵们戴的那么大,样子也没有那么简陋。 四面的墙上描画着大量鹰的图案和三个左旋的“卍”样符号,以及用哥特字母认真工整地书写的口号和标语。 苏梦帆透过模糊的视线,执着而努力地读着那些的文字:“地铁属于俄罗斯人!”、“吃老鼠的人都死去!” 还有其他一些文字,内容更抽象:“为了伟大的俄罗斯精神勇敢进行最后一战!”、“我们将用火与剑来建立真正的俄罗斯秩序!” 接着是稀特勒的一些话:“健康的体魄意味着健康的精神!” 有一个题词给他留下了印象,它写在一幅画像的下面,那幅画像画得很巧妙,里面有一位拥有有力的颚骨和结实的下巴的勇士,以及一位表情坚毅的女人。 这些都是以侧面像的形式描绘的,那个男人正在保护那个女人。 下面口号的内容是:“每个男人都是士兵,而每个女人都是士兵的母亲!”所有这些题词和图片在某种程度上都比司令官的话更能吸引苏梦帆的注意。 此时,人群在他面前的警戒线后躁动不安。他们的人数并不多,而且穿着都很普通,基本上都是棉袄和油腻的罩衫。 里面几乎看不到女人,如果这就是这个站全部的人,那么将来也不会再有更多的士兵了。 苏梦帆的头垂到了胸部——他没有一点力量将脖子挺直,而且如果不是有两个戴贝雷帽的宽肩膀警卫拉着他的手臂,他早就已经倒下了。 他头晕得天旋地转,再也说不出任何俏皮话了。 苏梦帆觉得他们要在所有这些人面前将他彻底颠覆。 一阵凄凉的冷漠感逐渐爬上了苏梦帆的心头,他不再在乎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现在,他漫无目的地在乎自己周围的事物,就像是被判绞刑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而他只是在读一本关于死亡的书。 当然,他对主角的命运很感兴趣,如果他被杀,那么他只需从书架上再换一本——一本大团圆结局的书。 开始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些耐心的壮汉们拷打了很长时间了。 他们一边拷打他,一边问他一些聪明而又谨慎的问题。 房间的地面上铺着令人不安的黄色瓷砖,为了能够轻易掩盖和擦去血迹,但这并不能除去血的气味。 开始前,他们教他称呼那个长有发亮的柔发且面容清秀的瘦子——一主持审讯的那个家伙——“司令官”。 接着他们告诉他不要问问题,只能回答问题。 然后,他们教育他如何准确地回答问题,而且要切题。 苏梦帆不敢相信他的牙齿仍在自己的嘴里——几个牙齿已经摇动得很严重,他的嘴里不断涌出鲜血,弥漫着腥咸味。 起初,他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事实告诉他不值得。 然后,他试图保持沉默,但他很快明白,这似乎也是错误的选择。 当一个壮汉抽打他头部的时候,那完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不只是疼痛,且夹杂有飓风的声响,它将你心里的思想全部抹去,将你的各种感受撕成了碎片,这是非常痛苦的事情。 然而,真正的酷刑还在后头。 过了一会儿,苏梦帆终于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了。 很简单——他需要尽可能以最好的态度回答司令官的提问。 如果司令官问他是不是由库兹涅茨克站派来的,他只需点头确认,这样省力气,而且司令官不会为他的回答皱起鼻子,助手也不会暴打他。 司令官猜他是被派来收集军事情报与执行破坏行动的间谍,他也点头承认了,于是施刑者满意地搓了搓手没有揍他。 这样,苏梦帆总算保住了自己的第二只眼睛。 但重要的是不能只是点头,他必须听清楚司令官问的内容,如果不假思索地胡乱点头表示赞同会让司令官觉得他在敷衍,气氛就会恶化。 如果可能,他的助手会为此打断苏梦帆的一根肋骨。 经过约一个半小时风平浪静的谈话之后,苏梦帆失去了知觉,他看不清东西,也无法听到声音,而且他不能再思考了。 他好几次失去意识,但行刑者们又用冰水和氨水让他恢复了知觉,看来他一定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交谈对象。 最后,他们对他的身份做出了一个绝对错误的判断——认为他是一名敌方间谍和破坏分子,他的出现是为了破坏德国政府,并且刺杀领导人,以便播下混乱的种子,为入侵做准备。 他的最终目标是在整个地铁系统内建立一个反国家高加索犹太复国主义政权。 虽然苏梦帆根本不了解政治,但这样的全球目标在他看来是挺值得的,所以他告诉他们,这都是真的。 他应承认那些家伙的判断是对的,正因为如此,他保住了自己的牙齿。 计划的最终细节都承认下来以后,他们才让他昏了过去。 当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睛时,司令官己经在宣读判决了。 在他的死期公布于众之后,死刑要开始执行了,他们给他戴上了黑色的头罩,盖住了他的头部和脸部。 世界一下子黑暗了,他什么也看不见,这使他感觉更加的头晕目眩。 他勉强起身站立了一分钟,然后停止了挣扎,此刻他的胃一阵痉挛,吐在了自己的靴子上。 卫兵谨慎地后退了一步,公众愤怒地喧闹着。 苏梦帆惭愧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感觉头晕目眩,腿也发软。 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的下巴,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现在看来像是来自梦幻世界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道:“我们走,跟我来,阿尔科恩!一切都结束了。站起来!” 但是苏梦帆仍无力站起来,他连把头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很黑,可能是因为那个头罩的缘故,他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他的双手被反绑了,他该如何脱去它呢? 他必须脱去它——他想要看看那个声音是不是来自那个熟悉的人,或者那都是自己的想象。 苏梦帆说:“头罩……”希望那人能明白。 于是,遮住他眼睛的黑色面罩消失了,苏梦帆看到站在他面前的是指挥官。 从上次苏梦帆和他谈话后,他并没有改变,距离那次谈话也有一段时间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地面上。 他怎么到这里了?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苏梦帆疲倦地转动着头向四处张望,他现在就站在车站的月台上,刚才就是在这里,他们宣读了对他的判决,正要执行绞刑。 现在,这儿到处都是死尸,只有一盏枝形吊灯内的几支蜡烛继续冒着烟,另外的一盏枝形吊灯被炸毁了。 指挥官右手握着苏梦帆上次见过的那支让他惊呆了的枪,消音器拧在枪管上,上面装着的激光瞄准器,看起来很大。 “一把斯杰奇金枪”,指挥官焦急又恳切地看着苏梦帆说道,“你没事?可以走路吗?” 苏梦帆鼓足了勇气回答:“或许可以。”但那一刻他却在关心着别的事情:“你怎么还活着?一切都还好?” 指挥官疲倦地笑道:“你看呢?谢谢你的帮忙。” 苏梦帆摇了摇头说道:“但我没有完成任务。”他感到头部灼痛,心里填满了耻辱。 指挥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已经尽力了。” “那些雇员们呢?他们是怎么打算处理我的?” “阿尔科恩,一切都好着呢,一切都过去了。我成功地找到了那本书,那些雇员已经不追究你的责任了。我们得救了,咱们走。” 第三十七章 幻觉 苏梦帆看了看四周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惊恐地看到整个大厅里满地的尸体,现在除了他与指挥官的说话声,这里一片寂静,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指挥官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回答道:“没关系,你用不着担心。” 他弯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了他的背包,那里面放着一只冒着烟的军用手握机枪,很显然他机枪弹夹里的子弹已经快用完了。 指挥官向前走去,苏梦帆试图跟上他。 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有几个黑色的人的尸体挂在了小桥上,苏梦帆刚才就在那里听到了对自己的判决。 指挥官不说话,渐渐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好像他已经忘记了苏梦帆现在伤痕累累,几乎不能行走。 苏梦帆在努力加速,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还是一直在不断增加。 他担心指挥官只管自己走开了,留他在这个可怕的车站里面。 这儿布满了光滑黏腻甚至仍然在散发着热气的血,唯一的居民是尸体。 苏梦帆心想:“我真的配以这样的代价被救出来吗?我的生命难道比这么多人加起来的生命还重要吗?” 不过,他很高兴自己已经获救。 但是,所有人的尸体——随意地散布着,像些破袋子和碎布,在月台的花岗岩上,在铁轨上,一个挨一个。 永久地停留在了指挥官的子弹射入他们时的姿势——他们都死了,这样苏梦帆才活下来了。 指挥官这么轻易就颠倒乾坤,就好像他牺牲了一些小人物来保护一个最重要的大人物一样…… 就好像指挥官是一名棋手,而地铁是一个棋盘,所有人都是他的,因为他是一个人在玩游戏。 但问题是,在这场棋局游戏中,苏梦帆是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吗? 所有这些人都得死才能保全他? 从此以后,这沿着冰冷的花岗岩流淌的血很可能也会在他的血管中涌动,好像是他喝了那些血,从其他人那里萃取生命,从而保全了自己。 他将再也不会感到温暖了…… 苏梦帆努力往前跑,想赶上指挥官问他自己是否还能感觉到温暖,或者他会在炽热的炉边仍感觉寒冷和抑郁,就像宽阔的车站内一个冰冷的冬夜一样。 但是指挥官离他很远,也许是因为苏梦帆没能追上他,指挥官跳到轨道上,并且像动物一样敏捷地跑进了隧道。 他的动作在苏梦帆看来就像……狗在跑动?不,像一只耗子……哦,上帝啊。 苏梦帆说出了自己可怕的想法:“你是耗子吗?”他被自己的话吓坏了。 指挥官回答道:“不是,” 似乎有人在苏梦帆的耳边絮叨且温情地吵嚷着:“你才是小老鼠。你才是小老鼠呢!胆小的老鼠!胆小的老鼠!” 苏梦帆摇了摇头,但马上就后悔了。 现在,由于剧烈运动,他身体内的钝痛爆发了。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开始蹒跚着前进。 然后他停下来,将自己灼热的额头贴在了旁边冰凉的地铁站的金属机械零件上。 那表面有楞纹,让他的皮肤感觉不舒服,但红肿的皮肉的灼烧感缓解了。 苏梦帆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力气和精神想自己的处境和状况。 他渐渐喘过气来,试图小心地将他的左眼睁开一点。 现在他坐在了地板上,把他的额头贴在地铁站里的格子框架上,框架延伸至天花板,并且填满了又低又窄的拱门两侧的空间。 他面对着大厅,而他身后就有条小路。 他所能看到的对面最近的拱门也被做成了笼子,每个笼子里面都坐着一些人。 这一半车站正对着他被宣判死刑的那一半车站。 判他死刑的那一半车站完全是优雅、明亮、通风且宽敞的天地。 除了温馨的灯光照明及分布在墙上的标语与壁画,还有晶莹华美的廊柱和又宽又高的拱门。 与这里相比,前者就像一个宴会大厅,而这里一切都很残酷、很可怕,圆形的天花板低矮狭仄,让人觉得就像仍然在隧道内一样。 它的高度只有人身高的两倍,廊柱很多,但非常粗糙,每一根圆柱都要比其间横切出来的拱门还要宽很多。 拱门的天花板如此接近地面,以至于如果他的双手没有被绳子反绑起来,他就可以伸手够到它。 除了苏梦帆,监狱中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躺在地上,脸部有烧伤,衣衫槛褛,默默地呻吟。 另外一个长有黑色的眼睛和棕色的头发,而且长时间没有刮过胡子了,他蹲在那里,靠在大理石墙上,非常好奇地看着苏梦帆。 两个身着迷彩制服,戴着贝雷帽的壮汉来到笼子边上,其中一个牵着一只狗,并不时地训斥它。他们和它好像吵醒了苏梦帆。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他刚刚做完。 他们仍旧在准备着吊死他。 他动了动自己红肿的舌头,侧眼看着黑眼圈的男子,轻声问:“几点了?” 那人欣然答道:“九点半了。” 他是用与苏梦帆在商业区听到的卖烤肉串的人同样的腔调拼读出来的:他们将“o”读为“a”的发音,并且将“y”读作“ay”。 接着,黑眼圈男人又补充道:“现在是晚上了。” 九点半,离十二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一一离执行死刑,还有五个小时。 苏梦帆曾经试着想象:一个人在被处死之前,在死亡面前,他应该想些什么? 是恐惧,是对行刑者的仇恨,还是悔恨? 他心里很空虚,他感到心脏在胸膛中怦怦跳得厉害,太阳穴也在跳动,血慢慢在他的嘴里越积越多,他将它吞下。 血有种铁锈的味道,也许是湿铁沾着点鲜血的味道? 他们会将他吊死。他们要杀了他。 他将不能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无法想象,也无法将那种情形纳入思考范围内。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它是地铁系统中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它总像是某种不太可能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子弹会从你上面飞过,疾病也会跳过你。 老人的死亡是很久以后的事,你不用考虑它,所以你不会总想着死亡。 尽管你会有这些想法,但你必须忘掉它,你必须将它们驱赶掉,扼杀它们,否则它们会在你的意识中扎根,并使你的生活非常痛苦。 不要考虑自己必死这一事实,否则你可能会疯掉。 被判处死刑的人的生活只在一个方面与正常人的生活不同,那就是他知道了自己的死期,而普通人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死。 因此对普通人来说,好像他们可以永远地活着,尽管他完全有可能在第二天发生的灾难性事件中被杀——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它的降临。 七个小时后,他们会如何行刑? 苏梦帆想象不出一个人会怎样被吊死。 他们可能会在他的脖子上拴上绳子将他吊在天花板上或采用某种凳子……都不对……这实在很难想象。 他有点口渴。 他努力搬动转换器,把自己思想的列车摆向了其他的轨道——转向了他开枪射杀的那个军官——那是他两世以来所杀的第一个人。 那个场景再次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些穿进了他宽阔胸膛的子弹,以及它们如何留下了烧黑的印记,印记上是凝固了的鲜血。 但他对自己所做的没有一丁点的后悔,这令他十分惊讶。 他曾经认为每一个被杀的人对杀人者来说,都必定是在良心上的一个沉重的负担——他们会在他的梦中出现,烦扰他的晚年……但不对。 事情似乎一点也不像他曾经想象的那样,没有怜悯,没有后悔,只有阴郁的满足。 苏梦帆知道如果被杀的人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中,那么他只要漠然背对那幽灵,它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且他再也不会有晚年了。 时间已经不多,当时间只剩那么一点时,你必须考虑一些重要的事情,一些最重要的事情,以往你从来没有抽时间思考过的事情,就留到以后再考虑…… 关于你没有选对生活的事实,以及如果有第二次机会你会作出不同的选择…… 不对,他在世上不可能再有任何其他的生活选择,没有任何可以试着重新来做的事情。 当边境卫兵开枪击中万涅奇卡头部的时候,难道他不应该举起自己的自动机枪,而应该袖手旁观吗? 这根本是不可行的——那老头出什么事了? 该死的,怎么才能弄口水喝呢! 首先,他们会将他带出监狱……如果他够幸运,他们会领着他穿过转移通道,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如果他们没把那该死的头盖套在他的头上,他会从自己面前的格子框架杆之间看到什么东西呢? 苏梦帆发干的嘴唇艰难地翕动着,说道:“你来自哪个车站?” 他将自己挪动了一下,离开格子框架,扭头向上盯着邻居的眼睛。 第三十八章 时间 那男的回答道:“特维斯卡亚站。”接着,他问道,“兄弟,你因为什么被抓的?” 苏梦帆慢慢地回答:“我杀了个军官。”他觉得自己杀了人这件事很难说出口。 久未刮脸的男人同情地说:“哎呀……他们会吊死你?” 苏梦帆耸耸肩,又转过身靠在格子框架上。 他的邻居向他肯定道:“他们肯定会的。” 他们会的,很快,就在这车站,而且他们不会转移他。 如果能喝口水…… 从他口中冲去这铁锈般的血腥气,滋润一下干燥的喉咙,或许他可以跟这人聊上一分多钟的时间。 笼子里没有水,但在这个空间里的另一头有一只散发着恶臭的锡桶,他可以央求狱卒吗? 也许他们会迁就一下他这种已经判了死刑的人? 如果他能够将手伸出格子框架,稍微晃动一下……但他的双手被反绑了,绳子勒进了自己的手腕,他的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试图喊叫,但只能发出嘎嘎声,嘎嘎声又变成了自己肺部深处的咳嗽声。 当两个卫兵注意到他在喊他们时,他们都来到了笼子前。 其中一个牵狗的咧嘴笑道:“耗子醒了。” 苏梦帆扭头向后看着那人的脸,艰难地低语着:“我要喝……喝水。” 牵狗的卫兵装作很惊讶:“喝水?你喝水做什么?你就要被绞死了,现在你还想喝水!不行,我们不会给你水的,这样你可以死得更快些。” 苏梦帆不可能有水喝了,他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但狱卒明显想跟他再多聊聊。 另一个卫兵问道:“人渣,你现在明白你得罪的是谁了?” 他向下一个笼子中苏梦帆的邻居点点头:“你个耗子!为了那些用你的刀在背后捅你的白痴,做这种傻事! 那些……整个地铁很快会被他们塞满,你们天真的耗子将连呼吸的地方都不会再有了。” 未刮脸的囚犯低下了头,苏梦帆只剩下耸肩的力气了。 第一个卫兵接着说道:“他们也狠狠地揍了那些狗杂种。”他记着那个难懂的词。 “西多洛夫说得非常对,隧道就是屠宰场,此等人就得毁灭他们!他们不利于我们的……基因库……”接着又说,“他们想搞破坏,你那个老头也死了!” 苏梦帆呜咽地说:“什么?”他害怕那样,但他还是希望那老头没有死,希望他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在下一间牢房里…… 牵狗的卫兵高兴地说道:“没错,他已经死了。他们稍微烫伤了他一点,但他就受不了死了。” 他很满意,因为现在苏梦帆终于回应他们了。 “你要死,你所有的亲人也都要死……” 他想起了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曾经朗诵过的这句诗,现在他的灵魂在世上没有一丝牵挂,就停在隧道的中间,他把这句诗从记事本中剥离了出来,带有感情地重复着这句诗。 是什么内容? “死者在怒喊”? 不对,诗人弄错了,今后再也没有什么光荣的行动了,什么都已是过眼云烟。 他记起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说的,他怎样失去了自己的老房子,尤其是那张旧床。 接着,他的思想开始浓缩,流动得越来越慢,然后完全地停了下来。 他再次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冰冷的金属格子框架上,思想很迟钝。 他开始盯着狱卒的袖子,那上面绘有三个左旋的”卍“―奇怪的标志,看起来像一颗星或者像一只残废的蜘蛛。 他问道:“为什么只有三个?为什么是三个?” 他必须将头努力向那人的臂章的方向倾斜,以便卫兵能明白他说的是啥。 牵狗的那个人气愤地答道:“那么,你说需要多少?你个蠢货,有三个车站呢!这意味着统一。而且,当我们到达列宁图书馆站时,我们会加上第四个……” 另一个卫兵打断说:“你说什么呢?它是一个古老的标志,一个原始的斯拉夫标识!它被称作最高点,属于德国人,那时候我们就开始使用了,在进车站生活之前——你这个大头鬼!” 苏梦帆用力憋出了几个字:“可是,再也没有太阳了……” 此刻,他又感觉眼前一阵黑,就像被面罩遮住了眼睛,而且他的听觉也丧失在了迷糊中。 牵狗的卫兵满意地宣告:“他已经疯了!森亚,我们走,找别人聊去。” 苏梦帆出神地坐在那里,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突然他回过神来,稍稍明白了刚才那一幕幕模糊的景象,但似乎一切都充满了血腥的味道和气氛。 不过,他很高兴自己的身体开始联系自己的思维,让他如此放松和清醒,不再忧郁。 他的邻居动了动他的肩膀:“喂,兄弟!别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很久!现在快四点了!” 苏梦帆试图从他失去意识的深渊中出来,但这很难,就像铅块装在了自己的脚上。 他慢慢地回到现实中,眼前的世界模糊得像是放人显影液中的胶卷的影像。 他嘶哑地问道:“几点了?” 黑眼圈那人答:“三点五十了。” 三点五十……他们可能在大约四十分钟后过来提他走。一小时十分钟后……一小时九分钟……一小时八分钟……七分钟。 他的邻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科恩。” 黑眼圈那人很高兴,他终于可以开始交谈了:“我是卢西安。我兄弟叫艾哈迈德,他们当时就枪毙了他,但我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处置我。我的名字是卢西安——也许他们不想弄错……你家是哪儿的?” 苏梦帆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但与未刮脸的邻居的交谈帮助他充实和苏醒了自己的大脑,不管充实它的是什么。 他不想去想那个房间,他不想再想起自己的任务,他也不想再去想地铁系统——这个人类现在的生存地的未来,他不愿意想,真的不愿意! 卢西安笑道:“我来自基辅大教堂。你知道那儿吗?我们叫它基辅……” 他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接着他骄傲地说,“那里有许多我的人……我有妻子和孩子一一三个孩子,最大的一个手上长了六根手指头!” 现在苏梦帆想要点喝的,只需要一口。 即使是温的也行,他不会介意是温水,甚至过滤的生水都可以,只要是水就行,就一口。 他再次陷人昏迷,直到卫兵过来提他。他需要一个空虚的头脑,不会被任何思想打扰到。 他希望自己的思想停止转动,停止感受疼痛,阻止自己的思想去告诉自己犯了个错误—— 他没有权利那样做,他应该当时就应该离开,转过身去,遮住自己的耳朵,继续往前走——从普希金站到契诃夫站。 并从那里再转,一次车——很容易的,只要转一次车,一切就都完成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还会活着……他总想喝点什么……而他的双手已经变得很麻木了,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当人们有信仰的时候,死显得容易得多! 对于那些认为死亡不代表事物终结的人,对于那些在他们的眼中世界被分成黑和白的人—— 他们明确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和为什么要做,他们手中握着一种思想和信念的火炬,万物在他们看来都被它照亮了。 那些没有什么可怀疑和后悔的人,他们必定会死得很舒适,他们死的时候脸上会带着笑容。 苏梦帆想到了这些话,但己经不能再让他分心了:“我们曾经有过这么大的果实以及美丽的花朵!我将它们送给了一个女孩,没跟她要钱,而她给了我微笑……” 从大厅的深处传来脚步声,几个人正在走过来,苏梦帆的心收紧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神经肿块。 他们是来提我的吗? 怎么会这么快! 他原以为四十分钟会很长的……或许是他淘气的邻居为了给他更多的希望把时间说长了? 不会,不可能…… 三双靴子停在了他的笼子前,其中两双靴子的上面穿着带斑点的军用裤子,另一个穿着黑色裤子。 在他依靠着的笼子被打开时,锁发出了磨牙似的声音,苏梦帆勉强没有趴在地上。 有人说道:“把他带上。” 他被拖着胳膊拉了起来。 卢西安以离别的姿态祝愿他说:“一路走好!” 穿迷彩的两个人是机枪手,但不是和他说过话的那俩,这些人他都没见过。 他们长有直剌剌的胡子和浅蓝色眼睛的第三个人穿着一身黑色制服,戴着一个小的贝雷帽。 他命令道:“跟我走。”于是,他们拖着苏梦帆向月台的另一端走去。 他试着要自己走,他不想被这些人当玩偶一样拖着…… 如果他必须死去,他想通向死亡的这段路要走得有尊严些。 但他的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弯曲着,而他只能笨拙地将们放在地板上,阻碍前进的动作,以至于穿黑色制服的人严肃地看了他一眼。 第三十九章 绞刑 原来笼子并没有一直延续到大厅的尽头,中部被隔开了,那里装着通向下层的电梯。 那个位置的深处似乎燃烧着火炬,深红色灯光映在天花板上,给人以不祥的感觉,从那下面传来了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哭喊声。 苏梦帆突然想到了地狱,他们带着他路过电梯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轻松了。 最后一个笼子里,有人向他叫喊着:“我的朋友,再见了!”但苏梦帆没有在意,他只能看见一杯水在他的眼前忽隐忽现。 对面的墙上有一处卫兵了望台,一张被粗略拼凑钉起来的桌子加上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写着不准黑人人内的标牌。 他一路上没看到绞架,苏梦帆一直在狂热地希望他们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而不是真的要带他去执行绞刑。 只是要将他带到车站的尽头,然后就放了他,这样其他人也看不见。 穿黑色制服的小胡子男人走在前头,他在最后一个拱道处转了弯,朝着通道走去,而此时苏梦帆开始更加坚定地相信自己获救了。 轨道上面有一个小的平台,下面带着滑轮,这样布置是为了让其底板与车站的地板保持水平。 一个矮胖的家伙穿着带斑点的制服,正在检查一圈绳子,绳子挂在天花板上一个拧紧的钩子上,行刑的这个家伙与其他人的唯一不同就是他挽起了袖子,露出了强健的前臂。 穿黑色制服的人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行刑者向他点了点头,说:“我不喜欢这个构造。” 他将拳头砸向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我们为什么不能使用那坚实的凳子呢?那样就会——砰!扯断他的脖子! 但这个东西……虽然他已窒息,但他会像上钩的虫子一样蠕动老半天,而他们窒息后,我还要清理那么多东西!比如,到处是内脏……” 穿黑色制服的人说道:“够了!”他将行刑者叫到了一边,愤怒地向他咆哮了些什么。 他们的长官刚离开,两个拖着苏梦帆的士兵就很快回到了他们被打断的交谈中。 左边的一个不耐烦地问右边的那一个:“后来呢?” 右边的那个对着他的耳朵大声说:“然后,我将她推向了圆柱,并且在她的裙下乱抓乱摸,而她非常温柔地对我说……” 由于他的长官回来了,他就没能说完。 这位长宫鼓励行刑者说:“不用在意他是俄罗斯人——他犯法了……叛徒,背叛者,堕落,叛徒就应该遭到严厉的惩处!” 他们给他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脱下了他的外套,现在苏梦帆只穿着自己的低领衫站在那里。 接着,他们扯下了苏梦帆脖子上拴着子弹壳的东西,那是他专门存放照片用的。 行刑者问道:“护身符吗?我会把它放到你的口袋里,你可以随手找到的。” 他的声音一点都不邪恶,而且有种莫名的抚慰作用。 然后,他们将苏梦帆的双手拉到了背后,并将他推上了绞架。士兵们还在平台上站着,这并不需要他们帮忙。 他挣脱不了,因为那需要力量,在行刑者将绳套戴在他头上的时候,苏梦帆只有站在那里,要站立着,不要倒下,不要出声,能喝点东西是他所能想到的——水!水! 他嘶哑地呻吟着:“水……” 行刑者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水?现在我去哪儿给你弄水啊?亲爱的,不可能了,我们现在已经耽误了时间——现在只需要耐心点,没多久了……”他重重地跳到通道上,在绑在绞架上的绳子前拍了拍手。 士兵们排着队,他们的司令官表情很郑重,甚至有些庄严。 他开始说道:“作为一个敌军间谍,你已经罪恶地背叛了自己的人民。” 苏梦帆的头脑中跳动着一些思想的碎片,它们告诉他现在停下来还太早,他还没能做完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接着指挥官严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又立即消失在了车站深红的微光中。 然后妈妈温柔的凝视也闪现了一下,随即褪去。 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你必须死”……昏暗的东西……他们不能……等一下! 所有这些打断了他的记忆,别人说话的声音和他的要求都在沉闷的阴霾中胡乱地散布着,巨大的渴望压抑着苏梦帆——能喝的东西…… 那长官的声音继续念叨着:“……堕落的,给自己的国家抹黑……” 突然,隧道中喊声四起,机枪喷起了的火舌,接着一声巨响,一切又都沉寂了。 士兵们纷纷握住着自己的机枪。 他们穿黑衣服的长官害怕了,慌忙说:“执行死刑。开始!”他发出了命令。 行刑者嘟哝着,拉着绳子,将脚踏在了枕木上。 尽管苏梦帆努力地向下压着,那块板子还是从他的脚下滑掉了,这样他只能站在绞架上。 但他们又把绞架向外挪了挪,苏梦帆感觉站立是越来越难了,绳子将他向后拖,拖向死亡,而他不想就这样死掉…… 接着,地板从他的下面滑了出去,而绳套由于他的体重更加收紧了,它猛地刹进他的脖子,切入了他的气管,嘎嘎声从他喉咙传了出来。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一切都在他的身体里扭曲了。 现在他的身体在祈求着空气,但他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吸气,他的身体开始蜷缩,像痉挛似的,他的腹部有一种被抓紧了的可怕的感觉。 车站现在布满了有害的黄色烟雾,枪声在耳旁呼啸着,随后他失去了知觉。 ………… 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试着把他弄醒:“喂,吊死鬼!醒醒,快醒醒,别装死了,我们已经感觉到了你的脉搏,你骗不了我们的。” 另一个人说道:“我可不会再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这时,苏梦帆就在彻底死亡前的最后几秒钟,活了过来。 他确定这不是一场梦,死亡与他擦肩而过。 毋庸置疑,就在地板从他脚下被抽离时,死亡掐住了他的脖子,他被挂在了轨道的上空。 第一个声音坚持说道:“时间还很短,你会没事的!我们把你从绳套上解了下来,你得救了,现在你正在脸贴地板满地打滚呢!” 有人在用力地摇晃着他,苏梦帆胆怯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接着就又闭上了,心想现在他可能已经完成了一遭死亡的过程,来生已经开始了。 一个东西向他伏身过来,看起来有点像人,却具有奇异的相貌,这让苏梦帆想起了在地铁居民口中谣传的异象,短期内会对去向何处犹豫不决的话。 那东西的皮肤是黄色的,不光滑,你可以借附近灯笼的亮光看到他。 他没有眼睛,只在眼睛的部位有两条细细的切口,就像雕刻家快要完成的一个雕像的脸部一样,只是做出了眼睛的轮廓,而忘了切出眼睛。 这样它就可以看到外界,圆脸上的颧骨很高,苏梦帆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有人在上面语气坚定地说:“不行,这不起作用。”他们往他脸上喷了点水。 苏梦帆抽搐着咽了下去,并且伸出手去够那瓶子。 起初,他只是抓住了瓶颈,之后就探起身来四处寻找那瓶口和里面的水。 他的眼睛急速地四下搜寻,最后落在了自己所在的这辆接近两米长的轨道车上。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然烧后的味道,苏梦帆惊异地想它可能是烧汽油的。 除他本人之外,还有四个人坐在这辆轨道车上,旁边还有一只黑色绒毛尚未褪去的棕色狗,其中一个就是拍打苏梦帆脸颊的人。 还有一个留胡须的,带着在护耳上缝有红星的帽子,他的棉袄上也有红星。 他背上背着一个长机枪,就像苏梦帆以前用的那把老机枪,但是这个人的枪管上用螺丝固定着刺刀。 第三个人是个大块头,一开始苏梦帆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当他看见后吓得差点跳下车去,他的皮肤颜色很深。 苏梦帆仔细多看了一会,才平静了下来,他的皮肤颜色有些深,色调跟他们的不一样。 他那张普通的脸上长着稍微外翻的嘴唇和一个扁平的拳击手式的鼻子。 最后一个人的样子相对正常,他长着英俊而皮肤紧绷的脸和一个强壮的下巴——这让苏梦帆记起了在普希金站看到的一张海报上的人物。 这家伙穿着漂亮的皮外套,皮衣上系着带有两排洞的宽腰带和军官的剑带,上面挂着一个硕大的手枪皮套。 轨道车的后部有一把杰奇金洛夫机枪和一面飘动的旗子。 当灯笼的光线偶然照在了旗子上时,苏梦帆姆才看清那不是一面旗子,而是一条破烂的东西,上面画着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人的红黑色的脸庞。 所有这些看起来更像一种恐怖的妄想,而不是指挥官对他的营救——梦里的指挥官冷酷地跳下铁轨,丢下他跑了。 第四十章 英雄 小眼睛的家伙喜悦地说:“他醒了!喂,吊死鬼,他们抓你做什么?” 他完全不带重音节地说着,这人的发音与苏梦帆和凯奇没什么差别——这是种很奇怪的声音——从这样一个奇怪的人那里听着纯正的俄罗斯话。 苏梦帆无法摆脱纠缠着自己的一种感觉——这是一场闹剧,小眼睛的家伙只是动着嘴唇,而留胡须的人或穿皮外套的人正在他后面说着话。 他不情愿地承认道:“我杀了他们一个长官。” 高颧骨的人热情地说:“哦,你真行!你正是我们喜欢的那种人!那就是他们应有的下场!” 坐在前面的深皮肤的大块头转向苏梦帆,带着尊敬皱了皱眉,于是苏梦帆以为这人一定说错了话了。 但他开心地笑道:“那意味着我们演这一出没白费。”他也有如此完美的俄国口音,以至于苏梦帆都糊涂了,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穿皮衣的美男子问他:“英雄,你叫什么名字?” 苏梦帆做了个自我介绍。 美男子指着小眼睛的家伙:“我是卢萨科夫,这位是波恩萨伊。” 深皮肤人又咧嘴笑着补充说:“我是马克西姆,还有这个是费奥多。” 最后,他还介绍了那只狗——卡拉茨伊帕。 苏梦帆与他们一一握了手,包括卢萨科夫强壮干燥的手、波恩萨伊瘦小但结实的手、马克西姆黑色铁锹般的大手和费奥多的肥手。 他认真地试着记住他们的名字,尤其是很难发音的“卡拉茨伊帕”。 但好像他们用不一样的名字称呼对方。 他们叫那个重要人物“队长”,把马克西姆卡叫为“深皮肤的人”或者“兽蒙巴”,波恩萨伊则被称之为“小眼睛的家伙”,而最后戴护耳帽子的留胡子的男人被称为“费奥多叔叔”。 卢萨科夫得意地宣告:“欢迎你来到莫斯科大都市第一战斗旅!” 苏梦帆对他表示感谢,接着陷入了沉默,环顾四周。 这些人名字很长,话语结尾处是对苏梦帆来说模糊又陌生的东西。 “旅”让他联想到了振亚说的关于沙波洛夫斯卡亚附近匪徒违法的故事,对布上面随风飘动的脸庞,他更是产生了好奇心。 他羞怯地问道:“你们旗子上画的是谁?”开口之前的最后时刻他努力咬定了是“旗子”,才没把它给说成“破布”。 波恩萨伊对他解释道:“兄弟,那是努尔麦麦提·奥布赖恩。” 苏梦帆没明白:“哪一个奥布赖恩?”但此时看见卢萨科夫眼中的愤怒和马克西姆卡脸上的嘲笑表情,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队长突然一字一顿地说:“努尔麦麦提·奥布赖恩一一伟大的领导者。” 尽管苏梦帆还是不理解,但这队长不怎么高兴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了,所以他决定热情地睁大双眼保持沉默。 毕竟,这些人救了他的命,无知地对他们发脾气是不礼貌的。 隧道的焊接横梁极其迅速地闪过,就在他们谈话的工夫,他们已经成功地飞越了半个空荡的车站,停在了隧道里的微光中。 这里,就在边上,有一个分叉的死胡同,他们可以停下来了。 卢萨科夫说道:“看看那些败类敢不敢追我们。” 现在他们得小声地说话了,因为卢萨科夫和卡拉茨伊帕得注意听着来自黑暗处的声响。 苏梦帆问道:“你们为什么这样做?我是说,为什么救我?”他努力使用恰当的词语。 波恩萨伊解释道:“这是有计划的出击,我们得到了消息。”他神秘地笑着。 苏梦帆问道:“关于我的吗?” 波恩萨伊作了个否定的手势,说:“不是,只是大体上的消息。 我们听说这些第四帝国正在计划实施某种暴行,所以队长决定让我们来加以阻止。 还有,持续袭击和干扰他们也是我们的使命。” 马克西姆卡接着说:“他们没有在边上设置路障,连明亮的火炬也没有,只有一些装备着简单火力的哨兵,所以我们直接打散了他们。 但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必须使用机枪,当时放了个烟幕弹。 我们带着面罩,带上了你——把你这个消灭第四帝国长官的地铁英雄带回来了。” 费奥多叔叔不说话,他用烟管抽着某种杂草,烟管里冒出的烟开始让他的眼睛睁圆了。 他突然说道:“对,我年轻的朋友,救了你真好。想来点酒吗?” 他从一个铁盒里取出半瓶黑色的东西,摇了摇递给了苏梦帆。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来尝上一小口——它入喉像砂纸,但它让苏梦帆感觉喉咙里面好像有个夹了24小时的虎钳松开了一样。 过了几分钟,卢萨科夫回来了,他通知他们说:“一切正常。”他帅气阳刚的脸上露出平静的表情:“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了。” 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生火,他们便将小水壶挂在了野营炉上,切碎了一些凉猪肉,战士们吃得格外香。 当波恩萨伊将问题推给卢萨科夫时,他坚定地说道:“不,阿尔科恩,我们不是来自红线。” 他指着画有长络腮胡子的优郁男人的破布说:“莫斯克文取代了邦尼拉的位置,背叛了城域范围内的初心,正式废止了站际工作,切断了对g活动的支持。他是个叛徒,是个妥协者。” 费奥多噗噗吹着自己卷的烟卷,说:“啊哈,哪儿弄的柴火?” 卢萨科夫脸红了,狠狠地看了看费奥多叔叔。费奥多只是嘲笑地嘘了几声,深吸了一口烟。 苏梦帆没能从队长的解释中弄明白什么,除了主要的事情:这些人跟红线没有什么共识。 该死的红线还想将米哈伊尔·波尔菲列维奇的内脏绑在棍子上,同时向他开枪呢。 这想法让他平静了下来,为了努力留下好印象,他眨了眨眼睛:“邦尼拉?陵墓站的那个雕像,对?” 但这次,他说得差太远了。 愤怒的抽搐扭曲了卢萨科夫俊美而勇敢的脸,波恩萨伊转过身去,甚至连费奥多叔叔也皱起了眉头。 苏梦帆慌忙更正道:“哦,不,不对,陵墓站那个是布埃诺雕像!” 卢萨科夫高颧骨上严肃的皱纹总算伸展开了,他严厉地说道:“阿尔科恩,你还得多学习啊!” 苏梦帆真不喜欢卢萨科夫指责自己,但他克制住了,没有反驳。 他的确不了解这些,所以他等到这阵儿愤怒的暴风雨过后,再开始继续探险问问题。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反对第四帝国?我是说我也反对他们,但你们这些人毕竟是g者……” 卢萨科夫咬牙切齿地嚷道:“那些家伙都是败类!披着人皮的恶魔!” 他们一将沸水倒进杯子,就更加活跃了。 波恩萨伊用愚蠢的问题来烦扰费奥多叔叔——明显是在戏弄他。 而马克西姆卡坐得离卢萨科夫更近,他小声地问道: “队长,能否请您告诉我,如何解释无头突变体?它己经困惑我好长时间了。我想从思想上武装自己,而我在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 他露出耀眼的白牙,给了个内疚的笑脸。 队长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咯,马克西姆,你看。”他开始努力思考起来。 “我的兄弟,你这问题不简单啊!” 第四十一章 信念 苏梦帆也对用政治观点解释突变体很有兴趣,他想知道突变体们究竟是不是存在。 但卢萨科夫沉默了,苏梦帆的思想滑回了他前几天没能逃脱的轨道——他需要赶到大都会站! 他奇迹般地获救了,他又被赐予了一次机会,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他全身疼痛,呼吸困难,深呼吸会使他咳嗽,而且……他一只眼现在还睁不开,而且他很想和这些人待在一块! 和他们在一起他觉得更平静,更有自信,陌生的隧道里的黑暗没有在他面前凝聚,也没有压迫他。 黑暗处传来的悉悉索索和爪子挠地的声音,没有使他感到恐惧,他不必太警惕,他多么希望这种舒缓的状态可以持续到永远。 自己一次又一次获救很令他高兴,尽管死亡已经在他的头上咯咯作响,但没有击败他。 曾经在行刑前控制他、使他痉挛的顽固的恐惧已经蒸发掉了。 而隐藏于心底和肚子里的残余恐惧也已经被留长胡子的费奥多,那貌似有毒的家酿酒给燃烧殆尽了。 费奥多、友好的波恩萨伊、严肃的穿皮衣的队长和大块头的马克西姆——和他们在一起真好。 这种感觉从他很久以前(他觉得似乎是一百年前)离开隼鸟站之后就没体验到过。 他的财物现在都不属于他了,漂亮的新机枪、弹夹、护照、食物、和两只手电筒——它们都丢了,丢给了第四帝国主义者。 现在他只剩下外套、毛衣。还有一个护身符。 现在该怎么办? 待在这里,和反抗战士们一块……像他们一样生活,忘掉自己的生活方式…… 可是不! 绝对不能! 他一分钟也不能再停了,不能再休息了,他没有权利这样做,他的生活己经不再是自己的生活了,他的命运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属于其他人了。 现在已经太晚,他必须走了,没有别的选择。 他静静地在那坐了好一会儿,心里没考虑什么特别的事情。 可是,那令人不快的决定时刻在他身体里扩展着,遍布他每块儿瘦弱的肌肉,流淌在他被拉伸得发疼的血管里。 他就像一个被掏空了棉花的布娃娃,变成了一个某人残忍地挂在金属骨架上的不成形的破布,他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隧道里的气流吹散了他身体里的棉花,使之碎成了飞絮。 而现在,一个新人已经进驻了他的皮肤,这人不愿意听见他流血疲惫的身体的拼命祈求。 这人在苏梦帆能够重新恢复人形之前,就在投降、停滞、休息和放弃的欲望下崩溃了。 他已经控制了苏梦帆本能的决定,而且避开了他那被沉默和空虚所统治的意识,平常持续流动的心灵内部的对话此刻已经中断了。 苏梦帆身体内蜿蜒的泉水就像是被拉直了一样,他僵硬笨拙地站起身来,队长看了看他,而马克西姆甚至伸手去摸自己的机枪了。 苏梦帆用沙哑的嗓音问道:“队长,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此时,波恩萨伊慌忙转过身去,背对着不幸的费奥多叔叔。 队长谨慎地答道:“阿尔科恩,你直接说,我跟我的战士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您看……我很感激你们救了我,可是我却没有什么东西来报答你们,我想和你们待在一起,但是我做不到。我必须赶路了,我……必须。” 队长什么也没说。 费奥多叔叔意外地插嘴说:“是吗,那你要去哪里啊?” 苏梦帆绷着嘴看了看地板,令人尴尬的沉默弥漫了空气,好像他们正紧张而怀疑地盯着他一样。 都在努力猜测他的目的——他是间谍吗?还是叛徒?为什么他这样遮遮掩掩的? 费奥多叔叔用抚慰的语气说道:“不过,如果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苏梦帆忍不住对他们说:“我要去大都会站。”他不能因为某种愚蠢的冒险神秘主义而失去信任。 费奥多叔叔带着无辜的表情询问道:“你去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苏梦帆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人接着问道:“急吗?” 他转向其他人:“我们不会挽留你的,如果你不想谈也可以,但我们不能把你丢在隧道的中间啊!对,伙计们?” 波恩萨伊坚定地点了点头,马克西姆卡将手从枪把子上拿开,他也同意这个观点。 接着,卢萨科夫介人了,他严肃地问道:“阿尔科恩,你准备好了没?请你在救了你的本旅战士面前发誓,你不会加害g事业。” 阿尔科恩欣然答道:“我保证!”他不想加害g,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卢萨科夫看着他的眼,冷酷地看了他好长时间,最后作出了决定: “战士们!我个人相信阿尔科恩,请大家协助他到达大都会站。” 费奥多叔叔第一个举手赞成,苏梦帆认为正是他为自己解开了绳套。接着是马克西姆,然后波恩萨伊也点了点头。 队长说道:“阿尔科恩,离这儿不远,有一条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路。它连接扎莫斯克莱特地铁线和红军地铁线,我们可以让你在半路下车……” 没等他说完,蹲在地上的卡拉茨伊帕突然跳了起来,开始狂吠起来。 卢萨科夫闪电般地从手枪皮套中拔出手枪,波恩萨伊已经拉开了绳子发动了车的引擎。 马克西姆坐在了后面,费奥多叔叔带着个瓶子,瓶子的把儿从他的衣服里突了出来。 隧道从那儿开始向下倾斜了,往后看过去视野很不好,可狗一直扯着绳子吠叫,这令苏梦帆很担心。 他小声请求道:“也给我来支机枪。” 不远处显现出强劲的闪光,接着又消失了。 然后,他们听见有人在大声地下着命令,大靴子沿着枕木行走发出垮垮的声音,还有人在悄悄地拌嘴,随即又是万物俱寂。 卡拉茨伊帕把队长给它夹在嘴巴上的口套撑开了,它又开始叫。 波恩萨伊嘟浓着:“还没发动起来呢。”他的口气有点挫败的感觉:“我们得推它了!” 苏梦帆第一个下了轨道车,费奥多叔叔和马克西姆又依次跳下,他们努力在枕木上蹬着脚,推着这个大物件向前走。 车轮转得很慢,当他们最终发动起引擎时,靴子的踢踏声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黑暗中传来敌方的命令声:“开火!” 顿时狭窄的隧道里充满了声响,至少有四匣子弹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子弹随意地落在他们的周围,弹跳着,炸出火花。 苏梦帆觉得他们是冲不出去了,马克西姆站直了身子,握着自己的机枪扫射了好久,然后没有了声响。 这时他们的轨道车向前走得快起来了,他们得追上去,跳上车子的平台。 后面喊道:“他们撤退了!快追击!” 自动机枪在他们身后以双倍的火力怒吼着,只是大部分子弹都打在了墙上和隧道的天花板上。 费奥多叔叔迅速点着了瓶子口,包了一些破布,扔在了通道上。 一分钟后,他们的身后爆发出了明亮的闪光。苏梦帆听到了响亮的鼓掌声。 卢萨科夫命令道:“再扔一个!让烟再多点!” 机动化的轨道车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苏梦帆觉得他们的敌人已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他们努力冲出了烟雾,驾驶着车辆顺利地前行,它飞一般越过了西伯利亚站―卢萨科夫坚决拒绝在那里停下。 他们如此迅速地冲过了这个车站,以至于苏梦帆没有时间下车。 那个车站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东西,连微弱的照明也没有。 那里有不少人,但波恩萨伊小声对他说那车站一点也不好,当地居民也有点怪怪的。 上次他们试着在那停车,但他们后悔了,因为最后只能推着车出来。 卢萨科夫以比平常更熟悉的口气对苏梦帆说:“对不住了,我们不能帮你了,现在我们也回不到那里。 我们要回我们的备用基地——阿夫托佐沃德斯卡亚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加人我们的军旅。” 苏梦帆知道自己必须坚定地拒绝该提议,但这次更简单了点。 他被一种想要拼命的想法占据了——整个世界都在跟他作对,一切都扭曲了。 可是隧道的使命、道路上的障碍,都已经激起了苏梦帆的愤怒,这种愤怒更加点燃了他反叛的烈火,恢复了被伤痛减弱的视线,吞噬了他内心所有的恐惧。 他坚定且平静地说:“不,我得走了。” 沉默片刻,队长又说道:“如果那样,我们一块走到帕夫莱特斯卡亚站,到时我们就分道扬镳。阿尔科恩,不好意思。” 靠近西伯利亚站时,隧道分叉了,轨道车走了左手边的通道。 苏梦帆问他们右手边的通道出什么事了,他们解释说,那条路不让他们走:进去几百米处,有一个汉莎的前线基地站,是个名副其实的堡垒。 这个看起来普通的隧道能直接通往三处环形车站:奥克佳布里斯卡娅站、多布林斯卡亚站和帕夫莱特斯卡亚站。 汉莎不想毁掉这个小的通道,因为它是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但它只留给汉莎间谍使用。 如果其他人靠近前线基地,就会被不容分说地消灭掉。 