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向前冲!》 第一章 起因 十月份的上京酉时一过,外头就凉了起来,繁华街道开始寂静下来,烛火的光亮也开始变的稀疏。但安阳侯府里依旧灯火通明,候府大房所在的松柏院里,世子夫人李氏伺候着世子顾明渊刚刚净了手,又叫丫鬟奉了茶:“爷回来的晚了,可曾用过饭了?妾身让厨房温着汤,端来一碗给爷暖暖身。” “也好。”世子顾明渊点了点头,眉心微微蹙着,坐在软榻上显得心事重重,自从回来也没说几句话。 李氏见了他这个样子也未曾多话,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账本。三月前,顾明渊牵扯进扬州巡抚贪墨饷银案中,因贪墨数目巨大,当今皇上发了怒,将所有参与关联者几乎一撸到底,顾明渊一下子就慌了,这才回侯府与老侯爷如实说了,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最后是老侯爷出了面到处走动,才只是让顾明渊从从三品的光禄寺卿贬到正五品的礼部郎中,能留下个在京的官职,没有被贬出京去。老侯爷告老前官拜正一品,当时的安阳侯府也算赤手可热。但这几年,新皇登基,逐渐开始削弱宗室和世家的权利,安阳侯府也不如以前风光。这次出了事,连上朝的权利也都没了,只保住了这么个五品小官,顾明渊都不好意思出门,一个侯府世子,只有这么个小小官职,还并无任何实权,让人听了都觉得丢人。 顾明渊这三个月来到处受人挤兑,想到那些人之前的对他恭维的样子,心里就不忿的很,他喝了口丫鬟端来的热汤,看了眼李氏问道:“盼辞在康郡王府还好?” 李氏闻言有点诧异,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女儿。遂将手中的账本放到一旁,想到女儿在康郡王府受得委屈,语气有点不好:“辞儿最是懂事,回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前些日子还让人拿了补品回来,说是让家里人补补身子。又让妾身放宽心说自己过的很好,康郡王府不曾为难她。可。。。” 顾盼辞是顾明渊和李氏嫡出的大女儿,从小便是乖巧懂事才貌双全,长大一点更是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哪家见了不夸,当时说一句名冠上京也不为过。李氏最是宠爱这个女儿,几年前为顾盼辞择婿,李氏下了大功夫都没选出满意的,是康郡王妃自己上门来求,李氏思量颇多,康郡王府求了多次李氏也没松口,最后是顾明渊觉得康郡王府有利可图,敲定了这门婚事。可这几年安阳侯府势微,康郡王世子倒是待顾盼辞一如往初,康郡王妃却开始处处挑刺,满嘴里都是不满和后悔。顾盼辞虽从不回家说,但李氏其实很清楚,心里更是怄气,既气康郡王府不要脸,又气顾明渊为了利益结亲害了女儿。 顾明渊听了李氏的话,眉心蹙的更紧,前些时候康郡王不肯帮忙疏通关系,他心里就知道,这门姻亲算是白搭了。只是他今个知道了个消息,这消息怕是要震动整个上京,京中的宗室世家可能都要倒霉,他心里便开始慌的厉害。他本想着明天一早在与老侯爷与老夫人说,可心里还是没底,片刻都不得安心。 李氏见他不接话,以为他还在生康郡王府的气,瞧了眼他的脸色,她也不敢再多说,便道:“爷,也不早了,妾身服侍爷歇下。” 顾明渊心焦的难受,这时候哪还能睡得着,满心想着那个消息。“不了,我去见父亲母亲,我有事要说。”说着就站起来,让丫鬟拿外衫。 李氏一愣:“现在?怕不是父亲母亲已经睡下了。” 李氏话音还未落,顾明渊已经穿好衣服出去了,早就没有身影了。 德寿院的下人来报时,老侯爷和老夫人正准备睡下。守夜的小厮说是顾明渊求见,老夫人就起了身,让嬷嬷伺候着简单穿衣。 老侯爷本是不想见的,见老夫人都起来了,才不情愿让丫鬟伺候他穿鞋,又有些不满的道:“这都多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个再说。他这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这么不懂规矩。” 老夫人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还生大儿子牵扯进贪墨案的气。“渊儿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否则也不会急急来见。这些日子儿子也受了不少苦,你一会也少说俩句。” 老侯爷冷哼一声,“他一个侯府世子,老老实实,告老时二品也不是不能。入仕时我就告诫过他,脑子不好就不要掺合任何事。这次要不是我出面,他连这个五品官都保不住。自己蠢成这样,难道还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成。”老侯爷越说越是生气,声音也大了起来。 老夫人正好收拾完,听到这话暗暗叹口气:“一会先听听渊儿说什么,他这次也吃到教训了,你别急着生气。” 顾明渊早就在德寿院的堂厅等着了,老侯爷说的气话隐约也是听到了俩句,脸一下就黑到不行,又想这是在德寿院里,赶紧整理一下表情。 过了一会老侯爷和老夫人从后面寝屋走了进来,顾明渊忙起身请安。待坐定了,又等着丫鬟上了热茶,老侯爷才道:“起,这大晚上来见我与你母亲,折腾什么?” 顾明渊听出老侯爷语气不大好,也知道他心中不快,也没坐下,就着请安的姿势道:“请父亲恕罪,实在是儿子得了个新消息,心里焦急的很,不得不来请父亲拿个主意。” 老侯爷见他神色间的确有些不安,态度又诚恳,信了几分,抬了抬手:“坐。” 顾明渊这才坐在下首,又看了眼周围伺候的人,老夫人见了就说:“都出去,林嬷嬷你去守着门口。”林嬷嬷是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刚开始是贴身的丫鬟,跟了老夫人几十年,也熬成了掌事的嬷嬷,最是信任不过。 顾明渊见着人都出去了,这才身体前倾,声音很小的慌忙道:“父亲,儿子得到消息,过些时候我们这些世家怕是就要降爵袭爵了。”说着,还伸出手指了指天。 这话一出,老侯爷的眼睛一下子就抬了起来,老夫人端着茶杯的手也是猛的一抖。 老侯爷神色一厉,把手中的茶杯咔哒一声放到矮案上,整个人背脊都挺了起来:“这消息你从哪听来的?” 顾明渊也知道事关重大:“今日儿子出去吃茶,隔壁的护国公世子喝醉了酒,骂出了声,儿子听了都心惊。出来之后,我又派了下人去打听,马国公家,护国公家还有其他几个宗亲侯爵府已经知道了。” 老侯爷听到这事已经传出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就沉了下来。拇指和食指无意识的揉搓,不知想到了什么,越想脸色越是不好。过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也未曾说话。 顾明渊见老侯爷如此,心下一慌:“父亲!” 过了半晌,老侯爷才似认命般叹口气,:“此事怕是已成定局了。当今皇上登基三年以来,做事果断狠绝,没有一件事是办不成的,若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消息是不会传出来的。” 顾明渊听了这话,有些着急起来:“父亲,儿子还听到护国公世子说护国公已经联系了几家宗亲世家,打算联合上奏。儿子也觉得,这宗亲世家这么多人,若是联合一起,皇上怕是。。。” “愚笨,这消息既然已经传出来,皇上现在就等着谁来做这个出头鸟,护国公竟然这么着急送死那就让他去,联合上奏?怕不是正中皇上下怀。你又想跟着掺合什么,怎么?贬了官还不够,如今要拉着整个安阳侯府送死么?”老侯爷狠狠一拍矮案,真的快被大儿子蠢的气死,这些个宗室世家,谁家这么些年来没有肮脏事,平常没人翻出来就是了,如今这种情形,皇上怕是把这把柄都找了出来,往小说就罢了,要是往大了说一顶接一顶的大帽子给你扣下来,不怕你不死。安阳侯府就算是降爵袭爵也还是个伯爵,但要是被当今皇上盯上了那就是死路一条。而且皇上还没有正式下旨,急着跳出去送人头么? 顾明渊被骂的脸色一白,又想起当今皇上的作风,讷讷的不敢在出声。可要是让他只能袭伯爵,他也是真心不甘,心里就觉得事关重大,牵连宗亲世家繁多,这事皇上怕是办不成。 老侯爷一看这儿子的神色,就明白他在想什么,顿时就觉得有心无力,可又不敢不多说几句:“这是件大事,先皇驾崩之前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可惜那时先皇身体逐渐虚弱,有些力不从心,才会暂缓搁置。可这事也是准备了六七年了,要不然宗亲和世家的权利怎么会越来越小。”老侯爷叹气,要不是如此,他也不会早早退下来,以至于安阳侯府现在竟已出现落败之像。“皇上想来从登基以来就已经在筹备此事,现在已经到了就算是下旨也伤及不到根本的地步。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多用你那脑子想想,要是想作死也别带着侯府,皇上这些天可能就有动作了,你且看着。”说罢,老侯爷又警告的看了一眼顾明渊转身回了寝屋。 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此时才道:“你先回去休息,也多想想你父亲说的话。”老夫人的眼睛直视顾明渊,直把他看的一阵心虚才起身回寝屋。 “是,恭送母亲。”顾明渊起身行礼。 第二章 选秀 又过了七八日,朝堂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外面护国公与几家宗亲倒是活跃的很。顾明渊见此已然是坐不住了,想着法不责众,皇上就算有心惩罚,他不做最开始出头之人就是了,心思便开始活络起来。又左思右想了一夜,打算明日就送拜帖,约护国公世子吃茶,早就将老侯爷的话忘到了脑后。 第二日一早,顾明渊吃了早饭便没有出门,而是去了书房,刚打算让小厮去送拜帖。外面就报,老侯爷传了大房与二房去见。 安阳侯府一共有三房,老侯爷和老夫人嫡出大房顾明渊,二房顾明河与大姑奶奶顾楚楚。老侯爷后院还有一位苏侧夫人,所出三房顾明海与二姑奶奶顾悠悠。三房顾明海擅长经商,常年在外,并未成婚。只每年寄银两回来供侯府吃用,侯府众人都不怎么把顾明海当回事,但又缺不得他给的银子。 顾明渊去德寿院的半路正巧遇到了李氏,李氏以为他已经出府去了,见到他在,想了想便问道:“爷可知侯爷与老太太何事?” 老侯爷与老夫人只让人初一十五去请安,其他时候若有事都是让身边信得过的下人直接禀明,如此让人都去的时候委实是少,不由得李氏多想。 顾明渊本来想着约见护国公世子的事,让李氏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不好起来:“我也不知,父亲母亲并未事先与我说。” 李氏见他脸色突然就变了,想来并不是什么好事,见他又不说,心中就有些不快。这几月来,她没少看顾明渊脸色,心里没少腹诽他没出息,想着当年觉得安阳侯府有权势,这世子官职也还尚可,以后自己也能有个诰命才选了顾明渊来嫁,谁知如今大不如前,她在娘家说话都没了底气。李氏又撇了一眼顾明渊,真的是懒得追问他。 二人走进德寿院的堂厅时,顾明河和云氏已经坐在里面了,顾明河性格温和,喜好文雅只喜读书,一直以文人墨客为名自居。现只任了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娶老师女儿云氏为妻。俩人夫妻感情极好,房中也无任何妾室。云氏出身清流文人之家,与大房因利益结亲不同,她与顾明河乃是俩情相悦,所以云氏极是看不上李氏急功近利的样子,但二房自诩清高,包括云氏在内都不通俗务,侯府又未曾分家,二房全部开销都走公账,因着是李氏管家,她自然清楚二房从无进账,花销倒是挺大,心里更是恶心二房假清高,妯娌之间很是有些龃龉。 俩房互相见过礼之后,只听顾明渊与顾明河偶尔交谈俩句,李氏和云氏谁也不会率先开口。 林嬷嬷通传了人都到齐了,老侯爷与老夫人便来了堂厅,俩房请过安后,老侯爷的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后看了一眼顾明渊,道:“外边传了消息,今早皇上下旨了新的袭爵政令,朝堂上几乎无人反对,只有护国公几人上请了联合奏折反对降爵袭爵,话都还没说完,就有御史参护国公贩卖公田,其名下药铺以次充好贩卖假药,更有旁支借其势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还在朝上时候皇上就把护国公直接下狱了。” 此话一落下,堂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顾明河只是略显诧异,云氏甚至表情都未曾变一下。二人自觉无论袭爵和降爵都与二房没甚关系。侯府也好,伯爵府也罢,一时半会又不可能分家,二房又不缺银子花,心里自然高高挂起。 而顾明渊听完此话,背后就冒了一层冷汗,脸色也白了白,一股后怕涌上心头,还未等他说话。反倒是旁边李氏已经叫了起来:“那岂不是爷以后只能承袭伯爵了。”她声音带着一点尖厉,很是刺耳。 老侯爷蹙了下眉,一旁的老夫人脸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声道:“李氏,你的规矩呢?” 李氏这才回过神来,这消息太过震惊,一下震的她乱了分寸,刚刚还想着诰命夫人做不成了,好歹也能做个侯爵夫人,这下侯爵夫人也做不成。何况她还有儿子呢,到了她儿子只有个子爵位,她怎能不急。但当李氏对上对上老夫人那双略微混浊却透着精光的眼睛,心里就突突的跳,起身慌忙福礼:“儿媳没见过什么世面,听到此事委实吓到了,还请父亲母亲原谅。” 老侯爷实在不喜李氏这副利欲熏心的样子,便冷哼一声,就觉得当时给大儿子挑选儿媳挑错了,孰不知,顾明渊与李氏是同样的人,再是相配不过。 老夫人又冷冷的看了李氏片刻,看的李氏如芒在背,冷汗之下,才道:“起,李氏,希望你谨记你自己的身份。”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李氏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正对上云氏略带嘲讽的笑容,气的简直吐血,降爵当然对二房无影响。但二房如此清高,怎么事事都要去花公帐的银子,二房花销又不是一笔小数目,李氏能从公帐上扣下的银子自然就少了。而且伯爵所能得的利益自然没有侯爵多,每年的俸禄都要少上许多。又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李氏恨得指甲紧紧掐着手心,才没又当场失态。 “老大,老二,我叫你们来,是告诫你们最近都安分些。护国公此事肯定还没完,袭爵政令已成定局,除却宗亲世家,朝堂上并无反对声音。而如今能站在朝堂上的宗亲世家,也都是皇上得用之人,看他们行事,你们就该知安分守己,如今多事之秋,都在府里少出些门。”老侯爷说完看一眼脸色难看的大儿子又看了一眼心不在焉的二儿子,心里叹了口气。当今皇上雷霆手段,大儿子也不是块做官的料,二儿子也是事事不管。侯府是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事,可如若他和老夫人再不为侯府谋划谋划,这安阳侯府偌大的家业就要败在这俩个儿子手里了。 老夫人见到老侯爷闷气的样子,便轻咳一声:“今日叫你们过来,也不光是为了此事,还有一事,我和你们父亲也思虑良多,觉得也算是如今侯府的一条出路。”老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着说:“皇上来年四月就要开始选秀了,我和你们父亲本想着家中并无适龄的嫡出女儿,去参加选秀也并无分量。可现在看来无论嫡庶,要是能入选与如今还是不一样的。” 老夫人并未把话说全,只是略略提出选秀之事。堂厅内的俩房人听到也是有片刻怔愣,随后顾明渊眼睛一亮:“父亲母亲高见,儿子觉得此事甚好。” 李氏也心思转了一圈,选秀的好处不必多说,她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先前顾盼辞赶不上,老夫人又不允许家中庶女参加选秀。现下老夫人松了口,二房嫡出的次女五小姐才十岁,自然算不上适龄。那就只剩他们大房所出的俩个庶出的女儿,三小姐十五,四小姐十四。所以这选秀的人选自然落在大房头上,将来无论哪个被选中,都是他们大房拔得了头筹。 李氏当即就换了一副脸面,眉眼带笑的说:“儿媳也觉得此事甚好,还是父亲母亲稳得住,儿媳经事少,让父亲母亲看笑话了。”言罢,她又挑了挑眉看着云氏道:“只是可惜了五姑娘年龄不够,这次选秀怕是赶不上了。” 云氏听了此话也只是笑了笑,并不接话,心里嗤笑,她自己嫡出的小女儿,当然不会送进宫去。那宫里是什么地方,既然李氏觉得好,那就让大房去占这个好处。 李氏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觉得没趣,撇撇嘴不再言语。 老夫人见她们你来我往完,又道:“既如此,李氏,你明日就把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叫来见见,姑娘们都大了,想来都是明事理的。” “是,母亲放心,这俩个姑娘最是懂事不过了。”李氏笑的谄媚,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意味。 “好,你们都回去,记住你们父亲说过的话,都安分守己些,我和你们父亲也不希望府中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明白了么?”老夫人最后一整面容,严肃说道,这一早上的连敲带打,想来也是能让着侯府安静些时候了。 顾明渊和李氏出了德寿院,顾明渊的心情明显比来时好了很多,与李氏叮嘱道:“你一会就先与她们说一说,别明日见了母亲,失了礼数,惹母亲不快。” “妾身晓得,爷放心,这家中左右不过就这俩个女儿。”李氏也是语带笑意,老夫人松了口固然是好,就是便宜这俩个庶出的小蹄子了。 顾明渊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情颇好的转身出门听曲去了。 李氏送走了顾明渊,扶着自己奶嬷嬷手往回走,眉眼间带着轻蔑的对自己的大丫鬟红荷道:“你去叫三小姐四小姐来见我。” 第三章 候府小姐 “小姐,奴婢瞧着这个样子就不错,黄色底子配银色的线来绣这个芙蓉花,既配小姐的名字,也配那豆绿色的衣裳。”松柏院正房后边的潇湘居左厢房里,一个圆脸长相可人的丫鬟正指着一个荷包图样给坐在矮塌上的少女看。 只见这少女只穿了一条淡紫色的齐胸襦裙,头上也只簪了俩只素银的簪子。可即便如此素淡的装扮也掩不住这少女出色的容貌,一双桃花眼更是波光潋滟,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人诉说,让人禁不住就开始心生怜惜。 少女便是安阳侯府大房的庶三小姐顾盼芙,她听了丫鬟的话也就温柔的笑了笑:“也好。”候府排序是三房一起,少爷小姐们各排各的,嫡长女就是大房所出的顾盼辞,二小姐是二房嫡出的顾盼诗,这俩位都已经出嫁了。 这丫鬟见到小姐看着自己笑,就打趣说到:“哎呀,小姐真是太好看了,奴婢看了都要脸红的。” “这话让人听了也不怕人笑话,含香,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就罢。”顾盼芙笑着拿手指点了点这叫含香的丫鬟额头。 “是,小姐放心,奴婢晓得的。”含香嘻嘻一笑,重新选起图样来。 顾盼芙面上虽还带着些笑意,心中却轻轻一叹,她本不是这世界之人,因着工作过劳一下子来到这个叫大周的地方。这一过也是五年了,她刚来时生了一场大病,似乎都将这顾盼芙前十年的生活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醒来以后便也不得不以顾盼芙的身份活着,这大房的后院都被世子夫人李氏牢牢把持,无论庶子庶女都要养在正院。而顾盼芙因着自己的姨娘和容貌,没少在李氏和姐妹们手里吃亏。她慢慢熟悉这里的环境和生活方式之后,就开始有意收敛,将自己伪装成乖顺温和又有点胆小的样子,极少出门将装扮都换成素淡的样式,在长辈面前也低眉顺眼。如此,才安安稳稳的过了五年。 “小姐,正房里的红荷姐姐来了,传小姐和四小姐去见世子夫人。”顾盼芙还在走神,另一个贴身丫鬟含蕊从外面打帘进来传话,手里还拿着本要用的绣线。 顾盼芙握着图样的手微微一顿,“好,过来帮我重新梳妆。” 顾盼芙坐到梳妆台前,由着含香帮她重新梳头净面。李氏虽极不喜她,但为了自己的名声,也只是在言语上多有讽刺,偶尔找些不痛不痒的茬,生活上不至于苛待,只是除去侯府给庶女的用度也不曾多过一分。这也让顾盼芙松了口气,所以平时顾盼芙除却每日清晨请安,并不去李氏面前碍眼。反倒是住在右厢房的四小姐顾盼欣,因着生母是李氏的陪嫁,常去李氏面前献殷勤,倒是也得了李氏几分偏爱。 只是眼前让顾盼芙有些忧心的问题便是,前些日子顾明渊不曾被贬官时,李氏已经开始为她和顾盼欣议亲。现下叫她们过去,莫不是为了此事,她接受自己的身份以后,就想开了很多。她也得继续活着,日子也要继续的过。婚事上她本是没什么要求的,嫁给谁都要自己过的好才是。可按照李氏的性子,必定是要在议亲的人家上拿捏她。她也没能从正房那处打探出任何消息,只能看着情况应对了。 顾盼芙止住了含香想要为她重新上妆的手,只简单描了眉,挑了几只样式简单的簪子簪发就好。她如今越低调对自己才有利。 顾盼芙出门带了含蕊,含蕊与含香虽都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年岁也相仿,但含蕊行事稳重,脑子也灵活些。主仆二人走到潇湘居门口时,四小姐顾盼欣已经在和红荷说些什么,见她过来就止住了话。 “三姐姐收拾的也太慢些,岂不是让母亲等我们。”顾盼欣穿了身浅粉色的褙子配橘色百褶裙。因为十月的天气有些凉,搭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头上一支金丝红宝石步摇为主,又搭配了几朵小钗。妆容上也颇为精致,她装扮上一向艳丽,性子也张扬些。顾盼欣虽不敢与嫡出的大姐姐比较,但事事都要与顾盼芙争高下的。 顾盼芙抬眼看她一眼,温言道:“母亲待我们素来宽和,现下赶紧过去才是,莫要再耽搁了。”说完,也不给顾盼欣继续接话的机会,抬步向正房而去。 顾盼欣被顾盼芙一噎,当下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跟上,在心里给顾盼芙记上一笔。 二人来到了正房,向李氏行过礼之后坐在了李氏的下首。 顾盼欣看了眼李氏的脸色,见李氏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凑趣道:“母亲您看,”说着,伸出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带着一串红玛瑙的手串,颜色鲜亮,成色也不错。 李氏见了,笑了笑:“这不是今早刚给你的,这就戴上了?” “是呢,只要是母亲给的东西,欣儿都是极喜欢的,恨不得时时都带着。”顾盼欣一副小女孩的娇憨样子,眉眼间带着得意,惹得李氏又是一笑。 顾盼芙就安静看着她们母慈女孝的画面,顾盼欣见到李氏心情好时就要在她面前演上一场,彰显她在李氏那里得宠,与她这个三姐姐是不同的。 “好了,叫你们来是有话要说。你们年龄也不小了,盼芙来年就要及笄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前些日子,我与你们父亲本是说定了你们议亲的人选,想着与你们说一说,选个日子相看相看,也好把事情定下来。”李氏面上一副慈母的作态,把话说得倒是好听。 看了一眼顾盼欣一脸娇羞的样子,又看顾盼芙依旧敛着眉的样子,心里很是不舒服,她为顾盼欣找的人家自然十分不错,结成了,候府有利可图不说,也算是顾盼欣母女在她面前这么多年伏低做小的回报。那顾盼芙又是什么东西,她那生母孙姨娘年轻时仗着美貌得宠,没少在顾明渊面前编排她,不过生了个女儿,当时竟想压在她头上。要不是孙姨娘自己犯蠢,惹得顾明渊开始对她不耐,怕是现在她也拿捏不住顾盼芙。 候府的女儿本不应该做妾,她实在恶心这对母女,一副模子的狐媚长相。李氏便劝着顾明渊将顾盼芙说给了当今皇上的堂兄宁郡王做侧室,那宁郡王本就是个贪图美色的,若不是宁郡王妃是个极厉害的,妾侍恐怕都要塞满后院了,顾盼芙如若嫁过去想来是不好过的。可如今都要进宫选秀,她出不得这口气了,就算是落选了,婚事也没现在好拿捏了。 李氏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不过,现在不同了,议亲之事也不好再提。老太太发了话,让家中适龄的姑娘明年进宫选秀。候府也就咱们大房中你们俩个合适,明早你们俩就与我一起去见老太太。” 这话听得屋中俩人都是一怔,反应过来顾盼欣微红的脸上泛上喜意,捏着帕子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母亲此话可当真?”她虽在李氏面前得脸些,也只是望着可以高嫁,是不敢想选秀之事的。因着老夫人曾发过话的,选秀是只考虑嫡女,庶女还是家中自行婚配为好。她背地里也腹诽过,以自己的品貌也不比嫡女差,若是选秀定能入选。现如今有了如此机会,她真的是欣喜无比,在高的门第怎么能比得上皇宫里的荣华富贵。 顾盼芙面上虽只表现出略震惊的神色,心里却还是松口气,刚刚李氏提起议亲的事,她心中就不安的很,不都说女人的第六感都很准,她便觉得李氏给她说的亲事怕是不好。不过进宫选秀倒是解了她的困局,现下女人的选择太少了,选秀无论能不能入选,总能让她脱离李氏掌控一段时间,她也好有时间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怎么,我和老太太还能诓你们不成?”李氏听了顾盼欣的话,皱了下眉。 “女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过欢喜才。。。”顾盼欣被李氏这么一问,冷静了一点,讪讪解释。 “明日去见老太太,想来老太太是有话要嘱咐的,你们回去也好好准备准备,别丢了大房的脸面。”李氏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时间也不早了,欣儿你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顾盼芙闻言就知李氏这是下逐客令了,她也不在乎,与顾盼欣说上再多又能如何,以她的的性子,呵。 顾盼芙勾了勾唇,起身行礼便回去了。 李氏看见了顾盼芙走时唇边的笑意,眼底沉了沉,顾盼芙不管什么事都一副低眉顺眼淡然的样子,她真是看的厌烦,这对母女好像生来就是克她的。 顾盼欣见她的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道:“母亲?” 李氏回过神看向她:“嗯,欣儿,因着你听话,我才留你下来说些体己话。” “是,欣儿都知道的,母亲待欣儿是最好的,母亲说的话欣儿都会听的。”顾盼欣捡着好听的话说,哄着李氏开心。 李氏听了,果然高兴了些:“虽说我与你父亲之前为你选的亲事也不错,可到底是比不上皇家的。你年纪稍小些,本也不急,可要选秀,我就要把话与你说清楚,好让你明白。”李氏本是不想与她多说,她对顾盼欣虽然好些,却也没有让她向嫡女看齐的意思,平常只不过露些指缝里的东西,没想到她现在也有用起来。顾盼欣到底才十四,又是庶女,眼界和见识还是跟不上,为了自己儿子的以后也要多提点她俩句。若是自己的辞儿,又或者有个嫡出的二女儿,她也不用来抬举这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当今皇上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又是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后宫女眷稀少,子嗣不丰,若是你能入选,再有个一儿半女。不光是你生母和你弟弟,侯府也是能有荣光的。” 顾盼欣有个同母的亲生弟弟,也养在李氏跟前。她被李氏所说的话激的满面红光,好似那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当下便起身行礼:“欣儿多谢母亲指点,定然不负父亲母亲厚望,谨记母亲多年教导的恩德。” 李氏点了点头:“好,你要记得,你出身侯府,侯府好了,你才能更好。” 顾盼欣也高兴的应了,李氏又与她说了俩句,便让她回去了。 第四章 盼芙 含蕊跟着顾盼芙往回走,看了眼四周见没什么人,才犹豫着道:“小姐,这选秀?” 顾盼芙见她一脸小心翼翼紧张的样子,笑了下:“这既然是祖母的意思,那就是真的了。” 大周朝的选秀有些不同,民间采选是内务府与礼部一起采选,规矩上也没那么严格,家中有适龄且自愿皆可,若有不愿也不会强制要求,可不愿的也只是占极少数而已。这些秀女通过对品貌身材的检查,最终挑出最好的送到上京。到了上京也要通过学习宫中礼仪之类的进行筛选,最后到了殿选也就剩下二三十左右。而世家这里规矩更是松散些,只需到了选秀年世家提前半年上报选秀人选给礼部,礼部会通知内务府派宫中的礼仪嬷嬷到各家去教导规矩,到了殿选之日,世家女就可以直接参加殿选。 礼部也只看上报名单,不管其他的事。所以安阳候府的规矩就是只允许嫡女参选,赶不上选秀年就算了。 “只是府中规矩,奴婢有些担心。”含蕊还是有些紧张道。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主子决定的事自然无权疑问。含蕊其实还觉得能选秀是极好的事,只是她跟随顾盼芙多年,事事都以顾盼芙为先,对顾盼芙也算了解,她以为小姐是不愿的。 “无妨,明日见了祖母就知道了。况且这对我来说不是好事么?”顾盼芙倒是心情很好,之前议亲李氏未曾透出一点消息,让她只能等。如今不是有了转机,不管是入选还是落选,李氏已经不能随意安排自己的婚事了。 含蕊也知道自家小姐的处境,表情也松快了些。其实小姐小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12岁时小姐曾去找过老夫人,想要伺候老夫人以表孝心,可是被老夫人拒绝了。这位老夫人只对待家中的嫡出大少爷偏爱些,其他的孙辈都一个样。 主仆二人回了潇湘居,顾盼芙更衣前,想到了什么:“含蕊,你去前院打听打听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 含蕊应了,拉着一脸懵的含香出了门,将小姐要去选秀的事说了,含香也是惊讶了一番。俩人闲聊几句,就分开,含香继续服侍顾盼芙,含蕊就去打探消息了。 第二日,顾盼芙早起了一会,含蕊昨日回来很是惊慌的跟她说了外面降爵袭爵的消息。虽说候府禁止下人嚼舌根,但外面已经传遍了,含蕊听了几嘴前院下人的闲话,又去外面打听了一下,便都清楚了。 顾盼芙听了稍作思索便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她稍作安抚了自己的婢女,就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 她今日选了一件豆粉色的对襟上衣配嫩黄色的百褶裙,搭了米色双层的外衣。除却裙子和袖口下摆绣了些木槿花并没有多余的花样。梳了一个垂鬟髻,比平日里多带了一串粉色珠花,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饰。妆容上她将眉毛拉长些,少用了些胭脂在脸颊两侧,口脂偏红些。这样显得她还是乖巧温柔,又不像往日里那般素淡,也不会过分出挑,好歹是不能轻易忽视掉的程度。 果然,顾盼芙先去给李氏请安时,李氏就看了她好几眼,她也装作不知,依旧微低着头安静坐着。 李氏带着她和顾盼欣去德寿院的路上,顾盼欣就忍不住开始刺她几句。顾盼欣今日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但顾盼芙本就生的美丽,装扮又与平时有些不同,显得更加温婉动人。她见了心里就不舒服的很。 顾盼芙也只说今日见祖母穿了新衣之类的话,其他的话就当没听见。 快到德寿院的时候,顾盼欣就闭上了嘴。这府中,包括顾明渊在内,都是有些惧怕老侯爷和老夫人的,更何况他们这些小辈。 在外面稍等了片刻,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就来叫她们进去。 堂厅内只有老夫人一人,这种需要后宅安排的事情老侯爷是全权交给老夫人的。老夫人第一眼就看见了略有不同的顾盼芙。眼底划过一抹深色,这孩子也不是看起来那么乖巧的毫无心思。 李氏带着顾盼芙顾盼欣向老夫人请了安,坐在了李氏右侧。 “想来你们母亲昨日与你们也说了家中准备送你们两个参加选秀的事,我与你们祖父也不是死板的人,叫你们来,也是问问你们的意愿。”老夫人看向顾盼芙顾盼欣。 顾盼欣脸上带着激动欣喜和得意,抢在顾盼芙之前起身行礼开口道:“孙女谨遵家中安排,定然好好学习规矩,好好表现,不负祖父祖母厚爱。” 顾盼芙此时也起身福礼道:“孙女也谨遵家中安排,谨记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教诲,与四妹妹一起为家中争光。” “嗯,好。我已经将你们的名字上报给了礼部,再等两日,宫里就会有礼仪嬷嬷前来教导你们宫中规矩。我与你们祖父商议过了,你们俩个明日起就搬到德寿院来,就住在后边的长安居,方便宫中嬷嬷教导,也方便家中看顾你们。”老夫人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嘴上说着问问她们俩人的意愿,事情却是早已经安排好了。 “是,孙女多谢祖母。”俩人齐声回答。顾盼欣脸上的兴奋激动之色已经掩饰不住了。让顾盼芙略感诧异的是,府中竟然如此看重这次选秀,让她们都搬进这德寿院来了,而且老夫人的态度都比往常温和许多。 老夫人后又说了些自己年轻时候的有关宫中的见闻,对俩个孙女以做安抚。与李氏说了些家中杂务,最后又留了她们用了顿早饭才让她们回去了。 出了德寿院,李氏早就有些不耐烦,便说有事先走了。顾盼欣也不愿与顾盼芙待在一处,哼了一声去了她生母赵姨娘的院子。顾盼芙也只是笑着送走了她们俩个,见着天气还不错,领着含蕊逛园子。 “小姐,奴婢今日听了老夫人的话才算是安心了。奴婢瞧着老夫人还是重视小姐的。”含蕊有些兴奋的道。她心里还是很为自家小姐高兴,得到府中看顾,将来不管入不入选前途都有望了。 顾盼芙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你也开始哄我开心,祖母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清楚?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罢了。” 含蕊的小心思被小姐看出来,羞赧的一笑。 顾盼芙也不计较那些,含蕊忠心不二,处事稳重。对她来说很是得用,偶尔说些话哄她开心这是好事,只是奉承话听多了,会失了本心,她要一直清醒着才是。 “我只要守着规矩做事,敬着祖母礼数上都周全。将来就算有事求祖母,祖母也不会丢下不管。”顾盼芙顿了顿“明后天我就要搬到德寿院去,你也跟含香她们几个说,对着四妹妹那边,还像现在一样,规矩不错远着就行了。只要她不来主动招惹,我们也能相安无事。但你们若是受了委屈也要与我说,无论如何,我是能为你们做主的。” 含蕊忙点着头应了,小姐对待下人都很宽和。身边人更是,只要你不触及小姐的底线,就算是院中做杂活的小丫鬟,小姐都是护着的。前几年,四小姐刚得了李氏的一些偏爱,故意找茬打了含香几个巴掌,小姐知道之后,当时并没有说什么。但过了几日,四小姐就被抓住错处,罚跪了祠堂。在那之后,也还有几次四小姐私底下找茬打骂她们院子里的下人,小姐都想办法让四小姐得到了教训。后来四小姐应该也察觉了,虽也时常与自家小姐发生口角或争抢东西,但也不在随便招惹自家小姐。 含蕊继续询问了一些自家院里的安排,想了想,小心的问:“小姐,不去看一下姨娘么?” 这个姨娘指的是顾盼芙的生母孙姨娘,这位孙姨娘刚进门时,凭着容貌很是得宠了一阵。但出身市井商户,家中教养有限,性子又跋扈,得宠时几乎得罪了这大房中一大半的人。若不是生了顾盼芙这个女儿抬了良妾,怕是早就让李氏扫地出门。 顾盼芙小时候倒是过了阵子好日子,七岁时候孙姨娘失了宠爱,李氏寻了借口将孙氏禁足在较为偏远的清秋居,顾盼芙就被李氏要到正屋去了。十岁因着婆子看护不力,头磕到了假山,昏迷过去大病一场,内芯就换成了现在的顾盼芙。 顾盼芙醒后,其实有些心虚,毕竟那是原身的生母,她怕被看出什么破绽,去的时候就少了。但每月也是见上四五次,有了好东西或有些闲钱,顾盼芙都会给她送去。 让顾盼芙有些厌烦的是,每次去了孙姨娘那,孙姨娘话里话外都让她扒着李氏或者去求顾明渊把她从清秋居里解禁出来。要不就说起自己的弟弟,没完没了跟她哭穷,让顾盼芙接济。孙姨娘娘家就剩了一个弟弟,前些年也搬到上京来。这孙大志本就是个游手好闲之人,在江南赔光了自家的祖产才想起来还有个在高门大户里做妾的姐姐。来了上京以后扒着孙姨娘买了宅子,娶了妻,可即便如此,也还是总来要钱。孙姨娘对这个弟弟也是有求必应,有宠时自然不缺这点接济,没了宠爱,孙姨娘能按时发月例银子就很好了,其他都是顾盼芙给的。 她便要求顾盼芙接济她舅舅,顾盼芙换了内芯之后,为了杜绝此事,与孙姨娘发了好大一次火,连着近三个月都没理孙姨娘,孙姨娘这才服了软,不与她说过分的话,只每每哭穷,说孙大志过的多么不容易。顾盼芙一概不接话的,只把东西给了她,其它的都不管。 含蕊看着小姐变冷淡的神色,有些后悔不该多嘴提起。 “过一阵子再说,先不要让姨娘知道我要选秀的事情。”顾盼芙看着花园中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小姐。” 第二日,顾盼芙顾盼欣搬去了德寿院。顾盼芙白日里给老夫人请了安,就看些书,做些女红学些东西打发日子。 十月十七这日,宫里的嬷嬷进了府。 第五章 决定 这位宫里来的张嬷嬷是储秀宫里教导规矩的几十年的老嬷嬷。因着家里没什么人了,就自愿留在宫中当了嬷嬷。她穿着得体的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几样做工精细的首饰,背脊挺得直直的,看上去更像是世家里的夫人。即便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但顾盼芙第一次看见她,还是不由的开始紧张,这是她见老夫人都没有的感觉。 “俩位小姐好,老奴姓张,从今日开始到正式殿选之前都要托大教导小姐们宫中规矩。”张嬷嬷行了标准的宫廷礼,话中意思虽有些拿大,但态度诚恳尊敬,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 顾盼芙,顾盼欣便赶紧回礼,“嬷嬷客气了,还请嬷嬷费心了。” “老奴看着俩位小姐都是极好的,若是老奴有不当之处,还请小姐们见谅。”张嬷嬷笑容更加和善,也没有受她们的回礼,微微侧身躲了过去。 从这日之后,顾盼芙就过上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用了早饭就开始跟张嬷嬷学规矩。下午就在自己屋子里看看书,练练女红或者琴棋书画之类的。 就这样,一转眼入了冬,进入了十二月。 俩个月的时间,顾盼芙考虑了很多,譬如说自己是努力努力被选中当宫妃还是落选了去谋一门好亲事。本来她还是觉得第二个选择比较好的,能做正室谁还想去做妾呢。皇家说好听的是皇妃,其实除了皇后其他不都还是妾。甚至顾盼芙也在老夫人面前混了个眼熟,即便落选回来,婚事也会是老夫人做主。这选秀就像是镀层金一样,顾盼芙的身价自然也就跟着变高,老夫人也不会允许李氏胡乱安排她的婚事了,这也是顾盼芙比较放心的一点。 然而含香前几日回来与她八卦说,她听到院子里婆子们闲聊,太常寺卿家的大少夫人付氏被气病倒了,说是大公子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位乡野女子,非要纳为良妾。付氏不肯,便被大公子说不贤良,甚至一直待她极好的婆婆也把她叫去说教,付氏受不住打击就病倒了。含香说完还跟着她一阵唏嘘,说这位付氏与太常寺卿的大公子青梅竹马,婚后恩爱非常,也曾是上京中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而且大公子迎娶时还发誓绝不纳妾,哪知这才过了多久。 顾盼芙听了也就笑了笑问结果如何,含香叹着气说,付氏最后还是答应了那妾室进门,毕竟若说和离,可没人说那大公子薄情寡义,只能说付氏不够大度,成婚三四年才纳了这么一房妾室,怎么还不知道知足。而且付氏还有一儿一女,年岁还小,没了母亲可怎么办。 顾盼芙心里早就想到付氏最后还是妥协,男子三妻四妾在这时代的背景下实属正常,她也没指望着以后的夫君能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她突然明白,这世间女子的不易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你选了门当户对的人家做正室就要比进宫好些,各有各的烦恼罢了。 所以她想着了解了解宫中情况,考虑周全再做决定。 这些日子的相处,顾盼芙对张嬷嬷有了些了解。顾盼欣想要入宫的心思迫切的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看得出来,所以刚开始的时候顾盼欣就总是旁敲侧击的向张嬷嬷打探宫中贵人的消息,张嬷嬷都拿话圆了回去。后来顾盼欣就不断的给张嬷嬷送东西,带银子的荷包,布匹,首饰,甚至贵重的古董摆件。但这些都被张嬷嬷回拒了。 顾盼芙观察下来,明白张嬷嬷不是视金钱如粪土,而是她不能明面收取好处,对她自己和宫中声誉都会有影响。而且宫中规矩森严,若是派出的礼仪嬷嬷都在各家收取大量的金钱财物,传出去像什么话。 顾盼欣如此频繁的动作已经惹恼了张嬷嬷。张嬷嬷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顾盼欣就有些害怕了,也就老实了一段时间。 顾盼芙则是循序渐进的,学完规矩之后,偶尔留下来与张嬷嬷闲聊一会,也不说别的,只说些为人处事的经验,顾盼芙就送些精美的绣品或吃食作为回礼,这些绣品不论是送人还是拿到外面去卖也都是拿得出手的。时间长了,张嬷嬷也懂她的意思,谈话之间就夹带些宫中的情况与她。 顾盼芙也是能知道多少算多少,并不强求张嬷嬷事无巨细。张嬷嬷也颇为满意,二人保持默契,有来有往相处的不错。 “小姐,外面开始下雪了,奴婢把窗户关上。”含香向燎炉中加了俩块炭,一转头外面就开始飘雪。 “嗯。”顾盼芙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今日也是照常上了张嬷嬷的课,下课之后又与张嬷嬷闲聊了一会,听着张嬷嬷话里的意思她能说的宫中情况也就到此为止了。 顾盼芙脑子里有些乱,一直想着这些日子得到的信息,在脑中梳理一番。 当今皇上谢霄二十又二,年号朔宁,乃先帝幼子,排行第五。登基时不过弱冠之年,所有宗室朝臣都觉得他如此年轻容易拿捏,可不过俩年时间,皇上就把先帝没有完成的降爵袭爵之事贯彻到底,虽说这事准备了许久,可不是谁都有这种魄力。况且身为最小的儿子,前面几位哥哥都活着的前提下,从夺嫡之中脱颖而出最后登上帝位。 顾盼芙想到前世历史中的九子夺嫡就揉揉了眉心,果然能坐上皇位的都不简单啊。 而现今后宫中的妃嫔都是潜邸的老人。皇后楚靖瑶是宁和长公主之女,谢霄表妹。二人成婚以来感情和睦,皇后更是端庄贤淑,美名在外。育有嫡长公主谢宝珠。除此之外宫中还有云昭容所生的大皇子谢昭炎,赵美人所生的二皇子谢昭行。只是令顾盼芙不解的是,二皇子的生母竟然只是美人,张嬷嬷曾隐晦的与她说赵美人与最受宠的珍贵嫔有些过节。 这位珍贵嫔的受宠程度,就连顾盼芙这样深宅小姐也是听说过一二的。珍贵嫔本名安亦双,父亲不过从六品典仪,以侍妾身份进入皇子府。在家世不行没有子嗣的情况下,进宫就得封贵嫔,又得珍字作为封号,“珍,宝也”,这就足以看出皇上对她的宠爱。而张嬷嬷还告诉她,珍贵嫔自潜邸开始,就荣宠不断,皇上一直未曾冷落过她。 除却有子有宠的妃嫔外还有几位位分低的,都是出身一般也没什么宠爱的。 顾盼芙想这些消息不过冰山一角,就已经窥见这后宫的复杂。可她又转念想想,皇宫中的荣华富贵也配得上了,她也不过就是个俗人,入了宫就可以摆脱侯府的掌控,面对权利和富贵谁又能不心动。顾盼芙喝了口手边的茶,看着漂浮的茶叶微微入了神,不如放手一搏也不枉自己来过一遭。 想明白了,顾盼芙就心情较好的吃了午饭然后打算小睡一会,含香服侍她刚要躺下,就见含蕊脸色不大好的从外面进来:“小姐,孙姨娘身边的念春来了,说是孙姨娘想您了,让您去看看她。” 念春是顾盼芙生母孙姨娘的大丫鬟,还有个叫念夏的,通常都是她俩前来通传孙姨娘的消息。只不过念春是个明白人,有什么消息都透一些给顾盼芙知道。念夏则是一股小家子气的骄横,却很受孙姨娘的喜欢。 顾盼芙无法,只能让含香含蕊伺候她重新梳头穿衣,含蕊站在旁边,边动作边说:“小姐,姨娘不知从哪知道了小姐要去选秀的事,已经闹了一早上了。含春姐姐也拦了,但姨娘说见不到您就绝食,无法子才来请您过去。” 含香听了这话,都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有些不忿的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赵姨娘多嘴多舌的。” 赵姨娘就是顾盼欣的生母,顾盼欣早在知道自己选秀的时候就已经去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还装模作样的跑去感谢李氏,哭的感恩戴德的,最后还送了屏风做谢礼。这些都是顾盼芙知道的,所以顾盼芙就等着孙氏闹一场叫她过去,赵姨娘忍到现在才去跟孙氏炫耀也真是难为她了。 顾盼芙看了一眼含香:“你去从我的匣子里拿五十两出来。” 含香被看的一缩脖子,老老实实去拿银子。 侯府庶女一个月的例银是十五两,外加三样首饰和俩匹布。这样看来安阳侯府还是很有钱的,平常侯府嫡出的女儿也就这个数了。顾盼芙禀着靠人不如靠己的思想,想着多攒些银子也好傍身,就与丫鬟们做些绣品拿出去卖,送给张嬷嬷那些就是。这么些年来也攒下不少,平常拿给孙姨娘都是三个月给一次,给的也不多就三十两左右。 这次顾盼芙想着堵她的嘴,最起码选秀之前不要给她惹麻烦就要多拿一些了。 顾盼芙带着含蕊含香跟着念春到了孙姨娘的清秋居,还没进屋子,就听见孙姨娘不断抱怨的话,越说越是难听。含蕊含香都变了脸色,念春也尴尬的看了眼顾盼芙。 顾盼芙却是表情如常,甚至嘴角还带着笑意,等着念春去通传。 这时恰巧另一个大丫鬟念夏掀帘走出来,看到顾盼芙站在院子里,慌忙上前一脸谄媚的高声道:“三小姐来了,姨娘甚是想念您,这不催奴婢来看看。三小姐快请进,姨娘还做了三小姐最喜欢的糖蒸酥酪呢。” 屋里的孙姨娘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一下子没了声音。 第六章 孙姨娘 顾盼芙走进屋子,孙姨娘就倚在矮塌上,看见顾盼芙进来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但下巴微微抬着,身子也是一动未动。 “姨娘。”顾盼芙看着她如此作态,心中叹了口气。朝着孙氏笑了笑,就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然后品了品桌子上的茶,还吃了一块点心,并没有主动说话。 孙姨娘见她这幅闲适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孩子长大了不听她的话了,又因为养在世子夫人那与她也不亲近。求她的事不给办就算了,现在就算见上一面也拖拖拉拉。 “如今小姐就要进宫去当娘娘,前途大好,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这个生母就变成了累赘,想见你一面都如此困难。”孙姨娘说着觑了一眼顾盼芙的脸色,“哎呀,我这是过的什么日子啊,夫君不喜,唯一的女儿也不理我。整日就只能待在这寸草不生的院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孙姨娘拿着帕子捂脸呜呜呜的假哭,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停说自己的难处。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盼芙看着孙姨娘演的差不多了,再久就要下不来台了,才狠狠一掐大腿,顿时疼的憋红了眼眶。 “姨娘有事问就是了,何苦拿话戳女儿的心窝呢?”她拿着帕子假装擦泪,又不完全遮住脸,让孙姨娘看见自己通红的眼眶。“女儿本想着年节时告诉姨娘选秀之事,给姨娘一个惊喜。没成想姨娘听了有心人的挑拨,平白的来冤枉女儿。” “也罢也罢,我本就是没人疼的,如今姨娘也厌了女儿,我走就是了。”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 孙姨娘被这架势弄得一愣,然后慌忙下地去拉顾盼芙。将顾盼芙拉到自己身侧,按着她坐下:“哎呀,你看着你这孩子,我不过说了几句闲话,怎就气性这么大。” 顾盼芙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眼泪,望着孙姨娘的眼神里带着些委屈,楚楚可怜的样子配着她漂亮的脸蛋任谁看了都会心软:“我不是不想来看姨娘,只是女儿想着好好学规矩,讨了祖母的欢心,也能让姨娘松快一些。” 孙氏听了这话看着顾盼芙的样子,心疼的不行连尚存的那点不满也没有了,又有些懊悔自己听了赵姨娘的几句酸话就开始生起女儿的气来。她连忙哄着顾盼芙,说着些软话又连连致歉。 顾盼芙也无心继续纠缠,就顺势露出笑颜,与孙姨娘说些自己的近况,又道:“姨娘,我知道姨娘为我担忧,一心向着我。只是这次选秀四妹妹是和我一起的,赵姨娘少不得平日里要来说些闲话,姨娘也不必理会,只管顾着自己才是。”顾盼芙把手搭在孙氏的手上,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孙姨娘的手,语气诚恳带着关切。 “而且选秀乃是皇家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祖母也已经命令府中不准讨论此事,我和四妹妹也都是只学礼仪规矩并不敢多言。姨娘,赵姨娘特意跑来与您说起此事,居心为何姨娘还没明白么?”顾盼芙见孙氏沉默不语,就知道她完全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只能把话挑明了。 果然,这话说完,孙姨娘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起来,一拍矮案,恨恨的道:“这赵氏竟如此害我。你可要去老夫人面前告她一状才是。” “姨娘也别担心,只要您待在院子里,赵姨娘就算来了也不必理会就是了,”顾盼芙就当没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招了招手,从含蕊手上拿了装银子的荷包交给孙姨娘,“这是五十两银子,快要年节了,姨娘先拿去用,若是不够,女儿在差人来送。” 孙姨娘见了银子,就被转移了话题,打开荷包看了看满满的碎银,瞬间眉开眼笑:“够的够的,这么多用到来年开春都够了。” “好,等下个月,我再送俩匹布来,姨娘拿着做些新年的衣裳。其他的若是缺了什么也让人来跟女儿讲。”顾盼芙也笑眯眯的。 孙姨娘喜笑颜开,觉得这个女儿也算是没白生。见到顾盼芙这次给这么多,想着她这日子定是不难过的,有这些银钱不如也帮帮她舅舅,便开口道:“这也快过年了,我在这院子也出不去。不如你替我去给你舅舅送些年节礼,顺便也说说你能选秀的消息,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一旁的含蕊含香听了这话眼睛都微微睁大了,这孙姨娘是疯了不成,合着小姐刚刚说的话都白讲了。再去看小姐的脸色,已然没了笑意。 顾盼芙半晌都未开口,原本和乐的气氛也凝滞起来,她眼底沉了沉,冷淡道:“姨娘慎言,能让我叫声舅舅的只有母亲的娘家人。况且选秀之事,祖母已经严禁府中谈论,姨娘还要说与外人听,是想让祖母请家法么?” “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他是我的亲弟弟,自然也是你的亲舅舅,怎么能说是外人,与自家人说说话怎么了?再说你想认夫人的娘家人做亲戚,人家认你么?”孙氏见顾盼芙竟拿家法威胁自己,就不高兴起来,说话也不在顾忌。自己才是顾盼芙的生母,让她帮着点亲舅舅有何不可。 “好,姨娘,我问你,我这个舅舅每次来都能要五六两银钱。而五两银子就足够外面普通百姓一年的嚼用。舅舅自进京以来,扒着姨娘买了宅子,娶了妻,甚至上个月还租了个店面,还要如何?”顾盼芙深吸了一口气,左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她以为自己的脾气已经被磨的够好了,她在这侯府中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又想尽了办法能让孙氏过的好一些,也算是全了她占用这具身体的母女之情,孙姨娘不为自己这个女儿考虑也罢,竟还得寸进尺起来。 这种话她也不止说过一次了,孙姨娘丝毫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而现在她不想再因这个所谓的舅舅跟孙姨娘争辩,次次都是如此,她真的受够了。 孙姨娘则好似没看见顾盼芙的样子,憋了憋嘴,又说:“这怎么能一样,你舅舅是侯府的亲戚,又有你这个侯府千金做外甥女,怎么能拿外头的平头百姓相比。再说,你马上就要进宫当娘娘,跟你舅舅说说,也让他沾沾光,到时候你拉扯他一把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况且你舅舅将来发达了,对你也是个助力不是。” 顾盼芙都快被气笑了,就是当今皇后的母族也不敢说出如此猖狂的话来。这孙氏不过一个侯府妾室,如今就敢大放厥词,看来当初她失了宠又被关在这院子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猛的站起来,一把将矮案掀翻在地,上面的茶盏,盘碟哗啦啦的碎了一地。顾盼芙扯住孙氏的胳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眼神凌厉盯着她道:“姨娘,女儿这是最后一次告诫你,你若只是拿些银钱给孙大志我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孙大志胆敢仗侯府或我的势,即便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提起,我也立刻就回了祖母将他送进京兆尹。” 顾盼芙是真的气狠了,也不再顾及孙姨娘的脸面,直接喊了孙大志的名字。她要是还不狠狠给孙姨娘一个警告,只怕是孙大志还未如何,孙姨娘就已经开始抖起来了。 孙姨娘从没见过顾盼芙发如此大的脾气,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胳膊被顾盼芙握的生疼。她看着顾盼芙黑沉沉的眼睛,打了个冷颤,那里面好像蓄满了寒霜,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我。。。”孙姨娘被看的一句话说不出,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可怕。 “我本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求了祖母将姨娘从这院子放出来,现下看来是不必了。我希望姨娘谨记自己的身份,你不过一个侯府妾室,得罪了主母被关在这偏远的院子里,能活到现在还过得不错,已经是女儿尽力为你费心周旋维护能做到的。倘若姨娘还不知道收敛,女儿也保不住你了。”顾盼芙语气冷漠,甩开孙氏胳膊,带的孙氏往后仰了仰。 然后她又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念春念夏,“明年四月之前都不允许姨娘在向外递东西。若是孙大志来了,就把我今日说的话说给他听,然后让门房给我赶出去。姨娘这里要是有什么事也来给我知汇一声,我也不怕你们阳奉阴违,”顾盼芙拿眼神扫过她们俩人,语气带上了上位者的傲慢和轻蔑“呵,不过我这个做主子的管不了别的,发卖俩个丫鬟还是能做到的。”顾盼芙干脆撕破脸,把整个清秋居监视起来。 念春念夏冷汗都下来了,如芒在背,噗通就跪下了。平日里只觉得三小姐性子温和,看起来也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如此有气势,压的她们都要喘不上气来,慌忙口中应道:“是,请小姐放心。” 顾盼芙看也不看孙姨娘的神情,带着含蕊含香直接往外走去。 顾盼芙心中团着火,出了清秋居越走越快,走出去好大一段路才慢慢平静下来。以孙姨娘的性格,她不能在放任下去,否则害人害己终成祸患。顾盼芙想她到底对孙氏还是有些愧疚,只是她的心软放错了地方。 顾盼芙轻轻舒出一口气,人都是自私的,她想要进宫也离不开侯府的助力。这时候她不允许任何人成为她的绊脚石。她出身顾氏,这一点永远都没法改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能让自己败在一点小事之上,所以必须压住孙姨娘。 含蕊含香看着顾盼芙的脚步有所缓和,对视一眼,含蕊上前道:“小姐别气坏了身子,姨娘那里,奴婢和含香帮您看着。” “是啊是啊,小姐放心,奴婢是个闲不住的,隔几日奴婢就去看一次姨娘,不会让人苛待姨娘的。”含香也来笑嘻嘻的说。 顾盼芙看着含香笑嘻嘻的样子,也不在冷着脸露出一点笑意。 第七章 顾华思 上京地处大周的北方,四季分明,进了冬季就开始下起连绵的雪。新年时,整个上京已经是银装素裹。春节对于人们来说总是最特别的节日,无论是皇家还是平民百姓。上京城里也早早就挂上了灯笼,鲜艳的红色灯笼与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红色热烈而温暖,似乎成为这漫天白色中的唯一指引。 顾盼芙除夕的这天寅时就起了,冬日的寅时,外面天还没亮。但下边的人已经将整个侯府打扫一遍,贴上对联窗花,穿上新衣备好除夕要用的东西等着主子们起身。顾盼芙一会要先去给老侯爷老夫人请安,然后老侯爷会带着子孙们开祠堂祭祖。 其实令顾盼芙诧异的是,女儿也是要去祭祖的,大周并不如她前世所知道的朝代封建闭塞,只要是通过纳礼进门的良妾,虽不能祭祖,但族谱上都会留下姓氏。所出的庶子庶女也会在族谱上留下姓名,祭祖时都要参加。而且据顾盼芙观察,大周的男女大防也不算严重,隔着屏风同席宴会,定了亲的未婚夫妻共同出游这样也很常见,只需守礼即可。 祭祖之后,侯府会在门口设立粥棚,对过路的人或者乞丐布施。 午时,开始除夕的大宴,府中的小姐少爷们按照排序向长辈们拜年,基本每人都能得到几个丰厚的红包,顾盼芙其实还是很喜欢这个环节的,李氏好脸面,为了表示她这个嫡母未曾苛待庶女,在外都是一副慈爱面孔,年节里给的红包也是实实在在的,有银子拿谁不开心呢? 拜过年之后,就是小辈们拿出礼物献给长辈,还有与兄弟姐妹们之间交换。顾盼芙绣活很好,所以送出的礼物基本都是绣品,再附加一件小物件。礼物厚重程度刚刚好,又带着自己的一点巧思,很是讨喜。顾盼芙送给老侯爷和老夫人的礼物是一对绣着福禄以及松柏寿桃等代表长寿美满物件的绣枕。还有一个用檀木做成的挂环打着金线红线的络子,看着就喜庆。老夫人非常满意,老侯爷也很喜欢,俩人还拿着绣枕看了半晌。 大房嫡出的大少爷顾华思前几日从书院中回来了。顾盼芙为顾华思准备了一双护膝和一把玉扇,护膝黑底云纹,玉扇扇柄是白玉,扇面画了青竹。这俩样东西虽然看着简单,却正合适顾华思,护膝又是顾盼芙自己做的,针脚细密,样子简洁精致,一下就能看出送礼之人的诚意。 顾华思送给弟弟们的都是书籍砚台,送给妹妹们的都是一样首饰和一把团扇。顾盼芙拿到的是一条碎宝石镶嵌的璎珞,宝石色彩缤纷,顾盼芙一眼看到就很喜欢。而看到团扇,顾盼芙也不由的微微惊讶,流光锦的扇面上绣着芙蓉花。顾盼芙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扇面,流光锦因在阳光下能反射出类似彩虹的光芒和易保存而闻名,流光锦一年仅能产出二十匹,而且作为皇室贡缎,是不可能出现在市面上的。况且因为稀少,皇室能赏赐下来的也是少之又少。谁家小姐若是能得个边角料做个帕子都要上京的小姐们嫉妒不已,这能做成扇子更是难得。 顾盼芙看向旁边其他的姐妹,顾盼欣那扇绣的是桃花,二房顾盼怡那扇绣的是玉兰。俩人都是兴奋不已,顾盼欣更是宝贝的不行。连坐在上首的老夫人都注意到了,便也好奇问了这流光锦的来处。 顾华思听了,展开一抹温柔的笑容:“孙儿前几月时随老师出门游历,帮当地的县丞解决了一点小麻烦,他就拿了几寸流光锦出来答谢,说是祖上的珍藏。孙儿想着流光锦难得,这几寸作为答谢礼也算相当就收下了。尺寸不大,拿回来做了几把扇子,就当给家中姐妹的惊喜。”说罢,又看着李氏云氏方向:“给大姐姐二姐姐也准备了,还要请母亲婶娘代为转交了。” 顾华思做事话说滴水不露,在这之前他给老夫人和李氏云氏的礼就很厚重。此番话又解释了为什么没有给家中长辈流光锦,这流光锦尺寸小,拿来做些小玩意给小辈们把玩还好。给长辈们就有些掉价了,而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介意。 李氏本见着顾华思送出流光锦的团扇就开始肉疼了,有些生气儿子不先拿来给她或者顾盼辞留着。听儿子的意思,能拿出流光锦做谢礼,想来那也不是小麻烦。但这么多人都在她也不好发作,何况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哪里忍心苛责。就只能笑着说:“你大姐姐二姐姐正月初二也是要归家的,你自己交给她们岂不是更好。”顾华思依旧温柔的笑着,但表情里带了些愧疚:“儿子昨日里收到了老师的书信,老师想要初二启程去云州拜访付老先生,来信询问。儿子已经决定同往,怕是不能在家中过完年了。” 顾华思本想着晚些与父亲祖父说,但李氏问了,他也不好隐瞒。果然,上座的老侯爷与顾明渊听见他的话向他看来,他便站起身向上首作揖。 老侯爷招了顾华思过去详细询问,顾盼芙看着与长辈们说话的顾华思,不禁在想歹竹出好笋这话用在顾明渊和李氏身上真是恰当,无论是顾盼辞还是顾华思都不像亲生的。顾盼辞身为嫡出长女,端庄贤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她们这些姐妹之间也处事公允,不偏不倚,在外也对她们多有维护。而顾华思从小便文采斐然,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鹿鸣书院。鹿鸣书院与大周的其他书院都是不同的,书院中的老师都是真正有能力的人,有着自己擅长的领域。教授的都是实打实非常实用的才学,且都不在朝中任职。