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王府风云录》 第一章 许微微是也 天刚蒙蒙亮,呼呼的西北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窜进了院门,许微微不禁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抱回一大捆柴火。 这是什么鬼地方,冬天冷得要死!什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都能通通用上!这都小半个月了,还不停地下,有完没完了?想去哪儿都去不了! 自打许微微醒来的那刻,看到这个冰雪大世界,一股绝望就涌上了心头。这样寒冷却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的冬天,宝宝我怎么熬得过去?哪怕是有个电热毯热水袋也行啊,结果身份卑微,处于玉王府食物链最底端的四等烧火丫头许微微,除了这身薄薄的棉衣,一无所有! 谁让自己半夜三更入夜场蹦迪拼酒?这班狐朋狗友,除了害我还能干点啥?喝多了就喝多了,完了还非得去公园的湖边吹吹风,还赋诗一首,最后好了,一股夜风袭来,许微微只觉得头重脚轻,便一头栽到了湖里……就这样,醒来的许微微就发现自己成了北国庆州城玉王府的一名四等烧火丫头许阿四,连个名儿都没有的路人甲!这还是她打听了一个星期才打听出来的,谁让她接触的几个丫头仆人也都是见识有限的底层人群呢。 许微微也曾幻想过是不是像看过的无数网文中一样,自己这样“天选之女”特殊的身份,是不是也美丽动人貌若天仙?那么不凡的一生即将拉开序幕,请看我如何完美逆袭,翻转人生,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可是在对着水缸照了好久之后,她果断放弃了痴人说梦的呓语。干瘪的身材,比起以前的汹涌波涛来说,现在的女性特征就是个荷包蛋!这具十四岁女孩的身体,枯瘦的面颊,有些发黄的皮肤,干燥没有光泽的头发,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可以自豪的说,男人喜欢的她一律没有!在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简直就是要了命了! 哎,别胡思乱想了,先熬过这个冬天,保住小命再说。许微微幸亏是个灶上的烧火丫头,一天不离厨房,要不早就冻死了!和她职业差不多的还有一个专管烧水的丫头叫胖莹,很是讨喜。 听胖莹说,许阿四是不久才买回来的丫头,不知为啥不想吃不想喝的,还给冻病了。管事的就把晕过去的许阿四扔到厨房,让她休息一天,病好了直接帮着烧火。大家看她瘦得可怜,都以为要病好一阵子,谁知道她第二天就醒了!就这样,悲催的许微微就成玉王府的四等烧火丫头。 许微微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反而羡慕胖莹的单纯可爱傻里傻气。胖莹嘴也甜手脚勤快,大家也愿意和她高高兴兴的多说些话。在厨房里烧水,胖莹看见剩下的吃的就偷偷吃掉,所以同样是四等丫头,胖莹就光荣地得了个“胖”字!而许微微还是那个平板身材的许微微。有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啊! 想到这儿,许微微轻轻叹了口气,进了厨房的门,准备烧火做饭了。 第二章 给主子送温暖 匆匆忙忙一个早上,许微微都在不停地烧火,连口水都没顾上喝。炖汤要慢火,蒸菜要大火,煮东西要中火,在挨了几回骂和原来的烧火丫头指点过后,她牢牢记住了这几个要点。幸亏这个玉王府家资充盈,大多时候用的是细碳,如果天天烧木柴,一会儿抱进一会儿抱出的,能跑死个人! 