第四十二章 离去 帕夫莱特斯卡亚站前面没有巡逻队,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离出口30米的地方,时不时地挪到一边,给反抗战士的轨道车让道,并用尊敬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什么,那儿没人住?”苏梦帆问道,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当然不想被遗留在这个荒废的地铁站,没有武器,没有食物,也没有任何证明文件。 卢萨科夫惊讶地看着他说:“帕夫莱特斯卡亚站?当然有人在啊!” 苏梦帆不死心地问:“那为什么没有边境巡逻队?” 卢萨科夫打断苏梦帆的话,一字一顿地强调道:“因为这里是帕夫莱特斯卡亚站!谁会来惊扰它?” 苏梦帆想起先贤的一句话:“一个将死之人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他一无所知。”他在心里暗暗衡量这句话。 他们谈到帕夫莱特斯卡亚站时都用神圣不可侵犯的语气,好像这根本不需要解释,仿佛这是人人都理解的事情。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波恩萨伊怀疑地问道,他说,“你等着,一会儿你自己亲眼看看!” 看到帕夫莱特斯卡亚站的第一眼,苏梦帆就被震撼了。 天花板是如此之高,电筒发出的灯光根本到不了天花板,而是直接在头顶形成无穷大的光晕。 数不清的圆拱由细长的圆柱支撑着,并共同撑起了沉重的拱顶。 圆拱之间用青铜铸件填满,虽然生了锈,却依然诉说着往日的辉煌。 虽然只用了简简单单的锤子和镰刀,并由圆拱连接在一起。 但这些被遗忘的没落帝国的符号,看起来仍一如诞生时那么自豪,那么傲视一切。 一长排看起来没有尽头的圆柱,点缀着血色摇曳着的火炬,消失在绵延的薄雾中,令人难以置信。 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尽头。 火苗舔过那些一百步或一千步以外的大理石柱子,但火光却无力穿透浓浓的幽暗。 这个站曾经是独眼巨神泰坦的居住地,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庞大。 因为它美丽,所以没人敢侵犯吗? 波恩萨伊关掉引擎,轨道车越来越慢,逐渐停了下来,而苏梦帆则心无旁骛地研究着这个奇怪的站。 它隐藏着什么秘密? 为什么没人敢冒犯帕夫莱特斯卡亚站? 为什么帕夫莱特斯卡亚站如此神圣? 当然,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它看起来像个童话里的宫殿。 一大群衣衫槛褛的孩子,聚拢在轨道车的周围。 他们羡慕地看着这个机器,其中一个孩子壮着胆子,满怀敬意、静静地摸了摸机器,直到费奥多叔叔将他赶跑。 队长打断了苏梦帆的沉思:“就是这里了,阿尔科恩。我跟其他的决定给你一份小小的礼物。来,拿着!” 他递给阿尔乔姆一把冲锋枪和一把手枪,可能是从被杀的警卫那里拿到的。 “还有!” 他把灯放在苏梦帆手中,这盏灯曾照亮穿着黑色制服、留着胡子的狂热分子的道路。 “这些都是战利品,所以,它们会带给你勇气。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同时也为了我们的友谊,为了我们有着不会加害g的共同目标,我将私人赠予一些硬币和食物给你。 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个戈梅斯城站。到了那里,你便可以调整一下,然后继续向西前往大都会站。 我们会在这里再待会儿,但我们也不能耽搁。谁知道那些第四帝国杂种会不会很快就追上我们? 但他们应该不敢在帕夫莱特斯卡亚站安插眼线。” 虽然苏梦帆刚刚变得坚强有力,但当波恩萨伊跟他握手、祝他成功时,苏梦帆心里感觉难过。 马克西姆友好地轻拍他的肩膀,而费奥多叔叔塞给他一个装着酒的瓶子,他们也不知道还能给他些什么: “好朋友,走,我们会再见的。我们会活着——我们不会死!” 卢萨科夫再次跟他握手,那张英俊的、富有男子气概的脸变得严肃: “阿尔科恩!请注意,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信任你心中的恒星,就好像努尔麦麦提·奥布赖恩所说的那样,为了永恒的胜利!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允许任何第四帝国通过!” 其他士兵全都举起他们的右手,握成拳头重复着:“第四帝国不许通过!” 苏梦帆能做的也只有举起拳头,用尽决心和g热情大喊着同样的口号:“别让第四帝国通过!” 虽然他私底下认为,整个仪式只是做做样子,但他不想破坏为他送别的神圣时刻。 显然,他做对了,因为卢萨科夫用自豪而满意的神态看着他,然后向他庄严地致敬。 马达声响起来,在四周扬起一圈蓝灰色的烟雾。在一群兴高采烈的孩子前呼后拥之下,轨道车消失在黑暗中。 苏梦帆再次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他第一次如此远离家园。 苏梦帆在站台上徘徊,他首先注意到的是时钟,这里一共有四个时钟。 在全俄展览馆站,时间不仅仅是一个符号,就好像书,好像为孩子们建的学校——证明全俄展览馆站的人们仍在关心着下一代,他们不愿退化,他们仍是人类。 但在这里,时钟似乎扮演着其他的角色,某种更为重要的角色。 他又信步走了一会儿,注意到其他一些奇怪的事情。 首先,这个站没有任何形式的生活区,除了第二条轨道上停放着的一些连在一起的废弃地铁车厢,一直绵延到隧道里。 大厅里只可见一小部分车辆,这也正是苏梦帆没有马上注意到它们的原因。 各种常见的生意人和工作间到处都是,但这里连个简单的可以住的帐篷都没有,甚至没有可以躲在后面过夜的简易屏风。 一些乞丐和流浪者懒散地睡在仅用纸板拼成的简陋的床上。可是这里的人们不时地就会朝时钟匆忙地奔过去。 一些自己有手表的人,会着急地与显示板上的红色数字对照,接着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与全俄展览馆站的人会对旅行者抱有强烈兴趣,试图跟游客搭讪、卖点东西给他们、带游客参观不同,这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他们不搭理苏梦帆。 他那最初被好奇心所暂时取代的孤独感,再次强烈地滋生了出来。 为了抑制越来越强烈的忧郁感,苏梦帆继续观察四周。 他期待能在这里看到一些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面部表情,因为在类似这样的站,不同的生活总会留下些自己的印记。 乍一看,人们东奔西跑,大喊大叫,工作着、谈论着,跟别的地方都一样。但他看得越仔细,背脊的凉意就愈甚。 这里有数量众多的年轻瘸子和畸形的人: 有一个没有手指,一个结着令人恶心的痂,一只粗糙的假肢安装在第三个人被切断的手那里。 成年人通常秃顶且病恹恹的,几乎看不到健康、强壮的人。 他们发育不良、外表丑陋,与他们所居住的幽深广阔的站,形成令人不快的反差。 在宽广的站台上,有两个矩形的开口通往深处,通道穿过莫斯科地铁5号线,朝向汉莎站。 但这里不像和平大道站,既没有汉莎联盟的边界警卫,也没有检查点——曾有人告诉苏梦帆,以和平大道站为中心,临近的所有地铁站都被连在了一起。 不,这里肯定有些古怪的事。 想到这里,苏梦帆没有去探索大厅的另一面。 首先,他用五颗子弹给自己买了一碗切成小块的烤蘑菇和一杯发出腐臭味、尝起来苦苦的水。 他嫌恶地吞下这些难吃的东西后,坐在了一个倒扣在地上、以前用来装空瓶子的塑料箱上。 因为体力不支,而且周围的景象让他越看越感觉不舒服,所以,他又站起来朝地铁车厢走去,希望在那里稍作休息。 但这里的地铁列车跟隼鸟站的很不一样:所有的列车都毁坏了,里面一无所有,座位烧焦后熔在一起。 软质皮沙发的芯儿被掏出来随便扔在一边。到处都是血迹,弹壳在地板上发出幽黑的光。 这个地方显然不是个理想的避难所,而更像一个遭受了不止一次攻击的堡垒。 苏梦帆不想招惹麻烦,便前往站台,看了看旁边的指路牌。 确认好目标后,便开始出发。 好在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黑暗生物,毕竟地铁和地面相比就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在这里,地铁内部并没有上面上浓度那么高的辐射尘,地铁内部仅仅只有部分地区会出现“瘟疫地区”和“变异生物控制地区”。 而且地铁内部生活的入口太多,因此为了生存,地铁站内部以及周围的地方都进行了清理。 虽然那些地铁站和地铁站之间常常会出现怪物,但远远没有地面上恐怖。 当然不排除还没有探险到的地方,在实验室里学习对地图的辨认以及记忆在这里,起了关键的作用。 走在隧道里,不单单要提防那些会突然想你袭击的黑暗生物,更加煎熬的便是隧道那幽暗深邃的氛围,长时间呆在这里,是足以让人发疯的。 不知不觉,便到了戈梅斯城站。 第四十三章 冲突 在路上碰到一个人,那个人看起来比苏梦帆还要年轻。 经过交谈,才知道这年轻人叫纳撒尼尔。 由于父母的长期管束,让他产生了叛逆心理。被那些过路商人口中的冒险故事而吸引,而愈发想出去冒险。 最后用自己攒了许久的硬币,从那些商人手中买了一把破旧机枪。简单的收拾了一番,便独自一人趁着父母工作的时候,外出冒险了。 但在途中遇到了黑暗生物,让纳撒尼尔明白了外面的世界并非那么精彩。 于是只好前往戈梅斯城站,来投靠这里的亲戚。 ………… 在地铁站的入口处,堆着和人一样高的沙袋。 沙袋后有一群人,坐在木凳子上,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们,寸头、宽肩、穿着破旧的皮夹克、破旧的运动裤——所有这些看起来相当有趣,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却没法让人觉得欢快。 其中的三个人坐在那儿,第四张凳子上散落着一副随意乱扔的纸牌。那些人满口粗言h语。 苏梦帆听了半天,居然辨不出一个人们常用的正儿八经的单词。 “喂,看看这都是来了些什么人啊?”第四个警卫扯着公鸭嗓,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苏梦帆和纳撒尼尔。“你们是过路人,还是商人? “不是商人,我们是过路的,没带任何商品。”苏梦帆解释道。 “过路的——穷鬼!”公鸭嗓爆发出大声的狂笑,”听到了没,科里亚?是过路的穷光蛋!”他重复地向打牌的人们喊遒。 他们都积极地响应公鸭嗓的嘲笑。 这个像公牛一样雄壮高大的公鸭嗓一只手扶在墙上,挡住了他的路。 “我们这一种……类似海关的做法,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解释道。“现金就是通行证,你想通过这里——你得交钱。你不想交,那么你就会失去……” “谁给你的权力?”纳撒尼尔愤怒地抗议道。 “这就错了。” 那个公牛也许没有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从语调上知道是他不爱听的活。 他把苏梦帆推到一边,重重地迈了一大步,直接站到了纳撒尼尔的面前。 他低下头,严肃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男子。 他的眼神空洞,看上去没有任何思维和头脑,这对眼睛里发出愚蠢、怨恨的光。 年轻人无法凝视它们,他紧张地眨眨眼睛,尽管如此,他还是能觉察到这衅家伙坐在隧道的入口看着人们经过时,他们眼睛早的恐惧和仇恨增加了。 “你他妈的说什么?”公牛恐吓他。 他比纳撒尼尔高一头,粗壮三倍。 苏梦帆记起关于大卫和歌利亚的故事。 尽管他混淆了哪个是大块头,但他知道这两个人中较小且较弱的那个是赢家,所以对这场对峙,他还觉得挺乐观。 “你想怎样?”纳撒尼尔出人意料地大着胆子说。 这个答复触怒了那个公鸭嗓大个子,他张开他短胖的手掌,充满自信地把五个手指按在了年轻人的额头上。 他手掌上的皮肤是黄色的,满是茧子,散发着烟味和汽车废油般的臭味,纳撒尼尔没时问辨认所有的气味,因为那个暴徒把他向后推了一把。 公鸭嗓也许并没有用多大劲,但是纳撒尼尔向后飞出了一米远。 当公牛问到原位时,年轻人倒在了小桥上。 此时苏梦帆已经把行李扔到地上,手中拿着冲锋枪站在那儿。 他拉开了保险栓,用平静的声音暗示这种行为不会有好结果——纳撒尼尔连头发也竖起听着——苏梦帆静静地说:“为什么对我的伙伴儿那么粗鲁?” 他没说更多,但是对在地板上挣扎了半天刚刚站起来的羞愧的纳撒尼尔来说,这些话像是声闷雷,很可能随之而来是一场风骤雨般的袭击。 纳撒尼尔站稳了,猛地从肩膀上扯过自己那把老机枪,对准冒犯了他的家伙,枪的保险已经打开他随时都可以开枪。 他心跳加速,仇恨胜过了恐惧,他对苏梦帆说:“把他交给我!”他自己也很吃惊,他会因为那个人仅仅推了他一把而毫不犹豫地准备要杀掉他。 那公牛的光头上的汗珠在他的瞄准器里清晰可见,抠动扳机的欲望越米越强烈。 纳撒尼尔只想立刻除掉这个肮脏的家伙,把他带给自己的耻辱从血液中洗掉。 “警戒!”公牛大喊一声。 苏梦帆闪电般地从公鸭噪的腰带里掏出手枪,打开保险,自己一闪身,贴墙站好,瞄准了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的所谓“海关官员”。 “别开枪!”他大声朝纳撒尼尔喊,野兽般的场最又一次山现:公鸭嗓在小桥上举起双手,一动不动。 苏梦帆把枪口对准了另外三个还没来得及拿到自己的机关枪的暴徒。 “咱们没必要来一场血战,”苏梦帆平静、庄重地命令而不是询问道。 “这里是有规矩的,纳撒尼尔,”他继续说着,眼睛没有离开那三个已经被吓呆了的“海关官员”,他们此时的样子滑稽可笑。 那些光头应该是知道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在这个距离的杀伤力,所以他们不想引起拿它指着他们的人任们不必要的怀疑。 “他们的规矩就是我们必须交买路钱才能进去。你们想要多少钱?”苏梦帆问。 “每人三个硬币,”站在桥上的那个公鸭嗓说。 “咱们还能便宜点儿吗?”纳撒尼尔嘲笑地建议说,把他的机枪的枪管指着那个家伙的皮带处。 “两个。”那人显得灵活了些,他邪恶的眼睛望着纳撒尼尔,似乎不确定纳撒尼尔在打什么注意。 “给他!”苏梦帆命令纳撒尼尔。“把我的也一起给他,待会儿我再还给你。” 纳撒尼尔即刻将右手用了劲,支撑住机枪。 左手伸手从他的旅行包的最里面飞快掏出四枚闪亮的硬币,扔到巡警身边。 那个人迅速用拳头攥住它们,扔进他夹克上突出的口袋里,然后又举起双手看着苏梦帆。 “钱收了?”苏梦帆抬起眉头,质疑地问。 公鸭嗓绷着脸,点点头,眼睛一直看着苏梦帆的武器。 “那么咱们之间的冲突也解决了?”苏梦帆问。 这些暴徒们沉默不答。苏梦帆把手伸进他的备用包里,又掏出五个硬币,放进巡警的口袋。 只听它们哐当一声掉进去,公鸭嗓的脸上紧绷的肌肉这才消失了,恢复了平常慵懒多疑的表情。 “精神损害赔偿,”苏梦帆解释说,但足这句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可能是公鸭嗓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他没有解开上一个问题一样。 他通过苏梦帆有所准备的金钱和武力来猜测苏梦帆的话的含义,这或许也是他唯一理解状况的方式。 “你们可以把手放下来了,”苏梦帆说着,慢慢地把他的枪朝上,枪口离开了那三个“海关官员”。 纳撒尼尔也照做了,但他的手还在颤抖——他已经准备好随时打碎那个光头的脑壳了,他不相信这些人。 然而,他的愤怒是毫无根据的。那个公鸭嗓已经垂下手来,告诉其余的同伙已经没事了。 公鸭嗓背靠在墙上,表现出一副漠然的态度,让过路者们通过他这边进车站。 纳撒尼尔经过时,憎恶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公鸭嗓并没理睬他的挑衅,眼睛看着别处。 然而,刚走过去的纳撒尼尔昕到身后一声厌恶的“呸!小公狗……”和唾沫吐在地上的声音。 他想要回身,但是走在他前面一步的苏梦帆,抓住他的手,把他拉着往前走去。 纳撒尼尔挣扎着,一边想了却自己想转身教训一下那个家伙的欲望,一边却受自己怯懦的内心支配,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当他们都站在车站的黑色花岗岩地上时,突然听到身后传一声拉长了的怒吼:“嘿!把我的枪给我!” 苏梦帆停住了,把标有“tt”的枪和几枚硬币扔给公牛。那家伙灵巧地接住手枪,插在腰间的皮套子里,懊恼地看着苏梦帆扔出来的几枚硬币落了一地。 “对不起。”苏梦帆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你是要这些对?自已捡。” 进入戈梅斯城站纳撒尼尔便跟苏梦帆告别后,急忙忙地去找亲戚去了。 戈梅斯城站不同于苏梦帆见过的其他车站它没有全俄展览馆站那样的三个拱门。 只有一个巨大的厅和宽宽的站台,站台的两边部有车轨,给人一种不寻常的印象。 站台房间里的灯杂乱无序,到处都散乱地挂着些灯光微弱的梨形灯。 这里一点火也没有,告示上说不允许点火。 大厅的中心有一盏白色的汞蒸气灯,慷慨地向周围倾泻灯光。 这在苏梦帆看来真是个奇迹,但是大厅同围的喧闹和杂乱分散注意力,让人们无法盯着那灯光绚烂的奇迹看一秒钟。 车站里的生活是热闹的,有点儿像和平大道站,但是后者更温和有序一些。 苏梦帆记起指挥官说过,地铁里有比他们曾经一起路过的{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那个低档、粗劣的市场更好的地方。 第四十四章 光头 沿着纵横交错的铁轨有一排排的货架子,整个站台上到处是帐篷。 其中一些是商铺,其他的多用作于人们的住所。有些印着字母的,那是让旅客过夜的地方。 苏梦帆向人群中走过去,向两边看着,注意到左边的轨道上停着一列巨大的蓝色火车,它足残破的,一共只有三节车厢。 车站里有一种无祛形容的喧闹感,似乎这里的人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他们只是小停地说、叫、唱、激烈地争论、哭笑,几处喧嚣中夹杂着一阵音乐,让这里的地下生活有一种不寻常的节日的气氛。 在隼鸟站,也有人情绪高昂地唱歌,但是那里的情况与这儿是截然不同的,那里只有几个弹吉他的人。 他特别清楚地记得一些阿富汗民歌。 那是凯奇非常喜欢唱的——尽管这些歌中没有多少难以理解的地方,但其内容全是关于失去朋友的悲伤和对敌人的仇恨。 凯奇唱得那么好,以至于所有听他唱这些歌的人都被深深感动了。 凯奇向苏梦帆解释过,他说阿富汗是一个很棒的国家,他描述它的大山、峡谷、山涧小溪、村庄、直升机和华丽的棺材。 连凯奇也没去过阿富汗,当时他还太小,只是后来从他的军人老朋友那里听过这些歌。 这里的音乐真的和隼鸟站那儿的一样吗? 不,隼鸟站的歌曲惹人哀思,就像安德里亚和他忧郁的民谣。 再听听这个大厅里欢快热闹的旋律,相比之下,苏梦帆惊讶地发现它们是如此不同,但这些音乐都是多么触动人的感情的啊! 走到离他最近的音乐表演者附近,苏梦帆不自觉地停下来,加入了人群中,一是想听听隧道冒险故事,二是要听听音乐。 他好奇地看着弹奏音乐的人,这是两个人:一个留着油腻的长发,把一根皮带绑在额头上,穿着一件怪怪的五颜六色的破衣服,吉他弹得叮当响。 另一个人从相貌上看是一个年迈的老头,秃顶,戴着一副显然修过多次的眼镜,穿件褪色的旧夹克,他正在用一种可汗称之为萨克斯的管乐器取悦他的听众们。 苏梦帆已经好久没有听过用萨克斯弹奏的乐曲了。 他更喜欢的管乐器就是乐管,有人知道怎么把这种用绝缘管切割成不同直径的乐器演奏好,但隼鸟站的人不喜欢乐管。 他们制造出来通常只是为了出售,那东西的声音就有点像萨克斯,有时候警笛偶然被堵住坏掉了,它也会被临时用来替代警笛发警报。 演奏者旁边有一个打开的吉他包,里面有十几盒磁带。 那个长发的人唱完他的歌之后,又说了些有趣的事儿,还做些有趣的鬼脸,人们高兴地边笑边鼓掌,于是就有一枚硬币当嘟一声落在了演奏者的箱子里。 关于可怜魔鬼的流浪之歌结束了,那个长发飘飘的家伙靠在墙上放松,穿夹克的萨克斯乐手又接着开始弹奏一个苏梦帆陌生的主题。 但是它显然在这里很流行,因为人们开始鼓掌,又有几个硬币从空中飞进了演奏者的箱子里。 苏梦帆在那里又待了一个小时,听着简单的歌曲,若不是演奏突然被强行打断,他还会继续站在那儿听下去的。 两个壮汉突然一摇一晃地走到了演奏者身边,他们很像苏梦帆与纳撒尼尔在车站的入口见到的那些暴徒,穿的衣服也像。 一个人走过来蹲下,毫不客气地拿走了箱子里的硬币,装进他夹克的口袋里。 长头发的乐手冲向他,想阻止他,但是肩头立刻狠狠地挨了一拳,他被打倒了,暴徒把他的吉他抢过去,他要把它摔到圆柱上去。 年迈的萨克斯乐手想要过去帮助他的朋友时,另一个暴徒稍用了一点力就把他推得踉踉跄跄,撞在了墙上。 音乐人周围站着的观众没有一个人插手。人群明显地变少了,留下来的人或者是挡住眼睛,或者假装在看附近货架子里的商品。 苏梦帆为他们也为他自己感到羞愧,但是他也决定不插手。 “你们今天已经来过了!”长头发的乐手带着哭腔说着,把手举了起来。 “你们听着!哪天你们运气好,我们就运气好,知道?难道你不打算跟我们分享?难道你想去货车吗?你这个多毛的火柴杆儿!” 暴徒朝着他又叫又骂,然后把吉他扔给他―很明显,他把吉他举起来乱晃不过是个警告。 一听到“货车”二字,长头发的乐手立刻停止反抗和哭诉,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什么也没再说。 “懂了……火柴杆儿?!”暴徒说完,轻蔑得朝长头发的乐手的脚吐了一口唾沫,乐手却什么也不敢说。 把这两个可怜虫镇压下去之后,两个暴徒不慌不忙地扬长而去,他们又寻找下一个受害者去了。 苏梦帆有点儿沮丧,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个剃了光头的人一直站在旁边认真地看着这一幕。 “那些暴徒是什么来头?”苏梦帆困惑地问。 “你觉得他们看起来像什么呢?”光头反问道,“其实只是一般的土匪罢了。 戈梅斯城站没有执政的权力机构,只有两个集团控制着它。 这一半由斯拉夫兄弟控制,所有克罗兹科站——里兹斯卡雅站线的流氓聚集到这里,通常他们被叫做柯罗兹克。 他们中的一些也被叫做里兹斯卡雅,但是你在卡卢加站或里加站就看不到这样的人。 但是,在那里,你看小桥那边,”他指向站台中间向右上延伸的楼梯。 “有另一个大厅,和这个一模一样。那边没有这种非法勾当,但是那里由高加索帕拉吞负责——基本上是阿德拜疆和尙臣。 那曾经是双方争夺领土的焦点。最后,他们从那里把车站一分为二了。” 光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苏梦帆看到光头竟然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显得有些惊讶。 对面的光头似乎没有看到苏梦帆的表情,仍然继续着自己的言论。 “现在这两个集团和平相处,”光头继续说。“他们拦住那些想进入戈梅斯城站的人,收税赚钱。” “两个大厅的费用是一样的——三个硬币——所以无论你从哪头进站都一样。 当然,这里根本没有秩序,他们也不需要秩序,唯一的秩序就是你不能生火。” “如果你想买些烟草?去。想要喝些酒?想买多少买多少。你想用能够占领半个地铁系统的武器来武装自己?也没问题。 这里还卖y成风,但是我不赞成这种东西。”他有点儿尴尬地小声嘀咕着个人的意见。 “那货车是指什么?” “货车?是他们的总部。 如果有人不听他们的话,拒绝付钱,欠他们钱或类似什么事,那么他们就把你抓进那里。 里面有一个监狱和一间酷刑室——货车就像一个债坑,最好不要进那里! 你饿了吗?”光头转移了话题。 苏梦帆点点头。 鬼知道自从他和那个老人在斯莫格利站喝茶那天起,又过去多久了。 没有时钟,他已经丧失了把握时间的能力。 他在隧道充满了奇怪经历的旅行可能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也可能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月?苏梦帆无法判断。 隧道里的时间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 不管怎样,苏梦帆确实想吃东西了,他看看四周。 “烤肉串!热乎乎的烤肉串!”这是站在附近的一个黑黝黝的商人在叫卖,他浓浓的黑眼眉下长着一个突兀的拱起来了的鼻子。 他的发音有点怪,他不发爆破音的“k”,并且用“o”音代替了“a”音。 苏梦帆以前见过用异常语调说话的人,但他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特别注意过。 苏梦帆很熟悉这个词。 他们隼鸟站也卖肉串这东西,苏梦帆喜欢吃,但他喜欢的是猪肉的。 可是在这儿,无论那个商人如何挥舞,总感觉不对劲儿。 苏梦帆仔细看了很长时间,最后认出来那是被烧焦爪子的扭曲的老鼠尸体,这让他感到头晕目眩。 “你不吃老鼠?”光头同情地问他。 “你好!”他朝那黑黝黝的商人点头。 “他们不会给你猪肉的,但是老鼠是可以吃的,”光头一边解释,一边饥饿地审视着烧烤架。 “我也曾感到厌恶,现在我习惯了。当然,有一点残忍,它们是那么小的小动物。 此外,它们还有一点气味。但是这些奥博克人,”他又看了烧烤老板一眼。 “知道怎么烹制老鼠,没有人比得上他们。他们用一些东西泡着老鼠,把它们变得像乳猪一样软,再放上香料!好吃,而且更便宜!” 苏梦帆用手掌挡住嘴,深深地吸气,试图想些别的东西分散注意力。 但是烤肉叉上的变黑的老鼠尸体总是在他眼前游荡:烤肉叉从尸体的后面插进去,再从小老鼠们张开的嘴里出来。 “随你的便,这蛮好吃的!所以一起过来,三个硬币一串!”光头决定了,边说边朝烧烤架走了过去。 苏梦帆跟光头打了个招呼,说他要在车站附近转转,找点别的东西吃。 第四十五章 醉生 苏梦帆走遍整个车站,他找到了各种自制啤酒,一路上他贪婪却谨慎地审视站在掀起的帐篷帘旁边的诱人的半果女孩。 她们用引诱的眼神看着路过的人,尽管她们思想粗俗,但她们那么放松、自由,不像全俄展览馆站那些被艰辛的生活压抑、压垮的妇女。 他又在书摊前待了一会,一切都很便宜:有口袋大小的书,有女人看的伟大纯洁的爱情故事书,有男人看的关于谋杀和金钱的书,但是那里没有他感兴趣的东西。 站台大概有200步长——比一般的稍长一些。 墙壁和独特的圆柱让人想起了口风琴,它们被彩色的大理石覆盖,大多是灰黄色的,也有粉色的。 车站的地面装饰着黄色的金属条,它们因年久而失去了光泽,上面还有过去的人留下的难以辨认的符号。 天花板由于火灾而变黑了,墙上点缀着用油漆和煤烟写下的徐鸦文字,还绘了一些常见的色情图片。 有些地方大理石上有一些缺口,金属条也出现凹痕,受过严重的刮损。 大厅中间线的右侧,通过其中一条短短的楼梯上去,在小桥的那边,你可以看到车站的另一个大厅。 苏梦帆也想到那里去转转,但是他在铁围栏处停住了,跟和平大道站一样,这里设了一道两米宽的关卡。 几条大汉站在狭窄的通道旁,靠在围栏上,离苏梦帆近一些的是穿着印有“tt”训练裤的已熟悉的暴徒们。 另一边,他们皮肤黑黝、长着胡子、中等个子,但他们看起来很严肃,其中一个人把机枪夹在两腿之间,另外一个口袋里戳着一把手枪。 这些土匪互相平静地交谈着,你难以相信他们曾经是敌人。 他们相当有礼貌地告诉苏梦帆,要通过这里去隔壁的车站,需要两个硬币,回来时还要再交两个。 苏梦帆问里面是什么,那些人回答里面有个训练场,而且还设置了奖项。如果达到标准了,可以拿到奖品。 苏梦帆想了想,还是先去吃些东西,有时间再过来挑战一次。 苏梦帆走了一圈,仔细地研究了那些摊位和集市之后,他又回到了他们刚到达时的那个入口处。 那里并不是大厅的尽头,还有一个向上的楼梯。 他走上去,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厅,它被用警备线分成两个等大的部分,警备线显然是两个势力范围的另一条界线。 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的右边,他看见一个真正的雕塑——是他曾在地理书中的城市图片见过的,但地铁站里这个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人头雕像。 好大的一个人头! 它高度有将近两米…… 尽管它的表面被什么东西弄脏了,但它的鼻子由于经常被人们摸而发亮,给人一种肃然起敬甚至令人生畏的感觉。 苏梦帆的脑海里浮现出关于巨人的故事:一个巨人打了败仗,他的头被镶嵌在铜座里,装饰着这个小小的罪恶世界的大理石大厅,深深埋在地球的深处,躲避开上帝的注目……被切断的头表情悲伤。 苏梦帆刚开始怀疑它是他曾经看过几页的新约中的叶哈娅,但从身高上看,他又觉得它应该和一个强大的英雄有关,那曾经是一个真正的巨人,但是最后战败,输了自己的脑袋。 在附近奔忙的居民没人能告诉他这个断了的头是谁的,他有点失望。 当他走近塑像时,偶然发现了这样一个绝好的地方——一个真正的餐厅,在宽敞干净、气氛宜人的深绿色帐篷里,就像在他自己的车站一样。 里面角落里有插在塑料瓶里的用布做的假花,一对桌子,上面摆着油灯,帐篷里充满了柔和舒服的光线。 而食物……那是上帝的食物——最软的猪肉和热蘑菇——入口即化。 要比那些劣质的烤老鼠肉一定好吃上数百倍,这个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了。 坐在那里的人是神情坚定、值得尊敬的人,穿着质量好又有品位的衣服。 显然,他们是大商人,他们认真地切着能渗出热脂肪的炸猪肉脆皮,不慌不忙地把一小片放进嘴里。 此时,他们神态安详地交谈,讨论他们的买卖,偶尔还礼貌地看一眼苏梦帆。 当然,这里很贵——苏梦帆在这里消费了整整十五个硬币,把它们放在胖胖的店长手里时,他有点懊悔自己败给了美食的诱惑,但是他的胃却非常快乐、冷静和温暖,所以理智之声在此刻沉默了。 一杯发酵的新鲜混合酒是甜的,这种愉悦充盈着他的脑海,但不是很强烈,它可不是装在肮脏的瓶瓶罐罐里的、有毒的、浑浊的自制啤酒,让你一闻就两腿发软。 它是只需要三个硬币就能换一瓶的冒泡的新鲜混合酒,能帮助你忍受这世上一切的苦难,给你快乐。 既然如此,三个硬币又算什么? 小口小口地喝着发酵的新鲜混合酒,几天来这是苏梦帆第一次独自沉默而平静地坐在那里,苏梦帆试图让最近的事情在记忆中复活,回想他去了哪里,思考还没去的地方。 他定的旅行计划中还有一些地方要去征服,此刻他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 苏梦帆感觉自己好像是他童年时的童话故事里的英雄,关于英雄的记忆现在已经那么遥远以至于他记不起是谁给他讲的…… 是指挥官或是那个老人,还是他自己的母亲? 最重要的是,苏梦帆更愿意认为是自己的母亲讲给他的,她的脸会模糊地浮现片刻,似乎他又能听到她用流畅的语调给他读故事的声音:很久很久以前…… 不知是阿尔科恩的母亲还是自己的母亲,画面更加模糊了起来。 于是,和童话故事中的主角一样,他站在那里。 他品尝了醉人的甜酒,他的身体被一种幸福的倦怠侵袭了。 现在他根本不想思考,他脑海中回旋的都是——“直着走——你就丧命;向左走——你就丢失你的马……” 倦怠也许从此会一直伴随着他:在最近的经历之后,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了。 在戈梅斯城站做一下休整是值得的——租上了一晚上的房间。 他环视四周,并想向当地人问问关于隧道的事。 若是根据苏梦帆最初制定的粗枝大叶的计划,他根本走不到今天。 此刻,苏梦帆筋疲力尽地凝视着桌子上油灯里跳舞的小火舌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苏梦帆便发现自己的脑子停止了思考,没有前进的方向。 一切都是那么迷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想要醉死在那一刻的美好里。 没一会,便晕晕沉沉睡了过去。 毕竟,这一路上经历的太多,多到让苏梦帆感觉前世一辈子经历的事,都没有这段时间遭遇的多。 ………… 不知过了多久,苏梦帆被肚子里的阵阵饥饿感而折腾清醒过来。 看着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硬币了,仅仅剩下20枚了。 只够买入口即化的猪肉和热蘑菇,还有一瓶发酵好的新鲜混合酒。想着昨天的美酒,苏梦帆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但现在的硬币根本就买不到几个完整的弹夹。 而且,自己的伤还没有好彻底,冒然直接去大都会站的话,自己或许会突然死在半路上。 “昨天那个被围栏围住的大厅,或许可以在那里赚取出发的资金。”想到这里,苏梦帆收拾好背包。 在房间附近的摆摊花了5枚硬币买了一份廉价的烤猪肉。 边吃边走到了那个大厅门口,看到门前依旧是昨天的那几个门卫。 交了钱,便走了进去。 入眼看去,一群仅穿着背后印着“tt“背心的暴徒,对着墙角的沙包击打着。臂膀上隆起的肌肉看起来那么结实有力。 让苏梦帆想到了之前在地铁站门口,纳撒尼尔被那个公牛一拳击退的场景。 而另一方向则是几个小房间,听门口的土匪说过,那些房间是专门用来射击训练的。 也是苏梦帆这次前来的目的地。 至于中间的房间则是有很多穿着不同的人,一直在进进出出。当苏梦帆想要近距离观看时,便被一个暴徒拦在门口。 苏梦帆瞬间对此失去了兴趣,抬腿向小房间走去。 没想到,刚准备进小房间,便被人拦住了。向苏梦帆表示,里面的有人正在使用,让等一会。 在苏梦帆等待的时候,便利用这时间讲起了规则。 规则很简单,就只有两条。第一条便是,不可以中途退出。至于最后一条,则是场内提供子弹,但需要用硬币来换取,可以选择使用自己的枪。 最后说明了奖励,是很丰富的。根据几分来算,打中一个靶子,将会得到1分。每2分可换一枚硬币。 还让苏梦帆上交了5枚硬币,做为入场费。 因此,苏梦帆至少需要打够18分。才能满足这次的入场费跟进出大厅的过路费。这还不包括子弹本身的消耗。 明白了规则后,苏梦帆便在门口等了起来,顺便看了看四周。而这种射击活动在隼鸟站跟全俄展览馆站是不曾见过的。 没一会,门便打开了。 苏梦帆发现出来的人,竟然是昨天遇到的那个光头,当时还回应了自己的自言自语,甚至还邀请自己去吃那难以下咽的老鼠肉。 第四十六章 教导 光头看到了苏梦帆,显得有些诧异。 但只是对苏梦帆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便从苏梦帆身旁走过。 苏梦帆看了一眼光头的背影,就扭头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看来是用来监督来训练的人是否作弊。房间里的人跟门口的暴徒不一样,则是一副土匪的打扮。 ‘看来,这戈梅斯城站两个势力的关系并非表面上看那么简单。’苏梦帆暗自想道。 在土匪的注视下走到了训练台前。 明白了台子上描写的基本操作后,便从背包里拿出了自己经常用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 不仅仅是因为上面有一个红外线瞄准器更加方便瞄准,更是因为这把枪目前自己用的时间最长,手感也最好。 由于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弹夹容量只有20发,因此这就意味着自己这20发子弹至少要打中18个靶子,才能把过路费挣回来。 然后向房间里的土匪确认的一下,获得的积分可以先用来换子弹,但不能带出去。 由于之前看烤猪肉的时候,花去了5枚硬币,以及过路费4枚(出去也需要再交两枚)和最后的5枚硬币买的入场卷,所以就只剩下6枚。 苏梦帆便直接将这6枚全换取了子弹,一共12枚子弹。 第一回合,一共有10个靶子。是一个一个按顺序出现的,被击打到就会落下。 苏梦帆站在规定的位置,利用在实验室学到的技能,摆好了姿势。 将枪托紧贴肩关节内侧,头部稍微右倾,右眼与瞄准线重合,由于之前右肩的伤口在斯莫格利站修养好了一大半,但又因为被第四帝国的人抓住严刑拷打,导致伤上加伤。 虽然这几天休息了一段时间,但由于钱财的不够,也仅仅只是贴了膏药。 当然,射击的时候腿下的功夫也是少不了的:双腿分开,左脚向前跨一小步;而右脚伸直,锁定膝盖弯曲度,让身体不再颤抖,有着一定的支撑力。 最后做完这一切后,便身体重心前倾,右手握紧枪柄,并使枪托紧压肩关节内侧。 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叮!” 一道声音响出,苏梦帆立马开枪向那些靶子射去。 由于子弹是那种橡胶弹,碰撞在铁制的靶子上,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因为第一回合,所以难度没有那么高,只仅仅有射击基础的难度。 10发子弹全中。 换取了子弹,便开始了第二回合。也是10个靶子,不过这次是两个一起出现,速度也要比第一次快上不少。 ………… 当结束的时候,苏梦帆足足射击了近十几分钟,最后几回合的靶子速度越来越快,出现的方式也都不相同。 算了算积分,换成硬币后,则拿到了59枚。足足赚取了整整50枚。 当苏梦帆交完过路费后,便在门口看到了那个光头。 靠近后,打了一声招呼。俩人便相约一起去吃饭了。 并在这期间,两人交换了名字。 “你叫阿尔科恩·肖恩里奇?”那个名为亨特的光头疑惑道。 苏梦帆擦了擦嘴巴的上的油回答道:“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看你有些吃惊的样子。” “那你认识阿尔乔姆吗?”亨特一脸神秘的问道。 “阿尔乔姆?你见过他?他现在在哪里?”苏梦帆听到亨特的话后,声音的分贝瞬间提高了许多,并且一脸激动的抓住了亨特的手。 亨特见苏梦帆这么一副不寻常的动作后,试探地问道:“我之前在那个全俄展览馆站见过他一面,是一个有想法的孩子。你们俩的名字,你该不会是?” “嗯,我是他哥哥。我比他大3岁左右。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我了。” “你是他哥哥?那你肯定认识苏霍伊。” “苏霍伊,那是谁?我的记忆不知道怎么回事缺少了一部分。至于阿尔乔姆的线索还是我遇到奇怪的事发现的。” “那好。苏霍伊是你弟弟的养父,不过阿尔乔姆一直叫他为萨沙叔叔。” 经过一段交流后,苏梦帆知道了阿尔乔姆的大致情况,也知道了亨特交代给他的任务——需要他去大都会站找斯巴达游骑兵。 跟自己现在的目标一样。 当亨特问苏梦帆为什么要去找斯巴达游骑兵的时候,苏梦帆并没有说出实情。 因为在他看来,隐形守望者是一个庞大的势力,不能让阿尔乔姆尊敬的长辈去冒险。 因此告诉亨特,自己只是单纯的敬仰斯巴达游骑兵。 在地铁上听闻那些斯巴达游骑兵是地铁里为数不多的中立势力,并且还一直为了人类的生存在不停的探索地面。 亨特没有想到苏梦帆觉悟会这么高,便说道:“我也听说了斯巴达游骑兵的事迹,他们在探索这一方面确实要比其他势力更加上心。如果你要加入的话,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然后又问了问苏梦帆刚才在射击场的最终成绩如何。 知道后表示对此十分不满意,便打算教导苏梦帆一些技巧和技能,目的是让他在这里更好的生存下去。 苏梦帆在交流中也知道亨特的不寻常之处,便答应了下来。 …………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了,苏梦帆在亨特的教导下,各方面得到了很大的进步。 最意外的便是学到了新的技能——暗杀。 因为在亨特看来,现在的世界虽然那些黑暗生物才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但难免会出现部分人类在暗中使绊子,所以暗杀的学习主要就是针对那部分人。 半个月的时间,苏梦帆只是将大概的知识学会了,但并没有融会贯通,因此并没有真正的掌握这门技能。 而今日就是亨特跟苏梦帆告别的日子,在临走前亨特决定坐下来谈些东西。 “来,阿尔科恩。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想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后的感受?”亨特手里抱着一杯热茶,向苏梦帆问道。 苏梦帆坐下后,看向对方。 亨特已经脱掉了雨衣,露出一件黑色的套头紧领马球衫,裹着他肌肉发达、力量膨胀的脖子和厚实强壮的身体,一条军官腰带紧紧地把他的军裤束在他的身上。 罩衫的外面穿着一件有很多口袋的马甲,一把枪挂在他的手臂下面,这把巨大的手枪,磨得光亮。 苏梦帆看到那是一把带着长长的装有消音器的斯捷奇金冲锋手枪,上面还装着个什么东西,像是一个激光瞄准器。 那是一件怪物般的武器足能把你的一切都毁掉。 苏梦帆立刻注意到,这个武器不是一个简单的武器——显然,它肯定绝非只是用于自卫。 他想起,亨特跟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曾经加了句:“就像某些狩猎者一样。” 苏梦帆在经历过这些日子的摧残后,发现穿越并非是一件美好的事。 毕竟苏梦帆生前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即使每天就只躺在那个充满药味的房间里,但至少生命是有保障的。 而不是像现在,每天都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是有任务的,但驱使自己走下去的并不是那一份责任感,而是这里残酷的环境和恐怖的黑暗生物。 内心里也早就积攒了很多想法,但一直就没有机会说出口,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去倾诉。 因此,听到亨特的问题后。 沉思了一会,便开口说道:“是死亡,亨特。” 苏梦帆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是不远处的死亡爬过来向我们招手了,咱们逃不掉死的命运了!” “为什么要死?我听说你很成功地击溃了他们。他们是没有武器装备的,对?他们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 我通过这段与你接触的时间,发现你好像在被什么驱赶着。仿佛在那冥冥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驱使着你前进。 我今天就要离开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会无时无刻在你身边,你也要有属于你自己的冒险。 你这儿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但我想知道危险的程度,了解它的性质。 这也是我来临走前要弄明白的事。”亨特仿佛看穿了苏梦帆的一切,有些着急的说道。 “必须把危险消除,对吗?亨特,我发现你有那种西部牛仔的性格。可是危险能否消除,还是个问题。”苏梦帆苦笑了一下。 “问题并不简单,这儿的一切都比你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这可不是电影屏幕上那些走来走去的僵尸或者活死人,若是那样,也太简单了——只需一把上了银子弹的左轮手枪就能解决问题。” 苏梦帆将两个手掌合起来,用手指当枪筒子,做了个射击的手势。 “砰砰!恶势力也就被消灭啦。但这里的事情不一样,有点吓人……而且如你所知,即使有些事我也无能无力。” 亨特惊讶地问道:“你是在吓唬人吗?” 第四十七章 谈心 “他们的武器是恐惧。人们很少待在一个位置不动,他们睡觉也得抱着自己的机关枪——乌兹枪,而那些东西靠近我们的时候是没有带武器的。 人们都知道这些怪物每次靠近都是数量更多,力量更大的,于是他们几乎全部都逃跑,疯一样地逃离那种恐怖的东西。 有些人甚至真的疯了,我也就只跟你说这些话,亨特,那不只是害怕啊!”苏梦帆压低嗓门。 “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说清楚……每次他们都比前一次更强大。 有时候,他们像是会钻到我们脑袋里一样……在我看来,他们是有意这样做的。 远远地,你就能感觉到他们,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那种极其可怕的感觉让你忍不住双腿发抖。 可是你仍旧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尽管如此,你却感到他们越来越靠近你,越来越近……然后就是一声恐怖的嚎叫,这时候你只想逃跑……但他们越来越近了。 你开始发抖,过不了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他们睁大着黑洞洞的眼睛走进了探照灯的灯光里……” “那些混蛋爬虫在损害我们的思想!”苏梦帆继续说。 “你知道,就好像他们把自己调整到了你的波段一样,下次他们再来,你会更强烈地感觉到他们的靠近,也就会更加害怕。而且,这不仅仅是恐惧感。” 苏梦帆沉默了。 亨特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仔细看着他,显然在沉思他所听到的一切。 然后,他啜了一口烫嘴的热茶,缓缓地静静地说道:“这是对每个人的威胁,是对整个地铁系统的威胁。” 苏梦帆又陷入了沉默,好像不愿意回答一样。 但他突然又说:“你觉得是整个地铁系统?不,不止是地铁。这是对整个人类的进步的威胁,是人类自己一边发展一边给自己惹上的麻烦。 到了偿还的时候了!亨特,这是物种之间的战争!物种之战啊! 这些黑暗族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他们更不是什么鬼怪。 他们是些新型的智人——人类进化的下一个阶段就是那样的,他们比我们更能适应环境。 未来是属于他们的,亨特! 也许,我们这些旧的智人在接下去的几十年里还是会腐烂,在接下去的五十年里还得待在我们给自己掘的这些魔窟里。 那时候大批的人没办法适应地上的生活,可怜的我们不得不在白天被驱赶到地底下。 我们会变得跟威尔斯的莫洛博士一样苍白羸弱。 还记得它们吗?通过时光机从未来过来的那些住在地下的怪兽。它们曾经也是智人。 是啊,我们是乐观的——我们不想死! 但上面的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家园了。那里再也不属于我们了,亨特…… 那个世界再也不是我们的世界了。” 苏梦帆又一次沉默了,他看着杯中的蒸汽缓缓地升起后在帐篷中昏黄的灯光中凝聚。 亨特一边听着这些话一边仔细研究自己的指甲,他突然抬起眼睛看着苏梦帆,严肃地说:“你真的和你弟弟阿尔乔姆完全不一样。 阿尔乔姆面对我的任务,他毫无畏惧。即使是受到困难也不会退缩,是一个真正的斯巴达游骑兵战士。 而你——投降的智人,面对死亡,就会退缩,就会妥协?” “是啊,亨特,我大概只说对了一两件事。我感到有一点你能够理解,但也许你永远都不接受: 我们已是末日的恐龙,现在是咱们最后的岁月了……也许还有十年、一百年的活头,但其实都是一样的……” “反抗是没用的,对吗?”亨特意味深长地应道。 “那你在拼些什么呢?那你这半个月以来,你在干什么呢?” 苏梦帆沉默着,他的眼睛看着地面。 显然这是他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才说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自己也有脆弱的一面,也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说起过这样的事情。 “胡扯!”亨特慢慢地说着,站了起来,“新物种?进化?不可避免的灭绝?粪肥?猪?维他命?我不怕这些,明白吗? 我绝不会举手投降,自卫的本能?你可以那样说。 是的,我会认认真真地生活下去。去你妈的进化。让其他的物种先等着。我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要是你觉得它们是比咱们完美比咱们进化得更好的物种,你自己去投降,你去给它们应有的历史地位! 要是你觉得你已经尽你所能去战斗了,那你就走,我不会评判你。 可是,你休想吓唬我。也别想把我弄迷糊了跟着你一起乖乖走进屠宰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呢? 是不是你觉得只要你不是自己当逃兵,只要有人跟你一起这样做,你就不会感到太羞愧? 还是敌人许诺给每一个你带来的俘虏一碗热粥? 我的战斗没希望? 你说我们到了深渊的边缘? 我呸你个深渊! 要是你觉得你处在深渊的底部,你就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行军。 但是,我是不会加入你的队伍的。 要是有理智的,受过教育的文明人选择投降——那我宁愿当一个畜生也不要与他们为伍。 而且,我要像一头野兽一样死死咬住生活,咬断别人的喉咙以求生存。 我就能生存下去。明白吗?我会活下去的!” 他坐下来,平静地将自己杯子里的茶续满。 苏梦帆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看上去忧郁又安静。 亨特沉默了一会,便继续说道:“你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像个过时的恐龙一样,自生自灭?听天由命? 你听说过关于奶油里的青蛙的故事吗? 两只青蛙落进了一个装奶油的桶里,一只青蛙很理性,他立刻明白没有反抗的必要,你没法改变命运。 说不定还有下辈子呢——那何苦要跳来跳去为没有希望的事儿去拼命。它盘起腿,沉到了桶底。 而另一只青蛙呢,傻乎乎的,可能还是个无神论者。它四处跳来跳去。看上去它似乎是必死无疑,跳也没用的。 可是它还是一直跳啊跳啊……同时,黏稠的奶油变成了硬硬的黄油,于是它爬了出来,得救了。 我们应该表扬第二只青蛙,什么都不想,只知道往前冲,最终也就生存下来了。” “你到底是谁?”苏梦帆终于试着开口了。 “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狩猎者亨特。” “可是那是什么意思呢——打猎的人?你是干什么的?打什么猎?” “我该怎么跟你解释呢?你知道人类的身体是怎样构成的吗? 它是由成千上万微小的细胞组成的——有的发射信号,有的储存信息,还有一些吸收营养,传输氧气。 但是所有的这些,就不是它们中最重要的那些细胞。 要不是靠着起到免疫功能的那些细胞,它们都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死掉,那么整个机能也就衰竭死亡了。 这种免疫细胞叫做巨噬细胞。