书院考试也完全凭个人学识能力,书院之中所有人的身份都是学子,无论是谁。鹿鸣书院一直都是天下学子最向往的地方,顾华思在那里就读,一直都是世家之中让人艳羡的事情。顾华思温和有礼,处事圆滑,又带着世家子弟该有的骄傲与矜贵。书院的老师很欣赏他,学子们对他印象也都不错。对于家中兄弟姐妹来说,顾华思也是个不错的兄长,小时候就总是带些小礼物给他们,与他们说话都很有耐心,甚至能记住他们各自的喜好。顾盼芙的记忆里,顾华思还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堆过雪人,开了春还领着他们去踏青。只是后来他去书院,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顾盼芙与顾盼辞和顾华思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她的手指轻轻敲在椅子的扶手上,若是将来。。。她也该庆幸是顾华思掌家。 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大宴,已经是申时。老侯爷老夫人让他们散了,各自回房小憩一会,晚上还要守岁。顾盼芙脸都要笑僵了,不经感叹,这古代的规矩是真的多,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完全适应。 顾盼芙小睡了半个时辰,就又被含蕊含香拉了起来,开始为她装扮。晚上要守岁,以保暖为主,顾盼芙就只选了枣红色的夹袄,含香则觉得她太素,又给她搭了一件香槟色的斗篷。 顾盼芙笑着看了她一眼,趁着这个空隙,又把她院子里的赏钱发了下去,她出手也大方,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这奴仆之间的弯弯绕绕可比她想的复杂多了,她有能力就稍稍多给一点,况且只是年节里封赏厚一点,也不怕喂大了他们的胃口。但她却能因此,在这一年里好办事许多,何乐而不为。 吃过饺子,外面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上京被烟花所笼罩,绚丽的烟火将黑夜照亮的宛如白昼。火树银花不夜天,顾盼芙站在屋檐下,看着烟花落下散开的点点星火,像是流星一样。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就把这当做流星,心中默默许愿,她只愿自己这一生平安顺遂。剩下的她不奢求,她自己努力过了,得到多少都交给上天。顾盼芙慢慢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真心的笑容。 顾盼芙本站在角落,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老夫人王氏恰巧回头与老侯爷说话,看见顾盼芙的动作和笑容,顿了一下,随后撵着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 初二这日早上全府上下送走了顾华思,迎来了回娘家的顾盼辞和二房的嫡出二小姐顾盼诗。整个年节里,一直到正月十五,顾盼芙都没闲下来。李氏忙着给各个府上送年礼,还要回礼,又领着顾盼芙和顾盼欣参加了几次宴会。顾盼芙自己也有手帕交,新年对小姐们管的也不那么严,顾盼芙就受邀到好友府上做客。又有同龄的郡主县主办了小宴,邀请世家小姐们,顾盼芙是庶出,这种宴席她本是收不到帖子,但她的手帕交之一是昌宁公府的嫡幼女,那姑娘内向腼腆,非要拉着顾盼芙同去。因着这事顾盼欣还酸了她好几日。 出了年节,顾盼芙好好休息了一日,才觉自己缓了过来。而此时才惊觉现在已是二月末,四月选秀,距离也不过一月了。 又过了半月,张嬷嬷也要回宫了,临走之时,顾盼芙包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这算是默认的礼节,并不算有违宫规。张嬷嬷承了她的情,又叮嘱了几句,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启程回宫了。 三月末,内务府传了信,让府中准备参选的秀女准备好,四月初一就会来接人进宫。安阳侯府上下开始弥漫出一种紧张的气氛,顾盼芙有些受到影响,不免有点紧张。而这时老夫人传话叫她去叙话。 第八章 入宫 四月初一的早上,天刚刚露出一点白,宫里来了俩顶蓝色的小轿。今日就算是正式选秀的日子了,无论是民间采选的秀女还是世家出身的秀女都在今天进宫,四月初五一同殿选。 顾盼芙坐在蓝顶小轿之中,这轿子是真的很小,堪堪坐进她一个人,轿帘很厚,透不进一丝光亮。顾盼芙索性闭上眼睛,想起老夫人的话。 前俩日,老夫人叫了她单独去叙话,顾盼芙进了德寿院的正屋,给老夫人请过安之后,老夫人就让她坐下了。老夫人黑沉沉的眼睛从她进屋开始便一直在打量她,顾盼芙也只做不知,她是有些紧张,可她更能沉得住。顾盼芙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任由老夫人打量,甚至还冲老夫人乖巧的笑了一下。 老夫人挑了挑眉,率先开口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顾盼芙听见这话也只是微微一笑,抬起头看着老夫人的眼睛:“让祖母见笑了。” 老夫人呵呵笑了一声,端起手边的茶啜了一口道:“这些日子我观察你,见你性子沉稳,心思也细腻。要说进宫,你要比四丫头更合适。”说完,她又看着顾盼芙,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顾盼芙心中暗想,这老夫人看似与她诚心交谈,实则试探居多。“祖母说笑了,孙女和四妹妹都是侯府的女儿,四妹妹性格活泼些罢了。”她也不接老夫人的话茬,依旧是温温柔柔的样子。 “也罢,我有话就与你明说了,绕那些弯子也好没意思。”老夫人见她不为所动,也明白,这个孙女不是好糊弄的。“我和你祖父在你和四丫头之间,还是更属意你进宫。皇上后宫空虚,宫中也只有潜邸出身的几位娘娘。这次选秀只有我们安阳侯府和皇上生母娘家恭勤伯府的小姐是世家女,皇上定会让这俩家的女儿入选。” 顾盼芙听着这话心中一跳,恭勤伯府她是知道的,皇上生母乃是先皇的虞美人,父亲只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虞氏生得极美,先皇也宠爱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出身低,也就做到美人的位份。后来生了皇上,也无法自己抚养,便由当时的皇后当今的太后抚养谢霄长大。只可惜虞美人命薄,还没等谢霄坐上太子之位就已经病逝了。谢霄登基后,追封生母虞氏为温宪皇后,又给自己亲外祖家一个伯爵位,这才有了恭勤伯府。 令顾盼芙吃惊的却是,这可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参选的世家女竟然这么少。而且老夫人为何如此笃定皇上会让这俩家的姑娘入选。她突然想起去年新颁布的政令,稍加思索。明白过来,皇上虽削弱了世家的权利,但也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况且这次选秀还会有其他大臣家的女儿,选世家女入宫,既有安抚之意也能平衡后宫。只可惜世家被皇上的手段吓怕了,不敢冒然出头,虞家身份不同自然不一样。顾盼芙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老侯爷还是有魄力。 老夫人见她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明白过来,眯了眯眼,这孙女聪慧是好事,只是就怕她不好掌控啊。 “我知你心中有自己的想法,我和你祖父都理解。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疏于关心,但你要明白,你姓顾,从一出生就只能和顾家绑在一起,无论在哪。”老夫人坐直了身子,表情变得严肃,语气也多了几分郑重。她明白以顾盼芙的聪慧和性格现在说什么弥补之类的话只会让顾盼芙反感,不如让这亲情关系变成利益的共同体来的更加稳妥。 顾盼芙垂了垂眸,她本就是想要为自己搏上一搏,有了侯府的助力总比她自己挣扎要好。只是她心中自有考量,但此刻她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向老夫人福了一礼:“请祖母放心,孙女都明白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暂时放下心来。能和和气气的肯配合当然最好,孙姨娘还在府中,她也不怕顾盼芙离心。 “小主,已经到了,还请小主下轿。”外面传来随行宫女的声音,参选期间都是内务府派人随行,一个人配一个粗使宫女。而进了宫,秀女们就要被称为小主,有了位分才能算是正经主子。 顾盼芙下了轿,发现这宫门口除了她和顾盼欣就只有一位穿着素衣罗裙的少女站在远处,见她们下轿,远远就朝这边张望过来。 刚才说话的宫女则是上前一步接过顾盼芙手中的包袱,随后给顾盼芙见礼:“奴婢琴雨见过小主。” 顾盼芙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宫女,年龄不大看着还算稳重,便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姑娘请起。”又从荷包里拿了二两银子作为打赏。“奴婢谢小主赏。”琴雨大大方方的接了赏银,站到顾盼芙身边,扶着她向站在宫门的掌事姑姑那走去。 琴雨悄悄的看了一眼顾盼芙,心中有些纳闷,她以为这位小主会问她些问题,没想到倒是一言不发。她抿了抿唇,不知是不是该主动说些。犹豫了一下,她这次能来伺候新进宫的小主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想为自己搏个出路,不想在内务府做粗使宫女让人呼来喝去。“小主,其他小主都是走另一个宫门,这个宫门只有世家出身的小主才能走。一会姑姑会带小主们前往储秀宫,小主和另一位顾小主还有虞小主会住在前殿,其他小主们会住在后殿。” 顾盼芙心里已经猜到了那个素衣罗裙的少女就是虞家小姐,她也发现了琴雨偷偷看她的那一眼。勾了勾唇并不在意,见琴雨主动说话,也点了点头,笑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顾盼芙朝宫门口走进才看清了这位虞家小姐的容貌,虞家小姐名唤浅月,听起来文文静静的,但是容貌却不是这一挂的。虞浅月的长相颇为艳丽,看起来很具有攻击性。即便现在很是素淡的妆容和衣裙都掩不住她眉眼间的凌厉,反倒是有一种违和感。 顾盼芙顾盼欣向着掌事的嬷嬷见了礼,虞浅月始终冷着脸,甚至看清顾盼芙的长相还冷哼了一声。顾盼芙也懒得理她,按爵位来说,安阳侯府可比虞家的恭勤伯府要高出一等。至于皇上表妹的身份,后宫中皇后也是皇上的表妹,这满后宫除了太后谁又能高过皇后呢。 顾盼欣瘪了瘪嘴,倒不是她和顾盼芙感情有多么要好,只是单纯的看不惯虞浅月的作派罢了,虞家是什么底蕴,能跻身世家还是不是因为有皇上。 “老奴见过各位小主,一会老奴会带各位小主前往储秀宫。一直到初五这天,小主们都会住在储秀宫前殿,如果宫内的主子们没有特别的传召,小主们不得踏出储秀宫。此外,老奴在这期间都会一直侍奉在储秀宫,小主们要是有别的需求或是疑问都可以来找老奴。”掌事嬷嬷见她们都到齐了,行了礼,侧开身子为她们引路。 三个人跟着掌事嬷嬷走进宫门,顾盼芙迈过高高的门槛,看着前方长不见尽头的宫道,心中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她捏了捏指尖,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并没有回头去看缓缓关闭的宫门。 掌事嬷嬷边走边向她们说些宫中的规矩,还好这条宫道就是专门给入宫的秀女走的,并没有什么人。 突然,虞浅月开口打断掌事嬷嬷,问道:“请问嬷嬷,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住在一屋么?” 掌事嬷嬷被打断,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向虞浅月,不过还是答道:“回小主,每个小主都是自己一人一屋。” 虞浅月听了这话,倒不像满意的样子,而是皱了皱眉,闭口不言了。 掌事嬷嬷也不再继续说话,宫道之上变的寂静无声。虞浅月眉头皱的更紧,脸上也带上了怒意,心中暗骂这老奴竟如此无礼,等她进了宫定叫她好看。 进了储秀宫,顾盼芙顾盼欣被分在前殿东厢房,虞浅月被分在前殿西厢房。储秀宫跟其他宫殿的布局不太一样,分前殿,中殿,后殿。没有环绕的偏殿,一条直线下来,好像是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前殿和中殿距离较近,中殿和后殿用一个小花园和一个小池塘隔开。 虞浅月听到自己单独住西厢房,脸上的怒意消减了一些,带出几分得意。掌事嬷嬷依旧面色平静,微微曲膝:“各位小主路途劳累,可以稍作休息,早膳稍后就会送过来。其他的时间小主们可以自行安排,老奴就侯在殿前,小主们可以随时吩咐老奴。” 掌事嬷嬷的话刚落下,虞浅月就甩袖而去。顾盼芙笑着说了句谢,也进了东厢房。顾盼欣则是上前很是热络的拉起掌事嬷嬷,说了些好话,又塞了银子。顾盼芙也只当不知,顾盼欣的老毛病又犯了,怎么不长记性呢。 东厢房一共有五间屋子,顾盼芙挑了靠东边的屋子,这间屋子阳光充足,也算宽敞。顾盼芙刚要进屋,听到顾盼欣在身后叫她,她寻着声回过头去。就见顾盼欣站在中间屋子的门口,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顾盼芙转过身来:“四妹妹有何事?” “妹妹选了中间的屋子,三姐姐不会介意?”顾盼欣故作天真问她。 顾盼芙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她有些不太明白顾盼欣的脑回路。 顾盼欣看她不语,语气略带挑衅的接着说:“三姐姐,我们可是亲姐妹。进了宫要互帮互助是不是?” 顾盼芙就那样看着她,半晌看的顾盼欣开始有些不自在,她才突然展颜一笑:“四妹妹如此笃定,姐姐先在这里恭喜你了。”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顾盼欣自己一个人站在那,又不好发火,脸红一阵白一阵,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火压下去。 第九章 大选 午时,皇帝所居的太宸宫,宫人们脚步都放的很轻,皇帝谢霄刚用过午膳,由宫人侍候着净了手,除了发冠与常服准备午歇一阵。 外面一个小太监走进来,低着头跪在外殿禀报:“禀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谢霄倚着矮塌上的软枕,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游记。听了禀报,挑了下眉,看向一旁的太宸宫太监总管明忠:“今日秀女进宫来了?” “回皇上,秀女主子们已经住进储秀宫了。”明忠一躬身笑着回答。 谢霄听了就知道皇后求见所谓何事,一抬下巴,示意明忠:“还不去把你皇后主子请进来。”明忠哎了一声,麻溜去了。 皇后楚靖瑶进到内殿里来,她长相雍容大气,身材丰满微胖,身着一袭石榴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满头青丝高高挽起,缀着华贵的珠翠和一支金凤衔珠的步摇,远远瞧去好似盛开的牡丹。皇后看着谢霄随意的样子,笑着福身说:“皇上万安,臣妾不请自来,是否扰了皇上午歇?” 谢霄稍稍坐直了一点身子,朝着皇后伸手:“皇后哪里的话,来,坐。” 皇后起了身,将手放进谢霄的掌心,又顺着皇帝的力坐到了矮塌的另一侧。皇后从旁边贴身宫女手中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皇帝:“今个秀女们已经全都入了宫,内务府那边整理了名册。臣妾也想着拿来给皇上瞧瞧。” 谢霄接过册子,略翻了一下,翻到一页微微顿住:“虞家也进来人了?” “是,世家之中这次只有安阳侯府的姑娘和虞家表妹入选了。臣妾想着照拂虞家表妹一二,也好让皇上放心。”皇后温柔一笑,更显端庄大方。 谢霄眼底沉了沉,食指轻轻敲击着册子上虞浅月的名字,他本意是不愿虞家送人进宫来,何况虞家出身并不高,年轻一辈之中并无得力人。但有他这个皇帝在,可保虞家三代不倒。对于一个并无多少感情的母族来说,给了尊贵的爵位和富足的生活,他觉得虞家该知足了。不曾想虞家的贪心竟如此大,谢霄内心冷笑,面上却不显。那他就随了虞家的愿,这所谓的表妹进宫来,他只能看在生母的面子上让她不死,其他的他可没那个闲心。他又翻了一页,看见安阳侯府顾家姑娘的俩个名字,“呵”嗤笑出声,安阳侯不愧人老成精,如今的风向,也只有他家还敢送姑娘入宫,还一次送俩。皇帝已经做好了这次选秀不会有世家女入宫的准备,没想到顾家和虞家给了他这样的“惊喜”。也罢,他本就没想着能把世家赶尽杀绝,这本就是不可能的。降爵袭爵的政令颁布留下了很多后续问题,而且如今朝堂局势并没达到他想要的平衡效果,顾家虞家女进宫也不为一个办法。 “无妨,皇后按规矩来就可以了。”谢霄将册子随意一放,又拿起手边的游记继续看。 楚靖瑶见此,也不在意,她此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笑着勾了勾皇帝的手心,起身:“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臣妾先告退了。” 皇帝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她一笑:“好,皇后先回,等朕忙完,晚上去陪你和宝珠用膳。”嫡长公主谢宝珠今年五岁,聪明伶俐乖巧玲珑,谢霄和皇后很是宠爱她。 皇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应了谢霄的话便回了凤仪宫。 储秀宫里,平平静静的过了几日,顾盼芙在屋中随便打发时间,偶尔出来到院子里走走,碰到顾盼欣阴阳怪气的说几句,她也轻飘飘的怼回去了。看着顾盼欣想发作却又忍着的样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这样日子倒也过的悠闲。只不过这前殿算是相安无事,可后殿却有一位秀女因突发恶疾被送出宫去了。顾盼芙听闻,也只是笑笑,是真的突发恶疾还是有别的原因就不得所知了。 四月初五这一日,储秀宫的掌事姑姑给虞顾三位小姐送来了统一的宫装,淡黄色的襦裙,料子是常见的贡缎,用银线绣了些暗纹,配了一条帕子和一柄没有图案的团扇。顾盼芙让琴雨梳了盘发,露出如玉般的脖颈。瞧着就是清丽脱俗,那双桃花眼,又为这一身装扮更添风采。装扮好了顾盼芙就侯在储秀宫的门前,半晌才见虞浅月黑着脸从自己的屋内出来。虞浅月长相艳丽,本就不适合素淡的打扮,但恭勤伯府家底并不丰厚,她往日里只能朝着素淡装扮。况且她的肤色也不似其他秀女那般白皙,淡黄色的宫装竟把她衬黑了不少。 顾盼欣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踩着时间的限制,眉间也带着少许的不愉。她觉得这一身实在是太过素净,体现不出她的独特,又怎能让皇上一眼看见她呢?她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在头上多簪两朵小花才罢休。而她看见虞浅月时,那些不愉也随着消失,她用帕子掩着嘴,险些没笑出声来。 顾盼芙淡淡的瞟了一眼顾盼欣头上的花,收回了目光并无言语。她们三人随着掌事姑姑穿过储秀宫的后门,那处竟还有一座宫室,上书体元殿。三人一踏入宫门,门口的小太监就道:“安阳侯府顾氏女,恭勤伯府虞氏女到!”而伴随着这一声唱和,站在宫殿前面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秀女们一齐朝着她们看过来。 这一瞬间,顾盼芙一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三位姑娘请在此等候,老奴先告退了。”掌事姑姑行了礼,便退下了。 顾盼芙用眼神快速扫过一圈,人群之中倒有几位是她见过的,大多都是文臣之女,还有几个新贵之女,但顾盼芙与她们仅是几面之缘并不相熟罢了。还有几位受其他几位秀女追捧的却是瞧着眼生。她无意与人攀谈,便找了一个树荫底下的石墩坐着,也不介意其他人打量的目光。顾盼欣进来就见到了相熟的人,虞浅月则是被几个秀女围住。 而在不远处,有一位女子,正轻轻摇着团扇向着顾盼芙望过去。她长相柔美,气质温婉,一双柳叶眉衬的她更是温柔可亲。在她旁边正说着话的一位圆脸秀女见状,便问道:“薛姐姐,你可是认识那位姐姐,用不用过去打个招呼呢?” 被称作薛姐姐的少女闻言转过头来,看见这位圆脸秀女故作天真的表情,悄悄捏了捏手心,温温柔柔的笑着道:“那是安阳侯府顾家的三小姐,我与她也只是几面之缘。因着她不常出来参加聚会,我见了也只是好奇罢了。” “还是薛姐姐家在京中的好,像我这样刚入京的,还需要薛姐姐好好教我才行呢。”圆脸秀女娇俏的接着话,又伸出手去晃了晃薛姓少女的袖子。 薛姓少女依旧温柔的笑着,却不动声色的把袖子抽了回来。薛姓少女闺名知纯,乃是正一品太傅的孙女。而圆脸秀女名唤冯芷荷,乃是新任的从四品明威将军的亲妹妹。薛太傅乃是三朝元老,以薛知纯的身份本是不用如此交好冯芷荷,但是薛太傅年事已高不久之后就要告老,薛家的下一辈却没有能撑得起门面的人才。而冯家却是这几年颇受重用的新贵,冯芷荷的哥哥明威将军更是被派往驻守东北。 冯家是不久之前刚刚进京的,薛知纯刚接触冯芷荷时,她那副故作天真的作派,薛知纯就极是不喜,但是为了家中不得不忍下,她看着冯芷荷叽叽喳喳的样子,假意用扇子遮住眼中的暗芒,总有一天。。。 另一边,顾盼芙却注意到,大多数的秀女都只是打量了她们一遍,便移开了目光。又窃窃私语起来,有一位略带酸意秀女道:“那秦书兰倒是好颜色,这宫装竟也压不住她。” “好颜色又如何,前几日谁人都不知她的出身,还有人巴巴的凑上前去,你看今日何人理她。不过一个主簿之女,装出那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接她话的秀女,一甩帕子,满眼的鄙夷。 顾盼芙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同样的宫装却显的那女子腰肢更细,女子眉毛不画而浓,睫毛纤长而浓密,眼神清澈如水,嘴唇水润饱满,一双白皙的柔荑轻轻拂过垂在耳边的青丝,站在那就是一幅弱柳扶风的美人图。顾盼芙暗赞这女子堪称倾城色了,这满院子的秀女没一个能比的上的,只是这出身太低,处境艰难啊。又想到当皇上可真是艳福不浅,全国的美人都供他挑选,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她被自己的想法弄的艳羡不已,又有点好笑,唇边带着满满的笑意,一下一下的轻摇着自己的团扇。 “各位点到名字的秀女主子们,请按顺序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个拿着拂尘身着深蓝色衣服的太监站在殿门口高声道,看衣服的形制应该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 院子里的秀女们听到,立刻慌乱起来,互相整理着衣着,打理头发。顾盼芙也站起身来,轻轻抚平裙上的褶皱,想来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已经到了,成败在此一举了。 “肃静,顾氏盼芙,盼欣,虞氏浅月觐见。”总管太监高声唱和,那声音好似要穿透云层,直至高空。 第十章 选侍 顾盼芙等人跟着领头的太监进入体元殿内,并列而站。顾盼芙只能用余光看见一个拿着册子的太监,大概是距离太远,连坐在上首皇上三人的鞋尖都未曾得见。 “安阳侯府顾氏盼芙觐见。”站在她们前方的太监,见她们都站定了,便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轻轻的点了点头,太监便按着名册点名。 顾盼芙听到自己的名字,微微上前一步,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福礼:“臣女顾盼芙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皇帝谢霄听到是安阳侯府的时候,抬了抬眼,从他的角度望过去,只看见少女曼妙的身姿和如玉一般修长白皙的脖子。谢霄捻了捻指尖,他竟有一瞬间手痒,想要抚摸一下。 顾盼芙听到一个低沉的男音,直起了身,脑中有些不受控制的开始为这个好听的声音脑补长相。但她并没有因为好奇就胡乱去看,上面的人坐的很高,稍微一点的小动作都会被看的一清二楚:“谢皇上。” 这时,又有一道略微苍老的女声响起:“安阳侯府的女儿向来不错,只是庶出。。。”她停顿了一下,好似故意提起顾盼芙庶出的身份,接着道:“平日在家中都做些什么?” 顾盼芙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想来就是太后了,也听出来太后提出她是庶出是有意刁难。她虽不明原因,但也没有紧张,落落大方的回答:“禀太后娘娘,臣女家中为臣女与姐妹们请了女先生教导,平日里读些书学些喜爱的东西。臣女的祖母说不求我们能文采斐然,只是要能知晓事理。” “嗯,还不错。”太后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只淡淡点评了一句,又不打算开口了。 皇后见状,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顾盼芙,少女亭亭玉立。并没有因为是第一次进宫就紧张好奇,身上也没有寻常庶出女儿带着的卑微感,反而端淑大方,让人瞧了心生好感。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也能窥见是个美人,皇后其实并不在意谁进宫,只是她知道皇上需要一个顾氏女进宫来,这位顾氏小姐规矩不错长的也好,也算是俩全齐美。她便笑着道:“母后觉得还不错,臣妾也瞧着顾小姐是个规矩乖巧的,长得也是清丽可人,皇上觉得呢?” 谢霄闻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皇后,换来皇后一个娇嗔的眼神:“嗯,留牌子。” 拿着册子的太监立刻高声道:“赐牌子。”然后转身从身旁小太监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了一个白玉牌子,递给了顾盼芙。 顾盼芙双手接过,牌子雕刻成并蒂莲的样式,触手温润。顾盼芙又行了一个大礼:“臣女谢皇上,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顾盼芙入选之后就被一个宫女引着坐在了一个凉亭内。她内心放松,慢慢思索着刚刚的情景,她有些明白为何太后会有意刁难。太后的娘家乃是定国公府,与她同龄的小姐有三俩个,但这次却没有一个来参选。怕是太后误会了皇上的意思,定国公府才没有送人入宫。现如今,太后自然不想其他世家拔得头筹,但这已不是太后能够左右的事了。 顾盼芙又稍坐了一会,就见顾盼欣红着眼眶出来了。由着另一宫女引到了凉亭对面的长廊处,想来应该是落选了。果然,等那宫女走了,她就捂着帕子哭起来,又摘下头上多簪的俩朵小花,狠狠的扔在地上,用脚来回的踩过。 顾盼芙早就料到了,如若今天只有皇后在,多带俩朵小花无伤大雅,顾盼欣还有可能入选。但太后也在,错了一点规矩都会被太后挑出来。她看了一眼就准备收回目光,没成想正对上顾盼欣愤恨的眼神。她眸色一冷,面上却笑了一下:“四妹妹如此哭泣吵闹是不满皇上的决定么?” 顾盼欣被说的一哽,慌乱的看了一下周围,用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脸。恶狠狠的道:“顾盼芙,你别得意,回去之后我定将此事禀告祖母。” 顾盼芙不以为意,别说以前顾盼欣都不能把她如何,现在更是不能了。她不再理会顾盼欣,只安静望着凉亭外的景色。 顾盼欣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顾盼芙的身影,顾盼芙不知道的是,她落选不单单是因为那俩朵小花。还因为她忍不住好奇,抬眼看了皇上一眼。此举乃是坏了规矩,引得皇上皱眉,顾盼欣被太后皇后斥责赶了出来。要不是有顾盼芙入选在先,都会影响安阳候府的名声。所以她虽然嘴硬,可现在还是心慌的不行。可又想起皇上那全天下最尊贵的身份和俊美宛若天神般的容颜,顾盼欣嫉妒的心脏都开始抽痛起来。 这场殿选一直从上午选到了黄昏时分,中途还有宫女为入选之人上了茶点。最后入宫觐见的三十五名秀女,只入选了六名,落选的那些秀女已经被送出宫去。顾盼芙瞧着其他五人,恭勤伯之女虞浅月,薛太傅的孙女薛知纯还有那位容貌倾城的主簿之女秦书兰。剩下俩位都是生面孔,她未曾见过。不过那俩位都是容貌只能算得上娇俏清秀,想来是身份上有些不同。 六人正互相试探之时,一位身着总管太监服制的人领着端着圣旨的六个小太监走过来,此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明忠:“各位秀女小主们接旨。” 六人一起跪下,双手举过头顶。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安阳侯府顾氏盼芙端娴柔嘉,淑慧秀敏。着即册封为从七品选侍,于四月初十进内,钦此。” 顾盼芙听到这圣旨的内容,嘴角一抽,她没想到皇上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只是这“慧”“敏”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嫔妾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顾盼芙叩头谢恩。宫中规矩九嫔之下的妃嫔只能自称嫔妾,下面的人也只称主子。到了九嫔及以上就可以自称臣妾,也可以被其他人叫一声娘娘了。 其他四人的册封圣旨也都是大同小异,都是一些溢美之词。只有那位倾城色的秦书兰都是仙姿佚貌,秀逸窈窕这种词,可见她的容貌给皇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虞浅月被册封为了正七品的荣华,是她们六人之中最高的位分,她脸上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薛知纯跟顾盼芙一样同封了从七品选侍。秦书兰则因为出身太低,只封了一个位分最低的正九品采女,但因为容貌,得了一个封号“妍”。 顾盼芙心想这皇帝也是够损了,时时刻刻不离秦书兰的容貌,这不是拉仇恨么?先不说她们几人态度如何,宫里的其他妃嫔知道了怕是也会如临大敌,将这位妍采女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不,虞浅月听到唯独妍采女有封号时,脸上的得意之色尽失,阴沉的瞪了一眼妍采女。 而剩下俩位顾盼芙不认识的秀女,也从册封之中知道了身份。一位是前几个月刚刚上任的扬州盐运使之女姚妙菡,封了正八品淑女。一位也是新封的明威将军之妹冯芷荷,同封正八品淑女。这俩人的父兄都是皇帝自己的人,颇受信任,乃是朝中新贵。 顾盼芙瞧着,这阵营鲜明,世家,老臣以及朝廷新贵。还都封了差不多的位分,帝王的权衡之术用的不错啊,这难道不是等着她们斗起来么? 宫门口送她们回家的小轿换了一顶,不再是那个狭仄的轿子。而是一顶黄色镶红边的四人轿,还有一位内务府分派的掌事嬷嬷跟随。 安阳候府占据了一整条街巷,距离安阳侯府大门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道路两旁就已经挂上了红绸。顾盼芙下了轿,只见老侯爷老夫人,大房二房落选的顾盼欣都在内所有的人都侯在侯府门口,看见她下了轿子便下拜:“参见顾选侍。” 顾盼芙神色复杂的看向候府众人,她只不过被皇上选为了一个小小的选侍,品级都还没有顾明渊这个世子高,因为是皇帝的女人地位就已经如此不同。不只老侯爷老夫人以及都没与她说过几句话的爹要参拜她,就连一直压在她头顶的世子夫人李氏,也规规矩矩给她行礼。之前那些让她寸步难行的困境也都迎刃而解。 顾盼芙内心感叹,怪不得这世间的大多数女子都向往宫廷,想要受宠想要升位份想要权势。她上前一步扶起老侯爷老夫人:“祖父祖母不必多礼,这是折煞孙女了。” 老侯爷顺势而起,平常刚毅严肃的脸上,此时也满是笑容。老夫人打赏了抬轿的太监,又塞给一起前来的掌事嬷嬷马嬷嬷一个厚厚的红包。一家子簇拥着顾盼芙前往前厅参加宴席。 顾盼芙余光看见李氏特别勉强维持的笑容。觉得有些好笑,李氏是没想到她能入选么?李氏更中意顾盼欣,她中意的落选了,万般不喜的却得封,那就只能怪顾盼欣不争气了。 第十一章 微雨小筑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四月初九,顾盼芙这几日收到了来自各方的贺礼。老夫人也将她请去德寿院,给了她一份宫中的名单和五千两的银票。顾盼芙拿到名单时并不惊奇,以安阳候府这样的世家,宫内有些人手很正常。但她并不打算轻易动用这份名单,除非生死关头,要不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动用眼线纯属作死。 老夫人还隐晦的提了几句,家中会时常送些银子给她,希望她与家中保持通信。这话顾盼芙没有应下,只笑着说有重要的事情会告知家中。 李氏也找过她一回,面色不善,话里话外都说起大少爷顾华思,甚至用孙姨娘威胁她。顾盼芙虽然看好大哥顾华思,但她现在没必要再在李氏面前忍气吞声,只冷淡的回了几句,下了李氏的面子。李氏当时就气的不轻,想要装病来拿捏顾盼芙,可还没到半天,就被老夫人叫去警告,只得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关于孙姨娘,顾盼芙将她托付给了老夫人,她只求孙姨娘可以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府中无人苛待就好。她这次去见孙姨娘时,多给她带了许多银两傍身。孙姨娘也意识到,女儿进宫为妃,怕是再难相见了,也与顾盼芙和和气气的吃了一顿饭。 顾盼芙明日就要进宫,现下正盘算着还有哪些事没安排,看到正在为她收拾东西的含蕊突然想到,她还要带一个贴身丫鬟进宫。以她的位分进宫时只能带一个人,她内心里其实更属意含蕊,含蕊稳重细心更适合后宫,可她总要问问含蕊的意愿才好决定。 “小姐,奴婢刚刚路过厨房,听张婆子说四小姐还吵闹着不停。不过四小姐马上就要被嫁到南广去了,看她还敢嚣张。”含香叽叽喳喳进门来,声音都是兴冲冲的。 含蕊看到自家小姐微微皱起的眉,拉了一下含香:“四小姐也是我们能说的。” 含香闻言瘪了瘪嘴:“这有什么,小姐现在是选侍主子了,四小姐是犯了错被关起来了怎么能比?”顾盼欣选秀时的表现,回来当日就已经被老侯爷老夫人知道了,当晚举办完宴席,她就被老夫人关在了德寿院后边的小院子里,老夫人做主把她嫁去了南广偏远之地。无论她怎么哭闹,出嫁之前都不会放她出来。这几日,顾盼欣的生母赵姨娘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含香,”顾盼芙开了口,含香这几日因着她入选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甚至还收了许多下面人的孝敬。“你愿意跟我入宫么?” 含香听见顾盼芙叫她,先是怯怯的闭了嘴。又听见小姐问她是否愿意入宫,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这几日收到了不少好东西,更是听人说宫里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将来还能像小姐一样得到皇上的垂青,那岂不是。。。她想到此处,连忙跪下点头:“愿意,小姐,奴婢愿意。” 顾盼芙看着含香眼中的欲望和野心,她面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眼中却是冷漠至极:“你想入宫,但我却不能带你。看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我还了你的身契,出府去。” 含香的笑容僵在脸上,猛地抬头看向顾盼芙。看见顾盼芙眼中的冷色,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些天她做了些什么,她就像魔怔了一样,无论谁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全是荣华富贵。“奴婢,奴婢”含香抖若筛糠,不住的磕头“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小姐别赶奴婢走,求求小姐。” “含香,多余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你知道我的手段。” 含香脸色煞白,还是不住的磕头求饶,半晌都听不见顾盼芙再说什么。她抖着手拿起地上的身契。心中有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她侍候顾盼芙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她想要破口大骂,但对上顾盼芙的那双眼,她抖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踉跄的退了出去。 含蕊抿着唇看着顾盼芙处置了含香,她自己是想跟着自家小姐入宫的,她父母都没了,家中只有一个姨母。从小她便跟着小姐,小姐待她们好她都是知道的,她也生不出来含香那样龌龊的心思,她也不会同情含香。只是有些紧张,怕小姐因为含香对她也不信任了,她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愿意跟小姐入宫。永远侍候小姐,忠心不二。” “你想好了么?跟着我入宫可就不能回头了。我知道你与含香不同,你若有难处我也不会强求。”顾盼芙看着含蕊,含蕊跟了她这么多年,她是知道含蕊品行的。 “奴婢早想好了,小姐到哪奴婢就去哪。” “好,我信你。”顾盼芙将含蕊扶了起来,又给了她一个荷包“京中变数多,你把这银子给你姨母,让她回老家养老去。” 含蕊红了眼眶,小姐考虑周全,解了她的后顾之忧:“是,谢谢小姐。” 四月初十,宫中的轿子准时来接人,顾盼芙再一次站在宫门口时,终于有一种进入宫中的尘埃落定之感。 引路的小太监立刻殷勤的上前:“奴才为选侍主子带路。” 顾盼芙点了点头:“有劳。” 小太监领着顾盼芙穿过几个圆拱门,又绕过几个宫殿,竟是进入了御花园。 “选侍主子您瞧,这就是御花园了。您的住处就在御花园后面了。” 顾盼芙一眼望去,御花园中满园春色,百花齐放。又有假山布景,宛若仙境。御花园北方就是太液湖,太液湖上水汽弥漫,更为这景色添上一丝朦胧之意。那小太监所指之处位于御花园西侧有一个穿花拱门。 顾盼芙跟着小太监穿过拱门,入眼的竟是一片翠绿竹林,一幢精致的小楼就处于竹林之中,牌匾上书“微雨小筑”。 跟在一旁的含蕊发出轻轻的惊叹声:“主子,好美的地方。” 顾盼芙其实也被惊艳到了,她都已经做好跟其他人住一个宫殿,甚至也做好了宫殿有主位的准备。但现在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露出来一个真心的笑容:“含蕊,看赏。” 含蕊回过神来,给了带路太监一个二两银子的荷包。那太监喜笑颜开的接了荷包,退了下去。 顾盼芙往里面走去,就见小楼前方跪着三名宫女和俩名太监。 “奴婢琴雨,奴婢桃红,奴婢杏春,奴才小邓子,奴才小德子参见主子。” 顾盼芙看着琴雨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一笑:“都起来。” 选侍的规格就是一个掌事嬷嬷,两个一等宫女,俩个粗使宫女以及俩个粗使太监。 顾盼芙的目光从她们几人脸上划过,桃红杏春都很稚嫩,俩个太监年龄也不大:“我这里没什么规矩,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别来触及我的底线,我向来是宽和的。” “是,谨遵主子教诲。” “嗯,含蕊,每个人发十两银子,就当是我的见面礼。琴雨,马嬷嬷,你们跟我进来。”顾盼芙转身进了屋子,琴雨在此处她当然不意外。琴雨在选秀的时候尽心的侍候了她几日,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胜在听话。她前几日让马嬷嬷先去将琴雨的底细都查了一遍,是个穷苦出身,家中买不起米粮了才将她卖进宫来。进宫这些年,做事也算老实本分,她就让马嬷嬷拿着银子打点,将琴雨分来了她这里。 屋中已经收拾的干净整洁,物品摆放的简洁雅致,区域划分的也是合理舒适。就是多宝架上有些空,等着她这个主人去添置。 琴雨和马嬷嬷站在厅前,顾盼芙并没有着急说什么。反而将整个小楼看了一遍,小楼的二层是一个有着栏杆的高台,顾盼芙想着要是在上面放一张软榻,岂不美哉。 她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含蕊也正好回来。顾盼芙便走到矮榻前坐下:“琴雨,我与你相处几日,觉得你老实听话,便把你要来身边侍候。”她又指着含蕊道:“这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名唤含蕊。我今日给你改名含露,你与含蕊都做为一等宫女侍候,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含露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奴婢谢主子赐名。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不负主子赏识。”含露也不说忠心不忠心的话,是否忠心主子都看在眼里,她只要好好侍候主子,时间久了主子会知道的。 “好,起来。”顾盼芙叫了含露起来,抬了抬手示意含蕊含露先出去。含蕊有点兴奋的拉着含露说话,也不走远,就守在门口。屋中只剩下马嬷嬷一人。 “嬷嬷,含露的事还要感谢嬷嬷。” “这都是奴婢应做之事,不敢担主子一声谢。”马嬷嬷微低着头,依旧谦卑恭顺。她来到这位顾选侍身边的第一天就察觉,这位主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心有丘壑,需要人提点,却不需要人指手画脚。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是她福气,她自然要拿出最大的诚心。 “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我刚刚进宫很多事都不懂,到时还要倚仗嬷嬷。”顾盼芙故意扔出一个话头来试探马嬷嬷。马嬷嬷自来到她身边行事都很小心谨慎,给出的都是建议和提点。还算称心,只不过她还不能保证马嬷嬷背后无人,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奴婢不敢,主子吩咐奴婢无有不应。” 顾盼芙展颜一笑:“把含蕊含露叫进来,把这屋子布置一番。” “主子,皇后娘娘身边的紫兰姑姑来了。”顾盼芙话音刚落,含露便在门口禀报。 第十二章 宫中嫔妃 “见过顾选侍。”紫兰笑着给出来的顾盼芙行了礼。并不因为顾盼芙刚进宫位分低而怠慢。 “紫兰姑姑快起。”顾盼芙虚扶了一把紫兰,道:“劳烦姑姑跑一趟,本应是我进了宫就该去拜见皇后娘娘。但嬷嬷说今日前去不合规矩,我也不好叨扰皇后娘娘。” “选侍客气了,皇后娘娘知道主子们今日进宫,想来要适应安顿一番。特让奴婢来传话,明日一早正式拜见皇后娘娘即可。”紫兰说着又招了招手,后面的一个小太监抬上一个箱子。“这些是皇后娘娘贺顾选侍新居之喜的添件。” 顾盼芙闻言郑重的向凤仪宫的方向拜礼,“嫔妾谢皇后娘娘体恤。”又从含蕊手里拿了个挺丰厚的荷包交到紫兰手上。“一点心意,给紫兰姑姑当个茶水钱。” “谢顾选侍,奴婢先行告退。”紫兰接了也不推拒,从重量上来看,贵重程度对她来说刚刚好。紫兰心中暗暗肯定,这顾选侍礼数周全态度客气尊敬,也不过分谄媚。接人待物也是极有分寸,对比刚刚去过的虞荣华那里不知好了多少。想来这位将来是有前途的。 看着紫兰走出微雨小筑,顾盼芙给了含露一个眼色,含露点头转身出去了。 过了半晌,顾盼芙正指挥着其他人布置房间,含露走了进来低声在顾盼芙耳边道:“主子,紫兰姑姑先去了虞荣华处,然后是主子您这里,其次就是薛选侍,姚淑女,冯淑女。妍采女那里只是送去了添件,紫兰姑姑是没有去的。” 顾盼芙轻轻一挑眉,随后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转头看见含露欲言又止的表情,“说,有什么想问的。” 含露咬了咬唇,问道:“奴婢素来听闻,皇后娘娘是一个处事公正,做事圆滑的人。全宫上下主子们奴婢们都很是敬重,为何这次独独落下了妍采女呢?” “这次入选的秀女们家世都不错,想来是早已经定好的。”顾盼芙轻摇着手中的团扇,“唯独秦采女因着相貌好入选是个例外,身份又太低。皇后娘娘自是不看在眼中的,此举能警告秦氏不要不安分,也是给新人们的一个下马威。就是不知其他人懂不懂了?” “可。。。妍采女好颜色,若是得宠怎么办?” 顾盼芙憋了含露一眼,用团扇点了点她的额头,“皇后娘娘什么身份,出身高贵,母仪天下。又与皇上是年少时的结发夫妻,这宫中无论哪个妃嫔再是得宠也无法越过皇后娘娘。更何况秦氏现在不过一个末等采女。” “是,奴婢受教了,谢主子指点。”含露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无妨,你去帮着含蕊清点库房。顺便把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摆几样放到多宝架上。” 第二日天刚刚亮,顾盼芙就被含蕊拽了起来。每日卯时都是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今日是第一次去请安,衣着发饰要格外注意。顾盼芙坐在梳妆台前连眼睛都睁不开,脑子里一片浆糊,身后是含蕊几人忙着搭配衣服首饰的嘈杂声。 “主子,妆扮好了。主子瞧瞧可好?”顾盼芙只觉得含蕊含露在她身上捣鼓半晌,她还没清醒过来,就听见含蕊轻声唤她。 顾盼芙睁眼,镜中人??蓝?的翠烟衫,散花?雾绿草百褶裙,?披淡蓝?的翠?薄烟外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乌黑的长发一络络盘成发髻,一支玉制蝴蝶镶珍珠步摇插在发间,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 顾盼芙满意点了点头,又挑了水绿玉坠耳环手镯做配。最后在眼尾处轻轻扫了点淡粉色胭脂,让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动人。 “走。”顾盼芙带着含蕊含露向着凤仪宫出发。 凤仪宫内,潜邸时候的老人都已经到了。宫中规矩,采女以上才能来凤仪宫给皇后请安,贵嫔以上才有资格跟随皇后去给太后请安。今日是第一次觐见皇后,妍采女位分最低,不敢懈怠,早早的来候着,顾盼芙在半路上碰见了薛知纯,俩人结伴而来。眼看着快到时候,虞浅月才姗姗来迟,穿了一身橘红色,站在新人中很是扎眼。 新人们站成两排,皇后身边的另一位紫玉姑姑高声道:“诸位小主见礼。” 众人跪下向皇后行三拜九叩的大礼,顾盼芙只能瞧见皇后坠着珠玉的飞鸟绣鞋。皇后受了礼,例行训诫道:“诸位妹妹请起,本宫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安分守己,尽心侍奉皇上和太后娘娘,与宫中姐妹们和睦相处,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嫔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好,你们也给其他姐妹见见礼。”皇后也不似刚才那般严肃,笑着让紫玉给新人介绍。 而这时,顾盼芙才看清了皇后的面容,她跟顾盼芙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楚靖瑶头上戴着金丝八宝坠珠冠,绾朝阳九凤金钗,着绛紫色穿花拽地袄裙。裙边系着正红色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材丰满,凹凸有致,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顾盼芙惊艳了一瞬,皇后雍容华贵,端庄大气,但又不那般死板。一双凤目沉静似深潭,叫人看了竟无端生出敬畏之感。 宫中其他嫔妃跟当时张嬷嬷与她介绍的大体一致。云昭容刻板严谨,眉间因着总是皱眉有一道深深的沟壑。生育二皇子的赵美人长得也很美,只是让人记不住长相,很容易让人忽略。还有一位李贵人,坐在赵美人身旁,穿着半旧不新的褂子,长相也很普通。 顾盼芙倒是特意多瞧了传说中的宠妃珍贵嫔几眼,珍贵嫔眼含春水脸如凝脂,月白色的抹胸配青色烟罗软纱裙。低垂的发髻上插着几支珍珠碧玉簪,脸色略有些苍白,腰不盈一握。倒真是清丽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珍贵嫔对着她们这些新人神色都是淡淡的,都能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新人进宫,没有哪个嫔妃会高兴,只是大家都掩饰的很好。顾盼芙心想这不是就是小白花的典范,温柔小意,全心全意爱着皇帝,家世又不好,宛若菟丝花一般,她是皇帝她也能放心宠爱。 全都见过礼,众人都按照位分落座。 皇后笑着道:“众位妹妹在宫中可还适应,若是有难处,就叫人来报给紫兰。本宫自是给你们做主的。” 众人就又客客气气的谢过皇后,顾盼芙是没说几句话的,话最多的是新进宫的冯淑女,说起话来有些天真无邪的味道。还有就是妍采女的容貌备受瞩目,大家都夸,夸的妍采女笑容僵硬,珍贵嫔脸色越来越白。 云昭容似是对冯淑女的话多极是不喜,眉头一直皱的死紧,只是上头的皇后是不说话的,她也不好训斥。 倒是薛选侍好几次帮着冯淑女解围,只是看着薛选侍的小动作,顾盼芙浅浅露出一点笑意,有意思。 “时辰也差不多了,走,贵嫔以上跟着本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其余人先回。”皇后看够了众人的表现,掐着时间站起来。说着又笑着瞧着新人们,“妹妹们也回去候着,今日起就可以伴驾了。” 听懂了皇后话里的暗示,新人们都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顾盼芙也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一点害羞。 “皇后娘娘,嫔妾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太后娘娘,想向您告个假。”珍贵嫔突然站起身来,身形摇晃了一下,摇摇欲坠。 皇后笑容不变,甚至温和的说道:“你身子不适,就免几日请安,好好修养。太后那里,本宫替你告假。”皇后怎会不知珍贵嫔的心思,但她素来是愿意成全人的。是风口浪尖,烈火烹油还是无人问津,惨淡收场都与她无关。这宫中有本事的人不少,可能立的住的却是万里挑一。 回到微雨小筑,小德子提了早膳回来。含蕊含露侍候着顾盼芙用了早膳,净手时,含蕊问:“主子,是不是也得准备起来。”她指的是晚上侍寝的事情。 顾盼芙没回答她,饶有兴趣的道:“珍贵嫔身体怎么样?” “这。。。奴婢未曾听闻珍贵嫔体弱,”含露有些奇怪,她在宫中多年,都没听说过珍贵嫔身体不好啊。看见顾盼芙略带笑意的表情,一下子秒懂过来,“啊,珍贵嫔偶尔不适也是有的,但一般都是些小毛病,皇上也是知道的。” 顾盼芙笑了笑:“你看,今日珍贵嫔可是差点都要晕倒了,想来皇上怜惜是要去看看的。” 果然,晚上谢霄并没有翻新人的牌子,去了珍贵嫔处。第二日请安,虞荣华的脸色就黑的不行,她觉得自己总该是拔得头筹的。虞浅月可是不把珍贵嫔看进眼里的,瞧不起珍贵嫔的出身。她自己出身其实也一般,虞荣华仗着的是表妹的身份。只可惜珍贵嫔告了病,正主都不在,黑脸给谁看呢。 接下来又是一连俩日皇上翻了珍贵嫔和宋御女的牌子,宋御女是最开始侍候的其中一个侍妾,性子好,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有些宠爱。而后一天,是十五,皇帝得去皇后处。这下连冯淑女,姚淑女也有些坐不住了。 顾盼芙是不急的,都进宫来了,除非皇上厌恶。可一面都未曾见过,何谈厌恶呢? 四月十六这一日,皇上终于翻了新人的牌子,虞浅月得偿所愿,拔得头筹。只她得意了一日,皇上接下来就翻了妍采女的牌子,连着三日宿在了汀兰水榭。转头虞荣华就对上了妍采女。 顾盼芙看戏看的乐呵,她可不想做那出头的椽子。 而皇上却突然失去了对后宫的兴趣,开始忙于朝政。 顾盼芙清楚,下次不是她就是薛选侍了,差不多了。 第十三章 侍寝 皇上再次进后宫已经是七八日之后,第一晚就翻了顾盼芙的牌子,接到太宸宫侍寝。其实侍寝是招去太宸宫还是皇上去嫔妃处都是可以的,全凭皇上心情。接到了内务府的禀报,顾盼芙就准备起来,先沐浴焚香。天气逐渐热起来,熏香不宜过浓,顾盼芙选了一点茉莉花香,指甲盖大小已然足够。 顾盼芙着一身淡粉色罗裙,明黄色腰带系在腰间,显出袅娜的身段。珊瑚手串更是趁的肤白胜雪,未施任何粉黛,轻轻的点了一些口脂,唇色水润诱人,眉目流转之间,竟有一丝魅惑浑然天成。顾盼芙一勾唇角,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帝王的宠爱关乎着后宫的生活质量,她可不是来受罪的。 黄昏一到,太宸宫就来了轿辇,顾盼芙拿着一把与衣裙同色的扇子前往。身侧跟了太监小德子,宫女含蕊,走之前她用眼神示意了含露与马嬷嬷,二人微微点头。她今晚侍寝,整晚都不在微雨小筑,对于不忠心的来说,这就是个递消息的机会,她早早就吩咐了含露与马嬷嬷盯紧了,若是发现有人不忠,先密而不发,等她回来处置。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顾盼芙到了太宸宫,由着明忠引到延嘉殿。延嘉殿也是皇帝的书房,区别于两仪殿的是,延嘉殿是供皇帝享乐用的,皇上一般作画赏画,读些杂书,与妃子消磨时间都会在延嘉殿。谢霄近来得了一幅新的古画,正是喜爱的时候,顾盼芙进来时,他正在赏画。 听见顾盼芙的请安声,他抬起头来,看着顾盼芙姣好的面容,宛若凝玉的肌肤以及清丽的装扮,眼中微微一亮。“爱妃,来。” 顾盼芙直起身来,朝着谢霄走去。直到这时她才正真的看清了帝王的面容。长身玉立,宽肩窄腰,一身月白金云纹软袍显得整个人慵懒又随意。春山画眉,寒江凝眸,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颗痣。 顾盼芙走到谢霄身边,谢霄伸手将她圈进怀里:“爱妃看看这幅画如何?” 顾盼芙被圈在皇帝怀中,发现谢霄极高,以自己的身高作比,谢霄大概一米九多。周围全是龙涎香的味道,耳边是低沉的男声。顾盼芙难得有些微微脸红:“嫔妾是个俗人,只是略通书画不敢妄论。不过,嫔妾瞧得出,作画之人是个洒脱自由,向往山水的人。” 谢霄听到此话,笑了笑,这妃子也是胆大。“既如此,不如朕教爱妃作画如何?” “真的?”顾盼芙先是惊讶的微微的回头,满眼欢喜的看着谢霄,又道:“嫔妾斗胆,嫔妾的名字中带一个芙字。想请皇上教嫔妾画一幅芙蓉花可好?” 谢霄瞧着顾盼芙笑盈盈的脸,和眼中溢满的欣喜。也被带的心情更好一些:“好,爱妃所求,朕无有不应。不知爱妃的闺名是哪几个字?”他心情好的时候对妃嫔的耐心还是很多的,何况眼前这样一个明媚的少女,性子也有趣。 顾盼芙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簪花小楷,字迹娟秀。 “盼芙,盼芙。好名字。”谢霄看着纸上的字迹,圈着顾盼芙的手略微用力:“爱妃说略通书画,看来是谦虚了。” “皇上~,嫔妾的字虽尚可,但也是因着小时候顽皮抄书练出来的。画画是真的不擅长,嫔妾岂敢欺瞒皇上呢?”顾盼芙撒娇,将眼睛睁的又大又无辜。 谢霄并不接话,笑着让明忠铺纸作画。画了大概半时辰,谢霄的思绪早已经不再画纸上,怀中的嫔妃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声音娇软甜美。背对着他露出的颈部白皙纤长,让他想起选秀那天。 谢霄最后两笔勾勒完,放下笔。顾盼芙称赞欣喜的话在耳边都开始模糊起来,谢霄伸出食指,轻轻划过她的后颈。 帝王的手指骨节分明,体温却是冰冷的。顾盼芙微微一颤,有些茫然的转过头。 “朕为爱妃作画,爱妃拿什么来报答朕呢?”谢霄弯下腰,冰凉的唇吻在顾盼芙的颈侧,低沉的声音里也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顾盼芙只觉得帝王冰冷的体温落在她的身上,却像是燃起一团团的火。她转过身,手攀上谢霄的肩膀,语气很轻却又有些诱惑:“还请皇上怜惜。” 甘露殿里,偌大的龙榻之上。顾盼芙被扔在被褥上,谢霄一只手紧握着她的腰,单手解开里衣,露出结实精壮的胸膛。看着眼前居高临下极具压迫性的男人,顾盼芙轻笑着伸出手指,从胸膛一直划到下腹。谢霄的眼中暗了暗,他感觉全身都开始兴奋起来,咬住顾盼芙的耳垂:“爱妃好大的胆子。” 谢霄怜惜她是初夜,只是一两次,但等顾盼芙睡去的时候也已是深夜了。自然,也没有吃晚膳。顾盼芙虽无明显不适也很是疲累。宫人们侍候着他们沐浴,再回到床榻上,顾盼芙早已经昏昏欲睡。她把自己窝进谢霄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轻轻搭在谢霄的胸膛睡了过去。 谢霄见状轻笑出声,他生来体温就低。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剩下所有的人都把这件事当成忌讳。倒不是没人敢亲近他,只是不曾像顾盼芙这样直接躺在怀里。这女人大胆热情,却又懂得分寸,他有点被勾起兴趣。殊不知,只是天气热起来,顾盼芙有些贪凉罢了。 第二日顾盼芙起来,谢霄已经上早朝去了,而且都已经过了给皇后请安的时辰。含蕊进来服侍她,满脸笑容:“皇上疼惜主子,让奴婢们都不准打扰。明忠公公去凤仪宫帮主子告了假。” 顾盼芙笑着不话,男人是这世间最善变的,前一秒还把你捧在手心,下一秒就打入地狱。顾盼芙清楚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就足够了。 从昨日来看,她是让这位帝王满意了。保持这样就好了,她可不求宠冠后宫,她要的是帝王长久的新鲜感。顾盼芙扶着含蕊的手站起身来,才感觉到腰部酸痛。又因着昨晚没吃晚膳饥肠辘辘,她将思绪抛诸脑后,与含蕊说起早膳的菜谱。 带着皇上的画顾盼芙回了住处,吃了早膳。躺在竹林前养神,没过一会皇上的赏赐就到了,明忠公公亲自来送。珠宝摆件不提,最受瞩目的就是皇上赏了一匹流光锦,明忠传话:“皇上说让选侍留着做衣服,说选侍穿了定是好看。” 顾盼芙听了一脸娇羞的道:“嫔妾谢皇上夸赞。” 皇上赏过,皇后的赏赐也跟着赐下来,然后就是云昭容的赏赐。剩下的就不能叫做赏赐,只能是贺礼。九嫔之上才有资格赏赐底下的妃嫔。 这一晚,皇上没有再翻顾盼芙的牌子,而是去了薛选侍处。顾盼芙其实也悄悄送了口气,那流光锦太打眼了,若是再连着侍寝她怕是要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 于是,隔一日再去请安,就开始有人酸起来。 “姐姐得了皇上赏赐的流光锦,妹妹真是羡慕不已。只是皇上怎么好似转眼就忘了姐姐呢?”冯淑女典型的管不住嘴,因着自己还未曾乘宠,皇上翻了谁的牌子她都要说上俩句,仗着她哥哥抖起来了。 顾盼芙冷笑,进了这后宫凭你是什么身份。她也不生气,就淡淡的道:“冯淑女是在揣度皇上么?” 冯淑女一噎,颇为不忿,又摆出她那副天真无知的嘴脸:“妹妹不过闲聊几句,怎么就被姐姐扣上这样大的帽子。” “我是个胆子小的人,只记得进宫前,嬷嬷教导谨言慎行。我是不敢有一丝逾矩的。”顾盼芙声音柔柔,话却死死扣住宫规。 坐在上座喝茶的皇后,笑着看了眼顾盼芙。她本是懒得管的,想着攒到一起来一次杀鸡儆猴。只是不想这冯淑女撺掇的也太欢了,到处都要说几嘴,实在让人厌烦。 “好了,冯淑女若是你在胡言乱语,本宫就让管教嬷嬷重新教导你规矩。”皇后一放茶盏,发出咔哒的一声。 冯芷荷这下有点白了脸,但眼底也带上了明显的愤怒。却不得不起身回道:“嫔妾知错了,日后定当谨言慎行,皇后娘娘息怒。” “散了。”皇后也不理她,起身去给太后请安。 虞浅月路过冯淑女时,嗤笑出声:“蠢货。” 薛知纯则是假意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冯芷荷的手,转身走了。这冯芷荷太蠢了,她还没做什么,她自己就作成这样子。 冯芷荷站在众人身后,死死的握拳。这群贱人,算什么东西。 出了凤仪宫,顾盼芙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不知怎的,竟走在了珍贵嫔的矫辇后。珍贵嫔其实是不能坐矫辇的,这是皇上特恩准的。而珍贵嫔放慢了矫辇的速度,停在顾盼芙一侧:“妹妹生得真美,怪不得皇上都夸赞。”说罢,她的矫辇又走远了。 留下顾盼芙莫名其妙,她停下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话。女人的嫉妒心都快让人失智了。 顾盼芙失笑,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她上次只抓住了赵美人的人。看来还有珍贵嫔的人,她得把人找出来才是。 第十四章 怀孕 时间一转眼就进了五月中旬,天气也逐渐炎热起来,连宫侍都换上了较为单薄的春衫。这期间,皇帝把新进宫的嫔妃都过了明录。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冯芷荷,这位冯淑女竟然在侍寝的时候,把后宫所有人的坏话都说了一遍,甚至期期艾艾的告了皇后一状。谢霄听到前面那些话时本来想看在她哥哥还算忠心得力的份上对她宽容些,直到她竟然上起皇后的眼药,就连谢霄都为她的愚蠢感到震惊,直接叫人把她送了回去。皇后那头听说直接下了懿旨,罚禁足三月,半年俸禄。 这下冯芷荷一下子成了全宫的笑柄,冯淑女禁足在自己住处,也听了些外面的话,气的摔了满屋的东西。 顾盼芙的日子倒是过的越发的悠闲,每日给皇后请过安还能回来睡个回笼觉,剩下的时间全靠自己打发。