终于闲下来了,许微微扒拉了几口剩饭,从一捆柴下扒拉出两个尚还温热的烤红薯,三口两口就吃完了。真得好好感谢胖莹这个可爱的傻丫头了。 “阿四,过来!”厨房管事刘嬷嬷远远的叫着许微微,指着门口盖了红布的篮子说,“阿四,这是要急着送到小王爷院子里厨房的银碳,你提过去。要不是厨房的人都散了,我还要忙着初八腊祭的事情,我也不叫你去!” 许微微撇了撇嘴,是别人都躲回房间里烤火了,才抓了我这个壮丁。“刘嬷嬷,可是我从没出过咱厨房这个小院子,怕找不着路,耽误了事。” 刘嬷嬷一想,也对,玉王府虽说主子只有一个小王爷,可小王爷有自己的小厨房,咱这大厨房只管仆人丫鬟的饭菜,采买物品也由管家负责,大厨房的人确实很少外出,更何况是阿四这样来了不到半个月的四等丫头呢! “阿四莫怕,我叫胖莹和你一起去。她比你来得早,又是家生奴才,路比你熟。”刘嬷嬷说完,擦了擦手,让人去叫胖莹了。 等胖莹过来,刘嬷嬷交待了一番,就让许微微和胖莹赶紧快去。 相比较胖莹的兴奋,许微微这个有着28岁成人灵魂的四等丫头,倒显得很谨慎。浸淫职场近十年的许微微,牢牢记住,枪打出头鸟,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低调一点,谨慎一点不吃亏,更何况现在她这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四等丫头的旧棉衣,高调得起来吗? 许微微一路上低着头,默默地记着路线。毕竟宛还得在这儿混哪,下次再从大厨房的院子出来办事,就不一定有人领着了。这次就当是给主子送温暖了! “哎呀,阿四,你别紧张嘛。咱玉王府规矩是多,可小王爷宽厚着哪,很少责罚下人的。况且咱也没犯错不是?你看看你叫阿四,还是四等丫头,这个数字真是……” “那你叫胖莹,还不是四等丫头?”许微微回了一句。如果不是在外面,她真有心使劲捏捏她的肉脸蛋。 “海姑姑都把我升成三等丫头了,你不知道吗?”许微微还真不知道。胖莹马上给她普及了一下玉王府丫鬟的等级。玉王府只有小王爷一个主子,一等丫鬟四人,打小和小王爷一起长大,琴棋书画,诗词曲赋样样精通,那是从小当成小姐养的。莫言掌管服饰,春雨掌管古籍字画,晨曦掌管着小王爷的小金库。还有一个叫末末的,负责小王爷的饮食起居,很是贴心。二等丫鬟六个,负责小院里的茶水洗衣饮食等等。剩下的就是玉王府里的各色仆人,洒扫提水,苗圃园艺,各处传达主子旨意。三等和四等丫头若干,大厨房,洗衣房等除了管事嬷嬷,大部分是三等四等粗使丫头和仆人们,专为府里做些粗事杂事。胖莹是家生的奴才,阿爹是王府驾车的马夫,阿妈在洗衣房做事。最近胖莹做事积极认真,于是海姑姑把她升成了三等丫头,只是她是玉王府丫头里独一个胖的,没有合适的衣服了。 许微微听得头大,玉王府就一个主子,就几十号人来伺候,而且等级森严,不可逾越,自己又处在食物链的最底端,看来这日子不好混呀! 第三章 初见莫言 听了胖莹的解说,许微微忙问,“莹莹,我怎么分辨丫鬟的品级呢?可不要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人,受到责罚。” “傻瓜,看衣服呗。哎呦,我都忘了,你这新来的还没见过大厨房外面的人呢!看衣服料子啥的你是看不出来了,干脆看衣服颜色。” 原来,玉王府小王爷年少轻狂,颇喜鲜衣怒马,常常着一身红衣骑着白马,奔驰在庆州城最繁华的淳熙路上。这淳熙路上酒楼林立,勾栏瓦肆穿插其中,无论是西域奇珍异宝,还是东海舶来之品,北国皮氅貂衣,南国珍贵糕点果蔬,应有尽有。而这庆州城中,最是狂狷恣肆的,除了城北玉王府的小王爷,还有城东珞亲王府小世子,城西陈国公府的公子陈懿如。 哈哈,原来是吉祥三宝。听到这里,许微微不禁心里嘀咕,开始向往玉王府外的天空了。