它们像钟表一样有条不紊、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就像节拍器一般。 当一种传染病进入机体的时候,巨噬细胞就会发现它,追查它的来路,不管它藏在哪儿,迟早,它们都会进入这个病毒并且……” 他做了个拧断谁的脖子的手势,嘴里发出一声让人难受的嘎吱声。 “消灭它!” “但那跟你的工作有什么关系?”苏梦帆打破砂锅问到底。 “把整个地铁系统想象成人的身体。我就是那个巨噬细胞——那个猎手,这就是我的工作。 任何威胁整个机体的东西,我必须消除它,那就是我的工作了。” 苏梦帆听完后,便没有再继续问了。 过了许久。 亨特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开口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铁站停留这么长时间吗? 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我也不是放着我自己的任务不干跑来的。 危险必须被肃清,我就是来干这个的。 我到处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 后来知道了你是阿尔乔姆的哥哥,再加上这半个月来的相处。 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被什么东西驱使着,但我依旧相信你是个有责任心且有担当,敢于冒险的人。 而如今你害怕了,你慢慢地变成了那些鬼东西的工具。 你现在不但不反抗他们,而且你还想着让我也加入你的行列。 至于你之前给我说的植物园站的事情,在我跟阿尔乔姆见面的时候,他也曾告诉过我。 再加上你的话,那黑暗族是在你们的探险之后首次进入我们的地盘,那么他们就是从植物园站进来的的信息更加真实了。 那里便是黑暗势力开始滋长的地方。 我已经打算去了。但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回来。” 亨特说完,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片。开口说道:“你当初说你敬仰斯巴达游骑兵,我相信了。 虽然你之前的言论却在证明你与斯巴达游骑兵的信念背道而驰。 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迷途知返,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 拿着这个铁片,等你到了大都会站的时候,去找梅尔尼克这个人,到时候他们会安排你。 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让我失望!” 亨特说完,便直接把收拾好的东西背在身上,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苏梦帆一个人握着卡片,静静的陷入沉思中。 第四十八章 目标 不知过了多久,苏梦帆便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手中的铁片,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好。 面对亨特的如此信任,让自己的内心开始羞愧了起来。 前世那浑浑噩噩的日子让当时的苏梦帆渴望着那种自由的生活,就像是外面的鸟儿。 玩过游戏后,便向往着游戏里面的世界,想要经历那些丰富多彩,紧张刺激的生活。 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奢求。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不知受到了多少苦难。 面部狰狞的怪物?奇怪扰人的声音?面对战友的惨死,自己却毫无作用,只能被迫亲手杀死战友。 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但阴谋却笼罩着自己,呼吸感到紧促,一切的一切都抵不上那被甘甜的美酒、舒适的温柔乡。 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一个月?半年?一年? 这样看来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只想着如何过完每一天,如何安全平稳的过完每一天。 就这样,苏梦帆又开始陷入了迷茫的道路上,站在十字路口开始徘徊。 ………… 当苏梦帆抬起头时,眼睛不同于之前那么迷茫了,但眼神中却出现片刻挣扎。 这一刻,或许是系统任务的强迫下,亦或者是阿尔科恩原身的影响下,更甚者是亨特所说的话影响下。 让苏梦帆明白了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确定好了目标,便开始向目标前进——破坏隐形守望者的阴谋。 而这将会是自己这段经历的证明,亦或者是救赎。 ………… 这半个月以来,身体已经恢复了一大半。 苏梦帆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张地铁的小型地图。 这是一张边缘烧焦了的市集的广告卡(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他用铅笔把大都会站圈了几圈。 去大都会站的路看起来十分好走。 在指挥官描述的那个古老的年代,他们从一个站到另一个站,甚至转线搭另一列车,都不需要携带武器。 那时候,从隧道一端到另一端花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一个钟头。 在那个时候,隧道里只有川流不息的列车——当时全俄展览馆站和大都会站之间的距离似乎是可以一目了然的。 沿着轨道线可以直接去屠格涅夫站,那儿有一条步行道,通往旧址名为切斯蒂·普鲁德的地方,苏梦帆已经仔细核对过了。 或是选择基洛夫地铁线和红色地铁线,索科尔1号地铁线——直接到大都会站…… 在有火车和荧光灯的年代,这样的旅程大概只要半个钟头。 但自从大字书写的“红色地铁线”的红色横幅挂在了去往切斯蒂·普鲁德站的步行道上,就再没有必要去考虑去大都会站的这条步行道了。 红线的领导人放弃了把规则强加给整个地铁系统里的居民的尝试,而在地铁沿线宣传起了新的理论。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未能抛弃旧梦,给地铁系统取名为“vi列宁大都会”,但他们没有为这一宏伟的计划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举动。 尽管表面风平浪静,但多疑的本性却仍然改变不了。 数以百计的国家安全机构如往日一样延续着可格波的风格。 时刻监视着红色地铁线里的快乐居民,而且他们对其他线路来的客人也一直是好奇心极强。 没有得到“红场站”管理员的特别许可,没有人可以随便到其他站去。 对偶然到此的访客也会像对待间谍一样实行全面监视,两者等同,命运都是悲惨的。 因此,苏梦帆根本没指望通过属于红线的三个站去到大都会站。 没有什么捷径可以直达地铁的心脏。 大都会站……这个名字只要在聊天中被不经意地一提,都会让苏梦帆浮想联翩。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仅仅是认为那里是波斯利大都会的势力,知道那里有个列宁图书馆站。 也知道斯巴达游骑兵也在那里。 在一次与亨特的交流中,亨特的语调里有种含糊不清的悲伤,说:“阿尔科恩,那可能是地球上最后一个可以让人像人一样生活的地方了。 在那儿他们还没忘记‘人’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怎么念。”亨特苦楚地笑笑,补充句。 “那是座城市。” 大都会站位于四条地铁线的交叉点,它自身就有四个站:亚历山大花园站、阿尔巴特站、博洛维特站和列宁图书馆站。 这片广阔的地区是文明的最后所在,最后一个有着省级人口数量的地方,每个人都禁不住要称之为一个城市。 它拥有一个和大都会站同义的名字:“大都会站。” 或许是因为这个词带有异域色彩,那儿似乎有一种强大而神奇的古代文化久久回荡着,保护着它的居民。 大都会站仍然是地铁系统里的传奇。 在那里,也只有在那里,你仍然可以遇见拥有古老和神秘知识的智者,在这个艰难的新世界里你是找不到他们的。 他们知晓几乎其他所有站的居民,和整个地铁的本质,但由于这些知识无人发掘,人们慢慢陷入了混乱和无知的深渊。 他们被四处驱赶,最后发现唯一的避难所就是这儿,大都会站张开双臂欢迎他们,因为他们的同事在这里掌权。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大都会站,而且只有在大都会站,你可以遇见曾在着名高校任职的老教授们,尽管学校早已是一片满是老鼠和霉菌的废墟。 最后的艺术家们也生活在此——演员、诗人。 最后的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 那些储存了人类最辉煌成就的头脑,那些通晓千百年历史的学者,全都生活在此。 一旦他们死去,这些知识就再无人知晓了。 大都会站在过去的市中心下面。 它的正上方是列宁图书馆——储存各年代最广泛知识的信息库。 那儿有数十种语言编撰的成千上万的书籍,覆盖人类思想的各个领域。 还有数百吨的各种信件,标记文件,象形字,有些文件已经没有任何人看懂了,因为那种语言已经随着最后一个懂它的人的死去而消亡。 但是大多数存书还是可以阅读的,那些一百年前的逝者和书的作者对生者还有许多话要说。 在所有可以设法派出考察队到地表的同盟组织和实力强大的基地之中,只有大都会站派出潜行英雄去取书。 只有在这儿,知识得到如此珍惜,以至于人们愿意支付巨资,赌上志愿者的生命去挽救书本,放弃物质资产去购置精神财富。 而且,除去表面上的不切实际和政府的理想主义,大都会站年复一年强大,麻烦都绕道而行。 遇到任何威胁,整个地铁都会团结起来准备抗争。 在那儿,红线和汉莎之间那场最后的战役仍然回响在生者的记忆中——战争已经平息了,一种不可侵犯的神奇气场笼罩着大都会站,福祉降临于此。 苏梦帆去过地面上的列宁图书馆,虽然那里徘徊着图书管理员。但那里的书籍却是实实在在的宝藏。 一想到这个美好的城市,就知道去到这样一个地方一定是不容易的。 他可能会迷路,要经受危险和体力的考验,不然目的地反而没那么有魅力。 如果沿着红色地铁线穿过基洛夫站到列宁图书馆站看起来太冒险,那么他就不得不试图去搞定汉莎的巡警,沿着环线继续走。 苏梦帆更仔细地凝视着烧焦的地图。 现在,如果他能事先编好借口,和和平大道站封锁线的守卫搭上话儿,然后打一架或是什么的,成功穿过汉莎辖区,那么去大都会站的路程就够近了。 苏梦帆用手指在地图上指点着路线。 如果他穿过6号线的两个站去到和平大道站,就可以从库尔斯克站出来。 然后,他可以换条路从阿尔巴特波克罗夫线到阿尔巴特站去,也就是说,去大都会站。 是的,就在去g广场的路上,战争之后,列宁图书馆被作为交换条件交给了红色地铁线,但是红场站保证所有旅行者都可以自由过境。 这是和平协议的基本条款。 如果苏梦帆不计划停留,而是穿过它,那他就可以自由出入。 想到这点,他决定坚持计划,设法消除沿线各站的困难。 如果有地方不能成功通过,他对自己说,他还可以找到替代路线。 苏梦帆觉得地图线路麻烦得过分了,即使是最短的路程也计划得困难重重。 比如说,你可以从和平大道站的右边出发,而不是左边——苏梦帆用手指在地图上下划到5号地铁环线——直到到达基辅站。 你就可以通过步行道转到菲列夫斯卡亚地铁4号线或者阿尔巴特-波克罗夫线上,再走两个站就可以到大都会站。 苏梦帆不再觉得这项任务是不可能的了。 辨认地图的小动作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自信。 现在他知道该如何行动了。 第四十九章 出发 “学习呢?”突然一个声音在苏梦帆的旁边响起。苏梦帆惊得几乎跳了起来,他试图把地图藏起来。 扭头便看向那人。 这个男人一头短发,胡子拉碴,在他粗糙的皮大衣下面可以看到一件软马甲。 苏梦帆看不出他有什么可疑,他的交谈对象就像个普通的商人,戈梅斯城站随处可见的那种,一点也不稀奇。 “你是谁,找我干什么。”苏梦帆疑惑道。 “我之前看你和那个猎人交谈了,看来他很看重你。”那个说。 “猎人?你指的是亨特?你认识他。” “那是当然,他身为狩猎者。在地铁站可是有很大的名气。” “嗯,那你找我做什么?”苏梦帆没有明白面前的这个男人来找自己的目的。 “我是波旁。怎么称呼你?”那人说。 “波旁?”苏梦帆很惊讶,“为什么是这名字?不是有个王朝叫这个吗?” “不,兄弟。有种酒叫波旁。代表火热的精神,明白吗?它能让你有个好心情。嗨,你的名字呢?”这家伙不依不饶。 “阿尔科恩。” “那么,阿尔科恩,你什么时候出发?”波旁似乎很好奇,这让苏梦帆起了疑心。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梦帆冷冷地回答。 “听着,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我们说话不用拘束……基本上,我想给你点建议,不是对你的团队,而只是对你。我需要你的帮助,不需要花费你多少时间……” 苏梦帆完全不明白。 这家伙说得犹犹豫豫的,而且他说话的语气有点让苏梦帆想要退缩。 苏梦帆一心想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听着,伙计,难道你不……别紧张。”波旁感觉到他的不信任,努力安抚他。 “没什么冒险的,一切都很光明正大……好,至少大部分是。 前天我们之中有些人跑到苏哈列夫站去了,他们沿着线径直过去,但没有到目的地。 只有一个人回来了,而且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回来的时候涕泪满腮的。 也许他们到苏哈列夫站外面去了……但或许根本就没出去,因为已经三天都没有人从和平大道站回来,也没有人再想去那儿了。 我想那儿也发生了你碰到过的那种怪事。我听着你跟亨特说话的时候,我想到可能是一类事。线路是相同的,管道也是相同的。” 波旁迅速回头扫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但那怪东西没影响到你,”他继续悄悄说,“你明白吗?” “有点懂了,”苏梦帆不确定地回答,同时对波旁偷听自己跟亨特的对话很气恼。 “我要到那边去,我必须去,你明白吗?真的,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会像你的同伴们那样发疯,除了你。” “你……”苏梦帆低语,“你想让我带你走出隧道?带你去苏哈列夫站?” “是的,”波旁放心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苏哈列夫站那边还有条隧道,呃,比这条还要糟,全是脏东西,我也必须通过那条路。 很多伙计在那遇到过破事。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如果你带我过去,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的。 当然,我还想去更远的地方,去南方,但在苏哈列夫站有些人会把你扫地出门,把你遣送回原地。” 苏梦帆此时只想休息一会便开始出发,本来想让什么波旁啊什么计划啊都见鬼去的。 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可以穿过和平大道站的南门的机会,不用打架什么的,甚至还可以走到更远…… 关于下一步波旁没有说太多,但他说他要走过苏哈列夫站和屠格涅夫站之间的隧道。 那正是苏梦帆想去的。 从屠格涅夫站到清塘站,再到和平大道站,然后是库尔斯克站……似乎一箭之遥的距离就可以到g广场站……大都会站……大都会站。 “你打算付我什么报酬?”苏梦帆故作镇定地加了一句。 “你想要什么都行。现金?”波旁疑惑地看着苏梦帆,想确定这家伙是否真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比如,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子弹。但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食物、酒或香烟。”他使了个眼色,“都可以。” “不,子弹就可以了,两匣,还有足够到那儿和回来的食物。没得商量。”苏梦帆自信满满地开价,准备好迎接波旁挑战的眼神。 “你在讨价还价,”波旁应声道,“ok。两匣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子弹,还有食物。ok,好。”他自言自语地咕哝着。 “兄弟,你在这儿过得好吗?你应该去睡觉了,等骚动平静下来,我很快就会再来找你。打点好行李。……在我来之前做好准备。明白?” 他并不真正需要打点行装,因为他根本就没开过包。 现在他唯一不知所措的是如何才能把他的机关枪从地铁站拿出来而不被注意,这样就没人会注意到他的行踪。 他们配备的武器,是口径为762的大型军用机关枪,带着木枪托。 这是亨特在临走之前给自己的一把巨型枪械,并留下了一些资金。 苏梦帆躺着,把脑袋埋在毯子里,帐篷里又热又潮湿,盖着东西就更热更难受了。 睡了好久,等他最后醒来走出去的时候,他的梦仍然让他不安又烦躁,就像他是戴着刮花了的眼镜做的那些梦。 梦里,他好像跑到什么地方去,与一些没有面孔的人说话,然后他又继续奔跑…… ………… 波旁摇着他的肩膀,叫醒了他,在他耳边耳语着说:“阿尔科恩,我们该出发了。” 苏梦帆看向波旁,点头示意。穿上靴子,背上行囊,装起自己的机关枪。 “小伙子,你太磨蹭了,”波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他的穿戴一如既往,只是背上多了一个长途旅行用的背包。 “靠!难不成你打算拖着这一个大累赘穿过所有的封锁线?”他指着那挺沉重的机关枪,厌烦地问道。 可是,据苏梦帆所知,波旁还没有一把自己的武器。 地铁站上的光渐渐褪去了。 站台上没有人,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盛宴归来的人们个个疲惫不堪。 苏梦帆想走快一点,但是在隧道的入口处,波旁拉住了他,让他放慢脚步。 路上的巡警注意到了他们,远远地问他们这大半夜地想去哪里,但波旁叫出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解释说他们有点生意要去接头。 “好好听着,”他扭亮自己的手电筒,跟苏梦帆说,“现在在100米和200米处的封锁线上都有警卫。” “无论如何,你得保持安静。我会跟他们打好招呼的。真丢脸,你怎么带着个跟我奶奶一样老的家伙——不用藏起来了……你从哪里刨出来的这么件废物啊?” 100米处,一切顺利。一个小火堆快要熄灭了,两个人坐在火堆旁边,穿着迷彩服。 其中一个正在打盹儿,另一个见到波旁,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地与他握手。 “做生意?我想想看……”他带着一脸恶作剧式的微笑。 到达250米处之前,波旁一句话都没说。 他只是闷闷不乐地往前走。他看上去有点生气,有点不高兴,而苏梦帆此时也开始后悔把它带来了。 他从波旁身边走开,检查了一下机关枪是否正常,然后把手指放在了枪的扳机上。 在最后一个岗哨处,他们耽误了些时间。 波旁不怎么认识那里的人,他们也不太认识波旁。 管事的家伙把他拉到一边,将他的行囊放在火堆旁,问了他很多问题。 苏梦帆感到这真是相当愚蠢,他呆在火堆旁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执勤官的问题。 他们显然很无聊,没什么更有意思的事情可做。 苏梦帆自己就知道,要是执勤官爱闲聊,那么就是岗位上一切都好。 若是近期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若有什么东西从隧道深处爬了出来,或者什么人尝试从南边突破穿越过来,或者他们听到了什么可疑的声音。 他们就会静静地围在火堆旁边,一言不发,神经紧张,并且不动眼珠地盯着隧道。 看上去这里一切都是平静的,于是可以断定,至少从这儿一直到屠格涅夫站这一段里,没有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发生。 “我猜你不是从这一带来的人。你是不是从特列季亚科夫还是什么地方来的?” 执勤官想从苏梦帆的嘴里掏出点儿消息来,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梦帆的脸。 苏梦帆记得波旁交代过他要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要说出去,于是咕哝了些含糊不清怎么解释都行的东西,让那家伙自己去想去了。 执勤官从他那儿得不到什么答案,也就放弃了。 转向他自己的同伴,开始讨论一个叫米哈伊尔的家伙说的一个故事。 那家伙曾经好几天以前在和平大道站做生意,跟当地的地铁站管理机构之间产生了些矛盾。 他们放弃追问,让苏梦帆感到很满意。 坐在火堆旁,他透过火焰望着南边的隧道。 它看上去跟隼鸟站那边往北方去的隧道同样宽阔而似无尽头。 不久前,苏梦帆还在那里,和一群可爱的战友,坐在一堆火的旁边,聊天。 第五十章 知识 看着篝火上的火焰,苏梦帆一时又想到了之前关于知识的问题。 想到了自己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数万本书,在战争前,他们的价值可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现如今地铁内仅仅只有波利斯大都会才会派人去地面上寻找书籍。 重要的不是书籍的本身,而是上面的知识。 但现在这个环境下,那些书籍远远就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只有生存才是真正的知识。 “但到底什么才是知识呢?”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想要给自己刚刚怯懦地匆匆推开的事情附上一点价值。 因为太过于投入地想这个问题,他没注意到自己大声地说了几次这几个单词。 “我的朋友,知识就是光明——而没有知识就是黑暗!”一名执勤官热切地跟他解释着。 “对吗?”他一边问一边高兴地朝朋友们使着眼色。 苏梦帆被吓得目瞪口呆,他盯着这名执勤官,直愣愣地就这么坐着。 直到波旁回来拉他起来,说他刚才被拘留了,现在他们有急事要走,然后他向执勤官们告别。 “小心点!”司令官威胁地警告他道,“我让你带着武器离开这儿。” 他一只手朝苏梦帆的机枪挥舞着说,“但你不能带着它回来。这点,我曾明确下过命令。” “我告诉你,你个猪脑子……”他们匆忙离开火堆之后,波旁愤怒地对苏梦帆低吼道。 “回去的路上你爱干嘛就干嘛。但是,你会被揍的。我不关心这个。我知道,我早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你个混蛋。” 苏梦帆一语不发,对波旁絮絮叨叨的责骂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反而突然想起了他之前在去和平大道站的路上。 那时候,自己便尝试了聆听,但当时总是无法抓住隧道的旋律。 但想起几分钟前坐在火堆旁时的感觉,苏梦帆觉得,自己刚才恰恰是听到了这样的旋律。 他正在倾听,真正在倾听——听到了! 就是隧道的旋律。 但是,刚刚发生过的情景在记忆中迅速消退了。 半小时之后,苏梦帆已经不能确定这些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不确定他是否曾想象过,不确定它是不是燃烧的火苗吹出来到处游荡的空气。 “好,你很可能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脑子突然进水了。”波旁安抚道。 “如果我看起来对你不是那么好,我道歉。这是份压力很大的工作。 但是,好,看来我们脱险了。现在,我们必须马不停蹄地赶路,去清塘站。到了那里,我们可以放松一下。 如果一切正常,咱们到那里不会费太长时间。但过了那里,事情就不好说了。” “好,我们就像这样一直往前走,就没问题? 我的意思是,若我们参加一个来自戈梅斯城站的旅行团,如果团里人数少于3个,那我们就留下来。 因为不管怎么说,你需要一个后卫……”苏梦帆说着,往自己的身后看了一眼。 “嗯,参加一个有后卫的、应有尽有的旅行团,当然会有很多好处。”波旁开始解释。 “但请听着,负面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我习惯于多虑。 忘了三个人的团队,我们习惯于到哪里都至少有五个人一组。 你觉得这有帮助吗?一点用处都没有。 有一次,我们坐在货车里,这样也有保护:两人在前,三个在中间,一人垫后——一切早有安排。 我们正从特列季亚科夫站去……哪里来着……过去叫{毕西勒图站}的地方。 隧道没有问题。 但隧道里有些东西我一点也不喜欢,有某种腐烂味。 而且,还有雾。 该死的是,我们看不见五步开外的地方——手电筒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我们决定系一根绳子到断后的人的腰带上,然后穿过走在中间的其中一人的腰带,最后连接打头阵的司令官。 这样一来,就没人会在浓雾中迷路了。 我们轻松地往前走着,事事正常,顺利,不需要急匆匆地往前冲,我们还没碰到任何人。 就那样走了大约40分钟,虽然最后我们加快了速度。”他开始吐字不清,还沉默了好一会儿。 “中间三个人的一个叫托彦的去问垫后的人一些事情,但被问的人没有回答。托彦等了会又问了一次。 寂静无声。 托彦就拖动了绳子,他拽到了绳子的末端。 那里被什么东西齐整地咬断了,是真的——整个咬断,绳子的末端上甚至还留着些粘粘的东西……垫后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 我是跟托彦走在一起的。他给我看了绳子的末端,我的膝盖不由得发起抖来了。 我们回头大声吼着断后的那个人的名字,但听不到任何回音。 没有任何人对我们的吼声做出回应。 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前进,恨不得下一秒就已经在{毕西勒图站}。” “也许那个家伙在开玩笑呢?”苏梦帆还心存希望。 “开玩笑?也许。 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这件事我悟出一些道理:命中注定的就是命中注定的,你无法改变,警戒也没有用。你去过的地方还不多。 我跟别人两人一组到过所有的地方,如果你喜欢的话只需找一个搭档就行了。 除了一条隧道——从屠格涅夫站到苏哈列夫站屠格涅夫站的隧道,这是个特殊情况。 如果有什么东西要抓住你,那么你会在一眨眼之间被拖走,明白吗?” “明白。那么,他们将让我们进到清塘站?我至少还带着这个玩意儿……”苏梦帆指着他的机枪说道。 “他们会让我们过安检。但到了5号地铁环线——当然就不这么容易了,他们不会允许你以任何方式进入,带着这个武器你一点进去的希望都没有。 但我们不需要进去。不管怎么说,我们不需要在那里闲晃太长时间,我们只是做短暂的停留,然后继续前进。 你……你以前去过清塘站吗?” “没有去过。”苏梦帆对这个地铁站没有任何印象,只仅仅在地图上看过。 “好,我怎么没有早点把你弄醒? 不管怎么说,那里没有任何护栏——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 那儿有个市场,没人住那儿,所以什么问题都没有。 但红线的士兵会在那儿巡逻,维持那里的秩序。 所以,你的行为一定得规矩点,知道吗? 否则他们会送你下地狱,他们会拒绝你进入他们任何一个地铁站。 我们到达那里之后,你爬上站台,安静地坐在那儿就行。”他朝苏梦帆的机枪示意。 “不要拿着它到处挥舞。我要先去找到一些东西,还要带一个人过来。 所以,你一定要坐着等。 然后,我们出发去清塘站,我们一会儿再商量商量怎么通过那条该死的通往屠格涅夫站的走廊。” 波旁又一次沉默下来,苏梦帆一个人待着。 这里的隧道不算太差,地面有点潮湿,铁轨上冒出一条条又黑又细的水流,就好像都朝着同一方向在流淌。 过了一会儿,忽然响起一阵吱吱的叫声,还夹杂着沙沙声,在苏梦帆听来,就像是指甲在玻璃上摩擦。 他不由厌恶地往后退去——这些小畜生们还没现身,但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 “老鼠!操!”苏梦帆吐出了一句肮话,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做噩梦的时候仍会见到它们,虽然记忆中有关那个恐怖的黑暗时刻几乎消失不见。 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有整个地铁站,都葬送在了一大群蜂拥而至的老鼠手里。 那记忆真的消失了吗? 不,它只是藏得更深了,就像一根留在里面的针刺一样,深深扎根在身体里。 它被一个技术不佳的医生推动着,在身体里周游。 一开始,它被藏起来安静地待着不动,过段时间,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又令它动起来。 以致命的方式使之穿过动脉和神经末梢,摧毁至关重要的器官,它注定会带来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记忆里有那个时候那些野兽席卷而来的雷霆之势,还有它们表现出来的贪得无厌及残暴。 对恐怖经历的记忆,就像钢针一样深扎在潜意识里,到了晚上就溜出来侵扰苏梦帆。 仅仅只是看到它们,甚或只是模糊地闻到它们的气味,都会在他的身体里引起一阵电流,刺激得他的身体反射性战栗不止。 隼鸟站几乎没有一只老鼠:这里到处都是捕鼠夹,毒药分散在各地。 所以,苏梦帆放下心来。 但是,老鼠挤满了地铁的其他地方,他已经忘了这点。 抑或,是在做出开始这次旅行的决定时回避而没有去想这个问题。 第五十一章 异变 “怎么了?你害怕老鼠?”波旁故意问道,“不喜欢它们?你真是它们伤得很深啊……试着适应。 它们到处都是……这没什么,而且可能还有好处:你不会饿了没东西吃。” 他在苏梦帆开始感觉反胃时眨了眨眼,继续补充道, “不过说真的,”波旁严肃起来,“没有老鼠的地方反而更让人害怕。 如果一个地方没老鼠,说明真的有大麻烦。如果连人也没有,那就更是太让人担心了。 但是,如果老鼠到处跑,那么说明该地一切正常,一如往常,明白吗?” 这里有人,苏梦帆肯定不想跟这个家伙一起在这里受到伤害。 所以,他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 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老鼠,它们碰到手电筒的光束就跑开了,你几乎看不见它们。 但仍然有些老鼠设法钻到脚底下,苏梦帆踩到一些软软滑滑的东西,接着就听到尖厉的叫声。 苏梦帆没站稳,他带着一身的装备,差点儿整个摔倒在地…… “别担心,孩子,别怕。”波旁鼓励他。 “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在这条狗屎一样的隧道里,有两条走廊被它们占领了。 你得在铁轨上走,不然就得你一边走一边踩在它们身上。”波旁轻松地哼哼着。 苏梦帆皱着眉头,他保持沉默,拳头却紧握着。 如果此时能一拳揍在波旁咧着嘴的脸上,他会毫不犹豫! 突然,远处传来了久违的喧闹声,苏梦帆很快忘了要揍波旁的事情,双手紧抱着武器,一脸问号地看着波旁。 “别紧张!一切都很好。我们就要到清塘站了。”波旁用这话安抚他,并故作轻松地拍着他的肩膀。 虽然波旁之前就警告过苏梦帆,清塘站没有护栏。 但真的见到了还是感到不同寻常——在直接进入一个地铁站之前,没有预先看到标志着边境线的微弱火光,沿途也看不到任何路障。 当他们到达隧道出口时,喧闹之声沸沸扬扬,苏梦帆看见一束灼热的灯光。 他们沿着铁铸的楼梯从左边上去,走过去就是站台。 波旁的靴子在铁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走了几步之后,隧道向左边转弯,转过去一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在地铁站了。 由于这里是属于红线的势力范围,他们不同于之前在第四帝国手里,将苏梦帆就出来的红军。而是地铁站里的红线势力。 它管理着16个车站,并且已知至少控制着两个卫星车站,军械库和新大剧院。 1号线是红线的大动脉,它的大部分车站都位于这条线上,而且都与这条线相连 听亨特说,红线的新大剧院里已经有人将潜伏者训练成功了。就像是马戏团里表演的那样。 红线是莫斯科地铁中最强大的派系之一,与汉扎之流并列。 与规模小得多、但军事上更为先进的右翼政权——被称为“第四帝国”——处于永久冲突状态。 是地铁拥有最多的人口(估计有人),拥有无与伦比的大规模征兵能力,车站数量和铁轨长度仅次于汉莎联盟,红线是世界末日后最可怕的派系之一。 但由于红军大多数前线士兵都是刚从车站回来的新兵,训练不足,装备简陋。 通常只配备一把淘气包卡宾枪、一本杂志(这也是他们的征兵报酬)和一套没有保护性的布制服。 这是因为这些士兵被他们的指挥官用作炮灰,或者在与第四帝国的主要战斗中用作保护炮位的人墙,常常被更优秀的第四帝国士兵轻易地屠杀。 这里不同于汉莎联盟可以做生意,而这里十分排外,因此苏梦帆和旁波简单地休整了一下,便继续向苏哈列夫站出发。 “基本上来说,这件事情我不能打包票。我从来没这样走过,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清楚我们是否将遇到麻烦。 咱们是摸着石头过河,当然,即使是这样,如果我们碰到什么事情……嗯,如果我开始哭泣或变聋,那一切就好说了。 我听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变疯方式。 我们的小伙子们还没谁成功回到和平大道站。我觉得,是他们没有出息,我们可能今天无意中遇到他们。 所以,你做好准备,因为你毕竟还嫩点儿,如果我开始发怒,我会让你闭嘴,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看到了? 我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好……好。”波旁几经犹豫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孩子,我猜你不会对帮你看着后背的家伙开枪。在我们穿过这条走廊之前,我会把我的枪给你,你要小心点,”他警告着。 坚定地看着苏梦帆的双眼,“不要搞怪,我可没什么幽默感。” 他抖落帆布背包上的碎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用塑料包装袋包起来的机枪。 这也是一把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但要短一些,跟红线边境巡逻队员手中的武器一样。 跟苏梦帆手持的机枪有一个长插口不同,这把机枪有一头粗大且装有铰链,有一个短插口。 波旁把弹匣取了下来,放回到帆布背包里,破布也一起装了进去。 “拿着这个!”他把机枪给了苏梦帆。 “记得别弄丢了它。它到时候可能派上用场。虽然这隧道里看起来安静无声……”波旁没有说完这句话就跳上了轨道。 “好,我们走。出发得越早,到得越早。” 之后,他们静悄悄地走了好长时间,但安静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压迫人了,苏梦帆终于受不了了。 “听着,波旁。”他开口说话,试图驱散幻觉,“真的有人在不久前袭击了这里一个旅行队吗?” 波旁没有马上回答,苏梦帆以为他可能还没有听到他问的问题,正准备再问一次时。 波旁说话了:“我听过类似的故事。但我那时候不在场,所以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 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苏梦帆好不容易才捕捉到它们,他几乎难以将听到的波旁的话跟他自己翻腾的想法区分开来。 他意识到,这个地方似乎很难听到声音。 “什么?没人见过?这怎么可能?每段隧道尽头都有地铁站的,他们去了哪里?”他继续说着。 但并不是因为对答案特别感兴趣,而仅仅是为了听到自己的声音。 几分钟过去了,波旁终于说话了,但这次,苏梦帆不想抢白,因为他刚刚说过的单词有了回音,在脑海里有了回旋,他忙于倾听。 “他们说,这里的某个地方,有一种黑洞,它盖住整个隧道,但肉眼看不到它。 嗯,在这样的黑暗中,你怎么有可能看到什么呢?”波旁又说着,但声音里透出了不自然的怒意。 苏梦帆花了一段时间才想起他们刚刚在谈论的内容,他苦恼地试图把握住所有的感觉。 此时提出另一个问题只是因为他想继续对话。虽然这么做显得笨拙且并不容易,但确实,这样做才使得他们没有陷入沉默。 “这里总是这么黑吗?”苏梦帆问。同时,他被自己微弱的声音吓到了,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耳朵。 “黑?是的,一直如此。到处都是黑的。 它来到巨大的黑暗世界,它遮住了整个世界,它将……永恒地主导下去。”波旁的言论很奇怪。 “你说的它指的是什么?是那本书?还是什么?” 苏梦帆说着还想到了之前出现自己手中的那个硬纸板,还注意到他不得不越来越努力才能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 也注意到波旁的表达能力也正以令人震惊的方式改变着,但苏梦帆没有足够的力气去为这些变化吃惊。 “一本书……害怕真相,隐藏在古……藏书里,里面的字用黄金浮雕在纸上……石板黑……永不腐朽。” 波旁生硬地说着类似胡话,苏梦帆被这样的想法所迷惑了——这个人此时说话跟以前的方式不同了。 “漂亮!”苏梦帆几乎是喊着的。“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美好的东西……将被打倒碾碎……先知将竭尽所能宣布他们的预告……有一天……未来……将……比他们最坏的……担心还要黑暗……他们所见……将……”波旁安静地断断续续说道。 突然,他停了下来,头急速转向左边,苏梦帆都可以听到他脊椎断裂的声音。 他回头直直地看着苏梦帆的眼睛。 苏梦帆开始往后退,摸索着武器以防万一。 波旁大睁着眼看着他,他的脸非常平和、自然。每一块肉都松弛着,唇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 “我已经死了。”波旁说,“再也没有我这个人了。” 说完,他像一根木头一样直直地栽倒在了地上。 第五十二章 约定 接着,同样可怕的声音冲进了苏梦帆的耳朵,但这次,它没有像上次那样缓慢地扩大、放大。 不,它是突然以最大的音量爆发出来的,令他震耳欲聋,而且这声音似乎是从双脚往上涌过来。 这次的怪声音比他上次遇到的要强有力得多,苏梦帆也倒在了地上,他无法集中意志去抵抗它。但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捂上耳朵,并竭尽全力地大喊出声,他努力地从地上站起来。 然后拾起波旁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开始疯狂地扫着墙壁,试图发现噪音的来源——是那条破裂的管道。 但这些管道安然无恙地在这里,声音似乎又是来自那上面的某个地方。 波旁躺在那里,仍然面朝下一动不动,苏梦帆把他翻过来,看到他的双眼仍睁着。 苏梦帆努力想着怎样处理。他把手搭在波旁的手腕处看他是不是还有脉搏。 即使脉搏微弱如丝,或很乱,他也想要感觉到它……但没用,脉搏已经没了。 于是,他用手抓住波旁吃力地拖着他比生前更沉重的身躯往前走,想直接走出这个鬼地方。 他忘了把同伴身上背的帆布背包挪走,所以变得更加吃力。 走了几步后,突然无意中碰到一些软软的东西,他的鼻子被一股令人作呕、闻起来又有点香香的味道刺激到了。 他马上想起“我们可能偶遇他们”这样的话来,他加倍努力,试着不看脚下,想将尸体拖出来放到铁轨上。 他一路扯着波旁。 波旁的头没有生气地垂着,双手开始变冷,滑出了苏梦帆汗湿的双手,但苏梦帆不愿承认波旁已经死了。 他一定要带波旁离开这里,他答应过他的,他们有协议在先! 噪声渐渐地开始弱下来,突然没有了。 这里再次变得死寂,苏梦帆重重地松了口气,放松下来后坐在铁轨上喘着粗气。 波旁一动不动地躺在他身边,苏梦帆绝望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大约五分钟后,他拖着双腿艰难地站了起来,又拽着波旁的手腕,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把手中的人拖到下一个地铁站的想法。 接着,他两腿一软,像一根木头一样滚到地上,但躺在那儿几分钟后,他又抓住波旁的领子往前爬。 “我会到那儿,我会到那儿,我会到那儿,我会到那儿,我会的我会的我会的……” 虽然他几乎不相信,但他还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激励自己。 他筋疲力尽,把机枪从肩上扒拉下来,将安全锁转到单发射击档位上,把枪筒指向南面,开了一枪并大喊:“有人吗!” 但他听到的不是人类的音而是老鼠爪子发出的沙沙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睛感觉到一束光亮。 一个不熟悉的老男人一只手拿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奇怪的枪,站在旁边低头看着他。 “我年轻的朋友。”他以愉悦的声音响亮地说, “你可以忘了你的朋友。他跟拉渼西嘶二世一样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想要待在这里,然后尽快在天堂里跟他重聚吗,还是他能等你一会儿跟你一起上路?” “帮我把他带到地铁站……”苏梦帆虚弱地请求,闭上眼睛不看光线。 “很遗憾,我拒绝这样的想法。”老男人残酷地说道。 “我坚决反对将苏哈列夫站变成一个坟墓,现在那里就已经不太舒适了。 如果我们将这个没有生命的躯壳带到那里,地铁站里的人不大可能给他留什么尊严。 如果灵魂不灭,那他现在已经回到了他的造物主那里,或已转世。 这要看你的宗教信仰,虽然所有宗教都或多或少被误解,但尸体在这里还是在地铁站腐烂到底有什么区别?” “我答应过他……”苏梦帆叹气道,“我们有言在先……” “我的朋友!”陌生男子皱着眉头说。 “我开始没有耐心了。我的职责没规定,在还有很多活着的人需要帮助时,去帮一个死人。我要回苏哈列夫站了。 我在这条隧道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要得风湿病的。 如果你想尽快见到你的同伴,我建议你继续待在这儿。 老鼠们还有其他可爱的小动物将帮你一把。” “但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苏梦帆平静地试图劝服他的救助者,“这是一条生命。怎能把他留给老鼠?” “这个,从表面上看确实是个活人。”老男人怀疑地检查着尸体说道,“但现在,它明显是一个死人,这不一样。 好,如果你愿意,我们稍后再回到这儿,你可以火化他或做个葬礼仪式。现在,站起来!”他命令道。 苏梦帆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不顾他的抗议,陌生人决绝地脱下波旁背上的帆布背包然后扔到自己肩上,他扶着苏梦帆疾步往前走。 苏梦帆一开始走路有困难,但老男人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向苏梦帆的体内注入沸腾的能量。 他双腿的疼痛减轻了,脑子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心无旁骛地看着他的救助者。 从脸上看,这个男人超过五十岁,但看起来充满能量和活力。 他的胳膊正扶着苏梦帆,坚定有力,一路上甚至都没有因为疲劳而颤抖过。 他的短发是灰色,而他雕刻般的稀疏胡子让苏梦帆感到吃惊——这个老男人相对这个地铁,尤其是相对这个看起来是他所见过的最倒霉的地方而言,装扮过于干净整洁了。 “你怎么了,我的朋友?”陌生的老男人问苏梦帆。 “看起来这不像是袭击,他更像是中毒了……我真希望事实上不是我所想的那样。”他补充道,不想深究事实是否真的就是他担心的那样。 “不……不是他杀的。”苏梦帆说道,无力解释波旁死时所处的环境,他自己都不愿开始去想。“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晚一点会告诉你。” 隧道突然变宽,他们看起来已到达地铁站。 这里有些东西给苏梦帆一种怪异的感觉,那是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几秒后他才明白那是什么。 “怎么——这里也是黑的?”他沮丧地问老男人。 “这里没有势力。”老男人回道。 “所以,没人为人们提供照明。谁想要光就要自己去弄。有些人能弄到,有些人则不能。但别担心。 幸运的是,我与这里的高层官员相熟。”他快速爬上了站台,向苏梦帆伸出一只手。 他们转进第一个拱门,进入大厅。 这里只有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有拱形柱廊,还有普通的铁墙,安装好的扶手电梯。 照明几乎只用微弱的小火苗,所以多数沉浸在黑暗中。 苏哈列夫站呈现出令人压抑、悲伤的景象。 人们成群结队地挤在大厅的中间,尽可能地远离隧道。 陌生人引领苏梦帆走向一堆篝火,这里明显比其他地方要亮,它就在站台的最中心。 “总有一天,这个地铁站会被毁掉的。”苏梦帆心灰意冷地看着大厅,边想边说。 “还有420天。”他的同伴平静地说道,“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那之前离开。”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梦帆身体变得僵硬,问道,他想起一些他曾从魔术师和灵媒那里听到的话的片断。 于是,他仔细看着他的同伴的脸——去寻找神秘认知能力的标记。 “母亲强大的心脏正变得脆弱。”他微笑地回答。“好,就这些了,你必须睡一觉,醒来后我们再互相自我介绍,然后咱们谈谈。” 听到这几个字后,苏梦帆突然被巨大的疲惫感淹没了。 在到达屠格涅夫站之前的隧道里,他的噩梦,最近对他意志的考验,都已经让他疲惫不堪。 苏梦帆再也无力支撑,他躺在一块铺在火堆旁边的厚帆布上,把自己的帆布背包枕在脑后,开始了一场长长的、无梦的深度睡眠。 ………… 天花板被熏得很黑,没有一丝粉刷过的白色的痕迹。苏梦帆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驱散了他的思绪,他脑海中呈现出昨天的画面。 对他来说,一切是那么不真实,那么模糊,像隔着浓重的雾。一场睡梦隔断了他对现实的记忆。 “晚上好,”苏梦帆对这个发现他的男人说。 他坐在火炉旁,苏梦帆可以透过火苗看到他。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很奇怪他能看到这个男人的脸。 “现在我们可以互相作个自我介绍,像生活在你周围的人们一样,我有一个普通的名字。 它特别长,而且不能说明我什么。 我是成吉思汗最近的转世,你可以称呼我为可汗。这个名字短些。” 第五十三章 意义 “成吉思汗?”苏梦帆疑惑地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不相信什么转世。 “我的朋友!”就好像被冒犯了一样,可汗反驳他说。 “你不必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我。我也曾以更易接受的形式转世过许多其他人物,但是成吉思汗是其中最了不起的。 尽管这事很不幸,我想不起来那时的任何事情。” “那么,为什么用可汗,而不用成吉思呢?”苏梦帆追问道。 “毕竟可汗不是一个姓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只是一种职位称谓。” “名字并不能提供什么必要的参考信息,也不用解释谁是成吉思艾特马托夫。”这个伙计不情愿且让人费解地说。 “再者,我认为我没有义务向人解释我名字的渊源。你叫什么名字呢?” 苏梦帆回答道:“我叫阿尔科恩,我不知道我前世是谁,也许我那时也很有名。” 可汗说:“很高兴见到你。至于你的名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在古希腊里是炼金术士,有着刚直、俭朴的品格。”显然对他的回答很满意。 他又接着说:“我希望你会同我一起用餐。”他将一个磨损了的金属水壶搁到火上。 苏梦帆站起来,将手伸进他的帆布背包,拿出一根香肠。 戈梅斯城站过来的路他用折叠刀将它切成几片,放在帆布背包里掏出来的一块破布上。 “吃。”他递给新结识的朋友,“就着茶吃。” 苏梦帆辨认出,可汗的茶是全俄展览馆站的蘑菇茶,抿了一口搪瓷杯中的茶水,他开始默默回忆起前天的事情来。 这里的主人显然也在想些什么,他并不打扰苏梦帆。 从破裂管子里出来的冲击着世界的疯狂力量,仿佛对全世界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影响。 对于苏梦帆来说,这只是让人无法集中精力的喧闹和扰乱你思想的噪音,但是波旁无法承受这样激烈的冲击而死去了。 苏梦帆没想到噪音可以杀人,否则他不会同意进入屠格涅夫站与苏哈列夫站之间的黑色隧道。 这次噪音是悄悄来临的,它首先钝化了人的感观。 苏梦帆不确定是否正常的声音都被消除了,噪音本身也无法确切地听到,但是它却阻断了人的思绪。 继而,两个人脆弱的神经被击垮。最终,噪音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尽管他曾经读过许多天启预言,为什么波旁后来突然开始用他不懂的词语讲话? 噪音似乎更深刻地影响了波旁,他仿佛被施了魔法而显得特别地陶醉。 苏梦帆一直在尽力没话找话说,去打破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他知道,他们不能沉默,必须要不停地讲话。 