顾盼芙便寻了几本游记来看,从中也得了些趣味,就叫含露再找一些。皇上也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让人送了几本过来。顾盼芙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傍晚便去了太宸宫谢恩,也就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 顾盼芙发现,谢霄是个很有情趣的人,跟妃嫔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拘于那些死板的规矩。他看你的眼神总是温柔又深情的,可你想探究更多时,那下面又是一片平静无波,不带半点感情。顾盼芙也不在乎,她又不是来跟皇帝谈恋爱的,要他的真心做什么。要说她现阶段不满的,大概就是天气越来越热,她又是个不耐热体质。但她份例里的冰是有限的,剩下的都要自己出银子买。要是能买到也好,可内务府那头要可着热灶上,她就算出银子,得到的也不多。 第二日去给皇后请安,顾盼芙有些昏昏欲睡,昨晚谢霄折腾的太狠让她有些吃不消。谢霄“体贴”的要帮她告假,被她婉拒了,她又不是珍贵嫔,一侍寝就要告假那还得了,她暂时还没有得罪皇后的打算。 正当顾盼芙要去会周公的时候,坐在末位的宋御女突然站起身来,一脸幸福温柔的抚摸着小腹向皇后行礼:“禀皇后娘娘,嫔妾似乎是有了身孕。想请皇后娘娘为嫔妾请一位御医诊脉。” 此话一出,凤仪宫有一瞬间的寂静。皇后最先反应过来,脸带笑意的道:“紫兰,你亲自去请太医院的白院判。” 等白院判来的这期间,妃嫔们都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只是这笑容之中多了一丝僵硬。顾盼芙的睡意也都没了,有些惊奇的看向宋御女的肚子,她不是上个月还侍过寝。 没一会白院判就来了,反复诊过脉:“禀皇后娘娘,宋御女确实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好,赏。”皇后让人给宋御女垫了软垫,叫人去太宸宫禀报。又温柔和煦的对宋御女道:“这是皇上自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宋御女你要好好养着,本宫也会看顾你的。” 这话说的好似提醒一般,所有人的脸上都神情各异。宋御女微微白了脸色,攥着帕子的手也微微用力,却不得不起身谢恩:“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顾盼芙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住眼中的情绪,这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待她放下茶杯,不经意瞟到了珍贵嫔的表情,只见珍贵嫔死死的抿着嘴唇,眼中竟还有一丝怒气。 宋御女一路微皱着眉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的大宫女芸豆轻轻的揉捏着她的肩膀,问到:“主子这是何苦,为何不等三个月后皇嗣稳妥了,咱们在告诉皇后娘娘呢?”芸豆是从潜邸就一直跟着宋御女的,俩人扶持着走到如今,她说话自然大胆一些。 宋御女有些疲惫的靠在软塌上,语气不太好“再过几日又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上次就用了银子堵嘴,这次我又能拿出多少银子?” 芸豆沉默下来,自己主子的情况,她再是清楚不过。宋御女不过是当时伺候皇子人事的宫女,年龄甚至比谢霄还大一岁。因比另一个宫女长相好些,被留下做个侍妾。进宫能有个正经位分已经算是皇恩浩荡了。如今,她本就稀薄的宠爱也越发少了,有了这个孩子着实是惊喜,她怎么可能不想保住这个孩子呢? 只是她根基太浅,靠她自己实在是太难了。宋御女本想着向皇后投诚,求皇后保住这个孩子。但她没有提前告知皇后,而是选择在请安时说出来。所以被皇后用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孩子的话警告了,宋御女有些神经质的想,皇后看来是不保险了,她得在想想办法。 宋御女有孕,本就是全宫上下关注。午后,皇上也送去了赏赐,虽说是按着份例赏的,没什么特殊之处。但还是气的珍贵嫔直咳的喘不上气。 “她倒是好运。”珍贵嫔喝了梨汤缓了缓,右手轻抚自己的肚子,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起来。伺候她的管事嬷嬷连忙上前劝道:“主子莫伤心,只要主子好好养着,定是会有身孕的。”珍贵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是体弱。潜邸那次小产,珍贵嫔当时着急固宠又加上情绪激动便没养好。所以这么多年了都一直未曾再有身孕。 “嬷嬷,可我已经按着御医的意思好好进补,又吃了那么多的方子,怎么还是无用?”珍贵嫔死死的抓住管事嬷嬷的手,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宫中谁受宠她都不羡慕,唯独子嗣,明明她才是这宫中最受宠爱的人,为何连一点怀孕的征兆都没有呢。她不止一次的懊悔当年的不谨慎,轻信赵佳容那个贱人,害了自己的孩子。可那个贱人竟还安安稳稳的诞下了皇子,每每想起,她就好似怒火中烧,恨不得扒了那贱人的皮。 不仅如此,珍贵嫔还觉得,以皇上对她的宠爱,给个九嫔位分不在话下。到最后只给贵嫔位分,跟九嫔只差了一步之遥。刚开始她是有些怨言的,但皇上却亲自跟她解释了,说她家世不好,不能一下子给太高的位分。珍贵嫔本是信了的,随着时间慢慢变长,她却觉得除了家世,还因为子嗣,哪怕她有一个公主呢。 珍贵嫔泣不成声,管事嬷嬷也劝不住。站在一旁的大宫女珠儿微微动了动眼珠,走到屋子的中央跪了下来:“还请主子顾及身子,奴婢有个蠢想法,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管事嬷嬷回过头去,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珠儿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珍贵嫔拿着帕子擦干眼泪,看着珠儿说:“蠢不蠢的先说来听听,若是你能为我解忧,定是重重有赏的。” 珠儿磕了一个头:“奴婢觉得主子可以抱养宋御女的孩子。” 珍贵嫔听了先是皱眉,她不是没想过。为了抬高皇子和公主们的出身,宫中高位嫔妃抱养低位嫔妃的孩子其实是很常见的,若是她开口,想来皇上也会同意的。只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是她和皇上自己的孩子,那才算是他们俩人爱情的结晶。别人的孩子又算什么。 珍贵嫔又有些犹豫,她多年未有身孕,眼瞅着新人一年又一年的进宫。皇上对她是否还能像原来一样呢?若是她都没有孩子傍身,是不是到了最后就是年老色衰,孤独终老的下场。 珠儿见她犹豫,明白这事有戏。若是她能办成这件事,她就能顶替管事嬷嬷成为珍贵嫔最信任的人。“主子,奴婢听说民间有个说法,久未有孕的女子跟前养个孩子,这孩子就能招来其他的孩子,不久之后自己也能怀孕了。”珠儿打量着珍贵嫔的脸色,继续说:“主子,您可以先将孩子要来抱养,先不记在自己名下。待您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可以将宋御女的孩子还回去。” 这话说的漏洞百出,若宫中子嗣由着她们胡乱安排,岂不是乱了套。管事嬷嬷立刻打断珠儿的话,狠狠斥责了她一句:“胡言乱语!”又转头对珍贵嫔说:“主子,这不是件小事,您还是在考虑考虑,孩子若是抱养过来,您就是养母了。宫中规矩不能错,就算是皇上也不会允许您再把孩子送回去。” 珍贵嫔自然明白要是抱养了就要一直养着,但她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求神拜佛,吃补药偏方可都没有用。珠儿的话让她有一丝心动,万一呢,万一这次就有用呢。她指着珠儿:“你去,去给宋御女送些补品,试探她几句,其余的话先别说。” 珠儿领了命走了,珍贵嫔看着嬷嬷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嬷嬷说的我都明白,而且珠儿说的我之前也听说过。再说,我这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孩子,就当我为自己留条后路。” “可宋御女毕竟是皇嗣的生母。”管事嬷嬷略带担忧的说。 “呵,先让她把胎养好了再说。”珍贵嫔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假意咳了俩声,心里却是盘算着如何跟皇上说。 顾盼芙这头在御花园里赏花,今日阳光正好,温暖宜人。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更加繁盛,每一朵都娇艳欲滴惹人怜爱。 含露带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摆了茶点,含蕊则前来回话:“主子,贺礼已经都送去了,是宋御女跟前的芸豆接的,说宋御女睡着了,等宋御女醒了立刻转告。” “无妨,礼数周全就行了。” “主子,您别急,您以后定会有皇嗣的。”含蕊怕宋御女怀孕会让主子心焦,就犹犹豫豫的道。 “嗯?傻丫头,我这才进宫多久,急什么。”顾盼芙有些好笑的看着含蕊,想到什么,有些严肃的吩咐“这段时间,告诉我们的人都小心行事,你还有含露马嬷嬷一定要把好门户,别叫有心人钻了空子才是。” “是,奴婢记下了。” 第十五章 游湖 宋御女五个月的时候,珍贵嫔去求了皇上。于是,宋御女搬去了缀霞宫与珍贵嫔比邻而居。不管宋御女是如何想的,珍贵嫔正为皇上如此轻易的就同意她扶养皇嗣而暗暗得意,却丝毫没注意到当时谢霄淡漠的眼神。 凤仪宫中,皇后楚婧瑶翻着内务府送来的账册,指点着紫兰在上面圈圈写写。紫玉端着茶走进来,小声跟皇后道:“娘娘,珍贵嫔要扶养宋御女的孩子,皇上同意了。” 皇后动作不停,神情都没变一下:“那又如何?” 紫玉有些不忿:“宋御女前个还来求您,转头就投奔了珍贵嫔,这也太。。。”话没说完,被皇后看了一眼,憋回去了。 皇后继续指点紫兰,她连珍贵嫔都未曾放在眼中过,何况一个宋御女。 而珍贵嫔借着皇嗣的由头,留了谢霄好几个晚上。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已经恢复的往日的荣光,如同皇子府那般,比肩皇后。然还没等珍贵嫔高兴几日,皇后有孕了。这下不只后宫,前朝都轰动起来,皇上没有嫡子,皇后这第二胎从一开始就注定备受瞩目。 皇上的反应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不仅大手笔的给了皇后许多东西,隔三差五的前去陪伴。还亲自出宫前往相国寺为皇后祈福。一时间,全上京都知道了皇上对皇后娘娘的重视。 皇后自然是个明白人,她只要这一胎生下嫡子,那她的中宫之位就坚如磐石。所以她一早就安排好了后宫公务,命云昭容监督协助。自己则是安心养胎。太后那边也是做出了慈母样子,每日请安改为初一十五请安。皇后也就顺水推舟,让嫔妃们三日一请安。这下子可是乐坏了顾盼芙。 微雨小筑,雨后的竹林有着淡淡的清香,顾盼芙本是借着小雨前来赏景。小雨细绵配着竹林的青翠,正是应了“微雨小筑”这名字。只是她刚坐下,雨就停了。炙热的阳光出现直叫人觉得烤的慌,像是夏日里的回光返照。顾盼芙无法,也懒得再回去,就叫含露拿了东西做寇丹。她借着阳光欣赏指甲上的蔻丹,纤纤玉指,莹白如玉。顾盼芙看着看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在一旁研磨花瓣的含蕊:“离上次我见皇上隔了多少日了?” “主子,将近半月了。”含蕊抿了抿唇,“上个月妍采女都晋位成妍御女了。”上个月皇帝就在后宫歇了十几天,妍御女一个人占了五六天,都快赶上珍贵嫔了。没少受其他的妃嫔挤兑,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以秦书兰的身份晋位太快可不是好事,大概近几年是不会在晋一步了。 “啧,也是。”顾盼芙抬头望着头顶的大太阳,这几日秋老虎,热的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一热她就开始烦躁,可不敢往顶头boss面前凑。哎,但这半个月也是久了一点。她想了想:“含露,你去太宸宫请示,说我明日上午想邀皇上游湖,不知皇上是否有时间?顺便把小德子叫进来。” 顾盼芙其实是料定了皇上有时间的,前日,谢霄好像又开始给自己放假,除了上早朝,很少呆在太宸宫内。满宫的妃嫔开始闻风而至,都在宫中走动想要巧遇皇上。可惜,能不能“巧遇”要看谢霄本人的意思,不如直接邀请来的快。 “奴才参见主子。” 顾盼芙看着跪在面前的小德子,他算是整个微雨小筑里身份简单干净的。年纪小却办事稳妥,老老实实办差也认真,比起另一个小邓子不只强了一星半点。顾盼芙眯了眯眼,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小德子,从今日起你就改名叫禄祈。提你做我身边的太监总管,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禄祈一时间被这好消息砸懵了,愣愣的跪在那。他很小的时候就进宫了,兢兢战战的混到现在,好不容易能被分配到正经宫室伺候主子。他是下了十二分的功夫,希望主子能看见,给自己挣个前途。没想着一天来的这样快。含蕊轻斥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慌忙磕头谢恩。 “好,我正有几件事要你去做,不拘花多少银子。但要安排的好。”顾盼芙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细细的吩咐了几件事,让含蕊给了打点的银子。万事具备,只差“皇上”这个东风了。 顾盼芙昨晚早早睡下,今日养足了精气神。含露问起她今日的装扮,顾盼芙就想起了太液湖中开的极盛的荷花,八月是荷花最后的花期,除却开的极盛的还有一些已经凋零,明明是清雅之花,却又有一种腐败糜烂之感。 顾盼芙身穿米白色绣大朵浅粉色荷花抹胸配淡绿色烟纱留仙裙,身披金丝薄烟绿纱。青丝绾成高高的凌云髻,一朵刚刚摘下娇嫩欲滴的荷花簪在发髻后面,粉色水晶簪花点缀。涂的嫣红饱满的唇添上娇美之色,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谢霄前来赴约时,顾盼芙就站在太液湖边的船上,背后是碧绿的水色和连片的荷花。她手中执着一朵,水汽模糊了女子的眉眼,朦朦胧胧宛若水中仙子。 “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顾盼芙见谢霄走近,盈盈下拜。 “爱妃好兴致。”谢霄上了船,亲自扶起了顾盼芙。顾盼芙笑着拉着谢霄的手走到船尾,这船不大不小,打扫的一尘不染。船尾铺了软垫和毛毯,点了驱蚊虫的香料。矮桌上沏好了茶,摆好了果子。谢霄随着顾盼芙的动作坐下,随意的倚在背撑上,微微闭眼,清凉的水雾缓解了秋老虎最后的挣扎。 船身轻轻划开平静的湖面,船桨打出圈圈涟漪,慢慢穿行在片片荷叶之间。谢霄饶有兴致的折了一片荷叶拿在手中把玩,他难得享受如此宁静的时光,唇边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连眉眼都舒展开了。 顾盼芙望着前面波光潋滟的湖水,徐徐清风吹散了她仅剩的一点燥热。不知觉的吟唱起一首无名的江南小调,声音不似江南女子般的吴侬软语,倒也是悠扬婉转娓娓动听。 “朕竟不知爱妃还会唱曲?”谢霄语气里带着笑意,倒是没有旁的意思。 顾盼芙拿着手中的团扇轻轻打了他一下:“皇上~,嫔妾的生母是江南人,小时候听过一些罢了。”她又似委屈的瞧了一眼谢霄,“不过是哼唱几句,想哄皇上开心。怎就叫皇上说的这般不堪。” 谢霄被美人娇嗔的眼神一扫,只觉得酥了半边的身子,忙笑着揽过她,让顾盼芙倚在自己胸前:“爱妃可是误会朕了,爱妃肯邀朕来游湖,朕就已经开心不已了。”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爱妃可有小字?” 顾盼芙想了想,她大概是没有小字的。即便是孙姨娘得宠的时候,她也是不受长辈关心的,顾明渊甚至都没与她说过几句话,更何况她还是庶女。她摇了摇头:“嫔妾并无小字。” “那朕以后就叫你芙儿如何?”谢霄将头埋进嫔妃的脖颈间,热气扑在顾盼芙的耳朵上,声音温柔又似情人之间的低低呢喃。 “好。”顾盼芙好似娇羞的回应。强忍住脖子后面的痒意才没把谢霄一把推开,她觉得谢霄好像很喜欢她的脖子,心里一阵恶寒,觉得芙儿这称呼真是叫的她一地的鸡皮疙瘩。 俩人几乎将一整天的时间全都消磨在了太液湖上,谢霄甚至在硕大的荷叶阴影下枕着顾盼芙的腿小憩了一会。顾盼芙慢慢的为他打着扇,瞧着男人的面容,这真的是她前世今生见过容貌最好的男人。本是清冷的长相,因着鼻尖的一点痣却平添了一丝多情。这男人无疑是完美的,无论长相亦或是身为帝王,她真的很欣赏他,可也就是欣赏为止了。 傍晚时分,尽兴而归。这一天过的大概太是惬意,谢霄的兴致一直很好,无论顾盼芙做什么他都很是配合。 第二日,作为游湖的回礼,谢霄赏了她一套以荷花为主的头面,以白玉与水晶为主料,精美华贵,也算是顾盼芙没白努力。后又接了她去看戏。连续俩日的侍寝,让顾盼芙的地位稳定下来,后宫之人也都知道,她是得皇上宠爱的。 谢霄休够了几日的假,开始回归朝政。后宫失去了争宠的动力,恢复了往日里表面上的平静。 直到定国公府的嫡幼女,太后的亲侄女元清歌的到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十月,天气刚刚微凉,太后就有些感染风寒。以侍疾和陪伴的名义接元清歌到慈宁宫小住。 定国公府元家与其他世家自是不同的。元家在前朝时候就已经是世家了,家族庞大难以想象。族中出过的王妃,皇后也有七八个了。即便现在看似势弱却也是动不了根基的,连太后都要倚仗家族。 当初,元家是想把女儿嫁给谢霄做正妻,只可惜被长公主捷足先登错失了机会。这次大选也是依着太后的口信,又一次错过了。如今皇后怀孕,还未满三月,正是好时机。 元清歌作为家族中备受宠爱的嫡幼女,从小就是以皇妃的标准培养。定国公府还有太后都对她寄予了希望。只是不知这位嫡小姐是否能如他们希望的那样,在宫中混个风生水起呢。 谢霄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刚下朝他轻挑了一下眉:“怎么,定国公府这就坐不住了?”又问,“已经进宫了?” 跟在一旁的明忠回:“是,元家小姐已经进宫来了,现在就在慈宁宫。” 第十六章 元充容 这日给皇后请完安后,顾盼芙这些低位的嫔妃本是要退下了,却被皇后叫住了。 “各位妹妹,母后说自从你们进宫以来她还未曾见过,今日就一起随本宫去拜见母后。”皇后站起身来,她怀孕快三个月了,有了一些明显的孕期反应,最近很是不舒服,看着脸色有些白。紫玉,紫兰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后面跟着好几个嬷嬷加上太监宫女,浩浩荡荡的一堆人领先走在前面。 顾盼芙想着近日宫中说起的元家嫡幼女,想来太后的这次见面不简单。 慈宁宫,新进宫的嫔妃向着太后行了大礼请安,就被赐了一个很小的矮墩,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太后面容随和,眼角带着少许的皱纹,一看保养的就很好。但太后的年纪其实不大,五十岁出头。在顾盼芙的前世其实就是中年,在这里已经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太后在给她们赐座后,就不再理她们,而是一直拉着皇后的手,事无巨细的询问皇后的身体状况。 说了大概一刻钟,又开始问到大公主谢宝珠,然后又问了云昭容的大皇子。问到二皇子时,则是询问皇后,谁让赵美人位分太低,其实是没有资格自己抚养皇嗣的。饶是赵美人这样善于隐忍的人,也感到一阵难堪,尤其是看到珍贵嫔嘲讽的笑容后,眼底更是沉了沉。 对于怀孕的宋御女,太后更是不会问一句,宋御女身份太低,更何况怀孕不是本事,生下来才是本事。太后的眼神逡巡了一圈,最后定在了顾盼芙的身上:“哪个是顾家的来着?” “嫔妾选侍顾氏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金安。”顾盼芙的直觉向来很准,听到太后点到她,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行礼。 太后半晌也不叫起,直到顾盼芙都感到小腿微酸,才听到太后道:“你本是个庶出,哀家是不太赞同你选进来,只不过。”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接着道:“如今瞧着也算乖巧,起来,能伺候皇帝也是你的福气。” 顾盼芙听的直翻白眼,这宫中庶出的也不止她一个,皇上还是庶出呢。太后抓着她庶出的身份恶心她这么一个小小的选侍,也不怕自降身份。 “嫔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太后既然如此记仇,为着大选那日的事情给她一个下马威。她顾盼芙可不是什么好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她会记得这一笔的。 太后又点了虞荣华的名字,虞荣华请了安,她也是淡淡的的一句嗯,算是见过了。 “姑母,如此热闹,您怎么也不叫上清歌?”这时,从殿外走进来一位少女,少女一身红色百花罗裙,外罩水红色金线长衫,头上俩支牡丹叠花红宝石金钗在阳光之下微微耀眼。她快步走到太后跟前倚偎在太后身旁,红色将她趁的贵气逼人,粉面花容。 太后一反刚才的态度,一脸慈爱笑容的拍了拍少女的手背:“你这孩子,没规矩。” 少女俏皮的朝着太后吐了吐舌头,太后假意瞪了她一眼,转头对皇后道:“这是哀家的侄女清歌,调皮了些。”又拉过元清歌:“还不见礼?” “定国公府元氏清歌拜见皇后娘娘。”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元清歌的身上,她这一身红色可真是司马昭之心。 皇后瞧着并不生气,脸上神情自然甚至带着点笑意,她让身边的紫玉扶起元清歌,摘下自己手上的一个镯子当作见面礼。 顾盼芙却是有点看懂了皇后的此举,定国公府送女儿入宫的目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元清歌却不知分寸,做出这身打扮明目张胆来挑衅皇后。皇后自然不会给她做脸,让身边心腹侍女扶起然后再赏赐东西的这个举动和皇后对她们这些嫔妃来说有什么区别。说白了,就是妾给正妻见礼的过程,顾盼芙看着坐回太后身边,不着痕迹打量她们的元清歌,想来是还没反应过来。顾盼芙有些好笑,到底是皇后技高一筹。这宫里,只要皇后不死,没人能越过她去。她瞧着元清歌眼神中的高高在上,她这一点的情绪泄露,将她伪装出来的娇俏可人,玲珑讨喜破坏的一干二净,无端的就叫人厌恶。 太后此举就是在给元清歌铺路,果然,第二日太后就请了皇帝去慈宁宫用膳。就当后宫众人以为册封元清歌的圣旨隔天就会下来的时候,太宸宫却是毫无动静。后宫众人皆是闷笑不以,等着看元清歌的笑话。 没俩日,元清歌御花园巧遇皇上的消息又传了出来,只可惜,这次只与皇上说了没几句话就回去了。 顾盼芙听着禄祈当着笑话说给她听时,她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皇上真是够坏的。顾盼芙心思微微一转,有太后坐镇,元清歌入宫之事只能是必然了。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倒是不介意添一把火,当作太后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回礼。 她招了招手让禄祈凑近些,低声的吩咐了几句。 禄祈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出半日,宫中就开始流传一些元家小姐未婚却常住宫中,又夹杂着一些遇到皇上竟不知道避开,还上去攀谈的话。将定国公府的目的摆到明面上来说,将在宫中的太后和元清歌脸面撕下来狠狠的扔在地上踩。 太后听说后大怒,下懿旨彻查,罚了好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嬷嬷板子,才将这传言压下去。但元清歌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要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再来想办法了。 谢霄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件事,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又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巧合像是他后宫女人们的手笔。就叫明忠去查,明忠的调查结果就是这真的是巧合,不过是宫人们之间的八卦。 十一月里,上京迎来了第一场小雪。时隔半月,元清歌重新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这次她直接以太后的名义送点心到太宸宫。皇上大概也觉得事不过三,下午元清歌从太宸宫出来,过了一会圣旨就到了,册封元氏清歌为正三品充容,赐住柔福宫主殿。 依照规矩皇上当晚便宿在了柔福宫主殿,不过顾盼芙没在清晨请安的时候再见到这位新鲜出炉的元充容。她没来,跟皇后告了假。 元充容连续三日侍寝,算是皇上全了定国公府的脸面。从那日之后,皇上便忙了几日,再入后宫之时还未曾再召幸过她。而众人也终于见到了元充容,所有人都到了,她才踩着皇后进来的时间姗姗来迟。 元清歌变得有些不同,比之前更加娇艳俏丽,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只是行事之间却带着些张狂,她草草的跟皇后行了礼,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声音柔柔的对着珍贵嫔道:“珍贵嫔妹妹,本宫听闻你身体不太好,近日本宫恰巧得了些补品,不如就给你送过去补补身子。” 珍贵嫔被这声妹妹叫的呕的不行,又见着元充容笑容中的讽意,气的当下便急咳起来。周围宫人连忙端茶抚背,珍贵嫔伺候皇上这么多年,除了皇后从未有人给过她如此难堪,元清歌不过一个刚进宫的黄毛丫头,仗着高位寒碜起她来。珍贵嫔脸色冰冷,语气也硬梆梆:“不劳元充容娘娘费心,皇上已经给了嫔妾许多东西,怕是一时半会都用不完。” 元充容不再接话,消停了半晌,转头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还听闻了一件事,本是不想说了,思来想去还是心中难安,不吐不快。” 皇后憋了她一眼,没说话。 “唉,”元充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臣妾听说前日里,顾选侍妹妹邀请皇上去赏雪,这本是件风雅之事。但这天气这么冷又下着大雪,妹妹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及皇上的龙体啊。” 顾盼芙惊奇的看向她,这还只是九嫔之位,就开始着急的指点起江山来。 元充容见她这么看自己,微皱眉:“你这么看着本宫是为何?” “嫔妾失仪,只是看着元充容娘娘,恍惚竟像是见到了闺阁时候的管事妈妈。”顾盼芙说完,才似反应过来,“哎哟,真是罪过。” 此话一出,殿内先是一静,随后就响起闷笑声。 元充容自然是听懂了,脸色沉了下来:“顾选侍,你放肆。” 顾盼芙依旧八风不动的坐着,脸上神情淡了下来,不复刚才言笑晏晏的样子:“嫔妾不知哪里惹了元充容娘娘不快,只不过嫔妾与皇上一道赏雪,是嫔妾瞧着皇上兴致好,才斗胆邀请。嫔妾没什么本事,只能在小事上让皇上开心。元充容娘娘说嫔妾不顾及皇上身体的话,嫔妾是不认的。” 顾盼芙差点一个白眼翻到元充容脸上,好悬忍住了。她与皇上干嘛,皇后这个正妻都不管,轮得到元充容来多嘴。情趣她懂不懂? 元充容也没想顾盼芙直接怼上来,张口就想接着训斥。皇后不轻不重的把茶杯放下:“元充容如此威风,看来宫规是白学了,不如回去在抄几遍宫规静静心。” 元充容猛的把头转过去看着皇后,脸色阴晴不定,青一阵红一阵,来回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气撸平了:“臣妾僭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元充容,“散了。”扶着紫玉的手走了。 第十七章 罚跪与晋位 俗话说的好,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一入了冬,顾盼芙就惫懒了许多,她靠坐在软塌上手中把玩着一串成色很好的珠串,“世人都说御花园是全大周最美的园子,我这才进宫了多少时日,怎的就看腻了?” “噗,主子您总共还没逛过几次,怎么就看腻了。”含蕊坐在火盆旁的矮凳上给手中的荷包收尾。 “谁说不是,”顾盼芙笑着,又伸手,“怎么样了,拿来我瞧瞧。”含蕊起身将手中的荷包递上,这荷包以银色祥云纹做底,用金线绣了飞龙在天的图案,那金龙脚踩龙珠绣的也是栩栩如生,威严霸气。前几日,顾盼芙闲来无事,想着自己身为嫔妃,也要时不时的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刷刷存在感。她也就绣活还过得去,便亲自画了图样,绣了主图案,剩下收尾的工作就交给了含蕊。 顾盼芙拿着荷包端详了片刻,指着如意结的底部:“在这里加一颗白玉珠,这样瞅着更华贵些。” “哎,”含蕊手上动作很快,她很擅长打络子,重新弄好,她拿给顾盼芙。 “不错,这样正好。”顾盼芙让含蕊拿了个檀木盒子将荷包放了进去,心情很好的自夸了一番,“哎,我这手艺可真好。” 含蕊忍着笑去把盒子放好,这时含露带着风雪走进来,站在门口先将身上的落雪扑了扑。 “外面又下雪了?” “是,主子。不过是小雪,下了半天也只有薄薄一层。”含露从含蕊手中接过姜茶,一口灌下。 顾盼芙看了眼窗外,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转过头去,有点兴奋的道:“帮我梳头穿衣,带上禄祈,我们去听雪阁赏雪。” “啊?” “啊?什么,那还有几株梅树,一会折几枝回来插花。”顾盼芙已经动了起来,自己下了软塌开始洗脸敷面。含蕊含露有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连忙上前伺候。 顾盼芙穿着新做兔毛红梅斗篷,很是应景的带着一行人打算穿过御花园前往听雪阁。 御花园作为听雪阁的必经之路,绕是绕不开的,顾盼芙刚走进园子,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顾盼芙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她可不想碰见其他人坏了她赏雪的兴致。就听一声冷呵:“放肆!” 顾盼芙一挑眉,这语气怎么这么熟悉。 “主子?” “走,去瞧瞧。”顾盼芙扶着含露的手慢慢走向发出声音的亭子。远远的就瞧见元充容带着一堆人坐在亭子里,旁边站着姚淑女。而冒着雪跪在亭子外青石板上的是妍御女,旁边跟着跪着的应该是妍御女的贴身宫女。 “啧”顾盼芙瞧见此景停下脚步,她不过想看眼热闹,往前凑就不必了。 “嫔妾不知何处得罪了元充容娘娘,还请娘娘明示。”妍御女背脊跪的笔直,语气也是不卑不亢。 元充容眼神轻蔑并不接话,她身旁的大宫女纱织秒懂自己主子的意思,替她开口:“妍御女刚刚冲撞了娘娘,又言语无状。按照宫规本应该掌掴十下,我们娘娘怜惜妍御女容貌,才只是罚跪。” 妍御女死死咬着下唇,元充容竟然让一个宫女来回答,如此羞辱她。妍御女出身不好,从选秀到入宫以来一直受人耻笑。平日里稍微人多一点的地方她都不敢去,今日姚淑女主动邀请她出来走走,她本着交好就答应了下来,谁知碰上了元充容。她本拉着姚淑女要告退了,硬是被元充容拦住了,没说几句话就说她冲撞自己,让宫女按着她跪在地上。这么冷的天地面冰凉刺骨,寒气从膝盖直钻入全身,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开始颤抖起来。 “嫔妾自认规矩言语间并无不敬,元充容娘娘如此小题大做不怕被皇后娘娘知晓么?”妍御女心中恨极,连绝色的面容都有些狰狞起来,可她无法,只能搬出皇后来压一压元充容。 元充容听见皇后一词,脸色沉了沉,她讨厌压在她头上的皇后。让她想起来心里就涌上一股强烈的不甘,而且她明明可以得封妃位,就因为那些所谓的流言,只封得了一个末九嫔的充容。还不如一个出身四品,木纳无趣的云昭容。 元充容看着下面脸色苍白的妍御女,一个小小御女,她还不信她罚不得了:“妍御女竟如此不服,那就跪满一个时辰,好好反思。”然后,她又带着调笑的意味道:“唉,妍御女可真是个美人,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样子,本宫看着都不忍心罚你了。若是你要去皇上皇后面前哭一哭,本宫也是不拦着的。姚淑女,你说是不是?” 姚淑女被她点名,身子吓得一抖。她是真的怕,姚淑女虽说家世不错,但她生来性子胆小。她不仅怕宫中的妃嫔,还非常怕皇上。所以没伺候几回就被谢霄瞧出来,谢霄也不曾为难她,就是不来罢了。但皇帝不来,就代表着你没有宠爱,不受宠的嫔妃,连稍微得脸的宫人都会欺负。姚淑女受不了就日日哭,最后是自己身边的嬷嬷给她出主意,让她找个受宠的妃子攀附,还能过几日好日子。她思来想去,只能找妍御女,妍御女出身低想来好说话。 姚淑女是真心想要与妍御女交好,所以除了害怕就还有不想接话,只抖着唇,支吾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盼芙站在远处看了半天,觉得好生无趣。元充容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伎俩也只有拿妍御女撒撒气了。顾盼芙没那圣母心,跟妍御女也没有交情,所以她做不了从天而降的神兵。在这继续呆着简直浪费她的时间,正要转身离开,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芙儿在这看什么热闹呢?” 顾盼芙差点没惊呼出来,身子快脑子一步,一把用手捂住嘴才没叫出来。 谢霄瞧着她这副样子觉得可爱,低笑一声,“嘘。”他食指竖起放在唇上,示意顾盼芙噤声。然后拉着她的手腕,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直到走出御花园,顾盼芙还在心悸。谢霄走在前面,他未曾回头看向园子里一眼。顾盼芙跟在他身后,心跳慢慢平静下来,她望着帝王高大宽阔的背影,看着握着她坚定有力的手掌,却让她这一刻感到一丝丝的凉意直达心底。顾盼芙似乎这时才真正理解帝王无情这四个字,她将着四个字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然后更加坚定了她要向上走的决心,安全感自己给自己才最踏实。 顾盼芙扬起一抹笑容,娇笑着问:“皇上要带嫔妾去哪啊?” “芙儿陪朕去听雪阁赏雪。”谢霄将她拉着向前俩步,与自己并肩而行。 “呀,嫔妾与皇上真是心有灵犀,嫔妾也是要去听雪阁看雪。这下有皇上陪嫔妾一起就不会无聊了。”顾盼芙眼睛亮晶晶看着谢霄,好似发自内心的喜悦带的谢霄的笑意都真实了一些。 听雪阁早就布置好了,亭子外围了一层围帘,中央燃着温暖的炭火。谢霄把手放在火盆上方烤火,眼睛却瞧着远处傲立雪中的几株红梅。 “皇上看那红梅像不像身姿窈窕的雪中美人?”顾盼芙顺着谢霄的目光,弯着眉眼打趣。 谢霄没说话,转过头来静静地打量了她半晌,很是认真的道:“美人就在身侧,朕又何必舍近求远?” 顾盼芙一愣,一时间竟不知回什么话好。谢霄也不在意她回不回话,眼睛又回到远处的红梅,问道:“爱妃可喜欢梅花?” “嫔妾什么花都喜欢,瞧着花开的好,嫔妾心里就觉着欢喜。”顾盼芙见他不在意自己的怔愣,松了口气。转身拿着银勺拨弄着煮开的茶汤,花这种植物,花期实在太短。无论哪种只有在花期最盛之时开的最艳丽,而她只喜欢那一刻。 “那朕愿为爱妃折花。”谢霄闻言,抬脚向那远处梅花走去,直到他都走到半路了,顾盼芙才反应过来,疾行几步喊道:“皇上,嫔妾想要最高的那几枝。” 皇帝背对着她摆了摆手,走近梅树看了片刻,果然折了最高的几枝。 大概是那日折梅的帝王太过惊艳耀眼,隔了几日顾盼芙的脑海中还是帝王拿着梅花向她走来的身影。于是,下了早朝的谢霄收到了来自顾选侍的俩样小礼物。小的盒子里装着一个颇为精致的荷包,荷包没当天送出去,谢霄占一大半的原因,他当晚好像素了很久的饿狼,折腾的顾盼芙第二日下不来床,自然就错过了亲手送上荷包的机会。谢霄看了一眼荷包就把它放在了一旁。 打开大的盒子里面是一幅画,妃子的画技只能算中等。画中的帝王身着银色大氅,白色的毛领更是衬的帝王面冠如玉。手中的几株红梅成了画中唯一的亮色,画旁题: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谢霄似乎被这俩句引去了全部心神,细细在唇边来回的品味。过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明忠,一会将这画挂到延嘉殿去。” 又拿起刚刚放在一旁的荷包,吩咐宫侍将它换上,摸了俩把荷包上的络子道:“明忠,传朕旨意,选侍顾氏,慧敏柔嘉,深得朕意,着今晋为正七品荣华。” 第十八章 差点小产 顾盼芙晋位这件事,后宫很快就传遍了。要说谁心中最为不平,那自然要数虞荣华。虞浅月进宫之前,那是斗志满满,进宫便得封荣华,她便觉得皇帝表哥待自己是不同的。 但时间一久,虞荣华就发现谢霄对她的态度平平,不似家中说的那般。她心有不甘,也是使劲浑身解数想着法子的来争宠,甚至截胡薛选侍。但即便如此一个月能伺候三四回就已经是极限了。 其实从宫中妃嫔的品阶就能看出,得封高位很是艰难。所以每一次晋位对妃嫔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而这一届嫔妃短短不到半年时间晋位的就只有两位。妍御女虞浅月根本没看在眼里,可顾盼芙不同,顾盼芙同为世家女,即便是侯爵府,也是庶出。后者居上,让虞荣华嫉妒的同时也不明白,伯爵之位不是表哥亲自赐下,家中荣光难道不是表哥顾及母族之情给的么? 天气越来越冷,早上请安,后宫众人也是越穿越厚。顾盼芙是不怎么怕冷,可架不住寒气往骨子里钻。这天,从早起天色就暗沉的吓人,顾盼芙又犯起惫懒劲,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坐在梳妆镜前想:前世还能找个借口请请假。如今在这后宫,告个假都找不到理由。物质生活水平是提高了,精神生活急需抚慰啊。 正在顾盼芙神游天外,就听外面禄祁道:“主子,皇后娘娘那边刚才来人了,说今日的请安就免了,让各宫的主子歇着。” “哎呦,”顾盼芙赶紧挥退给她梳洗打扮的含蕊含露,重新爬上床:“我在睡会,含露留下来守着,含蕊你也找个暖和地方歇着,我今个早膳就不用了。” 待众人都退出去了,含露服侍她重新睡下,被窝被汤婆子捂的暖烘烘,顾盼芙困意上涌,迷迷糊糊的对着含露道:“留一盏蜡烛就行了,你也去矮榻上歇会。”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屋内依旧昏沉沉的,让顾盼芙有一种睡了一天的错觉:“含露。” 含露听见里面的动静,打帘走进来:“主子可醒了,再睡下去晚上可睡不着,奴婢和含蕊还商量要不要叫您起来。” “什么时辰了?”顾盼芙接过含露递过来的茶漱口。 “午时了,主子,青梅已经把午膳取回来了,一直在炉子上热着,奴婢叫人端上来,主子用点。” 青梅就是当时分配来的粗使宫女,名字是顾盼芙新赐的,主子赐新名字就证明是可用之人。而另一个粗使宫女是赵美人的人,与小邓子一起被列为不可用名单。 含蕊带人进来摆膳,顾盼芙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坐在桌前。 “主子,今日内务府下午就会送来新的宫人。”含蕊边布菜边跟顾盼芙道。 “嗯,让马嬷嬷去选,然后让马嬷嬷把小邓子和杏春换掉。”顾盼芙晋位荣华,按照规制,再填两名宫女一名太监。内务府会选好人送来让她选,这中间可还有别的宫中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顾盼芙吃过午膳,本想在附近散散步,一瞧外面越发黑沉的天色,皱起眉来,这天一直闷着,要下不下的样子,怕是晚一点要下一场大雪。 顾盼芙没了散步的兴致,就倚在矮榻上看书,上次谢霄给的游记还有好些没看完。 这一天就这么消磨着到了晚上,皇帝今晚独自安歇在太宸宫。冬日里黑天的又早,烛火也没什么大用处,顾盼芙看了一天的游记,眼睛酸涩的不行,索性早早躺下闭目养神,于是,养着养着就又睡着了。 睡到半夜,顾盼芙有点冷,不自觉的把自己缩成一团,恍惚间听到含蕊在唤她,“主子,主子!” 顾盼芙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含蕊略带焦急的脸色:“主子,皇后娘娘夜里突然小腹抽痛,见了红,太医院的御医全都过去了。已经惊动了皇上,现在各宫的主子们都往凤仪宫去了。” 顾盼芙一下子清醒过来,猛的坐起来,冷风往被窝里一钻,冻得她一个冷颤,皱着眉:“替我更衣,我们也快点过去。” 青梅端着热水进来,几人服侍着她迅速净面洗漱,顾盼芙什么首饰都没带,只把发髻随意挽起,穿了很厚的袄裙斗篷便出发了。 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雪了。到了凤仪宫,离得近的几个嫔妃已经到了,就连之前被禁足,后面就没了动静的冯淑女都在。冯淑女低着头,脸色青白的站在那,大晚上匆忙赶过来冯淑女穿戴齐全,还擦了脂粉。顾盼芙看了她一眼就明白过来,活该她挨骂。 谢霄坐在上首,面色冷淡,他不笑时生人勿近。下面跪着几名御医不知在说什么,都把头埋的极低。 顾盼芙进到殿内,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然后安静的退到一边站在虞荣华身边。虞荣华见她过来,轻轻的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内室里走出一位御医,看官服形制应该是太医院院首李太医,他走到谢霄面前,躬身行礼:“禀皇上,龙嗣已经保住了,只要皇后娘娘按时喝药,好好修养两三月便无碍了。”李太医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一下,偷偷觑了一眼谢霄的表情,又低下头:“娘娘的腹痛是吃了寒凉之物引起的。微臣仔细检查了娘娘今日的吃食用具,在一只碗的底部发现了少量的蟹粉。”说完,身后有一个小太监把碗呈上。 与李太医一起从内室里出来的紫兰看到那碗,脸色微微一白,声音有些抖:“娘娘自有孕以来,胃口一直不大好。御膳房做了许多膳食,唯独这碗瘦肉粥娘娘很是喜爱,每日都要用一些。” 自从查出皇后有孕,凤仪宫中就拉起警戒,紫兰紫玉每日都要领着宫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一边,皇后所用的物件也都仔仔细细的检查过。食物每日是用银针试过,寒凉之物皇后更是碰都不会碰,千防万防竟还是防不住险恶之人。紫兰心中涌起一股股后怕,“扑通”一声跪下:“求皇上为皇后娘娘做主。” “啪”谢霄一把将矮案上的茶盏扫落。 殿内瞬间全都跪下,“皇上息怒。” 谢霄的视线扫过殿内妃嫔的头顶,他的目光犹如实质的针刺,刺的众位妃嫔内心不安,冷汗直流。 “明忠,去给朕查,朕倒要看看谁如此胆大包天。”说罢,他便转身进了内室去看皇后。 留下跪在地上的嫔妃们面面相觑,可皇上发怒谁也不敢动。又过了得有一刻钟,紫玉从内室出来,行礼:“各位主子,皇上让各位主子们先回。皇后娘娘需要修养,免了请安。奴婢为主子们多准备了一盏提灯,外面风雪大,主子们路上小心。” 嫔妃们就着侍女们的手慢慢站起来,一个一个退出殿外。珍贵嫔走在最后一个,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咬着下唇,眼神黯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外面的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刮着冷风连成了片,顾盼芙自己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凌晨一点多了,含蕊含露紧紧护在她身侧,禄祁领着另外两个太监提着灯走在前面为她遮风。顾盼芙又冷又困,脑子却是格外的清醒,宫中不想让皇后生下这一胎的人屈指可数,她心中有些猜测。即便皇上最后查了出来,怕是一时半会也不能如何了。 后宫众人都以为这件事到皇上彻查就差不多为止了。不想第二日前朝传来消息说昨夜大雪,压塌了京郊的几处房子,这本也不是多大的事。下午,后宫竟流传起,皇后这一胎不详的谣言,不过一个时辰,长公主就进宫了。 顾盼芙在微雨小筑听见这件事的时候,都惊了。这是疯了不成,敢这时候去找皇后的晦气。 紫玉很快就开始带着人处理这件事,最后发现的谣言源头竟然是冯淑女。冯淑女一直没侍寝,昨夜又被斥责,就开始记恨上皇后让她禁足的事了,也不知道谁给她出的馊主意。现下,皇上本就处在怒火之中,长公主也身在宫中,即便只是为了给长公主一个交代,皇上也会处置了冯淑女。 明忠带着两个大力太监站在冯淑女住处的门口:“皇上口谕:淑女冯氏,品行不端,不堪为妃。但念及其兄忠心为国,着降为末等更衣,迁居西冷宫,无诏不得出。冯更衣,请。” 冯芷荷瞪大眼睛瘫软在地上,大力太监上前拉扯她,她突然挣扎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明公公,我什么都没做过,我没有!皇上!皇上!嫔妾是冤枉的,皇上!!!” 翠微宫秋水阁,薛选侍正很有耐心的画一幅工笔画,画面铺色均匀,花鸟灵动写实,一看作画之人的画技就很不错。宫女侍琴在一旁安静磨墨,另一个贴身宫女侍画从外边匆匆走来,脸色带着略微兴奋的笑意。 侍画走到薛选侍跟前放缓了脚步:“主子。” “成了?”薛选侍头也不抬,勾线的手依然稳稳的,抖都不抖一下。 “是,恭喜主子。” 薛知纯微微勾了勾唇角,冯芷荷那个蠢货,还想爬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不过是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她就进了冷宫,呵。 随后薛知纯又不知想到了谁,微微敛眉,不急不急,慢慢来。 第十九章 新年 皇后差点小产这件事,最后以处死了御膳房的管事以及下面的一堆宫人为结尾。皇上亲自去了凤仪宫不知与皇后说了些什么,皇后竟也妥协了,御膳房的宫人大换血,都换上了皇后的“自己人”。 年关将至,无论前朝后宫都开始忙碌。谢霄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进后宫,他很忙的时候,后宫妃嫔也很少往他面前凑。不过珍贵嫔去过一次太宸宫,但也只是用了晚膳就回来了。元充容有样学样也去太宸宫请过几次,被皇上拒了。 至于后宫,皇后静心安胎,云昭容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这时候太后就出现了,以年节将至的理由暂时监管后宫事务。顺理成章的让元充容参与进来,分走了一部分宫权。 顾盼芙是不管这些的,她还没到那个位分,想参与都没法插一脚。她正算着日子,准备过年,这是她在宫中过的第一个年,要好好准备,欢欢喜喜的过,给自己讨一个好彩头。 大周的年假很长,要从元旦这日放到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倒不是皇帝一点事情不管,在这期间重要的奏折会率先处理,偶尔还会叫大臣进宫议事,只不过这些天不用上早朝,奏折的数量也减少了,对皇帝来说也算是能松快松快。 皇家过节和民间也没什么不同,大抵是更加繁琐些,帝王要先接受百官的朝拜,然后前往太庙祭祖。中午参加国宴与百官同乐,接受新年贺词和附属国的贺礼。晚上嘛,自然是参加家宴了,后宫嫔妃,皇室宗亲都会参加。而这才是顾盼芙的主战场,现在后宫的嫔妃数量还不多,顾盼芙向上走的机会还很多,她要尽快在谢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这次她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成为年假期间第一个侍寝的人。 元旦这日,顾盼芙被拉着起了一个大早,穿好荣华位分的朝服,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 而一个多月的不见的皇后终于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皇后面色红晕,身孕已经四个月了小腹微微隆起,身着皇后朝服,头戴九凤冠,华贵又威严与她往日的形象有些不同。 那日长公主进宫其实是听说了皇后差点小产,谁知赶巧碰上了谣言之事。长公主一直为皇后没有嫡子而担心,找了许多民间秘方却不敢随意拿给皇后用。前些时候长公主前去一个公爵府做客,席间听了些八卦,说礼部侍郎家的孙媳多年不得子,从个道士那里得了个秘方,没成想很快就有孕了,竟是一举得男。长公主听的心头微动,派人暗中探查找到了那道士取得了秘方。本是想尽快送进宫中,就传出了皇后怀孕的消息,长公主正高兴,又说皇后差点小产,她连忙进宫给皇后送安胎的方子。 皇后开始也是将信将疑,长公主说得子和安胎的方子都找人试过了,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当时她见血情况不算严重,那粥她又没吃多久,里面用的是蟹粉不是药物,按着李太医所说,修养一月便无事了。但她前期孕期反映很重,让她片刻都不得安宁,喝药都吐。眼看孩子要保不住,死马当活马医用了那安胎方子,一副喝下,皇后孕期反映就好了很多,三副喝下,孕期反映基本没了,孩子也保住了。要不只修养一个月其实是没这么快好的。 今日元旦,众妃嫔需向皇后行三拜九叩大礼,随后皇后要接受命妇们的朝拜。而贵嫔以上就可以回宫等着见自己的家人。顾盼芙还没这个资格,不过她自己也不太想见,安阳候府月末时给她送了新年礼,一万两的银票外加一封信。信是老夫人亲笔,暗示她进宫时可以私下里见一面,被她拒绝了。顾盼芙心知肚明老夫人要说什么,无非父亲官职,家中爵位以及她的肚子。顾盼芙心中冷笑,她才刚刚站稳,家中就如此迫不及待? 顾盼芙回了微雨小筑,马嬷嬷带头跪在前面:“恭迎主子,奴婢,奴才贺主子新年更上一层楼。” 顾盼芙一笑,这话她爱听:“好,每人去含蕊那格外领五两银子,算是你们这半年来忠心尽则的赏赐,也都过个好年。” 众人面上揭露出惊喜之色,早上顾盼芙已经给了十两的赏银,对比别的宫来说已经算多了。众人都欢喜的很,高高兴兴的挂灯贴春联。 顾盼芙亲手写了几个福字贴在窗户上,含露很是手巧的剪了好多漂亮的窗花,让顾盼芙看的手痒,跟着学了一会,也能有模有样剪出几个样式简单的。 距离宫宴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顾盼芙就准备起来了,中紫色银线绣鸢尾花百褶裙,裙子内衬用柔软的薄绵制成,露出的裙边的走起路来荡开道道波纹,更显摇曳生资。浅紫色上衣的抹胸之处做成了异形的鸢尾花形状,披紫色大氅配香槟色斗篷。为了搭配这一身衣裳,顾盼芙还打了新首饰。头梳随云髻,发顶簪一支紫宝石鸢尾垂苏步摇,为了找这点紫宝石也费了顾盼芙不少的功夫才攒齐。发髻周围围上一串珍珠,后面掐几只银丝垒成的蝴蝶。她自己上了妆容,整个人高贵艳丽,好似发着光。 元旦盛会,老天爷都作美,天气清朗并没有下雪。宫殿门口,顾盼芙遇到了妍御女。妍御女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一双秋水眸楚楚可怜,瞧着就令人怜惜。顾盼芙想到了她被元充容罚跪的事,她没在听过什么后续,大概是妍御女自己也知道皇上是不会管的,这口气只有自己咽下了。 顾盼芙走入殿内,含蕊帮着她脱下斗篷,整理裙摆。殿中人的目光慢慢的都向她看过来,其实她的妆扮并不算最招展,只是很少有人全身上下一个颜色,却又能分出主次,不会喧宾夺主。 顾盼芙的坐位在虞荣华旁边,两人一个位分。不管做什么都会被安排在一起,虞浅月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宫装,掩住她皮肤不够白的缺点。可顾盼芙坐到她旁边,完全把她比下去,虞荣华有些咬牙切齿:“顾荣华真是好打扮。” “姐姐谬赞了。”顾盼芙朝她一笑,慵懒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要完成目标就不能怕得罪人,畏首畏尾的人什么也做不成。 安阳候府的老夫人坐在宴会比较靠后的地方,远远看着顾盼芙气度雍容,举止得体,不输其他的妃嫔。眉心蹙了一下,这孙女跟之前在家时候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非池中之物。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这孙女要是不好掌控,那候府就得再培养一个了。 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皇上,太后和皇后也一同到了。只不过,不止他们三位,皇帝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身穿异族服饰,长相上倒是跟大周人差不多,五官更加立体一些。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皇室亲王的后边,今年在上京过年的乃是皇上的三皇兄秦王,这位王爷看起来三十多岁,一身书卷气,负责帮着编纂书籍,出了名的闲散人。谢霄身着金色衮服扶着太后上座,拉着皇后的手坐下。 殿内众人起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新年佳节,朕与宗亲们同乐,不必拘礼。” “谢皇上。” 谢霄扫过殿内众人,经过顾盼芙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妃子今日穿的的确有些特别,他眼中划过一抹笑意:“开宴。” 宴会开始,教坊司献上新编的舞蹈,舞女们露出一截的腰肢纤细,水袖挥舞。席间觥筹交错,皇室宗亲都忙着向上位者敬酒,轮到嫔妃们祝贺,大家的祝词都是不要钱的往外冒。珍贵嫔,元充容还得赏了一道菜。 轮到顾盼芙,她手执玉杯,脸上笑容满满,桃花眼中浓浓情意,似乎这么多人只看得见谢霄:“嫔妾祝皇上新的一年平安顺遂,祝大周国泰民安。” 这两句很是简单,却比那些华丽的辞藻更觉真诚。顾盼芙一饮而尽杯中的酒,喝的急了些,脸颊两旁浮起微微红晕。 “好。”谢霄没说别的什么,但把杯中酒也都喝了,不似刚才只沾了沾嘴唇,算是很给面子了。 众人看在眼里,心里各自有了计较。珍贵嫔望着眼前赏下来的菜瞬间觉得菜色也就不过如此。 顾盼芙刚刚坐下,突然察觉一道带着恶意的视线紧紧的盯着自己。她抬眼看了一圈,那视线又忽然消失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一轮歌舞已过。那位来自异族的女子突然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含情脉脉的望着皇帝:“南玉国赵嘉愿为大周皇帝献舞。” 南玉国地处大周南部,气候炎热盛产玉石。刚开始顾盼芙以为这个国家大概就是前世的云南地区,可她后来看了版图,这个世界的分布是不同的,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 赵嘉换好衣服上台,大胆的抹胸加上直筒裙别有一番感受。南玉国的舞蹈很有节拍感,优雅又热烈。赵嘉的眼睛一直向着谢霄暗送秋波,谢霄装作看不见,脸上维持着很浅淡的笑意。 其实南玉国并不是大周的附属国,南玉国虽小,却是重要的地区枢纽,所以国内玉石容易出售,国家也很富庶。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送一个和亲公主,然后再买些战马,最好还能签署一个大周愿意在南玉国需要时出兵协助的条约那就再好不过了。这需要南玉国付出很大的代价,可南玉国又不缺钱。 赵嘉公主的入宫之心在场的人都看的出来,即便谢霄可能有些不太喜欢她,但为了充盈国库他也得出卖色相了。 第二十章 祸事 宫宴进行到最后的时候,顾盼芙已经有些微醺了,席间的青梅酒味道泛着甜味,顾盼芙没忍住多喝了几杯,没想到后劲有些上头。 顾盼芙有些摇晃的走在宫道上,含蕊含露忙上前搀扶着她。顾盼芙的目光则被廊道上挂着的宫灯牢牢吸引住,其中一个画着兔子,有点像前世小时候爷爷奶奶买给她的那个。她轻轻拂开含蕊含露扶她的手,站在宫灯底下看了半晌,她想要这盏宫灯。 含蕊含露面面相觑,主子好像有点醉了,她们也不敢随便上去拉主子。 “禄祈,”顾盼芙突然出声,她指着那盏灯,“我要这灯,你把它拿下来给我。” 禄祈本来恭敬着上前听吩咐,一听这话一时间有点踌躇。回头去看含蕊含露两个大宫女,顾盼芙从未如此过,就连跟着顾盼芙时间最长的含蕊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她们两个也一下子没了主意。 顾盼芙见禄祁半天没动作,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去:“禄祁,你怎么不去?” 禄祁看见顾盼芙眼中的严肃和认真,也不敢再耽误,不就是一盏灯,主子要了又如何。 禄祁站上栏杆将灯取了下来交到顾盼芙手里。这灯的样式其实简单的很,用普通的竹片做骨架,带着些许杂质的纸花着两只嬉戏的兔子。烛火在寒冷的冬日映出温暖昏黄的光,顾盼芙拿在手里越看越是喜欢,自己提着不准别人碰。 含蕊小心翼翼上前重新扶住她:“主子,咱们回去。” “好。” 就在众人快走到廊道尽头,一个小太监突然从拐角处窜了出来:“参见顾荣华。” 众人被吓了一跳,禄祁立刻挡在顾盼芙前面,大声喝道:“放肆!” 顾盼芙被这太监一吓顿时清醒了不少,她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太监,他穿着最低等的太监服,头死死的低着看不清面容。 “你是哪里的太监?” “顾荣华恕罪,顾荣华恕罪,奴才太宸宫洒扫太监。皇上有些喝醉了,说要见顾荣华。明忠公公照顾皇上走不开,便让奴才来找荣华。”小太监连磕了好几个头,语气里带着焦急。 顾盼芙没说话,廊上吹来一阵冷风,小太监后背出了虚汗,被冷风这么一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我没在太宸宫见过你。”顾盼芙眼中泛着冷意。 “顾主子,奴才平常负责的都是些杂活。今日恰巧在殿前扫雪,皇上追的急,明忠公公才指了奴才来。”他声音更加急迫,“奴才怎敢欺骗主子,顾荣华跟着奴才去就知道了。” “禄祈,给我堵住嘴狠狠打一顿,然后绑了带回去扔进杂物房里。”顾盼芙声音寻常,嘴角甚至带着玩味的笑容,眼中却蕴藏着无尽的风暴。今日根本就没有下过雪,太宸宫规矩森严,谢霄若是在殿内,明忠不会允许这种最低等的太监靠近门口。更何况明忠作了这么多年的太监总管就算是再急也不会随便抓一个洒扫太监来传信。还有,以顾盼芙私心,谢霄若是喝醉了之后想见哪个嫔妃还不如说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的更可信,或许可能是别人,反正不会是她。 顾盼芙话音一落,小太监就知道自己露馅了,起身就想跑。被禄祈一脚踹在后腰,“哎呦”一声扑在地上,今日跟出来的其他两个太监一把按住他堵住嘴。三个人合力将那小太监拖到空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主子。。。不问问么?” “明日再说,不急于这一时。”不管这是谁的陷阱,现在已经不管用。顾盼芙忙了一整天,累的连岁都不想守了,只想回去睡觉。 回到微雨小筑,马嬷嬷送了一碗热汤。顾盼芙灌下热汤人舒服了不少,闻着身上带着的酒味和熏香,便要洗个澡。趁着烧水的功夫,含露把今日的事情说给马嬷嬷听,马嬷嬷皱着眉头:“谁胆子这么大,年节里就这样作,也不怕晦气?” 含露也是皱着眉:“是啊,还好主子聪明识破那太监的谎言,要不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反正人已经抓住了,明日等着主子吩咐好好审审。”马嬷嬷干劲十足,她自从来到顾盼芙身边还没展示出什么本领,这次也得让主子瞧瞧她这个老婆子的本事啊。 顾盼芙洗澡的时候就已经快要睡在浴桶里了,被伺候着擦干了,含蕊非要拉着她守岁不让她睡。说这是顾盼芙进宫的第一年不守岁不吉利,硬是熬到了子时以后,塞了她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才放她去睡觉。 顾盼芙这一觉睡的极好,一夜无梦,初二早早就醒了。今日就算是真正的年假了,皇后宽宏,昨日就说了正月十五之前不必去请安了。顾盼芙伸了一个懒腰,今日她还有好多事做呢。 “主子醒了,怎么也不叫奴婢。”含蕊进来,瞧见顾盼芙已经起来,将水端过去给顾盼芙净面。 “那太监呢?” “还关着呢,夜里发了烧,不过人是清醒的。” “那就行,让禄祈给他点水,人别死了就行。”审讯嘛,也是有技巧的。顾盼芙打算先磨磨这太监的意志,剩下的就好问了,要真是个意志坚定,宁死不屈的,她也给他个痛快。 这时,马嬷嬷略带着惊恐的走进来,“主子。” 顾盼芙一挑眉,马嬷嬷可是宫中几十年的老嬷嬷,什么事能另她惊恐:“怎么了?” 马嬷嬷上前几步,低声在顾盼芙耳边耳语了一阵,随着马嬷嬷的话,顾盼芙的眼睛逐渐睁大。偶尔能听到几句的含蕊也是满脸惊恐,给顾盼芙梳头的手都抖了抖。 马嬷嬷说完,退后一步问道:“主子,那太监怎么办?” 顾盼芙也没想到是这等阴私事,这太监现在反成了烫手山芋,她面容冷肃起来:“嬷嬷,你去找点哑药给他喂下去,别让他多话,然后送到慎刑司去。就说原先就是个哑巴,本是个干杂活的,今日竟想偷盗被发现了。” “主子,皇后娘娘召见。”禄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顾盼芙让含蕊去应了一声,对着马嬷嬷说:“这事办的快些,别让人发现端倪。我一会把禄祁留下来帮嬷嬷。”她想了想又说:“嬷嬷,事关皇家,这不是我们该知道的事情,嬷嬷明白吗?” 