繁华富庶,歌舞升平之地,正是滚滚红尘中炼心之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何时能为我所拥有呢?哎,还是算了,身无分文,心忧天下才是我辈的典范!一毛钱没有,身份低微,更不是人人平等,和谐共享的21世纪,能在这个社会保住小命,寻找机会逃出府去,过小富即安的日子才是正事!说实话,能识时务并且认清自己身份地位的许微微,在试想了无数次想回去的方法之后,这点要求确实不高,但操作起来,难啊! “莹莹,你说庆州城如此繁华,怎么现在只见冰天雪地,白茫茫一片呢?” “哎呀,今年不知道为啥下了半个月的雪,以往可是没这天气呀,真是奇怪!咱们虽说是北国,那是相对于南诏国而言哪。再往北走的胡人那儿,才是真正的冰天雪地了!” 听到这儿,许微微明白了,敢情还有比这儿更冷的地方了。看这儿的百姓冬天能穿上棉衣,炒菜都用上了铁锅,四时果蔬齐备,这生活水平起码也赶得上我大华夏的明朝了。许微微心里正瞎琢磨呢,衣袖猛地被胖莹扯了一把。 “莫言姐姐好!”许微微赶紧回过神来,跟着胖莹向一位身材窈窕,粉面桃腮的女子行礼。低头的一瞬间她注意到,莫言是穿着浅橙色衣服的。 “胖莹好。好些日子不见,妹妹越发圆润了。”莫言笑着说完,指使身后的两个仆人接过盖着红布的篮子。每个月的初三,府外的庄子都会派人送来一篮银碳,以往都是刘嬷嬷亲自送,今天倒是派了俩丫头送过来。 莫言细看了下胖莹和另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丫头,没什么不妥,摇摇头,和胖莹说了几句体己话,离开了。 许微微这才抬起头来,这个胖莹,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丫鬟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害得自己怕说错话,也不敢抬头,原来刚才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就是王爷的大丫鬟莫言哪,名儿啥意思,切莫多言吗?这主子的心意真是难以揣测! “阿四,刚才那是莫言姐姐,四个大丫鬟里最是性子爽朗,最好相处的。”胖莹见许微微一直不说话,赶快安慰她。 “莫言爽不爽朗不重要,重要的是衣服的颜色,胖莹!”许微微觉得要疯了,胖莹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 第四章 逍遥阁 胖莹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 “阿四,我忘了说了,一等丫鬟穿橙色衣衫,二等丫鬟穿黄色衣衫,三等丫头穿绿色衣服,四等丫头穿青色衣服。款式一样,衣服料子略有不同。侍卫着黑色劲装,仆人一律蓝色衣服。怎么样,好记?” 许微微听了,只想送她呵呵二字。整个赤橙黄绿青蓝紫嘛,哎呦,这玉王府怎么一个彩虹的颜色?这五彩缤纷地看着,头不晕得慌?是谁想的这奇葩主意啊? 胖莹见许微微发愣,说,“过几天初八,府里过腊礼祭祀的时候,所有人都要穿新衣服,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咱们王爷就是厉害!” 敢情还是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想出来的主意,看来也是思维跳脱的主儿。 许微微直起腰来,看见对面两扇红漆大门,门上的匾额上书写者“逍遥阁”三个飘逸的大字,想来是玉王爷的手笔了。一阵寒风吹过,逍遥阁的角楼上,传来了阵阵一铃铛清脆的声音。而逍遥阁的对面,是个面积颇大的沿着人工湖修建的花园。湖边有几棵掉了叶子显得孤零零的杨柳,远处还有两排在风雪中依然郁郁苍苍的青松。 