但是他想不明白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很让人头疼…… 他想丢掉所有超出他的认识能力以外的事情,将其全部忘记。 不能总想这些。 在这段时间,他总听到这些故事,而过去他总认为他所听到的这些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发生。 苏梦帆摇摇头,看看四周。 同样令人窒息的昏黄的微光充斥着这个空间。 苏梦帆想,或许这里不曾有过光亮? 当燃料用光的时候,这里就是永远的黑暗了。 由于没有人管理,隧道进口处的钟表早已停止了运转。 苏梦帆突然想起可汗刚刚对他说的是“晚安”,可是根据他的计算,现在应该是早晨或中午了。 他将信将疑地问道:“现在真是晚上吗?” 可汗忧伤地回答:“对于我来说,是晚上。” “什么意思?”苏梦帆不明白。 “苏梦帆,你看,很明显你来自一个钟表正常运行、人们都看表的地方,比较你手表上的时间与隧道进口处的红色数字。对于你来说,像光一样,每个人的时间都一样。 但是,这里正好相反:人们之间是不同的。 没有人必须保证所有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都获得光。 跟任何一个来这里的人,向他们建议用点光,他们都会觉得荒谬。 需要光的人们必须自己将光带到这里来。 对于时间,也一样:谁需要知道时间,谁怕时间上的混乱,他必须带来他自己的时间。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时间,每个人的时间都根据他们的打算而不同。 但是这些都是正确的。 每个人都确信他自己的时间,并根据它的节奏安排他们的生活。 对于我来说,现在是晚上。 对于你来说,是清晨——还是什么? 人们跟你一样在专心积攒用于思考的时间,打个比方,这就像古人把煤渣重新丢入火里面,希望它像红炭一样重燃。 但是有些人丢弃了他们的煤渣,或是煤渣丢弃他们。 你知道,在地铁里无论如何都是黑夜一般,苦苦追寻时间是毫无意义的事。 颠覆你的时间,你会看到时间是如何变幻的——这很有意思。 它在改变——而你却感受不到它。 它被人为地停止下来,分成小时、分钟和秒,而时间就像水银,分散它,它又会聚合在一起,再重新寻回它的统一性和不确定性。 人们驯服它,将它束缚到怀表或手表中。对于用链子来掌握时间的人,时间同样地度过。 但是若尽量给它自由,你会感受到:不同人度过着不同的时间。 对于有些人来说,它很慢甚至停滞,可以以香烟的吸入和呼出计算;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飞驰而过,他们只能用前世今世来计算它。 你觉得现在是上午? 很可能你是对的:大概有25的可能性。 尽管你的这个上午对时间本身并没有意义,它只在地面上存在,而那里已不再有生命。 无论如何,那里已没有了人。 上面发生的事情对不曾到过那里的人有价值吗? 没有。 所以,当我对你说“晚上好”时,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回答“早上好”。 在这一站没有时间,但我有一种奇怪的计算方式:我在倒数,这是第419天。” 他沉默了,品着他的热茶。 苏梦帆想起全俄展览馆站的钟表,它被视为神圣的东西。 他觉得这很有趣。 如果得知时间不存在或已经丢失了,当局会很吃惊的! 可汗的一番话却使苏梦帆在他成长的道路上获得了新的思考,他感到惊奇又有趣。 “他们说在过去,当火车运行时,他们会在车厢内广播‘关门请小心。 下一站是某某站,下一个站台将会出现在你的左侧或右侧”。 苏梦帆问:“那是真的吗?” “你觉得很奇怪吗?”可汗抬起眉头。 “他们怎么知道站台在哪一侧?如果我从南向北行驶,站台在右侧。 如果我从北向南行驶,它则在左侧。如果我没记错,车上的座位背向车壁。 那么,对于乘客来说,站台应在前方或后方。 他们有一半在同一侧,而另一半正好在另一侧,他们视角恰好相反。” “你是对的”,可汗恭敬地回答。 “基本上,司机只是针对他自己说的。他们位于最前面的驾驶室,对于他们来说,右侧是绝对的右侧,左侧是绝对的左侧。 他们必须站在他们自己的角度说话。所以,原则上等于他们什么也没说。 但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常听到这些,习惯了,也就不去考虑它的对错了。” 过了一会儿,可汗说:“你答应要告诉我你的朋友怎么了。” 苏梦帆停顿了一会儿,考虑该不该告诉这个男人有关波旁死亡的诡秘情形、在过去数几百个小时里听到的两次噪音及他在听到隧道的旋律时遭受的折磨和产生的混乱的想法…… 他觉得,如果有人值得他对其倾诉这一切,那就是这个自认为是成吉思汗的转世、并认为时间不存在的人了。 因此,他忽略事件的发生顺序,开始稀里糊涂焦急地叙述起他的遭遇来。 他强调得更多的是他的感受,而非事件本身。 苏梦帆讲完之后,可汗轻轻地说:“那噪音正是死者的声音。” 第五十四章 灵魂 苏梦帆吃了一惊,问:“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死者的声音。你说开始你听到了低语或沙沙声?那就是那些死去的人们的声音啊!” “哪些死者?”苏梦帆不太明白。 “从一开始起就死在地铁里的那些人们。这也大体可以用来说明为什么我是成吉思汗最近的转世。不会再有其他人的转世了。 我的朋友,每个人都走到了他们的终点。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人类做得太过分了。 没了天堂,也没了地狱,当然,也没有了痛苦的炼狱。 那么,也不再有避难所。当灵魂脱离肉体——我希望你至少相信不朽的灵魂,灵魂的存在就像这个水壶一样真实! 不管怎么说,我们无处可去的灵魂都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肉体。我们人类摧毁了天堂和地狱。 现在,我们又在这个人死后灵魂停留的地方生活。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你会死去,但你饱受煎熬的灵魂不会再转世。因为没有了天堂,你的灵魂得不到片刻平静和安宁。 于是,你注定要永远停留在你终身生活的地方,停留在地铁里。 或许我无法给你确切的解释,但我确实知道一件事: 在我们的世界里,人死后的灵魂待在地铁里……它们在这些地下隧道的门拱下拥挤穿梭,直到时间的终点,因为它们无处可去。 地铁将物质生活和另一个世界的末端相结合。 现在,伊甸园和地狱都在这里,它们混在一起。 我们生活在死者的灵魂中间,他们围成一个完整的圆——其中有被车压死的、枪击致死的、窒息而死的、烧死的、被怪物吃掉的或其他情形下离奇死亡的,而生者对这一切丝毫不知,也无法想象。 很久前,我努力想弄明白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为什么你感受不到一丝光亮或黑暗处透出的冷风…… 你听说过隧道恐惧症吗? 我以前认为死者是在盲目地跟着我们穿越隧道,一步紧跟一步。 当我们回头去看,他们就迅速躲进黑暗里。肉眼完全没用,你用它们是看不到死者的。但是你的 焦躁不安、竖起的毛发和身上感知的寒意,就证明了这些观察不到的跟随者的存在。 我以前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你的故事又告诉我更多。 以某种方式,他们进入了管道、进入交通线路…… 很久以前,在我父亲甚至我祖父出生以前,位于我们上面的死亡之城有条小河。 居住在那里的人们知道如何截住这条河、如何将它引入今天的地下管道里。 看来是有人将冥河引入并埋进了这些管道里了……你的朋友说的不是他自己的话——不是,那不是他。 那是死者的声音。 他们借你朋友的口说出了他们的话。然后,他们吞噬了他。” 苏梦帆盯着可汗,在听完他这么一大段独白后,他无法将视线从这个男人脸上收回来。 模糊的阴郁掠过可汗的脸,他的眼睛发着光…… 在故事的结尾,苏梦帆几乎确信可汗疯了,管道里的声音也一定对他说过些什么。 尽管可汗从死亡那里救出了他且对他很友好,但想到要与可汗在一起苏梦帆便感到不舒服、不痛快。 他需要想清楚如何在充满邪恶气息的地铁隧道里继续前行,从苏哈列夫站走到和平大道站,然后走得更远。 “所以,得请你原谅我的小谎言,” 停了一会儿,可汗又说,“你朋友的灵魂没有去往创造者那里,他不会转世,也不会以新的形式回来。 他加入了那些不幸者的队伍,与他们一起待在管道里了。” 这些话让苏梦帆想起,他曾打算回去将波旁的尸体带到车站。 波旁说过,他在这里有朋友。如果他们成功抵达,他们将送苏梦帆回去。 于是,他想起了波旁的帆布背包,苏梦帆还没打开过它。 里面除了波旁给苏梦帆的机关枪的子弹,应该还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但是,想到要打开它,苏梦帆感到一丝恐惧,苏梦帆开始有点迷信了。 他决定打开一点点,只看一眼,而不动任何东西。 “你不用怕他,”仿佛可汗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出人意料地突然对苏梦帆说,“这东西是你的了。” 苏梦帆小声说:“我想这是掠夺。” “你不必害怕惩罚,他不会转世的。”可汗没答苏梦帆的话,但却是苏梦帆脑子里想的。 “我想当他们进入管道,死者便没有了自我,成为了整体的一部分。 他们的意愿融入了其他死者的意愿,理性便丧失了。不再有个体。 但如果你怕生者而非死者……那么,将这个包拖到车站中间,将其中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就没人指责你偷窃了,你的良知也就干净了。 但是你一直都想救这个人,他会感激你的。那么这么想,这个包是你为他做事的报酬。” 他自信而又坚定的话语使苏梦帆有勇气将手伸入袋内,他开始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防水布上,以便在火光中看清它们。 除了他将枪交给苏梦帆时抠出来的两颗子弹外,还有另外四颗备用子弹。 奇怪的是,一个商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兵器装备? 苏梦帆小心地包好其中五颗子弹,放进帆布包内,并将另一颗放在波旁给他的那把卡拉什尼科夫枪中。 武器处于良好状态:整个上了油且保护得很好。锁定流畅,但保险机比较迟钝、僵硬,这表明它是一把新枪。 握在他手中很适合,枪杆也打磨得很光。这个武器能够赋予人信赖、冷静和信心。 苏梦帆立即决定,如果他要从波旁那里拿件东西,那就是这把枪。 波旁为苏梦帆的“劳动”而许诺给他的机关枪子弹没在这里,他想不出波旁曾打算如何支付报酬。 或许波旁从未真心想过要偿付他,而是想在通过最危险的部分后朝自己脑后开一枪,并将他扔入通风井内,然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如果有人问起苏梦帆,他会有许多种回答:任何可能发生在地铁和井里的事情都容易取信听众。 于是,苏梦帆认可了自己的想法。 除了各种破布,一张标注着只有它的主人方能理解的标注地铁地图和100克杂草,他还在背包里找到了几片装在塑料袋中的熏肉和一个笔记本。 苏梦帆没有看笔记本,且对背包内的其他东西感到失望。 在他灵魂深处,他想找到些神秘的或是珍贵的东西——也就是有可能说明波旁决意通过隧道去苏哈列夫站的原因的东西。 他想波旁可能是一个通信员或走私贩子之类的。 这至少能解释他为什么付出任何代价都执意要通过这该死的隧道和为什么同意要慷慨付出。 但是,在拉出最后一对麻布条后,背包里什么也没有了,苏梦帆认为他坚持这样做一定另有原因。 至于波旁去苏哈列夫站做什么,苏梦帆想了好久,可他仍没能想出任何有道理的原因。 然后,他想起那个可怜的人被丢在了隧道中间,留给了老鼠们。 尽管他打算回去收尸,而事实上,他只是想给这个商人留下最后的尊严。 至于如何处理尸体,烧掉它? 那你需要有坚强的意志,肉被烧了的刺鼻臭味和烧毛发时冒的烟会弥漫在隧道里,而且随后,他肯定难免悲伤。 将尸体拖到车站肯定会很沉重并很恐怖。用手腕将一个你认为活着的人拖动是一回事,你不考虑他已经没了呼吸和脉搏。 但拖动尸体是另一码事。那么怎么办呢? 就像波旁在对他的偿付上向他撒了谎一样,他也可以对这个家伙就车站的事撒个谎。 可是,若将尸体拖到这里,也许苏梦帆的境况会更糟。 思考许久后苏梦帆问可汗:“那么你是怎么处理那些尸体的?” 可汗不回答,却随即提出了两个问题:“我的朋友,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指死者的灵魂还是他们腐烂的尸体?” 苏梦帆吼道:“是尸体!”他开始厌烦与这个神叨叨的家伙谈论阴间的事。 “苏哈列夫站到和平大道站之间有两条隧道,”可汗说道。 苏梦帆想,车双向行驶,因此通常需要两个隧道。但为什么波旁明知道有第二个隧道,还选择这样的命运呢? 是不是第二个隧道更加危险? 可汗继续说:“我告诉了你,但只能你自己去,在这个离我们车站不远的第二个隧道里,地面深陷,地板塌陷。 现在那里还有条深谷,据当地传说,曾有一整辆列车掉入了那个深谷。 如果你站在深谷的边上,是无法看到它的真面目的。即便最强光的手电筒也无法照到谷底。 所以,很多傻瓜说那是个无底深渊。 这个深谷就是我们的坟墓,我们将这里所有的尸体扔进那里面。” 第五十五章 使命 想到还要回到可汗救起他的地方,并将鼠噬过的波旁的尸体拖到车站,再拖到第二个隧道的深谷,苏梦帆感到很不爽。 他尽量说服自己,将尸体扔进深谷与丢在隧道无异,两者都不能称为埋葬。 但正当他要确信让一切保持现状的时候,波旁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异常清晰地说:“我已经死了。” 苏梦帆立刻大汗淋漓。 他艰难地站起来,将机枪放在肩上,说:“好,我出发了。我答应过他,我们之间有约定的。我必须得这样做。”拖着发僵的双腿,他开始走出走廊,走向连接隧道和站台的铁楼梯。 在没下楼梯前他就不得不打开手电筒。 从楼梯下传来隆隆声,苏梦帆呆站了一会儿,不想再向前迈一步。 一阵强风将腐烂的味道吹到他的脸上,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肌肉都不听他的使唤。他尽量迫使自己向前迈步。 当他征服了他的恐惧感和厌恶感后,他开始继续前行。 有一只手臂重重地落在他的肩上,他惊叫起来,并猛然转身。 他感到无法呼吸,他明白他已来不及从他的肩上拿下机枪。他没有时间做什么了……原来是可汗。 “别害怕。”他对苏梦帆说,“我只是试试你。你别去了,你朋友的尸体不在那里了。” 苏梦帆不理解地盯着他。 “当你睡觉的时候,我完成了他的葬礼。你不必再去了,隧道空了。”可汗转过身,朝拱洞走去。 一块石头落地,他一下子轻松了,这个年轻人匆忙赶上他,并用感激的声音问:“你为什么去做那事,而且不告诉我?是你告诉我说他在隧道里和车站没有什么区别。” “是啊,对于我来说都一样。”可汗耸耸肩。 “但对于你来说,这很重要。我知道你的旅行是有目的的,道路漫长而艰难。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使命。但如果你自己去,你会承受不了。所以,我决定帮助你。”他笑着看看苏梦帆。 当他们回到火堆旁,坐在皱巴巴的帆布上,苏梦帆忍不住又问:“你说我的使命,什么意思?我说梦话了?” “没有,我的朋友。你睡觉时很安静。是我自己的梦境中,有一个与我名字部分相同的人告诉我有人需要帮助。 它告诉我你会到来,所以当你趴在你朋友尸体旁时,我出去把你带了回来。” “什么?”苏梦帆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以为是你听到了枪声……” “我听到枪声了,这里有很响的回音。但是你不会认为每次听到枪响我都会到隧道中去?如果那样,我会很快并且很不光彩地走到我生命的尽头。这次可是个例外。” “那么与你名字部分相同的人是谁呢?” “我也没法告诉你他是谁。我以前没见过他,也没与他说过话,但是你认识他。你自己应该明白。 我只见到他一次,而且不是在现实生活中,但是我很快感受到他巨大的力量。 他命令我去帮助一个从北部隧道来的年轻人,而且你的形象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只是一个梦,但一切仿佛是真的。 当我醒来时,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这个充满力量的人有剃得光亮的脑袋,穿着白色的衣服……你认识他吗?” 此时,苏梦帆震撼了,一切都很清晰。 可汗描述的形象在他脑海中十分清晰,与救他的人有部分名字相同……是亨特! 苏梦帆有相似的梦境:当他无法决定是否要进行此次行程时,他看到了亨特,亨特穿的不是他在值得纪念的那天在戈梅斯城站里穿的那身黑色长雨衣,而是白色的衣服。 “是的,我知道这个人。”苏梦帆答道,他以全新的眼光看着可汗。 “他侵入了我的梦境,我通常不会原谅这样的事。但因为是他,一切就不同了。”可汗困扰地说。 “他同你一样,也需要我的帮助,但他没有命令我去那样做,没有强加他的意志给我。但更像是他在执意地恳求我。 他无法进入并了解别人的思想,他处于艰难中,非常艰难。可是在绝境中他还知道你需要帮助、需要依靠。于是,我去找你了。” 苏梦帆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事情一件件浮于他的脑际,又一件件溶解,没有形成语言,便又直接沉入他大脑深处。 他无法言说。 这个年轻人良久没有一句话。 这个人真的预先知道他要来吗? 亨特真的通知他了吗? 亨特是活着还是变成了无形的影子了呢? 他不得不开始相信可汗所描述的、可怕的、混乱的阴间故事了——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这个男人疯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知道他面临的任务——他称它为“使命”。也许他自己都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它是什么,但他知道它的重要性和沉甸甸的分量。 “你要去哪里?”可汗轻轻地问苏梦帆,他冷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告诉我你去哪里。如果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帮你走完达到你目标的下一步。是他请求我这样做的。” “大都会站,”苏梦帆说,“我要去大都会站。” “那你打算如何从这个荒芜的车站去那里?”可汗问,“我的朋友,现在你应该从和平大道站去5号地铁环线,再去库尔斯克或基辅。” 苏梦帆将焦黑的地图拿出来。“那里有一条小路,经过它从特鲁布纳到达特斯怀特那布拉。 我在地图上看到的。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从那里可以直接到达大都会站。” “不行。”可汗摇摇头,失望地说,“你无法通过那条路到达大都会站的。这张地图是不正确的,那是他们在开工前印制的。 上面是从未建成的地铁线和坍塌的车站,那里埋葬着无数无辜的人们。 对于这些路途中潜在的危险和不可能完成的行程,他们却只字未提。 你的地图像一个愚蠢无知的三岁孩童。把它给我。”他伸出他的手。 苏梦帆顺从地将这张纸递给他。 可汗立即将它团成一团并丢进火里。 苏梦帆觉得这样有些过分,但还是决定不发火。 可汗说:“现在,把你在你朋友背包里找到的那张地图给我。” 苏梦帆在他的物品里找了找,找到了那张地图。 他并不着急把它给可汗,他在担心这张地图也会被投进火里。 他不想没有任何地图的指导。 可汗注意到了他的不安,安慰他说:“我不会那么做的,别担心。 而且请相信我,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任何事。你或许觉得我的某些行为没有道理且有些疯狂。 但其实是有道可汗用嘶哑的声音说:“它很重。” 苏梦帆将注意力转移到可汗握着卡片的手掌上。地图像有一公斤重一样,突然掉到了地上。 刚刚,苏梦帆拿着它并没有觉得重,纸就是纸。 “这张地图比你那张好多了。”可汗说,“它包括的知识让我无法相信它是属于与你同行的人的。 上面这些记号蕴藏了很多信息。它有它自己的故事……”他的话开始不连贯了。 苏梦帆抬眼观望可汗,可汗的额头布满了皱纹,将要熄灭的火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 他的脸变化很大,苏梦帆有些害怕,甚至想尽快离开车站,去什么地方都行,哪怕是他想方设法逃离的那个可怕的地道。 “把它给我。”可汗不是在要求,而是在命令。“我再给你另一张,它们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之处,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他继续说。 “拿着它,它是你的。”不屑地说。 可汗猛然离开了火边,他的脸便回到了阴影中。苏梦帆猜想,他在尽力克制自己,不让他看到他内心的挣扎。 “我的朋友,你看。”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有些脆弱和优柔寡断,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力。 “那不是一张地图。我的意思是说它不仅仅是一张地图,它是地铁导航图。 拿着这张地图的人可在两天内穿越整个地铁,因为这张地图是……活的。 它自己会告诉你去哪里,如何去。如果有危险,它会警告你……就是说,它会引导你。所以称它为导航图。” 可汗再次靠近火旁,“我听说过它们。在地铁系统中有一些,但这可能是最后一个了。它是这个没落时代里最强大的魔法师之一的财产。” “在地铁最深处的那个人?”苏梦帆决定向可汗显示下他的知识,但立即停止了。因为可汗的脸变得阴沉起来。 “你不知道的事情别乱讲!你不知道地铁最深处发生了什么——即使是我,也只知道一小部分。上帝不允许我们知道的。 但我发誓,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你朋友所说的完全不同。不要重复别人无聊的暇想,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而且它与导航图无关。” “那么,无论如何,”苏梦帆赶紧认同他,他不想放过任何转移到安全话题的机会。 “你可以保存这个导航。毕竟,我不知道怎么用它。很感激你救了我,即使给你这个导航也无法报答你。” “那倒是真的。”可汗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他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和。 第五十六章 瘟疫 “你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用它的。如果你把它给我,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我有一张普通的地铁地图,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导航上的标识全部抄到上面,你就可以用它了。然后……”他在他的包中摸索着。 “我可以给你这件东西。”他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手电筒。 “它不需要电池。你只需用你的手指按这两个旋钮,它们就会发光。当然,它不是太亮。 但在某些情况下,它的光束会比大都会站的汞灯还亮……它救过我很多次,我也希望它能证明自己是有用的。 拿着,它是你的了。拿着,拿着,无论如何这个交易不公平——是我欠你而不是你欠我。” 在苏梦帆看来,这个交换对自己很有利。既然他对这些神秘力量一无所知,那要一个有魔力的地图做什么?最终他肯定会丢掉它的。 “现在,我告诉你,你所规划的那个路线只会将你带到死亡的深渊。” 可汗重新拾起被打断的话题,小心翼翼地拿着那张地图。“给你,拿着我的旧地图并按它行事。”他递过来一张印在口袋大小的日历背面的小地图。 “有人告诉我不能单独去那里,结队还比较安全。我打算首先结队行到和平大道站,然后离开他们转程——他们不会跟着我的……”苏梦帆回答道,他感到模糊的思想开始搅乱他的大脑。 “那里没有转换线路的途径,拱洞已被封死。你不知道吗?” 他怎么忘了呢!当然,他听说过这件事,但他将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汉莎惧怕那里的魔鬼,便将通往库尔斯克站的路堵上了。 不过立马想到了之前和凯奇等人一起回隼鸟站的时候,当时被蒙着眼睛。 和平大道站有个秘密通道。 那样的话,就可以很快的到达库尔斯克站。 苏梦帆动了动嘴唇,他在数要路过的站数和隧道条数。 很明显,可汗建议的线路更短且危险比较小,为什么苏梦帆自己没想到呢。 看来没有其他选择了。 有个小麻烦:要进入通往和平大道站的北部隧道,你必须从我们小站的北边。”可汗指着让苏梦帆险些丧命的隧道说。 “同那些人打听一下,但不要说太多。里面有几个罪犯,他们是不值得信任的……”稍加思索后他又说,“好,我和你一起去,以免你做蠢事。” 苏梦帆准备背上他的背包,可汗打个手势阻止了他:“别担心你的东西。人们很怕我,甚至没有人敢偷看我的住所。你来了这里,就受我的保护。” 苏梦帆将背包放在火堆旁,但他带上了他的机枪,他不想与他新得到的财产分开。 他赶上可汗,可汗正在朝着对面厅里的火堆走去。 他注意到那些营养不良的、包裹在发臭的碎布里的流浪者们真的是畏惧可汗,当他俩经过时,那些人都四散跑了。 苏梦帆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经过第一堆火,可汗没有停下。那是个很小的火堆。 在它旁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相互依靠着,他们正悄悄地用一种苏梦帆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 而后,他们的交谈声消失了,苏梦帆无法再听到他们说话。好奇之下,他转过头,忍不住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现在他走到一个明亮的大火堆前,周围聚集了一群像农民的人在暖手。 他们震耳的笑声和嘈杂的争论声几乎撕裂了空气,苏梦帆感到一些害怕,他放慢了脚步。 但可汗冷静自信地朝那些坐着的人们走去,向他们打招呼,并在火边坐了下来。 苏梦帆没办法,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坐在他的旁边。 “……他在检查自己,发现在他手上也有同样的疹子,腋下有什么东西在膨胀,非常难受。想象一下多可怕,该死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开枪自杀了,还有一些疯了似地要抱住别人,好像那样他就不会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有些人跑出5号地铁环线,跑到隧道里的封闭区以便不感染别人……花样百出。 有个人看到这些情形,问他的医生:我有没有办法别那么难受?医生很坚决地告诉他:‘没有。这个疹子出现后,就只剩下两周的生命了。’ 我看到,营长此时悄悄地从枪套中拔出马卡洛夫枪,以免这个人发狂……” 说话的是一个较瘦的老年人,他穿着棉袄,下巴上胡子拉碴。他灰色的、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们,用颤抖的声音焦虑地向他们讲述着这些。 尽管苏梦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所讲述的情形和这个原本喧闹的人群突然陷入沉默使他战栗。他悄悄地问可汗怎么回事,以分散注意力。 “他说什么呢?” “瘟疫。”可汗沉重地回答,“已经开始了。” 这些话让他想起腐臭的尸体、火葬场的焦味、丧钟的回响和手动机车汽笛的哀号。 苏梦帆刚刚在书上看过这种致命的传染病。 在他小的时候曾目睹过这种病灾,那些画面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甚至他童年与之相关的恐惧的梦境至今还在重复着。 因此,当他听到“瘟疫”这个词的时候,他感到后背发凉甚至有些眩晕。 他没有再向可汗打听更多,却特别注意这个穿棉袄的瘦男人讲述的故事。 “但是里兹不是那类人,他神志清醒得很。他安静地站在那里说:‘给我一些子弹,我要走了。我不能再和你们一起待在这里了。’我听到营长松了口气。 很明显,如果那个人病了,即使他是自己人,杀掉他也是必须的事。他们给了他两号角的子弹。 然后,他朝东北方走去,走出阿卫阿莫托。我们再没有见过他。 但是营长问医生,多久病会发作。医生说潜伏期是一周,如果接触它后一周没有反应,那么你就没被感染。 因此,营长决定:我们离开车站,在隔离区待一周,看看结果如何。 我们不能在5号地铁环线内——如果感染了5号地铁环线内的人,整个地铁系统的人们就都完了。 因此,我们离开了一周的时间。 我们甚至远离彼此——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谁已经感染了。 有另一个人,因为他爱喝酒,我们都叫他杯子。因为他曾经与里兹一起居住过,每个人都离他远远的。 每当他走近一个人,那个人就会跑到车站的另一头。有些人甚至用枪口指着他,让他离开。他杯子里没水喝了的时候,那些人会分给他一点儿——他们将水放在地板上,然后走开,没有人肯靠近他。 一周后,他失踪了。人们说法不一,有些人甚至说他被野兽叼走了。但是隧道里很安静也很干净。 我认为可能是他发现自己长了疹子,腋下也感到疼痛。 所以,他走了。之后我们队伍里再没有人被感染了,我们等了更长一段时间,营长亲自检查了每个人,确定每个人都是健康的。” 苏梦帆注意到,尽管他保证后来部队剩下的每个人都是健康的,故事讲述者的周围还是一下子没人了。 火堆周围并没有太大空间,每个人都肩并肩地挤在一起,尽量离他远远的。 “兄弟,你来这里用了很长时间吗?”一个穿着皮马甲、胡子浓厚的人小声但口齿清晰地问他。 讲故事的瘦男人谨慎地看着他回答说:“因为我们从阿卫阿莫托站来,用了约三十天。” “那么,我告诉你们一个新闻,在阿卫阿莫托站有瘟疫。那里有瘟疫——你们听到了吗? 汉莎将它封锁了,同时也封锁了塔干斯卡亚站和库尔斯克站。他们把它叫做检疫期。我在那里有熟人,汉莎市民们。 在通往塔干斯卡亚站和库尔斯克站的路途中有火焰喷射器,随时准备烧焦任何进入射程的人,他们还说那是消毒。 很显然,有些人有一周的潜伏期,另一些人的潜伏期更长些。所以,你显然会将传染病带过来。”他用低沉而有敌意的声音作了此总结。 “什么?拜托,兄弟,我是健康的!你自己看看!”这个瘦小的男人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惊慌地脱掉他的棉袄,露出脏兮兮的身体。他很着急,很怕人们不相信他。 气氛更紧张了。 没有一个人敢待在这个瘦男人的附近,他们都挤到了火堆的另一旁。人们不安地议论着。 苏梦帆听到某处有轻轻的叮当声,他疑心重重地看着可汗,将他的枪从肩上拿下,打开保险,随时准备开火。 可汗虽然保持沉默,但用手势制止了他。 然后,他迅速地站起来,拉着苏梦帆悄悄离开火旁。走了约十步,他才停下来,回头去看正在发生的事。 在火的光亮下,可以看到那遭到怀疑的瘦子麻利又紧张的动作,仿佛在跳着原始而野蛮的舞蹈。人群安静下来了,可他依然在这不祥的安静中手忙脚乱。 最后,他脱掉了他的内衣,他胜利了一般地呼喊着:“看!看呐!我是干净的!什么也没有!我是健康的!” 穿皮马甲的胡子男人从火中抽出一块板,板一端的火是燃烧着的。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瘦男人,厌恶地盯着他。 由于肮脏和分泌的油脂的原因,这个过于能说会道的家伙的皮肤显得又黑又亮。 大胡子男人没看到疹子,仔细检查完全身后,他命令瘦子:“抬起你的胳膊!” 这个不幸的人迅速地将手臂举起来,在火堆另一旁的人们都可以看清楚他腋下茁壮健康的毛发。 大胡子男人靠近他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异常仔细地查找发炎性淋巴腺肿的痕迹。但他没找到任何瘟疫的症状。 “我是健康的!健康的!你们现在相信了吗?”这个瘦小的男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着。 人群中发出些不友善的低语。考虑到整体情绪,而且处于不愿接收这样的家伙的原因,那个矮胖男人说:“好。即使你是健康的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瘦男人后退了几步,一下子露出失望的颓废神情。 “对,你或许没得病,或许你有免疫力。但你仍有可能携带病毒,你接触那个里兹了对吗?你们在同一个部队?你同他讲话了?给他水了?和他握手了是吗?你肯定握他手了。兄弟,别撒谎。” “那又怎么样,我握他手了又怎么样?我没得病……”这个男人茫然地回答。 人群的注目困扰着他,使他感到无力。 第五十七章 诱导 这时,苏梦帆看不下去了,他按着枪的扳机走向人群。 他的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也被抓住了,他发不出声音来。 是这个瘦子空洞又绝望的眼神、毫无意识的某些东西和他机械化语无伦次了的言语钩住了苏梦帆,拖着他前进。 他不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可这会儿他的肩上多了一只手,天啊,多么有力的手啊! 可汗轻轻地命令他:“停下来。”苏梦帆就僵住了,像尸体一样僵,他感觉自己的冲动决定被某个人的意志控制了。 “你帮不了他。你也会被杀掉或引来愤怒的。你的使命就完不成了。你必须记得自己的使命。” 此时,瘦男人突然哆嗦着、大声喊着、紧抱着自己的棉袄奔逃到了路上,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冲进了南部隧道的黑暗里,他像野兽一样尖叫着。 胡子男人也拼命追赶,努力要打中他的后背。 但后者突然停住了,挥了挥手。 他们已经很过分了,所有在站台上的人都明白。 瘦男人是否知道他跑进哪里,或许他希望有奇迹出现,也或许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了。 几分钟后,惨痛的哀嚎声划破了隧道里可怕的寂静,他脚步的回响声骤然而止,仿佛被人为地关掉了一样。 回声消失了,这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很奇怪,对于人类的听觉和推理来说,不正常的是随之而来的想象,他们仿佛听到了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哭声,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幻觉。 “我的朋友,当豺们知道它们队伍中有一只病了,”可汗说——苏梦帆注意到了可汗眼中那种强食弱肉的冷漠光芒的时候,他几乎要向后倒下去。 “而得病的那一只对于整个豺群们来说是累赘、对于其他豺的健康是威胁,所以群体会杀掉病了的那一只。它们会把它撕成碎片,撕碎。”他重复着,仿佛他在回味自己所说的话。 “但他们不是豺。”苏梦帆最后鼓起勇气反对可汗,他突然相信这个人就是成吉思汗的转世。“他们是人!” “你想让他们怎么做?”可汗回击,“恶化,我们没有药品。而且,地铁里还有这么多的人。所以……” 苏梦帆知道怎么反驳他,但在这个野蛮的车站里与唯一保护他的人争议不合适。正准备听到反驳的可汗觉得苏梦帆放弃了,便转了话题。 “那么,现在,当我们的朋友讨论传染病和解决方法的时候,我们得做些什么。否则,这几周他们会停滞不前的。尽管在这里,几周的时间过得飞快。” 火堆旁的人们激动地讨论着刚发生的事情,他们紧张而又悲伤。 可怕的阴影笼罩了他们,他们现在决定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是他们的思想就像迷宫里的老鼠一样在不断地乱绕圈子。 他们很无助,仿佛走进了死胡同,无意识地来回冲撞奔跑,却找不到出口。 “我的朋友们几乎到了恐慌的程度。”可汗沾沾自喜地说,并微笑着看着苏梦帆。 “接下来,他们会怀疑他们刚刚私自处死了一个无辜的人,而这样的行为并不会激励理性的思考。 现在,我们需要对付的不是一个集体,而是一群草包。如果我们想操纵他们的思维,那么不会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看到可汗充满胜利喜悦的脸,苏梦帆感到很不舒服。他尽量以笑脸回应可汗——毕竟可汗想帮助他——但是他的笑容里透着可怜虫的味道,也没有说服力。 “现在最重要的是权威和力量。这群人尊重的是力量而不是逻辑的议论。”可汗又说 他点点头:“一旁看着。一天之内,你便可上路。”他一边说,一边迈着大步走进了人群中间。 “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他的声音响起,人群中的议论声停了下来。 人们小心地听他说话……可汗的语言是有力量的甚至是催眠式的。他说完第一句话后,每个人都有了危机感。苏梦帆猜这下不会有人选择留在这个车站了。 “他传染了这里的空气!如果我们长时间呼吸这里的空气,那可就完了。 这里到处都是病菌,如果我们再留在这里的话肯定会被感染上的,就会像那些老鼠一样死去,并腐烂在这个大厅的地板上。 没有人会来帮助我们! 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充满了微生物的、恶魔谷般的车站。 如果我们现在一起离开,那么我们不难通过隧道。但是我们得快些!” 人群中传出嘈杂的赞同声,但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像苏梦帆一样并不喜欢可汗充满力量的说教。 在可汗随后的话中,苏梦帆担心可汗继续谈论如何逃脱的建议会使这些人越来越感受到威胁、恐惧、恐慌和希望渺茫。 “你们有几个人?” 立即有几个人开始数集合起来的人数——不算苏梦帆和可汗,有八个人。 可汗说:“这就是说我们不必再等什么了!我们有十个人了,可以出发了!”但人们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继续说,“收拾你们的东西,我们在一个小时内离开!快点,我们一会儿回到火堆这儿来集合。” “你也要收拾你的东西,”可汗小声对苏梦帆说着,将他拉到小帐篷里,“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如果我们拖延,他们会追问是否值得离开这里去切斯蒂·普鲁德站。 他们中有些人去了相反的方向,有些人没地方去只好待在这里。 我得带你去和平大道站,不然,我真担心你会迷失方向或忘了你要去哪儿或为什么要去。” 在可汗卷起帆布并熄灭火堆的时候,苏梦帆迅速将波旁的各种物品装进他的背包里。 刚才热火朝天迅速收拾他们的东西的人们现在没有定性地来回走动着。 有人蹲在火旁,另一个向站台中心的位置徘徊着,还有两个人在谈论着什么。好像要明白怎么回事了,苏梦帆拉了一下可汗的袖子。 “他们在讨论这件事。”苏梦帆告诉他。 “哎呀,讨论事情是人的天性。”可汗回答道,“即使他们的意志受了压迫或蛊惑了,他们也忍不住相互讨论。 人是有社会性的,你也没法改变什么。在任何其他情况下,我同意人类行为是神圣的或是进化的必然结果,这也取决于我谈话的对象是谁。 但这种情形下,事实是他们想法很糟。我年轻的朋友,我们需要干扰他们,将他们的想法引导向最有用的方向。”他做了这样的总结,同时背起了他巨大的旅行包。 火灭了,浓浓的、无形的黑暗从四周围绕着他们。 苏梦帆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按了按钮。手电筒内发出嗡嗡声,手电筒的灯亮了。亮光不稳定,一闪一闪的。 “继续,继续,再按一次,别怕。”可汗鼓励他,“还能更好些。” 他俩走向其他人的时候,因为这个死气沉沉的隧道里的人用刚才那点儿时间考虑了一下,所以他们不再那么赞同可汗的主张了。 健壮的大胡子男人走上前来。“听着,兄弟。”他漫不经心地朝苏梦帆的同伴说。 尽管没有看他,苏梦帆却可以感受到可汗惊人的力量,好像这样放肆的举动激怒了可汗。苏梦帆知道自己最不愿看到可汗发怒。 可汗持有弱肉强食的概念,在苏梦帆看来,他很冷血,不敢想象他发怒的样子。 或许带着其他人洗蘑菇或沏茶时的平常表情,他就可以杀人。 矮胖男人说:“我们讨论过了,认为你的建议就像想让一场雪崩停下来一样没有意义。就拿我自己来说,去和平大道站根本不方便。别人也反对。谢曼,你说对吗?”他转向人群寻求支持。 人群中有些人点头表示赞同,但是显得很胆怯。“在隧道里的工作开始时,我们大部分人将经戈梅斯城站去红线。 我们已经烧掉了那瘦子所有的东西,什么也没留下。 不用让我们顾虑这里的空气,这又不是肺部瘟疫。 如果我们会被传染,那么现在已经被传染了,再做什么也都无益了。兄弟,要是待在这里不会被传染,你还主张大家离开吗?”胡子男人更加不客气了。 苏梦帆被这样不留余地的拒绝击退了,他偷瞟了一眼自己的同伴,马上感觉这个说话不注意的矮胖子现在要有麻烦了。 可汗的眼中仿佛迸发出了橙色的火焰,可以感觉到他的凶狠和力量。 这使苏梦帆不寒而栗,头上的毛发都竖起来了,他几乎想张开嘴大声喊叫。 “如果没有传染,你们为什么杀了他?”可汗刻意放轻声问那矮胖子。 “只不过是为了预防!”矮胖男人粗野地说。 “不,朋友,杀人可不是药品,而是犯罪。谁给你这样做的权力?” “别叫我朋友,我不是你的狗,好吗?”胡子男人咆哮说。 “我有什么权力?强者的权力!你听说过吗?你肯定没有…… 我们也可以这样对你和你的弃儿!作为预防措施!明白吗?” 之后是苏梦帆熟悉的动作,这个男人打开它的马甲,将手放在枪套上。 第五十八章 黑洞 在这个胡子男人打开枪套前,苏梦帆已瞄准他。 这次,可汗没有阻止苏梦帆。 苏梦帆沉重地呼吸着,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血液沸腾声,他脑子里没有什么合不合理的想法。 他知道一件事:只要这个胡子男人再说一句话或再动手枪,他将立刻抠动扳机。 苏梦帆不想像那个可怜的男人一样死去:他不想被这个人群撕成碎片。 这个大胡子男人僵在了原地,目露凶光。 然后,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可汗朝前迈了一大步,看着这个男人的眼睛说: “别动。你要么听我的,要么就得死。” 胡子男人威胁的神气消失了,他的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体两旁。 苏梦帆确信是可汗的话吓怕了这个男人,而不是他的机枪。 “别再说什么强者的权力,你太弱了,不配说这些。”可汗说。他并没有卸下那个人的武装,然后转向苏梦帆。 矮胖男人僵立在那里,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人们看着可汗想知道他还会说些什么,看来他已经控制了局面。 “关于刚才被中断的话题,我认为已达成一致。我们大家将在十五分钟内离开这儿。” 他对苏梦帆说,“人类?不,我的朋友,他们是野兽。他们是一群豺。他们是豺,而我是狼。不少车站知道我这个绰号,他们对我可是闻风丧胆。” 苏梦帆沉默了,他被亲眼所见的这些事情惊呆了,定了定神,最后才明白过来可汗说了些啥。 顿了片刻,可汗又说:“而你是只幼狼。”苏梦帆没有回头看他,却听出了他声音里有股子令人意外的热情。 ………… 这个隧道非常空荡,也非常干净。地面干燥,微风拂过他们的面颊,让人十分惬意。 这里没有老鼠,没有令人困惑的侧向通道,也没有黑窟窿一样的门洞子,只有几扇锁着的门。 你住在这个隧道,就像住在任何一个车站一样舒适。 不过,还不只这些,这里极其异常的安静和干净不仅让他们失去警惕,而且使他们忘记了任何关于死亡和失踪的恐惧故事。 这时,那些关于失踪的人的传说开始像是愚蠢的捏造,苏梦帆已经开始怀疑,那些他们认为得了瘟疫的不幸之人,那荒凉的场景是否真的存在过。 也许那一切只是他怀着哲学家式的漂浮思维打盹时做的一个小小的噩梦? 他和可汗一直走在最后面,因为可汗认为人们可能会一个个地离开,而且他认为,若是这样下去就没有一个人能到达和平大道站了。 现在,他悄悄走到苏梦帆旁边,他镇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现在已经舒展了在苏哈列夫站的冲突中脸上紧绷的皱纹,风暴已过去了,现在走在苏梦帆旁边的是一个理智、矜持的可汗,而不是一匹愤怒的成年大狼。 苏梦帆发现,可汗的这个转变只用了一分钟。他明白揭开地铁神秘帷幕的又一个机会出现了,他毫不犹豫地问:“你知道这条隧道里在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人知道,包括我在内,”可汗不情愿地答道。 “有些东西连我也一无所知。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它是一个深渊,我把它叫做黑洞…… 你或许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一颗星星,或者你曾经见过,但是你知道宇宙是怎么回事吗? 一个即将陨落的星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深洞,这个时候的它因为自身的巨大的能量而消耗自己,把外面的物质吸到里面,吸到它的中心,它的中心就会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密,越来越重。 它变得越密,它的重力就增长得越多,这个过程是不可逆转的,就像一次雪崩:随着重力不断增加,更多的物质就会越来越快地被吸引到这个怪物的中心。 在某个阶段,它的能量强大到可以吸走它的邻居,它能影响到周围所有的物质,最后它甚至开始吸入光波。 强大的力量使它能够吞食太阳的光线,它周围的空间是死的、黑色的——掉进它的洞里的东西没有力量再把自己拉出来。 这是黑暗之星,黑色的太阳,它的周围只有寒冷和黑暗。”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听着他们前面的人谈话。 “但是,它和这个隧道有什么关系呢?”沉默了五分钟后,苏梦帆禁不住又问道。 “要知道,我有天生的预见能力,有时我能看到未来看到过去,有时我还能把我的思绪穿越到其他地方,但有时它不是很清晰,像是躲着我。 比如,我不能预见你的旅行会有怎样的结尾,你的未来对我来说是一个谜。 这有点像是你透过污水去看世界,辨不出任何东西。 当我试着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或试着理解这个地方的本质时,我的面前只有黑暗,我的思想的光线在这个隧道的绝对黑暗中,一去不返。这就是我为什么叫它黑洞。 这就是我能够告诉你的关于这个隧道的一切。”然后,他沉默了。几分钟后,可汗补充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你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隧道有时非常安全,而有时它又会把人吞进去?那为什么它只带走单独旅行的人呢?” “关于这个,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尽管三年来我一直试图揭开这个谜团。但是到现在为止,我一无所获。” 他们的脚步声引出一串遥远的回声。 这里的空气是透明的,呼吸也出乎意料的容易,黑暗看起来也并不可怕。 可汗的话并没有使苏梦帆警惕或担心。 苏梦帆认为他的同伴那么悲观,并不是因为隧道的神秘或者危险,而是因为他的调查徒劳无获,他的想法是一种自我意识,在苏梦帆看来,甚至有点儿可笑。 这只是个普通的隧道,这里没有威胁,它是简单的、空的……他的脑海中响起狂欢的旋律并外露出来,但显然他没有注意到,可汗突然嘲笑般地看着他。 可汗问苏梦帆:“是不是这里很有趣?那么安静,那么干净,是吗?” “是啊!”苏梦帆高兴地赞同道。 苏梦帆感到自己的灵魂轻松自由,因为可汗理解他的心情,也受其影响……他也边走边笑,思想上没有沉重的负担,他也相信这个隧道是…… “那么现在,闭上你的眼睛,我会拉着你的手,你就不会跌倒……现在你能看见什么?”可汗轻轻地攥着苏梦帆的手腕,兴致盎然地问道。 “不,我什么也看不到,只能透过我的眼皮看到几道手电筒的光线。”苏梦帆乖乖地闭着眼睛,有点失望地说——突然,他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叫。 “有了——你看到了!”可汗满意地说,“很美,是吗?” “太神奇了……它像是……没有顶,一切都那么蓝……我的上帝,多美!呼吸多么容易!” “我的朋友,那就是天空。它很奇妙,不是吗? 如果你在这里、在恰好合适的心情下,放轻松,闭上眼睛,那么你就能像很多人一样看到它。 这很奇怪,当然……甚至那些从没有到过地面上去的人也能看到它,并且感觉好像是你已经到达了上面的地面……而实际上这还没发生呢,你还在地铁隧道里。” “那么你,你也看到它了?”苏梦帆喜悦地问,不想睁开他的眼睛。 “没有,”可汗阴沉地说。“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到它,但是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隧道周围浓厚的明亮的黑暗,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上面、下面、四周全是黑暗,只有一小束光线延伸到隧道,我们在这个地下迷宫里徘徊时,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它,也许我是盲人,或者也许其他所有人才是盲人。 好了,睁开你的眼睛,我不是导盲犬,我可不打算一直到和平大道站都拉着你的手。”他放开了苏梦帆的手腕。 苏梦帆试图继续闭着眼睛走路,享受那蓝天繁星的美景,但是他绊在一根横木上,差点和他的全部行李一起摔在地上。 于是,他只得不情愿地睁开他的眼睛,沉默良久,傻笑着。 “它是什么?”他最后问道。 “幻想。梦。心情。一切。”可汗回答。 “但它也是非常多变的,它不是你一个人的心情或梦想。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至今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心情可以完全改变这里的情况,你会感觉到它。 