马嬷嬷一点头:“奴婢明白,主子放心,奴婢定处理妥当。”马嬷嬷比顾盼芙更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即便现在满宫可能已经传遍了,他们也要装作不知道。 到了凤仪宫,顾盼芙默默扫视一圈,发现基本都到了。就少了一位李贵人,李贵人跟赵佳容赵美人同住静宁宫,平日无论出进都在一起,今日这么大的事却不在。 殿内气氛冷凝,没人说话交谈。直到皇后出现,众人请安刚刚坐下,就听皇后说:“昨夜里李贵人感染了风寒,本宫怕她传染给二皇子,就把她从静宁宫迁去别处了。李贵人病着,你们也别去打扰了。” 众人应了是。 皇后又道:“昨日有几个不规矩的太监,在宫中乱传消息。本宫已经让人处置了,你们也别担心。不过你们也别因着年节里松懈,都管好自己宫里的下人。” 众人心知肚明皇后说的是哪件事,这是皇后告诉她们这事已经过了,不准再提起了,众人都老老实实的应了。 皇后又闲聊几句,问了问宫务就散了。 出了凤仪宫,众人都是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元充容更是一脸恶心:“这叫什么事。”一甩帕子,上了轿辇走了。 原来昨夜里皇上本是要跟皇后一起守岁的,皇后主动说自己怀孕,怕精力不济扰了皇上兴致。皇上就自己回了太宸宫,后来又想到三皇兄秦王一家今日留宿宫中,便请了秦王来一起守岁。本来都好好的,过了子时,秦王就回去,谢霄也准备就寝。谁知刚进了甘露殿就闻到一股异香,远远就看见床榻上有个身影,谢霄当下就怒火上涌,阴沉着脸叫明忠把人拽下来。 那女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穿了个红色的鸳鸯戏水肚兜被拉到皇上面前时,已经面色潮红,娇喘连连。明忠掀开她的头发一看,差点没吓死,竟是秦王家的大女儿柔敏县主。 殿内瞬间跪倒一片,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多喘一口气被盛怒中的皇帝拉出去砍了。谢霄恶心的直反胃,也没法睡了。当即就让明忠给人拉下去弄清醒好好审问一番。 这一问,一下子问出许多事来。这位柔敏县主早就对谢霄情跟深种,策划了好久。她先是买通了跟在他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让他给自己传信。元旦这日早早跟着秦王妃进入宫中,让自己贴身侍女拿着银子去买通那些最低等的太监,教了他们一段话,让他们宫宴结束时去找各个嫔妃,这时候正是散宴的时候,大家都往宫外走,让那太监领着嫔妃们往外男多的地方去。只可惜,宫中再蠢的嫔妃都不会上这种当,即便是珍贵嫔也知道元旦皇上会跟皇后守岁。只是不知李贵人是怎么回事。 柔敏县主以天气冷,要为秦王送披风为借口混入太宸宫。又以皇上觉得冷,甘露殿离得近些,就搬殿内的火笼过去为由,支走了甘露殿附近的太监宫女。太监宫女搬来火笼后,就让自己的侍女出面说自己已经回去秦王身边,让他们搬着东西跟着侍女去就行了。自己则钻进甘露殿内躲好,投了催情香守着谢霄来。 甘露殿内没了火笼,本来是很冷的。柔敏县主刚开始也是紧紧裹着被子,后来催情香闻多了浑身燥热,也顾不得了。 这件事算是皇室丑闻了,侄女想要跟叔叔乱伦提起来就让人觉得恶心。秦王一大早就跪在了两仪殿外,明忠也自己去领了板子。宫内禁军都加强了巡逻,马嬷嬷在宫中多年,感知敏锐,便到处找老姐妹打听,才听出一点内情立刻回去告诉顾盼芙。多亏顾盼芙机灵,赶紧处理了那太监,要是拖的慢一点,让人知道那太监是被柔敏县主收买的人。谁会不怀疑顾盼芙知道了点啥,皇上再见到顾盼芙不会想起这件事么?谁也说不准,那时候离顾盼芙失宠也差不多了。 第二十一章 画灯+吃锅子 皇室不想叫这桩丑闻让人知道,于是秦王没在两仪殿前跪上多久,就被皇上叫了进去。小半个时辰后退了出来,匆匆带着秦王妃和柔敏县主出宫去了。顾盼芙听到这消息,突然想起那日宫宴上的恶意眼神,当时她感觉到的方向好像就是秦王的身后,想来就是柔敏县主了。 回了秦王府柔敏县主就病了,秦王妃担心女儿也足不出户,过了正月十五,柔敏县主就急病暴毙了,这都是后话了。皇上没有迁怒整个秦王府,只是要了柔敏一人的命,已经让秦王庆幸不已。柔敏县主能轻易成功,运气占了大半,又因秦王性格向来老实,从夺嫡时期就是闲散人,从不参与党派斗争。谢霄登基后,秦王也是坚定的保皇党,本本分分干活,谢霄对他这个三哥印象不错,要不也不会留宿宫中。 明忠身为太宸宫太监总管这次也罚的不轻,打了板子暂时起不来了。明忠大过年里吃了这样的教训,自然不能让自己的板子白打,重新肃清了一遍太宸宫。 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给皇帝带去了阴影,一直到初五这日皇帝才进后宫。先去了皇后处看望皇后,皇后是个表面功夫极到位的人,皇上上午去了凤仪宫,下午就给各宫送了年节赏赐。后妃们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心里则盯上了皇上明日会去哪。 皇上初六用过早膳就出现在微雨小筑的时候,顾盼芙有一种惊讶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觉。 这是谢霄第一次来微雨小筑,明明冬日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唯独这里的竹林留着一抹翠绿。女子身穿水青色袄裙,笑容清丽的站在门口迎接他。 谢霄走过去,握住顾盼芙冰凉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这么冷的天,芙儿怎么不进屋等?” “因为嫔妾想第一眼就见到皇上。”顾盼芙仰着笑脸,亲自帮谢霄脱下斗篷,端上一杯热茶。 谢霄喝下热茶,感觉全身的寒意都被驱走了,却见顾盼芙盯着他瞧。 “芙儿?” 顾盼芙脸颊有些微红,轻咬了一下嘴唇:“皇上今日的这身衣服真好看。”说完,有些娇羞的背过身去。 谢霄挑眉,他穿了一件淡青色云纹常服,这么一看才发现与顾盼芙穿的那件袄裙颜色很是相似。两人站在一起,和谐般配,宛若金童玉女。 谢霄这一刻竟秒懂顾盼芙的小女儿心思,笑着搂过顾盼芙。二人闲聊着,谢霄看了一圈屋中的布置,雅致温馨,多宝阁上的几样东西也是可圈可点。往左边,红木桌上放着几本游记,铺着还没写完的字帖。桌角立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宫灯勾起了谢霄的几分兴趣。 “那是什么?拿来朕看看。” 含露看了一眼顾盼芙,将那灯拿给皇上。 顾盼芙看见皇上说那灯,就开始尴尬:“皇上。。。” “嗯?”谢霄手里拿着灯看,“芙儿哪来这么破旧的宫灯。”那灯质量本来就不太好,被顾盼芙拿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沾了雪,上面的墨迹早就模糊成一团,黑乎乎一片。顾盼芙放在那,本想重新糊一张灯纸,再画两只兔子上去。 顾盼芙见谢霄看着自己,知道是逃不过了,就把自己那晚非要这宫灯的糗事说了,逗的皇上笑了好半晌。 谢霄笑够了,吩咐跟来的太监福九去拿两盏空白的宫灯。明忠还在养伤,福九是明忠的徒弟。 “皇上?” “朕给芙儿重新画两盏灯。” 顾盼芙收拾了书桌,站在一旁帮谢霄磨墨。 帝王的侧影专注认真,顾盼芙有些不解,她见到的谢霄总是很好相处的,展现给世人看见的总是温润如玉,温柔多情。 谢霄画这些小玩意不在话下,几笔勾勒了出一个小狗扑球的画面。 顾盼芙颇为惊叹的靠过去,小狗画的憨态可掬,童趣满满。 谢霄拿着笔杆点了点她的额头:“墨还没干,小心蹭到。” 他又提笔在另一盏灯上面继续画,这次画的是小猫扑蝶,蝴蝶灵动,好似要飞出画面。 顾盼芙甚是喜欢,兴致勃勃的拿着灯在阳光下看:“唉,嫔妾大概永远也练不成皇上这样的画技了。” 谢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白嫩的脸颊:“有朕为爱妃作画,爱妃不必烦恼。” 顾盼芙脸上的笑容放大,眼中漫出动容情意,对着谢霄的爱意似乎化为了实质,朝着他汹涌而去。 这一次是谢霄先败下阵来,率先转过头去,女子的爱意浓烈直白,仿佛捧出一颗真心。 谢霄轻轻牵住顾盼芙的手,在一盏灯上题字:“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今日是如此幸运,竟能与你挑灯共叙衷情。 谢霄既然从上午就来了,自然是一整天都要留下来,午膳便由顾盼芙安排。顾盼芙叫来含蕊:“你拿着银子亲自去,要个牛骨的热锅。让御膳房自己配些肉类蔬菜,最主要是拿些调料过来。”吃锅子最重要的就是调料,除了最基本的麻酱,顾盼芙还要了油碟干料。“再做个糖蒸酥酪。”顾盼芙朝着含蕊狡黠一笑。 含蕊忍着笑应了,宫中糕点其实每日都是固定份额样式。自己想吃其他糕点花银子就行,但顾盼芙也不好总要,从进宫以来也没吃过几次。今日正好谢霄来了,她也跟着借借光。 御膳房出了两个大力太监将餐食送过来。谢霄看着桌子摆的热锅顿了一下,顾盼芙见状,微微歪了一下头:“皇上不喜欢热锅么?嫔妾想着雪停了多日,天气更冷了些,吃个热锅子暖暖胃。” “也不是不喜欢。”谢霄有些无奈,他只是觉得热锅子味道有些寡淡。 顾盼芙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嫔妾让御膳房新弄了些调料,嫔妾给皇上调几碗,皇上尝尝看?” “好。”谢霄自诩也是个体贴的皇帝,妃嫔第一次准备,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顾盼芙问了谢霄能不能吃辣,调了三个碟子,宫中原有的麻酱碟子里又放了一点花生碎,香菜和辣椒油;油碟就以她自己的口味调了一个中辣;干碟放了一半的干辣椒一半的孜然芝麻。 顾盼芙笑盈盈的把碟子放在谢霄面前,谢霄还没这样吃过,夹了肉涮熟,先尝了麻酱碟。吃到口中发现不同以往,没那重的腐乳味道,辣椒油和香菜提鲜,满足了他的味蕾。谢霄略微挑了下眉,把每一个碟子都尝了一遍。 顾盼芙看着他尝完,悄悄松口气,她也真怕自己给搞砸了。牛骨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顾盼芙也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她也不故意不多吃。就按照自己的饭量吃,吃的刚刚好就停筷。 谢霄也注意到了,不得不说跟顾盼芙一起吃饭更自在些,不拘谨,自己吃自己的,不随便来给他夹菜,只让宫人侍候。他想起珍贵嫔,每次吃饭跟喂猫一样,怪不得体弱。 吃过饭的午后总是容易犯困的,屋内的火笼又燃的暖烘烘的,更让人昏昏欲睡。两人靠在矮塌上,顾盼芙靠在谢霄怀里,谢霄拿起她看了一半的游记。 “嫔妾看的慢一点,这游记中说的地方甚是精彩,嫔妾总要读上好几遍。”顾盼芙指着书上的一段话,这作者文笔流畅,将大周的各处景致描写的细致入微,仿若在眼前令人心生向往。 谢霄看了眼这段话:“朕去过这个地方,那时候父皇让朕去办差,恰巧路过歇息几天。的确山河壮阔,让人看了心胸开阔。” 顾盼芙有些好奇的转过头去:“皇上还去过哪些地方,能与嫔妾讲讲么?”又有些黯然的道:“嫔妾去过最远的地方就只到京郊了。” “瞧这可怜样,下次若是出游,朕便带上芙儿。”谢霄揽着她腰部的手紧了紧,又给顾盼芙讲起自己去过的地方。 顾盼芙听着耳边低沉温柔的男音,盖着暖融融的毯子,没一会就眼皮打架,慢慢靠在谢霄的胸膛上睡着了。 谢霄看着睡过去的嫔妃,低笑了一声,叫了含露过来撤走了矮塌上的小桌,抱着顾盼芙自己也睡了过去。 下午的时光太过静谧美好,顾盼芙一直睡的很熟,直到感到一只大手在她身上的动作,才迷迷糊糊醒过来。谢霄醒的早一点,温香软玉在怀,他又禁欲了大半个月,抱着抱着就有些情动,他低头亲吻着顾盼芙脸颊脖颈。 顾盼芙有些痒,微微有些推拒。却被更加牢牢抱住,顾盼芙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害,自己也不吃亏,不如享受,她转身迎上谢霄的亲吻,两人从矮塌上一直去到床上,这一晚进行的酐畅淋漓。事后,就连谢霄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由于第一天的体验不错,谢霄一连三日都宿在微雨小筑。这可让整个后宫都红了眼,年假时候本就是众人瓜分皇帝的时候,顾盼芙一个人占了三日,剩下的人自然就分不到多少肉汤了。只可惜,顾盼芙是个宅女,不请安的时候根本见不到她,想找麻烦都无从下手。 第二十二章 狭路相逢 元宵节小宴结束,顾盼芙整个人都摊在椅子上不想动了。年节期间接待皇上,各宫回礼耗费了顾盼芙无数的脑细胞,元宵宴会的结束就代表着新年总算是过去了。顾盼芙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放空脑袋悠闲几日。 年假结束,皇后孕事稳定下来,众人又恢复了请安。女人们的战场,虽不见血却也是刀光剑影的。这不,顾盼芙今日实在是没起来睡过了时间,来的就比平日晚了一些。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除了元充容和宋御女。元充容不必说,为了显得自己特殊些,次次都是踩在皇后来之前进来。宋御女月份大了,七八个月正是关键的时候,在她生产之前皇后都免了她的请安。 顾盼芙刚坐下,连口茶都没喝上。就听见珍贵嫔道:“顾荣华刚进宫的时候请安也算是勤勉,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珍贵嫔从顾盼芙初六那日侍寝开始,心中就堵着一口气。原来皇上进后宫第一个侍寝的必定是她,顾盼芙这次抢了她的风头,珍贵嫔好似都能听见别人在背后议论她的话。 顾盼芙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比不得贵嫔姐姐。”论起请安的勤勉来,元充容都比珍贵嫔强。 珍贵嫔脸色沉下来,她可能是昨天睡得不太好,面容有些苍白。从顾盼芙的角度看过去竟好似刚刚上岸的水鬼。 “顾姐姐想来也不是故意的,姐姐长得美,皇上怜惜姐姐,嫔妾也羡慕呢。”向来不怎么说话的薛选侍突然开口,薛知纯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自诩才女,很少在请安的时候插话闲聊,今天也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 顾盼芙想不就是出了次风头,怎么谁都敢来踩她一脚。她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薛选侍:“那薛选侍也多努力努力,好给我一次机会,也让姐姐我羡慕羡慕。”顾盼芙是真的讨厌宫中姐姐妹妹的叫着,好似关系很好一般,其实心里全都恨得咬牙切齿。 薛知纯被怼了也不生气,温婉一笑:“顾姐姐真会开嫔妾的玩笑。” 顾盼芙不再理她,薛知纯这种人,表面上装的温婉淑女,实际上平日里数她最会茶言茶语。 过了片刻,元充容也来了,她看着顾盼芙的眼神有些不善,却一句话也没说。其实顾盼芙多少知道,后宫总共就这么些人,希望皇后没有嫡子的除了定国公府,顾盼芙不作他想。皇后小产的事情跟太后脱不开关系,否则皇后也不会就这么忍下来。元充容大概是收到了太后的警告,这些时候收敛了不少。 请了安出来,天气晴好,是冬日里少见的艳阳天。顾盼芙便打算逛一逛再回去,她转头跟含蕊含露说着话,却没瞧见珍贵嫔转头看了她一眼。 太久没出来走一走,顾盼芙对着宫中的景色竟有一种新奇感,停停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准备回去,回去的路走了她经常走的近道。顾盼芙正听含露说起内务府要派人来修剪竹林的事。就感觉到含蕊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主子。” “嗯?”顾盼芙还没等问话,就看见了珍贵嫔带着宫人坐在前面的石凳上,好似专门在这里等着她。 顾盼芙想都没想,转身就要走。“顾荣华见到本嫔这么着急走么,都不来见个礼么?”珍贵嫔先她一步开口,让她不得不留下来。 顾盼芙深吸一口气,这可是珍贵嫔先动的手,不能怪她。她转过身去,平静的上前见礼:“珍贵嫔安。” 珍贵嫔半天没叫起,打算叫顾盼芙就一直这么半蹲着。顾盼芙给珍贵嫔留了面子,既然她不知好歹,顾盼芙的耐心也告罄了,自己站了起来:“不知珍贵嫔叫嫔妾有何贵干?” 珍贵嫔本就不是个聪明的人,出身小门户是父母独女,手心里捧着长大的。之前也算是独宠了,没什么竞争对手。子嗣和新进宫的嫔妃带给她的冲击不小,让她也不如原来那般坐得住。而且身边的珠儿帮珍贵嫔出主意得到了宋御女的子嗣,最近珍贵嫔更宠信珠儿一些,珠儿是个不知安分的,挑拨的珍贵嫔不再那么信任管事嬷嬷,做的事自然也没有以前稳妥了。 今天请安,她见到顾盼芙就生气一股无名之火。又被怼了那么一句,更是怒意难平。珍贵嫔看着顾盼芙姣好青春的容颜,想着皇上与别的女人柔情蜜意,堵的她胸口竟有一种胀痛的感觉。珠儿为了哄她开心,就说可以半道上截住顾盼芙给她些教训。珍贵嫔刚开始还有些犹豫,珠儿撺掇了几句,她竟也上头了。跟着的另一个大宫女琼儿犹豫再三,还是闭嘴了,珠儿嘴甜主意又多,衬得她笨拙木讷,她不想张口让珍贵嫔不快。 “顾荣华,贵嫔主子还没叫起身,您自己就起来了,是不是太不知规矩了。”珠儿上前一步,高傲的抬着头,语气也很是不客气。 含蕊一听这话就想回怼过去,被顾盼芙拦了下来,她脸色极冷更加倨傲:“你一个奴婢,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珍贵嫔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苍白的脸都气红了几分,声音都是挤出来的:“顾盼芙,你太放肆了,今日本嫔就要教教你规矩,扳一扳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病。”随后珠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几乎跑着向顾盼芙而来,上来就要给顾盼芙一巴掌。 顾盼芙早有准备,退后一步,一把抓住珠儿的胳膊,狠狠地扇了两个耳光过去。顾盼芙这两巴掌用足了力气,打的手掌直发麻,珠儿的脸瞬间就全肿了,疼的生理性的眼泪直往下流。 珍贵嫔一行人被顾盼芙的气势震住了,全都愣在那。顾盼芙黑沉的眼睛盯住珍贵嫔:“嫔妾给贵嫔一个忠告,宫中九嫔以上私下才能有自称。等贵嫔什么时候坐上九嫔的位置再来教嫔妾规矩。”说罢,也不理珍贵嫔什么反应,带着含蕊含露转身就走。 顾盼芙快步走出几步,直到看不到珍贵嫔一行人的身影,立刻对含露道:“含露,你现在立刻把珍贵嫔特意等在窄道为难我的事情传出去,传的越夸张越好,说珍贵嫔叫人围住了我,要不是含蕊护着我就要被狠狠打上几巴掌。可怜含蕊护主心切,受了不小的伤,快去。” 含露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慌忙去办。 “主子?”含蕊也是阵阵后怕,那窄道上根本没有其他人,珍贵嫔带着一大群人守在那里,若是主子真吃了亏也无人知道。 “没事,咱们现在就回去,你这几日就当放假歇几天,别出现在众人面前。”顾盼芙拍了拍含蕊的手背,珍贵嫔敢惹她,她要扒她一层皮。 “是,奴婢听主子吩咐。” 这消息不过一个时辰就传的满宫皆知,珍贵嫔本就怒火攻心了一整天,听完当下就气昏过去,她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珠儿见她昏过去,逼着琼儿马上去请皇上。珠儿这次主意没成,回来的路上就被珍贵嫔一直骂,现在只有请来皇上才能弥补她的过失。 含露得知缀霞宫那头去请皇上,有些忐忑的看着吃糕点的顾盼芙。“无碍。”顾盼芙笑了一笑,皇上刚开朝,忙的很,根本不会管这些事。 果然,到了太宸宫,琼儿只见到了明忠,明忠说皇上政务繁忙,吩咐了不准随便去打扰。琼儿咬着唇:“明公公,主子她晕倒了,求明公公通融通融跟皇上说一声。” “琼儿姑娘,不是我不肯通融,实在是皇上吩咐,谁敢违抗啊。这样,等皇上忙完,我第一时间就告诉皇上。”明忠脸上一副为难样子,脚下却丝毫不动。 琼儿无法,她不敢继续在明忠面前多话,只得自己回去挨训。 明忠把琼儿打发走,压了压嘴角,听见皇上在殿内叫他,进了两仪殿回话。 “何事?”谢霄正在处理一些年节里积压的奏折,正批到定国公府要求增加军款的奏章,听到外面传来的细碎的说话声。 明忠偷偷瞧了一眼谢霄神情莫测的脸,回:“珍贵嫔主子身边的琼儿来说,珍贵嫔主子晕倒了,想让皇上去看看。” “嗤。”谢霄发出哼笑声,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原封不动送回去的那一堆,拿起下一本。 明忠自己琢磨着继续说:“上午的时候,珍贵嫔主子带着人堵住了顾荣华主子。” “哦?”谢霄好似有了些听八卦的兴趣,抬起头来。 “贵嫔主子说荣华主子规矩不好,想要教荣华主子学规矩。” “然后呢,直说。”谢霄有点不耐烦,说话遮遮掩掩,他还不知道后宫的女人什么样么? “最后贵嫔主子身边宫女被荣华主子打了两个巴掌。但现下宫中都说贵嫔主子随意动用私刑,欺人太甚,贵嫔主子这才气晕了。”明忠不敢拖拉,直接说了。 谢霄一下子就乐了,珍贵嫔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先是迫不及待的要养别人的孩子,现在又仗着位份去教训别的妃嫔。主要找个好拿捏得成功立威也行,结果反到被顾盼芙下了面子,又不如人家反应快抢占了先机。请他去的借口也是万年不变,谢霄只觉得腻歪。 “下去,没别的什么事别来打扰朕。” 明忠躬着身下去了,明白皇上的意思是不管是谁来找都不见。 第二十三章 嘉妃 第二天请安,皇后过问起昨日之事。 “本宫听说,珍贵嫔昨日要在宫中动用私邢么?” 自早上来了,顾盼芙就一言不发,身边只带着含露一人,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皇后发问,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顾盼芙和珍贵嫔的身上。 珍贵嫔站起身来,疾言厉色:“皇后娘娘,嫔妾不知是哪里来的传言竟如此污蔑嫔妾,弯曲事实。”说着,转头看着顾盼芙,“嫔妾本是想与顾荣华说几句话,谁知顾荣华对着嫔妾出口不逊,嫔妾身边的珠儿为嫔妾不平,竟是被顾荣华狠狠打了两巴掌。” “顾荣华,你说呢?”皇后不急不缓,面上还带着淡淡笑意。 顾盼芙一副虚弱样子,扶着含露的手站起来,眼眶瞬间就红了,满脸的委屈,却倔强着不掉下眼泪来。 “嫔妾或许真的惹了珍贵嫔姐姐不快,让贵嫔姐姐如此针对于我。”顾盼芙向着皇后行了一个大礼,“还请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 “紫兰,快扶顾荣华起来。”皇后让紫兰将顾盼芙扶起来,“你说,若是实情,本宫必定为你做主。” “皇后娘娘!”珍贵嫔高声叫道。她怎么忘了,皇后向来是嫉妒她得宠的,怎么会公正对待这件事。 “嫔妾昨日被珍贵嫔堵在窄道之上,珍贵嫔非说嫔妾的规矩不好,要压着嫔妾学规矩。”顾盼芙声音带着哭腔,“嫔妾自认规矩无错,便为自己争辩了几句。却被珍贵嫔带着的宫人死死围住了,若不是嫔妾身边的含蕊护着嫔妾,嫔妾今日恐怕就见不到皇后娘娘了。” “胡言乱语!”还没等皇后说什么,珍贵嫔已经快要被气死了,要不是身后的管事嬷嬷死死拉住她,她非要撕烂顾盼芙的这张嘴。 顾盼芙不理她,朝着皇后就是一跪:“皇后娘娘,嫔妾句句属实。含蕊被打的浑身青紫,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这。。。顾姐姐,那窄道上当时只有你与珍贵嫔姐姐在,情形如何旁人也都不得知的。”薛选侍语气柔柔,但意思明确,就是说顾盼芙的话也不可信。 “皇后娘娘,的确如薛选侍所说当时并无他人在场。但珍贵嫔带了很多宫人入窄道也是有人看见的。而且含蕊是嫔妾从家中带来的奴婢,嫔妾不会为了诬陷珍贵嫔而去殴打她。请娘娘明鉴。”顾盼芙泫然欲泣,就对着皇后说,她既然求了皇后做主,就要做出全身心信任皇后的样子。至于薛知纯,顾盼芙会给她记上一笔的。 皇后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其实她也看的出来顾盼芙有做戏的成分,但事情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必须有一个结果才行。 “紫玉,你去微雨小筑看看。” 顾盼芙做了万全的准备,紫玉自然不会查出什么。顾盼芙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面对着珍贵嫔,顾盼芙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珍贵嫔一下子就站起来,面容扭曲:“顾荣华,你可真是好本事。” 皇后皱了皱眉:“珍贵嫔!” 紫玉没一会就回来了,冲着皇后微微点头。 “珍贵嫔纵奴行凶,罚抄宫规五十遍,罚俸一年。当日在场行凶宫人全部送入慎刑司做苦役。”皇后冷下脸来,下了命令。 “皇后娘娘,您如此偏袒顾荣华,是非不分不怕皇上知道么?”珍贵嫔也顾不得身后管事嬷嬷的阻拦,口不择言。 “哗啦”一声,皇后把桌子上的茶盏扫了下去,“珍贵嫔,看来是皇上和本宫对你太过纵容,那就禁足。”皇后凉凉的凝视着珍贵嫔,“若你觉得不公,现在就去找皇上,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皇后甩袖走了,留下的嫔妃无不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元充容更是走到珍贵嫔面前:“珍贵嫔妹妹,你可得好好反省啊。” 珍贵嫔站在原地,她已经不是愤怒,而是茫然。她想不通事情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自己身为贵嫔连一个荣华都压不住罚不得。可珍贵嫔虽然嘴上撑得住,但她真的不敢去找皇上。从昨天请不来皇上开始,她就慌了,不敢再去,不敢告状,不敢给自己辩解求情。 顾盼芙也没想到这么顺利,珍贵嫔顺着她挖的坑就往下跳。若是她出了凤仪宫就去皇上那告状,顾盼芙还能高看她一眼,最起码不坠宠妃的架势。现在看来,真的就是一只纸老虎。 皇上对于珍贵嫔禁足这件事,反应平平。皇后亲自去了太宸宫说起这件事,皇上也是听过就算了。既没有为珍贵嫔解了禁足,也没有对顾盼芙这个“受害者”做出安抚。顾盼芙之后也伴驾了几次,皇上对此只字不提,只跟她说风花雪月,下棋说书。顾盼芙知情知趣,也从不诉苦或说其他妃嫔的半个不是,两人相处下来竟也是相得益彰,颇有乐趣。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正月底。南玉国和大周商定的合约已经到了最后的部分,南玉国太子参与商讨敲定了最后的细节也准备启程回国了。走之前见了谢霄一面。 “尊贵的皇上,吾之所求便是皇妹的婚事,皇妹乃是吾唯一的妹妹,深得父王母后的喜爱。皇妹对您一见心悦,望您成全皇妹的一片心意。”南玉国太子行了一个九十度弯腰的作揖礼。 谢霄沉默了片刻,走过去亲自扶起南玉国太子:“太子言重了,公主心意,朕会珍重的。” 送走南玉国太子,谢霄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半天也不下册封的圣旨。一旁的明忠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不太懂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南玉国的赵嘉公主。赵嘉虽不算貌美,但身上带着异族的特色,鲜活热烈,是其他宫中嫔妃身上所没有的。 殊不知,谢霄就是个标准的颜控,他身为天子,后宫嫔妃都是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美,就算是被打入冷宫的冯芷荷也是个圆脸的美人。对于美人,谢霄觉得就算是个花瓶,放着好看都行。但他这么抗拒赵嘉,不只因为赵嘉长相一般,还有谢霄感到一种被胁迫的感觉。谢霄急于补充国库,赵嘉公主则带来了极其丰厚的嫁妆,南玉国在合约上也让了一大步,这能迅速的充盈国库,以完成谢霄下一步的计划。 谢霄无法拒绝这个巨大的诱惑,还是下旨封赵嘉为从二品妃位,赐号嘉,居重华宫主位。 后宫众人反应各有不同,顾盼芙早有预料,南玉国公主献舞那日她就看出来了,只是这位公主的真心给错了人,这世间无情无义之人皆不配得他人真心相待。 元充容砸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贱人,贱人!”她喘着粗气,“我就知道这个狗屁公主就是在勾引皇上,她一个小国公主,凭什么,妃位,妃位!?”她身边的大宫女上前劝慰她,遭到元充容的拳打脚踢。 珍贵嫔就算是禁足,也有人给她听消息,她当下就晕过去了,这回是真的晕过去了。 晚间,谢霄来到重华宫,赵嘉已经换上了一身大周的宫装。身边跟着她从南玉带来的侍女和一位皇后指派来的教养嬷嬷,赵嘉一见到谢霄,立刻小跑着过去,声音里带着喜悦:“皇上。” 谢霄没回她,赵嘉身后的教养嬷嬷赶紧上前见礼,然后走到嘉妃身边:“娘娘,您见到皇上要行礼。” 嘉妃有些不高兴的瞪了一眼教养嬷嬷,回头看见谢霄略显冷淡的脸色,不情不愿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谢霄这才有了反应:“平身。”然后抬脚走进殿内。 待坐定了,谢霄才对着赵嘉说:“公主,大周是礼仪之邦,你既进宫做了朕的嫔妃,就该遵守大周礼仪。皇后乃是朕的发妻,统管后宫,公主应该尊敬她。皇后派来教养嬷嬷教习公主规矩,请公主认真学习。” 嘉妃满脸的委屈,她心中嫁给心仪之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有洞房花烛,恩爱非常:“可我不也是皇上的妻么?” 这话说完,满屋寂静。教养嬷嬷一脸严肃,大声道:“嘉妃娘娘,此言差矣。皇上只有一位妻子,那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贵不可言,不是其他的嫔妃可以比的。” “在南玉不是这样的。”嘉妃被嬷嬷的大声吓到,小声的嘟囔。 “公主,这里是大周,朕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皇后。”谢霄声音淡漠,“嘉妃什么时候学好规矩,什么时候朕再来。” 嘉妃看着谢霄向外走去,终于有些慌了,一把拉住谢霄的手臂:“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的。”又想到什么,重新说:“臣妾知道了。” 谢霄缓和了脸色,他只是过来给嘉妃一个下马威,并非真不顾及南玉国的脸面,还是要在这留宿的,毕竟南玉国太子还没走不是。瞧着赵嘉顺从了,他便牵起嘉妃的手:“朕跟你一起用晚膳。朕知道你刚进宫多有不适应,朕与皇后也是为了你好。”说着,微微露出一点笑意,“领着朕看看你的住处,若是少了哪些东西,朕给你添置。” 嘉妃被皇帝的美色所迷惑,忘记了刚才他不近人情的冷淡和所受的委屈,又开心的笑起来,说着一些南玉的见闻,哄着谢霄开心。 第二十四章 死胎 嘉妃进宫快一个月了,因着不通礼仪没少遭到元充容等人的笑话。然后嘉妃就会拿出南玉国公主的身份,大义凛然的说她们这是破坏两国邦交的行为。传到谢霄耳朵里,就更不爱去重华宫,连着下面的宫人也都瞧不上她,私底下也是议论纷纷。 天气逐渐暖和些,顾盼芙被马嬷嬷催着去外面走一走。这日下午便碰巧遇见了闲聊的妍御女和姚淑女,姚淑女大概是个死脑筋,认准了靠着妍御女就能过上好日子。在罚跪事件后仍旧私下里和妍御女来往,但她所住的柔福宫主位是元充容,自然不会放过她。可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姚淑女触底反弹,跑到皇后那里告了一状,最后搬去了颐华宫弄玉小筑与妍御女同住。在其他人眼里,妍御女和姚淑女现在就是绑在一块的。 妍御女和姚淑女见到顾盼芙,便起身见礼,顾盼芙也没全受着,回了个半礼。“我远远就瞧见两位妹妹闲话的开心,我是个爱凑趣的性子,就想来一起说说话。”顾盼芙朝着她们二人柔柔一笑,私心里来说,她其实挺喜欢妍御女的,行事低调又善于隐忍。 “姐姐哪里的话,”顾盼芙要是个爱凑趣的,这宫里就没有活泼人了。妍御女是个冷美人,平日都是没什么表情的,这冷美人一笑,杀伤力极大,看的顾盼芙都晃了下神。“我和姚淑女前些日子陪着皇后娘娘闲话,出来的时候见到了大公主。” 顾盼芙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宫中一共三个孩子。云昭容的大皇子因着云昭容的教育方式有问题,被管教的刻板木讷,早在四岁的时候就被谢霄接到太宸宫后边的昭庆殿去了,不总回云昭容那里。大皇子过了年就七岁,皇上给大皇子请了太傅教导。赵美人的二皇子五岁,但赵美人总说二皇子身体不好,将二皇子捂的严严实实,新进宫的嫔妃见都没见过。至于大公主,被皇后养的玲珑可爱,活泼爱玩,宫里也是总能碰见的,只是顾盼芙是个宅女,还没看到过。 “我还没见到过大公主,想来定是冰雪可爱。” “是呢,皇后娘娘将大公主教养的极好。还送了嫔妾一枝梅花呢。”妍御女好似回想起有趣的事情,掩着唇笑。那日谢宝珠从外面玩雪回来,正撞见从凤仪宫出来的妍御女和姚淑女,谢宝珠遗传了谢霄的颜控基因,喜欢一切美的东西,一眼就看中了妍御女,便把自己折的梅花给了她。 “小孩子都是讨人喜欢的。”顾盼芙轻抚了一下发边的步摇。乖巧的人类幼崽都是小天使,熊孩子就不一定。 “宋御女姐姐是不是也快生了?” “也九、十个月了,就这几日了应该。”顾盼芙也是想到另一个怀孕的人,宋御女这一胎怀的倒是安安稳稳,没出现任何事情。 妍御女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一点:“这一胎应该会给珍贵嫔姐姐养。” 顾盼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妍御女,没回。这事虽没明着说,但珍贵嫔不是去求过皇上了,孩子应该就养在珍贵嫔那里了。 三个人一直闲聊到晚膳时候,姚淑女话很少,看着顾盼芙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紧张,让顾盼芙有些哭笑不得,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好说话的啊。三人刚要起身,就见禄祁脚步匆匆而来,身后还跟着妍御女姚淑女的太监。 “怎么了?” “奴才见过三位主子,缀霞宫的宋御女发动了,皇后派了紫兰姑姑去,珍贵嫔主子也去坐阵了。”禄祁打了个千,回道。 妍御女和姚淑女一时间都看着顾盼芙,“皇后娘娘既然已经派了人过去,我们就先不过去添乱了。”顾盼芙笑了笑,“先回,若是需要帮忙再去也不迟。”顾盼芙朝着两人告了别,扶着含蕊的手往回走。 “珍贵嫔被放出来了?”顾盼芙其实有点不太高兴,这也就关了一个月。不过当时也只是她的一人之词,对于皇上皇后来说,稍微查一下就能知道事实真相,她也不能要求太多。 “是,紫兰姑姑先去了侧殿请了珍贵嫔主子出来,才去了宋御女处。”禄祁瞧着顾盼芙的脸色,小心的回。 顾盼芙没说话,脸上的笑意也没了。 “主子,宋御女的孩子落地,珍贵嫔会不会。。。”含蕊满脸担忧,顾盼芙和珍贵嫔算是撕破脸面了。就算没有堵路这件事,她们早晚也是对立的,新进宫的妃嫔逐渐受宠,利益影响的第一个人就是珍贵嫔。 “升位份?”顾盼芙知道含蕊要说什么,只是顾盼芙觉得要是皇上真想给珍贵嫔升到九嫔之上,当初册封的时候就给了,不会等到现在。“有些宠爱的妃嫔迟早都会升位份的,总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宋御女这一胎生了很久,一直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孩子还没生下来。皇上今夜歇在了妍御女处,顾盼芙刚洗了漱,还没等躺下,在外面守夜的青梅进来:“主子,宋御女难产大出血,皇后娘娘已经过去了。” 顾盼芙一愣,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去看看。” 顾盼芙刚进了宋御女的云光小筑,还没见礼,就听见宋御女撕心裂肺的叫声,又似力竭变成了长长的呻吟,然后她又听见皇后沉着的声音:“保孩子。”屋内气氛崩成了一根紧绷的弦,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皇后娘娘安。”顾盼芙见到里面忙碌,简单的跟皇后见了礼。皇后轻皱着眉,摆了摆手,顾盼芙便要退到一边去,谁知屋中人多杂乱,拌得她脚下踉跄的一下,朝着另一边歪去,含蕊慌忙去扶她。顾盼芙就先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顾盼芙略微心惊的回过头去,“皇上!” “嗯,”谢霄身后跟着同来的妍御女。谢霄平时总是带着隐约的笑意,心情不好的时候顶多就是神情淡漠了一些,很少有现在这样表情外露,脸色阴沉的时候。 皇后上前见礼,被谢霄扶住手臂拉着站了起来:“皇后还怀着孕,怎么到这里来了。” “臣妾无用,宋御女的孩子怕是。。。”皇后的满脸的疲惫,明显血腥气闻多了有些不舒服。 “不怪皇后。”谢霄看着皇后,脸色缓和了一点,“皇后回去歇着,朕在这里就行了。”谢霄来的路上就已经听明忠把事情说了,心里有了些准备。他子嗣少,不免觉得有些失望。 皇后的确是坚持不住了,听了皇上的话,留下了紫兰,便回去了。 里屋宋御女的痛苦呻吟声断断续续,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的往外端,进去没一会的接生嬷嬷满头大汗的出来,额头上的汗也不敢擦,跪在地上声音里都发着抖:“皇,皇上,御女主子没体力了,小,小皇子憋在里面已经,已经没了气息。” 屋内众人心都跟着颤了一颤,从下午坐到现在珍贵嫔手心里全是掐出的指痕,她曾隐晦的问过御医孩子的性别,御医说很大概率是男孩。珍贵嫔当时内心欣喜无以复加,现在听见孩子没了气,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若不是身后的嬷嬷撑住她,她整个人就要倒仰过去。 谢霄有些生气,好好的孩子都已经足月了,却胎死腹中。他烦躁的甩了甩手中的串珠:“让宋御女养着。”起身就走,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又回过头说:“今日伺候的所有宫人每人二十板子。” “皇上息怒。” 宋御女体力透支,失血过多。隔了一日才有了些意识,屋内昏暗寂静,一个身影的都没有,她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好像听见了孩子的哭声,伸出手臂来回的摸索:“芸豆,芸豆。” 在外面炉子上煮药的芸豆听见了宋御女虚弱的喊声,连忙放下手中的蒲扇,跑进屋内。“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芸豆上前握住宋御女的手,声音激动。 “孩子,孩子。。。”宋御女全身无力,口唇干燥。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心中急切,她明明听见孩子的声音,可这屋中为何这么安静。 芸豆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主子,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皇上,皇上找了一个风水宝地下葬了。”宋御女的孩子胎死腹中,打下来是一个成型的男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宋御女先是怔愣,随后从嗓子中挤出的声音宛如利器划破般尖锐刺耳,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芸豆,挣扎着要下地。 “主子,主子。。。”芸豆哭着抱住她,“主子,您要保重身体啊,孩子还会有的,还会有的!” 宋御女低头看着哭泣的芸豆,有些脱力的瘫软在床上:“芸豆,你知道的,孩子,很健康,我连多一点的东西,都不敢吃,怎么可能难,难产呢?”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她回想起生产时的场景,她想起那孩子在她肚子里就没了气息。可真的不可能的,御医说过,她胎位很正,生产会很顺利,怎么会呢? “奴婢知道,奴婢知道。”芸豆一直侍候在宋御女的身旁,胎儿如何她都知道。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她得先安抚住宋御女,让她养好身体。“主子,您先养好身体,我们才能查清楚这件事,为小皇子报仇。” 宋御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头顶的床帐,是啊,她得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静宁宫锦华轩,赵美人正温柔细语的教着二皇子谢昭行读诗句。外面一个小宫女走进来站在门口禀报:“主子,宋御女醒了。” 赵美人没理,依旧教着二皇子一遍一遍读诗句。她身边的螺青立刻走过去,拉着小宫女出去。 “螺青,去送些补品给宋御女。”螺青听见赵美人在身后吩咐,回头,赵美人没抬头,好似就是无意说那么一句话。 赵美人抚摸着二皇子的头发,低垂着眉眼,安亦双还想养孩子,做梦。她要让宋御女好好的活着,成为珍贵嫔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 第二十五章 过敏 宋御女的孩子胎死腹中,皇帝为这个孩子难过,七八日没有翻牌子。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会演戏的人,无论是幸灾乐祸还是满不在乎的人,都装出一副为这个孩子惋惜难过的样子。 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太后一反往常慈爱表现,满脸严肃,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愉:“皇后啊,宋御女的这个孩子怎么就难产呢?”其实这话说得就很没道理,难产也不是皇后能控制的。太后又似担忧一般叹了一口气,“唉,皇上子嗣不丰,皇后你统领后宫,对怀了孕的嫔妃也应该多加照顾。宋御女这孩子都足月了,唉。” 太后这番话,就是明摆着为难皇后了。皇后对太后的找茬也是见怪不怪,反正也不是皇帝的生母,她一直是敬着太后,不落人话柄。皇后怀孕六月有余,她扶着紫兰的手挺着肚子站起来,朝着太后行礼,声音里也是带着哀切:“母后恕罪,臣妾没有照顾好宋御女,是臣妾思虑不周,可怜了那孩子。。。”说着,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皇后起身,后边的妃嫔都跟着起身,也都是哀痛的表情,拿着帕子擦眼角。 太后的脸色一僵,皇后那么大的肚子正对着她。任谁看了都心惊,传出去不是说她苛责怀孕的儿媳,太后亲自起身去扶皇后:“你这孩子,哀家不过闲话几句。值得你这样当真,快起来,你这大着肚子也不当心些。” 皇后低垂着眉眼,眼中闪过一丝太后看不到的讽意,太后这些话不就是责怪她仗着肚子威胁她。“母后,臣妾有愧。”皇后根本没有顺着太后的力道站起来,依旧福着半礼。 太后感到一阵难堪,她表情不似刚才那般自然:“唉,也是那宋御女没有福气。皇后还怀着孕,可别难过了,伤身。”说着拉着皇后的手,将皇后拽起来,很是慈和的接着道:“皇后也劝着些皇帝,后宫这么多嫔妃都是好的,孩子肯定还是会有的。” 太后低头看了一眼皇后的肚子,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你这月份也大了,生之前也不必给哀家这个老太婆请安了。好好生下皇嗣才是正事。” “臣妾谢母后体恤。” 出了慈宁宫,皇后直接去了太宸宫,也不知是皇后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皇帝原本就打算伤心个七八日。当晚皇帝就重新翻牌子了,去了珍贵嫔的缀霞宫西侧殿,珍贵嫔在宋御女生产当天就被皇后解了禁足,听说这几天日日以泪洗面,吃斋念佛,为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祈福。 珍贵嫔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宫装上都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头上只带了几支发簪。在还没入春的夜色里,单薄又柔弱。谢霄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手怎么这么凉?”毕竟是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若是珍贵嫔安安分分,不去做自己力不所及的事情,谢霄还是愿意继续宠着她。 “嫔妾,嫔妾想念皇上,听说皇上要来,嫔妾就想在门口等着皇上。”珍贵嫔被握住的手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期翼和哽咽。 谢霄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指轻轻挑起珍贵嫔的下巴,“哭什么?” 珍贵嫔本就憋了满心的恐惧与委屈,听见谢霄温柔的声音,眼泪像是连成了线:“嫔妾以为再也见不到皇上了。”又轻轻地挣开谢霄的手,把头转过去,不让他看自己哭泣的样子,“皇上别看,嫔妾这样丑。” 谢霄很有耐心的帮她擦着眼泪,语气里像是带着哄劝的感觉:“朕这不是来看你了,朕只是有些气你失了分寸。别跟新人们计较那些小事,朕还是宠着你的。” 珍贵嫔小小的抽噎了一声,她心中还是觉得委屈不服,但不敢再惹谢霄生气:“嫔妾知错了,不会再跟妹妹们争风吃醋惹皇上烦心了。”她又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谢霄的脸色,“皇上将宋妹妹和皇嗣交给嫔妾照顾,嫔妾有愧皇上所托。” 谢霄沉默了一下,瞧着珍贵嫔真情实感般的难过与愧疚道:“朕已经找了风水宝地,望那孩子来生能平平安安。” “皇上仁慈。” “好了,不提这个。朕瞧着你瘦了许多,今日朕陪你一起用膳,多吃些。”谢霄扶着珍贵嫔的腰,柔情蜜意。 珍贵嫔脸色微红降低声音:“嫔妾的小厨房做了几道新菜,皇上也尝一尝。” 皇上连宿珍贵嫔处,珍贵嫔复宠的信息也很是明确了。之前看珍贵嫔笑话的嫔妃宫人转头又开始看顾盼芙的笑话,顾盼芙毫不在意,人嘛,不就是我看看你笑话,也让别人看看自己的笑话。总是她一个人占着风头,有什么意思。再说,她在谢霄那还没失宠呢。 不过珍贵嫔这次好像回到之前的样子,只在意自己和皇上,连跟其他嫔妃说话的时候都少了。 翻过了珍贵嫔,皇上翻了妍御女薛选侍,然后翻了顾盼芙的牌子,这一次顾盼芙要去太宸宫侍寝。 顾盼芙有些奇怪,皇上这两日应该很忙,平日里是不会翻牌子的。但皇帝boss要求,顾盼芙就打扮的漂漂亮亮乖巧的选择晚膳后前往太宸宫。 果然,顾盼芙踩的时间刚好,她娇笑着上前行礼。谢霄叫起之后,她上前一步抱住谢霄的手臂,有些依恋的把头靠在谢霄的肩膀上:“嫔妾有些想皇上了。” 谢霄闻言笑了笑,再顾盼芙的脸上落下一吻,“那芙儿跟朕一起沐浴,嗯?” 顾盼芙脸色爆红,声若蚊蝇:“嗯,嫔妾伺候皇上。” 谢霄大笑出声,一把抱起顾盼芙向着甘露殿后边的汤池走去。 这个澡洗了一个时辰,水凉之前谢霄把顾盼芙捞了出来。顾盼芙困倦的圈紧了谢霄的脖子,撒着娇:“皇上~” 谢霄轻摸着顾盼芙的头发,抱着她朝着床榻走去:“睡。” 早晨,顾盼芙一直睡到了自然醒,皇后快到了预产期,免了宫中嫔妃的请安。谢霄无用处的温柔体贴向来给的大方,顾盼芙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传了含蕊他们进来侍候她洗漱穿衣。 走出太宸宫没多远,竟是瞧见了云昭容严肃冷凝的拉着大皇子说话,不过七岁的大皇子脸上满是抗拒和挣扎,最后竟是一把打开了云昭容的手,跑远了。留下了云昭容一个人面容神伤的站在原地。 顾盼芙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大皇子不亲近云昭容这事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云昭容自己。她听过一点大皇子的事,三岁的孩子刚会说一点话,被云昭容罚跪背书,也不知道云昭容怎么忍心的。皇后多次斥责,云昭容依旧不知悔改,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形。 后宫之中最不缺的大概就是突发事件,顾盼芙侍寝完的这天下午正躺在美人榻上,青梅捶腿,含露煮茶,好不悠闲。马嬷嬷坐在矮墩上汇报着近日的琐事。 “主子,”含蕊本去给她拿糕点,却是两手空空回来,“皇后娘娘那的紫玉姑姑来了,正候在外面,叫主子去秋水阁回话。”含蕊睁的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惶。 秋水阁?那不是薛选侍的住处。顾盼芙站起来更衣,“来的是紫玉对么?还有其他人么?说没说什么事?” “是的,主子。紫玉姑姑没带其他人,也没说什么事。。。” “没事,你去回,我换身衣服就来。”顾盼芙眉都没皱一下,“一会含露禄祁跟着我就行了,你留下来看家。”紫玉跟紫兰比起来还是少了些稳重,更容易受情绪左右,说白了就是容易心软。 “是,主子。”含蕊清楚自己经不住事,还不如不去给主子添乱。 含蕊出去了,屋内的其他人帮着顾盼芙整理裙摆,顾盼芙稍作思考了一下道:“马嬷嬷,一会你跟在我们后边,我看看能不能跟紫玉姑姑问出点什么。若真是牵连到我,你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马嬷嬷正有些忧心,听到此话,眼睛微微一亮,“主子聪明。” 顾盼芙带着含露跟着紫玉向着秋水阁而去,走出一段路之后,顾盼芙回头看见马嬷嬷正跟着,才故作小心怯弱的问紫玉:“紫玉姑姑,不知皇后娘娘唤嫔妾何事?” 紫玉看了顾盼芙一眼,突然想起那日跪在凤仪宫中为自己和自己侍女极力辩护的顾荣华。一时间有些心软:“顾荣华不必紧张,皇后娘娘还在凤仪宫安胎。是薛选侍那里有点事情,云昭容和元充容叫您过去问几句话而已。”云昭容和元充容还是在监管宫务,直到皇后娘娘生产。但也因着是监管,一旦有事发生,皇后娘娘就会派紫兰或者紫玉前来。 顾盼芙闻言再次转过头去,就见马嬷嬷冲着她一点头,快步转身回去了。 顾盼芙稍稍放心了一些,马嬷嬷在宫中多年,与她相处了这几个月,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的了解,希望马嬷嬷能明白她的意思。顾盼芙心中闪过一种想法,微微眯眼,薛知纯。 第二十六章 陷害 秋水阁中云昭容和元充容坐在上座,云昭容是翠微宫的主位,薛选侍还没叫太医,就已经去请她了。元充容则是刚听了信,立刻就杀过来了。顾盼芙的脚刚迈进门槛,就听见元充容尖锐的声音:“大胆顾荣华,竟然将掺有毒物的香粉送给薛选侍,果然是个用心险恶的毒妇。” 顾盼芙被这尖锐的声音喊得耳朵痛,先是不失礼数的对着二人行了礼:“嫔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元充容娘娘何必如此着急给嫔妾定罪。” “明摆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在。顾荣华你还想狡辩么?”元充容不依不饶,生怕有什么变故,现下就要把顾盼芙拿下。 云昭容一直锁着眉,“元充容,顾荣华还不清楚事情经过。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要是冤枉了顾荣华怎么办。”云昭容是个连宫规都倒背如流的人,乍一听闻这件事,自是满心厌恶,可皇后娘娘让她监管后宫,她就应该尽职尽责,不能冤枉一个无辜的嫔妃。 元充容对上云昭容那自是一点不惧,“云昭容不会是想包庇顾荣华,难不成是你指使她毁薛选侍的容貌。”元充容像一个到处乱咬的疯狗,这话听得顾盼芙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定国公府到底有没有脑子,送这样一个女人进宫。 “皇上驾到。”正当元充容胡搅蛮缠,急于将顾盼芙拽下来的时候,皇上来了。 顾盼芙惊讶的回过头去,谢霄一身浅金色龙袍从外面走来。“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在薛选侍去请御医的时候,谢霄就从明忠那里知道了,“皇上,薛选侍的脸上起了红色的疹子。御医说是在严重一点就要毁容了,毒物是从顾荣华送给薛选侍的香粉里找到的。” “嗯,然后呢?”谢霄手里拿着一个全是废话的折子,随便用朱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 “云昭容和元充容两位主子已经去了秋水阁,皇后娘娘派紫玉姑姑去了微雨小筑请顾荣华。”明忠也摸不准皇帝的态度,不过看着皇上没有动作,想来是不管的。明忠心中不由得为顾盼芙惋惜,这位主也算是得宠的,昨晚才侍过寝,今日就卷进这样的事里,怕不是泥菩萨过河。 明忠悄声的退了出去,谢霄继续看折子,片刻才发现自己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想起往日里女子朝他撒娇的样子。“啧,”谢霄把手里的朱笔一扔,“明忠,摆驾秋水阁。” 皇上圣驾,连一直在内屋里面不出声的薛选侍也在帘子后面见礼。 “你还伤着,不必多礼了。都起来了。”谢霄朝着帘子方向一抬手,又朝着屋内众人道。 谢霄看着站在中间的女子,全身虽然整齐不见慌乱,但脸色有一点白,也不见昨日里的鲜活样子。“薛选侍的香粉里发现了毒物,顾荣华可有话要解释?”谢霄的语气平平,听不出是喜是怒。 “嫔妾刚刚回想了一下,嫔妾与薛选侍素日里没什么来往,上个月薛选侍过生辰,嫔妾送了一个摆件和一盒子香粉。”顾盼芙轻咬了一下子嘴唇,似在回想。 顾盼芙的话还没说完,刚刚从谢霄进来就憋回去的元充容立刻又跳了出来,“皇上,臣妾就说是她,顾荣华自己都承认了。” 谢霄面色冷淡下去,“元充容,若是你不能安静,就给朕滚回去。” 元充容像是被掐住脖子,一下子没了声音,觉得自己被谢霄这样骂很是丢脸。可她不敢甩脸走人,脸色讪讪的重新坐在位置上,安慰自己,不能走,她要留下来看顾盼芙的笑话。 “接着说。” “那香粉是嫔妾晋荣华时,内务府送来的,一共三盒子。因为当时嫔妾说不太喜欢浓郁的香味,内务府就送了一盒兰花,一盒茉莉和一盒梅花。”顾盼芙偷偷瞧了一眼谢霄。这点小动作逃不过谢霄的眼睛,有点好笑,他倒是不觉得顾盼芙会去害人,可后宫的女人谁又能说的准呢。 “当日薛选侍生辰,嫔妾想着薛选侍出身书香门第,大概也能喜欢淡雅的香味,就送了一盒兰花香粉给薛选侍。” “顾姐姐,我与你无冤无仇。若是往日里得罪了你,也不至于如此恶毒毁我容貌。”顾盼芙的话音刚落,屋内就传来薛知纯柔柔弱弱的啜泣声。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二人明面上看是没有任何交情的。可让薛知纯这么一说,顾盼芙就变成了小肚鸡肠,爱记仇的人。 “皇上,嫔妾自己也用了那香粉。来往的记录都记在嫔妾住处的账册里,皇上可让人查看。”顾盼芙猛地抬起头来,眼眶通红,死死地压住自己的声音不让它颤抖。 “顾荣华你这是狡辩,是你送我的香粉里掺了毒物。你自己用的自然是无害的。”薛选侍好似被人欺负的小白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里面还隐约传出来她的侍女劝慰她的声音,说什么主子可不能在哭了,对脸上的恢复不好云云。 “明忠,去顾荣华那把账册和另一盒香粉拿过来。”谢霄手指轻敲了一下桌面,没听到薛知纯的哭声一样。 “是。”明忠躬着身退了出去。 “坐。”谢霄看着顾盼芙纤细的身形,淡淡的开口。 “谢皇上。”顾盼芙抿着唇坐在椅子上,只做了半个椅子。她想好险,薛知纯这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若不是她有所防备,就要让薛选侍做成了。 “皇上,账册和香粉都拿来了。”明忠进来的这句话,让屋内视线聚集在那香粉盒子上。 谢霄从明忠手中拿过了账册,翻了一翻,上面都是各宫的往来和账目支出,倒是清晰明了。薛知纯生辰那一日填的正是支出一个玉树摆件和兰花香粉,摆件是进宫时候皇后赏的,而兰花香粉也的确来自内务府。 “查一查这个。”谢霄指着那个剩下的茉莉香粉道。 一旁刚刚给薛选侍看脸的御医上前,用着银勺挖出来一点香粉,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冲着阳光下仔细看了半晌,最后拿着银针在盒子里面搅和搅和。 “皇上,”御医上前,颇为震惊,“这盒香粉里也掺了毒物,虽与薛选侍中的不是同一种,但也能让人皮肤瘙痒,红肿疼痛。而且更加难以治愈。”这个毒物更加阴狠一些,用上就是毁容的结局。 “啊!”顾盼芙捂着唇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谢霄回头看她,见顾盼芙原本只是有点白的脸色变得毫无血色,连嘴唇都白了下来。 “怎么?” “嫔妾比较喜欢茉莉香粉,次次都会先用。这一次是因为上一盒茉莉香粉还没用完,嫔妾的奴婢说冬日里配梅花香粉更衬景些,嫔妾就改用了梅花香粉,咳咳。”顾盼芙略微不安的搅着手中的帕子,说话有点急切,呛咳起来。 含露帮着顾盼芙拍背顺气,端着茶杯小心翼翼的喂到顾盼芙嘴边。 薛知纯在听到茉莉香粉里掺有更加厉害的毒物时,暗道不好。她自己当然清楚兰花香粉里的毒是她为了陷害顾盼芙而下,薛知纯又不是为了真的毁容,所以选了一个比较温和,又没有下大剂量,只是让脸上起了红疹子。看着吓人,其实五六天就好了。 不知道是谁,为了毁了顾盼芙,在茉莉香粉里混了毒物。破坏了她的计划,薛知纯踌躇了一下,她得说点什么,不能让皇上怀疑自己:“这。。。怎么会这样,那是谁想害顾姐姐,嫔妾,嫔妾是受了牵连了么?” 顾盼芙冷笑,薛知纯这个小绿茶,变脸倒是快。好好的,非要作死,白白浪费了她一盒茉莉香粉。 “珍贵嫔,赵美人到。” “虞荣华,妍御女,姚淑女到。” 珍贵嫔后面跟着后宫的这些嫔妃,看见谢霄坐在上首,顿了一下:“嫔妾参见皇上,嫔妾听闻薛选侍伤了脸,前来看望。” “嗯,”谢霄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看了一眼顾盼芙的方向。“明忠,你跟着紫玉一起去查。”谢霄没说顾盼芙冤不冤,皇上不发话,这事就没有结果。 这一天折腾到了晚上顾盼芙才得以喘息一口气,紫玉带了人问话又走,查了一遍又一遍。顾盼芙瘫坐在椅子上,含蕊帮她卸着头上的钗环,眼睛都气红了:“薛选侍这也欺人太甚了,主子与她都不怎么来往,素日里连句话都不说。她这也太过分了!” 顾盼芙叹息一声,她事后才察觉出一阵后怕,真是步步惊险。若不是今日马嬷嬷懂了她的意思,打了一次完美的配合,真不知后果如何?要是被陷害成功,她还能有翻身之日么?“她管什么有无仇怨,你在这宫中得宠些,就是这后宫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薛知纯与我家世相当,想拿我开刀罢了。” “主子说的是,得宠就是其他人陷害的理由,这次委实惊险。”马嬷嬷换了一盏茶给顾盼芙,“奴婢应该更谨慎些才是。” 顾盼芙摆摆手,“这事也怪不得嬷嬷,谁又能知道别人心里所想呢?”她喝了一口茶,“嬷嬷找个可靠的人注意一点秋水阁的动向,有一句话叫来日方长不是。” 马嬷嬷应了一声,出去寻人了。 顾盼芙用簪子拨弄着盒子里的玉珠,她有些担心皇帝的想法,她功力还不够深看不出来。按理来说,现在的结果就是她自己也是受害者,谢霄看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怀疑她?可她也没做什么啊,唉,这顶头boss也太难攻略了。 第二十七章 万寿节 转眼之间日子进了三月,香粉事件也有了最终的定论,说是内务府的一个掌事宫女倾慕皇上,嫉妒顾荣华得宠,所以才在香粉里下了毒,想要毁了顾荣华的容貌。至于薛选侍,那就是受到了牵连。 说白了,不过是查不到真正的下毒之人,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顶罪罢了。内务府都不一定有那么一个掌事宫女,作为当事人的顾盼芙和薛知纯心里最是清楚。但现在皇上皇后已经给了结果,也就是这件事算是揭过了。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要相信的。 深夜寂静,宫中只听得道禁卫军巡逻和打更的声音。微雨小筑摇曳着微弱的烛火,眼看着就要熄灭了,一只素白柔荑用着银剪轻轻挑断了一截烛芯,烛火又重新跳跃着燃起来。 “主子,不早了,早点歇息。”含蕊拿了一大杯梨汤进来,放在顾盼芙床前的矮桌上。三月天已经开始回暖,有些树都开始冒芽,夜里开始干燥起来,大概是顾盼芙有点上火,嗓子总是不舒服。 “嗯,皇上今日歇在哪里了?” 含蕊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一眼顾盼芙的脸色,只见她面色沉静,似就是那么随口一问:“皇上今日歇在了薛选侍的秋水阁。”自从香粉下毒的事以后,皇上就没再翻过主子的牌子,算起日子来,都有大半个月了。宫中都在传主子失宠了,微雨小筑的气氛都是死气沉沉的,有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做事情都比之前敷衍了。内务府也是看人下菜碟,虽不是克扣份例这种程度,但花银子要东西,十次也就能要到两次。明明主子才是受害者,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止含蕊,顾盼芙也是十分纳闷的,她几乎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得罪了谢霄。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见她是,她自己出现。 “含蕊,翠微宫附近的迎春花是不是开了?” “是,主子。” “嗯,明天早些起,你陪我去采些花瓣晨露。”顾盼芙淡淡笑了一下,随手拉下了床帐。 第二日清早,刚过寅时,圣驾就从翠微宫出来,准备去上朝了。行至半途,路过了一条狭长的宫道,谢霄正撑着下巴沉思,余光却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 女子看到了圣驾,并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谢霄眯了眯眼,他自然是看出那是谁,大半个月没见,女子好似瘦了整整一圈。