整个玉王府占地面积虽大,但实际上空了三处院落。许微微跟着胖丫一路走来,从湖东面的大厨房一直走到湖北面的逍遥阁,就看到湖的东北角空了一处小院,院门紧缩,门上连块匾额也没有。看来玉王府有不少秘密,不过许微微对这些可不感兴趣,玉王府家大业大的,犯得着她操心吗?她只对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和事情感兴趣,比如玉王府有什么禁忌之类的,不然哪天触犯了主子的底线,被人当场杖毙都有可能。这些可得好好问问胖莹。 许微微正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穿黄色衣服的丫鬟带着一个仆人从逍遥阁出来,递给胖莹和许微微每人一个荷包,说是爷赏的。胖莹喜笑颜开,赶紧行礼,说,“谢谢王爷赏赐,谢谢知琴姐姐。”许微微也学着胖莹,连连称谢。她兴奋地摸了摸荷包,觉得像碎银子。这可是钱啊,是她到北国以来,第一次看到的,第一次拥有的,真正的流通货币,安身立命的根本!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能吃能说的胖莹,刚刚能安安静静地等一刻钟的时间了,要是早点告诉我给赏钱的话,我许微微能在这等到天荒地老,等到玉王府破产!当然了,玉王府暂时还是家资充盈的好。 许微微正美着呢,知琴又递过一个油纸包过来。胖莹接了,更高兴了,说了几声谢谢后,拉着许微微头也不回地走,许微微挎上篮子,勉强跟上。 待到无人的地方,胖莹神神秘秘的拿出油纸包打开,对许微微说:“阿四,这可是末末姐亲手做的糕点哪,一般人还吃不上呢!我也是很久以前阿爹驾车跟着爷出去办事,回来爷赏给阿爹两包糕点,我才吃上的。你快尝尝看!” 许微微看了看这几块糕点,跟南方的冰皮月饼相仿,无甚特别之处。早上有两块红薯垫肚子,所以这会儿她也不觉得饿。于是她慢慢捏起一块来,放进嘴里。嗯,入口即化,是糯米粉加豆沙的味道,看来小王爷的贴身丫鬟末末的手艺还不错! 看着胖莹献宝似的表情,许微微赶忙不吝赞美之词,把这糕点着实好好夸了一番,顺便表达了对胖莹的无限羡慕之情,直说得胖莹心花怒放才停止。 哎,看把胖莹高兴的。许微微撇撇嘴,你很久之前吃的也是这个糯米团子?保不齐是小王爷出去一趟,剩两包干粮,赏了你那老实巴交的阿爹?不得不说,许微微真相了! 殊不知,她的所言所行,全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第五章 薇薇是暗桩? “铁头,这个丫头是不是不对劲?” 远处逍遥阁角楼的密室里,莫言看着玉王府一等侍卫铁头,颇有深意的问道。 莫言见铁头不吭声,接着说,“这么多年了,府里除去的暗桩还少吗?保不齐这个瘦得细胳膊细腿儿,蔫啦叽的丫头也是个祸害!” 铁头收回目光,他略有所思的摇摇头。一个才来王府半月的烧火丫头,刚接了王爷的赏钱马上眉开眼笑,没有细作的沉稳。可吃糕点的样子,又似见多识广,觉得这糕点不值一提。要知道,末末的手艺在整个庆州城都是排得上号的!夸胖莹的样子,又羡慕又谄媚又不屑,一张脸怎么会这么多表情?演戏演得真,比以往处理的暗桩业务能力都强。只是这身体素质差了点,脸色蜡黄,一副大病初愈营养不良的模样,这走路的样子也不像有功夫呀。 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来?铁头有点搞不明白了。 “我回头跟爷说一声!”铁头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下楼了。 莫言等了半天,才听见铁头说了这么一句,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铁头,真是个闷葫芦! 