看那儿,我们已经快到塞塔耶胡站了! 但是我们不能停在这里,甚至不能喘息一下。 人们也许会想要休息一下,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感觉到隧道。大多数人甚至感觉不到你能感到的。我们必须继续走,尽管这次可能会更难说服人们。” 第六十章 同类 他们走进车站,覆盖在墙壁上的浅色大理石跟屠格涅夫站墙壁上的那些没什么区别,但是那里的墙壁和天花板上有很多烟渍和油污以至于看不出石头的本色了。 这里的大理石没有污点,很难让人不欣赏它。 很久以前,人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这里几乎没有他们生活的痕迹。 车站状况良好,出乎人们的意料,它好像没有被水淹过,也没有发生过火灾。 如果不是由于一片漆黑,地上、长椅和墙壁上有一层灰尘,你会以为在一分钟内,乘客就会接二连三地开始涌进来,或者一阵悠扬的信号铃声之后,一列火车将进站。 这些年来这儿的状况几乎一直没变,可汗带着困惑和敬畏描述过这一切。 塞塔耶胡站里没有一根立柱。 低矮的拱门被厚厚的大理石切成很宽的间隔。 车队的手电筒没有足够的光能驱散大厅的昏暗,照亮对面的墙壁,所以看起来好像拱门的那边什么也没有,似乎那就是宇宙的终点。 他们相当迅速地走过了车站,和可汗担心的正好相反,没有一个人表达过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意思。 人们看起来烦躁不安,越来越多的人在谈论他们需要尽快地离开这儿,去一个能住的地方。 “你感觉到了吗?人们的情绪在改变。”可汗静静地观察,举起一个手指好像试图感觉风的方向。 “我们确实必须走得更快,他们的皮肤会感受到这个,并且不会少于我用我的神秘力量所感受到的。但是,这里有阻止我们继续前行的东西。在这里等一小会儿……” 可汗小心翼翼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被他称做“导航图”的那张地图,让所有的人静止不动后,他熄灭手电筒,轻轻往前迈了几大步,消失在黑暗中。 当他走开时,人群中的一个人,慢慢地,好像很费力地,走到苏梦帆旁边。 他非常胆怯,以至于一开始苏梦帆没有认出这是那个曾在苏哈列夫站威胁过他的大胡子男人。 “听着……我们已经停在这里,这不是很好。告诉他,我们害怕。 我们有很多人,但是任何事都会发生……该死的隧道,该死的车站。 告诉他,我们必须离开。听到了吗?告诉他……务必。”说完,他扭头匆匆回到了人群中。 最后的“务必”让苏梦帆一颤。 这个词儿让苏梦帆感到非常不安。 他向前走几步,更靠近人群,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此时他猛然意识到,之前的好心情已荡然无存了。 刚刚还有一个小乐队在他的脑海里弹奏激昂的进行曲,现在又空又静,他只能听到呼啸着的风声沮丧地在前方的隧道里回响。 苏梦帆安静下来。他整个人似乎已经冻住了,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他觉察到计划发生了不可避免的变化——他是对的。 瞬间,好像有个无形的影子冲到他们上方,让人感觉变得寒冷、不适,他们走过隧道时积淀在心中的宁静和信心现在被一扫而光。 现在苏梦帆记起了可汗的话——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情,情绪是被环境改变的,而不由他决定。 他紧张地把他的手电筒转向他身边的人群:一种不祥的预感压迫着他。 积满灰尘的浅色大理石在他面前泛着淡淡的光,尽管他的灯闪烁着一束光,拱门下漆黑的帷幕却丝毫没有后退。 这肯定了他们的猜想,拱门的后面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终点。 苏梦帆无法自控,他几乎是跑回人群中。 “到我们这来,兄弟,”一个他以前从未见过的人对他说。 显然,他们也正在试图保住他们手电筒的电池。 “不要害怕,你是人,我们是同类,发生这样的事,人们要团结在一起。你不觉得吗?” 苏梦帆心甘情愿地承认发生了一些事,因为害怕,他变得异常健谈,他开始和车队的人们讨论他的担忧,但是他的脑子一直在想可汗的行踪。 他在十多分钟前失踪了,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他自己也知道,一个人不能独自走进这个隧道,必须和人群一起进去。 他怎么能就这样进去了,他怎么敢无视这个地方不成文的规定? 他并不是简单地忘了这些,只是决定相信他自己狼的嗅觉,苏梦帆却不敢相信。 虽然可汗已经花了三年时间研究这个隧道,但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就能知道这儿最基本的规则: 永远不要独自走进隧道。 但是,在可汗无声地出现在他身边,在人们得救之前,苏梦帆还没有时间想他的保护者在前方可能遇到什么。 “他们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他们害怕。我们继续走,快!”苏梦帆提议道,“我也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们还没有害怕,”可汗向他保证,从他身后看着,苏梦帆突然意识到他坚定却沙哑的声音在颤抖。 可汗继续说,“你也没有害怕,而我害怕了。记住我是不会轻易说这句话的。我害怕了是因为我陷入了车站的阴霾。 ‘导航图’不让我走出下一步,否则我肯定已经消失了。我们不能向前走了。前方一定有什么……但是那里太黑,我的视线达不到,我根本不知道那里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看!” 他麻利地把地图举着让他们看。 “你们看到了吗?拿你们的手电筒照着它。看从这里到中国城站的路线!不要告诉我你们什么也没看到。” 苏梦帆仔细察看了图上的那一小部分,着急得把眼都看疼了,可他仍不明白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是他没有勇气向可汗承认这个。 “你们瞎了吗?真的什么也看不到?这下面的路线全是黑的!再往前走全是死亡!”可汗低声地说着,猛地拉回了地图。 苏梦帆谨慎地盯着他,觉得可汗又一次像个疯子。 振亚曾告诉过他,关于独自走进隧道的事,关于任何从隧道里生还的人都会由于害怕而变疯的事——难道这些已经发生在可汗身上了吗? “我们也不能回头了!”可汗小声地说。 “当那里被一片好情绪笼罩时,我们成功地走过来,但现在黑暗正从那儿袭来,正在酝酿一场风暴。 现在我们唯一熊做的就是向前走,但不是通过这条隧道,而是通过和它平行的那条隧道。嘿!” 他朝人群喊,“你们是对的,我们必须前进,但是我们不能沿着这条路线走,否则等待我们的就是毁灭和死亡!” “那么,我们怎样前进?”他们中的一个人疑惑地问。 “我们得跨过车站,走另一条平行的隧道——我们必须这么做。尽快!” “哦,不!”人群中的一个人大喊道。“大家都知道,如果要走的隧道是畅通的,我们是不会走另一个方向的隧道的——这是不好的迹象,必死无疑!我们不会走左手边的隧道的。” 人们焦躁地来回走动着,有几个人表示同意。 “他说的是什么?”苏梦帆问可汗。 “显然是当地民间传说,”他皱着眉头说。 “该死的!没有时间说服他们了我也没这力气……听着!” 他对他们说:“我要走那条平行的隧道,相信我的人跟我走。其他的人,再见了,永远……我们走!”他向苏梦帆点点头,拿起他那沉重的背包,爬上了站台的边沿。 苏梦帆犹豫不决,愣住了。 一方面,可汗知道的关于这些隧道和地铁的东西远远超过人类的理解力,你可以依赖他,另方面,这牲被诅咒的隧道有亘古不变的法则,你只能和人群起进去,因为这是成功的唯一希望…… “怎么回事?包太重了?把手给我!”可汗把手掌伸向他,跪在地上。 苏梦帆实在不想看到他那一刻的目光,之前有几次他非常害怕看到这个男人眼中的那种闪烁,他害怕看到可汗疯子般的眼神。可汗知道他拒绝的不仅是人们的警告,还有隧道本身的警告吗? 只感到隧道的本质就够了吗? 他指的“导航图”——那张烧焦了一角的地图上的地方,也并不是黑色的。 苏梦帆愿意发誓说它是褪了色的橙色,和其他线的颜色一样。那么问题在于,到底是谁瞎了眼? “你不在等什么?你不知道再耽误下去,我们都会死吗?你的手!看在上帝的分上,把你的手给找!”可汗大声地喊,但是苏梦帆慢慢地,迈着小步远离可汗,低着头,向抱怨着的人群走近。 “过来,兄弟,到我们这来,没有必要理那个笨蛋!住这里你更安全!”他听到人们说。 “傻瓜!你会和他们一起毁灭!如果你不在乎你的生命,那么至少想想你的使命!” 苏梦帆鼓起勇气,终于抬起头,盯着可汗睁大的眼睛,但是里面没有疯子般的光线,只有绝望和疲劳。 苏梦帆开始怀疑自已,他停住了——正在那时,有人悄悄地走到他身旁,轻轻地拉他。 “我们走!让他一个人去死,他只想把你一起拖进坟墓!”苏梦帆听着那个人说。 他沉重地感到这句话的意思,他慢慢地理解他们,抵抗片刻之后,他任由那个人领着他,走向了人群。 第六十一章 先知 人群出发了,向黑暗的南方隧道前进。他们走得出人意料的慢,好像受到重介质之类的摩擦影响——他们像是在水中走。 然而,可汗以惊人的轻快跳离站台,跳到路上,快速跳跃两步,他就到了人群这边。 一举击倒领着苏梦帆的男子,抓住苏梦帆,把他的身子向后拉。 在苏梦帆看来,这一切似乎是慢动作。 看着可汗到自己的身边,一时默默惊喜,可汗的动作似乎只用了几秒钟,苏梦帆便看到那个轻轻抓着他的肩膀、穿篷布夹克的长着胡子的人,硬硬地倒在地上。 但是从可汗截获自己的那刻起,时间开始加速,人们听到声音后的反应,在苏梦帆看来像闪电般快速。 那些人把枪对准可汗,走向可汗。 可汗将苏梦帆轻轻一推,一只胳膊把苏梦帆挤到他这边,让苏梦帆挡住他自己的身体。 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前,手中举着苏梦帆闪着淡淡光的新机枪。 “走,”可汗嘶哑地说。 “我不想杀你,反正一小时内你就会死。不要管我们,走,”可汗一边说,一边向车站的中间移动,一步一步地,犹豫的人群的身影,开始变成模糊的轮廓,消失在黑暗中。 苏梦帆听到一阵忙乱声,他们可能在帮助被可汗击倒的那个长胡子的人,人们开始向南方的隧道入口前进。 他们决定不再和可汗一起。 到了这时,可汗才放下枪,突然命令苏梦帆走上站台。 “再多一步,我就会因为救你而受伤,我青年的朋友,”可汗以毫不掩饰的激动说。 苏梦帆乖乖地爬上去。 可汗跟着他,拿起他的东西,他走进黑暗。 苏梦帆尾随其后。 塞塔耶胡站的大厅很短,车边足一个大理石墙壁的死胡同,右边墙壁的缝隙处有—根轧纹铁,这就是在手电筒的光线下你能看的最远地方。 因年久而泛黄的大理石覆盖着只有三个拱门的车站整体。 连接这个牟站和被红军改名为基洛夫州站的切斯蒂—普鲁德站之问的阶梯是灰色混凝士块构成的墙壁。 车站非常空,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没有任何人类的痕迹,没有老鼠,没有蟑螂。 苏梦帆看了看四周,他记起他和波旁的谈话,证实了老鼠什么也不害怕,如果一个地方连老鼠也没有,那么那里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汗抓住他的肩膀,快步穿过大厅,苏梦帆能感觉到可汗在颤抖,即使隔着他的夹克。 当他们把行李放在站台的边缘上时,突然一束微弱的光从后面照过来,苏梦帆再次因他伙伴在危险时的快速反应而吃惊。 瞬时间,可汗站在地面上.朝光源的方向回头看去。 光线不是很强,但是它直直地射向他们的眼睛,很难看清是谁在找他们。 片刻耽误后,苏梦帆也跳回地面上,他爬到自己的背包旁,拿出之前携带的旧武器。 武器很重很不便使用,但是它有完美的762口径,任何人中枪,身上有这样个口子,都很难再动弹。 “你要做什么?”可汗咆哮着说,苏梦帆最后明白了如果那个人想杀他们,他早就已经动手了。 借着手电筒的光和枪的瞄准线,能看到那几大概的情形:那个人无助地蹲在地上。 是的,如果那家伙想杀了苏梦帆和可汗的话,他们早就躺在血泊之中了。 “不要开枪!”一个声音叫道。“没必要……” “关掉你的手电筒!”可汗说,他走向圆柱去拿他自己的手电筒。 苏梦帆坚定地举着自己的武器,并闪向一边,走出光线,藏在一个拱门的后面。 如果有人想开枪,他就能立刻打死那个人。 但是可汗的命令发出后,那个陌生人马上照做了。 “很好!”可汗一边说,“现在把你的武器放到地上!”他的声音少了一些紧张。 苏梦帆听到了金属掉在花岗岩地板上的声音。 并一直用枪瞄准陌生人的武器,看着那个人慢慢地走出来,出现在大厅。 苏梦帆计算得很准——在他前方十五步之处,借着手电筒光线在拱门上的反光,看清了陌生人:原来就是在苏哈列夫站引起了冲突的那个大胡子男子。 “不要开枪,”大胡子再次用发颤的声音说。 “我没有打算袭击你们。我决定和你们一起走。你说过任何人想要就可以来……我……我相信你,”大胡子对可汗说。 “我也感觉那边会出事,右边的那个隧道。那些人已经出发了、他们去了,但我留了下来,我想和你们一起走。” “觉悟不错,”可汗一边说着,一边特意打量这个家伙。 “但是我的朋友,我没法信任你,谁知道这是为什么呢。”他嘲弄地补充说。 “我们会考虑你的建议,条件是你把你的武器交给我,在隧道里你走在我们的前面。如果想耍什么花样,你不会有好下场。” 大胡子男子用脚把他的枪踢给可汗,小心地把儿个备用于弹放在旁边。 苏梦帆从地上捡起它们,端着枪走近他。 “我抓到他了!”苏梦帆大喊。 “举着双手!”可汗喝道,“跳到小路上,快。站在那里,背向我们!” 走进隧道两分钟后,他们走进了一个狭窄的三角地形里——大胡子男子名叫埃斯,走在可汗和苏梦帆五步之前。 三人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惨叫,但它似乎刚发出来就立刻停止了…… 埃斯吓坏了,回头看着他们,甚至忘了把他的手电筒指向他们这边。 手电筒在他手中颤抖,从下面往上照在他的腔上,成了一个恐怖的鬼脸,这对苏梦帆来说比听到惨叫叫更恐怖。 “是的”可汗点点头,“他们的选择是错的,但是我想时间会证明我们是否也是错的。” 他们继续前行。 苏梦帆不时看看他的保护者,他注意到可汗显得越来越疲惫,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步伐也不稳了,脸上聚集起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而他们此时还没走多远…… 显然,这条路对他比对苏梦帆来说更累。 苏梦帆想着是什么在消耗他同伴的力气,这个年轻人禁不住回想可汗在这种情况下似乎是对的,他又救了苏梦帆一次。 如果苏梦帆跟着车队朝右边的隧道走去,他绝对已经死了,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那边有很多人——至少六个。 那个铁一般的法则失效了吗? 可汗早知道——他早知道! 不管那是预感或者是“导航图”的魔法的作用……这似乎很滑稽,纸上有一点墨水就是个魔法。 那张烂纸真的救了他们? 可是,从苏哈列夫站到塞塔耶胡站的路线曾经是橙色的,绝对是橙色。难道它真的变黑了? “这是什么?”埃斯突然停住,不安地问可汗。 “你感觉到了吗?从后面……” 苏梦帆疑惑地看着大胡子,想要讽刺他那受刺激的神经,因为他自己丝毫感觉不到任何东两。 压抑和危险的沉重感从他们离开苏哈列夫站时就已经消失了,但是令他苏梦帆吃惊的是,可汗愣在那里,示意他们保持安静,把脸转向他们走来的方向。 “多敏锐的感觉!”可汗半分钟后说。 “我们很佩服,像佩服女王一般的佩服,”并补充上一些理由。 “如果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一定要仔细讨论这个。你什么也没听到吗?”可汗询问苏梦帆。 “没有,一切似乎都很安静,”苏梦帆听了听,答道。 此时,他内心充满各种情绪…… 嫉妒? 冒犯? 愤怒? 他的保护者竟然这样评价这个两个小时前威胁过他们生命的大胡子男子? “你是对的,”苏梦帆对埃斯说,证实了那男子的怀疑。 “有东西朝这边走来。我们必须快速前进。”可汗又听了听,用狼一般的方式嗅了嗅。 “它像波浪一样从身后过来,我们必须跑!如果它覆盖了我们,那么游戏就结束了,”说完,可汗开始疾走。 苏梦帆不得不跟着可汗匆匆往前走,他几乎是跑着的,以免被落下。 埃斯现在也快速地和他们并肩走着,快速地移动着他的短腿,喘着粗气。 他们像这样一直奔走了十分钟,苏梦帆却仍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弄得自己上气不接下气,他记得身后的隧道是又空义干净的,这么跑还可能会绊倒在横木上,为什么要跑? 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在被谁追赶。 可十分钟后苏梦帆也感觉到它了,它确实在追赶他们,步伐艰难地一步一步追赶他们——是一些黑的东西,不是波,倒更像是一阵旋风——黑色的旋风,切断他们的宁静…… 如果它赶上他们,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和其他六个人,以及其他独自在致命的时间进入隧道的冒险傻瓜一样的命运。 魔鬼般的飕风肆虐,可以带走任何活着的东西。 这种推测和模糊的理解急速掠过苏梦帆的脑海,他焦虑地看了一眼可汗。 可汗回过头来,明白了一切。 开单章说一些事 很抱歉,今天就只有一章…… 想说的事情就分为三点来说。 第一个就是关于这本小说的问题。 现在的读者是越来越少了,有效追读从开书到现在一直都是个位数。 其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确确实实写的不咋滴,这一点必须要承认。 不但剧情又长又臭,标点符号用的也让读者看到十分不舒服。 自身选择的开头游戏也不合适,书友圈里各个读者提供的任何一款游戏,都要比这个更加受欢迎。 另外就是,开头第一章“记忆封锁”这个设定,我想这应该劝退了百分之八九十的读者。 这一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但我也只是为了顾及剧情,不得不将主角对游戏剧情记忆进行封锁。看到这里的读者,想必也已经知道主角本身就是处于失忆状态,所以为了不造成剧情的冲突,就只在前期做了处理,中后期就会解开。 以及有读者反应,对隧道黑暗的描写过于频繁,容易造成视觉疲劳。 这一点,我做出解释:地铁虽然跟辐射都是处于末世大背景下的,但地铁不同于辐射‘开局一条狗,装备全靠捡’的风格,所以更多就是对末世那种恐怖氛围的烘托。 并且一开始就是以地铁隧道为舞台,因此才进行了大篇幅的描述。 不过,帆路在此向各位读者保证,接下来的剧情一定会减少对隧道的描述。而且主角不久后就要到地面上活动了,到时隧道的描写几乎就没有。 第二点就是我自身的问题。 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懒人患者,写小说也是打游戏的时候,脑子一热,才有了这种冲动。 小说不是直发的,而是内投的。当时写完后就直接发给编辑了,但没有想到竟然通过了。 现在就好想有个系统可以把我关进小黑屋里,一天24小时不停的码字。 从写小说到现在还不足一个月,很多地方都是靠着冲劲驱使的。 写之前,也没有做过任何市场调研,没有充分顾及到各位读者的感受。 写之前,觉得自己有多nb,发出来就意识到自己有多sb。 但毕竟也是自己第一本小说,所以一定会写完的,即使没有多少人看。 第三点就是后续更新的问题。 在这里,十分感谢“生污科学”、“我想我是疯了ii”、“爆爆的坏小子”、“孤王之意”、“小胖鲲鸭”、“书友”、“就叫八级大狂风好了”等各位读者这段时间对本作品的支持。 还有其他读者对作品的鼓励,给帆路的码字带来很大的动力。 不过,15号就要入职工作了,由于路途遥远,电脑等设备需要提前邮递过去。只能等整顿下来。 因此更新就会受到影响,不过为了不影响上架,所以从今天到上架前每天就只会更新一章。(快上架了,预计一星期左右。) 而这段时间,会进行对后续剧情的再次梳理,以及学习更多写作的知识。 到时,会给大家带来更好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二章 良心 “怎么,你也感觉到了?”可汗惊呼,“不好!这说叫它已经很近!” “我们必须走得更快,”苏梦帆一边喘息一边跑。“在没有太晚之前。” 可汗加快步伐,现在他大跨步地跑了起来,什么也不说,也没有再回答苏梦帆的问题。 甚至苏梦帆在他身上看到的疲惫的痕迹也消失了,某种野兽专题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苏梦帆已经在跑着追赶可汗,但是当他们刚要摆脱那个追赶他们的东西时,埃斯绊在根横木上,稀里糊涂摔在了地上,他的脸和手上满是鲜血。 出于惯性,在他们意识到埃斯倒下之前,他们又跑出去了十几步。 苏梦帆真的不想停下来,回去找那个家伙——想把那个短腿儿爱拍马屁的家伙和他惊人的直觉一并留给黑暗,想自己在那个东西赶上他们之前一直前进。 这是个令人反感的想法,但是苏梦帆被想要逃离和留下那个跌倒的人的这种想法控制着,他的良心沉默了。 所以,当可汗急忙退回去,把大胡子男子拉起来时,苏梦帆感到有些失望。 苏梦帆原本希望可汗和他一样怀着轻蔑别人生命的态度,毫不犹豫的忘掉那个男子,把他像卸包袱一样丢在隧道里,继续前进。 但可汗命令苏梦帆扶着埃斯一只受伤的胳膊,他扶着另一只,三人一起拉着手前进,这使他们的步履更加艰难了。 埃斯呻吟着,咬着牙忍耐着疼痛一步一步前进,但是苏梦帆除了对他越来越愤怒之外。 感觉不到一丝同情,又长又重的机枪敲打着苏梦帆的腿,他也没办法腾出一只手按住它。 死亡已经很近了——如果他们停下等半分钟,不祥的漩涡就会追上他们,把他们鞭打和撕碎成最小块。 只要一秒的时间,他们就不能再呼吸这个宇宙的空气了,他们会在瞬间里爆发出死亡的惨嚎…… 这些想法并没有使苏梦帆瘫软下去,反而混杂着恶意和愤怒,给了他更大的力量,似乎每跑一步他都会获得更多气力一般。 突然间,那不祥的黑色漩涡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危机感消失得太突然,把每个人的意识异常空虚地留在原地,像拔掉一只牙后的空落感,而他们现在正在用舌尖感觉牙齿刚被拔出后留下的那个坑。 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是隧道——干净、干燥,也十分安全。 所有恐惧和幻想下的逃跑,所有的特殊感觉和认知,现在在苏梦帆看来都那么滑稽、愚蠢和荒诞,以至他大笑出声来。 埃斯,也跟着他停下来,刚开始惊奇地看着他,而后也大笑起来。 可汗生气地看着他们,唾骂道:“哼,什么这么好笑?现在感觉很好,对?这么安静,这么干净是不是?”他一个人继续走。 这时苏梦帆意识到,他们距离前面的车站只有五十步远了,已可以看到隧道尽头的亮光。 可汗在进站口停下,他站在铁楼梯上,现在他有时间抽上一根家乡生产的烟了,他们笑着,完全放松,悠闲地往前走完他们的五十步。 对于用笑声代替了呻吟的一瘸一拐的埃斯,苏梦帆突然产生出一种同情和怜悯。 他想起在埃斯跌倒时浮现在脑海的想法就很惭愧,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 当他看到可汗疲倦、消瘦的脸和他仔细审察他们的犹疑神情时,苏梦帆又感到一丝不安。 “谢谢!”靴子踩在楼梯上发山咚咚的声音,埃斯爬上站台对可汗说。 “若不是你救了我……那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没把我丢在那儿。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这事!” “别担心。”可汗的回答不带半点儿感情色彩。 “你为什么回来救我?” “我对你感兴趣,我想和你说话。”可汗把烟头扔在地上,耸耸肩,“仅此而已。” 说完,便爬上楼梯。 苏梦帆看了埃斯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跟着可汗上了楼梯。 上了楼梯便发现,和平大道站跟上次和指挥官等人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次加上了护栏,看到了标志着边境线的火光,沿途也放上了路障。 而且远远都没有听到站台那里传来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苏梦帆发现这里的和平大道站不同于塞塔耶胡站那种的破败,更像是波列扎耶夫站那样上百人神秘的消失。 可汗的靴子在铁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走了几步之后,隧道向左边转弯,转过去一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在地铁站了。 一束白晃晃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从黑暗隧道里看不见灯光那边的情形。 灯源处,摆放着一张小桌子,边上坐了一个穿着奇怪而又过时的老旧黑色马甲制服、戴着一顶深灰色的库班帽而脸上带着防疫口罩的男人。 而男人的左右各站一个重骑兵,他们穿着深绿色的盔甲,手中拿着火焰喷射器。 “欢迎。”他跟苏梦帆等人打了个招呼,移开了手电筒,“你们是从全俄展览馆站来的吗?”。 可汗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从戈梅斯城站那里来的。”说完并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男人看完后,随口说道,“既然不是从全俄展览馆站来的,那进去后要去消毒。说不准你们身上也会携带病毒。” “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梦帆刚才听到对面的男人提到了全俄展览馆站的时候,氛围就显得十分紧张。 “那里?你说的是全俄展览馆站。那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瘟疫,死了好多人。 据说是哪个混蛋把地面上的病毒带了进来。”男人的声音从防疫口罩传出显得闷闷的。 而防疫口罩后面的带子紧紧赖着男人的脸颊,呼吸阀的抖动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的那么急促。 登记完后,三人便从站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个帐篷。苏梦帆等人交完钱,便走了进去。 “丢下你的鞋子和你的所有衣服,把它们放在那个箱子里。有人会进行清洗和消毒的,并且他们还会检查你的帆布背包。那边的桌子上是裤子和外套,穿上它们。”入口处的男人说道。 从帐篷走出,便看到这里的场景跟之前截然不同。 热闹的叫卖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静谧的安静。 即使这里有着被一根贯穿整个地铁站的金属线,串联在一起的灯光照射着,但苏梦帆依旧感受不到心安。 感受着从圆拱里面发出了柔和的黄色灯光,而这次眼前却没有再一次的浮现出那副奇怪的画面。 苏梦帆看着站内的场景: 柔和黄色的灯光下,帐篷在站内东边的角落随意的摆放着。 走动的人们脸上大都是悲伤的神色,就连一旁的孩童也被大人紧紧看着。 只见那些穿着多功能马甲,双臂搁绑着带着尖刺的护板的汉莎骑兵在地铁内巡逻着。 而他们的头上不同于刚才在门口见到那个男人带的防疫口罩,则是带着套头面罩与防风眼镜。 嘴巴那里左右各有一个呼吸阀,一条长长的管道连接着背面的氧气罐。而胸口的位置还有一个对讲机。 苏梦帆看到这个场景,内心难免有些悲伤。 本就因为核战争的爆发,导致超过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因此而丧命。 仅仅只有那些躲在莫斯科地铁站的人们,才因此躲过这场浩劫。 但又由于辐射尘的大面积覆盖,导致黑暗生物的滋生。 更多人类也因此而失去性命,而现如今的瘟疫爆发,让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地铁站,再次陷于绝境。 看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全俄展览馆站。 不知道阿尔乔姆还在不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梦帆开始为那个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开始担心了起来。 而且还十分好奇,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对他的现象只停留在那张照片和图书馆的那次幻境。 记得,他跟自己一样都是有着蓝色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样美丽。 但不知阿尔乔姆是否还记得战争前的世界了,想着下次遇到那些战争前的明信片的话,就收藏起来。 想到这里,苏梦帆不禁用手握着胸口前的弹壳项链,那里有着自己对这个世界唯一美好的留念。 “阿尔科恩,来。有些事我们要谈谈了。”就在苏梦帆还沉浸在对美好怀想的时候,一旁的可汗扯了一下苏梦帆的衣袖,说道。 并示意埃斯去找找吃饭的地方在哪。 第六十二章 良心 “怎么,你也感觉到了?”可汗惊呼,“不好!这说叫它已经很近!” “我们必须走得更快,”苏梦帆一边喘息一边跑。“在没有太晚之前。” 可汗加快步伐,现在他大跨步地跑了起来,什么也不说,也没有再回答苏梦帆的问题。 甚至苏梦帆在他身上看到的疲惫的痕迹也消失了,某种野兽专题的东西再次出现在他的身上。 苏梦帆已经在跑着追赶可汗,但是当他们刚要摆脱那个追赶他们的东西时,埃斯绊在根横木上,稀里糊涂摔在了地上,他的脸和手上满是鲜血。 出于惯性,在他们意识到埃斯倒下之前,他们又跑出去了十几步。 苏梦帆真的不想停下来,回去找那个家伙——想把那个短腿儿爱拍马屁的家伙和他惊人的直觉一并留给黑暗,想自己在那个东西赶上他们之前一直前进。 这是个令人反感的想法,但是苏梦帆被想要逃离和留下那个跌倒的人的这种想法控制着,他的良心沉默了。 所以,当可汗急忙退回去,把大胡子男子拉起来时,苏梦帆感到有些失望。 苏梦帆原本希望可汗和他一样怀着轻蔑别人生命的态度,毫不犹豫的忘掉那个男子,把他像卸包袱一样丢在隧道里,继续前进。 但可汗命令苏梦帆扶着埃斯一只受伤的胳膊,他扶着另一只,三人一起拉着手前进,这使他们的步履更加艰难了。 埃斯呻吟着,咬着牙忍耐着疼痛一步一步前进,但是苏梦帆除了对他越来越愤怒之外。 感觉不到一丝同情,又长又重的机枪敲打着苏梦帆的腿,他也没办法腾出一只手按住它。 死亡已经很近了——如果他们停下等半分钟,不祥的漩涡就会追上他们,把他们鞭打和撕碎成最小块。 只要一秒的时间,他们就不能再呼吸这个宇宙的空气了,他们会在瞬间里爆发出死亡的惨嚎…… 这些想法并没有使苏梦帆瘫软下去,反而混杂着恶意和愤怒,给了他更大的力量,似乎每跑一步他都会获得更多气力一般。 突然间,那不祥的黑色漩涡消失了,完全消失了。 危机感消失得太突然,把每个人的意识异常空虚地留在原地,像拔掉一只牙后的空落感,而他们现在正在用舌尖感觉牙齿刚被拔出后留下的那个坑。 他们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是隧道——干净、干燥,也十分安全。 所有恐惧和幻想下的逃跑,所有的特殊感觉和认知,现在在苏梦帆看来都那么滑稽、愚蠢和荒诞,以至他大笑出声来。 埃斯,也跟着他停下来,刚开始惊奇地看着他,而后也大笑起来。 可汗生气地看着他们,唾骂道:“哼,什么这么好笑?现在感觉很好,对?这么安静,这么干净是不是?”他一个人继续走。 这时苏梦帆意识到,他们距离前面的车站只有五十步远了,已可以看到隧道尽头的亮光。 可汗在进站口停下,他站在铁楼梯上,现在他有时间抽上一根家乡生产的烟了,他们笑着,完全放松,悠闲地往前走完他们的五十步。 对于用笑声代替了呻吟的一瘸一拐的埃斯,苏梦帆突然产生出一种同情和怜悯。 他想起在埃斯跌倒时浮现在脑海的想法就很惭愧,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 当他看到可汗疲倦、消瘦的脸和他仔细审察他们的犹疑神情时,苏梦帆又感到一丝不安。 “谢谢!”靴子踩在楼梯上发山咚咚的声音,埃斯爬上站台对可汗说。 “若不是你救了我……那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没把我丢在那儿。谢谢你!我会永远记住这事!” “别担心。”可汗的回答不带半点儿感情色彩。 “你为什么回来救我?” “我对你感兴趣,我想和你说话。”可汗把烟头扔在地上,耸耸肩,“仅此而已。” 说完,便爬上楼梯。 苏梦帆看了埃斯一眼,没有说什么,就跟着可汗上了楼梯。 上了楼梯便发现,和平大道站跟上次和指挥官等人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这次加上了护栏,看到了标志着边境线的火光,沿途也放上了路障。 而且远远都没有听到站台那里传来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苏梦帆发现这里的和平大道站不同于塞塔耶胡站那种的破败,更像是波列扎耶夫站那样上百人神秘的消失。 可汗的靴子在铁楼梯上发出咔咔的声音,走了几步之后,隧道向左边转弯,转过去一看,眼前豁然开朗——他们已经在地铁站了。 一束白晃晃的灯光照在他们的脸上,从黑暗隧道里看不见灯光那边的情形。 灯源处,摆放着一张小桌子,边上坐了一个穿着奇怪而又过时的老旧黑色马甲制服、戴着一顶深灰色的库班帽而脸上带着防疫口罩的男人。 而男人的左右各站一个重骑兵,他们穿着深绿色的盔甲,手中拿着火焰喷射器。 “欢迎。”他跟苏梦帆等人打了个招呼,移开了手电筒,“你们是从全俄展览馆站来的吗?”。 可汗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从戈梅斯城站那里来的。”说完并拿出了自己的证件。 男人看完后,随口说道,“既然不是从全俄展览馆站来的,那进去后要去消毒。说不准你们身上也会携带病毒。” “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梦帆刚才听到对面的男人提到了全俄展览馆站的时候,氛围就显得十分紧张。 “那里?你说的是全俄展览馆站。那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瘟疫,死了好多人。 据说是哪个混蛋把地面上的病毒带了进来。”男人的声音从防疫口罩传出显得闷闷的。 而防疫口罩后面的带子紧紧赖着男人的脸颊,呼吸阀的抖动在灯光的照射下显的那么急促。 登记完后,三人便从站台走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了一个帐篷。苏梦帆等人交完钱,便走了进去。 “丢下你的鞋子和你的所有衣服,把它们放在那个箱子里。有人会进行清洗和消毒的,并且他们还会检查你的帆布背包。那边的桌子上是裤子和外套,穿上它们。”入口处的男人说道。 从帐篷走出,便看到这里的场景跟之前截然不同。 热闹的叫卖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便是静谧的安静。 即使这里有着被一根贯穿整个地铁站的金属线,串联在一起的灯光照射着,但苏梦帆依旧感受不到心安。 感受着从圆拱里面发出了柔和的黄色灯光,而这次眼前却没有再一次的浮现出那副奇怪的画面。 苏梦帆看着站内的场景: 柔和黄色的灯光下,帐篷在站内东边的角落随意的摆放着。 走动的人们脸上大都是悲伤的神色,就连一旁的孩童也被大人紧紧看着。 只见那些穿着多功能马甲,双臂搁绑着带着尖刺的护板的汉莎骑兵在地铁内巡逻着。 而他们的头上不同于刚才在门口见到那个男人带的防疫口罩,则是带着套头面罩与防风眼镜。 嘴巴那里左右各有一个呼吸阀,一条长长的管道连接着背面的氧气罐。而胸口的位置还有一个对讲机。 苏梦帆看到这个场景,内心难免有些悲伤。 本就因为核战争的爆发,导致超过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因此而丧命。 仅仅只有那些躲在莫斯科地铁站的人们,才因此躲过这场浩劫。 但又由于辐射尘的大面积覆盖,导致黑暗生物的滋生。 更多人类也因此而失去性命,而现如今的瘟疫爆发,让这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地铁站,再次陷于绝境。 看到这里,突然想到了全俄展览馆站。 不知道阿尔乔姆还在不在那里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梦帆开始为那个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面的弟弟,开始担心了起来。 而且还十分好奇,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对他的现象只停留在那张照片和图书馆的那次幻境。 记得,他跟自己一样都是有着蓝色的眼睛,就跟天空一样美丽。 但不知阿尔乔姆是否还记得战争前的世界了,想着下次遇到那些战争前的明信片的话,就收藏起来。 想到这里,苏梦帆不禁用手握着胸口前的弹壳项链,那里有着自己对这个世界唯一美好的留念。 “阿尔科恩,来。有些事我们要谈谈了。”就在苏梦帆还沉浸在对美好怀想的时候,一旁的可汗扯了一下苏梦帆的衣袖,说道。 并示意埃斯去找找吃饭的地方在哪。 第六十三章 梦境 餐厅坐落在中心帐篷里。 根据所有的一切来看,吃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因为只有很少人还在简陋的家制桌子边。 可汗让苏梦帆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给了埃斯一些硬币并示意他带些食物回来。 几分钟后埃斯回来了,他用托盘放着三只碗走了进来。里面盛着冒烟的,并引起食欲的灰色稀粥。 埃斯将食物放在桌子上,耸了耸肩有些遗憾的说道:“这里由于瘟疫的缘故,食物都有些供应不上了,而那些平常就可以用几个硬币就可以吃到的美味——烤老鼠。但因为害怕传播细菌,便禁止进行老鼠的贩卖。” 看到可汗那让人放心的眼神,苏梦帆才大胆吃起来,他一口气把它吃光了。 尽管很难界定它是用什么特殊的材料做的,但是地方饭菜吃过之后确实味道很好。 苏梦帆吃过之后将陶钵放到了一边,平静地看了看四周。 两个人仍然坐在相邻的桌子旁,静静地说话。尽管他们穿着传统的棉袄,可是他们外表上的某种东西让他觉得他们穿着全套的防护服,且拿着上了膛的自动来复枪。 穿棉袄的人随便打量了一下苏梦帆又回到了自己的悠闲谈话中。 而刚好可汗喝完粥,便摆手示意着。 “阿尔科恩,我想我们是时候要分开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聆听’的能力。这样的你,即使是一个人在这个漫漫无痕的隧道里,依旧有一分安全的保障。”可汗对一旁的苏梦帆说道。 “而你也发现了,这个隧道除了那些怪物潜在的危险,而且还存在着迷惑心智的风险。而这份危险也将伴随着你以后的历险。 不过你,对这些别人无法抵抗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抗性。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可汗紧紧盯着苏梦帆的眼睛说道。 那如同狼一般的眼神,让苏梦帆不禁恶寒了起来。 静静地,几分钟过去了。 “我们该休息了。”可汗缓缓开了口。 ………… 铺好的帆布床,的确在那里等着他呢,而且角落里竖着一个写有他名字的塑料袋。 苏梦帆进入吱吱叫的帆布床的弹簧面上,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稍微褪色的图片映在眼前。 真的会是他的吗? 他现在怎么了? 不管是对于全俄展览馆站,还是对于整个地铁,他必须要找到机会去全俄展览馆站问一问在那次鼠疫逃生出来的人: 这张照片里有谁? 是我的母亲吗? 或者不是她? 苏梦帆亲吻了那张照片,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弹壳里面,然后心满意足地挂在脖子上。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渐渐有了头绪。过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当苏梦帆醒来离开帐篷之后,他没有考虑车站有多少改变了。 不到十栋完整的住宅单元还留在那里,其余的都坏了或者烧毁了,墙面带着烟灰,且带有子弹的麻点、灰泥,还有大块的混凝土不断地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月台的边缘流淌着不祥的黑色小河,它们是未来洪水的先兆。 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小女孩在其中一个帐篷的边上玩着玩具。 从另一个月台,就在车站的新出口处的楼梯那延伸出来了低沉的尖叫声。 只有两个幸存的应急照明灯驱散了大厅的黑暗。 苏梦帆留在帆布床的前端处,寻找冲锋枪消失的地方。 他搜查了整个大厅都没找到,他只得接受事实,必须不带武器地离开。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苏梦帆想问一下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可是她一看到他,就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如此一来,要想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苏梦帆没有管那个呜咽地掉着眼泪的小女孩,他小心地穿过拱门看了看通道。 映入他眼帘的第一个东西是拧在大理石上的散的铜字“v……nkh”,“d”(vdnkh是全俄展览馆站的英文缩写)在哪里? 只能看见一个暗迹。 在沿着大理石的整个题词上出现了一道深的裂缝。 他必须检查一下隧道里出了什么事。 如果有人占领了车站,那么在回去寻求帮助之前他必须仔细地查看一下环境,准确地向来自南部的同盟者解释他们所面临的危险。 突然,在线路入口处的后面,有一处不可穿越的黑暗,以至于苏梦帆不能看见比白己手臂的肘部更远的距离。 有个东西在隧道的深处发着奇怪的咯咯声,疯子才会不带武器到那里。 听了一会儿声音,他开始听见了沿着地板水的潺潺声,包围了他的靴子,朝着全俄展览馆站往回急流着。 他的腿晃了晃,拒绝往前迈。 他头脑中的声音一再警告说继续走是很危险的,风险太大,而且他在这样的黑暗中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任何东西来。 苏梦帆往隧道看不见的深处每走一步,就感觉到好像一种黑色冰冷的恐惧在一滴一滴地渗人自己的心里。 好多次他都受不了,转过身就仓促地奔向了车站。 可是,他没有看到黑暗中的枕木,被其中的一块绊倒了,他知道现在不可避免的结局就要来了。 他浑身冒汗,甚至当时还没来得及考虑到自己已经在梦中从帆布床上掉了下来。 他的头异乎寻常地沉,太阳穴处一阵钝痛,苏梦帆在地板上又呆了几分钟,直到自己想起来为止。 那时他不能自己站起来,但他头脑清醒,噩梦的残余完全消失了,他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大概在梦些什么了。 他提起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看。 除了一些哨兵,没有一个人。 现在是晚上了,苏梦帆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潮湿的空气,回到了帐篷,伸直地躺在了帆布床上,像木头似的睡着了,没有做什么梦。 ………… 可汗叫醒了他。 他穿着带有翻领的深色绝缘外套和带有口袋的军裤,看起来好像现在他随时要离开车站一样。 头上戴着旧的黑色战斗帽,而且苏梦帆看起来很熟悉的两个大包竖在他的脚旁。 可汗用自己的靴子将其中一个挪向苏梦帆说:“这里是鞋子、制服、背包和武器。把你的鞋换了,准备好。你不必穿任何盔甲,我们不想到地面上去,只是随身带上它。我们半小时后离开。” 苏梦帆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他眨着半醒的眼睛,克制着哈欠。 “当然是库尔斯克站,如果你还行,接着沿着莫斯科地铁5号线去g广场站,再到列宁图书馆站。不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我掩护你离开。” “那埃斯呢?他怎么办。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这个不用你关心,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现在重要的是,先送你离开这里。” 可汗坐在了竖在角落里的凳子上,从口袋里抽出一份报纸,自己卷了只烟,并不时地看着苏梦帆。 对着这种监视的眼睛,苏梦帆很不安,笨拙地处理着每一件东西。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他准备好了。 可汗没有说一句话,从凳子上坐起了身,抓起自己的包,走到了月台。 苏梦帆环顾着房间跟随着他,他们通过一个拱门出去,向着通道走去。 梅尔尼克爬着通道上叠加的木质楼梯,开始向隧道走去。 借着微弱的光,苏梦帆看到隧道那里站着不少汉莎游骑兵。 将火焰喷射器放在一旁,互相交流着,甚至有的倚靠着墙壁打瞌睡。 定眼看了看,大都是站在通往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通道里,让苏梦帆立刻打消了前往全俄展览馆站调查的想法。 可汗和苏梦帆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可汗打了一个手势。便让苏梦帆先等着,自己想办法去引开那些游骑兵。 苏梦帆连忙拉住可汗,并小声的说道:“那个分岔路口通道的尽头,有一个通道,我们可以从那里进。” 可汗听完后,眼睛收缩了一下,并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完后,便向那个通道前进。 借着昏暗的环境下,两人顺着墙壁,聂手聂脚地向今天走去。 没过一会,苏梦帆便看到了碎石。 虽然这次前往的放心跟上次不一样,但想着汉莎联盟既然在另一个放心留下通道了,那理所应当也会在这个通道留下。 面前堆积的碎石有大有小,但想着上次仅仅只有两个士兵,那肯定通道一定不会隐藏在较大的石头后。 确定了大致方向,两人就开始将堆积的碎石慢慢的向一旁摆放。 为了不制造出声音,两人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 因此,当苏梦帆和可汗般完后,早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是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 只见,一个长方形的铁门竖立在两人的面前,门也早已经锈迹斑驳,失去了色泽。而门的门把手那里则挂着一把锁,紧紧的将苏梦帆与库尔斯克站隔开。 由于没有钥匙,就只能暴力拆除了。但不管是用石头砸开还是用枪,两者都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一时间,两人为如何无声破解而苦恼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梦境 餐厅坐落在中心帐篷里。 根据所有的一切来看,吃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因为只有很少人还在简陋的家制桌子边。 可汗让苏梦帆坐在其中一张桌子旁,给了埃斯一些硬币并示意他带些食物回来。 几分钟后埃斯回来了,他用托盘放着三只碗走了进来。里面盛着冒烟的,并引起食欲的灰色稀粥。 埃斯将食物放在桌子上,耸了耸肩有些遗憾的说道:“这里由于瘟疫的缘故,食物都有些供应不上了,而那些平常就可以用几个硬币就可以吃到的美味——烤老鼠。但因为害怕传播细菌,便禁止进行老鼠的贩卖。” 看到可汗那让人放心的眼神,苏梦帆才大胆吃起来,他一口气把它吃光了。 尽管很难界定它是用什么特殊的材料做的,但是地方饭菜吃过之后确实味道很好。 苏梦帆吃过之后将陶钵放到了一边,平静地看了看四周。 两个人仍然坐在相邻的桌子旁,静静地说话。尽管他们穿着传统的棉袄,可是他们外表上的某种东西让他觉得他们穿着全套的防护服,且拿着上了膛的自动来复枪。 穿棉袄的人随便打量了一下苏梦帆又回到了自己的悠闲谈话中。 而刚好可汗喝完粥,便摆手示意着。 “阿尔科恩,我想我们是时候要分开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聆听’的能力。这样的你,即使是一个人在这个漫漫无痕的隧道里,依旧有一分安全的保障。”可汗对一旁的苏梦帆说道。 “而你也发现了,这个隧道除了那些怪物潜在的危险,而且还存在着迷惑心智的风险。而这份危险也将伴随着你以后的历险。 不过你,对这些别人无法抵抗的声音,有着前所未有的抗性。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可汗紧紧盯着苏梦帆的眼睛说道。 那如同狼一般的眼神,让苏梦帆不禁恶寒了起来。 静静地,几分钟过去了。 “我们该休息了。”可汗缓缓开了口。 ………… 铺好的帆布床,的确在那里等着他呢,而且角落里竖着一个写有他名字的塑料袋。 苏梦帆进入吱吱叫的帆布床的弹簧面上,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照片取了出来,稍微褪色的图片映在眼前。 真的会是他的吗? 他现在怎么了? 不管是对于全俄展览馆站,还是对于整个地铁,他必须要找到机会去全俄展览馆站问一问在那次鼠疫逃生出来的人: 这张照片里有谁? 是我的母亲吗? 或者不是她? 苏梦帆亲吻了那张照片,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弹壳里面,然后心满意足地挂在脖子上。 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某些东西渐渐有了头绪。