手中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放着一些花瓣和竹筒。在这初春略微有着凉意的早晨,即便穿着披风,也显得过于单薄了一些。 谢霄轻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 明忠见皇帝没有要停下来说话的意思,他也没有吱声,圣驾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明忠似有所感,回过头去看,只见顾荣华还站在那里,遥遥的望过来,距离有些远了,已经看不清顾荣华面容。 “看什么?”谢霄突然出声吓的明忠一抖,立刻回过神低下头。 “奴才,奴才看顾荣华还站在那,这早上还冷。。。”明忠感到头顶上犀利的视线,心头一紧,赶紧闭上了嘴。 “主子,天冷,回。”含蕊看着顾盼芙好像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发呆,轻声问。 “嗯,回。”顾盼芙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又过了五六日,皇帝的生辰,万寿节将至,整个上京都热闹起来。宗亲大臣几个月前就忙着给皇上准备贺礼,每家也是到处打听,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后宫之中也都是忙忙碌碌,各宫都把礼物的消息瞒的死死的。唯有顾盼芙不慌不忙,也没有要准备的意思。 连含露这么沉稳的性子,都不由得有点为主子着急,煮茶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差点烫到自己。 顾盼芙看出了含露的心焦,内心叹了口气,这宫中你不受宠,就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跟着你遭殃着急。 “含露,你拿着腰牌去宫外替我走一趟,去给相国寺捐些香火钱。然后在帮我求一张平安符,不用写生辰八字,就普通的平安符文就行。”顾盼芙道。 含露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见笑了,奴婢。。。” “没事,”顾盼芙打断她想要解释的话,贴身宫女的命运跟主子绑在一起,含露担忧也是正常,她并不在意。顾盼芙拿出一个木盒子交到含露的手里,“这里面有九百两的银票,九是极数,取个好寓意。” 含露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瞬间觉得这个小木盒子有千斤之重。“主子,这么多都捐了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嗯,都捐了。你做事稳妥,我放心。快去,早去早回,别等着下钥,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顾盼芙挑起一个琥珀的手串放在手中把玩,又叫含蕊去库房里拿布料来选。 含露领了命,匆匆出去了。但顾盼芙也没让她故意隐瞒行踪,不过一会,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太宸宫的一个小太监跟着明忠低声的说:“顾荣华身边的含露姑娘拿着腰牌出去了,看方向是相国寺。” 明忠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太监:“行了,我知道了,下去。”明忠想了想近日皇上对顾荣华的态度,没说这件事。 很快,万寿节宴会就到了。从早晨开始宗亲大臣就陆续进宫向皇上恭贺,各家女眷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到皇后和太后之处走动。这样的大宴,谁要是不能去才是丢脸,现在宫中的嫔妃少,有位份都能去参加。以后人多了,就要看品级宠爱了。 顾盼芙到的时候,大殿之上都快坐满了,她已经来的有些迟了。简单扫了一眼殿内,有点脸面的人家都在,安阳侯府老侯爷老夫人,她爹和李氏也都到了。还有康郡王府,她许久未见的大姐姐顾盼辞。顾盼辞年前的时候生了康郡王府的嫡孙,过年的时候坐月子,就没来参加年宴。顾盼辞见她望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只是场合不对,二人也没法叙话。 顾盼芙朝着顾盼辞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顾盼辞的婆母也就是康郡王妃见状,问:“那就是顾荣华?真是个美人。”这话说得即便作为长辈也有一些无礼,顾盼辞应了一声没接话。 康郡王妃像是没看见自家儿媳脸上冷淡的表情,继续问:“那你们姐妹感情如何?荣华进了宫,定是想念家人的,你身为长姐,也要多关心关心妹妹。” “母亲说笑了,宫规森严,就算是姐妹也是不得见的。”顾盼辞有些厌恶,父亲被贬官之时,婆母和公公的那副高傲嫌弃嘴脸。和之后听说庶妹成功入选和蔼可亲的样子,是她成婚之时都没有的。 康郡王妃被噎了一句,有点不大高兴。她这个儿媳自从生了嫡子,对着她也不如之前恭敬了:“那你写几封信总是可以的,你也替你夫君想一想,他整日在外奔波劳累。若是荣华能跟皇上提上几句荀儿,也不至于他还是个七品官。”谢荀就是康郡王世子,官位是靠着荫封而来,是个人品才学都不错的人,要不顾盼辞的日子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母亲!”顾盼辞有些生气了,这是什么场合,康郡王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夫君是个有志向的人,就是七品官也做得兢兢业业,从不曾懈怠。母亲如此说就是看不起夫君,害了夫君。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跟夫君交代。”顾盼辞微微提高声音,拿谢荀说话才能压住康郡王妃,“这种话母亲莫要再说了,夫君听了会伤心的。” 康郡王妃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朝着这边看过了,才狠狠地瞪了顾盼辞一眼,闭上了嘴。 恰巧这时,皇上,太后,皇后到了,众人都忙着起身贺礼。 谢霄坐在上座,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过了生辰,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没人敢小看这位帝王,心思深沉难以琢磨是大多数朝臣对谢霄的评价。剩下的嘛,就如定国公府那样,认为谢霄年轻,就算有所功绩,也不足为虑。 “今日皇上生辰,老臣偶然之间寻得一座红珊瑚,形状奇特,颜色瑰丽。今日特献给皇上,以表老臣微薄心意。”宫人们抬上来以檀木为底,足有一人之高的红珊瑚,珊瑚的外形像是一条巨龙盘踞在一圈,但中心却是空缺的,有一种在讽刺谢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感觉。 定国公站在大殿中央,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并不如他话里的那般谦卑。 谢霄笑容不变,一点其他的反应也看不出来:“定国公有心了,朕很喜欢。” 定国公心中鄙夷,回到自己座位上。再看太后,元充容等定国公一脉,没人觉得不妥,像是习以为常了。 歌舞演过一轮,太后,皇后就以不剩酒力退席了。皇后的预产期就在月末,凤仪宫所有人都拉紧了神经,连谢霄都不由得为皇后担心,隔上几日就要问一问诊脉的御医。 “顾姐姐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么,或者姐姐是病了,怎么吃得这样少?”薛选侍从顾盼芙那吃了一次败仗,心中本是非常不甘。但皇上大半个月没翻顾盼芙的牌子,薛知纯自觉胜得一筹,而且没了顾盼芙,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都多了。 顾盼芙都懒得去看薛知纯,她记得薛选侍不是温婉才女的人设么,怎么,这是维持不住,原形毕露了。 “顾姐姐若是病了,可不要讳疾忌医。皇后娘娘宽宏,姐姐也不必为了得见圣颜,撑着病体前来。”薛知纯见顾盼芙不理她,经不住讽刺道。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嫔妃的座位离着上座是比较近的。谢霄隐约听到了几句,全是薛知纯在讽刺顾盼芙的话,他的眼睛瞧着下面的歌舞,心里却在想,那女人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向他撒娇哄他开心的话不是一套一套,之前还打过珍贵嫔的侍女,不是挺有气势,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第二十七章 万寿节 转眼之间日子进了三月,香粉事件也有了最终的定论,说是内务府的一个掌事宫女倾慕皇上,嫉妒顾荣华得宠,所以才在香粉里下了毒,想要毁了顾荣华的容貌。至于薛选侍,那就是受到了牵连。 说白了,不过是查不到真正的下毒之人,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顶罪罢了。内务府都不一定有那么一个掌事宫女,作为当事人的顾盼芙和薛知纯心里最是清楚。但现在皇上皇后已经给了结果,也就是这件事算是揭过了。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要相信的。 深夜寂静,宫中只听得道禁卫军巡逻和打更的声音。微雨小筑摇曳着微弱的烛火,眼看着就要熄灭了,一只素白柔荑用着银剪轻轻挑断了一截烛芯,烛火又重新跳跃着燃起来。 “主子,不早了,早点歇息。”含蕊拿了一大杯梨汤进来,放在顾盼芙床前的矮桌上。三月天已经开始回暖,有些树都开始冒芽,夜里开始干燥起来,大概是顾盼芙有点上火,嗓子总是不舒服。 “嗯,皇上今日歇在哪里了?” 含蕊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一眼顾盼芙的脸色,只见她面色沉静,似就是那么随口一问:“皇上今日歇在了薛选侍的秋水阁。”自从香粉下毒的事以后,皇上就没再翻过主子的牌子,算起日子来,都有大半个月了。宫中都在传主子失宠了,微雨小筑的气氛都是死气沉沉的,有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做事情都比之前敷衍了。内务府也是看人下菜碟,虽不是克扣份例这种程度,但花银子要东西,十次也就能要到两次。明明主子才是受害者,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不止含蕊,顾盼芙也是十分纳闷的,她几乎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得罪了谢霄。但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不见她是,她自己出现。 “含蕊,翠微宫附近的迎春花是不是开了?” “是,主子。” “嗯,明天早些起,你陪我去采些花瓣晨露。”顾盼芙淡淡笑了一下,随手拉下了床帐。 第二日清早,刚过寅时,圣驾就从翠微宫出来,准备去上朝了。行至半途,路过了一条狭长的宫道,谢霄正撑着下巴沉思,余光却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 女子看到了圣驾,并没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行了一个万福礼。 谢霄眯了眯眼,他自然是看出那是谁,大半个月没见,女子好似瘦了整整一圈。手中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放着一些花瓣和竹筒。在这初春略微有着凉意的早晨,即便穿着披风,也显得过于单薄了一些。 谢霄轻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捻了捻指尖。 明忠见皇帝没有要停下来说话的意思,他也没有吱声,圣驾继续前行。 走了一段,明忠似有所感,回过头去看,只见顾荣华还站在那里,遥遥的望过来,距离有些远了,已经看不清顾荣华面容。 “看什么?”谢霄突然出声吓的明忠一抖,立刻回过神低下头。 “奴才,奴才看顾荣华还站在那,这早上还冷。。。”明忠感到头顶上犀利的视线,心头一紧,赶紧闭上了嘴。 “主子,天冷,回。”含蕊看着顾盼芙好像望着皇上离去的方向发呆,轻声问。 “嗯,回。”顾盼芙勾了一下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又过了五六日,皇帝的生辰,万寿节将至,整个上京都热闹起来。宗亲大臣几个月前就忙着给皇上准备贺礼,每家也是到处打听,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后宫之中也都是忙忙碌碌,各宫都把礼物的消息瞒的死死的。唯有顾盼芙不慌不忙,也没有要准备的意思。 连含露这么沉稳的性子,都不由得有点为主子着急,煮茶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差点烫到自己。 顾盼芙看出了含露的心焦,内心叹了口气,这宫中你不受宠,就连身边的宫女太监都跟着你遭殃着急。 “含露,你拿着腰牌去宫外替我走一趟,去给相国寺捐些香火钱。然后在帮我求一张平安符,不用写生辰八字,就普通的平安符文就行。”顾盼芙道。 含露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见笑了,奴婢。。。” “没事,”顾盼芙打断她想要解释的话,贴身宫女的命运跟主子绑在一起,含露担忧也是正常,她并不在意。顾盼芙拿出一个木盒子交到含露的手里,“这里面有九百两的银票,九是极数,取个好寓意。” 含露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瞬间觉得这个小木盒子有千斤之重。“主子,这么多都捐了么?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嗯,都捐了。你做事稳妥,我放心。快去,早去早回,别等着下钥,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顾盼芙挑起一个琥珀的手串放在手中把玩,又叫含蕊去库房里拿布料来选。 含露领了命,匆匆出去了。但顾盼芙也没让她故意隐瞒行踪,不过一会,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太宸宫的一个小太监跟着明忠低声的说:“顾荣华身边的含露姑娘拿着腰牌出去了,看方向是相国寺。” 明忠诧异的看了一眼小太监:“行了,我知道了,下去。”明忠想了想近日皇上对顾荣华的态度,没说这件事。 很快,万寿节宴会就到了。从早晨开始宗亲大臣就陆续进宫向皇上恭贺,各家女眷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到皇后和太后之处走动。这样的大宴,谁要是不能去才是丢脸,现在宫中的嫔妃少,有位份都能去参加。以后人多了,就要看品级宠爱了。 顾盼芙到的时候,大殿之上都快坐满了,她已经来的有些迟了。简单扫了一眼殿内,有点脸面的人家都在,安阳侯府老侯爷老夫人,她爹和李氏也都到了。还有康郡王府,她许久未见的大姐姐顾盼辞。顾盼辞年前的时候生了康郡王府的嫡孙,过年的时候坐月子,就没来参加年宴。顾盼辞见她望过来,眼睛亮了一下,只是场合不对,二人也没法叙话。 顾盼芙朝着顾盼辞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顾盼辞的婆母也就是康郡王妃见状,问:“那就是顾荣华?真是个美人。”这话说得即便作为长辈也有一些无礼,顾盼辞应了一声没接话。 康郡王妃像是没看见自家儿媳脸上冷淡的表情,继续问:“那你们姐妹感情如何?荣华进了宫,定是想念家人的,你身为长姐,也要多关心关心妹妹。” “母亲说笑了,宫规森严,就算是姐妹也是不得见的。”顾盼辞有些厌恶,父亲被贬官之时,婆母和公公的那副高傲嫌弃嘴脸。和之后听说庶妹成功入选和蔼可亲的样子,是她成婚之时都没有的。 康郡王妃被噎了一句,有点不大高兴。她这个儿媳自从生了嫡子,对着她也不如之前恭敬了:“那你写几封信总是可以的,你也替你夫君想一想,他整日在外奔波劳累。若是荣华能跟皇上提上几句荀儿,也不至于他还是个七品官。”谢荀就是康郡王世子,官位是靠着荫封而来,是个人品才学都不错的人,要不顾盼辞的日子怕是早就过不下去了。 “母亲!”顾盼辞有些生气了,这是什么场合,康郡王妃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夫君是个有志向的人,就是七品官也做得兢兢业业,从不曾懈怠。母亲如此说就是看不起夫君,害了夫君。到时候我又该如何跟夫君交代。”顾盼辞微微提高声音,拿谢荀说话才能压住康郡王妃,“这种话母亲莫要再说了,夫君听了会伤心的。” 康郡王妃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朝着这边看过了,才狠狠地瞪了顾盼辞一眼,闭上了嘴。 恰巧这时,皇上,太后,皇后到了,众人都忙着起身贺礼。 谢霄坐在上座,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正是风华正茂之时,过了生辰,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没人敢小看这位帝王,心思深沉难以琢磨是大多数朝臣对谢霄的评价。剩下的嘛,就如定国公府那样,认为谢霄年轻,就算有所功绩,也不足为虑。 “今日皇上生辰,老臣偶然之间寻得一座红珊瑚,形状奇特,颜色瑰丽。今日特献给皇上,以表老臣微薄心意。”宫人们抬上来以檀木为底,足有一人之高的红珊瑚,珊瑚的外形像是一条巨龙盘踞在一圈,但中心却是空缺的,有一种在讽刺谢霄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感觉。 定国公站在大殿中央,脸上带着得意之色,并不如他话里的那般谦卑。 谢霄笑容不变,一点其他的反应也看不出来:“定国公有心了,朕很喜欢。” 定国公心中鄙夷,回到自己座位上。再看太后,元充容等定国公一脉,没人觉得不妥,像是习以为常了。 歌舞演过一轮,太后,皇后就以不剩酒力退席了。皇后的预产期就在月末,凤仪宫所有人都拉紧了神经,连谢霄都不由得为皇后担心,隔上几日就要问一问诊脉的御医。 “顾姐姐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么,或者姐姐是病了,怎么吃得这样少?”薛选侍从顾盼芙那吃了一次败仗,心中本是非常不甘。但皇上大半个月没翻顾盼芙的牌子,薛知纯自觉胜得一筹,而且没了顾盼芙,皇上翻她牌子的次数都多了。 顾盼芙都懒得去看薛知纯,她记得薛选侍不是温婉才女的人设么,怎么,这是维持不住,原形毕露了。 “顾姐姐若是病了,可不要讳疾忌医。皇后娘娘宽宏,姐姐也不必为了得见圣颜,撑着病体前来。”薛知纯见顾盼芙不理她,经不住讽刺道。 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嫔妃的座位离着上座是比较近的。谢霄隐约听到了几句,全是薛知纯在讽刺顾盼芙的话,他的眼睛瞧着下面的歌舞,心里却在想,那女人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向他撒娇哄他开心的话不是一套一套,之前还打过珍贵嫔的侍女,不是挺有气势,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第二十八章 怀孕 月色如水,幽幽沉沉。 谢霄穿着柔软轻薄的寝衣,手中拿着明忠端来的醒酒汤,就这么端着,没喝。 明忠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心里嘀咕,皇上心情看着挺好的,这是想什么呢? 谢霄其实就是在发呆,他喝了酒就越发的懒怠,不想说话,也不想喝醒酒汤,那味道他不太喜欢。“明忠,去把今天的礼单拿来给朕瞧瞧。” 明忠正悄悄地挪着后脚跟,突然听见皇上叫他,一机灵:“哎,奴才这就去拿。” 明忠拿来的礼单,密密麻麻写满了,看的谢霄直眼晕。他刷的往后翻一页,翻到后妃那页。各宫嫔妃别出心裁,皇后送了一卷邹大师的画作,珍贵嫔做了一套寝衣已经穿在他身上了。谢霄的眼睛最后停在一行小字上,微雨小筑顾荣华——银线龙纹如意香囊,白玉云纹韘形佩。 谢霄眉头微动,刚想让明忠去拿,明忠就已经很有眼力见的把东西拿过来了。谢霄抬眼,明忠一脸谄媚的笑容。“老滑头。”谢霄笑骂了一句。 两样东西,韘形佩较为少见,因为图样繁复,难以雕刻。但这个玉佩做工精湛,刻纹精细流畅,比起白玉的质地,让人一眼看中是做工。谢霄把玩了片刻,有点喜欢。荷包就很普通了,跟上次顾盼芙送他的那个差不多,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谢霄拿起来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他又转着圈的看了看,然后捏了捏荷包,皱了一下眉。他将荷包拉开,里面有一张明黄色的绢布,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平安的符文,符文很眼熟,像是出自相国寺。绢布的角落还有一行小字,用着顾盼芙的簪花小楷绣着:愿皇上岁月眷顾,千秋无忧,岁岁平安。 “皇上?”明忠瞥见平安符文,有点犹豫,思来想去还是说。顾荣华,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我。“顾荣华前几日遣了身边的宫女出宫,去相国寺捐了九百两。” “?”谢霄拿着那块绢布一时间有些愣神,他有点说不出来现在的感受。有一点触动,一点点而已。顾盼芙这个女人总是有着很多的面孔,会撒娇会装可怜柔弱,会用手段。那日他其实最后看出了薛知纯的陷害和顾盼芙的自保,倒是没觉得如何。后宫女人若真是单纯,怕是三日都活不过。 谢霄心中别扭,全是因为自己。他有些受顾盼芙这样的女人吸引,对于自己用手段耍心机从不掩饰伪装,可对着他的时候好似有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谢霄揉了揉眉心,“朕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明忠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皇上日理万机,奴才不敢叨扰皇上。” 谢霄看了明忠一眼,将手中的荷包压在了枕下,“就寝。”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也没料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来的如此的早。绵绵小雨滴落在屋檐之上,发出悦耳的空灵声。顾盼芙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听了一上午的雨声。透过半透的窗纸,外面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 内务府已经修剪过外面的竹林,剪去了枯黄的竹叶,小雨的滋润,让竹子焕发新生。 绣着龙纹的靴子踩过雨水浸湿的青石板,第一眼就看了窗前朦胧的身影。 院子内还算干净,有几个偷懒的宫女太监聚在一起闲话,院子门口也没有看门的人在。明明离上次来也没隔多久,谢霄却感觉到一种沉闷破败的气氛。 明忠感到皇上的不愉,立刻开口训斥:“大胆奴才,还不迎接圣驾。” 明忠的呵斥,惊动了整个院子,那几个宫女太监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跪倒在地,微微颤抖。后边耳房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一个宫女,见到谢霄,赶紧上前:“奴婢参见皇上。” 明忠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好像是顾荣华身边的大宫女含蕊。谢霄没理,抬脚向屋内走去。珠帘叮咚撞了一下,顾盼芙先一步走出来,看到来人,愣在原地。身边含露的请安声音才将她思绪拉回,福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她还没蹲下,就被谢霄扶住了。“芙儿不必多礼。”谢霄握着她的手腕,顾盼芙是真的瘦了不少,腕骨都明显了。 “皇上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雨,皇上有没有淋湿?”顾盼芙拉着谢霄进了屋,语气里都是关心,拿着巾帕擦着谢霄手上滴到的雨水,“快去准备一碗姜茶。”转头又吩咐着守在屋内的含露。 谢霄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朕没事,芙儿见到朕不开心么?” 顾盼芙先是坐在他腿上不安的挪动了一下,抿着唇不语。片刻后又似激动一般的颤抖着双臂环住谢霄的脖子,头靠在他胸前,声音轻而缓:“嫔妾很想念皇上,真的很想很想。” 谢霄听着她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话,微微将女子拥紧了一些,手掌抚过顾盼芙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待顾盼芙平静下来,含露恰好送来了姜茶,谢霄在顾盼芙的注视下,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转头看见矮榻上放着的另一只碗,问:“芙儿生病了?” 顾盼芙笑了笑,“没有,只是入了春,嫔妾的嗓子有些干,便让含蕊煮了些梨汤。” “请御医看了么?明忠,” 顾盼芙拽住谢霄的手,“皇上,让人去问过了。御医建议吃些清热去火的,不必喝药了,是药三分毒。”她又冲着谢霄眨眨眼,“一会多煮一点,皇上也尝尝,甜甜的。” 谢霄失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一夜,自然是身心都舒畅愉悦。早上谢霄要走时,顾盼芙还在睡着,明忠带着人轻手轻脚的伺候皇帝更衣。走之前,谢霄在顾盼芙的香肩上落下一个吻。 出了屋子,含露含蕊一众宫人候在外面恭送圣驾,谢霄坐在龙撵之上,眼中是淡漠的冷意:“明忠,帮顾荣华把那些不规矩处的理掉。” 明忠领了命,余下的就是那些惶惶不安的宫人。 顾盼芙醒时,含蕊来禀,说皇上派了御医来,已经在恭候多时了。顾盼芙睇了含露一眼,含露便去将御医请了进来。 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御医,“太医院医正见过顾荣华。” “这位。。。医正。。。” “下臣鄙姓陆,”陆医正看着顾盼芙并没有要他看诊的意思,就站在外厅不再上前。 “陆医正,我只是嗓子干涩,已经好了大半。承蒙皇上关心,劳陆医正前来。”顾盼芙声音柔柔,听不出哪里不舒服。 含蕊笑着上前,将一个小荷包塞进陆医正手中,“还请陆医正见谅,我们主子怕苦,不喜欢喝药。不过我们做奴婢有些担心,劳烦医正开些清热去火的方子,我们也好为主子备着一些。” 陆医正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将荷包塞进袖中,也不推辞:“那下臣就写一些常用的方子给顾荣华,喝上几日就会好了。” 陆医正开了方子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顾盼芙拿着方子看了看,问:“觉得那陆医正怎么样?” “听得懂话,知道变通。”含露答道。 顾盼芙点了下头,她其实根本没有嗓子不舒服,更没有去询问过御医,自然是诊不出来什么的。陆医正听懂了她是装出来了,顾盼芙也给他台阶,让他好回去交差。陆医正也就坡下驴,“先去打听一下,也去打听打听给我请平安脉崔医正。” “是,主子。” 这时,马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弯腰小声在顾盼芙的耳边道:“主子,虞荣华好像怀孕了。” “哦?”顾盼芙有些惊讶的看向马嬷嬷。 “是盯着秋水阁那边来的消息,秋水阁的薛选侍不知为何派人盯着虞荣华,发现虞荣华身边的宫女偷偷处理虞荣华的衣裙。”马嬷嬷神神秘秘,“在虞荣华的裙子上洒一些动物的血。” 顾盼芙敛了敛眉,那八成是有了。只是薛知纯盯着虞浅月做什么?她有些玩味的卷了卷发丝,薛知纯你可别作死啊,要不她都对不起这送到眼前的把柄。 而身在秋水阁的薛知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正消化着虞荣华怀孕的消息。心中的恶意像是一头吃人的巨兽,马上就要破笼而出,压也压不住了。她屋内的婢女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几乎都要屏住呼吸,无一人发出声音,都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过了大概一刻钟,薛知纯还是胸口起伏,咽不下这一口气。她祖父三朝元老,官居正一品,她从小到大为了家族门楣,硬是博出一个才女的名头。论样貌出身才学,她哪样不及这宫中的女人。 可自从入了宫,一个主簿之女,妍御女那样的破落户都能压在她头上。妍御女出身低,她可以忍下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但顾盼芙算什么,一个庶女,比她先晋位。还有虞浅月,占着表妹的名头,竟然都敢来截她的胡,现在还怀孕了??? 不可以,薛知纯眼神狠厉,她不能让任何新人抢在她前面怀孕,绝对不行。 薛知纯深呼吸了一口气:“侍画,你来。” 侍画眼中有些恐惧的靠近,垂眸听着薛知纯的吩咐,随着薛知纯的话,侍画的手越攥越紧,攥的指节都开始发白。可她不敢劝阻主子,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二十八章 怀孕 月色如水,幽幽沉沉。 谢霄穿着柔软轻薄的寝衣,手中拿着明忠端来的醒酒汤,就这么端着,没喝。 明忠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心里嘀咕,皇上心情看着挺好的,这是想什么呢? 谢霄其实就是在发呆,他喝了酒就越发的懒怠,不想说话,也不想喝醒酒汤,那味道他不太喜欢。“明忠,去把今天的礼单拿来给朕瞧瞧。” 明忠正悄悄地挪着后脚跟,突然听见皇上叫他,一机灵:“哎,奴才这就去拿。” 明忠拿来的礼单,密密麻麻写满了,看的谢霄直眼晕。他刷的往后翻一页,翻到后妃那页。各宫嫔妃别出心裁,皇后送了一卷邹大师的画作,珍贵嫔做了一套寝衣已经穿在他身上了。谢霄的眼睛最后停在一行小字上,微雨小筑顾荣华——银线龙纹如意香囊,白玉云纹韘形佩。 谢霄眉头微动,刚想让明忠去拿,明忠就已经很有眼力见的把东西拿过来了。谢霄抬眼,明忠一脸谄媚的笑容。“老滑头。”谢霄笑骂了一句。 两样东西,韘形佩较为少见,因为图样繁复,难以雕刻。但这个玉佩做工精湛,刻纹精细流畅,比起白玉的质地,让人一眼看中是做工。谢霄把玩了片刻,有点喜欢。荷包就很普通了,跟上次顾盼芙送他的那个差不多,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谢霄拿起来看了一下,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他又转着圈的看了看,然后捏了捏荷包,皱了一下眉。他将荷包拉开,里面有一张明黄色的绢布,上面用金线绣满了平安的符文,符文很眼熟,像是出自相国寺。绢布的角落还有一行小字,用着顾盼芙的簪花小楷绣着:愿皇上岁月眷顾,千秋无忧,岁岁平安。 “皇上?”明忠瞥见平安符文,有点犹豫,思来想去还是说。顾荣华,这次你可得好好感谢我。“顾荣华前几日遣了身边的宫女出宫,去相国寺捐了九百两。” “?”谢霄拿着那块绢布一时间有些愣神,他有点说不出来现在的感受。有一点触动,一点点而已。顾盼芙这个女人总是有着很多的面孔,会撒娇会装可怜柔弱,会用手段。那日他其实最后看出了薛知纯的陷害和顾盼芙的自保,倒是没觉得如何。后宫女人若真是单纯,怕是三日都活不过。 谢霄心中别扭,全是因为自己。他有些受顾盼芙这样的女人吸引,对于自己用手段耍心机从不掩饰伪装,可对着他的时候好似有付出了全部的真心。 谢霄揉了揉眉心,“朕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明忠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皇上日理万机,奴才不敢叨扰皇上。” 谢霄看了明忠一眼,将手中的荷包压在了枕下,“就寝。”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也没料春日里的第一场雨来的如此的早。绵绵小雨滴落在屋檐之上,发出悦耳的空灵声。顾盼芙坐在窗前的矮榻上听了一上午的雨声。透过半透的窗纸,外面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绿色。 内务府已经修剪过外面的竹林,剪去了枯黄的竹叶,小雨的滋润,让竹子焕发新生。 绣着龙纹的靴子踩过雨水浸湿的青石板,第一眼就看了窗前朦胧的身影。 院子内还算干净,有几个偷懒的宫女太监聚在一起闲话,院子门口也没有看门的人在。明明离上次来也没隔多久,谢霄却感觉到一种沉闷破败的气氛。 明忠感到皇上的不愉,立刻开口训斥:“大胆奴才,还不迎接圣驾。” 明忠的呵斥,惊动了整个院子,那几个宫女太监如惊弓之鸟一般,立刻跪倒在地,微微颤抖。后边耳房里听到动静,走出来一个宫女,见到谢霄,赶紧上前:“奴婢参见皇上。” 明忠看了一眼,有点眼熟,好像是顾荣华身边的大宫女含蕊。谢霄没理,抬脚向屋内走去。珠帘叮咚撞了一下,顾盼芙先一步走出来,看到来人,愣在原地。身边含露的请安声音才将她思绪拉回,福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她还没蹲下,就被谢霄扶住了。“芙儿不必多礼。”谢霄握着她的手腕,顾盼芙是真的瘦了不少,腕骨都明显了。 “皇上怎么来了?外面还下着雨,皇上有没有淋湿?”顾盼芙拉着谢霄进了屋,语气里都是关心,拿着巾帕擦着谢霄手上滴到的雨水,“快去准备一碗姜茶。”转头又吩咐着守在屋内的含露。 谢霄无奈的笑了笑,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朕没事,芙儿见到朕不开心么?” 顾盼芙先是坐在他腿上不安的挪动了一下,抿着唇不语。片刻后又似激动一般的颤抖着双臂环住谢霄的脖子,头靠在他胸前,声音轻而缓:“嫔妾很想念皇上,真的很想很想。” 谢霄听着她像是喃喃自语般的话,微微将女子拥紧了一些,手掌抚过顾盼芙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待顾盼芙平静下来,含露恰好送来了姜茶,谢霄在顾盼芙的注视下,捏着鼻子喝了一碗。转头看见矮榻上放着的另一只碗,问:“芙儿生病了?” 顾盼芙笑了笑,“没有,只是入了春,嫔妾的嗓子有些干,便让含蕊煮了些梨汤。” “请御医看了么?明忠,” 顾盼芙拽住谢霄的手,“皇上,让人去问过了。御医建议吃些清热去火的,不必喝药了,是药三分毒。”她又冲着谢霄眨眨眼,“一会多煮一点,皇上也尝尝,甜甜的。” 谢霄失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这一夜,自然是身心都舒畅愉悦。早上谢霄要走时,顾盼芙还在睡着,明忠带着人轻手轻脚的伺候皇帝更衣。走之前,谢霄在顾盼芙的香肩上落下一个吻。 出了屋子,含露含蕊一众宫人候在外面恭送圣驾,谢霄坐在龙撵之上,眼中是淡漠的冷意:“明忠,帮顾荣华把那些不规矩处的理掉。” 明忠领了命,余下的就是那些惶惶不安的宫人。 顾盼芙醒时,含蕊来禀,说皇上派了御医来,已经在恭候多时了。顾盼芙睇了含露一眼,含露便去将御医请了进来。 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御医,“太医院医正见过顾荣华。” “这位。。。医正。。。” “下臣鄙姓陆,”陆医正看着顾盼芙并没有要他看诊的意思,就站在外厅不再上前。 “陆医正,我只是嗓子干涩,已经好了大半。承蒙皇上关心,劳陆医正前来。”顾盼芙声音柔柔,听不出哪里不舒服。 含蕊笑着上前,将一个小荷包塞进陆医正手中,“还请陆医正见谅,我们主子怕苦,不喜欢喝药。不过我们做奴婢有些担心,劳烦医正开些清热去火的方子,我们也好为主子备着一些。” 陆医正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将荷包塞进袖中,也不推辞:“那下臣就写一些常用的方子给顾荣华,喝上几日就会好了。” 陆医正开了方子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顾盼芙拿着方子看了看,问:“觉得那陆医正怎么样?” “听得懂话,知道变通。”含露答道。 顾盼芙点了下头,她其实根本没有嗓子不舒服,更没有去询问过御医,自然是诊不出来什么的。陆医正听懂了她是装出来了,顾盼芙也给他台阶,让他好回去交差。陆医正也就坡下驴,“先去打听一下,也去打听打听给我请平安脉崔医正。” “是,主子。” 这时,马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弯腰小声在顾盼芙的耳边道:“主子,虞荣华好像怀孕了。” “哦?”顾盼芙有些惊讶的看向马嬷嬷。 “是盯着秋水阁那边来的消息,秋水阁的薛选侍不知为何派人盯着虞荣华,发现虞荣华身边的宫女偷偷处理虞荣华的衣裙。”马嬷嬷神神秘秘,“在虞荣华的裙子上洒一些动物的血。” 顾盼芙敛了敛眉,那八成是有了。只是薛知纯盯着虞浅月做什么?她有些玩味的卷了卷发丝,薛知纯你可别作死啊,要不她都对不起这送到眼前的把柄。 而身在秋水阁的薛知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正消化着虞荣华怀孕的消息。心中的恶意像是一头吃人的巨兽,马上就要破笼而出,压也压不住了。她屋内的婢女看着她阴沉的脸色,几乎都要屏住呼吸,无一人发出声音,都安安静静的立在一旁。 过了大概一刻钟,薛知纯还是胸口起伏,咽不下这一口气。她祖父三朝元老,官居正一品,她从小到大为了家族门楣,硬是博出一个才女的名头。论样貌出身才学,她哪样不及这宫中的女人。 可自从入了宫,一个主簿之女,妍御女那样的破落户都能压在她头上。妍御女出身低,她可以忍下来,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但顾盼芙算什么,一个庶女,比她先晋位。还有虞浅月,占着表妹的名头,竟然都敢来截她的胡,现在还怀孕了??? 不可以,薛知纯眼神狠厉,她不能让任何新人抢在她前面怀孕,绝对不行。 薛知纯深呼吸了一口气:“侍画,你来。” 侍画眼中有些恐惧的靠近,垂眸听着薛知纯的吩咐,随着薛知纯的话,侍画的手越攥越紧,攥的指节都开始发白。可她不敢劝阻主子,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二十九章 小产 太后作为皇帝的嫡母,在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慈善温和的形象,在宗亲世家之中也向来都是好名声。怕是只有身处后宫之人才知道太后一直都是一个做戏的好手,就比如现在,含蕊听了太后身边嬷嬷的传话就忍不住的翻白眼,她还记着太后为难自家主子的事情。 含露在帮着顾盼芙梳着头,笑着对含蕊道:“那能怎么办,那可是太后娘娘。” “是啊,”顾盼芙拿下含露要往她头上戴的珍珠簪子,换了一支玉兰花的白玉素簪。“因为是太后娘娘,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们都只能顺着。” 含蕊叹了口气,“奴婢何尝不明白,只是每次太后娘娘叫主子过去都为难主子,奴婢有点为主子担忧。” 顾盼芙笑了笑,轻轻为自己描着眉,“那算什么为难,不过说几句,你主子又不能掉块肉。”而且这次是太后娘娘领着后宫的嫔妃为皇后娘娘祈福,太后若是这时候挑刺,她慈母的做派要不要了。 顾盼芙站起身来在镜子前看了看,烟粉色宫装配简单的首饰,全身上下都是得体的。既然是去祈福,当然不能穿的太过华丽,但也不能太过素淡,显得多晦气。“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含蕊听见主子问她,也不再纠结太后怎样:“主子放心,都准备好了。”然后和含露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太后的慈宁宫后边就有一个小佛堂,顾盼芙扶着含蕊的手慢慢走过去,赵美人,妍御女,姚淑女已经到了。 顾盼芙上前给赵美人见礼,赵美人朝她温柔一笑:“我前几日听说妹妹病了,现在已是大好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嫔妾不过是换季嗓子不舒服,身边的奴婢们有些小题大做。”顾盼芙有些害羞,又佯装娇嗔的瞪了身边的含蕊一眼。含蕊忙笑着赔不是,赵美人也跟着打趣几句,众人说笑了一阵。 剩下的人除了元充容都到了,珍贵嫔走在前面,又是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微微咳嗽的样子。自从上次被解了禁足以后,珍贵嫔连一句话都不与顾盼芙说了,见到了也是绕着走开。她身边的珠儿早就被罚到慎刑司去了,珍贵嫔身边还是管事嬷嬷更受她信任,有着嬷嬷劝着,珍贵嫔还能有些脑子。 宋御女还没有痊愈来不了。薛选侍跟虞荣华走在一起,顾盼芙都不由得直侧目,虞浅月知不知道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而且看着虞荣华有意无意的护着肚子,觉得自己做的自然,不知道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充容这次到没有踩着点来,而是来的比太后还晚,过了大概一刻钟,太后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正要派人去叫。就见元充容懒散的打着哈欠从远处走来,抬眼看见太后都到了,把没打完的哈欠咽了回去,几步上前:“姑母恕罪,臣妾半途弄脏了裙摆,怕对佛祖不敬不得不回去换。让姑母久等,臣妾实属不该,请姑母责罚。” 元充容面对太后时就是另一幅面孔,装乖讨好和她平时像是两个人。太后扫了一眼元充容身上玫红色的宫装和头上的金饰,终究是没多说什么:“起来,下不为例。” 元充容起身,挤开扶着太后的嬷嬷,亲自扶着太后进了佛堂。 佛堂内已经摆好了跪拜用的蒲团,太后亲手上了三炷香。嫔妃们按着品阶跪在后面,皆是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只是拜的是普度众生的佛,求得却是自己的欲望,亦或是无辜之人的性命。 跪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虞荣华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额头冒着细汗。太后身边的嬷嬷见到,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虞荣华,你这是身体不适么?”太后神色威严,心中不满,这一个两个的,让她们来祈福,不是迟到就是生病。 虞荣华听到太后点她,咬了咬嘴唇,她身边的婢女轻轻地捏了一下扶着虞荣华的手臂。“请太后恕罪,嫔妾今早才发现小日子来了。不敢耽误为皇后娘娘祈福,不想现在竟是疼痛难忍。”虞荣华最后还是不敢赌,孩子更加重要。 太后一皱眉,呵斥:“什么污秽之话都敢在佛祖面前说,兰英,还不赶快抚她下去。” “虞荣华,太后体谅您身体不适,您就在耳房里坐着诵经。”太后身边的兰嬷嬷上前,一把架起虞荣华,把她带走了。跪在她身后的薛知纯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浅月离去的方向。 就这样,一直跟着太后礼佛到中午。太后要去用午膳,嫔妃们以为终于要解放了。“各位主子们,奴婢为主子们准备了素斋和厢房休息。”兰嬷嬷一福身,“太后娘娘说祈福要有诚心,下午请各位主子们继续。” 众嫔妃脸上的轻松之色一僵,可就连元充容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这是太后的命令,而且还是为皇后祈福,谁能说个不字。 “快,含露,快给我倒杯水,要渴死了。”顾盼芙进了厢房,就把鞋子一蹬,坐在矮榻上。 “哎呀,主子佛堂之上可别这么说,多不吉利。”含露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倒了一杯冷茶给她。 顾盼芙摆摆手,接过冷茶一口灌下,总算是安抚了快要冒烟的嗓子。 含蕊将拿来的素斋一一摆上矮桌,看着顾盼芙的膝盖心疼到:“还好主子未雨绸缪,现下膝盖就已经青了,这要是没有护膝岂不是更严重。” 顾盼芙揉了揉膝盖,“也没有多严重,回去上些化瘀的药膏就好了。你们两个留一个人在这就行了,换着去吃饭。” “含露姐姐去,顺便一会给主子打点水回来净面。”含蕊给顾盼芙布菜,笑着道。 “好,我一会回来换你。” 顾盼芙拿出上学时候吃饭的速度,迅速解决了午膳,趁着下午开始之前补了一觉。 所谓求神拜佛不过是世人寻找的心里寄托,但佛堂的寂静,佛经的梵音真的能让人心中沉静下来。顾盼芙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若是这世间真的有神灵倾听她的愿望,那她唯一的期许,便是希望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一生平安顺遂。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抵不过好好活着不是么? 直至宫中挂起宫灯,皇后派人前来,众嫔妃才得以从佛堂出来。紫兰满面笑容福礼:“皇后娘娘得知各位主子为娘娘祈福,心中感念。让奴婢在这里谢过各位主子了。”说着行了一个大礼。众人忙都纷纷避让,嘴上也都说着吉祥话。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嫔妾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薛知纯上前一步,与紫兰搭话。 元充容站在一旁瞪了一眼薛知纯,冷哼:“用你一个选侍多话。” “各位主子今日劳累,皇后娘娘特求了皇上,让九嫔以下的主子们乘坐轿撵回去。”紫兰朝着薛选侍点头一笑,也不在意元充容如何。 正当众人向着娇撵走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一声尖叫,紧接着虞荣华就向前扑过来,站在她前面的妍御女被她扑的一个踉跄,慌乱之间拉了离着自己最近的姚淑女一把。于是,连带着众人都东倒西歪,顾盼芙差点被撞倒摔下台阶。含露含蕊惊魂未定的拉着她,顾盼芙还没站稳就朝着含蕊使了一个眼色,含蕊立刻反应过来,趁着慌乱没人注意退了出去。 待众人站稳了,朝着后面看去,虞荣华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下身的血迹将她的裙摆全部染红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主子,主子!!!”虞荣华的宫女锦瑟紧紧的把抱住自家主子,眼泪穿成线的往下掉,完了,主子的孩子保不住了,全完了。 “还不快去请御医!”云昭容最先反应过来,“快,扶着虞荣华进屋子里去。”指挥着人去抬虞荣华。 所有人都挤在狭小的耳房之中,等着御医前来。紫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差一起跟来的太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 这边闹得动静太大,惊动了下午没有前来的太后。太后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参见太后娘娘。”嫔妃们纷纷给太后让出道,没人回答她的话。的确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众人都要上矫撵,只有虞荣华一个人是从耳房里出来的,站在最后面。 屋内死气沉沉,赵美人更是眼眶通红无声的惋惜,好似真情实感的在为虞荣华伤心。顾盼芙低着头看着指甲上的蔻丹,这宫中平静的日子太难得了。余光看见薛知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目光冷了冷,下意识的逡巡含蕊的身影,发现含蕊已经回来站在了门口跟其他的宫女一起候着。 为虞荣华诊脉的御医低着头走出来,走到太后面前时都快把头埋在地下了。“禀太后,虞荣华本就月份浅稳不住,现下摔了一跤,已是保不住了。。。”这意思就是小产了,其实还有上午时候跪那么一会的原因。但御医也知道今日太后领着嫔妃祈福,这话是说不得的。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是真的气到了。她早早就传出去要为皇后祈福的事情,还特意让钦天监算了吉日,慈母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了。然后今日竟然有嫔妃意外小产,这让世人怎么看她,关心皇后却苛待其他嫔妃? 太后发了一通的火气,最后把她们全都赶了回去。虞荣华被抬回了自己的住处,皇上听闻此事已经去看虞荣华了。 顾盼芙回到微雨小筑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虽然青梅热了晚膳在炉子上,但她今日不想吃了。顾盼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含蕊:“抓到人了么?” “奴婢去时已经晚了,只看见一个背影。”含蕊有些愧疚的答道。当时慌乱之中,主子看见站在殿门口的一个太监正收回脚去,那太监事后跑的飞快,又比含蕊熟悉宫道,七拐八拐就没了影子。 “让马嬷嬷继续盯紧了秋水阁,包括薛选侍身边的两个大宫女。”顾盼芙沉吟了半晌,马嬷嬷的人一直盯着秋水阁,秋水阁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今日一切都看似是一场意外,但那个太监就是关键,若是薛知纯收买的,肯定是要在见面的。 第二十九章 小产 太后作为皇帝的嫡母,在世人的眼中一直都是慈善温和的形象,在宗亲世家之中也向来都是好名声。怕是只有身处后宫之人才知道太后一直都是一个做戏的好手,就比如现在,含蕊听了太后身边嬷嬷的传话就忍不住的翻白眼,她还记着太后为难自家主子的事情。 含露在帮着顾盼芙梳着头,笑着对含蕊道:“那能怎么办,那可是太后娘娘。” “是啊,”顾盼芙拿下含露要往她头上戴的珍珠簪子,换了一支玉兰花的白玉素簪。“因为是太后娘娘,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我们都只能顺着。” 含蕊叹了口气,“奴婢何尝不明白,只是每次太后娘娘叫主子过去都为难主子,奴婢有点为主子担忧。” 顾盼芙笑了笑,轻轻为自己描着眉,“那算什么为难,不过说几句,你主子又不能掉块肉。”而且这次是太后娘娘领着后宫的嫔妃为皇后娘娘祈福,太后若是这时候挑刺,她慈母的做派要不要了。 顾盼芙站起身来在镜子前看了看,烟粉色宫装配简单的首饰,全身上下都是得体的。既然是去祈福,当然不能穿的太过华丽,但也不能太过素淡,显得多晦气。“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含蕊听见主子问她,也不再纠结太后怎样:“主子放心,都准备好了。”然后和含露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太后的慈宁宫后边就有一个小佛堂,顾盼芙扶着含蕊的手慢慢走过去,赵美人,妍御女,姚淑女已经到了。 顾盼芙上前给赵美人见礼,赵美人朝她温柔一笑:“我前几日听说妹妹病了,现在已是大好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嫔妾不过是换季嗓子不舒服,身边的奴婢们有些小题大做。”顾盼芙有些害羞,又佯装娇嗔的瞪了身边的含蕊一眼。含蕊忙笑着赔不是,赵美人也跟着打趣几句,众人说笑了一阵。 剩下的人除了元充容都到了,珍贵嫔走在前面,又是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微微咳嗽的样子。自从上次被解了禁足以后,珍贵嫔连一句话都不与顾盼芙说了,见到了也是绕着走开。她身边的珠儿早就被罚到慎刑司去了,珍贵嫔身边还是管事嬷嬷更受她信任,有着嬷嬷劝着,珍贵嫔还能有些脑子。 宋御女还没有痊愈来不了。薛选侍跟虞荣华走在一起,顾盼芙都不由得直侧目,虞浅月知不知道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而且看着虞荣华有意无意的护着肚子,觉得自己做的自然,不知道看在别人眼里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元充容这次到没有踩着点来,而是来的比太后还晚,过了大概一刻钟,太后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正要派人去叫。就见元充容懒散的打着哈欠从远处走来,抬眼看见太后都到了,把没打完的哈欠咽了回去,几步上前:“姑母恕罪,臣妾半途弄脏了裙摆,怕对佛祖不敬不得不回去换。让姑母久等,臣妾实属不该,请姑母责罚。” 元充容面对太后时就是另一幅面孔,装乖讨好和她平时像是两个人。太后扫了一眼元充容身上玫红色的宫装和头上的金饰,终究是没多说什么:“起来,下不为例。” 元充容起身,挤开扶着太后的嬷嬷,亲自扶着太后进了佛堂。 佛堂内已经摆好了跪拜用的蒲团,太后亲手上了三炷香。嫔妃们按着品阶跪在后面,皆是双手合十,表情虔诚。只是拜的是普度众生的佛,求得却是自己的欲望,亦或是无辜之人的性命。 跪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虞荣华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额头冒着细汗。太后身边的嬷嬷见到,在太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虞荣华,你这是身体不适么?”太后神色威严,心中不满,这一个两个的,让她们来祈福,不是迟到就是生病。 虞荣华听到太后点她,咬了咬嘴唇,她身边的婢女轻轻地捏了一下扶着虞荣华的手臂。“请太后恕罪,嫔妾今早才发现小日子来了。不敢耽误为皇后娘娘祈福,不想现在竟是疼痛难忍。”虞荣华最后还是不敢赌,孩子更加重要。 太后一皱眉,呵斥:“什么污秽之话都敢在佛祖面前说,兰英,还不赶快抚她下去。” “虞荣华,太后体谅您身体不适,您就在耳房里坐着诵经。”太后身边的兰嬷嬷上前,一把架起虞荣华,把她带走了。跪在她身后的薛知纯深深的看了一眼虞浅月离去的方向。 就这样,一直跟着太后礼佛到中午。太后要去用午膳,嫔妃们以为终于要解放了。“各位主子们,奴婢为主子们准备了素斋和厢房休息。”兰嬷嬷一福身,“太后娘娘说祈福要有诚心,下午请各位主子们继续。” 众嫔妃脸上的轻松之色一僵,可就连元充容也不敢提出任何异议,这是太后的命令,而且还是为皇后祈福,谁能说个不字。 “快,含露,快给我倒杯水,要渴死了。”顾盼芙进了厢房,就把鞋子一蹬,坐在矮榻上。 “哎呀,主子佛堂之上可别这么说,多不吉利。”含露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倒了一杯冷茶给她。 顾盼芙摆摆手,接过冷茶一口灌下,总算是安抚了快要冒烟的嗓子。 含蕊将拿来的素斋一一摆上矮桌,看着顾盼芙的膝盖心疼到:“还好主子未雨绸缪,现下膝盖就已经青了,这要是没有护膝岂不是更严重。” 顾盼芙揉了揉膝盖,“也没有多严重,回去上些化瘀的药膏就好了。你们两个留一个人在这就行了,换着去吃饭。” “含露姐姐去,顺便一会给主子打点水回来净面。”含蕊给顾盼芙布菜,笑着道。 “好,我一会回来换你。” 顾盼芙拿出上学时候吃饭的速度,迅速解决了午膳,趁着下午开始之前补了一觉。 所谓求神拜佛不过是世人寻找的心里寄托,但佛堂的寂静,佛经的梵音真的能让人心中沉静下来。顾盼芙望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若是这世间真的有神灵倾听她的愿望,那她唯一的期许,便是希望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一生平安顺遂。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抵不过好好活着不是么? 直至宫中挂起宫灯,皇后派人前来,众嫔妃才得以从佛堂出来。紫兰满面笑容福礼:“皇后娘娘得知各位主子为娘娘祈福,心中感念。让奴婢在这里谢过各位主子了。”说着行了一个大礼。众人忙都纷纷避让,嘴上也都说着吉祥话。 “皇后娘娘洪福齐天,嫔妾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薛知纯上前一步,与紫兰搭话。 元充容站在一旁瞪了一眼薛知纯,冷哼:“用你一个选侍多话。” “各位主子今日劳累,皇后娘娘特求了皇上,让九嫔以下的主子们乘坐轿撵回去。”紫兰朝着薛选侍点头一笑,也不在意元充容如何。 正当众人向着娇撵走去的时候,就听到身后的一声尖叫,紧接着虞荣华就向前扑过来,站在她前面的妍御女被她扑的一个踉跄,慌乱之间拉了离着自己最近的姚淑女一把。于是,连带着众人都东倒西歪,顾盼芙差点被撞倒摔下台阶。含露含蕊惊魂未定的拉着她,顾盼芙还没站稳就朝着含蕊使了一个眼色,含蕊立刻反应过来,趁着慌乱没人注意退了出去。 待众人站稳了,朝着后面看去,虞荣华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下身的血迹将她的裙摆全部染红了,看得人触目惊心。 “主子,主子!!!”虞荣华的宫女锦瑟紧紧的把抱住自家主子,眼泪穿成线的往下掉,完了,主子的孩子保不住了,全完了。 “还不快去请御医!”云昭容最先反应过来,“快,扶着虞荣华进屋子里去。”指挥着人去抬虞荣华。 所有人都挤在狭小的耳房之中,等着御医前来。紫兰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差一起跟来的太监回去禀报皇后娘娘。 这边闹得动静太大,惊动了下午没有前来的太后。太后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参见太后娘娘。”嫔妃们纷纷给太后让出道,没人回答她的话。的确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众人都要上矫撵,只有虞荣华一个人是从耳房里出来的,站在最后面。 屋内死气沉沉,赵美人更是眼眶通红无声的惋惜,好似真情实感的在为虞荣华伤心。顾盼芙低着头看着指甲上的蔻丹,这宫中平静的日子太难得了。余光看见薛知纯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的目光冷了冷,下意识的逡巡含蕊的身影,发现含蕊已经回来站在了门口跟其他的宫女一起候着。 为虞荣华诊脉的御医低着头走出来,走到太后面前时都快把头埋在地下了。“禀太后,虞荣华本就月份浅稳不住,现下摔了一跤,已是保不住了。。。”这意思就是小产了,其实还有上午时候跪那么一会的原因。但御医也知道今日太后领着嫔妃祈福,这话是说不得的。 太后狠狠一拍桌子,是真的气到了。她早早就传出去要为皇后祈福的事情,还特意让钦天监算了吉日,慈母名声都已经传出去了。然后今日竟然有嫔妃意外小产,这让世人怎么看她,关心皇后却苛待其他嫔妃? 太后发了一通的火气,最后把她们全都赶了回去。虞荣华被抬回了自己的住处,皇上听闻此事已经去看虞荣华了。 顾盼芙回到微雨小筑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虽然青梅热了晚膳在炉子上,但她今日不想吃了。顾盼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问含蕊:“抓到人了么?” “奴婢去时已经晚了,只看见一个背影。”含蕊有些愧疚的答道。当时慌乱之中,主子看见站在殿门口的一个太监正收回脚去,那太监事后跑的飞快,又比含蕊熟悉宫道,七拐八拐就没了影子。 “让马嬷嬷继续盯紧了秋水阁,包括薛选侍身边的两个大宫女。”顾盼芙沉吟了半晌,马嬷嬷的人一直盯着秋水阁,秋水阁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今日一切都看似是一场意外,但那个太监就是关键,若是薛知纯收买的,肯定是要在见面的。 第三十章 三皇子 “主子,您吃点。”锦绣不断劝着靠坐在床上的虞荣华。主子小产以后,皇上过来时哭过一场,之后不哭不闹一言不发,手总是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 虞荣华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锦绣拿着的粥碗上,有些迟钝的说道:“拿下去,我不饿。” “主子。。。”锦绣见主子终于说话了,又劝了几句,但虞荣华依旧没有回应。最后只能安静退出去了,对着在外室的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因着当日是锦瑟和另一个小宫女一起跟着虞荣华,却没有保护好主子和小主子,锦瑟愧疚不已,更不敢凑到虞荣华跟前刺激她。 虞荣华小产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一个意外,包括虞荣华自己。但马嬷嬷按着顾盼芙的意思紧盯着秋水阁,没几天就抓到了秋水阁的狐狸尾巴,薛选侍身边的侍画给了秋水阁一个洒扫宫女一大包的碎银。那小宫女也是谨慎,隔了好几日才拿着银子出门。去了内务府一个小门,将银子递了出去。 马嬷嬷回来把消息告诉了顾盼芙,“哦?看清那人的面容了么?”