自打进了玉王府,表面上看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的,私下里抓住过多少奸细!想害爷的人,多着呢。这玉王府,不太平呀。 莫言摇了摇头,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款款走下了角楼密室。 待回到逍遥阁,莫言吩咐院里的几个二等丫鬟,“知书,知画,你们俩吩咐人把府里大小人等的尺寸量好,找淳熙路锦绣轩的绣娘来把腊祭的新衣服做出来。知琴,知棋,你们俩让大厨房刘嬷嬷列出菜单来,赶紧请海姑姑派人去府外采买。时间再晚的话,只能去兆盛阁去订饭菜了!” 知琴知棋知书知画,领命退下。莫言揉了揉额角,这会儿子,爷也快回来了。 末末端着一个青绿色小盘,走了过来。莫言抬头一看,一杯清茶,几块雨后初荷的点心,不由地赞叹,论贴心,还得是末末这个小丫鬟。 “末末,这不是爷最爱吃的点心吗?你端上来,一会儿茶也凉了,点心也不温热了。”莫言问。 “莫言姐姐,这是给你的,爷的我一会儿再端上来。”末末笑着说。 还有这好事?莫言知道,这点心用雨后荷花捣碎蒸了糯米粉,加糖和牛乳,揉成面团做成的,外形上白里透粉,又被末末巧手捏成荷花的造型,又纯美又香甜,小王爷给它起名“雨后初荷”,甚是风雅。珞亲王府小世子想吃都吃不上,陈国公府的大公子陈懿如想派糕点师傅跟末末学,小王爷也没答应。这可是庆州城独一份,末末待我可真是真不错! 想到这儿,莫言赶紧的夹起一块,轻轻咬上一口,嗯,香甜酥脆,又有荷花的清香和牛乳的奶香,好吃好吃!不知道刚才吃糯米团子的烧火丫头,吃了雨后初荷是个什么表情?也是那么一副两分肯定五分分谄媚三分不屑一提的模样吗? 正想到这儿,门外传来了末末的声音,“莫言姐姐,小王爷回来了!” 第六章 初见男神 庆州城城北大街路面上的积雪,早被玉王府的仆人们打扫的干干净净。只见一个骑着黑色高头大马的红色身影疾驰而来,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几个仆人和一队侍卫。 玉王府的大门已经有人候着了。“小王爷回府!”门口两个人牵住黑马,又有一人往里传递着消息。 玉云天长腿一跨,潇洒下马,随手一抛,将马鞭扔给了前来迎接的仆人,闪身进入玉王府大门。 王府大门东面不远处,就是大厨房的小院。刚从逍遥阁回来的胖莹和许微微正要跨进院门,忽然发现一个身着深红色暗花锦袍的身影。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一抹骚红?”许微微暗自吐槽,不料玉云天习武多年,耳朵一动,听到了这一句不和谐的声音。 何人如此大胆?玉云天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张蜡黄的脸。 许微微只觉得一道犀利的眼神扫来,然后就是一张无限放大的,剑眉星目的,气质冷冽的,俊美无俦的脸!哇喔,宽肩窄腰翘臀,眉眼深邃,还有额角飘逸的几缕长发。简直就是男人中的优良品种,竟然还是带着禁欲气息的优质男神!天哪,好帅啊好帅啊! 许微微犯花痴正当紧的时候,被早早跨进院门的胖莹一把揪住,拉了回去,这把子力气使得,许微微差点没摔死在门槛上。 “你不要命了?那是咱玉王府的爷!他最讨厌别人盯着他的脸一直看了!”胖莹忍不住唠叨起来。不是胖莹吓唬许微微,上次淳熙路上有位官家小姐,这么花痴地盯着小王爷看,结果被王爷一个马鞭抽翻倒地,据说现在还起不了床呢! 哎呦完了完了,这才第一次看见男神,就犯了禁忌,这以后在王府可怎么混哪?许微微这会儿也不敢垂涎男神的美色了,尽管自己有点贪财好色,但咱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看清现实,认清自己,能识时务,不是吗?