过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当苏梦帆醒来离开帐篷之后,他没有考虑车站有多少改变了。 不到十栋完整的住宅单元还留在那里,其余的都坏了或者烧毁了,墙面带着烟灰,且带有子弹的麻点、灰泥,还有大块的混凝土不断地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月台的边缘流淌着不祥的黑色小河,它们是未来洪水的先兆。 大厅里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位小女孩在其中一个帐篷的边上玩着玩具。 从另一个月台,就在车站的新出口处的楼梯那延伸出来了低沉的尖叫声。 只有两个幸存的应急照明灯驱散了大厅的黑暗。 苏梦帆留在帆布床的前端处,寻找冲锋枪消失的地方。 他搜查了整个大厅都没找到,他只得接受事实,必须不带武器地离开。 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苏梦帆想问一下正在玩耍的小女孩,可是她一看到他,就不由得掉下了眼泪。 如此一来,要想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苏梦帆没有管那个呜咽地掉着眼泪的小女孩,他小心地穿过拱门看了看通道。 映入他眼帘的第一个东西是拧在大理石上的散的铜字“v……nkh”,“d”(vdnkh是全俄展览馆站的英文缩写)在哪里? 只能看见一个暗迹。 在沿着大理石的整个题词上出现了一道深的裂缝。 他必须检查一下隧道里出了什么事。 如果有人占领了车站,那么在回去寻求帮助之前他必须仔细地查看一下环境,准确地向来自南部的同盟者解释他们所面临的危险。 突然,在线路入口处的后面,有一处不可穿越的黑暗,以至于苏梦帆不能看见比白己手臂的肘部更远的距离。 有个东西在隧道的深处发着奇怪的咯咯声,疯子才会不带武器到那里。 听了一会儿声音,他开始听见了沿着地板水的潺潺声,包围了他的靴子,朝着全俄展览馆站往回急流着。 他的腿晃了晃,拒绝往前迈。 他头脑中的声音一再警告说继续走是很危险的,风险太大,而且他在这样的黑暗中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任何东西来。 苏梦帆往隧道看不见的深处每走一步,就感觉到好像一种黑色冰冷的恐惧在一滴一滴地渗人自己的心里。 好多次他都受不了,转过身就仓促地奔向了车站。 可是,他没有看到黑暗中的枕木,被其中的一块绊倒了,他知道现在不可避免的结局就要来了。 他浑身冒汗,甚至当时还没来得及考虑到自己已经在梦中从帆布床上掉了下来。 他的头异乎寻常地沉,太阳穴处一阵钝痛,苏梦帆在地板上又呆了几分钟,直到自己想起来为止。 那时他不能自己站起来,但他头脑清醒,噩梦的残余完全消失了,他再也想不起来自己刚才大概在梦些什么了。 他提起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看。 除了一些哨兵,没有一个人。 现在是晚上了,苏梦帆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潮湿的空气,回到了帐篷,伸直地躺在了帆布床上,像木头似的睡着了,没有做什么梦。 ………… 可汗叫醒了他。 他穿着带有翻领的深色绝缘外套和带有口袋的军裤,看起来好像现在他随时要离开车站一样。 头上戴着旧的黑色战斗帽,而且苏梦帆看起来很熟悉的两个大包竖在他的脚旁。 可汗用自己的靴子将其中一个挪向苏梦帆说:“这里是鞋子、制服、背包和武器。把你的鞋换了,准备好。你不必穿任何盔甲,我们不想到地面上去,只是随身带上它。我们半小时后离开。” 苏梦帆问道:“我们要去哪里?”他眨着半醒的眼睛,克制着哈欠。 “当然是库尔斯克站,如果你还行,接着沿着莫斯科地铁5号线去g广场站,再到列宁图书馆站。不过,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我掩护你离开。” “那埃斯呢?他怎么办。他不跟我们一起吗?” “这个不用你关心,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现在重要的是,先送你离开这里。” 可汗坐在了竖在角落里的凳子上,从口袋里抽出一份报纸,自己卷了只烟,并不时地看着苏梦帆。 对着这种监视的眼睛,苏梦帆很不安,笨拙地处理着每一件东西。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他准备好了。 可汗没有说一句话,从凳子上坐起了身,抓起自己的包,走到了月台。 苏梦帆环顾着房间跟随着他,他们通过一个拱门出去,向着通道走去。 梅尔尼克爬着通道上叠加的木质楼梯,开始向隧道走去。 借着微弱的光,苏梦帆看到隧道那里站着不少汉莎游骑兵。 将火焰喷射器放在一旁,互相交流着,甚至有的倚靠着墙壁打瞌睡。 定眼看了看,大都是站在通往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通道里,让苏梦帆立刻打消了前往全俄展览馆站调查的想法。 可汗和苏梦帆相互对视了一眼,只见可汗打了一个手势。便让苏梦帆先等着,自己想办法去引开那些游骑兵。 苏梦帆连忙拉住可汗,并小声的说道:“那个分岔路口通道的尽头,有一个通道,我们可以从那里进。” 可汗听完后,眼睛收缩了一下,并点了点头。 两人交流完后,便向那个通道前进。 借着昏暗的环境下,两人顺着墙壁,聂手聂脚地向今天走去。 没过一会,苏梦帆便看到了碎石。 虽然这次前往的放心跟上次不一样,但想着汉莎联盟既然在另一个放心留下通道了,那理所应当也会在这个通道留下。 面前堆积的碎石有大有小,但想着上次仅仅只有两个士兵,那肯定通道一定不会隐藏在较大的石头后。 确定了大致方向,两人就开始将堆积的碎石慢慢的向一旁摆放。 为了不制造出声音,两人的动作也是轻手轻脚的。 因此,当苏梦帆和可汗般完后,早已经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是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身上。 只见,一个长方形的铁门竖立在两人的面前,门也早已经锈迹斑驳,失去了色泽。而门的门把手那里则挂着一把锁,紧紧的将苏梦帆与库尔斯克站隔开。 由于没有钥匙,就只能暴力拆除了。但不管是用石头砸开还是用枪,两者都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一时间,两人为如何无声破解而苦恼了起来。 第六十四章 掩护 没过多久,沉寂便被可汗打破了。 可汗向苏梦帆打了打手势,并小声说道,“待会,我掩护你,你用枪对着锁头射击。然后门开了以后,你迅速离开,我来解决其他的问题。” “不行,这样子对你来说,真的是太危险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我们绕路也行。”苏梦帆拒绝了可汗的提议,这样的作法对可汗来说,真的不公平。 可汗见状,立刻打断了苏梦帆的想法,并以严肃的态度说道:“你还在迟疑什么!难道你忘了汉萨联盟将地铁5号环线紧紧控制在手中吗?再说了,我是认识汉萨联盟的高级官员,我毕竟也来这里很多次了。” 苏梦帆感觉可汗说的关系,仅仅只是在安慰他而已。 依旧迟迟不愿意下出决定。 可汗看出来了苏梦帆的顾虑,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自己的时间规则里,很快就要到白天了。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走不掉。 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那把苏梦帆看来很怪的手枪,立刻向门上的锁开了一枪。 整套下来,行云流水。 当苏梦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幽暗寂静的隧道,即使是简单搬运石头的动作都足以发出声响。更何况是子弹射击到锁头,两者撞击发出轰鸣般的声音。 瞬间将这个隧道点燃了。 而分岔口另一个通道门口的游骑兵,都顺着声音向这里靠拢。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可汗把门拉开,将正在发呆的苏梦帆一下子推了出去。 然后关闭了门。 苏梦帆被推着的瞬间,看到可汗对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朝上的动作。 并看到他的嘴巴蠕动着,大概意思是说:“幼狼终究会成长的。” 随后,便看到眼前一片黑暗——门被关上了。 苏梦帆站在门前,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从背包里掏出了可汗送给自己的地图,和那个不用电力就可以发电的电筒。 用力的按压了几下,电筒立马发出了微弱的光。给这个隧道带来一丝的光亮。 便立刻转身向隧道走去。 因为苏梦帆知道,即使是上去用力的敲打铁门的话,可汗也不会给自己开门的。如果这样做的话,还会极大的浪费可汗为自己争取来的时间。 也没有对着铁门大喊大叫,不能因此给可汗带来麻烦。也不能让那些汉萨游骑兵意识到,除了可汗还有一个人。 因此,怀着对可汗的信任,相信他能再一次地脱离危险。就跟之前在{塞塔耶胡站}到{和平大道站}之前遇到的事情一样——化险为夷。 真心希望可汗可以脱离危险,毕竟他有着“先知”的能力。 想到这些,苏梦帆便借着灯光看向了地图。 距离目标的{库尔斯克站}还有一段距离,而从地图上来看,呈一个半弧状。 于是,苏梦帆便借着电筒,向目的地前进。 虽然电筒发出的灯光十分微弱,照射到的距离也仅仅只有两三米。 不过凭借着它,不需要电力的前提下。这对于目前除了电筒之外,没有任何照射装备的苏梦帆,起着一个及其重要的作用。 而光的出现,不单单是为这隧道透露出一些光明,更是为了给苏梦帆带来一丝温暖。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遇到了数不清的遭遇。但也认识了一些及其重要的伙伴,而其中有些则更是老师一般的存在。 这里的隧道和其他隧道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在新拿到的“导航图”上面显示,从这里到{库尔斯克站}都不会有危险存在。 因为地图上,这段路程并没有被特别关注,也没有出现黄色的印记。 但为了防止出现出乎意料的事,苏梦帆依旧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因为苏梦帆就听指挥官曾经在{全俄展览馆站}前往{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路上曾经说过: “消息的不确切性。” 所以苏梦帆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地图即使是最新的,但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谁也无法保证,即使是从来没有出现黑暗生物的地方不会出现怪物。 因此,苏梦帆就小心翼翼的前进。一手手里拿着枪,一手拿着电筒寻找方向。 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库尔斯克站}。 稍微做了一些调整,便继续向目的地出发。 ………… 没有过多久,前面突然出现火光。 苏梦帆蹲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向光源处看去。 没想到,却看到两个第四帝国的士兵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黑色贝雷帽,佩戴黑色臂章,戴着三曲棍球徽章。 一个在倚靠在隧道墙壁,另一个则是背对着苏梦帆站在火堆旁边。 借着火光看去,苏梦帆竟然看到,之前将自己从第四帝国狂热分子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反抗战士团队长——卢萨科夫。 他倒在火堆旁边,双手双脚也被绳索绑着,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塞了一块破布。 苏梦帆见到了之前的救命恩人,在自己临走前还给了自己武器跟硬币。 如果当时没有卢萨科夫的帮助,苏梦帆很难肯定自己可以活着到达{戈梅斯城站}。 只见,苏梦帆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把窄锥形匕首,这是亨特临走前送的第三份礼物。 至于那把机枪,由于太过于笨重,则是被苏梦帆放在了一旁。 则苏梦帆整个人,开始先向右边移步,靠着墙壁,蹑手蹑脚的向第一个士兵走去。 借着对方打哈欠的功夫,走到了他的侧方。 好在这里,被火光照到的地方不多,而苏梦帆也恰巧的站在士兵的影子里。 借着黑暗的隧道,不清晰的视觉。 苏梦帆右手大拇指位于匕首的最末端,将刀尖朝上。 “唰”的一声。 苏梦帆瞅准时机,瞬间起身。 将刀捅在士兵的左侧胸腔肋骨第二到第五之间的位置,由于技术的不娴熟,导致捅的时候,出现了差错。 险些让士兵喊出了声音,还好被苏梦帆的左手立马捂住了嘴巴。 这一次的杀人不同于上次杀人。 上次则是用枪,又没过多久立马被打晕了过去;而这次,则是近距离的击杀,士兵的口中立马喷涌出献血,顺着苏梦帆的手指流了出来。 苏梦帆强忍着身体上与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将士兵的尸体慢慢放了下来。 然后以同样的步骤杀死了火堆旁的士兵,这次技术要比上次表现的好一些,并没有出现刚才的差错。 士兵睁大的双眼,口中喷涌出鲜血,在苏梦帆的目光中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随后,便立即向卢萨科夫跑去。发现他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只是晕了过去。 便按照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摇晃着,口中喊道:“卢萨科夫,卢萨科夫。快醒醒!” 过了许久,卢萨科夫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苏梦帆有些恍惚。有些熟悉和陌生。 “你,是那个阿尔科恩吗?” 苏梦帆应答后,便将卢萨科夫扶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他人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将背包拿了过来,并取出水递给卢萨科夫,然后问道。 卢萨科夫接过水,润了润嗓子,气愤的说道:“兽蒙巴被那些该死的第四帝国的士兵杀死了,至于波恩萨伊和费奥多叔叔应该没事。” “那些士兵,把我绑过来,就是为了引诱那些为了g的反抗战士。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呀!你把那些家伙杀死了,没有愧对我们之前许下的诺言。”话说了一半,便看到旁边倒了一个狂热分子尸体。 “我要去{列宁图书馆站},却没想到中途竟然会遇到你。” “你去那里干什么?现在那些斯巴达游骑兵不知道发什么疯,在不停的向西北方探索。”卢萨科夫对苏梦帆的想法有些疑惑。 西北方? 苏梦帆回想了地图上的路线,发现{列宁图书馆站}的西北方便是{马雅可夫站}就是萨奇给的信封上标注的地点。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难不成发现了那里的秘密。’苏梦帆有些疑惑。 不过并没有多想些什么,便对卢萨科夫说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回到{阿夫托佐沃德斯卡亚站},我想确认波恩萨伊和费奥多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我还需要去大都会站。那里有我需要做的事情。”苏梦帆委婉的拒绝了卢萨科夫的邀请。 看着卢萨科夫有些狼狈的样子,则是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这个样子,可以自己回去吗?” 随后,直到看到对方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背起了行囊,并将第四帝国士兵的物资搜刮了出来,将其全部交给了卢萨科夫。 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两人便告别了。 第六十四章 掩护 没过多久,沉寂便被可汗打破了。 可汗向苏梦帆打了打手势,并小声说道,“待会,我掩护你,你用枪对着锁头射击。然后门开了以后,你迅速离开,我来解决其他的问题。” “不行,这样子对你来说,真的是太危险了。如果真的没有办法的话,我们绕路也行。”苏梦帆拒绝了可汗的提议,这样的作法对可汗来说,真的不公平。 可汗见状,立刻打断了苏梦帆的想法,并以严肃的态度说道:“你还在迟疑什么!难道你忘了汉萨联盟将地铁5号环线紧紧控制在手中吗?再说了,我是认识汉萨联盟的高级官员,我毕竟也来这里很多次了。” 苏梦帆感觉可汗说的关系,仅仅只是在安慰他而已。 依旧迟迟不愿意下出决定。 可汗看出来了苏梦帆的顾虑,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在自己的时间规则里,很快就要到白天了。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谁,都走不掉。 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那把苏梦帆看来很怪的手枪,立刻向门上的锁开了一枪。 整套下来,行云流水。 当苏梦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幽暗寂静的隧道,即使是简单搬运石头的动作都足以发出声响。更何况是子弹射击到锁头,两者撞击发出轰鸣般的声音。 瞬间将这个隧道点燃了。 而分岔口另一个通道门口的游骑兵,都顺着声音向这里靠拢。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可汗把门拉开,将正在发呆的苏梦帆一下子推了出去。 然后关闭了门。 苏梦帆被推着的瞬间,看到可汗对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朝上的动作。 并看到他的嘴巴蠕动着,大概意思是说:“幼狼终究会成长的。” 随后,便看到眼前一片黑暗——门被关上了。 苏梦帆站在门前,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从背包里掏出了可汗送给自己的地图,和那个不用电力就可以发电的电筒。 用力的按压了几下,电筒立马发出了微弱的光。给这个隧道带来一丝的光亮。 便立刻转身向隧道走去。 因为苏梦帆知道,即使是上去用力的敲打铁门的话,可汗也不会给自己开门的。如果这样做的话,还会极大的浪费可汗为自己争取来的时间。 也没有对着铁门大喊大叫,不能因此给可汗带来麻烦。也不能让那些汉萨游骑兵意识到,除了可汗还有一个人。 因此,怀着对可汗的信任,相信他能再一次地脱离危险。就跟之前在{塞塔耶胡站}到{和平大道站}之前遇到的事情一样——化险为夷。 真心希望可汗可以脱离危险,毕竟他有着“先知”的能力。 想到这些,苏梦帆便借着灯光看向了地图。 距离目标的{库尔斯克站}还有一段距离,而从地图上来看,呈一个半弧状。 于是,苏梦帆便借着电筒,向目的地前进。 虽然电筒发出的灯光十分微弱,照射到的距离也仅仅只有两三米。 不过凭借着它,不需要电力的前提下。这对于目前除了电筒之外,没有任何照射装备的苏梦帆,起着一个及其重要的作用。 而光的出现,不单单是为这隧道透露出一些光明,更是为了给苏梦帆带来一丝温暖。 自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遇到了数不清的遭遇。但也认识了一些及其重要的伙伴,而其中有些则更是老师一般的存在。 这里的隧道和其他隧道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而且在新拿到的“导航图”上面显示,从这里到{库尔斯克站}都不会有危险存在。 因为地图上,这段路程并没有被特别关注,也没有出现黄色的印记。 但为了防止出现出乎意料的事,苏梦帆依旧小心翼翼的前进着。 因为苏梦帆就听指挥官曾经在{全俄展览馆站}前往{阿列克谢耶夫斯克站}的路上曾经说过: “消息的不确切性。” 所以苏梦帆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地图即使是最新的,但依旧充满了不确定性。谁也无法保证,即使是从来没有出现黑暗生物的地方不会出现怪物。 因此,苏梦帆就小心翼翼的前进。一手手里拿着枪,一手拿着电筒寻找方向。 没过多久,就到达了{库尔斯克站}。 稍微做了一些调整,便继续向目的地出发。 ………… 没有过多久,前面突然出现火光。 苏梦帆蹲了下来,蹑手蹑脚的向光源处看去。 没想到,却看到两个第四帝国的士兵穿着黑色制服,戴着黑色贝雷帽,佩戴黑色臂章,戴着三曲棍球徽章。 一个在倚靠在隧道墙壁,另一个则是背对着苏梦帆站在火堆旁边。 借着火光看去,苏梦帆竟然看到,之前将自己从第四帝国狂热分子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反抗战士团队长——卢萨科夫。 他倒在火堆旁边,双手双脚也被绳索绑着,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塞了一块破布。 苏梦帆见到了之前的救命恩人,在自己临走前还给了自己武器跟硬币。 如果当时没有卢萨科夫的帮助,苏梦帆很难肯定自己可以活着到达{戈梅斯城站}。 只见,苏梦帆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了一把窄锥形匕首,这是亨特临走前送的第三份礼物。 至于那把机枪,由于太过于笨重,则是被苏梦帆放在了一旁。 则苏梦帆整个人,开始先向右边移步,靠着墙壁,蹑手蹑脚的向第一个士兵走去。 借着对方打哈欠的功夫,走到了他的侧方。 好在这里,被火光照到的地方不多,而苏梦帆也恰巧的站在士兵的影子里。 借着黑暗的隧道,不清晰的视觉。 苏梦帆右手大拇指位于匕首的最末端,将刀尖朝上。 “唰”的一声。 苏梦帆瞅准时机,瞬间起身。 将刀捅在士兵的左侧胸腔肋骨第二到第五之间的位置,由于技术的不娴熟,导致捅的时候,出现了差错。 险些让士兵喊出了声音,还好被苏梦帆的左手立马捂住了嘴巴。 这一次的杀人不同于上次杀人。 上次则是用枪,又没过多久立马被打晕了过去;而这次,则是近距离的击杀,士兵的口中立马喷涌出献血,顺着苏梦帆的手指流了出来。 苏梦帆强忍着身体上与心理上的双重不适,将士兵的尸体慢慢放了下来。 然后以同样的步骤杀死了火堆旁的士兵,这次技术要比上次表现的好一些,并没有出现刚才的差错。 士兵睁大的双眼,口中喷涌出鲜血,在苏梦帆的目光中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随后,便立即向卢萨科夫跑去。发现他并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只是晕了过去。 便按照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摇晃着,口中喊道:“卢萨科夫,卢萨科夫。快醒醒!” 过了许久,卢萨科夫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的苏梦帆有些恍惚。有些熟悉和陌生。 “你,是那个阿尔科恩吗?” 苏梦帆应答后,便将卢萨科夫扶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其他人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将背包拿了过来,并取出水递给卢萨科夫,然后问道。 卢萨科夫接过水,润了润嗓子,气愤的说道:“兽蒙巴被那些该死的第四帝国的士兵杀死了,至于波恩萨伊和费奥多叔叔应该没事。” “那些士兵,把我绑过来,就是为了引诱那些为了g的反抗战士。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天呀!你把那些家伙杀死了,没有愧对我们之前许下的诺言。”话说了一半,便看到旁边倒了一个狂热分子尸体。 “我要去{列宁图书馆站},却没想到中途竟然会遇到你。” “你去那里干什么?现在那些斯巴达游骑兵不知道发什么疯,在不停的向西北方探索。”卢萨科夫对苏梦帆的想法有些疑惑。 西北方? 苏梦帆回想了地图上的路线,发现{列宁图书馆站}的西北方便是{马雅可夫站}就是萨奇给的信封上标注的地点。 ‘他们去那里干什么?难不成发现了那里的秘密。’苏梦帆有些疑惑。 不过并没有多想些什么,便对卢萨科夫说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回到{阿夫托佐沃德斯卡亚站},我想确认波恩萨伊和费奥多叔叔现在怎么样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了,我还需要去大都会站。那里有我需要做的事情。”苏梦帆委婉的拒绝了卢萨科夫的邀请。 看着卢萨科夫有些狼狈的样子,则是有些担心的问道:“你这个样子,可以自己回去吗?” 随后,直到看到对方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便背起了行囊,并将第四帝国士兵的物资搜刮了出来,将其全部交给了卢萨科夫。 简单的交流了几句,两人便告别了。 第六十五章 阴影 没有多久,苏梦帆便走到了导航图上标记的{阿布都卡德尔站}。 便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出发。 看到站台两边的通道现在全部关闭了,那门不是普通的门,而是坚固的铁门。 第二层上面也是如此,但其中还有一道门仍半开着,门后可看见坚实的焊接网格,就像{隼鸟站}的窗扉,但这里的网格经过了重重加固。 透过网格看到那后面放着一张桌子,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照着它,桌子旁边坐着一名筋疲力尽、穿着灰蓝衣裳的士兵。 士兵要他出示通行证,并厉声道:“8点之后不许通过,大门早上6点再开。”然后他转过脸去,意思是谈话结束了。 苏梦帆大吃一惊,为什么晚8点一过,这个站的生活就结束了? 现在他要怎么办? 爬回到纸箱子里去的流浪者,看起来也很冷淡,苏梦帆不想接近他们。 所以,他决定去火堆那边试试运气,在大厅的另一端,火堆散发着微弱的光。 即使远远看过去也能发现火堆旁站着的不是流浪者,而是边防士兵或类似的守卫。 从火堆照出的轮廓看,他们都是强壮的汉子,而且,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带着自动武器。 但再走近点,苏梦帆注意到了别的东西:从火堆后面闪出一道清晰的白光,看起来灯光是往上走,但光束的射程太短暂了,好似刚刚发出来就被截断了。 白光没有照在天花板上,往上只走几米之后就消失了,这违反了一般的物理定律。 探照灯很少启用,而且间隔很长时间才会转一下,这很可能是苏梦帆之前没注意它的原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朝着火光走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解释他正经过,不了解大门关闭的时间,所以错过了。 他问巡逻兵是否可以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稍事休息。 “休息一会儿?”离他最近的男人嘲讽地问道。 他是个留着蓬松黑发的男人,有着一只丰满的大鼻子,他不高,但看起来非常强壮。 “这里不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孩子,如果你能在这里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那就很不错了。” 至于坐在站台中间的火堆旁边为什么会这么危险,这个男人没有给出只言片语的解释,只转身对着探照灯开启的方向点了点头。 其他人忙着交谈,根本不理会苏梦帆。 于是苏梦帆决定,一定要找出真相,他朝探照灯走去―那里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但也给出了很多问题的答案。 大厅的尽头有一个小控制室,正如你在自动扶梯附近偶尔看到的那些,它负责向其他线路传送东西。 大量沙袋被堆在控制室的四周,然后用大量铁板在各处加固。 一名巡警正取下一件看来威力非常强大的武器上的盖子,另一名坐在控制室里。 控制室上面安装着的正是那台向上发光的探照灯。 向上没有挡板,没有屏障,甚至连绳子都没有,自动扶梯的第一个台阶就在控制室后面,然后一路通向地面。 那里正是探照灯光线照到的地方,这束光不断地从一面墙转到另一面墙,就好像正在试图寻找淹没在漆黑夜色中的什么人一样。 但那光也仅仅能照出某种褐色的灯的形状,还有一大片一大片脱落了大块石膏的潮湿天花板。 再往前看……再往前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出于某种原因,通常用于将站与地面上的世界分隔开来的挡板不见了:站台和站台上面的挡板都没了。 {阿布都卡德尔}直接暴露在外面的世界之下,住在这里的人发现自己不断面临被袭击的威胁。 他们呼吸着受污染的空气,喝被污染的水——这可能是水闻起来味道如此怪异的原因…… 那也是这里的年轻人之中变异的数量相对例如全俄展览馆站这样的其他站来说较多的原因。 这也解释了成年人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无精打采:他们的头盖骨完全暴露在辐射线的照射下,他们身体疲惫不堪、日渐衰弱,这些人正日复一日地受到辐射的侵蚀。 但显然不仅如此。 怎么解释整个站晚上8点之后的一片死寂? 还有火堆旁边黑头发值勤男人所说的活过早上很不容易又该怎么解释? 苏梦帆颤抖着走向坐在控制室里的男人。 男人打招呼道:“晚上好。” 他50来岁,但秃顶得相当厉害,剩下的白头发缠结在脑袋两边和颈后。 他黑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苏梦帆,而他系着腰带的朴素的防弹衣掩盖了不凸起的肚子。 他胸前挂着一对望远镜,还有一只口哨。 他指着最近的沙袋对苏梦帆说:“请坐。那边那些家伙只顾自己玩得高兴,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等死。我们来聊天。” 两个人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 “你也看见了,我们连点像样的事情都做不了。”这名值勤员指着通往扶梯的巨大裂口伤感地解释道。 “我们需要水泥而不是铁。我们曾试过用铁去修补它,但效果不理想。到了秋天,雨水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冲下来。 刚修补好,又被冲垮了……这样重复好几次,但还是有很多人坚持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就像这样过着。只不过这里的日子不像其他站那么安稳。 我们的神经总是紧绷着:那些王八蛋在晚上溜进来,神出鬼没。 白天他们不会打扰我们,因为他们那时要么睡着,要么在地面上闲逛。但天黑后情况变得真让人绝望。 所以,我们当然得适应这里,8点以后,每个人都躲进通道中,那是我们的生活区,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警戒执勤的人。 等一下……”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轻轻打开控制台的一个开关,探照灯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等白光沿着天花板和墙壁一一扫过三个扶梯,终于熄掉后,谈话继续。 值勤员放低了声音,指着天花板说:“那上面,是阿布都卡德尔火车站。它曾矗立在那里,一个倒霉的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它的轨道通往何方,只知道那里现在正发生着一些可怕的事。 有时能够听到嘈杂的怪声,令你感到害怕。然后当它们爬下来时……”他停了下来,几分钟后继续说道。 “我们把它们叫做新玩意儿,这些生物从那上面爬下来。它们爬出火车站的时候还不是那么可怕。 呃,可是,有时候,它们中强壮些的会越过警戒线,你看到那边我们的火车了吗,就是被迫离开轨道的那辆。 那就是它们到过的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我们不会让它们爬到下面来,这里住着女人和孩子。 如果它们爬到下面来,我们的汉子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冲到火车里,在那里开战,毁掉一些想要入侵的新玩意儿。 但至于他们自己……去十个最多只能存活两个。 最近来的怪物中有一个爬到了{阿布都卡德尔站},因为他经过的地方留下了厚厚的黏液。 一些人就希望早上的时候去追踪它,但它爬进了一个分支隧道,我们不敢追下去,我们已遭受太多的灾难了。” 苏梦帆想起来:“我听说没人曾袭击过{阿布都卡德尔站},这是真的吗?” 值勤员回答道;“当然,谁会来打扰我们?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修筑防御工事,怪物们会从这里沿着线路一直爬出去,侵入其他的地铁站。 不,没人会对我们说个不字。 汉莎联盟几乎把所有的传送通道都送给了我们,一直到他们碉堡的尽头,他们还把武器给了我们,以便我们保护他们。 我跟你说,他们真的很爱让别人来帮他们做这些脏活!顺便问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马克。” 苏梦帆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马克又继续说道:“阿尔科恩,拿着,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探照灯重新开起来。 一分钟后,他不确定地说:“不,我很可能听到些什么声音了。” 苏梦帆被紧迫的危险感一点一点吞没。 他学马克的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但那里只有一盏破灯发出的阴影。 苏梦帆以为,他发现了邪恶古怪的阴影,一动不动地躲在耀眼的光束中。 一开始他以为是想象欺骗了他,但当光束扫过它时,一个奇怪的轮廓动了一下。 他紧张地说:“等等,你往那个角落看,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裂缝,快……” 在比扶梯中部还要过去些,看似很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个庞大而瘦骨嶙峋的东西,犹如被光束钉在那里,静止了一会猛然动起来。 马克抓住几乎要跳出手掌的哨子,用尽力气吹响。 很快,那些围坐在火堆边的人都迅速而匆忙地冲了过来。 那里还有另一盏探照灯。 这个怪物看上去弱一点,但它很聪明,它带着一把与众不同的重机关枪。 苏梦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它有,一个长枪管,管尾有一个套口,引带形状像一张网,子弹在加满了油、闪闪发亮的弹链里移动。 “在那儿,大约10米远的地方!” 之前坐在马克旁边瘦而精壮的人用探照灯搜寻着新来的怪物并说道,“给我望远镜……雷卡!10米远的地方,右边!” “在那儿。亲爱的,咱们都待在这里,安静地坐着,”炮手一边咕哝着,一边把武器对准隐藏着的黑色阴影,“我锁定他了!” 第六十五章 阴影 没有多久,苏梦帆便走到了导航图上标记的{阿布都卡德尔站}。 便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晚上,再出发。 看到站台两边的通道现在全部关闭了,那门不是普通的门,而是坚固的铁门。 第二层上面也是如此,但其中还有一道门仍半开着,门后可看见坚实的焊接网格,就像{隼鸟站}的窗扉,但这里的网格经过了重重加固。 透过网格看到那后面放着一张桌子,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照着它,桌子旁边坐着一名筋疲力尽、穿着灰蓝衣裳的士兵。 士兵要他出示通行证,并厉声道:“8点之后不许通过,大门早上6点再开。”然后他转过脸去,意思是谈话结束了。 苏梦帆大吃一惊,为什么晚8点一过,这个站的生活就结束了? 现在他要怎么办? 爬回到纸箱子里去的流浪者,看起来也很冷淡,苏梦帆不想接近他们。 所以,他决定去火堆那边试试运气,在大厅的另一端,火堆散发着微弱的光。 即使远远看过去也能发现火堆旁站着的不是流浪者,而是边防士兵或类似的守卫。 从火堆照出的轮廓看,他们都是强壮的汉子,而且,明显可以看出他们带着自动武器。 但再走近点,苏梦帆注意到了别的东西:从火堆后面闪出一道清晰的白光,看起来灯光是往上走,但光束的射程太短暂了,好似刚刚发出来就被截断了。 白光没有照在天花板上,往上只走几米之后就消失了,这违反了一般的物理定律。 探照灯很少启用,而且间隔很长时间才会转一下,这很可能是苏梦帆之前没注意它的原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朝着火光走去,礼貌地打了声招呼,解释他正经过,不了解大门关闭的时间,所以错过了。 他问巡逻兵是否可以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稍事休息。 “休息一会儿?”离他最近的男人嘲讽地问道。 他是个留着蓬松黑发的男人,有着一只丰满的大鼻子,他不高,但看起来非常强壮。 “这里不是用来休息的地方,孩子,如果你能在这里一直坚持到第二天早上,那就很不错了。” 至于坐在站台中间的火堆旁边为什么会这么危险,这个男人没有给出只言片语的解释,只转身对着探照灯开启的方向点了点头。 其他人忙着交谈,根本不理会苏梦帆。 于是苏梦帆决定,一定要找出真相,他朝探照灯走去―那里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但也给出了很多问题的答案。 大厅的尽头有一个小控制室,正如你在自动扶梯附近偶尔看到的那些,它负责向其他线路传送东西。 大量沙袋被堆在控制室的四周,然后用大量铁板在各处加固。 一名巡警正取下一件看来威力非常强大的武器上的盖子,另一名坐在控制室里。 控制室上面安装着的正是那台向上发光的探照灯。 向上没有挡板,没有屏障,甚至连绳子都没有,自动扶梯的第一个台阶就在控制室后面,然后一路通向地面。 那里正是探照灯光线照到的地方,这束光不断地从一面墙转到另一面墙,就好像正在试图寻找淹没在漆黑夜色中的什么人一样。 但那光也仅仅能照出某种褐色的灯的形状,还有一大片一大片脱落了大块石膏的潮湿天花板。 再往前看……再往前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突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出于某种原因,通常用于将站与地面上的世界分隔开来的挡板不见了:站台和站台上面的挡板都没了。 {阿布都卡德尔}直接暴露在外面的世界之下,住在这里的人发现自己不断面临被袭击的威胁。 他们呼吸着受污染的空气,喝被污染的水——这可能是水闻起来味道如此怪异的原因…… 那也是这里的年轻人之中变异的数量相对例如全俄展览馆站这样的其他站来说较多的原因。 这也解释了成年人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无精打采:他们的头盖骨完全暴露在辐射线的照射下,他们身体疲惫不堪、日渐衰弱,这些人正日复一日地受到辐射的侵蚀。 但显然不仅如此。 怎么解释整个站晚上8点之后的一片死寂? 还有火堆旁边黑头发值勤男人所说的活过早上很不容易又该怎么解释? 苏梦帆颤抖着走向坐在控制室里的男人。 男人打招呼道:“晚上好。” 他50来岁,但秃顶得相当厉害,剩下的白头发缠结在脑袋两边和颈后。 他黑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苏梦帆,而他系着腰带的朴素的防弹衣掩盖了不凸起的肚子。 他胸前挂着一对望远镜,还有一只口哨。 他指着最近的沙袋对苏梦帆说:“请坐。那边那些家伙只顾自己玩得高兴,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等死。我们来聊天。” 两个人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 “你也看见了,我们连点像样的事情都做不了。”这名值勤员指着通往扶梯的巨大裂口伤感地解释道。 “我们需要水泥而不是铁。我们曾试过用铁去修补它,但效果不理想。到了秋天,雨水把所有肮脏的东西都冲下来。 刚修补好,又被冲垮了……这样重复好几次,但还是有很多人坚持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就像这样过着。只不过这里的日子不像其他站那么安稳。 我们的神经总是紧绷着:那些王八蛋在晚上溜进来,神出鬼没。 白天他们不会打扰我们,因为他们那时要么睡着,要么在地面上闲逛。但天黑后情况变得真让人绝望。 所以,我们当然得适应这里,8点以后,每个人都躲进通道中,那是我们的生活区,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警戒执勤的人。 等一下……”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轻轻打开控制台的一个开关,探照灯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等白光沿着天花板和墙壁一一扫过三个扶梯,终于熄掉后,谈话继续。 值勤员放低了声音,指着天花板说:“那上面,是阿布都卡德尔火车站。它曾矗立在那里,一个倒霉的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它的轨道通往何方,只知道那里现在正发生着一些可怕的事。 有时能够听到嘈杂的怪声,令你感到害怕。然后当它们爬下来时……”他停了下来,几分钟后继续说道。 “我们把它们叫做新玩意儿,这些生物从那上面爬下来。它们爬出火车站的时候还不是那么可怕。 呃,可是,有时候,它们中强壮些的会越过警戒线,你看到那边我们的火车了吗,就是被迫离开轨道的那辆。 那就是它们到过的离我们最近的地方,我们不会让它们爬到下面来,这里住着女人和孩子。 如果它们爬到下面来,我们的汉子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冲到火车里,在那里开战,毁掉一些想要入侵的新玩意儿。 但至于他们自己……去十个最多只能存活两个。 最近来的怪物中有一个爬到了{阿布都卡德尔站},因为他经过的地方留下了厚厚的黏液。 一些人就希望早上的时候去追踪它,但它爬进了一个分支隧道,我们不敢追下去,我们已遭受太多的灾难了。” 苏梦帆想起来:“我听说没人曾袭击过{阿布都卡德尔站},这是真的吗?” 值勤员回答道;“当然,谁会来打扰我们?如果我们不在这里修筑防御工事,怪物们会从这里沿着线路一直爬出去,侵入其他的地铁站。 不,没人会对我们说个不字。 汉莎联盟几乎把所有的传送通道都送给了我们,一直到他们碉堡的尽头,他们还把武器给了我们,以便我们保护他们。 我跟你说,他们真的很爱让别人来帮他们做这些脏活!顺便问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马克。” 苏梦帆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 马克又继续说道:“阿尔科恩,拿着,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探照灯重新开起来。 一分钟后,他不确定地说:“不,我很可能听到些什么声音了。” 苏梦帆被紧迫的危险感一点一点吞没。 他学马克的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但那里只有一盏破灯发出的阴影。 苏梦帆以为,他发现了邪恶古怪的阴影,一动不动地躲在耀眼的光束中。 一开始他以为是想象欺骗了他,但当光束扫过它时,一个奇怪的轮廓动了一下。 他紧张地说:“等等,你往那个角落看,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裂缝,快……” 在比扶梯中部还要过去些,看似很遥远的某个地方,有个庞大而瘦骨嶙峋的东西,犹如被光束钉在那里,静止了一会猛然动起来。 马克抓住几乎要跳出手掌的哨子,用尽力气吹响。 很快,那些围坐在火堆边的人都迅速而匆忙地冲了过来。 那里还有另一盏探照灯。 这个怪物看上去弱一点,但它很聪明,它带着一把与众不同的重机关枪。 苏梦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武器:它有,一个长枪管,管尾有一个套口,引带形状像一张网,子弹在加满了油、闪闪发亮的弹链里移动。 “在那儿,大约10米远的地方!” 之前坐在马克旁边瘦而精壮的人用探照灯搜寻着新来的怪物并说道,“给我望远镜……雷卡!10米远的地方,右边!” “在那儿。亲爱的,咱们都待在这里,安静地坐着,”炮手一边咕哝着,一边把武器对准隐藏着的黑色阴影,“我锁定他了!” 第六十六章 融合 机关枪喷着耀眼的火焰,震耳欲聋的开火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十米之外的一盏灯被轰得粉碎,而灯的上面,有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 声音沙哑的男人说:“看来我们打中他了。好,让我再用点光看看……在那儿呢,躺在那儿了,结束了,寄生虫!” 但仔细听,竟可以听到类似人类的声音,沉沉的,拉着长音,一直在呻吟,令苏梦帆紧张不已。 他提议结束这怪物的痛苦时,其他人回答道:“如果你想,那你去杀死它。我们不是射击场,老兄,我们要节省每颗子弹。” 马克下班了,和苏梦帆一起走向火堆。 马克就着火堆上的火苗儿点着了一根烟,苏梦帆开始听他的诉说:“看,雷卡昨天跟我们讲了克里希那教徒的事,” 一个前额低、脖子粗的魁伟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们在{十月广场站},想要进入库尔恰托夫研究所,去炸毁核反应堆。 说是要给每个人带来点儿警示,但他们还没有组织到一起去做这件事。 嗯,这让我想起了四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当时,我径直穿过萨夫约洛夫斯卡亚。有一天,我准备去贝勒鲁斯站(另一个莫斯科地铁线)。 我的联络点在{诺福斯罗宝德站},所以我径直穿过汉莎。 而后,我到了{贝勒鲁斯站},很快找到了我要见的那个人,处理了相关事宜,然后我想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听到我的想法,他跟我说,我最好多加小心,醉鬼常常在这附近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我说:‘让我歇会儿,我不想听你说不。’ 最后,他和我一起干掉了一瓶酒。 记忆中最后一件事,是他四脚着地到处爬,并哭喊着:‘我是月球车1号,我是月球漫步者!’ 我醒来后——圣母玛利亚啊!——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嘴被塞上什么东西,头发被剃光了,躺在某种壁橱里,很可能是警察局用的那种。 我对自己说,这真是太糟糕了。 半小时后,一些恶魔进来了,抓着我脖子上的皮把我拖到大厅里。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所有写着地名的标签都被撕掉了,墙壁上涂了些什么东西,地板上沾满血污,火在燃烧,整个站几乎被挖地三尺,他们挖了一个深坑,没有30米也至少有20米深。 地板上和天花板上画着星形的东西,都是用简单的线条,你知道的,就好像小孩子画的那样。 是的,我迷惑了,我被红军抓住了? 然后我转过头去―发出响声的。 他们把我带到深坑那边,放下一根绳子,用冲锋枪捅我,让我自己爬下去。 我往里看了看——底下有很多人,正用废金属片和铁铲,把坑挖得更深点。泥土用绞车提上来,堆进货车里,推往别的地方。 是的,只要这些带着冲锋枪的家伙在——这些疯子,他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纹着纹身——就像某种犯罪组织,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可能我已到了营区。好像这些家伙正在往外挖地道,他们想要逃跑。而这些流氓就是当局的雇工。” “但后来我意识到:那根本就是废话。哪个地铁站会没有警察? 我告诉他们,我恐高,我会马上倒下,对他们没什么用处。 他们商量了一下后让我做往货车里装从下面运上来的泥土的活。 那些卑鄙小人拍了拍我,把我用手铐子锁起来,这样他们还指望我给他们拉车? 呸! 但我仍然没法弄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不管怎么说那不是个容易的活儿,我还算是幸运的,” 他耸耸自己巨人一样的肩膀继续说,“然而那里还有些身体更弱的家伙,一旦有人倒下了,光头们就会把他从泥土里拖出来,拉到楼梯边去。 当时我路过楼梯边,看了一眼。 他们在楼梯边安排了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傻蛋,就像过去站在红场上的那种,由他把拖去的人们的脑袋砍下来,他握着一把尺寸正好合适的斧头。 