三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热起来了,含露拿出之前用的扇子让顾盼芙挑拣着哪些还能用。 “没,天太黑了,那人又在门内。” 顾盼芙从盒子里拿出来顾华思送的那把流光锦的扇子,“把之前皇上给的那匹流光锦送去制衣局,就说要芙蓉花的样子,也相配些。”顾盼芙笑着对含露说了,看着她在纸上记下,又接着对马嬷嬷道:“我原先以为那太监是慈宁宫的,还想着薛选侍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人手都插进慈宁宫里了。” 马嬷嬷附和着她笑了笑,“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然后又问,“那。。。主子,我们要不要?” “不,先别动。”顾盼芙当即阻止。皇后快生产了,现在不宜让后宫闹起来。只有皇后的地位稳固,她以后当宠妃才能当的理所当然。皇后的出身,教养决定了她正妻的地位,皇后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她和谢霄心中都很清楚,所以夫妻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对于这样一个清醒理智的上司,顾盼芙还不太想换一个。 “先盯着,要是能看见正脸就最好了,”顾盼芙敲了敲矮桌,朝着马嬷嬷笑的很有深意,“这件事不能我们出面,要虞荣华自己去说,等一阵子。” “是,主子思虑周全。” 晚间,谢霄翻了微雨小筑的牌子。来的时候背着手,脸上带着一点神秘的笑意。顾盼芙还没等给他见礼,谢霄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猜猜朕给你带了什么?” 顾盼芙惊诧于谢霄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很配合带着好奇和惊喜:“那皇上拿给嫔妾看看嘛。”说着,就朝谢霄身后够去。 谢霄微微退后了一步,将背后的手拿出来高高举起。顾盼芙没站稳,直直的朝着谢霄怀里栽去。谢霄笑着一把搂住她,语气像是世家里的纨绔子弟:“美人投怀送抱,朕可要不客气了。” “哎呀,”顾盼芙脸红,谢霄很高,她要一只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才能站稳。另一只手拿过谢霄手里东西,那是一个纯金的花鸟纹镂空香球,大概只有一个橘子的大小,做工精致华美,下面还打了红色的络子。 “朕看你过生辰那日,你好似很喜欢昌宁公府送的那对香球。不过那个做工一般,朕就让明忠找出来几个样式好看拿给你。”谢霄有些邀功一样跟她讲,身后明忠手里还拿着个檀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顾盼芙的生辰也在三月里,在微雨小筑内办了一个小宴。各宫都送了礼物,宫外安阳侯府,昌宁公府也都送了。“嫔妾与昌宁公府的嫡幼女是手帕交。”顾盼芙笑的温柔,有些想念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 “哦?朕听说了一个关于这个嫡小姐的消息。”谢霄微挑眉梢。 顾盼芙踮脚,在谢霄脸上落下一个吻,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在二人嬉闹的时候,屋里奴婢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了含蕊和明忠守在门口。 谢霄一下子大笑出声,拥着她坐下来,“说是与吏部尚书家二公子定了亲。” “那。。。二公子人怎么样呀?” “朕听闻尚可。”谢霄捏了一下她的脸,“操心。” 顾盼芙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在他的指尖咬了一下。不轻不重,但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窜上谢霄的心头。谢霄的手一紧,一把抱起顾盼芙进了内室。 一番云雨过后,顾盼芙困倦的趴在谢霄的身上,像是依恋他身上的气息,蹭着谢霄的肩膀。 谢霄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沙哑:“睡。”谢霄有着一副好样貌,此时披散着黑发,神情慵懒又性感的靠在软垫上。顾盼芙仰着头,有一瞬间真的被张脸迷住了,谢霄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快睡。” 顾盼芙无声的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这次清晨,是顾盼芙先醒,看着谢霄睡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压了一下嘴角。用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他鼻尖的痣。 谢霄的睡眠很轻,晃了一下头:“什么时辰了?” “皇上该去上早朝了。”顾盼芙看着他皱着的眉头,偷笑,原来就算是皇帝也不想早起啊。 送走了谢霄,顾盼芙心情不错,她琢磨着要是谢霄能再升一升她的位份,这日子不就圆满了?“唉,含蕊啊,我今儿个早上想吃小笼包,一定要配正宗的山西陈醋。” 含蕊听了“噗嗤”笑出声:“主子,你怎么起床了就想着吃饭啊?” 顾盼芙抬手佯装要打她:“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含蕊笑着求饶,和含露笑闹着出了门。 只可惜,顾盼芙没等来她的小笼包,等来了另一个消息。守门的小太监前来禀报,皇后发动了。顾盼芙一口茶差点没把自己呛到,赶紧顺了顺气,“含露,过来给我梳妆。” 凤仪宫内,宫女稳婆人来人往,瞧着人很多,但都是井然有序的。大公主早早就被安排在别处,有奶嬷嬷专门看护。顾盼芙给了高位见了礼,就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桌子上放着糕点和热茶。顾盼芙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环视了一圈,元充容这次来的挺早,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为了担心皇后,而是说不清的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皇后一直快到晌午也没有要生的迹象,紫兰紫玉死死的守在皇后身边。桌上的茶水换了三回,即便椅子有着靠背,依然坐的顾盼芙腰酸背痛,她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腰,生产是个力气活,陪产也是啊。 皇上本是下了朝就要过来,但前朝有紧急的军务要处理。从太宸宫过来的时候,太后也只是比皇上早到了一步。坐在上首,手上不断地捻着佛珠,嘴中念念有词,此刻的太后倒真是那莲座上的神佛了。皇上面上沉静表情淡淡,但看着他不同往日的坐姿,背脊微微挺直的样子也不是完全不担心。 “啊,”皇后的痛呼声音传来,宫人们的脚步也加快起来。顾盼芙轻捏了一下手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生产的场景了,可她还是会跟着一起紧张。即便是前世科技发达的时代,生孩子还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 里面隐隐传来稳婆的声音,紫玉匆匆出来又端了吃食匆匆进去。 或许是上天庇佑,三皇子的降生很是顺利,外面即将要西坠的金乌还闪耀着光芒,橙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为整个皇宫都披上一层黄色的轻纱。这对于古人来说乃是吉兆。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健康的皇子。”谢霄走到孩子面前,三皇子全身还红红的,没睁开眼睛。谢霄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孩子柔软的脸蛋,露出了很明显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赏,统统有赏。” 众嫔妃全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起身恭贺:“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躺在内室,满头的汗渍,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三皇子就抱出去给皇上看了。听到了外面的恭贺声,皇后也舒了一口气,能安心的睡过去了。 “皇三子出生之时霞光漫天,是为吉兆,朕为其取单字珩为名,愿皇三子珩如美玉一般。”谢霄的确很重视这个嫡子,当下便为他取了名字。而且不与其他皇子一起用昭字作为字辈,而是使用单名,就足以见得皇帝的重视了。“珩”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因稀少而珍贵。 先不说有孩子的嫔妃如何,珍贵嫔第一个就没控制住表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不是若是她也有孩子,皇上也会如此宠爱他们的孩子。 云昭容倒是没什么反应,在她看来,三皇子是嫡子,皇上要是不特殊一点,那就是皇上的问题了。赵美人站在后面一点,面上是和煦喜悦的笑意,甚至与身边的宫女小声的闲聊着三皇子长得极好,看着就健康的话。可藏在宫装下的手却死死的揪着袖子,指甲将绸缎的布料都掐破了。 皇后在凤仪宫坐月子,长公主进宫也看了好几回,抱着三皇子都不撒手。顾盼芙按照礼仪送了补品,并不往跟前凑,等到三皇子满月再去贺礼。 皇上之前就有计划,皇后诞下嫡子就会封赏天下,一般呢,有三种选择,减轻赋税,大赦天下,开恩科。大周的赋税一直很低,已经无可在降了。至于大赦天下,谢霄三年前登基已经大赦过一次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考虑。谢霄拿着朱笔在开恩科画了一个圈。 “明忠,传薛太傅,刘大学士和礼部尚书进宫。” 两仪殿议事一直进行到深夜,三位大臣被留下来用了晚膳。其实由于皇帝的独断专行,三位大臣只是被动的接受了皇上的通知,剩下时间都是在商讨细节以及皇帝留下来的任务,那就是说服所有的朝臣。 第三十章 三皇子 “主子,您吃点。”锦绣不断劝着靠坐在床上的虞荣华。主子小产以后,皇上过来时哭过一场,之后不哭不闹一言不发,手总是下意识的抚摸着小腹。 虞荣华的视线慢慢转移到锦绣拿着的粥碗上,有些迟钝的说道:“拿下去,我不饿。” “主子。。。”锦绣见主子终于说话了,又劝了几句,但虞荣华依旧没有回应。最后只能安静退出去了,对着在外室的锦瑟无奈的摇了摇头。因着当日是锦瑟和另一个小宫女一起跟着虞荣华,却没有保护好主子和小主子,锦瑟愧疚不已,更不敢凑到虞荣华跟前刺激她。 虞荣华小产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一个意外,包括虞荣华自己。但马嬷嬷按着顾盼芙的意思紧盯着秋水阁,没几天就抓到了秋水阁的狐狸尾巴,薛选侍身边的侍画给了秋水阁一个洒扫宫女一大包的碎银。那小宫女也是谨慎,隔了好几日才拿着银子出门。去了内务府一个小门,将银子递了出去。 马嬷嬷回来把消息告诉了顾盼芙,“哦?看清那人的面容了么?”三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热起来了,含露拿出之前用的扇子让顾盼芙挑拣着哪些还能用。 “没,天太黑了,那人又在门内。” 顾盼芙从盒子里拿出来顾华思送的那把流光锦的扇子,“把之前皇上给的那匹流光锦送去制衣局,就说要芙蓉花的样子,也相配些。”顾盼芙笑着对含露说了,看着她在纸上记下,又接着对马嬷嬷道:“我原先以为那太监是慈宁宫的,还想着薛选侍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人手都插进慈宁宫里了。” 马嬷嬷附和着她笑了笑,“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太监。”然后又问,“那。。。主子,我们要不要?” “不,先别动。”顾盼芙当即阻止。皇后快生产了,现在不宜让后宫闹起来。只有皇后的地位稳固,她以后当宠妃才能当的理所当然。皇后的出身,教养决定了她正妻的地位,皇后有自己的矜持和骄傲,她和谢霄心中都很清楚,所以夫妻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对于这样一个清醒理智的上司,顾盼芙还不太想换一个。 “先盯着,要是能看见正脸就最好了,”顾盼芙敲了敲矮桌,朝着马嬷嬷笑的很有深意,“这件事不能我们出面,要虞荣华自己去说,等一阵子。” “是,主子思虑周全。” 晚间,谢霄翻了微雨小筑的牌子。来的时候背着手,脸上带着一点神秘的笑意。顾盼芙还没等给他见礼,谢霄就已经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猜猜朕给你带了什么?” 顾盼芙惊诧于谢霄还有如此活泼的一面,很配合带着好奇和惊喜:“那皇上拿给嫔妾看看嘛。”说着,就朝谢霄身后够去。 谢霄微微退后了一步,将背后的手拿出来高高举起。顾盼芙没站稳,直直的朝着谢霄怀里栽去。谢霄笑着一把搂住她,语气像是世家里的纨绔子弟:“美人投怀送抱,朕可要不客气了。” “哎呀,”顾盼芙脸红,谢霄很高,她要一只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才能站稳。另一只手拿过谢霄手里东西,那是一个纯金的花鸟纹镂空香球,大概只有一个橘子的大小,做工精致华美,下面还打了红色的络子。 “朕看你过生辰那日,你好似很喜欢昌宁公府送的那对香球。不过那个做工一般,朕就让明忠找出来几个样式好看拿给你。”谢霄有些邀功一样跟她讲,身后明忠手里还拿着个檀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顾盼芙的生辰也在三月里,在微雨小筑内办了一个小宴。各宫都送了礼物,宫外安阳侯府,昌宁公府也都送了。“嫔妾与昌宁公府的嫡幼女是手帕交。”顾盼芙笑的温柔,有些想念那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 “哦?朕听说了一个关于这个嫡小姐的消息。”谢霄微挑眉梢。 顾盼芙踮脚,在谢霄脸上落下一个吻,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在二人嬉闹的时候,屋里奴婢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了含蕊和明忠守在门口。 谢霄一下子大笑出声,拥着她坐下来,“说是与吏部尚书家二公子定了亲。” “那。。。二公子人怎么样呀?” “朕听闻尚可。”谢霄捏了一下她的脸,“操心。” 顾盼芙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轻轻在他的指尖咬了一下。不轻不重,但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窜上谢霄的心头。谢霄的手一紧,一把抱起顾盼芙进了内室。 一番云雨过后,顾盼芙困倦的趴在谢霄的身上,像是依恋他身上的气息,蹭着谢霄的肩膀。 谢霄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有些沙哑:“睡。”谢霄有着一副好样貌,此时披散着黑发,神情慵懒又性感的靠在软垫上。顾盼芙仰着头,有一瞬间真的被张脸迷住了,谢霄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快睡。” 顾盼芙无声的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这次清晨,是顾盼芙先醒,看着谢霄睡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压了一下嘴角。用指尖轻轻地点了一下他鼻尖的痣。 谢霄的睡眠很轻,晃了一下头:“什么时辰了?” “皇上该去上早朝了。”顾盼芙看着他皱着的眉头,偷笑,原来就算是皇帝也不想早起啊。 送走了谢霄,顾盼芙心情不错,她琢磨着要是谢霄能再升一升她的位份,这日子不就圆满了?“唉,含蕊啊,我今儿个早上想吃小笼包,一定要配正宗的山西陈醋。” 含蕊听了“噗嗤”笑出声:“主子,你怎么起床了就想着吃饭啊?” 顾盼芙抬手佯装要打她:“坏丫头,就知道打趣我。”含蕊笑着求饶,和含露笑闹着出了门。 只可惜,顾盼芙没等来她的小笼包,等来了另一个消息。守门的小太监前来禀报,皇后发动了。顾盼芙一口茶差点没把自己呛到,赶紧顺了顺气,“含露,过来给我梳妆。” 凤仪宫内,宫女稳婆人来人往,瞧着人很多,但都是井然有序的。大公主早早就被安排在别处,有奶嬷嬷专门看护。顾盼芙给了高位见了礼,就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了,桌子上放着糕点和热茶。顾盼芙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环视了一圈,元充容这次来的挺早,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为了担心皇后,而是说不清的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皇后一直快到晌午也没有要生的迹象,紫兰紫玉死死的守在皇后身边。桌上的茶水换了三回,即便椅子有着靠背,依然坐的顾盼芙腰酸背痛,她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腰,生产是个力气活,陪产也是啊。 皇上本是下了朝就要过来,但前朝有紧急的军务要处理。从太宸宫过来的时候,太后也只是比皇上早到了一步。坐在上首,手上不断地捻着佛珠,嘴中念念有词,此刻的太后倒真是那莲座上的神佛了。皇上面上沉静表情淡淡,但看着他不同往日的坐姿,背脊微微挺直的样子也不是完全不担心。 “啊,”皇后的痛呼声音传来,宫人们的脚步也加快起来。顾盼芙轻捏了一下手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生产的场景了,可她还是会跟着一起紧张。即便是前世科技发达的时代,生孩子还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 里面隐隐传来稳婆的声音,紫玉匆匆出来又端了吃食匆匆进去。 或许是上天庇佑,三皇子的降生很是顺利,外面即将要西坠的金乌还闪耀着光芒,橙红色的晚霞铺满天空,为整个皇宫都披上一层黄色的轻纱。这对于古人来说乃是吉兆。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健康的皇子。”谢霄走到孩子面前,三皇子全身还红红的,没睁开眼睛。谢霄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孩子柔软的脸蛋,露出了很明显的笑容。 “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赏,统统有赏。” 众嫔妃全都是喜气洋洋的笑容,起身恭贺:“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皇后躺在内室,满头的汗渍,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三皇子就抱出去给皇上看了。听到了外面的恭贺声,皇后也舒了一口气,能安心的睡过去了。 “皇三子出生之时霞光漫天,是为吉兆,朕为其取单字珩为名,愿皇三子珩如美玉一般。”谢霄的确很重视这个嫡子,当下便为他取了名字。而且不与其他皇子一起用昭字作为字辈,而是使用单名,就足以见得皇帝的重视了。“珩”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因稀少而珍贵。 先不说有孩子的嫔妃如何,珍贵嫔第一个就没控制住表情,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是不是若是她也有孩子,皇上也会如此宠爱他们的孩子。 云昭容倒是没什么反应,在她看来,三皇子是嫡子,皇上要是不特殊一点,那就是皇上的问题了。赵美人站在后面一点,面上是和煦喜悦的笑意,甚至与身边的宫女小声的闲聊着三皇子长得极好,看着就健康的话。可藏在宫装下的手却死死的揪着袖子,指甲将绸缎的布料都掐破了。 皇后在凤仪宫坐月子,长公主进宫也看了好几回,抱着三皇子都不撒手。顾盼芙按照礼仪送了补品,并不往跟前凑,等到三皇子满月再去贺礼。 皇上之前就有计划,皇后诞下嫡子就会封赏天下,一般呢,有三种选择,减轻赋税,大赦天下,开恩科。大周的赋税一直很低,已经无可在降了。至于大赦天下,谢霄三年前登基已经大赦过一次了,短时间内不会再考虑。谢霄拿着朱笔在开恩科画了一个圈。 “明忠,传薛太傅,刘大学士和礼部尚书进宫。” 两仪殿议事一直进行到深夜,三位大臣被留下来用了晚膳。其实由于皇帝的独断专行,三位大臣只是被动的接受了皇上的通知,剩下时间都是在商讨细节以及皇帝留下来的任务,那就是说服所有的朝臣。 第三十一章 赵美人 三皇子的满月宴,是全上京贵族都紧紧盯住的事情。贺礼流水一样送进凤仪宫,只要不是过于厚重,皇后全都照单全收。皇后月子里养的极好,长公主担心她生产伤了身子,几乎快把公主府都搬进宫了。 满月宴这日,宫门刚开不久,长公主就进了宫。谢霄对于既是姑母又是岳母的长公主一向宽容,给了她可以随时可以进宫探望皇后的权利。长公主有着皇家人的自觉和矜持,并不会时常进宫。但自从有了外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长公主怀里抱着三皇子:“哎呦,我们阿珩长得真好。”皇帝给皇子赐了名字,皇后就一直阿珩阿珩的叫他,最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叫三皇子了。 “外祖母,给宝珠看看弟弟。”大公主谢宝珠扒着长公主的手腕,踮着脚看弟弟。 长公主示意大公主的奶嬷嬷将大公主抱在矮榻上,和大公主一起掀开襁褓的一角看三皇子。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笑着看着祖孙三人。她在为一会的满月宴做着准备。对于后宫女人来说,孩子的满月宴同时也是一种信号,意味着这位离开大家视线已久的嫔妃要重新回归了。紫兰领着几个小宫女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凤冠,珠光宝气,看的人眼花。 皇后站起身来,手指一一划过这些凤冠,最后停在一顶九凤珠花冠前。这一顶发冠不同于以往的样式,是一顶有着发压的前冠。皇后册封那年,内务府进献的。因为太过花哨,皇后很少戴,“就这顶,再去把本宫的那件正红色的宫装拿来。” 长公主听到女儿这句话,欣慰的道:“你是皇后,就该这个样子,以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你也要更有气势些,才能压得住那些不安分的。” 皇后有些无奈,听明白了长公主在说珍贵嫔,皇后一直都未曾把珍贵嫔放在眼里,可长公主将这个出身低又狐媚的女人视为皇后的假想敌。“母亲,皇上一直待我很好,相敬如宾。如今又给了阿珩如此尊贵的待遇。就算是宠爱哪个女人也没要压在我头上的意思,您放心。” “这不是新进宫了几位世家女。我听说有个顾荣华还挺受宠。” “母亲,那是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顾氏长得好,又懂事,对我也是很恭敬的。皇上多宠爱一些也无妨。”皇后笑了笑,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皇上。当年娶她并不是长公主拉了红线,他就同意了。皇上是看中了她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尊贵不说,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将会牢牢的跟他绑在一起。皇后的父亲,长公主的驸马是一个正直老实的人,皇帝将看管粮仓这种事交给自己的岳父,最起码放了一半的心。 长公主细品了一下前半句话,叹了口气。她与驸马夫妻和睦,感情很好,就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如此。看着女儿好似并不在乎皇上的感情如何,长公主把剩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这时,紫玉满脸喜意的进来道:“娘娘,长公主殿下,皇上,太后娘娘都到了。” 皇后也正好上完了口脂,朝着自己的母亲安抚的看了一眼,“母亲,我们该出去了,该开宴了。” 三皇子的洗三礼皇后还在坐月子,只简单办过就算。满月大办不止是皇后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皇后走在前面,一身拖尾正红色百鸟朝凤宫装,头顶的发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皇后的身材依旧丰满,微挑的凤目让她更加雍容华贵,气场全开。皇后身后跟着抱着三皇子的奶嬷嬷。长公主已经从另一侧领着大公主入席,坐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顾荣华,见她穿着嫩黄色的宫装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面,并没有多出风头。比起元充容和珍贵嫔来说,的确懂事很多。 皇上今日穿了一件金色的龙袍,皇后从奶嬷嬷手中抱过三皇子,皇上牵着皇后的手站在殿中央。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 太后笑容慈祥,送给了三皇子一柄玉如意,那是上乘的和田玉,用料讲究,做工精美。皇后亲自福身谢过太后,微妙的避开了太后想要触碰三皇子的手。太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又似毫无察觉的依旧笑着。 皇后娘娘请了几位全福太太为三皇子贺礼,明忠拿着一张长长的贺文在一旁高声念诵,玉如意金元宝快把三皇子的身上挂满了。顾盼芙看着三皇子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到处看,不自觉的就笑起来,她真心希望这个盛满祝福的孩子可以健康长大。 谢霄亲手为三皇子带上了一个黄色的围兜,三皇子被鲜艳的颜色吸引,张牙舞爪的去抓,谢霄看着好笑,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皇上对于三皇子的不同,宫外也是早有耳闻,但今日一见,之前听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几位世家命妇相视一笑,各自内心都有了盘算。 坐在下面的妃嫔们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怕是没人能够真心祝愿。珍贵嫔嫉妒的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只得低低的咳嗽,想要分散谢霄的注意。听到她的咳嗽声,长公主的眼刀立刻扫了过来。而坐在珍贵嫔身后的宋御女,痴痴的看着三皇子,眼珠跟着三皇子的动作而动。宋御女也养了两三个月了,其实还没全好,只是她生了死胎还没了宠爱,内务府太医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了,她再养着有什么用。 赵美人自满月宴开始,心就开始不断地下坠。好不容易撑着这口气回到了自己的锦华轩,宫女端上来了一杯茶,赵美人轻啜了一口。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这么烫的茶也敢端给我,螺黛,给我掌嘴。” 小宫女跪在她脚下,不住的扣头:“美人恕罪,美人恕罪。” 螺黛心想,主子心情不好。谁触霉头谁就只能受罪了,她抬起小宫女的下巴,啪,啪就是两巴掌。 “接着打,”赵美人声音不大,甚至算的上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很是恶毒。 扇巴掌的声音接连响起,小宫女的痛苦哀切的哭求声听在赵美人的耳里却像是仙乐,抚平了堵在她心口的那股戾气。螺黛的巴掌打的太狠,小宫女的脸逐渐发肿,最后口角流血连求饶声都说不出来。 赵美人皱了一下眉:“好了,让她下去。” “还不快滚下去。”螺黛最后给了小宫女一巴掌,那小宫女谢了恩,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主子别气,咱们二皇子冰雪聪明,皇上定能喜爱的。”螺青看着主子像是消气了,小心翼翼的重新端来一杯茶。 赵美人没接,扫了螺青一眼。螺青忙低下头去:“主子,二皇子还小,主子要沉住气啊,日子还长着呢。” 赵美人又何尝不知,只她心绪难平,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情。当年明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皇上刚开始是没有怀疑她。若不是珍贵嫔仗着受宠咬死了她,成日里在皇上身边吹枕边风。她也不至于生了孩子就失宠了,进了宫就封了一个美人,宫内宫外的嘲笑她。连累二皇子被人说闲话跟着她受苦。一想到二皇子,赵美人就红了眼眶,那孩子乖巧懂事,今年都五岁了,因为她皇上都不肯给二皇子一个眼神,从出生到现在连自己的父皇都没见过几面。 安亦双,你害我至此,我怎么可能还让你有好日子过呢? “螺青,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慢慢的跟宋御女接触接触,能搭上话就行,不必太过要好。”赵美人看见了宋御女看着三皇子的样子,这是一步好棋,她得好好利用才是。 “娘,娘,孩儿听说您今天去看三弟弟,弟弟好玩么?”赵美人正跟螺青说到关键之处,二皇子谢昭行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抱住赵美人的小腿。赵美人立刻收住话头,又看了一眼螺青,螺青略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好玩,弟弟很小,阿行要好好跟弟弟相处啊。”赵美人敛了敛眼睑,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的眼中翻滚的情绪。“阿行今日去哪里玩了?” “我想父皇,我好久都没见他了。所以孩儿去了太宸宫,可那里的太监告诉我,父皇去看弟弟了。”二皇子还小,根本藏不住自己失望的语气和表情。 赵美人看的一阵心痛,强忍住心中又起的戾气,尽量温柔的对二皇子道:“你父皇有些忙,既然阿行想他了,娘明日去请你父皇来好不好?” 二皇子眼睛一亮,“好。” “那阿行要好好的读书,明日你父皇来了读给他听。” “好,娘,我今天还去了后面的百兽园,有一只白色的兔子,兔子。。。”二皇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兴奋的说自己今天看到的东西。 赵美人轻轻摸着儿子的头,听着儿子絮絮叨叨的与自己讲话。阿行,娘会给你最好的,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第三十一章 赵美人 三皇子的满月宴,是全上京贵族都紧紧盯住的事情。贺礼流水一样送进凤仪宫,只要不是过于厚重,皇后全都照单全收。皇后月子里养的极好,长公主担心她生产伤了身子,几乎快把公主府都搬进宫了。 满月宴这日,宫门刚开不久,长公主就进了宫。谢霄对于既是姑母又是岳母的长公主一向宽容,给了她可以随时可以进宫探望皇后的权利。长公主有着皇家人的自觉和矜持,并不会时常进宫。但自从有了外孙,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长公主怀里抱着三皇子:“哎呦,我们阿珩长得真好。”皇帝给皇子赐了名字,皇后就一直阿珩阿珩的叫他,最后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叫三皇子了。 “外祖母,给宝珠看看弟弟。”大公主谢宝珠扒着长公主的手腕,踮着脚看弟弟。 长公主示意大公主的奶嬷嬷将大公主抱在矮榻上,和大公主一起掀开襁褓的一角看三皇子。 皇后坐在梳妆台前,笑着看着祖孙三人。她在为一会的满月宴做着准备。对于后宫女人来说,孩子的满月宴同时也是一种信号,意味着这位离开大家视线已久的嫔妃要重新回归了。紫兰领着几个小宫女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凤冠,珠光宝气,看的人眼花。 皇后站起身来,手指一一划过这些凤冠,最后停在一顶九凤珠花冠前。这一顶发冠不同于以往的样式,是一顶有着发压的前冠。皇后册封那年,内务府进献的。因为太过花哨,皇后很少戴,“就这顶,再去把本宫的那件正红色的宫装拿来。” 长公主听到女儿这句话,欣慰的道:“你是皇后,就该这个样子,以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你也要更有气势些,才能压得住那些不安分的。” 皇后有些无奈,听明白了长公主在说珍贵嫔,皇后一直都未曾把珍贵嫔放在眼里,可长公主将这个出身低又狐媚的女人视为皇后的假想敌。“母亲,皇上一直待我很好,相敬如宾。如今又给了阿珩如此尊贵的待遇。就算是宠爱哪个女人也没要压在我头上的意思,您放心。” “这不是新进宫了几位世家女。我听说有个顾荣华还挺受宠。” “母亲,那是皇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顾氏长得好,又懂事,对我也是很恭敬的。皇上多宠爱一些也无妨。”皇后笑了笑,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皇上。当年娶她并不是长公主拉了红线,他就同意了。皇上是看中了她长公主之女的身份,尊贵不说,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将会牢牢的跟他绑在一起。皇后的父亲,长公主的驸马是一个正直老实的人,皇帝将看管粮仓这种事交给自己的岳父,最起码放了一半的心。 长公主细品了一下前半句话,叹了口气。她与驸马夫妻和睦,感情很好,就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如此。看着女儿好似并不在乎皇上的感情如何,长公主把剩下的话也就咽了回去。 这时,紫玉满脸喜意的进来道:“娘娘,长公主殿下,皇上,太后娘娘都到了。” 皇后也正好上完了口脂,朝着自己的母亲安抚的看了一眼,“母亲,我们该出去了,该开宴了。” 三皇子的洗三礼皇后还在坐月子,只简单办过就算。满月大办不止是皇后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皇后走在前面,一身拖尾正红色百鸟朝凤宫装,头顶的发冠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皇后的身材依旧丰满,微挑的凤目让她更加雍容华贵,气场全开。皇后身后跟着抱着三皇子的奶嬷嬷。长公主已经从另一侧领着大公主入席,坐下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用余光看了一眼顾荣华,见她穿着嫩黄色的宫装安安静静的坐在下面,并没有多出风头。比起元充容和珍贵嫔来说,的确懂事很多。 皇上今日穿了一件金色的龙袍,皇后从奶嬷嬷手中抱过三皇子,皇上牵着皇后的手站在殿中央。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后娘娘。” “平身。” 太后笑容慈祥,送给了三皇子一柄玉如意,那是上乘的和田玉,用料讲究,做工精美。皇后亲自福身谢过太后,微妙的避开了太后想要触碰三皇子的手。太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又似毫无察觉的依旧笑着。 皇后娘娘请了几位全福太太为三皇子贺礼,明忠拿着一张长长的贺文在一旁高声念诵,玉如意金元宝快把三皇子的身上挂满了。顾盼芙看着三皇子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到处看,不自觉的就笑起来,她真心希望这个盛满祝福的孩子可以健康长大。 谢霄亲手为三皇子带上了一个黄色的围兜,三皇子被鲜艳的颜色吸引,张牙舞爪的去抓,谢霄看着好笑,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手指。 皇上对于三皇子的不同,宫外也是早有耳闻,但今日一见,之前听闻不过是冰山一角。几位世家命妇相视一笑,各自内心都有了盘算。 坐在下面的妃嫔们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怕是没人能够真心祝愿。珍贵嫔嫉妒的维持不住自己的笑容,只得低低的咳嗽,想要分散谢霄的注意。听到她的咳嗽声,长公主的眼刀立刻扫了过来。而坐在珍贵嫔身后的宋御女,痴痴的看着三皇子,眼珠跟着三皇子的动作而动。宋御女也养了两三个月了,其实还没全好,只是她生了死胎还没了宠爱,内务府太医院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她了,她再养着有什么用。 赵美人自满月宴开始,心就开始不断地下坠。好不容易撑着这口气回到了自己的锦华轩,宫女端上来了一杯茶,赵美人轻啜了一口。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这么烫的茶也敢端给我,螺黛,给我掌嘴。” 小宫女跪在她脚下,不住的扣头:“美人恕罪,美人恕罪。” 螺黛心想,主子心情不好。谁触霉头谁就只能受罪了,她抬起小宫女的下巴,啪,啪就是两巴掌。 “接着打,”赵美人声音不大,甚至算的上温柔,可说出口的话却很是恶毒。 扇巴掌的声音接连响起,小宫女的痛苦哀切的哭求声听在赵美人的耳里却像是仙乐,抚平了堵在她心口的那股戾气。螺黛的巴掌打的太狠,小宫女的脸逐渐发肿,最后口角流血连求饶声都说不出来。 赵美人皱了一下眉:“好了,让她下去。” “还不快滚下去。”螺黛最后给了小宫女一巴掌,那小宫女谢了恩,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主子别气,咱们二皇子冰雪聪明,皇上定能喜爱的。”螺青看着主子像是消气了,小心翼翼的重新端来一杯茶。 赵美人没接,扫了螺青一眼。螺青忙低下头去:“主子,二皇子还小,主子要沉住气啊,日子还长着呢。” 赵美人又何尝不知,只她心绪难平,忍不住想起当年的事情。当年明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皇上刚开始是没有怀疑她。若不是珍贵嫔仗着受宠咬死了她,成日里在皇上身边吹枕边风。她也不至于生了孩子就失宠了,进了宫就封了一个美人,宫内宫外的嘲笑她。连累二皇子被人说闲话跟着她受苦。一想到二皇子,赵美人就红了眼眶,那孩子乖巧懂事,今年都五岁了,因为她皇上都不肯给二皇子一个眼神,从出生到现在连自己的父皇都没见过几面。 安亦双,你害我至此,我怎么可能还让你有好日子过呢? “螺青,你去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慢慢的跟宋御女接触接触,能搭上话就行,不必太过要好。”赵美人看见了宋御女看着三皇子的样子,这是一步好棋,她得好好利用才是。 “娘,娘,孩儿听说您今天去看三弟弟,弟弟好玩么?”赵美人正跟螺青说到关键之处,二皇子谢昭行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抱住赵美人的小腿。赵美人立刻收住话头,又看了一眼螺青,螺青略点了一下头,出去了。 “好玩,弟弟很小,阿行要好好跟弟弟相处啊。”赵美人敛了敛眼睑,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的眼中翻滚的情绪。“阿行今日去哪里玩了?” “我想父皇,我好久都没见他了。所以孩儿去了太宸宫,可那里的太监告诉我,父皇去看弟弟了。”二皇子还小,根本藏不住自己失望的语气和表情。 赵美人看的一阵心痛,强忍住心中又起的戾气,尽量温柔的对二皇子道:“你父皇有些忙,既然阿行想他了,娘明日去请你父皇来好不好?” 二皇子眼睛一亮,“好。” “那阿行要好好的读书,明日你父皇来了读给他听。” “好,娘,我今天还去了后面的百兽园,有一只白色的兔子,兔子。。。”二皇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兴奋的说自己今天看到的东西。 赵美人轻轻摸着儿子的头,听着儿子絮絮叨叨的与自己讲话。阿行,娘会给你最好的,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第三十二章 那是谁 三皇子的满月办完,开恩科的消息也颁布下去好几日了。不说全大周,就是上京的学子已经把布告栏的那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谢霄倚靠在两仪殿的矮榻上,很没形象的半躺着翻手中的册子,那上面是一些空缺或者即将空缺的职位。谢霄想要培养的是可以完全为自己所用的纯臣,自然要安插在比较重要的位置。他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内阁侍读、光禄寺少卿和大理寺少卿上。 “明忠,这个时候,书院是不是都开学了?”谢霄突然心血来潮,将册子往矮桌上一扔,坐起身来。 “是,皇上,这开恩科的消息一出啊,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涌来京都了,学院都提前开学了呢。”明忠笑的一脸谄媚,他清楚皇上近来最上心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能说到皇上心坎上。 “把谢荐叫来,朕要出宫。”谢霄站起来,要去内室里换衣服。伸开双臂一转头发现明忠还站在那,有些惊悚的看着他。谢霄皱眉,“狗奴才,还不快点滚过来。” 明忠一个激灵,叫了守门的徒弟福九去请禁军统领谢荐,自己慌忙上前去帮谢霄换衣服。谢荐是谢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皇室宗亲,武艺高强,只听谢霄一人的话。谢霄登基,就力排众议将谢荐推上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当时也有不少大臣反对,被谢霄一句,禁军乃朕亲卫,怼的哑口无言。 谢霄挑了一件花纹极少的淡青色长袍,就领着明忠和谢荐出宫了。 “公子,臣听闻,今日有学子在流云水榭举办诗会,公子不妨前往一观。”能呆在谢霄身边都是个顶个的机灵人,谢荐一听皇上要出宫,就问了下属今日京中有什么新鲜事。 谢霄笑着瞧了他一眼:“那就去瞧一瞧。” 顾华思二月份才跟随老师从云州拜访完付老先生而归。他是想休息几天就尽快回到书院,却被老侯爷严令压在了家中。 这才听闻三妹妹选秀进了宫,他不太赞同的问过老侯爷,但老侯爷的话却让他沉默下来。老侯爷说,若是父亲有他一半的上进他也不至于辛苦为候府谋划,时不待我。 顾华思算是世家子中的名人了,听说他回京,世家子和学子都来邀约。他挑挑拣拣最后受邀参加诗会,但到了现场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手里拿着玉杯把玩。他这一个月来,也细细思量了老侯爷的话,并非家中人认为的那样不想入仕,相反,老师曾说他最适合朝堂。但老师也曾告诫过他,若是心中野性难驯,也不要过早的定下来。所以顾华思跟随老师到处求学,磨炼心性,消磨那颗跃跃欲试想要寻求冒险和刺激的心。 水榭中央的木台之上,学子们高谈阔论,从诗词歌赋谈到写作文章,从风花雪月说到朝堂政论。大周对于言论上还算宽容,学子之间谈论政见思想也是很常见的,现下最为推崇的便是儒家学者的思想。其中站在木台上的李姓学子口才最好,以“法古无过,循礼无邪”为中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赢得了一众学子的雷鸣般的掌声。 意思就是说效仿古法没有错,遵循旧礼不会出偏差。席间学子纷纷举例,一时之间众人对这种思想的推崇达到了顶峰,或许是无人反对,全都在附和而论。一些守旧古板的学子胆子大起来,开始拿当今皇上颁布的降爵袭爵的政令以及即将要推行出去的土地法令,军事法令作比,隐晦的说皇上最后会自食恶果。 坐在阁楼之上的谢霄一行人,明忠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谢荐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皇上,张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还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谢霄手里拿着一只橘子抛着玩:“你们紧张什么,难不成朕会为了几句话杀了他们不成。”谢霄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下一句却冷下语气,表情淡淡,“这世间的学者众多,朕也不能都杀了不是?” 明忠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抬眼正跟禁军统领谢荐对上,两人都选择了闭嘴,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下面。 阁楼下的学子们不知道,他们正在当今皇上的雷点上蹦迪。谢霄当皇子求学之时,就不赞同当时的邹太傅儒家学说,他并不是完全摒弃,而是认为治理一个国家需要的是切实的法度,法令的改革建立和完善会推动一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父皇准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死都没能完成改革。是他登基之后,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才将降爵法令强行推下去。前几日,他不过说是要巡查京郊大营,就遭到一堆人的阻挠,这帮人真是活腻歪了。 “嗤,”就在下面氛围热火朝天,突然想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这嗤笑声太明显,让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间。众人寻着声音而去,就见角落里一位公子,一身月白华袍,黑发束冠,矜贵俊雅。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容,眼中闲适的有些漠然,分明是分离开的两种情绪,让人却不觉违和。 顾华思坐在下面听了半天了,这些个学子一个个认为自己是儒学的代表人,在那里大放厥词。他声音很淡,但出口的话带着傲气,“众位兄台,将儒学如此一概而括,却还好意思将自己视为学子么?” 一句话,怼的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学子们瞪大了眼睛。顾华思特意朝着李姓学子笑了笑:“学而不精,丢人现眼。” 那李姓学子当即就坐不住了,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疾言厉色:“兄台如此有底气,不如兄台来论一论今日的话题。” 顾华思依旧坐着,连动作都没变一下,“按照‘法古循礼’的主张,就是一切要学过去的样子,追求守旧复辟。既如此,前人仁爱友善,无纷争战乱,为何前朝三世而亡。” 此话一出,水榭之中落针可闻。片刻后,又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李姓学子憋的脸色通红,搜刮了一肚子的话也没能憋出反驳的话来。 顾华思不在看他,继续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当今皇上改革法令是为民生,众位不去担心自己这次开恩科能不能金榜题名,却在这里人云亦云,沽名钓誉。”顾华思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折扇晃了晃,“早知是这样的诗会,我就不来了,无趣的很。” 顾华思撇下一众人等,自己往水榭外走去,白白浪费了他的时间,还不如去找老师喝茶。 “公子请留步。”顾华思回头,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朝着他拱手。 “公子文采斐然,我们家公子与您一见如故,想邀您前往阁楼一叙。”中年人又指了指身后的阁楼,顾华思抬头望去,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青衫玉立,一个黑衣劲装,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顾华思温和一笑:“承蒙公子厚爱,只是在下多喝了几杯酒。现在有些醉了,不好失态前去赴约。还请见谅,若是有缘定会再见。”顾华思朝着中年人一点头,也不等他接话,转身走了。 明忠没完成任务,蹑手蹑脚的上了阁楼,然后就听见皇上问:“人呢,没请到?” 明忠讪讪的笑了一下,“这。。。那公子说他喝醉了酒,不好来惊扰圣驾。” “哼,”谢霄冷哼了一声,“朕瞧着他怎么有些眼熟?”刚刚顾华思的话引得谢霄侧目,多看了几眼,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熟。 “奴才看着也是。。。”明忠近距离的与顾华思说上话,想了想那公子的笑容,呦呵,明忠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奴才看着那公子与顾荣华好似有几分相似。” “嗯?”谢霄看了一眼明忠,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像。“朕记得安阳侯有个孙子在鹿鸣书院求学?” “是,大房的嫡长孙,名唤顾华思。”站在一旁没出声的谢荐回道,作为谢霄的禁军统领,他的职责不止是护卫皇上,还有另一个帮皇上收集情报的身份。谢霄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禁军的利用价值压榨出来。 “去查查。”谢霄走下阁楼,今日出宫也算是有意外收获了。他又随便在外面逛了逛,路过一个卖粘糕的小摊,买了一份。 “回宫。” 明忠端着粘糕,一路上还在纳闷,皇上从来不吃这些小吃,买了干嘛?谢霄就已经衣服都没换,回了宫径直去了微雨小筑。 顾盼芙还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透气,就听见门口,“参见皇上”的声音。略有些诧异的睁开眼,谢霄穿了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袍朝她走来。 “皇上万福。”顾盼芙行礼,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皇上这是出宫了么?” 谢霄一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机灵鬼。” 顾盼芙娇羞的摸了摸鼻子,看见了明忠手上拿的东西。“呀,那是给嫔妾的么?” 明忠很有眼色的把粘糕递给了顾盼芙,顾盼芙直接用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好吃!”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指尖。 谢霄眼底暗了暗,揽着她坐到躺椅上,“脏不脏,洗手了么?” 顾盼芙也不回他的话,突然倾身在谢霄的唇上吻了一下。脸红的小声道:“谢谢皇上。” “别大白天就勾着朕。”谢霄声音有些低沉,抱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芙儿家中是不是有一个兄长。” 顾盼芙继续吃着粘糕,说话含含糊糊的:“是,嫡出的兄长。前些时日,家中还来信说兄长游学归家,还给嫔妾带了礼物呢。” “芙儿与兄长感情很好?” “当然,兄长性子好。总给嫔妾带礼物,小时候还给嫔妾堆雪人呢。”顾盼芙奇怪的瞧了谢霄一眼。 谢霄闷笑,搂着她道:“那今年冬天朕也陪芙儿堆雪人。” 第三十二章 那是谁 三皇子的满月办完,开恩科的消息也颁布下去好几日了。不说全大周,就是上京的学子已经把布告栏的那条街围的水泄不通。 谢霄倚靠在两仪殿的矮榻上,很没形象的半躺着翻手中的册子,那上面是一些空缺或者即将空缺的职位。谢霄想要培养的是可以完全为自己所用的纯臣,自然要安插在比较重要的位置。他眯了眯眼,视线停留在内阁侍读、光禄寺少卿和大理寺少卿上。 “明忠,这个时候,书院是不是都开学了?”谢霄突然心血来潮,将册子往矮桌上一扔,坐起身来。 “是,皇上,这开恩科的消息一出啊,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涌来京都了,学院都提前开学了呢。”明忠笑的一脸谄媚,他清楚皇上近来最上心的事情,说什么样的话能说到皇上心坎上。 “把谢荐叫来,朕要出宫。”谢霄站起来,要去内室里换衣服。伸开双臂一转头发现明忠还站在那,有些惊悚的看着他。谢霄皱眉,“狗奴才,还不快点滚过来。” 明忠一个激灵,叫了守门的徒弟福九去请禁军统领谢荐,自己慌忙上前去帮谢霄换衣服。谢荐是谢霄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皇室宗亲,武艺高强,只听谢霄一人的话。谢霄登基,就力排众议将谢荐推上了禁军统领的位置,当时也有不少大臣反对,被谢霄一句,禁军乃朕亲卫,怼的哑口无言。 谢霄挑了一件花纹极少的淡青色长袍,就领着明忠和谢荐出宫了。 “公子,臣听闻,今日有学子在流云水榭举办诗会,公子不妨前往一观。”能呆在谢霄身边都是个顶个的机灵人,谢荐一听皇上要出宫,就问了下属今日京中有什么新鲜事。 谢霄笑着瞧了他一眼:“那就去瞧一瞧。” 顾华思二月份才跟随老师从云州拜访完付老先生而归。他是想休息几天就尽快回到书院,却被老侯爷严令压在了家中。 这才听闻三妹妹选秀进了宫,他不太赞同的问过老侯爷,但老侯爷的话却让他沉默下来。老侯爷说,若是父亲有他一半的上进他也不至于辛苦为候府谋划,时不待我。 顾华思算是世家子中的名人了,听说他回京,世家子和学子都来邀约。他挑挑拣拣最后受邀参加诗会,但到了现场却提不起多大的兴趣,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手里拿着玉杯把玩。他这一个月来,也细细思量了老侯爷的话,并非家中人认为的那样不想入仕,相反,老师曾说他最适合朝堂。但老师也曾告诫过他,若是心中野性难驯,也不要过早的定下来。所以顾华思跟随老师到处求学,磨炼心性,消磨那颗跃跃欲试想要寻求冒险和刺激的心。 水榭中央的木台之上,学子们高谈阔论,从诗词歌赋谈到写作文章,从风花雪月说到朝堂政论。大周对于言论上还算宽容,学子之间谈论政见思想也是很常见的,现下最为推崇的便是儒家学者的思想。其中站在木台上的李姓学子口才最好,以“法古无过,循礼无邪”为中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赢得了一众学子的雷鸣般的掌声。 意思就是说效仿古法没有错,遵循旧礼不会出偏差。席间学子纷纷举例,一时之间众人对这种思想的推崇达到了顶峰,或许是无人反对,全都在附和而论。一些守旧古板的学子胆子大起来,开始拿当今皇上颁布的降爵袭爵的政令以及即将要推行出去的土地法令,军事法令作比,隐晦的说皇上最后会自食恶果。 坐在阁楼之上的谢霄一行人,明忠大气都不敢喘,也不敢去看皇上的脸色。谢荐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皇上,张张嘴想缓和一下气氛,还是半句话都没说出来。谢霄手里拿着一只橘子抛着玩:“你们紧张什么,难不成朕会为了几句话杀了他们不成。”谢霄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调笑意味,下一句却冷下语气,表情淡淡,“这世间的学者众多,朕也不能都杀了不是?” 明忠默默的咽了一口口水,抬眼正跟禁军统领谢荐对上,两人都选择了闭嘴,转过头去继续看着下面。 阁楼下的学子们不知道,他们正在当今皇上的雷点上蹦迪。谢霄当皇子求学之时,就不赞同当时的邹太傅儒家学说,他并不是完全摒弃,而是认为治理一个国家需要的是切实的法度,法令的改革建立和完善会推动一个国家的进步和发展。父皇准备了这么多年,一直到死都没能完成改革。是他登基之后,所谓的新官上任三把火才将降爵法令强行推下去。前几日,他不过说是要巡查京郊大营,就遭到一堆人的阻挠,这帮人真是活腻歪了。 “嗤,”就在下面氛围热火朝天,突然想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声。这嗤笑声太明显,让所有的声音都停顿了一瞬间。众人寻着声音而去,就见角落里一位公子,一身月白华袍,黑发束冠,矜贵俊雅。脸上是温温柔柔的笑容,眼中闲适的有些漠然,分明是分离开的两种情绪,让人却不觉违和。 顾华思坐在下面听了半天了,这些个学子一个个认为自己是儒学的代表人,在那里大放厥词。他声音很淡,但出口的话带着傲气,“众位兄台,将儒学如此一概而括,却还好意思将自己视为学子么?” 一句话,怼的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学子们瞪大了眼睛。顾华思特意朝着李姓学子笑了笑:“学而不精,丢人现眼。” 那李姓学子当即就坐不住了,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疾言厉色:“兄台如此有底气,不如兄台来论一论今日的话题。” 顾华思依旧坐着,连动作都没变一下,“按照‘法古循礼’的主张,就是一切要学过去的样子,追求守旧复辟。既如此,前人仁爱友善,无纷争战乱,为何前朝三世而亡。” 此话一出,水榭之中落针可闻。片刻后,又响起窃窃私语之声,李姓学子憋的脸色通红,搜刮了一肚子的话也没能憋出反驳的话来。 顾华思不在看他,继续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当今皇上改革法令是为民生,众位不去担心自己这次开恩科能不能金榜题名,却在这里人云亦云,沽名钓誉。”顾华思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折扇晃了晃,“早知是这样的诗会,我就不来了,无趣的很。” 顾华思撇下一众人等,自己往水榭外走去,白白浪费了他的时间,还不如去找老师喝茶。 “公子请留步。”顾华思回头,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站在他身后朝着他拱手。 “公子文采斐然,我们家公子与您一见如故,想邀您前往阁楼一叙。”中年人又指了指身后的阁楼,顾华思抬头望去,阁楼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青衫玉立,一个黑衣劲装,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顾华思温和一笑:“承蒙公子厚爱,只是在下多喝了几杯酒。现在有些醉了,不好失态前去赴约。还请见谅,若是有缘定会再见。”顾华思朝着中年人一点头,也不等他接话,转身走了。 明忠没完成任务,蹑手蹑脚的上了阁楼,然后就听见皇上问:“人呢,没请到?” 明忠讪讪的笑了一下,“这。。。那公子说他喝醉了酒,不好来惊扰圣驾。” “哼,”谢霄冷哼了一声,“朕瞧着他怎么有些眼熟?”刚刚顾华思的话引得谢霄侧目,多看了几眼,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眼熟。 “奴才看着也是。。。”明忠近距离的与顾华思说上话,想了想那公子的笑容,呦呵,明忠轻轻倒吸了一口气,“奴才看着那公子与顾荣华好似有几分相似。” “嗯?”谢霄看了一眼明忠,细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有点像。“朕记得安阳侯有个孙子在鹿鸣书院求学?” “是,大房的嫡长孙,名唤顾华思。”站在一旁没出声的谢荐回道,作为谢霄的禁军统领,他的职责不止是护卫皇上,还有另一个帮皇上收集情报的身份。谢霄秉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把禁军的利用价值压榨出来。 “去查查。”谢霄走下阁楼,今日出宫也算是有意外收获了。他又随便在外面逛了逛,路过一个卖粘糕的小摊,买了一份。 “回宫。” 明忠端着粘糕,一路上还在纳闷,皇上从来不吃这些小吃,买了干嘛?谢霄就已经衣服都没换,回了宫径直去了微雨小筑。 顾盼芙还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透气,就听见门口,“参见皇上”的声音。略有些诧异的睁开眼,谢霄穿了一身朴素的青色长袍朝她走来。 “皇上万福。”顾盼芙行礼,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皇上这是出宫了么?” 谢霄一笑,捏了一下她的鼻尖,“机灵鬼。” 顾盼芙娇羞的摸了摸鼻子,看见了明忠手上拿的东西。“呀,那是给嫔妾的么?” 明忠很有眼色的把粘糕递给了顾盼芙,顾盼芙直接用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好吃!”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指尖。 