这咱要是21世纪那个波涛汹涌的身材,说不定还有机会翻牌,瞧瞧现在这干瘪的样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再说,阶级地位相差太过悬殊,根本没有机会好不好? 许微微回想着刚才那个颀长的身影,那张如希腊雕塑般线条分明的帅脸,心里连连感叹,可惜了,可惜了!不知道这么完美的男神,最后便宜了哪个妖艳贱货!哎,想想就心痛啊。 “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掉眼泪”,哎,许微微真想伤心地唱上一曲!28年了,终于遇到一个如此完美的男神,竟然还是在这个稀里糊涂闯进来的封建社会,脱单希望渺茫啊!现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保住这条小命! “那个,莹莹啊,都怪我那才被咱爷的光芒闪了眼!毕竟我也是头一回亲眼目睹咱爷的风采哈?刚才王爷没瞧清楚是我?”许微微赶忙堆起笑脸,希望得到胖莹肯定的回答。 胖莹看似是个贪吃贪喝的傻大姐,可从小在王府长大,人也不傻。她三下两下把莫言给的糯米团子塞进嘴里,还不忘给许微微留一半块。“阿四,要不要糕点了,只剩下最后这点了,你不要的话我一口全吃了啊!” 许微微苦笑不得地接过半块糯米团子,瞪大亮闪闪的眼睛,只盯着胖莹。 “放心,咱爷眼睛就没看过女人,更何况是你这种其貌不扬的烧火丫头!哎,也不知道啥样的绝色女子才能入得了爷的眼!”胖莹眼皮也没抬一下,吃也吃完了,说也说完了,应该去找点水喝了。 第七章 玉王府旧事(上) 玉云天穿过抄手游廊,几步跨进明远堂。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若有所思。又是一年腊祭时,看来明远堂又要热闹一番了! 等他回到逍遥阁,除了外出办事还未返回的春雨和晨曦,莫言和末末已经等候在侧了。末末递过一块温热的湿锦帕,玉云天接过擦了手,问:“密信呢?” 莫言忙递过刚才用来装银碳的篮子,竟和胖莹许微微刚才拿着的篮子一模一样!玉云天双手抓住篮子的把手微微转动,抽出一张折叠好的,两寸来长细细的纸条,慢慢展开:“西荣国细作入府。” 原来每月初三,府外的庄子总会按时送一篮银碳进府,篮子能转动的把手就成了能给王府送密信的机关。 沉默许久,他沉声问道:“近日府里可有新人进来?” 很明显,半月以来进府新人只有许阿四一人。 等莫言把今天胖莹带许微微来逍遥阁送银碳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玉云天的眼前马上浮现出一张蜡黄的脸,原来是她! 一个小小的四等烧火丫头,连铁统领都确定不了她是不是细作,她是真有能耐还是隐藏得太深? “莫言,你让海姑姑把这两人安排到逍遥阁,再狡猾的狐狸,也会露出尾巴。”既然是细作,那咱就来个见招拆招,引蛇出洞!想到这儿,玉云天的嘴角露出45度的邪魅微笑。 末末瞧见,低下了头,是谁这么倒霉,被王爷给算计上了? 末末返身端来王爷颇为喜欢的雨后初荷,又沏一杯雾前冻顶,放在玉云天座椅旁边的小桌上。 而此时此刻,许微微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是谁说我呢?她一边嚼着刚才的那半个糯米团子,一边想着,该不会是刚才那个男神在念叨我?不得不说,许微微又真相了! 想当年,姐姐我28岁,也是斩获无数小鲜肉的的御姐模样,妥妥的夜场女王!可如今只剩下这具姿色平庸,身材干瘪的躯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波涛汹涌,面容姣好,人见人爱呢?咱不求得到男神的心,得到男神的爱,更不敢奢望得到男神的身体,但是,让男神多看两眼还是能做到的?