血流了一地,砍下来的脑袋穿在一根杆子上。 我差点吐出来。 我想,不行,我必须在他们把我像个畜生一样杀掉并且晾在这儿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啊,那个人是谁呢?”坐在探照灯旁边的壮汉急性子地打断了。 “我问了那些跟我一起载在车上的人。你猜是谁?撒旦!猜到了吗? 他们说,世界末日已经来了,地铁就是通往地狱的大门。然后他们说了些关于一个圈子还是什么的东西,我也不记得了。” “是途径,不是大门。”炮手纠正他说。 “所以,地铁是通往地狱的途径,而地狱本身还要再深一点。恶魔,你知道,就在那儿等着他们——他们就是想接近恶魔。 所以,他们不断地挖。如今离那时已四年了。或许他们已达到目的。” “那,是在哪里?”炮手问道。 “我不知道!上帝啊,我不知道。当然,我终于逃出了那里:我趁替卫不注意,匆忙躲进货车里,在自己身上撤了些泥土。 我感到沿着某个地方往前移动了好久。 然后,他们从很高的地方把货车里的东西倒出来。 我被摔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向前爬,终于爬出了一条不知名的轨道,又继续向前,一直向前爬。 但这些轨道不断与其他轨道交叉,我失去了方向。 后来,有人把我带走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杜布罗夫卡剧院了,明白吗? 那个带我走的人,已经走了,多好的人啊。而我,我一直在想,我在哪里……” 然后,他们说起伊里奇广场和{罗马站}爆发了一种不知名传染病的流言,这种病导致很多人都死了,但苏梦帆就没再听下去。 地铁是通往地狱的途径,甚至可能是地狱的外圈,这个想法令他着迷,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数百人像蚂蚁那样不断奔走,用他们的双手,从一个挖下去以后不知道会通往何方的点开始,无休止地挖着。 直到某天,他们中的某人手中的废金属片,不可思议地穿过了土地,再也没有地方可挖。 最终,地狱和地铁融为一体。 第六十六章 融合 机关枪喷着耀眼的火焰,震耳欲聋的开火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十米之外的一盏灯被轰得粉碎,而灯的上面,有东西发出尖锐的叫声。 声音沙哑的男人说:“看来我们打中他了。好,让我再用点光看看……在那儿呢,躺在那儿了,结束了,寄生虫!” 但仔细听,竟可以听到类似人类的声音,沉沉的,拉着长音,一直在呻吟,令苏梦帆紧张不已。 他提议结束这怪物的痛苦时,其他人回答道:“如果你想,那你去杀死它。我们不是射击场,老兄,我们要节省每颗子弹。” 马克下班了,和苏梦帆一起走向火堆。 马克就着火堆上的火苗儿点着了一根烟,苏梦帆开始听他的诉说:“看,雷卡昨天跟我们讲了克里希那教徒的事,” 一个前额低、脖子粗的魁伟男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们在{十月广场站},想要进入库尔恰托夫研究所,去炸毁核反应堆。 说是要给每个人带来点儿警示,但他们还没有组织到一起去做这件事。 嗯,这让我想起了四年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事。 当时,我径直穿过萨夫约洛夫斯卡亚。有一天,我准备去贝勒鲁斯站(另一个莫斯科地铁线)。 我的联络点在{诺福斯罗宝德站},所以我径直穿过汉莎。 而后,我到了{贝勒鲁斯站},很快找到了我要见的那个人,处理了相关事宜,然后我想我们应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听到我的想法,他跟我说,我最好多加小心,醉鬼常常在这附近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我说:‘让我歇会儿,我不想听你说不。’ 最后,他和我一起干掉了一瓶酒。 记忆中最后一件事,是他四脚着地到处爬,并哭喊着:‘我是月球车1号,我是月球漫步者!’ 我醒来后——圣母玛利亚啊!——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嘴被塞上什么东西,头发被剃光了,躺在某种壁橱里,很可能是警察局用的那种。 我对自己说,这真是太糟糕了。 半小时后,一些恶魔进来了,抓着我脖子上的皮把我拖到大厅里。 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所有写着地名的标签都被撕掉了,墙壁上涂了些什么东西,地板上沾满血污,火在燃烧,整个站几乎被挖地三尺,他们挖了一个深坑,没有30米也至少有20米深。 地板上和天花板上画着星形的东西,都是用简单的线条,你知道的,就好像小孩子画的那样。 是的,我迷惑了,我被红军抓住了? 然后我转过头去―发出响声的。 他们把我带到深坑那边,放下一根绳子,用冲锋枪捅我,让我自己爬下去。 我往里看了看——底下有很多人,正用废金属片和铁铲,把坑挖得更深点。泥土用绞车提上来,堆进货车里,推往别的地方。 是的,只要这些带着冲锋枪的家伙在——这些疯子,他们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纹着纹身——就像某种犯罪组织,我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可能我已到了营区。好像这些家伙正在往外挖地道,他们想要逃跑。而这些流氓就是当局的雇工。” “但后来我意识到:那根本就是废话。哪个地铁站会没有警察? 我告诉他们,我恐高,我会马上倒下,对他们没什么用处。 他们商量了一下后让我做往货车里装从下面运上来的泥土的活。 那些卑鄙小人拍了拍我,把我用手铐子锁起来,这样他们还指望我给他们拉车? 呸! 但我仍然没法弄明白他们在干什么。不管怎么说那不是个容易的活儿,我还算是幸运的,” 他耸耸自己巨人一样的肩膀继续说,“然而那里还有些身体更弱的家伙,一旦有人倒下了,光头们就会把他从泥土里拖出来,拉到楼梯边去。 当时我路过楼梯边,看了一眼。 他们在楼梯边安排了一个人,一个真正的傻蛋,就像过去站在红场上的那种,由他把拖去的人们的脑袋砍下来,他握着一把尺寸正好合适的斧头。 血流了一地,砍下来的脑袋穿在一根杆子上。 我差点吐出来。 我想,不行,我必须在他们把我像个畜生一样杀掉并且晾在这儿之前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啊,那个人是谁呢?”坐在探照灯旁边的壮汉急性子地打断了。 “我问了那些跟我一起载在车上的人。你猜是谁?撒旦!猜到了吗? 他们说,世界末日已经来了,地铁就是通往地狱的大门。然后他们说了些关于一个圈子还是什么的东西,我也不记得了。” “是途径,不是大门。”炮手纠正他说。 “所以,地铁是通往地狱的途径,而地狱本身还要再深一点。恶魔,你知道,就在那儿等着他们——他们就是想接近恶魔。 所以,他们不断地挖。如今离那时已四年了。或许他们已达到目的。” “那,是在哪里?”炮手问道。 “我不知道!上帝啊,我不知道。当然,我终于逃出了那里:我趁替卫不注意,匆忙躲进货车里,在自己身上撤了些泥土。 我感到沿着某个地方往前移动了好久。 然后,他们从很高的地方把货车里的东西倒出来。 我被摔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向前爬,终于爬出了一条不知名的轨道,又继续向前,一直向前爬。 但这些轨道不断与其他轨道交叉,我失去了方向。 后来,有人把我带走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杜布罗夫卡剧院了,明白吗? 那个带我走的人,已经走了,多好的人啊。而我,我一直在想,我在哪里……” 然后,他们说起伊里奇广场和{罗马站}爆发了一种不知名传染病的流言,这种病导致很多人都死了,但苏梦帆就没再听下去。 地铁是通往地狱的途径,甚至可能是地狱的外圈,这个想法令他着迷,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数百人像蚂蚁那样不断奔走,用他们的双手,从一个挖下去以后不知道会通往何方的点开始,无休止地挖着。 直到某天,他们中的某人手中的废金属片,不可思议地穿过了土地,再也没有地方可挖。 最终,地狱和地铁融为一体。 第六十七章 火箭 苏梦帆突然想到,这个站里人们的生活,几乎就是{全俄展览馆站}的翻版: 不断反攻来自地面世界的怪异生物,靠自己站孤立的力量维持着,如果{阿布都卡德尔站}无力招架,这些怪物将侵占整个线路。 也就是说,{全俄展览馆站}的地位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独特。 谁知道地铁里有多少个这样的站,它们各自为战,不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安宁,而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藏身之地。 你可以回去,退到中间,然后把身后的隧道炸掉。 但留给你的居住空间就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所有仍活着的人将被逼进一块小得可怜的上地,最后为了各自的那点生存空间而自相残杀。 但如果{全俄展览馆站}真的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别的出口通往地面上的世界且不可能隐藏起来…… 也就是说…… 苏梦帆决定不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他心中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干扰着自己,说服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阻止自己朝着最终的答案前进。 但他不打算放弃。这是个死结般的矛盾。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再次倾听其他人的对话。 他们一开始说的是有个叫普士卡的人赢了什么。 后来,声音沙哑的那位同志开始谈论一些白痴是怎样袭击{戈梅斯城站}并向一群人射击的。 后来及时赶到的卡卢加兄弟又是怎样击败了他们,迫使袭击者们撤回到塔干斯卡亚站。 苏梦帆想说那根本不是塔干斯卡亚站,而是{特列季亚科夫站},但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精瘦家伙的发言,让他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家伙说,卡卢加几乎被踢出了{戈梅斯城站},现在被另一帮没人知道是谁的家伙控制着。 声音沙哑的人于是跟他激烈地争论起来。 苏梦帆开始昏昏欲睡。这次他没做梦,睡得很是香甜。 当警报声响起,每个人都一跃而起时,他还没醒过来。 这很可能是个假警报,因为根本没有发生射击。 当马克终于叫醒他时,时间已经是六点差一刻了。 “醒醒,是时候值班去了!”他兴高采烈地摇晃着苏梦帆的肩膀。 “走,我带你去看他们昨天不让你进去的那条通道。你有通行证吗?” 苏梦帆摇了摇头。 “好,不要紧,我们想办法过去,”马克信誓旦旦地说。 事实上,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在通道里了,而值勤士兵正在轻轻地爱抚着两颗子弹。 通道很长,比站本身还要长。 墙的一边堆放着帆布帐篷,一些小小的灯明亮地发着光。 “托汉莎的福,这儿才有这么明亮的灯光。”马克得意地笑着。 另一面墙是一个隔离屏障―它长长的,但不高,高度甚至不超过一米。 “你问隔离墙后面是什么?你不知道?这真是不可思议!我们所得的物品一半都在那里! 等等,现在还早,过些时候才会开始。 当晚上站的入口关闭后,人们几乎总是无事可忙,但白天可不这样,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吗? 为什么我们弄了个赛马赌金计算器? 那是用于激烈的老鼠比赛的啊!我们称其为赌博机,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他惊讶地一口气说。 最后才意识到苏梦帆没在开玩笑,他一直表情严肃地听着自己唠叨,“你喜不喜欢db?我就是个赌徒。” 苏梦帆当然有兴趣看竞赛,但从未狂热地着迷过。 而且,睡了那么久之后,他心中的内疚感越来越强烈。 他等不及到晚上了,根本等不了。 他必须行动起来。他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到达大都会站之前,他必须先通过红线,但现在没办法去那里。 “我很可能无法在这里一直待到晚上,”苏梦帆说,“我一定要去……大都会站。” “但那样的话你要经过红线,”马克皱着眉头说。 “没有签证,也没有通行证,你准备怎么过红线?在那.里我可帮不了你,我的朋友。 不过等一下,让我想个辙。 阿布都卡德尔的长官——不是我们{阿布都卡德尔站},而是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长官——是个狂热的竞赛爱好者。 他那只叫海盗的老鼠,是他的心爱之物。 他每天晚七会带着安全小分队和全套照明设备来这里赌老鼠,你私人下注跟他打个赌,怎么样?” “但我没什么可以用来打赌的。”苏梦帆拒绝道。 “用你自己下注,输了就当仆人。或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下注,”马克两眼闪着兴奋的光 “如果我们赢了,你得到通行证。如果我们输了——你同样能够到那,虽然,到时候怎么脱身要看你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梦帆不太喜欢这个主意。 不管怎么说,卖身为奴总是令人难为情的,而且,还是输给一个老鼠赌徒。 他决定试试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到达红线。 几个小时里,他游荡在一群穿着有斑点的灰色制服的健壮的边境巡逻兵身边——他们的穿着跟和平大道站的士兵一模一样——试图和他们搭话。 但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他们中的一人让他滚蛋,苏梦帆才放弃了这种无望的努力。 并开始寻找站里最邪恶可疑的家伙——那些武器和dp交易商——他盯着任何可能是走私贩子的人,寻找着蛛丝马迹。 但没人愿意把苏梦帆带到红线,尽管苏梦帆承诺谁帮他这个忙就可以换取他的自动武器和灯。 夜晚来临,苏梦帆安静而绝望,他坐在通道的地板上,沉浸在自责中。 就在这时,通道变得有生气起来。 成年人工作回来,与家人共进晚餐,孩子们疯玩着一直到上床睡觉。 最后,大门关上了,每个人从货摊和帐篷里出来,去老鼠竞赛场。 这里有很多人,至少有300个,在如此拥挤的人群中找到马克可不容易。 人们为“海盗”下注,赌它的成绩表现,赌“普士卡”能否赢过它。 大家提到了各种绰号的老鼠以及其他的参赛选手,但这两只明显所向无敌。 老鼠主人们带着他们关在笼子里、打扮光鲜的宠物向走去。 {阿布都卡德尔站}——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长官却还不见踪影,马克看起来似乎也从地球上消失了。 苏梦帆甚至担心他今天又当班不能来。那他该怎么做? 第六十七章 火箭 苏梦帆突然想到,这个站里人们的生活,几乎就是{全俄展览馆站}的翻版: 不断反攻来自地面世界的怪异生物,靠自己站孤立的力量维持着,如果{阿布都卡德尔站}无力招架,这些怪物将侵占整个线路。 也就是说,{全俄展览馆站}的地位没有他之前想象的那么独特。 谁知道地铁里有多少个这样的站,它们各自为战,不是为了大家共同的安宁,而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藏身之地。 你可以回去,退到中间,然后把身后的隧道炸掉。 但留给你的居住空间就会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所有仍活着的人将被逼进一块小得可怜的上地,最后为了各自的那点生存空间而自相残杀。 但如果{全俄展览馆站}真的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如果有别的出口通往地面上的世界且不可能隐藏起来…… 也就是说…… 苏梦帆决定不再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他心中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干扰着自己,说服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阻止自己朝着最终的答案前进。 但他不打算放弃。这是个死结般的矛盾。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再次倾听其他人的对话。 他们一开始说的是有个叫普士卡的人赢了什么。 后来,声音沙哑的那位同志开始谈论一些白痴是怎样袭击{戈梅斯城站}并向一群人射击的。 后来及时赶到的卡卢加兄弟又是怎样击败了他们,迫使袭击者们撤回到塔干斯卡亚站。 苏梦帆想说那根本不是塔干斯卡亚站,而是{特列季亚科夫站},但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精瘦家伙的发言,让他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家伙说,卡卢加几乎被踢出了{戈梅斯城站},现在被另一帮没人知道是谁的家伙控制着。 声音沙哑的人于是跟他激烈地争论起来。 苏梦帆开始昏昏欲睡。这次他没做梦,睡得很是香甜。 当警报声响起,每个人都一跃而起时,他还没醒过来。 这很可能是个假警报,因为根本没有发生射击。 当马克终于叫醒他时,时间已经是六点差一刻了。 “醒醒,是时候值班去了!”他兴高采烈地摇晃着苏梦帆的肩膀。 “走,我带你去看他们昨天不让你进去的那条通道。你有通行证吗?” 苏梦帆摇了摇头。 “好,不要紧,我们想办法过去,”马克信誓旦旦地说。 事实上,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在通道里了,而值勤士兵正在轻轻地爱抚着两颗子弹。 通道很长,比站本身还要长。 墙的一边堆放着帆布帐篷,一些小小的灯明亮地发着光。 “托汉莎的福,这儿才有这么明亮的灯光。”马克得意地笑着。 另一面墙是一个隔离屏障―它长长的,但不高,高度甚至不超过一米。 “你问隔离墙后面是什么?你不知道?这真是不可思议!我们所得的物品一半都在那里! 等等,现在还早,过些时候才会开始。 当晚上站的入口关闭后,人们几乎总是无事可忙,但白天可不这样,你真的从来没听说过吗? 为什么我们弄了个赛马赌金计算器? 那是用于激烈的老鼠比赛的啊!我们称其为赌博机,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他惊讶地一口气说。 最后才意识到苏梦帆没在开玩笑,他一直表情严肃地听着自己唠叨,“你喜不喜欢db?我就是个赌徒。” 苏梦帆当然有兴趣看竞赛,但从未狂热地着迷过。 而且,睡了那么久之后,他心中的内疚感越来越强烈。 他等不及到晚上了,根本等不了。 他必须行动起来。他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到达大都会站之前,他必须先通过红线,但现在没办法去那里。 “我很可能无法在这里一直待到晚上,”苏梦帆说,“我一定要去……大都会站。” “但那样的话你要经过红线,”马克皱着眉头说。 “没有签证,也没有通行证,你准备怎么过红线?在那.里我可帮不了你,我的朋友。 不过等一下,让我想个辙。 阿布都卡德尔的长官——不是我们{阿布都卡德尔站},而是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长官——是个狂热的竞赛爱好者。 他那只叫海盗的老鼠,是他的心爱之物。 他每天晚七会带着安全小分队和全套照明设备来这里赌老鼠,你私人下注跟他打个赌,怎么样?” “但我没什么可以用来打赌的。”苏梦帆拒绝道。 “用你自己下注,输了就当仆人。或者,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下注,”马克两眼闪着兴奋的光 “如果我们赢了,你得到通行证。如果我们输了——你同样能够到那,虽然,到时候怎么脱身要看你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苏梦帆不太喜欢这个主意。 不管怎么说,卖身为奴总是令人难为情的,而且,还是输给一个老鼠赌徒。 他决定试试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到达红线。 几个小时里,他游荡在一群穿着有斑点的灰色制服的健壮的边境巡逻兵身边——他们的穿着跟和平大道站的士兵一模一样——试图和他们搭话。 但他们一直沉默不语。 直到他们中的一人让他滚蛋,苏梦帆才放弃了这种无望的努力。 并开始寻找站里最邪恶可疑的家伙——那些武器和dp交易商——他盯着任何可能是走私贩子的人,寻找着蛛丝马迹。 但没人愿意把苏梦帆带到红线,尽管苏梦帆承诺谁帮他这个忙就可以换取他的自动武器和灯。 夜晚来临,苏梦帆安静而绝望,他坐在通道的地板上,沉浸在自责中。 就在这时,通道变得有生气起来。 成年人工作回来,与家人共进晚餐,孩子们疯玩着一直到上床睡觉。 最后,大门关上了,每个人从货摊和帐篷里出来,去老鼠竞赛场。 这里有很多人,至少有300个,在如此拥挤的人群中找到马克可不容易。 人们为“海盗”下注,赌它的成绩表现,赌“普士卡”能否赢过它。 大家提到了各种绰号的老鼠以及其他的参赛选手,但这两只明显所向无敌。 老鼠主人们带着他们关在笼子里、打扮光鲜的宠物向走去。 {阿布都卡德尔站}——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长官却还不见踪影,马克看起来似乎也从地球上消失了。 苏梦帆甚至担心他今天又当班不能来。那他该怎么做? 第六十八章 赌徒 终于,一小队人出现在通道的另一端。 在两名沉默的保镖护送下,一位剃着光头、留着浓密且修得整整齐齐胡子、戴着眼镜、穿着朴素黑色外套的肥胖老人,高傲地不慌不忙走着。 一名保镖拿着红丝绒衬底盒子,上面是格子状的笼子,里面有个灰色的东西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它很有可能就是那只名声在外的“海盗”。 保镖带着装着老鼠的盒子来到线,留着胡子的老男人走向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的裁判员。 把他的副官从一张椅子上赶了下来,然后重重地坐下去,开始悠闲地和裁判员谈话。 另一名保镖站在他旁边,两腿分得很开,背对着墙,双手放在挂在胸前的黑色短自动枪上。 这样一个人让人望而生畏,不可能去跟他攀谈赌博的事,连靠近他都让人害怕。 然后,苏梦帆看到了衣冠不整的马克,挠着久未清洗的脑袋,走向那一队人,并和裁判解释着什么。 苏梦帆在这边只能听到语调,但他仍然可以看到留着胡子的老男人先是兴奋得脸红了,然后做出傲慢的表情,最后不满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摘下眼镜开始擦起来。 苏梦帆挤过人群到了线,马克就站在那里。 马克兴奋地搓着两手道:“这是秘密,都是秘密!” 当问到他刚才在干什么时,马克解释道,他刚刚跟那位年老的长官私下打了个赌,赌他新养的老鼠能在第一轮跑赢“海盗”。 马克说,他不得不用苏梦帆做赌注,但如果赢了,他可以为苏梦帆和他自己赢得红线的所有通行证。 长官当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说他不做奴隶交易(听到这里,苏梦帆松了一口气),但说要惩罚这样放肆的行为。 如果他们的老鼠输了,马克和苏梦帆的代价就是清洗阿布都卡德尔——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公厕一年。 如果两人赢了,将会得到通行证。 当然,他觉得不可能发生第二种情况,而这也是他同意打赌的原因。 他决定惩罚这个自大、傲慢、自负的家伙。 “那你有自己的老鼠吗?”苏梦帆谨慎地问道。 “当然!”马克安抚他。 “是只真正的野兽!她会把‘海盗’撕成碎片!你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从我这里逃离的吗?我几乎让她溜了!我几乎追她追到{诺夫库兹奈特站}。” “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 “是啊,她叫什么?” “好,让我们叫她火箭。”马克提议道。 “火箭——意思是险恶的?” 苏梦帆不清楚比赛是否真的是要进行到,哪只老鼠把对手撕成碎片才罢休,但他闭嘴不说。 但当马克说他今天才抓住他的老鼠时,苏梦帆忍不住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会赢呢?” “我信任她,苏梦帆!”马克严肃地说道。 “不管怎样,我真的希望长期拥有一只我自己的老鼠。 过去,我常给别人的老鼠下注。 他们输了,我就对自己说:‘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老鼠,她会带给我好运。’ 但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么做―毕竟,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你要从裁判那里得到许可,而这个过程真是令人厌倦…… 我的一生会就此溜走,新来的玩意儿会把我吞掉,或者自己死掉,而我将再也没有机会拥有我自己的老鼠…… 后来你出现了,我就想:开始,现在就开始,或就此放弃。 我跟自己说,如果你现在不冒险,那你以后永远都只能押注别人的老鼠。 然后我决定了:如果我要玩,那就玩大点。 当然,我想帮你,但请原谅我说实话,帮你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 然后我就一直等到那老头来。”马克压低了声音。 “我说:我要用我自己跟你的海盗打赌!他气愤难当,下令裁判剥夺我的老鼠的比赛资格。你知道的。” 他补充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然后就下了清洗一年公厕的赌注。” “可我们的老鼠肯定会输!”苏梦帆绝望地试图再跟他争最后一次。 马克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微笑着说:“那如果不会输呢?……” 裁判严厉地看了看观众,梳了梳灰色的头发,然后清清喉咙,用自认为威严的声音读出参赛老鼠的绰号。 “火箭”排在最后,但马克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海盗”得到了最多的掌声,而只有苏梦帆为“火箭”奉上了掌声。 此时马克的双手提着笼子,空不出来。 苏梦帆仍期待发生奇迹,避免最后陷入可耻的无底深渊。 接着裁判员用他的马卡洛夫枪发了一枪,老鼠的主人们随后打开了笼子。 “火箭”第一个冲了出来,苏梦帆的心兴奋得忏坪直跳。 但很快,其他的老鼠淹没了整条通道,有的快有的慢。 “火箭”没有因名字起得傲人而表现勇猛,她困在了线外五米的地方。 捅老鼠是违反规定的。 苏梦帆担心地瞥了一眼马克,猜想他既不会变得暴怒,也不会被悲伤淹没而显得憔悴,因为马克脸上显出坚定、骄傲的神情。 让他想起了一位巡洋舰舰长,正下令弄沉军舰,不要让它落入敌手。 就好像他在{隼鸟站}图书馆里一本破旧的书里看到的,关于俄罗斯人和其他国家人之间的战争。 几分钟后,第一只老鼠到达了终点线。 “海盗”赢了,排在第二的是一只名字稀奇古怪的老鼠,第三只到达的是“普士卡”。 苏梦帆看了一眼裁判桌。 留着胡子的老家伙,用之前擦过眼镜的那块布,从秃头上抹去了兴奋的汗珠,正跟裁判讨论结果。 苏梦帆本来期待那两人会忘了他们。 但这时,老男人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笑眯眯地过来跟马克打招呼。 苏梦帆此时感觉他们两个人就像要去受刑一样,虽然这种感觉也并不是很强烈。 他远远地跟在马克后面走向裁判桌,心中安慰着自己:不管怎样,穿过汉莎的方法现在是清楚于心了,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如何脱身。 将他们邀请到桌子前面后,胡子男转身面向观众,简单地介绍了赌注之后大声宣布。 有两名淘气鬼要按事先说好的,从今天开始打扫一年的公共厕所。 第六十八章 赌徒 终于,一小队人出现在通道的另一端。 在两名沉默的保镖护送下,一位剃着光头、留着浓密且修得整整齐齐胡子、戴着眼镜、穿着朴素黑色外套的肥胖老人,高傲地不慌不忙走着。 一名保镖拿着红丝绒衬底盒子,上面是格子状的笼子,里面有个灰色的东西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它很有可能就是那只名声在外的“海盗”。 保镖带着装着老鼠的盒子来到线,留着胡子的老男人走向坐在一张小桌子后面的裁判员。 把他的副官从一张椅子上赶了下来,然后重重地坐下去,开始悠闲地和裁判员谈话。 另一名保镖站在他旁边,两腿分得很开,背对着墙,双手放在挂在胸前的黑色短自动枪上。 这样一个人让人望而生畏,不可能去跟他攀谈赌博的事,连靠近他都让人害怕。 然后,苏梦帆看到了衣冠不整的马克,挠着久未清洗的脑袋,走向那一队人,并和裁判解释着什么。 苏梦帆在这边只能听到语调,但他仍然可以看到留着胡子的老男人先是兴奋得脸红了,然后做出傲慢的表情,最后不满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摘下眼镜开始擦起来。 苏梦帆挤过人群到了线,马克就站在那里。 马克兴奋地搓着两手道:“这是秘密,都是秘密!” 当问到他刚才在干什么时,马克解释道,他刚刚跟那位年老的长官私下打了个赌,赌他新养的老鼠能在第一轮跑赢“海盗”。 马克说,他不得不用苏梦帆做赌注,但如果赢了,他可以为苏梦帆和他自己赢得红线的所有通行证。 长官当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说他不做奴隶交易(听到这里,苏梦帆松了一口气),但说要惩罚这样放肆的行为。 如果他们的老鼠输了,马克和苏梦帆的代价就是清洗阿布都卡德尔——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公厕一年。 如果两人赢了,将会得到通行证。 当然,他觉得不可能发生第二种情况,而这也是他同意打赌的原因。 他决定惩罚这个自大、傲慢、自负的家伙。 “那你有自己的老鼠吗?”苏梦帆谨慎地问道。 “当然!”马克安抚他。 “是只真正的野兽!她会把‘海盗’撕成碎片!你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从我这里逃离的吗?我几乎让她溜了!我几乎追她追到{诺夫库兹奈特站}。” “她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 “是啊,她叫什么?” “好,让我们叫她火箭。”马克提议道。 “火箭——意思是险恶的?” 苏梦帆不清楚比赛是否真的是要进行到,哪只老鼠把对手撕成碎片才罢休,但他闭嘴不说。 但当马克说他今天才抓住他的老鼠时,苏梦帆忍不住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会赢呢?” “我信任她,苏梦帆!”马克严肃地说道。 “不管怎样,我真的希望长期拥有一只我自己的老鼠。 过去,我常给别人的老鼠下注。 他们输了,我就对自己说:‘不要紧,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老鼠,她会带给我好运。’ 但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这么做―毕竟,这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你要从裁判那里得到许可,而这个过程真是令人厌倦…… 我的一生会就此溜走,新来的玩意儿会把我吞掉,或者自己死掉,而我将再也没有机会拥有我自己的老鼠…… 后来你出现了,我就想:开始,现在就开始,或就此放弃。 我跟自己说,如果你现在不冒险,那你以后永远都只能押注别人的老鼠。 然后我决定了:如果我要玩,那就玩大点。 当然,我想帮你,但请原谅我说实话,帮你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 然后我就一直等到那老头来。”马克压低了声音。 “我说:我要用我自己跟你的海盗打赌!他气愤难当,下令裁判剥夺我的老鼠的比赛资格。你知道的。” 他补充说,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然后就下了清洗一年公厕的赌注。” “可我们的老鼠肯定会输!”苏梦帆绝望地试图再跟他争最后一次。 马克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微笑着说:“那如果不会输呢?……” 裁判严厉地看了看观众,梳了梳灰色的头发,然后清清喉咙,用自认为威严的声音读出参赛老鼠的绰号。 “火箭”排在最后,但马克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海盗”得到了最多的掌声,而只有苏梦帆为“火箭”奉上了掌声。 此时马克的双手提着笼子,空不出来。 苏梦帆仍期待发生奇迹,避免最后陷入可耻的无底深渊。 接着裁判员用他的马卡洛夫枪发了一枪,老鼠的主人们随后打开了笼子。 “火箭”第一个冲了出来,苏梦帆的心兴奋得忏坪直跳。 但很快,其他的老鼠淹没了整条通道,有的快有的慢。 “火箭”没有因名字起得傲人而表现勇猛,她困在了线外五米的地方。 捅老鼠是违反规定的。 苏梦帆担心地瞥了一眼马克,猜想他既不会变得暴怒,也不会被悲伤淹没而显得憔悴,因为马克脸上显出坚定、骄傲的神情。 让他想起了一位巡洋舰舰长,正下令弄沉军舰,不要让它落入敌手。 就好像他在{隼鸟站}图书馆里一本破旧的书里看到的,关于俄罗斯人和其他国家人之间的战争。 几分钟后,第一只老鼠到达了终点线。 “海盗”赢了,排在第二的是一只名字稀奇古怪的老鼠,第三只到达的是“普士卡”。 苏梦帆看了一眼裁判桌。 留着胡子的老家伙,用之前擦过眼镜的那块布,从秃头上抹去了兴奋的汗珠,正跟裁判讨论结果。 苏梦帆本来期待那两人会忘了他们。 但这时,老男人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笑眯眯地过来跟马克打招呼。 苏梦帆此时感觉他们两个人就像要去受刑一样,虽然这种感觉也并不是很强烈。 他远远地跟在马克后面走向裁判桌,心中安慰着自己:不管怎样,穿过汉莎的方法现在是清楚于心了,唯一的问题只在于如何脱身。 将他们邀请到桌子前面后,胡子男转身面向观众,简单地介绍了赌注之后大声宣布。 有两名淘气鬼要按事先说好的,从今天开始打扫一年的公共厕所。 第六十九章 自豪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汉莎边境的守卫,除去了苏梦帆身上的武器,跟他说他未来一年将不会有危险,并承诺会在刑期结束时把武器还给他。 之后,在人们的口哨声和哄笑声中,他们被带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 通道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下面,跟另一个同名的站一样,但两个站相同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通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通道给人的印象很奇怪: 一边的天花板低矮且没有任何柱子——墙上的拱宽相等,每个拱的宽度与每个拱门之间的距离相等。 看起来,前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还比较好造,因为那里的泥土更软,建筑工人所要做的就是把泥土挤紧,推压出一个空间来。 但这里却是一些坚硬得难以撼动的岩石。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并没有像{特维斯卡亚站}那样给人压抑、悲伤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灯,墙壁上也只装饰着简单图案,并有些仿古的圆柱,上面画着古希腊神话一类的作品。 总而言之,对于被迫来做工的劳动力来说,这里还不是那么糟糕。 显然,这里是汉莎的领域。 首先,这里异常干净舒适,而且很大。 套着玻璃的灯具从天花板上发出柔和的光来。 大厅当然也不像它的双胞胎站那样空旷,连一个报摊都没有,这里有大量设计奇妙的工作台堆积在一起。 工作台的后面坐着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带着令人愉悦的笑容,空气中有轻微的机油味道。 这里的工作时间可能要长于{阿布都卡德尔站}。 有东西挂在墙壁上——是一张白底棕色圆环标志的海报,上面说有个名叫d·史密斯的人要招员工。 两名站岗的严厉士兵中间,是面硕大的旗子,下面放着一张玻璃桌。 苏梦帆经过时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想知道玻璃下面会放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那里的红丝绒上放着两本书,用小巧的灯把光打在封皮上将其照亮。 第一本书厚厚的,保存得很好,黑色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字:“亚挡·史密嘶《郭富论》”。 第二本书是一本口袋书的复印本,翻得很旧。用一块撕下来又粘贴了上去的破布裱着封面,上面沾满灰尘。 破布封面上用粗体写着“戴尔·咔内基《如何停止忧虑开始生活》” 苏梦帆从未听过这两位作者的名字。 所以他感兴趣的是,这个站的长官是否就是用了这块丝绒的一部分,为他心爱老鼠的笼子做装饰。 有一条地铁线没有封闭,时不时还有轨道车通过,它们多数是手摇发动,里面载着些小木箱。 但也曾有一辆机动轨道车裹在一团烟雾里飞驰而来,在这个站里停了一分钟,又继续前进。 苏梦帆因此有机会看到强壮的士兵坐在轨道车上面,穿着黑色的制服和黑白条纹的背心。 每个士兵的头上都戴着夜视设备,胸前挂着奇怪的短型自动武器,并配备了厚厚的防护服。 司令官拍打着放在膝盖上的深绿色大型附面罩头盔,跟站里穿着常规灰色伪装的安全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轨道车重新出发,不一会儿就又消失在了隧道里。 第二条线上是一辆完整的火车,比苏梦帆在库兹涅茨克桥看到的还要好。 也许挂着帘子的窗户后面是生活区,但从没挂帘子的窗户里,可以看到打印机放在桌子上,从后面可以看出来是常规的那种型号。 门上写着“central office”(中央办公室)几个字。 这个站给苏梦帆难以言说的印象。 它不像第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那样让他震撼。 这里没有那种神秘、昏暗壮丽的感觉,会让人想起在现在退化的这代人之前,那些建造地铁的人所拥有的超人类般的伟大能力。 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好像不属于莫斯科地铁5号线外面热闹颓废而又无知隐秘的世界。 生活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人们下班后心安理得地休息,年轻人不去愚蠢的满是嚼舌妇的虚幻世界空度时光,而是去做生意——越早开始事业,越能做大。 成年人体力一开始减退就去隧道里喂老鼠,他们对此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可以理解,汉莎为什么只允许少部分人进入站了,而且对于这少部分人的进入也显得那么不情愿。 进入天堂的路不多,只有地狱的大门是向所有人敞开着的。 “哦耶!我终于也要搬到外面去了!”马克惊叹道,看起来居然是兴高采烈的。 苏梦帆搞不懂打扫一年的公共厕所这样的惩罚,竟然会让马克这么开心。 站台的末端,另一边界警卫坐在写着“值班”二字的玻璃小隔间里面。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挡杆,刷着红白相间的条纹。 当有人靠近,恭恭敬敬地停下来时,士兵就从隔间里带着自大的表情出来,检查文件,有时候也检查货车,确定没有问题,再抬起挡杆。 苏梦帆注意到,所有的边境士兵和海关官员都对自己的工作岗位很自豪。 很明显,他们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像那些居民那样干苦力活,也不用像潜行影响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地面寻找资源。 换言之,他想,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工作? 他俩被带到一个栅栏前面,那里有条路通往隧道。 接着转向栅栏的一边,到了一条通往职工宿舍的走廊上。 一个个挖出来的深坑上铺着暗黄色的瓷砖,还真的有马桶座圈,脏得无以复加。 方头铲上长着一些怪异的东西,独轮手推车压出宽宽的八字辙,装满脏东西后被推走,倒到最近的通往深处的传动轴那里。 这一切被包围在怪异的阵阵恶臭中,渗透到人身上的衣裳里,能让人每根头发从发根到发尾都散发着这种臭味,而且深入到皮肤里。 你不由得开始想,这臭气就是你的一部分,会永远跟着你。 自己本身的气味反而被悄无声息地挤走了。 第六十九章 自豪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名汉莎边境的守卫,除去了苏梦帆身上的武器,跟他说他未来一年将不会有危险,并承诺会在刑期结束时把武器还给他。 之后,在人们的口哨声和哄笑声中,他们被带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 通道在大厅中央的地板下面,跟另一个同名的站一样,但两个站相同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处。 通往莫斯科地铁5号线的通道给人的印象很奇怪: 一边的天花板低矮且没有任何柱子——墙上的拱宽相等,每个拱的宽度与每个拱门之间的距离相等。 看起来,前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还比较好造,因为那里的泥土更软,建筑工人所要做的就是把泥土挤紧,推压出一个空间来。 但这里却是一些坚硬得难以撼动的岩石。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里并没有像{特维斯卡亚站}那样给人压抑、悲伤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灯,墙壁上也只装饰着简单图案,并有些仿古的圆柱,上面画着古希腊神话一类的作品。 总而言之,对于被迫来做工的劳动力来说,这里还不是那么糟糕。 显然,这里是汉莎的领域。 首先,这里异常干净舒适,而且很大。 套着玻璃的灯具从天花板上发出柔和的光来。 大厅当然也不像它的双胞胎站那样空旷,连一个报摊都没有,这里有大量设计奇妙的工作台堆积在一起。 工作台的后面坐着穿蓝色工作服的人,带着令人愉悦的笑容,空气中有轻微的机油味道。 这里的工作时间可能要长于{阿布都卡德尔站}。 有东西挂在墙壁上——是一张白底棕色圆环标志的海报,上面说有个名叫d·史密斯的人要招员工。 两名站岗的严厉士兵中间,是面硕大的旗子,下面放着一张玻璃桌。 苏梦帆经过时放慢了脚步,好奇地想知道玻璃下面会放着什么神圣的东西。 那里的红丝绒上放着两本书,用小巧的灯把光打在封皮上将其照亮。 第一本书厚厚的,保存得很好,黑色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字:“亚挡·史密嘶《郭富论》”。 第二本书是一本口袋书的复印本,翻得很旧。用一块撕下来又粘贴了上去的破布裱着封面,上面沾满灰尘。 破布封面上用粗体写着“戴尔·咔内基《如何停止忧虑开始生活》” 苏梦帆从未听过这两位作者的名字。 所以他感兴趣的是,这个站的长官是否就是用了这块丝绒的一部分,为他心爱老鼠的笼子做装饰。 有一条地铁线没有封闭,时不时还有轨道车通过,它们多数是手摇发动,里面载着些小木箱。 但也曾有一辆机动轨道车裹在一团烟雾里飞驰而来,在这个站里停了一分钟,又继续前进。 苏梦帆因此有机会看到强壮的士兵坐在轨道车上面,穿着黑色的制服和黑白条纹的背心。 每个士兵的头上都戴着夜视设备,胸前挂着奇怪的短型自动武器,并配备了厚厚的防护服。 司令官拍打着放在膝盖上的深绿色大型附面罩头盔,跟站里穿着常规灰色伪装的安全人员说了几句话,然后轨道车重新出发,不一会儿就又消失在了隧道里。 第二条线上是一辆完整的火车,比苏梦帆在库兹涅茨克桥看到的还要好。 也许挂着帘子的窗户后面是生活区,但从没挂帘子的窗户里,可以看到打印机放在桌子上,从后面可以看出来是常规的那种型号。 门上写着“central office”(中央办公室)几个字。 这个站给苏梦帆难以言说的印象。 它不像第一个{阿布都卡德尔站}那样让他震撼。 这里没有那种神秘、昏暗壮丽的感觉,会让人想起在现在退化的这代人之前,那些建造地铁的人所拥有的超人类般的伟大能力。 但生活在这里的人,就好像不属于莫斯科地铁5号线外面热闹颓废而又无知隐秘的世界。 生活平稳有序地进行着。 人们下班后心安理得地休息,年轻人不去愚蠢的满是嚼舌妇的虚幻世界空度时光,而是去做生意——越早开始事业,越能做大。 成年人体力一开始减退就去隧道里喂老鼠,他们对此一点也不害怕。 现在可以理解,汉莎为什么只允许少部分人进入站了,而且对于这少部分人的进入也显得那么不情愿。 进入天堂的路不多,只有地狱的大门是向所有人敞开着的。 “哦耶!我终于也要搬到外面去了!”马克惊叹道,看起来居然是兴高采烈的。 苏梦帆搞不懂打扫一年的公共厕所这样的惩罚,竟然会让马克这么开心。 站台的末端,另一边界警卫坐在写着“值班”二字的玻璃小隔间里面。 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挡杆,刷着红白相间的条纹。 当有人靠近,恭恭敬敬地停下来时,士兵就从隔间里带着自大的表情出来,检查文件,有时候也检查货车,确定没有问题,再抬起挡杆。 苏梦帆注意到,所有的边境士兵和海关官员都对自己的工作岗位很自豪。 很明显,他们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像那些居民那样干苦力活,也不用像潜行影响那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地面寻找资源。 换言之,他想,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工作? 他俩被带到一个栅栏前面,那里有条路通往隧道。 接着转向栅栏的一边,到了一条通往职工宿舍的走廊上。 一个个挖出来的深坑上铺着暗黄色的瓷砖,还真的有马桶座圈,脏得无以复加。 方头铲上长着一些怪异的东西,独轮手推车压出宽宽的八字辙,装满脏东西后被推走,倒到最近的通往深处的传动轴那里。 这一切被包围在怪异的阵阵恶臭中,渗透到人身上的衣裳里,能让人每根头发从发根到发尾都散发着这种臭味,而且深入到皮肤里。 你不由得开始想,这臭气就是你的一部分,会永远跟着你。 自己本身的气味反而被悄无声息地挤走了。 第七十章 麻木 第一天的工作单调乏味至极,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苏梦帆觉得自己的动作被无限地放大: 挖、倒、返回,再挖、再倒、再返回……然后又回到另一边。 这个该死的过程不断地重复,因为新的访客源源不断地到来,工作看不到尽头。 无论是访客,还是站在工作场所入口处、通道末端、转动轴那里的保卫,谁都没有掩饰对这可怜劳工的强烈反感。 他们厌恶地站在一边,紧紧地捂住鼻子。 更有甚者,那些更挑剔的访客则在进来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免得闻到苏梦帆和马克身上的臭味。 他们的表情如此嫌恶,苏梦帆不由得自问,难道这些臭屎不是从他们的屁股里拉出来的? 一天结束时,虽然戴着厚厚的帆布手套,他的双手还是磨得脱了层皮。 苏梦帆却似乎在此发现了人的本性和生活的意义。 他现在把人看作分解食物和生产大便的聪明机器,如果以“意义”这个脑海里浮现的某种终极目标衡量,那几乎就是这样没有意义地过完一生。 意义是一种过程:尽可能地打碎食物,以更快的速度转换它,排出渣滓——烟熏带骨猪排,多汁油炯香菇等的残留物——变得腐烂肮脏。 人格特质开始消退,成为没有人情味的,用来摧毁美丽和有用的东西,创造出一些腐败没用的脏污的系统。 苏梦帆讨厌人类,对他们的厌恶一点也不比他们对他的厌恶要少。 马克强装作耐心,不时说些“不要担心,他们早就告诉我,这工作刚开始总是困难的”一类的话试图给他打气。 主要问题在于,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可能性,卫兵保持着警戒。 除此之外,苏梦帆和马克要逃跑唯一要做的,就是进入比转动轴再远一点的隧道。 再通往杜布雷宁站,但这几乎不可能。 他们晚上待在附近的小房间里。 门在晚上都是关上的,而白天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名卫兵坐在站入口处的玻璃屋里。 到了他们地铁站的第三天了。 这里的时间不是普通的一天24小时,它的流逝慢得就像鼻涕虫,就像一秒接着一秒无休止的噩梦。 苏梦帆已习惯于没人走过来跟他说话,他陷人了贱民的境地。 就好像他再也不是人类,而已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巨大怪物。 