谢霄眼底暗了暗,揽着她坐到躺椅上,“脏不脏,洗手了么?” 顾盼芙也不回他的话,突然倾身在谢霄的唇上吻了一下。脸红的小声道:“谢谢皇上。” “别大白天就勾着朕。”谢霄声音有些低沉,抱着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芙儿家中是不是有一个兄长。” 顾盼芙继续吃着粘糕,说话含含糊糊的:“是,嫡出的兄长。前些时日,家中还来信说兄长游学归家,还给嫔妾带了礼物呢。” “芙儿与兄长感情很好?” “当然,兄长性子好。总给嫔妾带礼物,小时候还给嫔妾堆雪人呢。”顾盼芙奇怪的瞧了谢霄一眼。 谢霄闷笑,搂着她道:“那今年冬天朕也陪芙儿堆雪人。” 第三十三章 闹起来了 “顾荣华得皇上偏爱,本宫看着人都明媚的许多。” 顾盼芙今天起的早,趴在床上看着谢霄换衣服。谢霄只觉得如芒在背,那目光热烈的好像一只大猫在他身上舔了一遍。有些气急败坏的给了顾盼芙一个法式热吻才走。梳妆照镜子的时候顾盼芙才发现下唇略有些肿,她摸了摸下唇,不由得大笑出声。 想着春日的早上凉爽宜人,便早些出门,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往凤仪宫走。 “见过嘉妃娘娘。”顾盼芙微微福身,看着叫住她的嘉妃。 嘉妃一身墨绿色宫装,满身玉翠。她出身南玉国,对玉饰的喜爱几乎达到了疯魔的地步,只要她出现,必定是带着满头的玉饰。她坐在步撵之上,早已没有了当初南玉公主的自由奔放,也不会再把公主的身份时时挂在嘴边。毕竟是个有封号的妃位,日子过得自然不错,就是没什么宠爱罢了。 赵嘉进宫这么些日子,就算再蠢,也反应过来皇上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南玉国的钱。她难过了好久,整个人都灰败了许多。心中觉得自己是死心了,但是看到皇上宠爱别人,也免不得有些发酸。 “娘娘这身墨绿色的宫装很衬娘娘。”顾盼芙听出嘉妃的语气没有恶意,也乐意与人说笑几句。她向来都是你什么脸色,我什么脸色。 嘉妃笑了笑,与顾盼芙结伴一起去凤仪宫请安。 “皇上待顾姐姐果真是不同的,出宫都记得姐姐。”薛选侍在皇后没出来之前一句话不说,见皇后来了,立刻说了这么一句挑拨的话。 顾盼芙的视线瞟了一眼薛选侍,薛知纯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心中了然,薛太傅受命主持恩科,本受到薛太傅即将告老影响的薛氏,一时间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对比你来说,皇上待我的确非常不同。”顾盼芙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就见不得薛知纯日子好过,是不是得给薛知纯找点事做,否则怎么能管住这张嘴呢? “顾荣华倒是牙尖嘴利。”元充容心里有气,这个月皇上就去了两次柔福宫。家里还总催着她生个皇子,元充容甩了甩帕子,话说的容易,她自己怎么生,还不都是因为这些个狐媚子。 “好了,”皇后打断了嫔妃们的唇枪舌剑,“虞荣华小产,需要静养,你们也少去打扰。”皇后话有所指,看了一眼薛选侍。 薛知纯轻蹙了一下眉又赶快松开了。 “本宫得了几支好看的珠花,一会你们都选一支。皇上忙于朝政,本宫希望后宫可以和睦相处,不要在惹出事端,让皇上烦心。” “是,臣妾,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顾盼芙回了微雨小筑,手里拿着皇后赏的珠花,是一大朵芙蓉花,上面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她拨弄了一下蝴蝶的翅膀,美眸凝笑:“我怎么瞧着薛选侍的笑这么刺眼呢?” “主子?” 顾盼芙摇了摇头,“没什么,去把马嬷嬷叫来。” 马嬷嬷没来的那么快,而是有一会了才打开珠帘进来。不等顾盼芙询问,马嬷嬷就道:“主子,奴婢知道那个太监是谁了。” 这倒是另顾盼芙惊讶了一番,“是谁?” 马嬷嬷也不卖关子,“是内务府负责换蜡烛的一个太监,名字叫做王忠。奴婢前个去拿名册的时候,都在议论,说这个王忠也不知道最近在哪发了财,老娘的病治了。还有闲钱拿去堵了。”宫中私下里对食,赌博都是屡见不鲜了。只要不闹到主子跟前,都是默认的。“奴婢听着有点不太对,就找人留意了一下,这王忠上个月还找人到处借钱给老娘治病,这个月却忽然就有钱了。” “秋水阁还送过第二次银子么?”顾盼芙点点头。 “没再送过了。” “那个送银子的洒扫小宫女呢?” “还在秋水阁做活。” 顾盼芙沉思了一下,薛知纯不是能被威胁的人,肯定不会再送第二次银子。那个太监不一定是这个叫王忠的。她随后又莞尔,是哪个太监也不关她的事。她只要把消息透出去,等着看戏就行了,也不知道薛选侍喜不喜欢她送的这份礼物。 “照着之前说的去做。” “是。” 虞荣华的身子其实已经无碍,月份小她又年轻,正是好修养的时候。皇后宽宏,多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锦瑟锦绣怕虞荣华总是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就劝着她出去走走。 大概是两个人说的次数多了,虞荣华最后也是妥协了。一连几日被锦瑟锦绣扶着到处走走,春天的景色生机勃勃,带着新生和希望,让虞浅月快要崩坏的神精也好了许多。 这日,一行人路过一处假山,听到几个宫女正说着悄悄话。锦瑟本要去把她们驱赶走,却听见一个宫女道:“这虞荣华也是可怜,平白没了孩子。” “谁说不是,这宫中子嗣少,多一个都是稀世珍宝。唉,可惜了,你看宋御女也没生下来。”另一个宫女接话。 “那宋御女是意外呀,谁知道皇嗣难产。虞荣华嘛,可不一定。”这句话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是一个戴着粉色珠花的宫女。 “啊,”“我的天爷,” 锦瑟的脚步顿住,慌乱的回头去看自家主子。虞浅月的脸色苍白,一丝表情也没有,一把拉住锦瑟的手腕制止她去驱赶那几个宫女。 “你们不知道,内务府有个太监最近不知道在哪发了财。都敢去赌了,就有人问他哪来的钱,”粉色珠花宫女的声音兴致勃勃,“他就说神神秘秘的说自己干了件大事,雇主为了堵他的嘴,给了他一大笔钱。” 宫女背对着虞浅月的方向,说的太入迷根本没察觉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惊恐。“虞,虞荣华!” 粉色珠花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抖着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就着跪着的姿势,转到虞浅月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荣华恕罪,荣华恕罪,奴婢胡言乱语,奴婢胡言乱语。” 这宫女怕的狠了,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全身抖如筛糠。 虞浅月脑子里全是有人害了她的孩子,拽着锦瑟的手用力到青白。“锦绣,带上她,去太宸宫。”她咽下几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液,才勉强从嘴中挤出这句话。 锦绣扶着她手也抖的厉害,可她要比虞浅月清醒,“主子,主子,不过是几个贱婢的胡言乱语,咱们没有证据。。。”,“啪,”锦绣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虞浅月狠狠一巴掌。主子的眼神黑沉沉的盯着她,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一旁的锦瑟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开口:“主子,皇上忙于朝政,我们冒然前去又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也很难为主子做主。主子,我们不如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生育了三皇子,定能明白主子的苦楚,为主子做主的。” 虞浅月似乎是听进去了,攥着锦瑟的手力道松了一点。锦瑟见状,又接着劝:“主子,您修养期间,皇后娘娘还送了很多补品。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处事公允。。。主子。。。” 虞浅月深吸了一口气:“带上着这个宫女,去凤仪宫。” 这事闹开的时候,顾盼芙给顾华思写的信正到尾声,皇上前几日提起兄长定是有些用意的,她在信中稍微提了一句,也让兄长心中有数。禄祁进来禀报皇后召见,顾盼芙着急去看戏,匆匆给信结尾,塞到禄祁手里:“一定要送到我兄长手中,旁的人谁都不行。” 顾盼芙以为以自己的速度来的够快了,没成想,基本都到了。看见凤仪宫门口的福九,挑了挑眉,皇上都来了? “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顾盼芙进来的时候,殿中央跪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宫女,一个拼命叩头的太监。 “起来。”皇后表情淡淡,和坐在上首的皇帝如出一辙。 “王忠,皇后娘娘问话,还敢欺瞒。”紫玉继续问话,声音严厉。 “既然不说,那就送进慎刑司。”皇后语气里带着冷意。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银子是跟奴才同住的圆子给的,奴才撞破了他半夜出门,威胁他要的。”王忠一听要给他送去慎刑司,不敢再狡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答道。 守在门口的凤仪宫大太监永德不用主子吩咐,立刻带着人去了内务府。没一会,那个叫圆子的太监就被提了上来,他应该是挣扎过,满脸的青紫。 “圆子,你的那些银钱哪来的?” 圆子一言不发,跪坐在殿内。“你不肯说,那就别怪皇上与本宫诛你九族了。”皇后冷冷的睨了一眼圆子,“来人。。。” “皇后娘娘!”圆子尖叫起来,在地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才招,奴才收了银子,在祈福的那日拌了虞荣华一脚,让虞荣华小产。”他又转头恶狠狠的看着王忠,“那日晚上出门拿银子,被王忠撞见,被他威胁。” 圆子说完,又跪行了几步:“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皇后娘娘放过奴才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是无辜的!” “谁指使你的?” “奴才不知道,是一个小宫女,说是奴才的同乡,奴才,奴才鬼迷了心窍。。。” 皇后微微皱眉,这宫里的宫女多了去了:“什么样子的宫女?” 圆子一脸死相,事已至此,他还隐瞒什么:“年龄不大,穿着纯灰色的布衣。但奴才曾瞧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颗黑痣。”宫中宫女的服饰都是特定的,比如含露含蕊这样的一等宫女,就可以穿一些颜色不同的服饰,只是没有花纹而已。再往下就只能穿固定的颜色,圆子所说的是各宫之外的其他宫女,这算的上海底捞针了。 皇后闻言看了一眼皇上,谢霄面无表情:“那就从各宫的宫女查起,朕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胆。” 皇上话音刚落,薛选侍身边的侍画突然走出来,面色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跪下:“皇上,皇后娘娘,是奴婢心怀愤恨指使圆子令虞荣华小产。与我家主子全无关系。” 第三十三章 闹起来了 “顾荣华得皇上偏爱,本宫看着人都明媚的许多。” 顾盼芙今天起的早,趴在床上看着谢霄换衣服。谢霄只觉得如芒在背,那目光热烈的好像一只大猫在他身上舔了一遍。有些气急败坏的给了顾盼芙一个法式热吻才走。梳妆照镜子的时候顾盼芙才发现下唇略有些肿,她摸了摸下唇,不由得大笑出声。 想着春日的早上凉爽宜人,便早些出门,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往凤仪宫走。 “见过嘉妃娘娘。”顾盼芙微微福身,看着叫住她的嘉妃。 嘉妃一身墨绿色宫装,满身玉翠。她出身南玉国,对玉饰的喜爱几乎达到了疯魔的地步,只要她出现,必定是带着满头的玉饰。她坐在步撵之上,早已没有了当初南玉公主的自由奔放,也不会再把公主的身份时时挂在嘴边。毕竟是个有封号的妃位,日子过得自然不错,就是没什么宠爱罢了。 赵嘉进宫这么些日子,就算再蠢,也反应过来皇上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南玉国的钱。她难过了好久,整个人都灰败了许多。心中觉得自己是死心了,但是看到皇上宠爱别人,也免不得有些发酸。 “娘娘这身墨绿色的宫装很衬娘娘。”顾盼芙听出嘉妃的语气没有恶意,也乐意与人说笑几句。她向来都是你什么脸色,我什么脸色。 嘉妃笑了笑,与顾盼芙结伴一起去凤仪宫请安。 “皇上待顾姐姐果真是不同的,出宫都记得姐姐。”薛选侍在皇后没出来之前一句话不说,见皇后来了,立刻说了这么一句挑拨的话。 顾盼芙的视线瞟了一眼薛选侍,薛知纯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她心中了然,薛太傅受命主持恩科,本受到薛太傅即将告老影响的薛氏,一时间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对比你来说,皇上待我的确非常不同。”顾盼芙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她就见不得薛知纯日子好过,是不是得给薛知纯找点事做,否则怎么能管住这张嘴呢? “顾荣华倒是牙尖嘴利。”元充容心里有气,这个月皇上就去了两次柔福宫。家里还总催着她生个皇子,元充容甩了甩帕子,话说的容易,她自己怎么生,还不都是因为这些个狐媚子。 “好了,”皇后打断了嫔妃们的唇枪舌剑,“虞荣华小产,需要静养,你们也少去打扰。”皇后话有所指,看了一眼薛选侍。 薛知纯轻蹙了一下眉又赶快松开了。 “本宫得了几支好看的珠花,一会你们都选一支。皇上忙于朝政,本宫希望后宫可以和睦相处,不要在惹出事端,让皇上烦心。” “是,臣妾,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顾盼芙回了微雨小筑,手里拿着皇后赏的珠花,是一大朵芙蓉花,上面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她拨弄了一下蝴蝶的翅膀,美眸凝笑:“我怎么瞧着薛选侍的笑这么刺眼呢?” “主子?” 顾盼芙摇了摇头,“没什么,去把马嬷嬷叫来。” 马嬷嬷没来的那么快,而是有一会了才打开珠帘进来。不等顾盼芙询问,马嬷嬷就道:“主子,奴婢知道那个太监是谁了。” 这倒是另顾盼芙惊讶了一番,“是谁?” 马嬷嬷也不卖关子,“是内务府负责换蜡烛的一个太监,名字叫做王忠。奴婢前个去拿名册的时候,都在议论,说这个王忠也不知道最近在哪发了财,老娘的病治了。还有闲钱拿去堵了。”宫中私下里对食,赌博都是屡见不鲜了。只要不闹到主子跟前,都是默认的。“奴婢听着有点不太对,就找人留意了一下,这王忠上个月还找人到处借钱给老娘治病,这个月却忽然就有钱了。” “秋水阁还送过第二次银子么?”顾盼芙点点头。 “没再送过了。” “那个送银子的洒扫小宫女呢?” “还在秋水阁做活。” 顾盼芙沉思了一下,薛知纯不是能被威胁的人,肯定不会再送第二次银子。那个太监不一定是这个叫王忠的。她随后又莞尔,是哪个太监也不关她的事。她只要把消息透出去,等着看戏就行了,也不知道薛选侍喜不喜欢她送的这份礼物。 “照着之前说的去做。” “是。” 虞荣华的身子其实已经无碍,月份小她又年轻,正是好修养的时候。皇后宽宏,多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 锦瑟锦绣怕虞荣华总是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就劝着她出去走走。 大概是两个人说的次数多了,虞荣华最后也是妥协了。一连几日被锦瑟锦绣扶着到处走走,春天的景色生机勃勃,带着新生和希望,让虞浅月快要崩坏的神精也好了许多。 这日,一行人路过一处假山,听到几个宫女正说着悄悄话。锦瑟本要去把她们驱赶走,却听见一个宫女道:“这虞荣华也是可怜,平白没了孩子。” “谁说不是,这宫中子嗣少,多一个都是稀世珍宝。唉,可惜了,你看宋御女也没生下来。”另一个宫女接话。 “那宋御女是意外呀,谁知道皇嗣难产。虞荣华嘛,可不一定。”这句话又是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是一个戴着粉色珠花的宫女。 “啊,”“我的天爷,” 锦瑟的脚步顿住,慌乱的回头去看自家主子。虞浅月的脸色苍白,一丝表情也没有,一把拉住锦瑟的手腕制止她去驱赶那几个宫女。 “你们不知道,内务府有个太监最近不知道在哪发了财。都敢去赌了,就有人问他哪来的钱,”粉色珠花宫女的声音兴致勃勃,“他就说神神秘秘的说自己干了件大事,雇主为了堵他的嘴,给了他一大笔钱。” 宫女背对着虞浅月的方向,说的太入迷根本没察觉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惊恐。“虞,虞荣华!” 粉色珠花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抖着身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就着跪着的姿势,转到虞浅月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荣华恕罪,荣华恕罪,奴婢胡言乱语,奴婢胡言乱语。” 这宫女怕的狠了,很快额头就磕出了血,全身抖如筛糠。 虞浅月脑子里全是有人害了她的孩子,拽着锦瑟的手用力到青白。“锦绣,带上她,去太宸宫。”她咽下几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液,才勉强从嘴中挤出这句话。 锦绣扶着她手也抖的厉害,可她要比虞浅月清醒,“主子,主子,不过是几个贱婢的胡言乱语,咱们没有证据。。。”,“啪,”锦绣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虞浅月狠狠一巴掌。主子的眼神黑沉沉的盯着她,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 一旁的锦瑟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开口:“主子,皇上忙于朝政,我们冒然前去又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也很难为主子做主。主子,我们不如去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生育了三皇子,定能明白主子的苦楚,为主子做主的。” 虞浅月似乎是听进去了,攥着锦瑟的手力道松了一点。锦瑟见状,又接着劝:“主子,您修养期间,皇后娘娘还送了很多补品。奴婢听说皇后娘娘处事公允。。。主子。。。” 虞浅月深吸了一口气:“带上着这个宫女,去凤仪宫。” 这事闹开的时候,顾盼芙给顾华思写的信正到尾声,皇上前几日提起兄长定是有些用意的,她在信中稍微提了一句,也让兄长心中有数。禄祁进来禀报皇后召见,顾盼芙着急去看戏,匆匆给信结尾,塞到禄祁手里:“一定要送到我兄长手中,旁的人谁都不行。” 顾盼芙以为以自己的速度来的够快了,没成想,基本都到了。看见凤仪宫门口的福九,挑了挑眉,皇上都来了? “嫔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顾盼芙进来的时候,殿中央跪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宫女,一个拼命叩头的太监。 “起来。”皇后表情淡淡,和坐在上首的皇帝如出一辙。 “王忠,皇后娘娘问话,还敢欺瞒。”紫玉继续问话,声音严厉。 “既然不说,那就送进慎刑司。”皇后语气里带着冷意。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银子是跟奴才同住的圆子给的,奴才撞破了他半夜出门,威胁他要的。”王忠一听要给他送去慎刑司,不敢再狡辩,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答道。 守在门口的凤仪宫大太监永德不用主子吩咐,立刻带着人去了内务府。没一会,那个叫圆子的太监就被提了上来,他应该是挣扎过,满脸的青紫。 “圆子,你的那些银钱哪来的?” 圆子一言不发,跪坐在殿内。“你不肯说,那就别怪皇上与本宫诛你九族了。”皇后冷冷的睨了一眼圆子,“来人。。。” “皇后娘娘!”圆子尖叫起来,在地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才招,奴才收了银子,在祈福的那日拌了虞荣华一脚,让虞荣华小产。”他又转头恶狠狠的看着王忠,“那日晚上出门拿银子,被王忠撞见,被他威胁。” 圆子说完,又跪行了几步:“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求皇上,皇后娘娘放过奴才的家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是无辜的!” “谁指使你的?” “奴才不知道,是一个小宫女,说是奴才的同乡,奴才,奴才鬼迷了心窍。。。” 皇后微微皱眉,这宫里的宫女多了去了:“什么样子的宫女?” 圆子一脸死相,事已至此,他还隐瞒什么:“年龄不大,穿着纯灰色的布衣。但奴才曾瞧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颗黑痣。”宫中宫女的服饰都是特定的,比如含露含蕊这样的一等宫女,就可以穿一些颜色不同的服饰,只是没有花纹而已。再往下就只能穿固定的颜色,圆子所说的是各宫之外的其他宫女,这算的上海底捞针了。 皇后闻言看了一眼皇上,谢霄面无表情:“那就从各宫的宫女查起,朕倒是想看看谁这么大胆。” 皇上话音刚落,薛选侍身边的侍画突然走出来,面色苍白但还算镇定的跪下:“皇上,皇后娘娘,是奴婢心怀愤恨指使圆子令虞荣华小产。与我家主子全无关系。” 第三十四章 降位 凤仪宫内本就寂静的氛围,因侍画的话一下子变得连空气都凝滞了。 半晌,薛选侍才抖着嘴唇站起来:“侍画,你。。。在说什么?” 侍画没去看她,连磕了三个头:“主子与虞荣华平日交情不错,走的近些。主子若是得了好东西都会拿给虞荣华分享。”她朝着虞荣华的方向瞪了一眼“可。。。虞荣华私底下却瞧不起主子,奴婢,奴婢听见好几次虞荣华和宫女说主子的话都特别难听。” 众人听了都纷纷皱起眉,皇后声音沉厉:“放肆,你因为几句话谋害皇嗣,简直胆大包天。” “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这侍画不过一个奴婢,哪里来的这样缜密的心思?”元充容的右手摸着左手上的宝石戒指,眼睛却看着站立不稳的薛选侍。 “不是的!”侍画重重的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虞荣华,虞荣华背地里尖酸刻薄,撞见奴婢偷听她们说话,打的奴婢浑身青紫。”侍画抹了一下眼睛,“奴婢不敢告诉主子,巧合之下知道虞荣华怀孕,所以奴婢。。。” “啪,”薛知纯还没等侍画说完话,冲上前去给了侍画一巴掌,这一巴掌重的直接把侍画打的嘴角流血。 “皇上,皇后娘娘,嫔妾管教不严,嫔妾罪该万死。”薛知纯也跪下来,面上装作一片惊恐不安。但她不能冲着皇上为自己开拖罪过,否则就会增加自己的嫌疑。 她又转头哭着对虞荣华道:“姐姐,我实在不知这个奴婢存了如此恶毒的心思。我。。。我与姐姐交好,若是知道姐姐怀了子嗣,高兴都来不及,怎会。。。” “切,这可不一定,宫中哪会有什么姐妹,表面上装的好,谁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元充容。”元充容这话虽说是事实,但属于无差别攻击了,皇上还在这,皇后开口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的不会的。”薛知纯哭的越来越厉害,哭的喘不上气,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一样。 虞荣华却是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眼神从刚开始的惊讶茫然转换成了恨意,她看着这主仆二人:“我,我从未打骂过这个奴婢。你们胡言乱语。。。何其狠毒?”说着,她走下坐位跪在皇上,皇后面前,“嫔妾恳请皇上,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 这时,跪在虞荣华后面的侍画突然暴起,从后面狠狠的朝着虞荣华扑过去。 “啊,”锦瑟一下子抱住虞荣华,挡在她面前,但虞荣华还是被扑的往地上趴去。 “按住她!”皇后站了起来,冷声喝道。 “虞荣华颠倒黑白,不肯承认。奴婢自知罪无可恕,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连累了主子,只能来世再报答主子的恩情了。” 众人听这话察觉不好,来不及阻止,侍画的嘴角就流出乌黑的血,头软软的垂了下去。 胆子小如姚淑女,已经啜泣出声。被妍御女按住手背,示意她不要哭出声音。 薛知纯离着她最近,背上竟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这是她与侍画说好的,薛知纯拿侍画的老娘和妹妹做要挟,让侍画在危机时刻站出来顶罪。这一局本是万无一失,所以当她听到那宫女手上有颗痣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薛知纯本是要等事情平息一阵就处理了那个小宫女。但被突然召见到凤仪宫,再想处理已经来不及了。她在赌,赌皇上正在用她祖父,不会把她如何。 “好了。”谢霄站起身来,“事已至此,薛氏驭下不严,纵容婢女谋害皇嗣,降为从八品御女。” 薛知纯猛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皇帝冷冰冰的眼睛,她浑身一抖,仿佛从内到外都被看透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虞氏孕育有功,却遭人陷害,晋为从六品良人。”谢霄说完,又看着皇后,“皇后打理后宫辛苦了,注意身体。朕还有政务要忙,皇后收尾。” “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帝,皇后摆了摆手,一旁的太监立刻拉走了侍画的尸体,擦干净了地面。 “本宫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皇上和本宫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在后宫之中兴风作浪。”皇后的目光扫过一圈,威压在每一个嫔妃头上略过。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嫔妃福身。 “本宫累了,都退下。” “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陆续走出凤仪宫,落在薛知纯身上的目光刺的她压不住心中怒火。她想站起来,小腿却使不上力气。侍琴想要上前扶她起来,被虞良人身边的锦绣一把推开。 刚刚晋位的虞浅月故意走在后面,然后现在一下子冲到薛知纯面前,“薛知纯,我待你不薄,就算不是全心相交,也是拿你当姐妹相处。你如此害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薛知纯面色微微一变,嘲讽的看着虞浅月:“待我不薄?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借着皇恩可怜才得个爵位的伯府,也配合我相比。”薛知纯的目光露骨又鄙夷的看过虞浅月一遍,“姐姐,我劝你,让我生不如死之前,还是先补补脑子,呵。” 虞浅月一腔怒火冲天而起,就要给薛知纯一脚,被身后的宫女拉住了。 顾盼芙一直等着这场闹剧结束,才慢悠悠的站起来,快走到门外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的回过头:“薛选侍,啊,不对,现在应该叫薛御女了。”顾盼芙笑的妖娆,声音缓缓,“我奉劝薛御女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我可等着薛御女重新爬起来的那一天。” 顾盼芙背光而立,身后是万丈的阳光。薛知纯刚被扶起来,跪了太久只能曲着膝站着。眯了眯眼看不清顾盼芙的面容,只能凭着光晕看清一个窈窕的身形,一瞬间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日子进了四月里,恩科会试即将开始,赶不及的学子只能遗憾作罢。不过来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正科,也不必着急了。 顾盼芙在殿试的前几日,付出了腰酸背痛的代价从皇帝的手中讨来了一套贡墨。 “主子,现在就送到候府去么?”含露跟着顾盼芙从太宸宫出来,就一路小心的捧着装墨的盒子。 顾盼芙打开盒子又看了一眼,有些恋恋不舍的道:“先放着,等过几日兄长金榜题名再送去做贺礼。”顾华思给她上次的信回了信儿,说明了自己这次会参加恩科,让她放心,望她在宫中平安。顾盼芙并不是打算完全放弃侯府,她从一开始看好的就是顾华思。至于其他人,她想皇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嫔妃跟家族走的太近。 皇上给她的乃是天书焕彩五色贡墨,墨两端均饰如意云纹描金彩绘,算是贡品中珍贵的一整套。顾盼芙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大方。她当时还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一下,谢霄就捏住她的脸颊道:“小骗子,在朕面前装什么。”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顾华思不负所望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成为了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其实以顾华思的才华做个状元郎也不为过,但前三名剩下的两人委实相貌普通了些。谢霄不忍让探花的名头坠了它的风姿,还是点了顾华思做探花。 这世间事都是起起伏伏,伏伏起起。前来安阳侯府贺礼的宾客心中暗叹,本来眼看着安阳侯府也要不行了,谁知人家送了孙女入宫,吊住了一口气。现下嫡孙又中了探花,加上宫中颇得圣宠的顾荣华,前途无量啊。那些个家中没有争气后辈子孙的,嘴里不由得发苦。 “顾荣华贺大少爷进士及第,天书焕彩五色贡墨一套,天青色如意纹玉瓶一对,檀木白玉福禄百宝囊摆件一对。”禄祁领着两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满脸喜气。“荣华料定大公子定能金榜题名,提早就向皇上讨了这套贡墨。” “劳妹妹挂念我,公公也留下来喝杯酒。”顾华思一身暗红色长袍,面上笑容温和,朝着禄祁一拱手。 禄祁见状,忙避开了。又讨巧的道:“探花郎客气了,奴才正当差,还要回宫复命不好饮酒,就跟大公子讨个果子沾沾喜气。” 李氏站在女眷人堆里面,听着四面八方来的祝贺,眼神却微微瞥向顾华思的方向。李氏悄悄舒出一口气,自从顾盼芙进了宫,她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顾盼芙报复她,连带着孙姨娘的待遇都好了不少。上次万寿节宫宴,她瞧着顾盼芙对侯府虽说算不上热络,但对着女儿的态度倒是不错。这次又愿意派人来为儿子做脸,李氏也算能放下心。 后院里,老夫人只有正式开宴的时候才会出现。听了林嬷嬷给她说的前院消息,也点了点头。她摸不准顾盼芙的心思,侯府去的信,这个三孙女也回了一封,话语间皆是暗示和警示的意味,她和老侯爷也猜不出三孙女是什么意思,只能加倍约束家中的人。 “奴婢还听说恩科之前,三小姐特意从宫中传了一封信出来。也是这次来的禄公公送来的,亲自交到了大少爷的手上。”林嬷嬷悄声的与老夫人道。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林嬷嬷一眼。半晌,才似感叹的说了一句:“老了,老了。” 第三十四章 降位 凤仪宫内本就寂静的氛围,因侍画的话一下子变得连空气都凝滞了。 半晌,薛选侍才抖着嘴唇站起来:“侍画,你。。。在说什么?” 侍画没去看她,连磕了三个头:“主子与虞荣华平日交情不错,走的近些。主子若是得了好东西都会拿给虞荣华分享。”她朝着虞荣华的方向瞪了一眼“可。。。虞荣华私底下却瞧不起主子,奴婢,奴婢听见好几次虞荣华和宫女说主子的话都特别难听。” 众人听了都纷纷皱起眉,皇后声音沉厉:“放肆,你因为几句话谋害皇嗣,简直胆大包天。” “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这侍画不过一个奴婢,哪里来的这样缜密的心思?”元充容的右手摸着左手上的宝石戒指,眼睛却看着站立不稳的薛选侍。 “不是的!”侍画重重的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虞荣华,虞荣华背地里尖酸刻薄,撞见奴婢偷听她们说话,打的奴婢浑身青紫。”侍画抹了一下眼睛,“奴婢不敢告诉主子,巧合之下知道虞荣华怀孕,所以奴婢。。。” “啪,”薛知纯还没等侍画说完话,冲上前去给了侍画一巴掌,这一巴掌重的直接把侍画打的嘴角流血。 “皇上,皇后娘娘,嫔妾管教不严,嫔妾罪该万死。”薛知纯也跪下来,面上装作一片惊恐不安。但她不能冲着皇上为自己开拖罪过,否则就会增加自己的嫌疑。 她又转头哭着对虞荣华道:“姐姐,我实在不知这个奴婢存了如此恶毒的心思。我。。。我与姐姐交好,若是知道姐姐怀了子嗣,高兴都来不及,怎会。。。” “切,这可不一定,宫中哪会有什么姐妹,表面上装的好,谁知道心里想的是什么?” “元充容。”元充容这话虽说是事实,但属于无差别攻击了,皇上还在这,皇后开口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我真的不会的。”薛知纯哭的越来越厉害,哭的喘不上气,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一样。 虞荣华却是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眼神从刚开始的惊讶茫然转换成了恨意,她看着这主仆二人:“我,我从未打骂过这个奴婢。你们胡言乱语。。。何其狠毒?”说着,她走下坐位跪在皇上,皇后面前,“嫔妾恳请皇上,皇后娘娘为嫔妾做主。” 这时,跪在虞荣华后面的侍画突然暴起,从后面狠狠的朝着虞荣华扑过去。 “啊,”锦瑟一下子抱住虞荣华,挡在她面前,但虞荣华还是被扑的往地上趴去。 “按住她!”皇后站了起来,冷声喝道。 “虞荣华颠倒黑白,不肯承认。奴婢自知罪无可恕,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连累了主子,只能来世再报答主子的恩情了。” 众人听这话察觉不好,来不及阻止,侍画的嘴角就流出乌黑的血,头软软的垂了下去。 胆子小如姚淑女,已经啜泣出声。被妍御女按住手背,示意她不要哭出声音。 薛知纯离着她最近,背上竟是感到一股莫名的凉意。这是她与侍画说好的,薛知纯拿侍画的老娘和妹妹做要挟,让侍画在危机时刻站出来顶罪。这一局本是万无一失,所以当她听到那宫女手上有颗痣的时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薛知纯本是要等事情平息一阵就处理了那个小宫女。但被突然召见到凤仪宫,再想处理已经来不及了。她在赌,赌皇上正在用她祖父,不会把她如何。 “好了。”谢霄站起身来,“事已至此,薛氏驭下不严,纵容婢女谋害皇嗣,降为从八品御女。” 薛知纯猛地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皇帝冷冰冰的眼睛,她浑身一抖,仿佛从内到外都被看透了,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虞氏孕育有功,却遭人陷害,晋为从六品良人。”谢霄说完,又看着皇后,“皇后打理后宫辛苦了,注意身体。朕还有政务要忙,皇后收尾。” “恭送皇上。” 送走了皇帝,皇后摆了摆手,一旁的太监立刻拉走了侍画的尸体,擦干净了地面。 “本宫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皇上和本宫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在后宫之中兴风作浪。”皇后的目光扫过一圈,威压在每一个嫔妃头上略过。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众嫔妃福身。 “本宫累了,都退下。” “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陆续走出凤仪宫,落在薛知纯身上的目光刺的她压不住心中怒火。她想站起来,小腿却使不上力气。侍琴想要上前扶她起来,被虞良人身边的锦绣一把推开。 刚刚晋位的虞浅月故意走在后面,然后现在一下子冲到薛知纯面前,“薛知纯,我待你不薄,就算不是全心相交,也是拿你当姐妹相处。你如此害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薛知纯面色微微一变,嘲讽的看着虞浅月:“待我不薄?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借着皇恩可怜才得个爵位的伯府,也配合我相比。”薛知纯的目光露骨又鄙夷的看过虞浅月一遍,“姐姐,我劝你,让我生不如死之前,还是先补补脑子,呵。” 虞浅月一腔怒火冲天而起,就要给薛知纯一脚,被身后的宫女拉住了。 顾盼芙一直等着这场闹剧结束,才慢悠悠的站起来,快走到门外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的回过头:“薛选侍,啊,不对,现在应该叫薛御女了。”顾盼芙笑的妖娆,声音缓缓,“我奉劝薛御女一句,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我可等着薛御女重新爬起来的那一天。” 顾盼芙背光而立,身后是万丈的阳光。薛知纯刚被扶起来,跪了太久只能曲着膝站着。眯了眯眼看不清顾盼芙的面容,只能凭着光晕看清一个窈窕的身形,一瞬间竟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日子进了四月里,恩科会试即将开始,赶不及的学子只能遗憾作罢。不过来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正科,也不必着急了。 顾盼芙在殿试的前几日,付出了腰酸背痛的代价从皇帝的手中讨来了一套贡墨。 “主子,现在就送到候府去么?”含露跟着顾盼芙从太宸宫出来,就一路小心的捧着装墨的盒子。 顾盼芙打开盒子又看了一眼,有些恋恋不舍的道:“先放着,等过几日兄长金榜题名再送去做贺礼。”顾华思给她上次的信回了信儿,说明了自己这次会参加恩科,让她放心,望她在宫中平安。顾盼芙并不是打算完全放弃侯府,她从一开始看好的就是顾华思。至于其他人,她想皇上也不希望自己的嫔妃跟家族走的太近。 皇上给她的乃是天书焕彩五色贡墨,墨两端均饰如意云纹描金彩绘,算是贡品中珍贵的一整套。顾盼芙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大方。她当时还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一下,谢霄就捏住她的脸颊道:“小骗子,在朕面前装什么。”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顾华思不负所望进士及第,一甲第三名。成为了皇上钦点的探花郎。其实以顾华思的才华做个状元郎也不为过,但前三名剩下的两人委实相貌普通了些。谢霄不忍让探花的名头坠了它的风姿,还是点了顾华思做探花。 这世间事都是起起伏伏,伏伏起起。前来安阳侯府贺礼的宾客心中暗叹,本来眼看着安阳侯府也要不行了,谁知人家送了孙女入宫,吊住了一口气。现下嫡孙又中了探花,加上宫中颇得圣宠的顾荣华,前途无量啊。那些个家中没有争气后辈子孙的,嘴里不由得发苦。 “顾荣华贺大少爷进士及第,天书焕彩五色贡墨一套,天青色如意纹玉瓶一对,檀木白玉福禄百宝囊摆件一对。”禄祁领着两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满脸喜气。“荣华料定大公子定能金榜题名,提早就向皇上讨了这套贡墨。” “劳妹妹挂念我,公公也留下来喝杯酒。”顾华思一身暗红色长袍,面上笑容温和,朝着禄祁一拱手。 禄祁见状,忙避开了。又讨巧的道:“探花郎客气了,奴才正当差,还要回宫复命不好饮酒,就跟大公子讨个果子沾沾喜气。” 李氏站在女眷人堆里面,听着四面八方来的祝贺,眼神却微微瞥向顾华思的方向。李氏悄悄舒出一口气,自从顾盼芙进了宫,她就开始提心吊胆,生怕顾盼芙报复她,连带着孙姨娘的待遇都好了不少。上次万寿节宫宴,她瞧着顾盼芙对侯府虽说算不上热络,但对着女儿的态度倒是不错。这次又愿意派人来为儿子做脸,李氏也算能放下心。 后院里,老夫人只有正式开宴的时候才会出现。听了林嬷嬷给她说的前院消息,也点了点头。她摸不准顾盼芙的心思,侯府去的信,这个三孙女也回了一封,话语间皆是暗示和警示的意味,她和老侯爷也猜不出三孙女是什么意思,只能加倍约束家中的人。 “奴婢还听说恩科之前,三小姐特意从宫中传了一封信出来。也是这次来的禄公公送来的,亲自交到了大少爷的手上。”林嬷嬷悄声的与老夫人道。 老夫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看了林嬷嬷一眼。半晌,才似感叹的说了一句:“老了,老了。” 第三十五章 妍御女 顾华思的官职算是一步登天了,皇上让他补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空缺。不过顾华思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皇上“发配”到江南去查土地案了。 皇上派了两批人去江南,第一个批人自然是个幌子,说是去例行检查的。第二批就是顾华思和另一位大理寺少卿云大人,这位云大人就是云昭容的父亲,是真正为了查案而去。 微雨小筑里,顾盼芙正小口吃着御膳房送来的新糕点。耳边是含蕊说顾华思如何,安阳候府如何。 “这宫里都说了好几天大少爷的事了,有些背地里嚼舌根的说话可真是难听,奴婢看他们就是嫉妒。”含蕊絮絮叨叨,看来是真的气到了。 顾盼芙接过含露手里帕子擦了擦手,好笑道:“你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嫉妒,何必跟他们计较。” “主子说的是,只是奴婢们怕底下人乱传话,对您和顾大人不好。”含露皱了一下眉,语气有点担忧。 “我位份低,说嘴的就多一些。倒是无妨,即便我不得皇上宠爱,可兄长是侯府的嫡孙,如今又有了官职在身,那些话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顾盼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还是起的早了些。“你们也不必太在意,兄长入仕就是正四品,说闲话必不在少数,而且只要兄长升迁就会有人说起。若是我们斤斤计较,会显得很小家子气。注意着别让有心人之人传挑拨的话就行。” 主仆三人还再继续说着话,禄祁从外面进来,“主子,妍御女和姚淑女来了。” “快请。”顾盼芙微有些惊讶,站起身来。 妍御女和姚淑女相携走进来,朝着顾盼芙行礼:“打扰姐姐了,嫔妾和姚姐姐出来闲逛正好走到姐姐这,想来歇歇脚。” 顾盼芙虚扶了二人一把,笑了笑,“哪里的话,我正得了一罐子新茶,两位妹妹也尝尝。” 待两人落了座,顾盼芙发现姚淑女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她。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妆扮,了然:“妹妹们见笑了,自己住处嘛,我就穿的随意了些。” 姚淑女察觉自己被发现了,受惊一般低下头去,看着桌子上冒热气的茶碗。 “顾姐姐天生丽质,穿着简单也是好看的。”妍御女出来打圆场,向来清冷的脸上今日有少许不同。她看了眼顾盼芙的脸色,又道,“这转眼咱们姐妹都进宫一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顾盼芙的美眸听见她说前半句时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妍御女后半句说完,顾盼芙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里面的笑意不见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没说话。 “是呢,嫔妾家里住在江南,现在正是好时节呢。”妍御女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姚淑女的脚,姚淑女接收到她的暗示,有些生硬的小声接话。 “嫔妾家中就远了,也不知父亲,母亲身体如何了。”妍御女跟着姚淑女一唱一和,露出一点忧愁的神色。 顾盼芙面上也彻底没了笑容,眼帘沉了沉,淡淡的道:“若是妹妹们想念家中,可以写信问候。” “姐姐说的是,写几封信也是使得的。”妍御女沉默了片刻,轻抿了一下嘴唇,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屋内的气氛尴尬起来,顾盼芙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尴尬的又不是她。打量她是个蠢货不成,因着姚淑女家中势力远在扬州,她们两人在后宫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看上了自己,拉拢自己与妍姚二人一起站队,借着安阳侯府的势,借着顾华思的势头。然后呢,惹出事端来,自己和安阳侯府背锅。顾盼芙虽喜欢妍御女善于隐忍,心思剔透,可不代表妍御女能把这份心思用在她身上。 “时辰也不早了,嫔妾也不好继续打扰。”妍御女站起身来,面上又恢复了如刚进来时候淡雅自在。 “含蕊,帮我送送妍御女和姚淑女,妹妹们慢走。”顾盼芙也不起身,慵懒的往后一靠。 妍御女没什么反应,倒是姚淑女脸色有些勉强。二人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外面皇上的声音:“今个是什么好日子,三位爱妃怎么都在这?” 谢霄高大的身影行至门口,顾盼芙也不得不起来了,三人一同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谢霄上前一步,扶起了顾盼芙。冲着其他两人一抬手,“平身。”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妹妹们半路走累了,不过来嫔妾这闲聊几句,这就要回去了。”顾盼芙跟着谢霄一起坐下,放在皇上手中的手也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谢霄听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对着她无声的说了一句醋包。 妍御女自皇上进来眼睛就一直看着皇上和顾荣华交握的手。看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不想再看这副郎情妾意的场面,站起身:“嫔妾就不打扰皇上和顾姐姐谈话了,嫔妾想起还有事没做,便先行告退了。” 姚淑女本就怕谢霄怕的要死,自然不会多留,也慌忙站起身来告退。 妍御女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顾荣华不知说了什么,皇上脸上温柔的笑意更浓,眼中也带着宠溺。 两人回去的路上,沉默无话,主要是妍御女一言不发,姚淑女也不敢说话。走进颐华宫,二人即将分道而行,妍御女才开口:“姐姐先回去歇着,妹妹在想想办法。” 妍御女想,她还是太急切了,她看着掌心无意识掐出的指痕,元充容欺人太甚。自从御花园罚跪,元充容和妍御女就结下了梁子,后来姚淑女搬出柔福宫,让这个矛盾加深。元充容柿子只敢挑软的捏,若不是她还有些宠爱,怕是她和姚淑女死在这宫里都没有人知道。脑中闪过刚刚皇上和顾荣华相处的画面,心中感到一股无力,她这些宠爱又有什么用呢?皇上不是不知道元充容欺负她,可从来都不会给她做主。 晚间,云雨过后,顾盼芙只披了一层轻纱,趴在谢霄身上,用着手指轻轻在他胸膛上画着圈。谢霄觉得有些痒,抓住顾盼芙作恶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笑了一下,又问起白日里的事,他当时看着顾盼芙的神情有些不对。顾盼芙也就简单说了两句,又哼道:“嫔妾如今也算得上高枝了。” 谢霄将她往上搂了搂,道:“这些事芙儿都不必理,朕觉得芙儿现在这样就很好。” 顾盼芙眼婕颤了颤,在谢霄的下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一闪即逝,却带着无比珍重的意味。 “过几日,朕给芙儿选一个封号,芙儿喜欢什么样的封号。” “皇上选的嫔妾都喜欢。”顾盼芙声音温柔,带着一点点困意。 谢霄拉了拉薄被盖住顾盼芙圆润的肩头:“今年热的早了些,再等等,朕带着芙儿去行宫避暑。” 顾盼芙听着皇上低沉的声音慢慢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想,说的好听,好像去行宫避暑只带她一个人一样。男人都是甜言蜜语的,眼前的男人段位还要再高一点。 第二日,顾盼芙坐在床上目送走了一脸满足的皇帝后,又想起昨日的事,问进来伺候她洗漱的含蕊:“妍御女和姚淑女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还不是元充容。。。”含蕊一脸的受不了,“元充容娘娘不仅让内务府克扣妍御女和姚淑女的用度,还时常把两位主子叫过去站规矩。要不是妍御女有圣宠,内务府不敢做的太过,妍御女和姚淑女都要过不下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次都没管过么?”顾盼芙微微睁大眼睛。 跟着进来含露在后面摇摇头:“皇后娘娘大概是不知道内务府克扣的事。至于其他的,元充容娘娘也没做什么,就是让过去站着,站着时间久了点。想来皇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顾盼芙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转过去继续画眉。皇上和皇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掌控欲极强,后宫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人不可能不知道。 这妍御女看着不像是任人欺负的样子,不会告状么?皇上不管,去找皇后娘娘啊。而且以顾盼芙对谢霄微薄的了解,你只要肯说出来,他为了维持自己温柔体贴的帝王形象也会为你说上几句话的。妍御女一个有宠的嫔妃,畏手畏脚死要面子,让别人怎么帮你? 顾盼芙觉得自己大概有一点逆言灵,她不想与见谁的时候,谁就会出现她面前。所以当元充容皮笑肉不笑的出现在凤仪宫请安的宫道之上的时候,顾盼芙真的想翻一个白眼。 “呦,这不是风头正盛的顾荣华,”元充容阴阳怪气,“有的人总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荣耀,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本宫瞧了就恶心。” “比不上元充容娘娘。”顾盼芙抬了下眼皮,都懒得假笑一下。元充容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瞧瞧定国公府如今的做派,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也不知定国公府倒台的那一天元充容还有没有现在的底气。 “本宫警告你,离妍御女和姚淑女远一点,否则姑母仁慈,不跟你计较。本宫可不会惯着你。”元充容从步撵上低下头,眼神变得有些恶毒,像是一个没了链子的疯狗。 顾盼芙看着元充容步撵远去,轻皱了一下眉,眼中划过一抹沉思,她怎么觉得元充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蠢呢? 第三十五章 妍御女 顾华思的官职算是一步登天了,皇上让他补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的空缺。不过顾华思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皇上“发配”到江南去查土地案了。 皇上派了两批人去江南,第一个批人自然是个幌子,说是去例行检查的。第二批就是顾华思和另一位大理寺少卿云大人,这位云大人就是云昭容的父亲,是真正为了查案而去。 微雨小筑里,顾盼芙正小口吃着御膳房送来的新糕点。耳边是含蕊说顾华思如何,安阳候府如何。 “这宫里都说了好几天大少爷的事了,有些背地里嚼舌根的说话可真是难听,奴婢看他们就是嫉妒。”含蕊絮絮叨叨,看来是真的气到了。 顾盼芙接过含露手里帕子擦了擦手,好笑道:“你自己都说了是因为嫉妒,何必跟他们计较。” “主子说的是,只是奴婢们怕底下人乱传话,对您和顾大人不好。”含露皱了一下眉,语气有点担忧。 “我位份低,说嘴的就多一些。倒是无妨,即便我不得皇上宠爱,可兄长是侯府的嫡孙,如今又有了官职在身,那些话也成不了什么气候。”顾盼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还是起的早了些。“你们也不必太在意,兄长入仕就是正四品,说闲话必不在少数,而且只要兄长升迁就会有人说起。若是我们斤斤计较,会显得很小家子气。注意着别让有心人之人传挑拨的话就行。” 主仆三人还再继续说着话,禄祁从外面进来,“主子,妍御女和姚淑女来了。” “快请。”顾盼芙微有些惊讶,站起身来。 妍御女和姚淑女相携走进来,朝着顾盼芙行礼:“打扰姐姐了,嫔妾和姚姐姐出来闲逛正好走到姐姐这,想来歇歇脚。” 顾盼芙虚扶了二人一把,笑了笑,“哪里的话,我正得了一罐子新茶,两位妹妹也尝尝。” 待两人落了座,顾盼芙发现姚淑女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她。她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妆扮,了然:“妹妹们见笑了,自己住处嘛,我就穿的随意了些。” 姚淑女察觉自己被发现了,受惊一般低下头去,看着桌子上冒热气的茶碗。 “顾姐姐天生丽质,穿着简单也是好看的。”妍御女出来打圆场,向来清冷的脸上今日有少许不同。她看了眼顾盼芙的脸色,又道,“这转眼咱们姐妹都进宫一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顾盼芙的美眸听见她说前半句时还带着明显的笑意,妍御女后半句说完,顾盼芙眸子定定的看了她一眼,里面的笑意不见了。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没说话。 “是呢,嫔妾家里住在江南,现在正是好时节呢。”妍御女在桌子底下用脚轻轻碰了一下姚淑女的脚,姚淑女接收到她的暗示,有些生硬的小声接话。 “嫔妾家中就远了,也不知父亲,母亲身体如何了。”妍御女跟着姚淑女一唱一和,露出一点忧愁的神色。 顾盼芙面上也彻底没了笑容,眼帘沉了沉,淡淡的道:“若是妹妹们想念家中,可以写信问候。” “姐姐说的是,写几封信也是使得的。”妍御女沉默了片刻,轻抿了一下嘴唇,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 屋内的气氛尴尬起来,顾盼芙喝了一口手边的茶,尴尬的又不是她。打量她是个蠢货不成,因着姚淑女家中势力远在扬州,她们两人在后宫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看上了自己,拉拢自己与妍姚二人一起站队,借着安阳侯府的势,借着顾华思的势头。然后呢,惹出事端来,自己和安阳侯府背锅。顾盼芙虽喜欢妍御女善于隐忍,心思剔透,可不代表妍御女能把这份心思用在她身上。 “时辰也不早了,嫔妾也不好继续打扰。”妍御女站起身来,面上又恢复了如刚进来时候淡雅自在。 “含蕊,帮我送送妍御女和姚淑女,妹妹们慢走。”顾盼芙也不起身,慵懒的往后一靠。 妍御女没什么反应,倒是姚淑女脸色有些勉强。二人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外面皇上的声音:“今个是什么好日子,三位爱妃怎么都在这?” 谢霄高大的身影行至门口,顾盼芙也不得不起来了,三人一同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谢霄上前一步,扶起了顾盼芙。冲着其他两人一抬手,“平身。”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妹妹们半路走累了,不过来嫔妾这闲聊几句,这就要回去了。”顾盼芙跟着谢霄一起坐下,放在皇上手中的手也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谢霄听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对着她无声的说了一句醋包。 妍御女自皇上进来眼睛就一直看着皇上和顾荣华交握的手。看了好半晌,才收回目光,不想再看这副郎情妾意的场面,站起身:“嫔妾就不打扰皇上和顾姐姐谈话了,嫔妾想起还有事没做,便先行告退了。” 姚淑女本就怕谢霄怕的要死,自然不会多留,也慌忙站起身来告退。 妍御女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顾荣华不知说了什么,皇上脸上温柔的笑意更浓,眼中也带着宠溺。 两人回去的路上,沉默无话,主要是妍御女一言不发,姚淑女也不敢说话。走进颐华宫,二人即将分道而行,妍御女才开口:“姐姐先回去歇着,妹妹在想想办法。” 妍御女想,她还是太急切了,她看着掌心无意识掐出的指痕,元充容欺人太甚。自从御花园罚跪,元充容和妍御女就结下了梁子,后来姚淑女搬出柔福宫,让这个矛盾加深。元充容柿子只敢挑软的捏,若不是她还有些宠爱,怕是她和姚淑女死在这宫里都没有人知道。脑中闪过刚刚皇上和顾荣华相处的画面,心中感到一股无力,她这些宠爱又有什么用呢?皇上不是不知道元充容欺负她,可从来都不会给她做主。 晚间,云雨过后,顾盼芙只披了一层轻纱,趴在谢霄身上,用着手指轻轻在他胸膛上画着圈。谢霄觉得有些痒,抓住顾盼芙作恶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他笑了一下,又问起白日里的事,他当时看着顾盼芙的神情有些不对。顾盼芙也就简单说了两句,又哼道:“嫔妾如今也算得上高枝了。” 谢霄将她往上搂了搂,道:“这些事芙儿都不必理,朕觉得芙儿现在这样就很好。” 顾盼芙眼婕颤了颤,在谢霄的下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一闪即逝,却带着无比珍重的意味。 “过几日,朕给芙儿选一个封号,芙儿喜欢什么样的封号。” “皇上选的嫔妾都喜欢。”顾盼芙声音温柔,带着一点点困意。 谢霄拉了拉薄被盖住顾盼芙圆润的肩头:“今年热的早了些,再等等,朕带着芙儿去行宫避暑。” 顾盼芙听着皇上低沉的声音慢慢的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在想,说的好听,好像去行宫避暑只带她一个人一样。男人都是甜言蜜语的,眼前的男人段位还要再高一点。 第二日,顾盼芙坐在床上目送走了一脸满足的皇帝后,又想起昨日的事,问进来伺候她洗漱的含蕊:“妍御女和姚淑女到底怎么回事?” “主子,还不是元充容。。。”含蕊一脸的受不了,“元充容娘娘不仅让内务府克扣妍御女和姚淑女的用度,还时常把两位主子叫过去站规矩。要不是妍御女有圣宠,内务府不敢做的太过,妍御女和姚淑女都要过不下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次都没管过么?”顾盼芙微微睁大眼睛。 跟着进来含露在后面摇摇头:“皇后娘娘大概是不知道内务府克扣的事。至于其他的,元充容娘娘也没做什么,就是让过去站着,站着时间久了点。想来皇后娘娘也不好说什么。” 顾盼芙眨了眨眼,有些疑惑的转过去继续画眉。皇上和皇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掌控欲极强,后宫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人不可能不知道。 这妍御女看着不像是任人欺负的样子,不会告状么?皇上不管,去找皇后娘娘啊。而且以顾盼芙对谢霄微薄的了解,你只要肯说出来,他为了维持自己温柔体贴的帝王形象也会为你说上几句话的。妍御女一个有宠的嫔妃,畏手畏脚死要面子,让别人怎么帮你? 