咱虽说曾经只是一名浸淫职场多年的小小文员,但好歹是个积极向上,涉猎广泛,充满正能量的小文员啊! 许微微美滋滋的想着,接过胖莹递过的水杯,一饮而尽。 忙活了好几天,许微微终于知道,初八的腊祭是玉王府冬季最隆重的节日。具体情况似乎跟腊八节相似,不过,玉王府的腊祭就多了别样的意味。 腊祭之礼,家家户户都要祭祖拜神,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幸福安康!但对于王府来说,是一个特殊的节日。 前朝末年,皇帝皇甫渊暴病身亡,不满6岁的太子皇甫泊舟继承大统,年轻守寡的太后临朝听政,国舅爷楚立斌辅佐朝政。 谁曾想西荣国得知小皇帝乳臭未干,频频侵扰边疆,肆意挑动战争。南诏国也蠢蠢欲动,妄图染指北国中原。不到一年,年幼的皇帝无力应对,便欲禅位于当朝国舅。小皇帝皇甫泊舟诏曰,名字中的“泊舟”二字取民如水,君如舟,民能载舟也能覆舟之意。如今年幼,无力泊舟,是以禅位于正值盛年的国舅爷。 第八章 玉王府旧事(下) 国舅爷楚立斌几次三番拒绝推让,在众位大臣的再三恳求之下,面对内忧外患,只能临危受命,举行登基大典,改元庆和。史称庆和帝。 西荣国听闻此事,边境对峙三月无果,最后匆匆撤兵。南诏国本想坐收渔翁之利,见西荣国班师回朝,也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了北国中原。 内外危机解除,原本为皇帝的皇甫泊舟进献玉玺有功,赐姓玉,获封“玉王爷”,开府庆州城北。从此以后,这庆州国少了一个小皇帝,多了一个玉王爷。 可是谁又知道朝代更迭的凶险?若不是国舅爷楚立斌大权在握,狼子野心,觊觎帝位,众臣子们又怎会配合这一出自导自演的禅位大戏?若不是国舅爷楚立斌暗通款曲,勾结西荣国,西荣国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兵边疆?南诏国又怎会想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若不是国舅爷楚立斌以太后性命相威胁,小皇帝皇甫泊舟又怎肯献出传国玉玺,断了祖宗家业? 太后小心翼翼养护小皇帝皇甫泊舟至十九岁,未及弱冠,南诏国进犯,庆和帝一道谕旨,玉王爷玉泊舟率领五万兵马,开赴中原。就在出发的那天早上,前太后饮鸩自尽。坊间传言,这次出征南诏国,就跟当年一样,朝中满朝文武,无一人肯帮这对孤儿寡母。于是前太后劝阻不成,圣命难为,在绝望之中,喝了毒酒,斩断了玉泊舟的最后一丝牵挂。 没想到玉泊舟奔赴中原战场后,与南诏国数回交锋,绝处逢生,将南诏国大将军孟旃一举击败,立下赫赫战功! 最后玉泊舟带着一位南诏女子,凯旋而归。庆州城南城门直通皇宫的盛平路上,百姓夹道欢迎。庆和帝不由感叹,玉泊舟终究是长大了!最后对玉王爷赏银无数,并命玉王爷监察城东城西两座大营,可在庆州城内带兵驰马。 百姓闻之,皆说皇帝仁慈宽和,待玉王爷厚重。次年冬天,南诏国女子生下一男孩,取名玉云天,取义薄云天之意。南诏国女子封为玉王妃,名曰孟淑。 玉云天九岁之际,南诏国再犯中原,玉王爷玉泊舟和王妃带领十万精兵再战。谁知南诏国和东齐国早有勾结,玉泊舟率领一队亲兵中了敌人的埋伏,最后在战场上失踪了。 消息传来,举国悲痛。因为通常来说,战场上的失踪就意味着死亡。 玉云天小小年纪就成了玉王府的主人。在父亲原一等侍卫铁统领和乳母海姑姑的帮助下,整顿王府,拔出暗桩,步步为营,才有了玉王府的今天。 什么御赐姓玉,失去了原来的国姓皇甫,这玉姓有何意义?这明明是抢走传国玉玺,却偏偏说是进献有功!这个玉姓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与嘲讽! 如果换了许微微,肯定会说,姓玉就姓玉,人的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而已。