人们看他的目光,好像他不仅仅是丑陋、令人庆恶的东西,而且也是和他们自己有某种联系的东西——这点让他们感到害怕,厌恶感更进一步,就好像他是个麻风病人,会传染给他们。 他总是起初制定出了一份逃亡计划,然后又对它彻底绝望,接着陷入呆滞麻木,智力从他的生命里分离。 他变得自闭,触摸内心的丝丝感觉,然后紧紧抱住遥远的角落里某个地方的一点意识。 苏梦帆继续机械地工作着,他的动作与机器人一样精确——他所有的动作就是挖、倒、返回,再挖、再倒、再返回,换个坑,再以更快的速度转向另一边,又开始挖。 他的梦想失去了所有意义,梦想里面的东西,跟他清醒时分想的内容一样。 他无休止地跑着、挖着、推着,推着、挖着、跑着。 第五天的晚上,苏梦帆推着独轮手推车时,被一只留在地板上的铁铲绊倒,手推车翻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然后他自己也跌倒了。 当他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没有匆匆去取铲子和布,而是故意慢吞吞地往隧道入口处走去。 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如此令人憎恨、厌恶,身上的气味足以把每个人都熏跑。 就在这时,有可能是巧合,平常总是在路线上闲逛的保安员,不知什么原因,没在。 来不及想是不是会有人在后面追他,苏梦帆开始穿过横木。 盲目地,但毫不迟疑地,他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不想再去工作的念头指引着他的身体,这个念头之前躲在了角落里。 他的身后没有吼叫声,没有追兵的脚步声,只有装着货物的轨道车,咔哒咔哒地从身边经过。 这些轨道车只有昏暗的灯照亮着前进的方向。 苏梦帆只得紧贴在墙上,让轨道车先过。 车上的人或者没注意到他,或者觉得没有必要注意他,他们的目光越过他,没有逗留,也没有说只言片语。 突然,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促使他躺下。 他用发出恶臭的烂泥盖在身上,似乎这样别人发现不了他,这给了他力量,意识开始逐渐恢复。 他做到了! 谁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尽管失去了对方向良好的判断力,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成功地从那个可憎的站里逃了出来,而且还没人追踪! 这太奇怪,太惊人了,但如果现在去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冷静地分析这个奇迹,那感觉马上就会消失,巡逻轨道车的探照灯束将很快把他又打回到黑暗中。 隧道的尽头发出亮光。 他放慢脚步,一分钟后,他到了杜布雷宁站。 那儿的边境警卫一只手在周围扇着,另一只手捂在嘴上,只问了他“他们招清洁技师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后就很快放行,这让他感到放松。 苏梦帆不得不继续向前走,赶在保安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尽快离开汉莎境内。 他要趁着还没听到镶着铁皮的长筒靴在身后发出声音,在示警枪声响彻空中之前,越快离开越好。 他不看任何人,眼睛盯着地上。 他的皮肤上爬满了自己都觉得作呕的东西,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空间,使得他不需要用手推开密集的人群就可以快步走到边防哨所。 现在,他要说些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地方要用到护照,他该怎么应付越来越多的盘问呢? 苏梦帆深深地垂着头,下巴抵在胸上,四周的一切都没看到。 所以,他对整个站的记忆就是黑暗和地上铺得齐齐整整的花岗石板。 他不断地向前走着,非常害怕听到让他站住别动的命令。 离汉莎边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七十章 麻木 第一天的工作单调乏味至极,时间过得如此缓慢,苏梦帆觉得自己的动作被无限地放大: 挖、倒、返回,再挖、再倒、再返回……然后又回到另一边。 这个该死的过程不断地重复,因为新的访客源源不断地到来,工作看不到尽头。 无论是访客,还是站在工作场所入口处、通道末端、转动轴那里的保卫,谁都没有掩饰对这可怜劳工的强烈反感。 他们厌恶地站在一边,紧紧地捂住鼻子。 更有甚者,那些更挑剔的访客则在进来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免得闻到苏梦帆和马克身上的臭味。 他们的表情如此嫌恶,苏梦帆不由得自问,难道这些臭屎不是从他们的屁股里拉出来的? 一天结束时,虽然戴着厚厚的帆布手套,他的双手还是磨得脱了层皮。 苏梦帆却似乎在此发现了人的本性和生活的意义。 他现在把人看作分解食物和生产大便的聪明机器,如果以“意义”这个脑海里浮现的某种终极目标衡量,那几乎就是这样没有意义地过完一生。 意义是一种过程:尽可能地打碎食物,以更快的速度转换它,排出渣滓——烟熏带骨猪排,多汁油炯香菇等的残留物——变得腐烂肮脏。 人格特质开始消退,成为没有人情味的,用来摧毁美丽和有用的东西,创造出一些腐败没用的脏污的系统。 苏梦帆讨厌人类,对他们的厌恶一点也不比他们对他的厌恶要少。 马克强装作耐心,不时说些“不要担心,他们早就告诉我,这工作刚开始总是困难的”一类的话试图给他打气。 主要问题在于,第一天和第二天都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可能性,卫兵保持着警戒。 除此之外,苏梦帆和马克要逃跑唯一要做的,就是进入比转动轴再远一点的隧道。 再通往杜布雷宁站,但这几乎不可能。 他们晚上待在附近的小房间里。 门在晚上都是关上的,而白天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名卫兵坐在站入口处的玻璃屋里。 到了他们地铁站的第三天了。 这里的时间不是普通的一天24小时,它的流逝慢得就像鼻涕虫,就像一秒接着一秒无休止的噩梦。 苏梦帆已习惯于没人走过来跟他说话,他陷人了贱民的境地。 就好像他再也不是人类,而已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巨大怪物。 人们看他的目光,好像他不仅仅是丑陋、令人庆恶的东西,而且也是和他们自己有某种联系的东西——这点让他们感到害怕,厌恶感更进一步,就好像他是个麻风病人,会传染给他们。 他总是起初制定出了一份逃亡计划,然后又对它彻底绝望,接着陷入呆滞麻木,智力从他的生命里分离。 他变得自闭,触摸内心的丝丝感觉,然后紧紧抱住遥远的角落里某个地方的一点意识。 苏梦帆继续机械地工作着,他的动作与机器人一样精确——他所有的动作就是挖、倒、返回,再挖、再倒、再返回,换个坑,再以更快的速度转向另一边,又开始挖。 他的梦想失去了所有意义,梦想里面的东西,跟他清醒时分想的内容一样。 他无休止地跑着、挖着、推着,推着、挖着、跑着。 第五天的晚上,苏梦帆推着独轮手推车时,被一只留在地板上的铁铲绊倒,手推车翻了过来,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然后他自己也跌倒了。 当他从地板上慢慢爬起来时,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没有匆匆去取铲子和布,而是故意慢吞吞地往隧道入口处走去。 现在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如此令人憎恨、厌恶,身上的气味足以把每个人都熏跑。 就在这时,有可能是巧合,平常总是在路线上闲逛的保安员,不知什么原因,没在。 来不及想是不是会有人在后面追他,苏梦帆开始穿过横木。 盲目地,但毫不迟疑地,他越走越快,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不想再去工作的念头指引着他的身体,这个念头之前躲在了角落里。 他的身后没有吼叫声,没有追兵的脚步声,只有装着货物的轨道车,咔哒咔哒地从身边经过。 这些轨道车只有昏暗的灯照亮着前进的方向。 苏梦帆只得紧贴在墙上,让轨道车先过。 车上的人或者没注意到他,或者觉得没有必要注意他,他们的目光越过他,没有逗留,也没有说只言片语。 突然,他的内心涌现出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促使他躺下。 他用发出恶臭的烂泥盖在身上,似乎这样别人发现不了他,这给了他力量,意识开始逐渐恢复。 他做到了! 谁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尽管失去了对方向良好的判断力,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成功地从那个可憎的站里逃了出来,而且还没人追踪! 这太奇怪,太惊人了,但如果现在去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冷静地分析这个奇迹,那感觉马上就会消失,巡逻轨道车的探照灯束将很快把他又打回到黑暗中。 隧道的尽头发出亮光。 他放慢脚步,一分钟后,他到了杜布雷宁站。 那儿的边境警卫一只手在周围扇着,另一只手捂在嘴上,只问了他“他们招清洁技师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后就很快放行,这让他感到放松。 苏梦帆不得不继续向前走,赶在保安人员反应过来之前,尽快离开汉莎境内。 他要趁着还没听到镶着铁皮的长筒靴在身后发出声音,在示警枪声响彻空中之前,越快离开越好。 他不看任何人,眼睛盯着地上。 他的皮肤上爬满了自己都觉得作呕的东西,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空间,使得他不需要用手推开密集的人群就可以快步走到边防哨所。 现在,他要说些什么呢? 越来越多的地方要用到护照,他该怎么应付越来越多的盘问呢? 苏梦帆深深地垂着头,下巴抵在胸上,四周的一切都没看到。 所以,他对整个站的记忆就是黑暗和地上铺得齐齐整整的花岗石板。 他不断地向前走着,非常害怕听到让他站住别动的命令。 离汉莎边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七十一章 糨糊 现在……就要趁现在了…… “这是什么破垃圾?”一个喘着气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然响起。 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我……它…我迷路了。我不是这边的……”苏梦帆低声含糊地说着,舌头因为紧张,或可能真的入戏而打结。 “那滚开,听到没有,你这个丑家伙!”声音听起来非常具有说服力,近似催眠。 他听到后想马上遵命滚蛋。 “当然,我……我会的……”苏梦帆含糊地回答道,害怕,却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 “汉莎是严禁乞讨的!”那声音严厉地说道,这次传过来的地方更远,隧道里出现了回音在苏梦帆耳旁回响。 “当然,马上……我有小孩……”苏梦帆终于意识到该如何应对了,恢复了点活力。 “什么?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暗处的边境警卫勃然大怒喊道。 “波波夫,洛马科,过来,把这混蛋弄出去!他不配出现在这里!” 波波夫和洛马科都不愿弄脏自己的手,所以他们只是用自动手枪的枪筒推挤着他的后背。 他们的上司愤怒的声音在后面响着。 对苏梦帆来说,这听起来就像天籁之音。 索帕科夫站,终于离开这里了! 他成功地把汉莎甩掉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但看到周围的人之后,又把视线转回到地板上。 这里不是整洁的汉莎界内,他又一次置身于肮脏、异常贫穷的精神病院,这种状态统治了整个地铁。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苏梦帆都感到十分厌恶自己。 那曾帮助他隐匿起来并成功逃离,曾使得人们唯恐避之不及,让他一路畅通地闯过前哨站和检查点的奇异外表,现在又变回了非常讨厌的东西。 显然已过了中午。 在最初的狂喜消散后,那种好似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奇异力量,曾驱使他穿越阿布都卡德尔来到杜布雷宁站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只仅仅留下了他自己——肚子的饥饿、致命的疲累,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甚至一周前的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现在依然清晰可闻,如同胶水一样紧紧粘在他的身上。 苏梦帆沿着墙坐了下来。 原来坐他身边的乞丐觉得再也不能忍受,纷纷咒骂着四处散去,最后只留下他一人在原地。 他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抵御寒意,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地在那坐了好久,一直到睡意袭来。 ………… 苏梦帆正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往前走。 这条隧道比他一生穿越过的所有隧道加在一起都要长。 隧道迂回曲折,有些地方突起有些地方下沉,直的地方从来不会超过10步。 它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越来越难走,他的双脚起泡出血,传来阵阵疼痛的感觉,他的背也疼,每走一步都会导致浑身疼痛。 可一想到只要有希望,出口就不会太远,也许就在下个拐弯处,苏梦帆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但他突然冒出一个简单但又让人毛骨惊然的想法; 如果隧道没有出口怎么办? 如果进出口都被封住了怎么办? 如果有一个他既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却全能的人把他关在里面怎么办? 那他就只能拖着自己往前挪,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崩溃——而此人这么做并没有特别的理由。 只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自己快乐? 迷宫里的一只老鼠。 车轮下的一只松鼠。 另一方面,他想,如果继续往前走却没到达出口,拒绝无意识地移动或许将带来自由? 他坐在一根铁轨枕木上,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感到山穷水尽。 周围的墙壁消失不见了,他想着: 为了实现目标,为了完成这趟旅程,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走下去。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 他醒过来时,淹没于巨大的焦虑之中。 一开始,他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焦虑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才开始想起一点梦的内容,他试图从零碎的片断中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但这些片断连不到一块儿,它们支离破碎的,缺少足够的东西把它们连接起来。 这个东西就是曾在梦中出现过的一些想法:它很关键,是一种想象,对他非常重要。 没有它,脑海里剩下的就只有一堆糨糊。 但是每当出现了一幅奇妙的景象,源源不断地涌入的新的东西,就会将思绪拉得无限远。 但他想不出自己要怎么走下去。 苏梦帆咬着自己的拳头,用肮脏的双手扶起自己同样肮脏的头,嘴里念叨着一些难懂的话,路人恐惧厌恶地看着他。 但他的思路就是顺不起来。 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就好像试图用一束头发拽出陷在沼泽里的某样东西,他开始重构记忆中的碎片。 天哪,这真是奇迹! 在敏捷地抓住一闪而过的一幅图像后,他突然认出来这就是曾出现于梦里的那个东西。 要结束这个危险的旅程,他只需要在这里停下来。 但现在,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刻,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显得平凡、可怜,不值得他关注。 要结束旅程,他就不必再前进了? 嗯,当然。 如果不再往前走,行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有更简单的吗? 但这真的就是摆脱困境的办法吗? 这真的就是此次任务的结局吗? 就这么放弃了系统给的任务完成奖励吗? 在梦里出现的思路经常有点神来之笔的意味,然而一旦做梦的人醒过来,它就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混乱文字。 “哦,我亲爱的兄弟!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如此的肮脏。”有个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这跟上面的想法一样不期而至,理想幻灭带来的苦涩滋味马上无影无踪。 他根本没想到那个声音是有人在跟他说话,因为他己经很习惯自己每每还没有开口,周围的人们就作鸟兽散。 “我们欢迎所有孤苦无依的可怜人,”那声音继续说着,它听起来如此温和,如此让人安心,如此温柔。 第七十一章 糨糊 现在……就要趁现在了…… “这是什么破垃圾?”一个喘着气的声音在他耳边轰然响起。 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去。 “我……它…我迷路了。我不是这边的……”苏梦帆低声含糊地说着,舌头因为紧张,或可能真的入戏而打结。 “那滚开,听到没有,你这个丑家伙!”声音听起来非常具有说服力,近似催眠。 他听到后想马上遵命滚蛋。 “当然,我……我会的……”苏梦帆含糊地回答道,害怕,却不知该如何离开这里。 “汉莎是严禁乞讨的!”那声音严厉地说道,这次传过来的地方更远,隧道里出现了回音在苏梦帆耳旁回响。 “当然,马上……我有小孩……”苏梦帆终于意识到该如何应对了,恢复了点活力。 “什么?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暗处的边境警卫勃然大怒喊道。 “波波夫,洛马科,过来,把这混蛋弄出去!他不配出现在这里!” 波波夫和洛马科都不愿弄脏自己的手,所以他们只是用自动手枪的枪筒推挤着他的后背。 他们的上司愤怒的声音在后面响着。 对苏梦帆来说,这听起来就像天籁之音。 索帕科夫站,终于离开这里了! 他成功地把汉莎甩掉了! 他终于抬起头来,但看到周围的人之后,又把视线转回到地板上。 这里不是整洁的汉莎界内,他又一次置身于肮脏、异常贫穷的精神病院,这种状态统治了整个地铁。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苏梦帆都感到十分厌恶自己。 那曾帮助他隐匿起来并成功逃离,曾使得人们唯恐避之不及,让他一路畅通地闯过前哨站和检查点的奇异外表,现在又变回了非常讨厌的东西。 显然已过了中午。 在最初的狂喜消散后,那种好似从别人那里借来的奇异力量,曾驱使他穿越阿布都卡德尔来到杜布雷宁站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只仅仅留下了他自己——肚子的饥饿、致命的疲累,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甚至一周前的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现在依然清晰可闻,如同胶水一样紧紧粘在他的身上。 苏梦帆沿着墙坐了下来。 原来坐他身边的乞丐觉得再也不能忍受,纷纷咒骂着四处散去,最后只留下他一人在原地。 他环抱着自己的肩膀抵御寒意,闭上双眼,什么都不想地在那坐了好久,一直到睡意袭来。 ………… 苏梦帆正沿着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往前走。 这条隧道比他一生穿越过的所有隧道加在一起都要长。 隧道迂回曲折,有些地方突起有些地方下沉,直的地方从来不会超过10步。 它只是一直一直往前,越来越难走,他的双脚起泡出血,传来阵阵疼痛的感觉,他的背也疼,每走一步都会导致浑身疼痛。 可一想到只要有希望,出口就不会太远,也许就在下个拐弯处,苏梦帆就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但他突然冒出一个简单但又让人毛骨惊然的想法; 如果隧道没有出口怎么办? 如果进出口都被封住了怎么办? 如果有一个他既看不到也摸不着,但却全能的人把他关在里面怎么办? 那他就只能拖着自己往前挪,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崩溃——而此人这么做并没有特别的理由。 只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自己快乐? 迷宫里的一只老鼠。 车轮下的一只松鼠。 另一方面,他想,如果继续往前走却没到达出口,拒绝无意识地移动或许将带来自由? 他坐在一根铁轨枕木上,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感到山穷水尽。 周围的墙壁消失不见了,他想着: 为了实现目标,为了完成这趟旅程,我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走下去。 然后他失去了意识。 ………… 他醒过来时,淹没于巨大的焦虑之中。 一开始,他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这种焦虑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才开始想起一点梦的内容,他试图从零碎的片断中拼凑出一幅完整的画面。 但这些片断连不到一块儿,它们支离破碎的,缺少足够的东西把它们连接起来。 这个东西就是曾在梦中出现过的一些想法:它很关键,是一种想象,对他非常重要。 没有它,脑海里剩下的就只有一堆糨糊。 但是每当出现了一幅奇妙的景象,源源不断地涌入的新的东西,就会将思绪拉得无限远。 但他想不出自己要怎么走下去。 苏梦帆咬着自己的拳头,用肮脏的双手扶起自己同样肮脏的头,嘴里念叨着一些难懂的话,路人恐惧厌恶地看着他。 但他的思路就是顺不起来。 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就好像试图用一束头发拽出陷在沼泽里的某样东西,他开始重构记忆中的碎片。 天哪,这真是奇迹! 在敏捷地抓住一闪而过的一幅图像后,他突然认出来这就是曾出现于梦里的那个东西。 要结束这个危险的旅程,他只需要在这里停下来。 但现在,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刻,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显得平凡、可怜,不值得他关注。 要结束旅程,他就不必再前进了? 嗯,当然。 如果不再往前走,行程也就到此为止了。 还有更简单的吗? 但这真的就是摆脱困境的办法吗? 这真的就是此次任务的结局吗? 就这么放弃了系统给的任务完成奖励吗? 在梦里出现的思路经常有点神来之笔的意味,然而一旦做梦的人醒过来,它就变成了一堆无意义的混乱文字。 “哦,我亲爱的兄弟!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是如此的肮脏。”有个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这跟上面的想法一样不期而至,理想幻灭带来的苦涩滋味马上无影无踪。 他根本没想到那个声音是有人在跟他说话,因为他己经很习惯自己每每还没有开口,周围的人们就作鸟兽散。 “我们欢迎所有孤苦无依的可怜人,”那声音继续说着,它听起来如此温和,如此让人安心,如此温柔。 第七十二章 拯救 苏梦帆不再绷着神经,他往左边看了一眼,又沮丧地往右瞥了一眼,心里担心说话的人是不是在跟其他人对话。 但附近没有别的人,这个人就是在跟他说话。 于是苏梦帆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长得相当矮小、正在微笑的男人的双眼——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留着暗金色的头发,双颊排红,正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来。 生死攸关,苏梦帆必须做出回应,所以他紧绷着脸不敢笑,赶紧也伸出手来。 “为什么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缩回手去?而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厌恶嫌弃的看着我?”苏梦帆想着。 “他还敢跟我握手?他为什么要亲自走过来?要知道周围每个人都想要尽可能地离我远点儿!” “我会帮你的,我的兄弟!”双颊绯红的男人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兄弟们都会保护你,帮助你振作起来,恢复精神和力量。” 苏梦帆只是点了点头,他这位新朋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也看出来了,如果你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的话,那接受谁的帮助?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除了我们就不会有人会接触你的?” 苏梦帆觉得没必要再装了,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去了望塔,他们会带你到处转转,你也好开开眼界,”蒂莫西用肯定的口气说。 “你知道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对劳迪西亚的信徒们说了什么吗?”看到苏梦帆避开视线。 他轻微摇了摇头以示责备,举起了食指加强语气: “耶稣说,我劝你们向我买些药膏擦擦眼睛,这样你们就会看见。但耶稣所说的并不是指生理上的病症。” 他语调上扬,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显然是要赏给爱刨根问底的人一个惊人的高见。 苏梦帆立刻表示有极大兴趣。 蒂莫西说:“耶稣指的是精神上的盲目。” 他进一步解释道,“就像成千上万和你一样盲目游走在黑暗中的迷失灵魂一样,必须得到拯救。 但我们的真神耶和华就是那打开你眼睑的药膏,有了它,你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 否则只可以看见有形的,却看不见精神这种无形的。” 苏梦帆认为药膏早该在4天前发挥效用的。 因为他并没有接茬,蒂莫西便认为需要对这一复杂的概念做进一步的解释,因此他安静了一会儿,让苏梦帆对所听到的话慢慢消化领悟。 但是5分钟后,前方闪烁的灯光打断了蒂莫西的思考。 他兴奋地报告这一喜讯:“你看见远处的灯光了吗?那是燎望塔!我们在这儿!”但那里根本就没有塔,苏梦帆觉得有点失落。 那是隧道里的一列定期列车,车头灯在黑暗中有气无力地闪烁着,照亮前面大约巧米的距离。 当蒂莫西和苏梦帆走到这列车前时,一个和蒂莫西一样穿着长袍的胖男人从驾驶舱爬下来迎接他们。 他涨红了脸颊,拥抱了蒂莫西,并叫他“我亲爱的兄弟”,可苏梦帆觉得,这与其说是爱意的表示还不如说是个比喻。 “这个年轻人是谁?”胖男人低声问道,一边对苏梦帆温和地微笑着。 “苏梦帆,我们的新兄弟,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上真理之路,研习圣经,弃恶扬善!”蒂莫西神采飞扬地说。 “嗨!‘了望塔会’欢迎你的!我亲爱的兄弟苏梦帆!”胖子音调低沉地说。 苏梦帆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现在,”当他们悠闲地穿过第一节车厢的时候。 蒂莫西和颜悦色地说,“在你遇到国度里其他兄弟之前,你必须把自己整干净,主耶和华可是清洁和神的。 而且他希望他的信徒可以保持他们的灵性、道德和身体的清洁。 当然,还有思想的纯洁。我们生活在一个肮脏的世界。”他说着,怜悯地瞄着苏梦帆脏兮兮的衣衫。 “我们在上帝眼中,所以必须努力保持清洁,我的兄弟。”他一边总结着,一边把苏梦帆赶到离车厢入口不远的一个挂满胶布的隐蔽处。 蒂莫西命令他脱掉衣服,递给他一块臭烘烘的灰色肥皂,五分钟后用橡胶管给他冲水。 苏梦帆试图不去想这块肥皂是用什么做的。 不管怎样,它不仅洗去了他皮肤上的泥垢,也去除了他身体散发的恶臭。 一切妥当之后,蒂莫西给了苏梦帆一件和他身上一样的,相对干净的长袍。 他嫌恶地看着苏梦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弹壳,觉得它像是异教徒的护身符,但蒂莫西没出声,只是愤愤地叹了口气。 这着实令人惊奇,一条隧道的中间怎么会有这列不动的奇怪列车呢? 现在还成了了望塔会的庇护所,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有水源。 当苏梦帆问起软管那端的奇怪水源以及如何建起这样一个结构时,蒂莫西只是神秘一笑。 说什么对上帝耶和衷心能驱使人们去做出英勇光辉的事迹。 这个解释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似乎也足够了。 然后他们进入了第二节车厢,硬邦邦的横向长椅之间列有空荡荡的长桌。 顺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蒂莫西走到在一个男人面前,他貌似正在一口大锅里变法术。 蒂莫西从他那里端了一碟类似稀粥的东西回来,事实证明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苏梦帆说不出这玩意是什么做的。 当他急急地用一把旧铝勺舀热粥的时候,蒂莫西一边亲切地看着他,一边不失时机地传达道: “不要认为我不信任你,兄弟,但是你对于上帝的信仰似乎还不够深刻。 你能想象一个没有他的世界吗? 若非按照他的意愿,我们的世界真能自行创造出来吗? 如此广阔无垠的生命形态,如此美丽的地球……”他环视了一下餐厅, “……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苏梦帆环视了一圈车厢,除了他们自己和厨师之外,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生命形态。 他只好又低头喝起粥,持怀疑态度地咕哝了几句。 第七十二章 拯救 苏梦帆不再绷着神经,他往左边看了一眼,又沮丧地往右瞥了一眼,心里担心说话的人是不是在跟其他人对话。 但附近没有别的人,这个人就是在跟他说话。 于是苏梦帆慢慢抬起头来,看见了一个长得相当矮小、正在微笑的男人的双眼——那个男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长袍,留着暗金色的头发,双颊排红,正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来。 生死攸关,苏梦帆必须做出回应,所以他紧绷着脸不敢笑,赶紧也伸出手来。 “为什么他不像其他人那样缩回手去?而且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厌恶嫌弃的看着我?”苏梦帆想着。 “他还敢跟我握手?他为什么要亲自走过来?要知道周围每个人都想要尽可能地离我远点儿!” “我会帮你的,我的兄弟!”双颊绯红的男人继续说道,“我和我的兄弟们都会保护你,帮助你振作起来,恢复精神和力量。” 苏梦帆只是点了点头,他这位新朋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也看出来了,如果你不接受我们的帮助的话,那接受谁的帮助?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除了我们就不会有人会接触你的?” 苏梦帆觉得没必要再装了,于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去了望塔,他们会带你到处转转,你也好开开眼界,”蒂莫西用肯定的口气说。 “你知道上帝的儿子,耶稣基督对劳迪西亚的信徒们说了什么吗?”看到苏梦帆避开视线。 他轻微摇了摇头以示责备,举起了食指加强语气: “耶稣说,我劝你们向我买些药膏擦擦眼睛,这样你们就会看见。但耶稣所说的并不是指生理上的病症。” 他语调上扬,声音明显兴奋起来,显然是要赏给爱刨根问底的人一个惊人的高见。 苏梦帆立刻表示有极大兴趣。 蒂莫西说:“耶稣指的是精神上的盲目。” 他进一步解释道,“就像成千上万和你一样盲目游走在黑暗中的迷失灵魂一样,必须得到拯救。 但我们的真神耶和华就是那打开你眼睑的药膏,有了它,你才能看到真实的世界。 否则只可以看见有形的,却看不见精神这种无形的。” 苏梦帆认为药膏早该在4天前发挥效用的。 因为他并没有接茬,蒂莫西便认为需要对这一复杂的概念做进一步的解释,因此他安静了一会儿,让苏梦帆对所听到的话慢慢消化领悟。 但是5分钟后,前方闪烁的灯光打断了蒂莫西的思考。 他兴奋地报告这一喜讯:“你看见远处的灯光了吗?那是燎望塔!我们在这儿!”但那里根本就没有塔,苏梦帆觉得有点失落。 那是隧道里的一列定期列车,车头灯在黑暗中有气无力地闪烁着,照亮前面大约巧米的距离。 当蒂莫西和苏梦帆走到这列车前时,一个和蒂莫西一样穿着长袍的胖男人从驾驶舱爬下来迎接他们。 他涨红了脸颊,拥抱了蒂莫西,并叫他“我亲爱的兄弟”,可苏梦帆觉得,这与其说是爱意的表示还不如说是个比喻。 “这个年轻人是谁?”胖男人低声问道,一边对苏梦帆温和地微笑着。 “苏梦帆,我们的新兄弟,他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上真理之路,研习圣经,弃恶扬善!”蒂莫西神采飞扬地说。 “嗨!‘了望塔会’欢迎你的!我亲爱的兄弟苏梦帆!”胖子音调低沉地说。 苏梦帆突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现在,”当他们悠闲地穿过第一节车厢的时候。 蒂莫西和颜悦色地说,“在你遇到国度里其他兄弟之前,你必须把自己整干净,主耶和华可是清洁和神的。 而且他希望他的信徒可以保持他们的灵性、道德和身体的清洁。 当然,还有思想的纯洁。我们生活在一个肮脏的世界。”他说着,怜悯地瞄着苏梦帆脏兮兮的衣衫。 “我们在上帝眼中,所以必须努力保持清洁,我的兄弟。”他一边总结着,一边把苏梦帆赶到离车厢入口不远的一个挂满胶布的隐蔽处。 蒂莫西命令他脱掉衣服,递给他一块臭烘烘的灰色肥皂,五分钟后用橡胶管给他冲水。 苏梦帆试图不去想这块肥皂是用什么做的。 不管怎样,它不仅洗去了他皮肤上的泥垢,也去除了他身体散发的恶臭。 一切妥当之后,蒂莫西给了苏梦帆一件和他身上一样的,相对干净的长袍。 他嫌恶地看着苏梦帆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弹壳,觉得它像是异教徒的护身符,但蒂莫西没出声,只是愤愤地叹了口气。 这着实令人惊奇,一条隧道的中间怎么会有这列不动的奇怪列车呢? 现在还成了了望塔会的庇护所,而且在这样的环境里居然还有水源。 当苏梦帆问起软管那端的奇怪水源以及如何建起这样一个结构时,蒂莫西只是神秘一笑。 说什么对上帝耶和衷心能驱使人们去做出英勇光辉的事迹。 这个解释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不过似乎也足够了。 然后他们进入了第二节车厢,硬邦邦的横向长椅之间列有空荡荡的长桌。 顺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蒂莫西走到在一个男人面前,他貌似正在一口大锅里变法术。 蒂莫西从他那里端了一碟类似稀粥的东西回来,事实证明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苏梦帆说不出这玩意是什么做的。 当他急急地用一把旧铝勺舀热粥的时候,蒂莫西一边亲切地看着他,一边不失时机地传达道: “不要认为我不信任你,兄弟,但是你对于上帝的信仰似乎还不够深刻。 你能想象一个没有他的世界吗? 若非按照他的意愿,我们的世界真能自行创造出来吗? 如此广阔无垠的生命形态,如此美丽的地球……”他环视了一下餐厅, “……这些都只是巧合吗?” 苏梦帆环视了一圈车厢,除了他们自己和厨师之外,他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的生命形态。 他只好又低头喝起粥,持怀疑态度地咕哝了几句。 第七十三章 庇护 与苏梦帆预计的不同,他的反对意见一点也没有激怒蒂莫西。 恰恰相反,蒂莫西更起劲儿了,他粉红色的面颊泛起了热情的红晕。 “如果这不能向你证明他的存在。”蒂莫西精神地说。 “那就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下,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对神旨的展示……” 他的声音突然受到恐吓般冻结了,直到苏梦帆等得都没耐心了,他才想好怎么继续说, “那意味着人们将自生自灭,我们的生存和延续也将毫无意义…… 这意味着我们彻底孤独了,没有人关心我们。 这意味着我们堕入混乱,意味着这条隧道的尽头连最微弱的希望之光都不存在……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啊。我们不可能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 苏梦帆没有做任何回答,但是这些话的确使他陷入思考。 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场混乱,完全是由一些毫无关联或道理可言的事故串联起来的。 尽管这一念头压迫着他,他觉得也许去信仰简单的真理可以给他的生活灌注巨大意义,但苏梦帆仍然认为那是怯懦的。 通过痛苦和怀疑,苏梦帆从思考中获取力量,他的生活是无意义的,每个生物都应该抵制生命的无聊和混乱。 虽说有了信仰,便可以专注于一点,让人的目标有着一致性。 但有了信仰,也就失去了一定的驱使动力。 但苏梦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此时是在与温和的蒂莫西辩论。 他有种温暖的感觉,对那些有恩于他的人们满怀由衷的感激。 那个在他困顿、饥饿、满身恶臭时帮助过他的人。 那个对他语气温柔的人。 那个给他食物和干净衣服的人。 他想以某种方式感谢他,因此当这个人示意他加入了望塔会时,苏梦帆每个毛孔都表现得乐意之至,无论被带到什么地方他都会欣然前往。 这个会议即将在下一节,也就是第三节车厢举行。 这里挤满了形形色色人,大多穿着同样的外套。 这节车厢的中间有一架小型的绞架,站在上面的人比在地板上的人高出许多,几乎是头顶着天花板了。 “你要仔细聆听这一切,这很重要。”蒂莫西给了苏梦帆一个善意的建议。 他用胳膊肘从人群中轻缓地挤开一条小道,把苏梦帆带到人群的正中间。 演说者年纪很大了,还有一把飘然垂到胸前的灰色胡子,他那双神色不定的深邃眼睛透着智慧和冷静。 他的脸不胖不瘦,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这皱纹不是向人们展示一个老人的虚弱或无助,而是叙说着智慧。它散发着莫名的力量。 “那是长者约翰。”蒂莫西对苏梦帆耳语。语气充满敬畏, “你真的很幸运,苏梦帆兄弟,只要布道开始,你就会立刻受到教诲。” 长者举起了他的手,下面容患率率的耳语立刻停止了。 随即他以一种低沉庄重的声音开始布道:“我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我的兄弟们,是关于如何制定自己的信念。 首先你们必须回答三个问题。 神典里包含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作者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研习它?” 他的演说方式不同于蒂莫西的迁回婉转,非常言简意赅。 苏梦帆先是折服于这点,但当他扫视了一遍人群后,发现大多数人也只能听懂这样直白的命令,蒂莫西的话对于他们就像墙壁或桌子一样毫无意义。 同时,灰头发的布道者告知他们真理就在神典里: 他是谁以及哪些是他的戒律。 之后布道者转向第二个问题,说神典是在1600年里先后由大约四十个受神启发的人编撰的。 “这就是为什么说。”长者总结道,“神典的作者不是某个人,而是居于天堂的神明。现在,回答我,兄弟们,我们为什么要研习神典呢?” 不等兄弟们回答,他自己解答起来。 “因为,要想了解神明,那就要按他的旨意去做,这是你们一个永远的承诺。不是每个人都乐于看到你们研习神典的。”布道者以凝重的表情环视众人。 告诫道,“但是不要让任何人阻止你!场内一片寂静,长者抿了一口水。 继续说:”我要给你们上的第二节课,兄弟们,是关于神明是谁。 现在,再回答三个问题:真神是谁?他的名字是什么?他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寻找到他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想要回答其中的问题,但是长者约翰立刻回以一副被触怒的表情,又冷淡地自答自话起来: “人们崇拜许多东西,但是神典说只有一个神明。他创造了天堂和人间的万事万物。 自从他给予我们生命,我们必须只能祟拜他一个人。真神的名字是什么?”长者稍事停顿后厉声问道。 “神明!”人群迸发出一致的吼声。 苏梦帆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他有很多头衔,但只有一个名字。记住我们神明的名字。而且,不要像一个胆小鬼一样只敢喊他的头衔!要大胆直呼其名!现在谁能告诉我,神明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苏梦帆现在算是知道了,即使是人群里受过最少教育的人,也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 站在旁边的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举起了手要回答,但是长者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从神典中可以看出神明的品质! 他最重要的品质就是爱、公正、智慧和力量。神典记载,神明是仁慈、善良、宽宏大量和有耐心的。 我们要像顺从的孩子一样,永远追随他、效仿他。”众人无一反对,长者将着胡子继续发问 “下面,告诉我,怎样崇拜神明?神明说过我们只能崇拜他一人。但我们决不能敬仰图片、画像、符号并向它们祷告! 我们的神明不会和别人分享他的荣耀!画像对我们毫无用处!”长者发出隆隆的恐吓声。 第七十三章 庇护 与苏梦帆预计的不同,他的反对意见一点也没有激怒蒂莫西。 恰恰相反,蒂莫西更起劲儿了,他粉红色的面颊泛起了热情的红晕。 “如果这不能向你证明他的存在。”蒂莫西精神地说。 “那就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下,如果这个世界不是对神旨的展示……” 他的声音突然受到恐吓般冻结了,直到苏梦帆等得都没耐心了,他才想好怎么继续说, “那意味着人们将自生自灭,我们的生存和延续也将毫无意义…… 这意味着我们彻底孤独了,没有人关心我们。 这意味着我们堕入混乱,意味着这条隧道的尽头连最微弱的希望之光都不存在……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该是多么可怕啊。我们不可能生存在这样的世界里!” 苏梦帆没有做任何回答,但是这些话的确使他陷入思考。 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场混乱,完全是由一些毫无关联或道理可言的事故串联起来的。 尽管这一念头压迫着他,他觉得也许去信仰简单的真理可以给他的生活灌注巨大意义,但苏梦帆仍然认为那是怯懦的。 通过痛苦和怀疑,苏梦帆从思考中获取力量,他的生活是无意义的,每个生物都应该抵制生命的无聊和混乱。 虽说有了信仰,便可以专注于一点,让人的目标有着一致性。 但有了信仰,也就失去了一定的驱使动力。 但苏梦帆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此时是在与温和的蒂莫西辩论。 他有种温暖的感觉,对那些有恩于他的人们满怀由衷的感激。 那个在他困顿、饥饿、满身恶臭时帮助过他的人。 那个对他语气温柔的人。 那个给他食物和干净衣服的人。 他想以某种方式感谢他,因此当这个人示意他加入了望塔会时,苏梦帆每个毛孔都表现得乐意之至,无论被带到什么地方他都会欣然前往。 这个会议即将在下一节,也就是第三节车厢举行。 这里挤满了形形色色人,大多穿着同样的外套。 这节车厢的中间有一架小型的绞架,站在上面的人比在地板上的人高出许多,几乎是头顶着天花板了。 “你要仔细聆听这一切,这很重要。”蒂莫西给了苏梦帆一个善意的建议。 他用胳膊肘从人群中轻缓地挤开一条小道,把苏梦帆带到人群的正中间。 演说者年纪很大了,还有一把飘然垂到胸前的灰色胡子,他那双神色不定的深邃眼睛透着智慧和冷静。 他的脸不胖不瘦,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这皱纹不是向人们展示一个老人的虚弱或无助,而是叙说着智慧。它散发着莫名的力量。 “那是长者约翰。”蒂莫西对苏梦帆耳语。语气充满敬畏, “你真的很幸运,苏梦帆兄弟,只要布道开始,你就会立刻受到教诲。” 长者举起了他的手,下面容患率率的耳语立刻停止了。 随即他以一种低沉庄重的声音开始布道:“我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我的兄弟们,是关于如何制定自己的信念。 首先你们必须回答三个问题。 神典里包含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作者是谁?我们为什么要研习它?” 他的演说方式不同于蒂莫西的迁回婉转,非常言简意赅。 苏梦帆先是折服于这点,但当他扫视了一遍人群后,发现大多数人也只能听懂这样直白的命令,蒂莫西的话对于他们就像墙壁或桌子一样毫无意义。 同时,灰头发的布道者告知他们真理就在神典里: 他是谁以及哪些是他的戒律。 之后布道者转向第二个问题,说神典是在1600年里先后由大约四十个受神启发的人编撰的。 “这就是为什么说。”长者总结道,“神典的作者不是某个人,而是居于天堂的神明。现在,回答我,兄弟们,我们为什么要研习神典呢?” 不等兄弟们回答,他自己解答起来。 “因为,要想了解神明,那就要按他的旨意去做,这是你们一个永远的承诺。不是每个人都乐于看到你们研习神典的。”布道者以凝重的表情环视众人。 告诫道,“但是不要让任何人阻止你!场内一片寂静,长者抿了一口水。 继续说:”我要给你们上的第二节课,兄弟们,是关于神明是谁。 现在,再回答三个问题:真神是谁?他的名字是什么?他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寻找到他的正确方式是什么?“ 人群中有人想要回答其中的问题,但是长者约翰立刻回以一副被触怒的表情,又冷淡地自答自话起来: “人们崇拜许多东西,但是神典说只有一个神明。他创造了天堂和人间的万事万物。 自从他给予我们生命,我们必须只能祟拜他一个人。真神的名字是什么?”长者稍事停顿后厉声问道。 “神明!”人群迸发出一致的吼声。 苏梦帆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 “他有很多头衔,但只有一个名字。记住我们神明的名字。而且,不要像一个胆小鬼一样只敢喊他的头衔!要大胆直呼其名!现在谁能告诉我,神明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苏梦帆现在算是知道了,即使是人群里受过最少教育的人,也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 站在旁边的一个表情严肃的年轻人举起了手要回答,但是长者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 “从神典中可以看出神明的品质! 他最重要的品质就是爱、公正、智慧和力量。神典记载,神明是仁慈、善良、宽宏大量和有耐心的。 我们要像顺从的孩子一样,永远追随他、效仿他。”众人无一反对,长者将着胡子继续发问 “下面,告诉我,怎样崇拜神明?神明说过我们只能崇拜他一人。但我们决不能敬仰图片、画像、符号并向它们祷告! 我们的神明不会和别人分享他的荣耀!画像对我们毫无用处!”长者发出隆隆的恐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