顾盼芙觉得自己大概有一点逆言灵,她不想与见谁的时候,谁就会出现她面前。所以当元充容皮笑肉不笑的出现在凤仪宫请安的宫道之上的时候,顾盼芙真的想翻一个白眼。 “呦,这不是风头正盛的顾荣华,”元充容阴阳怪气,“有的人总是这样,明明不是自己的荣耀,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本宫瞧了就恶心。” “比不上元充容娘娘。”顾盼芙抬了下眼皮,都懒得假笑一下。元充容说这话也不觉得害臊,瞧瞧定国公府如今的做派,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也不知定国公府倒台的那一天元充容还有没有现在的底气。 “本宫警告你,离妍御女和姚淑女远一点,否则姑母仁慈,不跟你计较。本宫可不会惯着你。”元充容从步撵上低下头,眼神变得有些恶毒,像是一个没了链子的疯狗。 顾盼芙看着元充容步撵远去,轻皱了一下眉,眼中划过一抹沉思,她怎么觉得元充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蠢呢? 第三十六章 行宫 怀柔行宫乃是离上京最近的一个行宫,大概只要三四天的路程就能走一个来回。顾盼芙以为避暑的日子还远着,没想才四月中旬,皇帝就带着嫔妃们出发了。 三天前,皇上在朝堂上提出要巡查京郊大营,遭到了定国公一派的极力反对。当时皇帝在朝堂之上甩袖而去,又连着两日没上早朝,有些大臣私底下就坐不住了,去太宸宫三请四请。然后嘛,就成了现在这样,皇帝带着皇后和几位嫔妃直接走人,去了行宫。 这一次随行的只有皇后,嘉妃,云昭容,珍贵嫔,虞良人,顾盼芙和妍御女,外加几位皇子和大公主,会在行宫一直呆到七月初才会回宫。 顾盼芙留下马嬷嬷打理微雨小筑的事务,带了含蕊,含露,青梅和禄祁轻装上阵。顾盼芙面上带出一丝兴奋,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太久太久没有出来过了,她在宫里呆的骨头都要酥了。 可惜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实在有限,即便马车之上都铺了厚厚的软垫,顾盼芙还是只坐了半天就腰酸背痛。含蕊几人轮着给她按摩缓解,才算好一点。晚间,顾盼芙被召到圣驾之上用晚膳。不得不再次感叹权势的重要,帝王的圣驾宽敞舒适,行动起来甚至平稳防震,角落里放了一个很小的冰盆,里面化成的水都没洒出来一滴。 谢霄瞧着顾盼芙艳羡的模样有点好笑,忍着笑道:“朕收留芙儿一晚如何?” “皇上真坏,嫔妾要是真在皇上的圣驾上留宿,明个朝臣们就要参嫔妾一本。”顾盼芙指尖轻划一下谢霄的手背,笑的甜美,“皇上请嫔妾吃顿好的,嫔妾很容易知足的。” “成,那朕今日的晚膳菜单就交给芙儿了。”谢霄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手握住她的腰,“明忠,还不赶紧滚进来。” 顾盼芙用过晚膳,还是回了自己车上。御史台每天芝麻大小的事都要参上一本,这要是逮到她留宿圣驾,这不得集中火力,她可不想成为朝臣们的攻击对象。 怀柔行宫依山而建,皇上所住的观海殿就坐落在整个山体的中轴线上,离着山顶越近,证明离着皇上越近。 顾盼芙跟随管事的太监到了自己住处,栖云轩。这地方在山腰偏上,院落干净娴雅,中间还有一棵树叶遮天的榕树,顾盼芙瞧着就觉得凉快。 皇后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舟车劳顿,让各位主子们好好休息,在行宫之中三日请一次安,不必拘谨。 顾盼芙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行宫里景色好,到处都能逛一逛。后山还养了许多的动物,这里又不如宫中规矩多,顾盼芙撒欢一般的玩了四五日,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直到含蕊略有些着急的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宠妃,这自从进了行宫还没侍寝。 “那这几日皇上都翻过谁的牌子?”顾盼芙吃着碗中的甜汤,有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主子,就翻过一次妍御女的牌子,一次珍贵嫔的牌子。”含露端着一篮子水果进来,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含蕊。 含蕊摇了摇头,“不是,”放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观海殿这次分配的宫女里面有一个罪臣家出身的,长得颇为美艳。” 顾盼芙轻笑了一下,依旧不紧不慢的,“你这消息哪来的?” “都传遍了,只有主子您不知道了。” “然后呢,是那宫女得幸压住了你主子,还是你主子能决定皇上要宠幸谁。”顾盼芙只脸色冷淡下来,声线没什么变化。 含蕊跟随她多年,一下子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来:“主子。。。” “含蕊,你还记得含香么?”顾盼芙看着含蕊将身子更低了一些,接着道,“你跟随我多年,很是忠心,在府中的时候也算得上行事沉稳,所以我才将你带进宫来。但近些日子你有些过于浮躁了,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进了宫就没有回头路了。”顾盼芙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抬起了含蕊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将危险的人或者物放在我身边,含蕊,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含蕊看着顾盼芙的眼睛,强压住心底的懊悔和恐惧,“主子。。。主子,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错了。” 顾盼芙扶着含露的手腕,走出几步,停住,“含蕊,我希望你能好好跟着我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的时候,我会替你选个好人家,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她的话好似说给含蕊又好似说给自己。“我看在多年的主仆情谊,提醒你一回。你就在这跪满一个时辰,好好想想。” 顾盼芙也算是这宫中极好伺候的主子了,性子好,规矩也不多。不会私下里打骂奴婢太监出气,像是得脸的几位宫女,太监,只要都守着本分,顾盼芙连句重话都未曾说过。所以宫里面的下等奴婢都清楚,顾荣华那里是个好去处,内务府若是有了微雨小筑的差事都是争着抢着的。 但这次顾盼芙罚了含蕊,屋子里都静悄悄的,含露也不敢上前说话,重新给主子上了茶点水果,就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顾盼芙翻着手里的画册,她并没有多生气,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身处在金碧辉煌,荣华富贵的皇宫之中。她怜惜含蕊跟随多年的忠心,愿意提点一次,只此一次,没有下回了。 这种氛围一直到禄祁进门来传话,“主子,福九公公来了,皇上请主子去观海殿。” “替我更衣,”顾盼芙走到梳妆镜前选首饰,“含露,一会让青梅跟着我去。” 含露上前替她上妆,有点犹豫:“主子。。。” “想说什么说。”顾盼芙带上一个宝石手串,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碎发。 “主子,含蕊姐姐。。。其实一直很担心主子,觉得自己不如奴婢待在宫中的时间长,总怕做错事给主子添麻烦。” 顾盼芙听出了她的画外音,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一会我走了你就让她起来,等明日我回来了再来见我。” 谢霄作为皇帝来说,一直是个会享受的人。顾盼芙踏进观海殿的时候,谢霄正靠在躺椅上听戏,手里还跟着戏曲的腔调打着节拍。怎一个惬意了得。 “嫔妾见过皇上。”顾盼芙见了礼。谢霄的手就已经朝着她招了招,“芙儿快来。” 顾盼芙浅浅一笑,靠坐在谢霄的身边。谢霄的手环住她的腰:“朕今日恰巧忙完,教坊司排了新的戏曲,芙儿跟朕一起看看。” 顾盼芙不着痕迹的看着那小生唱腔身段,心里暗赞了一声。表面上还是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宠妃,兴致勃勃的与皇帝一起讨论剧情,打着节拍。谢霄把玩着她的手,看着皓腕之上带着的宝石手串,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谢霄的思绪逐渐飘到自己的私库里还有哪些宝石的首饰,拿些好看的出来哄嫔妃开心。 “皇上?” “嗯?”谢霄被唤了一声回过神来,安抚般的摸了摸顾盼芙的脸颊。 戏曲的内容大概就是一个书生上京求学,半道之上结识了一位经商的好友。商人是一位大官遗落在外的儿子,这次回京就是去认亲的。书生听了商人的经历,起了歹意,半夜里杀死了商人自己冒名顶替。到了上京蒙混过关,一步登天,得圣上青眼,娶千金小姐。 这个故事不同于其他的戏文话本,顾盼芙觉得有趣的是,书生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惩罚,三朝元老,子孙满堂。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得到公平的对待,顾盼芙笑了笑,皇上给她看这一出戏是想告诉她什么呢? 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捏,一抬头发现戏曲已经唱完了,谢霄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看不出任何一点别的情绪,“芙儿觉得他们唱的如何?” “嫔妾觉得挺好的,教坊司有心了。”顾盼芙扔掉那些胡思乱想,就算是皇上想说些什么,她又不明白,全都是白搭。而且就算是有些瑕疵,顾盼芙又怎么忍心苛责那扮演书生的俊俏小生呢。 “芙儿说好,那就赏。”谢霄轻轻一挥手,有小太监上前领着他们下去领赏。 “谢皇上,谢顾荣华。” 顾盼芙一直腻在皇上身边,缠着谢霄与她下棋。这时伺候的宫人都不会上前讨嫌,唯有一个总是进来端茶倒水的宫女,来来回回了几次,顾盼芙想不注意到她都难。宫女再次进来的时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宫女,皮肤白皙,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含情的秋水眸,手上没有一点做粗活留下的茧子。 顾盼芙轻嗤了一声,想来这就是那个罪臣出身的宫女了。这还没正式封位,就这么快进入角色了? 顾盼芙把手里棋子一扔,撅了一下嘴。 谢霄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让棋,见对面的妃子一下扔了棋子,奇怪的看了顾盼芙一眼。 “皇上,让她出去。” 谢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轻皱了一下眉,“明忠!” 明忠迈着小碎步进来,一看见那宫女,也是一愣:“哎呦,李姑娘,你怎么跑着来了。”又冲着皇上道,“皇上恕罪,顾荣华恕罪,奴才这就把她带下去。” 李姑娘轻咬嘴唇,眼睛一下就红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请顾荣华恕罪。”说着恕罪的话,一双眸子却直直的看着皇上,好像有着诉不尽的情意。 于是,这一晚,谢霄用了一盒子宝石,一斛珍珠和几匹新上贡的蜀锦,外加亲自选的几条宝石手串才哄好了他的顾荣华。 第三十六章 行宫 怀柔行宫乃是离上京最近的一个行宫,大概只要三四天的路程就能走一个来回。顾盼芙以为避暑的日子还远着,没想才四月中旬,皇帝就带着嫔妃们出发了。 三天前,皇上在朝堂上提出要巡查京郊大营,遭到了定国公一派的极力反对。当时皇帝在朝堂之上甩袖而去,又连着两日没上早朝,有些大臣私底下就坐不住了,去太宸宫三请四请。然后嘛,就成了现在这样,皇帝带着皇后和几位嫔妃直接走人,去了行宫。 这一次随行的只有皇后,嘉妃,云昭容,珍贵嫔,虞良人,顾盼芙和妍御女,外加几位皇子和大公主,会在行宫一直呆到七月初才会回宫。 顾盼芙留下马嬷嬷打理微雨小筑的事务,带了含蕊,含露,青梅和禄祁轻装上阵。顾盼芙面上带出一丝兴奋,心里也开始蠢蠢欲动,太久太久没有出来过了,她在宫里呆的骨头都要酥了。 可惜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实在有限,即便马车之上都铺了厚厚的软垫,顾盼芙还是只坐了半天就腰酸背痛。含蕊几人轮着给她按摩缓解,才算好一点。晚间,顾盼芙被召到圣驾之上用晚膳。不得不再次感叹权势的重要,帝王的圣驾宽敞舒适,行动起来甚至平稳防震,角落里放了一个很小的冰盆,里面化成的水都没洒出来一滴。 谢霄瞧着顾盼芙艳羡的模样有点好笑,忍着笑道:“朕收留芙儿一晚如何?” “皇上真坏,嫔妾要是真在皇上的圣驾上留宿,明个朝臣们就要参嫔妾一本。”顾盼芙指尖轻划一下谢霄的手背,笑的甜美,“皇上请嫔妾吃顿好的,嫔妾很容易知足的。” “成,那朕今日的晚膳菜单就交给芙儿了。”谢霄一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手握住她的腰,“明忠,还不赶紧滚进来。” 顾盼芙用过晚膳,还是回了自己车上。御史台每天芝麻大小的事都要参上一本,这要是逮到她留宿圣驾,这不得集中火力,她可不想成为朝臣们的攻击对象。 怀柔行宫依山而建,皇上所住的观海殿就坐落在整个山体的中轴线上,离着山顶越近,证明离着皇上越近。 顾盼芙跟随管事的太监到了自己住处,栖云轩。这地方在山腰偏上,院落干净娴雅,中间还有一棵树叶遮天的榕树,顾盼芙瞧着就觉得凉快。 皇后身边的太监来传话,舟车劳顿,让各位主子们好好休息,在行宫之中三日请一次安,不必拘谨。 顾盼芙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鸟,行宫里景色好,到处都能逛一逛。后山还养了许多的动物,这里又不如宫中规矩多,顾盼芙撒欢一般的玩了四五日,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直到含蕊略有些着急的提醒了一句,她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宠妃,这自从进了行宫还没侍寝。 “那这几日皇上都翻过谁的牌子?”顾盼芙吃着碗中的甜汤,有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主子,就翻过一次妍御女的牌子,一次珍贵嫔的牌子。”含露端着一篮子水果进来,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含蕊。 含蕊摇了摇头,“不是,”放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观海殿这次分配的宫女里面有一个罪臣家出身的,长得颇为美艳。” 顾盼芙轻笑了一下,依旧不紧不慢的,“你这消息哪来的?” “都传遍了,只有主子您不知道了。” “然后呢,是那宫女得幸压住了你主子,还是你主子能决定皇上要宠幸谁。”顾盼芙只脸色冷淡下来,声线没什么变化。 含蕊跟随她多年,一下子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来:“主子。。。” “含蕊,你还记得含香么?”顾盼芙看着含蕊将身子更低了一些,接着道,“你跟随我多年,很是忠心,在府中的时候也算得上行事沉稳,所以我才将你带进宫来。但近些日子你有些过于浮躁了,当初我就跟你说过,进了宫就没有回头路了。”顾盼芙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抬起了含蕊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将危险的人或者物放在我身边,含蕊,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含蕊看着顾盼芙的眼睛,强压住心底的懊悔和恐惧,“主子。。。主子,奴婢明白了,奴婢知错了。” 顾盼芙扶着含露的手腕,走出几步,停住,“含蕊,我希望你能好好跟着我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去的时候,我会替你选个好人家,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她的话好似说给含蕊又好似说给自己。“我看在多年的主仆情谊,提醒你一回。你就在这跪满一个时辰,好好想想。” 顾盼芙也算是这宫中极好伺候的主子了,性子好,规矩也不多。不会私下里打骂奴婢太监出气,像是得脸的几位宫女,太监,只要都守着本分,顾盼芙连句重话都未曾说过。所以宫里面的下等奴婢都清楚,顾荣华那里是个好去处,内务府若是有了微雨小筑的差事都是争着抢着的。 但这次顾盼芙罚了含蕊,屋子里都静悄悄的,含露也不敢上前说话,重新给主子上了茶点水果,就站在一旁静静候着。 顾盼芙翻着手里的画册,她并没有多生气,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身处在金碧辉煌,荣华富贵的皇宫之中。她怜惜含蕊跟随多年的忠心,愿意提点一次,只此一次,没有下回了。 这种氛围一直到禄祁进门来传话,“主子,福九公公来了,皇上请主子去观海殿。” “替我更衣,”顾盼芙走到梳妆镜前选首饰,“含露,一会让青梅跟着我去。” 含露上前替她上妆,有点犹豫:“主子。。。” “想说什么说。”顾盼芙带上一个宝石手串,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碎发。 “主子,含蕊姐姐。。。其实一直很担心主子,觉得自己不如奴婢待在宫中的时间长,总怕做错事给主子添麻烦。” 顾盼芙听出了她的画外音,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一会我走了你就让她起来,等明日我回来了再来见我。” 谢霄作为皇帝来说,一直是个会享受的人。顾盼芙踏进观海殿的时候,谢霄正靠在躺椅上听戏,手里还跟着戏曲的腔调打着节拍。怎一个惬意了得。 “嫔妾见过皇上。”顾盼芙见了礼。谢霄的手就已经朝着她招了招,“芙儿快来。” 顾盼芙浅浅一笑,靠坐在谢霄的身边。谢霄的手环住她的腰:“朕今日恰巧忙完,教坊司排了新的戏曲,芙儿跟朕一起看看。” 顾盼芙不着痕迹的看着那小生唱腔身段,心里暗赞了一声。表面上还是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宠妃,兴致勃勃的与皇帝一起讨论剧情,打着节拍。谢霄把玩着她的手,看着皓腕之上带着的宝石手串,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谢霄的思绪逐渐飘到自己的私库里还有哪些宝石的首饰,拿些好看的出来哄嫔妃开心。 “皇上?” “嗯?”谢霄被唤了一声回过神来,安抚般的摸了摸顾盼芙的脸颊。 戏曲的内容大概就是一个书生上京求学,半道之上结识了一位经商的好友。商人是一位大官遗落在外的儿子,这次回京就是去认亲的。书生听了商人的经历,起了歹意,半夜里杀死了商人自己冒名顶替。到了上京蒙混过关,一步登天,得圣上青眼,娶千金小姐。 这个故事不同于其他的戏文话本,顾盼芙觉得有趣的是,书生直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惩罚,三朝元老,子孙满堂。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得到公平的对待,顾盼芙笑了笑,皇上给她看这一出戏是想告诉她什么呢? 察觉自己的手被捏了捏,一抬头发现戏曲已经唱完了,谢霄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看不出任何一点别的情绪,“芙儿觉得他们唱的如何?” “嫔妾觉得挺好的,教坊司有心了。”顾盼芙扔掉那些胡思乱想,就算是皇上想说些什么,她又不明白,全都是白搭。而且就算是有些瑕疵,顾盼芙又怎么忍心苛责那扮演书生的俊俏小生呢。 “芙儿说好,那就赏。”谢霄轻轻一挥手,有小太监上前领着他们下去领赏。 “谢皇上,谢顾荣华。” 顾盼芙一直腻在皇上身边,缠着谢霄与她下棋。这时伺候的宫人都不会上前讨嫌,唯有一个总是进来端茶倒水的宫女,来来回回了几次,顾盼芙想不注意到她都难。宫女再次进来的时候,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宫女,皮肤白皙,鹅蛋脸柳叶眉,一双含情的秋水眸,手上没有一点做粗活留下的茧子。 顾盼芙轻嗤了一声,想来这就是那个罪臣出身的宫女了。这还没正式封位,就这么快进入角色了? 顾盼芙把手里棋子一扔,撅了一下嘴。 谢霄本来还在想着怎么让棋,见对面的妃子一下扔了棋子,奇怪的看了顾盼芙一眼。 “皇上,让她出去。” 谢霄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轻皱了一下眉,“明忠!” 明忠迈着小碎步进来,一看见那宫女,也是一愣:“哎呦,李姑娘,你怎么跑着来了。”又冲着皇上道,“皇上恕罪,顾荣华恕罪,奴才这就把她带下去。” 李姑娘轻咬嘴唇,眼睛一下就红了:“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请顾荣华恕罪。”说着恕罪的话,一双眸子却直直的看着皇上,好像有着诉不尽的情意。 于是,这一晚,谢霄用了一盒子宝石,一斛珍珠和几匹新上贡的蜀锦,外加亲自选的几条宝石手串才哄好了他的顾荣华。 第三十七章 晋位 当顾盼芙隔三日再去给皇后请安,在蓬莱殿毫不意外的看见皇上新封的盈选侍时,顾盼芙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 皇上那日的表现,好像这位李姑娘像是洪水猛兽,极不规矩的爬床宫女。可转头就连着宠幸了这位罪臣家出身的宫女两三日,又封了一个从七品的选侍。只是她这样的出身,一下子得封这样的位份,不知道又能在宫里混多久呢。 盈选侍名唤李玲玲,人如其名,是个看着就让人觉得柔美讨喜的美人,声音也是玲玲盈耳,怪不得皇帝给了这样一个封号。 盈选侍早早就来给皇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顾盼芙来的晚了一点,待皇后走出来,众嫔妃请安落座,盈选侍就坐在她的下首。 “顾荣华安好。”盈选侍甜美一笑,不复那日可怜委屈的样子,若是仔细看,眼中还带着少许的得意。 顾盼芙回了同样一个甜甜的笑容,毫无芥蒂一般的道:“还没恭喜盈选侍得偿所愿。” 盈选侍先是一愣,随后又是笑意满满,“那顾荣华是不是该感谢嫔妾,嫔妾可是听说了,顾姐姐可是从皇上那讨了好东西的。” “唉,只可惜我是个小气的人,拿到我手里的东西,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恐怕要让盈选侍失望了。”顾盼芙语调四平八稳,端起茶喝了一口。 盈选侍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嫔妾不过说笑,顾荣华何必当真。”见顾盼芙不再理她,让她一个人尴尬,她有些恼怒的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转头却看见珍贵嫔正盯着她瞧,盈选侍抿了一下唇,她在行宫听到的消息都是珍贵嫔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这么多年经久不衰。所以她敢略挑衅一下有些宠爱的顾荣华,却不想直接跟珍贵嫔直接对上。 皇后坐在主位,眼神慢慢扫了一圈。心里想着皇上给她的名册,多看了一眼顾盼芙。皇后能感觉到顾盼芙跟其他的后宫女人有一点不同,她总是有很多奇妙的心思,也很大胆,皇上或许觉得新鲜,对她也多一些偏宠和宽容。皇后顿了一下,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皇上宠谁关她什么事,反正她是皇后。 “妹妹们也进宫一年多了,都是规矩听话的,本宫就和皇上怜惜你们伺候的用心,商量着提提你们的位份。”皇后打断了下面嫔妃的闲谈,她说话一向如此,不把底下的嫔妃放在眼里,你喜不喜欢听都得忍着。见众人都看向她,皇后也不婆婆妈妈,“紫兰,宣旨。” “元充容晋位正三品修容。” “赵美人晋位正四品嫔,赐号恪。迁居静宁宫东侧殿。” “顾荣华晋位从五品才人,赐号宜。迁居长春宫如意轩。” 顾盼芙的位份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短短一年的时间晋位两次,这次还是越了两个品阶。众嫔妃的神色不定,珍贵嫔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妒恨,嘉妃则是一种复杂又有点羡慕的眼光,妍御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最惊讶的要数盈选侍,她以为顾盼芙只是有些小宠爱的嫔妃,晋位的圣旨读完,想想自己刚才自以为是的挑衅,她的脸色就僵硬起来。这就只能怪行宫里面消息闭塞,珍贵嫔宠妃之名传扬在外。但上京之中基本都知道顾家是新晋的皇上眼前红人,无论是宫中的顾荣华还是大理寺卿顾大人。 顾盼芙心里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皇上直接给了一个才人位份,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封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大概谢霄的眼中顾盼芙就如桃花怒放之时的照眼欲明,对于帝王来说是心中适宜的嫔妃。 顾盼芙带着浅笑着跪下接旨:“嫔妾谢主隆恩。” 皇后抬了抬手,然后示意紫兰继续。 “妍御女晋位从七品选侍。” 圣旨全部宣读完,妍选侍总算是松了口气,刚刚元修容晋位,她的整颗心都被揪紧了。还好,这次她也算是越品阶晋位,皇上没真把她扔下。其实,今天四个人晋位只有元修容晋位晋的最奇怪,只是妍选侍不懂朝政,不知道皇帝的这招叫做捧杀。 “虞良人,皇上说你的姓氏就很不错,就用虞字作为你的封号。”皇后最后对着虞良人说道。虞良人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慌忙起身谢恩,听见用自己的姓氏做封号,心中溢出一点点喜悦,这个姓氏也是姑母的姓氏。她对表哥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皇后点了点头:“元修容和恪嫔都不在,本宫会派人回宫传旨。”随后又笑了一下,“宫中的薛御女有了身孕,后宫子嗣稀薄,你们也要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皇子公主,皇上和本宫都是一样疼爱的。” 虞良人脸上笑容前一刻还在,听到薛知纯有孕,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开始变得发白,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攥着。 “她倒是好运。”珍贵嫔本就对这一次晋位没有她不愉的很,谁怀孕有孩子珍贵嫔最为敏感,她与赵佳容是死对头了,就因为赵佳容有个二皇子,她也吹不动枕边风了,现在赵佳容都能晋位成嫔了。 顾盼芙挑了挑眉,薛知纯刚刚被降位就有了身孕,这运气是不是太巧了。 出了蓬莱殿,顾盼芙跟着其他嫔妃虚与委蛇的互相道贺完。 扶着含蕊的手往回走,含蕊那日等她从观海殿回去就与她认了错。态度诚恳,承认自己看着主子越来越得宠,从而失了本心过于浮躁,没有守住当奴婢的本分。她哭了许久,是真的怕顾盼芙弃了她。 顾盼芙沉默了片刻,还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含蕊这几日的确表现的不错,最起码恢复了有脑子的样子。 “恭喜主子。” “嗯,一会回去都有赏。”顾盼芙心情不错,她这也算是跻身中等位份了,离她想要享受富贵生活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回到所住的栖云轩,含露和禄祁一脸喜意的跪在门口,“恭喜主子,恭喜宜才人。” “好,都赏。” 含露带着青梅一一赏过,有些犹豫的进了屋:“主子,马嬷嬷来消息了,薛御女怀孕了。” 顾盼芙没说话,用指甲尖挑起一点润手的脂膏,抹在手背上轻轻晕开。 “刚才去请安,皇后娘娘已经说了。”含蕊小声的跟含露说。 “马嬷嬷说薛御女那刚刚请过脉,就赶紧把消息传过来了。薛御女这么快就把怀孕的事情传到行宫了么?”含露也小声的跟含蕊说悄悄话。 “薛知纯着急翻身,这个孩子来的这么巧。虞良人又不在宫里,没人会是这个孩子的威胁。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这个孩子。”顾盼芙面无表情,她讨厌她刚压下去的人没过多久又起来了,比如珍贵嫔,比如薛知纯。 “主子。。。要不要。。。” 顾盼芙抬了下手阻止了含蕊要说的话,她想起那日皇上请她看的戏曲。心底微微一动,她总觉得皇上什么事情都知道,知道她反将了珍贵嫔一军,知道她险险躲过薛知纯的算计,知道她将薛知纯害人小产的消息告诉虞良人。 顾盼芙看不懂谢霄,其他的男人都喜欢单纯不耍心机的女人。可皇上看起来不是,他知道薛知纯算计自己,在虞良人小产之前还是宠幸过几次。但珍贵嫔就很蠢,没什么脑子,皇上还是宠爱了多年。 顾盼芙也算是用了心思,才哄得皇上,得了如今的宠爱。她不想轻举妄动毁了如今积攒起的羽毛,顾盼芙用手指在手背上打着圈:“告诉马嬷嬷别动,让咱们的人离薛御女远一点。” 嫔妃晋位,皇上会去晋位的嫔妃处留宿以示恩宠。顾盼芙早早就准备好迎接皇帝,今日算是好日子,她选了一身水红色的穿花百褶流仙裙,头梳飞仙髻。她很少穿有关红的颜色,虽然大周没有妾室不能穿红的规矩,但顾盼芙还是尽量避讳。 所谓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女子娇俏芙蓉面,缂丝的腰带让腰肢显得纤细柔软。谢霄走过去,将顾盼芙扶起来,女子颈项间的馨香让他不由得低下头:“芙儿喜欢朕给你的惊喜么?” “喜欢,嫔妾很喜欢。皇上给嫔妾这样好的封号,宜其室家,嫔妾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欣喜。”顾盼芙牵起谢霄的一只手,凑近到整个人像是倚在皇帝怀中,微微脸红,“皇上听听嫔妾的心跳声,欣喜的都快跳出来了。” 谢霄被她撩的顿了一下,然后一把打横抱起她,向着室内而去。 谢霄的动作微微有一点急切,先是在她眉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又顺着她的脸颊吻下来。顾盼芙有点喘息的用腿勾着谢霄的腰,信手扯下了床幔的带子。 谢霄一下加深了在她锁骨处的吻,她顺着谢霄的意,与他纠缠在一起。 正当情到浓时,明忠硬着头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皇上,珍贵嫔主子说头疼的厉害,想请皇上去看看。” 皇上的手正要去解顾盼芙的衣带,根本懒得理外面的声音。 “皇上?”明忠又在外面小声的问了一声。 “咚。”谢霄随手抓过一个东西,朝着门板砸了过去。明忠在外面狠狠一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顾盼芙轻笑出声,玉臂扶住谢霄的肩,趁机摸了喉结两把,“皇上不会丢下嫔妾。” 第三十七章 晋位 当顾盼芙隔三日再去给皇后请安,在蓬莱殿毫不意外的看见皇上新封的盈选侍时,顾盼芙唇边勾起浅淡的笑意。 皇上那日的表现,好像这位李姑娘像是洪水猛兽,极不规矩的爬床宫女。可转头就连着宠幸了这位罪臣家出身的宫女两三日,又封了一个从七品的选侍。只是她这样的出身,一下子得封这样的位份,不知道又能在宫里混多久呢。 盈选侍名唤李玲玲,人如其名,是个看着就让人觉得柔美讨喜的美人,声音也是玲玲盈耳,怪不得皇帝给了这样一个封号。 盈选侍早早就来给皇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顾盼芙来的晚了一点,待皇后走出来,众嫔妃请安落座,盈选侍就坐在她的下首。 “顾荣华安好。”盈选侍甜美一笑,不复那日可怜委屈的样子,若是仔细看,眼中还带着少许的得意。 顾盼芙回了同样一个甜甜的笑容,毫无芥蒂一般的道:“还没恭喜盈选侍得偿所愿。” 盈选侍先是一愣,随后又是笑意满满,“那顾荣华是不是该感谢嫔妾,嫔妾可是听说了,顾姐姐可是从皇上那讨了好东西的。” “唉,只可惜我是个小气的人,拿到我手里的东西,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恐怕要让盈选侍失望了。”顾盼芙语调四平八稳,端起茶喝了一口。 盈选侍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下,“嫔妾不过说笑,顾荣华何必当真。”见顾盼芙不再理她,让她一个人尴尬,她有些恼怒的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转头却看见珍贵嫔正盯着她瞧,盈选侍抿了一下唇,她在行宫听到的消息都是珍贵嫔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这么多年经久不衰。所以她敢略挑衅一下有些宠爱的顾荣华,却不想直接跟珍贵嫔直接对上。 皇后坐在主位,眼神慢慢扫了一圈。心里想着皇上给她的名册,多看了一眼顾盼芙。皇后能感觉到顾盼芙跟其他的后宫女人有一点不同,她总是有很多奇妙的心思,也很大胆,皇上或许觉得新鲜,对她也多一些偏宠和宽容。皇后顿了一下,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皇上宠谁关她什么事,反正她是皇后。 “妹妹们也进宫一年多了,都是规矩听话的,本宫就和皇上怜惜你们伺候的用心,商量着提提你们的位份。”皇后打断了下面嫔妃的闲谈,她说话一向如此,不把底下的嫔妃放在眼里,你喜不喜欢听都得忍着。见众人都看向她,皇后也不婆婆妈妈,“紫兰,宣旨。” “元充容晋位正三品修容。” “赵美人晋位正四品嫔,赐号恪。迁居静宁宫东侧殿。” “顾荣华晋位从五品才人,赐号宜。迁居长春宫如意轩。” 顾盼芙的位份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短短一年的时间晋位两次,这次还是越了两个品阶。众嫔妃的神色不定,珍贵嫔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妒恨,嘉妃则是一种复杂又有点羡慕的眼光,妍御女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最惊讶的要数盈选侍,她以为顾盼芙只是有些小宠爱的嫔妃,晋位的圣旨读完,想想自己刚才自以为是的挑衅,她的脸色就僵硬起来。这就只能怪行宫里面消息闭塞,珍贵嫔宠妃之名传扬在外。但上京之中基本都知道顾家是新晋的皇上眼前红人,无论是宫中的顾荣华还是大理寺卿顾大人。 顾盼芙心里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皇上直接给了一个才人位份,但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封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大概谢霄的眼中顾盼芙就如桃花怒放之时的照眼欲明,对于帝王来说是心中适宜的嫔妃。 顾盼芙带着浅笑着跪下接旨:“嫔妾谢主隆恩。” 皇后抬了抬手,然后示意紫兰继续。 “妍御女晋位从七品选侍。” 圣旨全部宣读完,妍选侍总算是松了口气,刚刚元修容晋位,她的整颗心都被揪紧了。还好,这次她也算是越品阶晋位,皇上没真把她扔下。其实,今天四个人晋位只有元修容晋位晋的最奇怪,只是妍选侍不懂朝政,不知道皇帝的这招叫做捧杀。 “虞良人,皇上说你的姓氏就很不错,就用虞字作为你的封号。”皇后最后对着虞良人说道。虞良人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慌忙起身谢恩,听见用自己的姓氏做封号,心中溢出一点点喜悦,这个姓氏也是姑母的姓氏。她对表哥来说总归是不一样的。 皇后点了点头:“元修容和恪嫔都不在,本宫会派人回宫传旨。”随后又笑了一下,“宫中的薛御女有了身孕,后宫子嗣稀薄,你们也要多为皇上开枝散叶,无论皇子公主,皇上和本宫都是一样疼爱的。” 虞良人脸上笑容前一刻还在,听到薛知纯有孕,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开始变得发白,藏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攥着。 “她倒是好运。”珍贵嫔本就对这一次晋位没有她不愉的很,谁怀孕有孩子珍贵嫔最为敏感,她与赵佳容是死对头了,就因为赵佳容有个二皇子,她也吹不动枕边风了,现在赵佳容都能晋位成嫔了。 顾盼芙挑了挑眉,薛知纯刚刚被降位就有了身孕,这运气是不是太巧了。 出了蓬莱殿,顾盼芙跟着其他嫔妃虚与委蛇的互相道贺完。 扶着含蕊的手往回走,含蕊那日等她从观海殿回去就与她认了错。态度诚恳,承认自己看着主子越来越得宠,从而失了本心过于浮躁,没有守住当奴婢的本分。她哭了许久,是真的怕顾盼芙弃了她。 顾盼芙沉默了片刻,还是给了她一次机会。含蕊这几日的确表现的不错,最起码恢复了有脑子的样子。 “恭喜主子。” “嗯,一会回去都有赏。”顾盼芙心情不错,她这也算是跻身中等位份了,离她想要享受富贵生活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回到所住的栖云轩,含露和禄祁一脸喜意的跪在门口,“恭喜主子,恭喜宜才人。” “好,都赏。” 含露带着青梅一一赏过,有些犹豫的进了屋:“主子,马嬷嬷来消息了,薛御女怀孕了。” 顾盼芙没说话,用指甲尖挑起一点润手的脂膏,抹在手背上轻轻晕开。 “刚才去请安,皇后娘娘已经说了。”含蕊小声的跟含露说。 “马嬷嬷说薛御女那刚刚请过脉,就赶紧把消息传过来了。薛御女这么快就把怀孕的事情传到行宫了么?”含露也小声的跟含蕊说悄悄话。 “薛知纯着急翻身,这个孩子来的这么巧。虞良人又不在宫里,没人会是这个孩子的威胁。不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这个孩子。”顾盼芙面无表情,她讨厌她刚压下去的人没过多久又起来了,比如珍贵嫔,比如薛知纯。 “主子。。。要不要。。。” 顾盼芙抬了下手阻止了含蕊要说的话,她想起那日皇上请她看的戏曲。心底微微一动,她总觉得皇上什么事情都知道,知道她反将了珍贵嫔一军,知道她险险躲过薛知纯的算计,知道她将薛知纯害人小产的消息告诉虞良人。 顾盼芙看不懂谢霄,其他的男人都喜欢单纯不耍心机的女人。可皇上看起来不是,他知道薛知纯算计自己,在虞良人小产之前还是宠幸过几次。但珍贵嫔就很蠢,没什么脑子,皇上还是宠爱了多年。 顾盼芙也算是用了心思,才哄得皇上,得了如今的宠爱。她不想轻举妄动毁了如今积攒起的羽毛,顾盼芙用手指在手背上打着圈:“告诉马嬷嬷别动,让咱们的人离薛御女远一点。” 嫔妃晋位,皇上会去晋位的嫔妃处留宿以示恩宠。顾盼芙早早就准备好迎接皇帝,今日算是好日子,她选了一身水红色的穿花百褶流仙裙,头梳飞仙髻。她很少穿有关红的颜色,虽然大周没有妾室不能穿红的规矩,但顾盼芙还是尽量避讳。 所谓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女子娇俏芙蓉面,缂丝的腰带让腰肢显得纤细柔软。谢霄走过去,将顾盼芙扶起来,女子颈项间的馨香让他不由得低下头:“芙儿喜欢朕给你的惊喜么?” “喜欢,嫔妾很喜欢。皇上给嫔妾这样好的封号,宜其室家,嫔妾从来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欣喜。”顾盼芙牵起谢霄的一只手,凑近到整个人像是倚在皇帝怀中,微微脸红,“皇上听听嫔妾的心跳声,欣喜的都快跳出来了。” 谢霄被她撩的顿了一下,然后一把打横抱起她,向着室内而去。 谢霄的动作微微有一点急切,先是在她眉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又顺着她的脸颊吻下来。顾盼芙有点喘息的用腿勾着谢霄的腰,信手扯下了床幔的带子。 谢霄一下加深了在她锁骨处的吻,她顺着谢霄的意,与他纠缠在一起。 正当情到浓时,明忠硬着头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皇上,珍贵嫔主子说头疼的厉害,想请皇上去看看。” 皇上的手正要去解顾盼芙的衣带,根本懒得理外面的声音。 “皇上?”明忠又在外面小声的问了一声。 “咚。”谢霄随手抓过一个东西,朝着门板砸了过去。明忠在外面狠狠一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顾盼芙轻笑出声,玉臂扶住谢霄的肩,趁机摸了喉结两把,“皇上不会丢下嫔妾。” 第三十八章 定国公府 次日,顾盼芙腰酸腿软的撒着娇送走了皇上。含露看着时辰带着人进来伺候顾盼芙起身,主子面色平平,含露也瞧不出来什么。 直到顾盼芙吃完早膳,端着香茗去除了腻味,才问:“昨夜珍贵嫔那如何了?” “珍贵嫔身边的珠儿又来了几次,都被明忠公公挡了回去。”这个珠儿是新来的,珍贵嫔还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也不怕晦气。 顾盼芙一扬眉,嗤笑了一下,“她倒是真有毅力。” “主子,昨天虞良人派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回宫了。”含露今早才得了消息,虞良人也没有瞒着的意思。 顾盼芙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又道:“让她们闹去,告诉禄祁这里是行宫,人多眼杂,别把手伸那么长,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他应该有数。” “是,主子。” “走,我们去逛园子,我记得后山有个瀑布,我还没看过。” 而被虞良人惦记的薛御女,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可是相当舒坦。前些时候她被降位,全宫上下冷嘲热讽,内务府连例银都不肯照常给。 薛御女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那段时间她就极想吃鱼,花了大笔银子求了御膳房几次也没能求来。一时间怒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这可吓坏了她自己的贴身宫女,连忙去请御医,太医院里全都各忙各的,都推脱着不愿意去。最后是一个好心的末等医官跟着侍琴回了秋水阁,这一诊脉,薛御女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主子,安胎药。”侍棋小心的端着一碗药进来,侍画死了以后,她是内务府分派来的新宫女。 薛知纯看也不看一口灌下,“侍琴呢?” “御膳房给主子炖了新的补汤,侍琴姐姐去拿了。” “哼,算他们识相。”薛知纯摸着肚子,心中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运气,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怀孕了。这要是再晚几个月被发现虞良人小产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连降位都不用了。 “主子,御医嘱咐您一天里要走动走动,奴婢扶您去御花园逛逛。”侍棋知道自己前辈侍画的事情,又明白自己比不上侍琴受主子信任。所以被提成大宫女之后不敢有丝毫懈怠,都是小心翼翼的。 薛知纯听了这话,瞪了一眼侍棋,她下毒陷害顾盼芙不成,两人的不合就摆在明面上。之后就很少往御花园那边走,更别说去逛一逛。 侍棋被瞪的一缩脖子,讷讷的不知道张口说什么。正好拿了补汤回来的侍琴,皱着眉上前挤开了侍棋,“主子,奴婢记得万春亭那头临着水榭,现在定是凉爽宜人,春景盎然。” 薛知纯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喝了一口补汤,又把“哐啷“”的把勺子扔回碗里,看样子还是不想出门。 侍琴拿着团扇轻轻地为薛知纯打扇,“主子,小皇子想来也是想出去看看的。”秋水阁上下为了顺着薛知纯的意,称这个只有三个月的胚胎为小皇子。 “那就出去走走。”听见婢女说小皇子三个字,薛知纯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降位又如何,她有了这个皇子,迟早都会爬起来。 皇上皇后去了行宫,这宫中就像是少了人气,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薛御女一行人以为万春亭也会如此,不想远远就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 “给本宫打,皇上皇后出门了,打量着宫里没人了不成。不知规矩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元修容气势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夹杂着奴婢们哭喊求饶的声音。 侍琴脸色难看,是她建议主子前来此,现在里面吵成这个样子,主子定会不快。 行宫里晋位的旨意还没传回来,薛御女还不知道元修容晋位了,“侍琴,这就是你说的宜人。全宫上下都知道元充容惹不得,你倒好,把我引着往她身前凑。” “奴婢,奴婢不知元充容娘娘会在此处,请主子恕罪。”侍琴冷汗都下来了,她是真的冤枉。她提前派小宫女来看的时候,万春亭里还没有人。 薛御女眼底一沉,“回去领罚。”薛知纯在这宫中就没有几个看得上的人,元修容自然也是瞧不上了。但元修容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出身上仅次于皇后。而且皇上看起来并不宠爱元修容,但一个月里都固定的去上两三次,平日里元修容到处乱咬,皇上一次也没管过。譬如妍选侍,宫里都传遍了,然而皇上皇后就像不知道一样。 万春亭内,元修容躺在贵妃榻上,左右各一个打扇宫女,大宫女一个捶腿,一个剥着橘子。本是如此惬意的场景,面前却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宫女太监,这些人已经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昏死过去。 原本在万春亭伺候的宫人,全都瑟瑟发抖跪在一旁。无论他们私底下如何议论主子们,可就连末等的采女也可以随便决定他们的生死。 纱织将剥好的橘子掰开,慢慢喂给元修容,“主子,再打下去恐会出人命,总归是不好的。” 元修容掀开眼皮看了纱织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怕什么?” 纱织还想再说什么,看见捶腿的纱衣微微摇了摇头,又闭上了嘴。 定国公一派还沉浸在谢霄为其编织的梦境之中不可自拔,还在嘲笑谢霄如小孩子一般,赌气前往行宫。殊不知,谢霄从宫中出发的那一天,就秘密派了禁军前往京郊大营。 过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回来了。 谢霄才处理了上京送来的紧急奏折,明忠进来:“皇上,禁军统领谢大人来了。” “宣。” 谢荐进来还没等行礼,谢霄就一挥手:“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回来的路上有两个人受了伤。”谢荐呈上了一个木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京郊大营的账本。 “怎么回事?”谢霄接过来明忠转呈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就皱起了眉头。 “说是遇到了一波土匪,臣的下属说像是养在那附近的,不像只是普通的山匪。”谢荐反应过来,“皇上,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臣。。。” 京郊大营附近有山匪,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若不是特意安排在那儿,哪个山匪不要命了。谢霄没有理谢荐的话,那账册之上,密密麻麻写的倒是工整。但上面的账面却是颠三倒四,一斤米要五两银子,一副铠甲要快百两银子。谢霄都气笑了,猛的把手中的账册甩了出去,冷着声对着谢荐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把那群山匪给朕剿了,死活不论。” 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对明忠道:“去传皇城司统领滚过来见朕。” 明忠头都不敢抬的走出观海殿前去通传,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的殿内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皮子一紧,加快了脚步。 大周的上京其实应该只有皇城司一个军队,京郊大营也应该在皇城司的管辖范围。至于禁军,历朝以来都是皇帝的私物,一般五百人左右,由皇帝的私库供养。 自从定国公一派接管京郊大营,京郊大营人数多达上万人,彻底将皇城军和京郊大营分裂开。一年里吃着上百万的军饷,脏活累活全都给了皇城司干,银子全进了定国公府的腰包,谢霄早就想料理了这件事。 皇城司统领沈大人进了观海殿,皇上背对着他站着,他小心的绕开地上笔洗碎裂的瓷片,“臣参见皇上。” “爱卿平身。”谢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三十多岁的沈重,手指慢慢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沈家。。。沈家一直都是武将之家,沈重的父亲就是在皇城司统领职位上荣退的,多年以来对谢氏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沈重被皇上这么看着也没什么慌乱的表现,一直稳稳的站在那。 “沈爱卿,朕将虎符借给你,命你现在去接管京郊大营,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谢霄将虎符递给明忠,明忠又呈给了沈重。 沈重先是一愣,有些惊诧的看向皇上。谢霄朝他抬了一下下巴,沈重才微微抖着手接过虎符,跪下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待他出去了,明忠才叫人进来打扫殿内。自己重新端了茶上来,刚刚放下茶盏,就听见皇上冷淡的声音:“明忠,传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定国公和定国公世子。” 京中定国公府,定国公世子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匆匆穿过条条回廊,直奔正堂。 “父亲,父亲,京郊大营的消息,皇上派人把账本拿走了。咱们的人没拦住。” 定国公本来在逗鸟,听到此话手一抖,捅的笼中的鸟尖锐的鸣叫了一声。 “那个账房处理掉了么?”定国公阴沉着脸,心中没有恐慌,反而是更多是怒意。 “处理了,军中人发现账本丢了,立刻就把他处理掉了。。。”定国公世子不如父亲那般稳得住,还是对皇权有着畏惧之心,不由得担忧,“父亲,那群山匪。。。” 定国公长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狠厉之色,宛如一颗年久缺水的老树:“连个人都拦不住,一群废物,迟早都得死,还管他干什么。” 定国公世子年近五十,依然被骂的不敢抬头。 定国公沉吟了一下,“你现在立刻进宫面见太后,回来以后褪了官服跟我去行宫面见皇上。” “父亲!” “还不快去。” 第三十八章 定国公府 次日,顾盼芙腰酸腿软的撒着娇送走了皇上。含露看着时辰带着人进来伺候顾盼芙起身,主子面色平平,含露也瞧不出来什么。 直到顾盼芙吃完早膳,端着香茗去除了腻味,才问:“昨夜珍贵嫔那如何了?” “珍贵嫔身边的珠儿又来了几次,都被明忠公公挡了回去。”这个珠儿是新来的,珍贵嫔还给她取了这个名字,也不怕晦气。 顾盼芙一扬眉,嗤笑了一下,“她倒是真有毅力。” “主子,昨天虞良人派了自己的贴身宫女回宫了。”含露今早才得了消息,虞良人也没有瞒着的意思。 顾盼芙不在意的“嗯”了一声,又道:“让她们闹去,告诉禄祁这里是行宫,人多眼杂,别把手伸那么长,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他应该有数。” “是,主子。” “走,我们去逛园子,我记得后山有个瀑布,我还没看过。” 而被虞良人惦记的薛御女,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可是相当舒坦。前些时候她被降位,全宫上下冷嘲热讽,内务府连例银都不肯照常给。 薛御女生气,却也是无可奈何。那段时间她就极想吃鱼,花了大笔银子求了御膳房几次也没能求来。一时间怒火攻心,直接晕了过去。这可吓坏了她自己的贴身宫女,连忙去请御医,太医院里全都各忙各的,都推脱着不愿意去。最后是一个好心的末等医官跟着侍琴回了秋水阁,这一诊脉,薛御女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主子,安胎药。”侍棋小心的端着一碗药进来,侍画死了以后,她是内务府分派来的新宫女。 薛知纯看也不看一口灌下,“侍琴呢?” “御膳房给主子炖了新的补汤,侍琴姐姐去拿了。” “哼,算他们识相。”薛知纯摸着肚子,心中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运气,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怀孕了。这要是再晚几个月被发现虞良人小产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连降位都不用了。 “主子,御医嘱咐您一天里要走动走动,奴婢扶您去御花园逛逛。”侍棋知道自己前辈侍画的事情,又明白自己比不上侍琴受主子信任。所以被提成大宫女之后不敢有丝毫懈怠,都是小心翼翼的。 薛知纯听了这话,瞪了一眼侍棋,她下毒陷害顾盼芙不成,两人的不合就摆在明面上。之后就很少往御花园那边走,更别说去逛一逛。 侍棋被瞪的一缩脖子,讷讷的不知道张口说什么。正好拿了补汤回来的侍琴,皱着眉上前挤开了侍棋,“主子,奴婢记得万春亭那头临着水榭,现在定是凉爽宜人,春景盎然。” 薛知纯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喝了一口补汤,又把“哐啷“”的把勺子扔回碗里,看样子还是不想出门。 侍琴拿着团扇轻轻地为薛知纯打扇,“主子,小皇子想来也是想出去看看的。”秋水阁上下为了顺着薛知纯的意,称这个只有三个月的胚胎为小皇子。 “那就出去走走。”听见婢女说小皇子三个字,薛知纯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降位又如何,她有了这个皇子,迟早都会爬起来。 皇上皇后去了行宫,这宫中就像是少了人气,到处都是静悄悄的。薛御女一行人以为万春亭也会如此,不想远远就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 “给本宫打,皇上皇后出门了,打量着宫里没人了不成。不知规矩的东西,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元修容气势十足的声音传出来,夹杂着奴婢们哭喊求饶的声音。 侍琴脸色难看,是她建议主子前来此,现在里面吵成这个样子,主子定会不快。 行宫里晋位的旨意还没传回来,薛御女还不知道元修容晋位了,“侍琴,这就是你说的宜人。全宫上下都知道元充容惹不得,你倒好,把我引着往她身前凑。” “奴婢,奴婢不知元充容娘娘会在此处,请主子恕罪。”侍琴冷汗都下来了,她是真的冤枉。她提前派小宫女来看的时候,万春亭里还没有人。 薛御女眼底一沉,“回去领罚。”薛知纯在这宫中就没有几个看得上的人,元修容自然也是瞧不上了。但元修容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出身上仅次于皇后。而且皇上看起来并不宠爱元修容,但一个月里都固定的去上两三次,平日里元修容到处乱咬,皇上一次也没管过。譬如妍选侍,宫里都传遍了,然而皇上皇后就像不知道一样。 万春亭内,元修容躺在贵妃榻上,左右各一个打扇宫女,大宫女一个捶腿,一个剥着橘子。本是如此惬意的场景,面前却是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宫女太监,这些人已经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直接昏死过去。 原本在万春亭伺候的宫人,全都瑟瑟发抖跪在一旁。无论他们私底下如何议论主子们,可就连末等的采女也可以随便决定他们的生死。 纱织将剥好的橘子掰开,慢慢喂给元修容,“主子,再打下去恐会出人命,总归是不好的。” 元修容掀开眼皮看了纱织一眼,红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怕什么?” 纱织还想再说什么,看见捶腿的纱衣微微摇了摇头,又闭上了嘴。 定国公一派还沉浸在谢霄为其编织的梦境之中不可自拔,还在嘲笑谢霄如小孩子一般,赌气前往行宫。殊不知,谢霄从宫中出发的那一天,就秘密派了禁军前往京郊大营。 过了这么些日子,也该回来了。 谢霄才处理了上京送来的紧急奏折,明忠进来:“皇上,禁军统领谢大人来了。” “宣。” 谢荐进来还没等行礼,谢霄就一挥手:“事情办得怎么样?” “还算顺利,回来的路上有两个人受了伤。”谢荐呈上了一个木盒子,那里面装的是京郊大营的账本。 “怎么回事?”谢霄接过来明忠转呈的账本,随意翻了几页,就皱起了眉头。 “说是遇到了一波土匪,臣的下属说像是养在那附近的,不像只是普通的山匪。”谢荐反应过来,“皇上,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臣。。。” 京郊大营附近有山匪,说出去都让人笑话,若不是特意安排在那儿,哪个山匪不要命了。谢霄没有理谢荐的话,那账册之上,密密麻麻写的倒是工整。但上面的账面却是颠三倒四,一斤米要五两银子,一副铠甲要快百两银子。谢霄都气笑了,猛的把手中的账册甩了出去,冷着声对着谢荐道:“你现在立刻带人去把那群山匪给朕剿了,死活不论。” 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对明忠道:“去传皇城司统领滚过来见朕。” 明忠头都不敢抬的走出观海殿前去通传,没走出多远,听见身后的殿内传出东西摔碎的声音,皮子一紧,加快了脚步。 大周的上京其实应该只有皇城司一个军队,京郊大营也应该在皇城司的管辖范围。至于禁军,历朝以来都是皇帝的私物,一般五百人左右,由皇帝的私库供养。 自从定国公一派接管京郊大营,京郊大营人数多达上万人,彻底将皇城军和京郊大营分裂开。一年里吃着上百万的军饷,脏活累活全都给了皇城司干,银子全进了定国公府的腰包,谢霄早就想料理了这件事。 皇城司统领沈大人进了观海殿,皇上背对着他站着,他小心的绕开地上笔洗碎裂的瓷片,“臣参见皇上。” “爱卿平身。”谢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三十多岁的沈重,手指慢慢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沈家。。。沈家一直都是武将之家,沈重的父亲就是在皇城司统领职位上荣退的,多年以来对谢氏也算得上忠心耿耿。 沈重被皇上这么看着也没什么慌乱的表现,一直稳稳的站在那。 “沈爱卿,朕将虎符借给你,命你现在去接管京郊大营,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谢霄将虎符递给明忠,明忠又呈给了沈重。 沈重先是一愣,有些惊诧的看向皇上。谢霄朝他抬了一下下巴,沈重才微微抖着手接过虎符,跪下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待他出去了,明忠才叫人进来打扫殿内。自己重新端了茶上来,刚刚放下茶盏,就听见皇上冷淡的声音:“明忠,传户部尚书,户部侍郎,定国公和定国公世子。” 京中定国公府,定国公世子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匆匆穿过条条回廊,直奔正堂。 “父亲,父亲,京郊大营的消息,皇上派人把账本拿走了。咱们的人没拦住。” 定国公本来在逗鸟,听到此话手一抖,捅的笼中的鸟尖锐的鸣叫了一声。 “那个账房处理掉了么?”定国公阴沉着脸,心中没有恐慌,反而是更多是怒意。 “处理了,军中人发现账本丢了,立刻就把他处理掉了。。。”定国公世子不如父亲那般稳得住,还是对皇权有着畏惧之心,不由得担忧,“父亲,那群山匪。。。” 定国公长满皱纹的脸上全是狠厉之色,宛如一颗年久缺水的老树:“连个人都拦不住,一群废物,迟早都得死,还管他干什么。” 定国公世子年近五十,依然被骂的不敢抬头。 定国公沉吟了一下,“你现在立刻进宫面见太后,回来以后褪了官服跟我去行宫面见皇上。” “父亲!” “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