傣族的女人不都姓玉?男人基本上不都姓岩吗?也没见人人抱怨这个姓氏不好!比起命来,一切都不重要。一旦小命不保,再美好的称呼再美好的名字也失去了意义。 可见“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中的项羽,终究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儿! 第九章 许阿四的身世成了秘密 给逍遥阁送银碳的第二天下午,海姑姑就派人送来了两套衣服。还说什么许微微和胖莹踏实肯干,办事伶俐,特许升为三等丫头,待通过玉王府家规的考核之后,到逍遥阁待命。 许微微一听心里乐开了花,这去了逍遥阁好歹离男神近了点不是?能多看两眼也是极好的!她兴冲冲地打开包袱一看,是棉质的对襟襦裙,颜色竟是浅浅的绿色。幸亏咱以前也是紧跟时尚潮流,附庸风雅之人,这汉服也买过几件。虽不清楚这个北元国是不是像我华夏国古时候一样有着严格的服饰等级制度,但从衣服的颜色来看,胖莹所说的五颜六色,必定不是彩虹一般的色彩绚丽,光彩夺目。 许微微来到玉王府半月,就出过一次大厨房的院门,还是去逍遥阁这回。她以为大家的衣服都是旧的,又是一年末尾的冬天,自然会洗得发白,却没想到它本来的颜色就不深。哎,这玉王府家规是啥么?怎么没人提起。胖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呀?这个时候的许微微,有点想念那个热情活泼的胖丫头了。 正念叨呢,胖莹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阿四,我听阿妈说你也升三等丫头了?哈哈,这样我们就能一直一起玩了。” 许微微直接翻了个白眼,几岁了还一直想着玩?我是想方设法的保住小命,知不知道?这有阿爹阿妈照顾的人,就是不一样!等等,这个许阿四是不是和胖莹一样,也有什么亲人?说不定也能照顾一二呢?想到这里,许微微问胖莹:“莹莹,我刚进府里的时候,病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说说吗?” 胖莹奇怪的看了许微微一眼,说:“你不记得了?是钱管家外出办事时,看牙婆在街上虐打你,实在可怜,才把你买回来的。” “啊?没听过咱府里有钱管家啊,管事的不是海姑姑吗?”许微微接着问。 “那是因为钱管家前些天下雪的时候出去喝酒,回来的路上天黑路滑,给摔死了!哦,对了,就是你来府里第二天晚上出的事,那会儿你还昏睡着,当然什么也不清楚了。”胖莹喝了几口水,耐心地解释着。 可听到这儿的许微微,心脏猛地收缩,不由一阵紧张。这出了命案,还是莫名其妙地摔死,不很可疑吗?最大的疑点是许阿四的身世,如果找不到牙婆的话,便无从得知。她忽然有一种针芒在背的感觉,觉得自己被无限放大,成了四面八方而来的箭头,要瞄准射中的靶子。 这会儿的许微微已无心再过问玉王府家规的事情了,她脑中一团乱麻,她急着想从中找到一根线索,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统统连接起来。她讨厌这种乱糟糟的感觉,甚至害怕这种什么也抓不住的无力感。尽管是个不起眼的四等烧火丫头,可她还有把握只要不犯错,就能保住自己的命!可如果许阿四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自己这条命就不是想保住就能保住的了。 此时此刻,许微微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一双背后看不见的黑手,把她推进了巨大的漩涡…… 第十章 腊祭围猎(1) 窗外,冷冽的北风呼啸而过。 逍遥阁西边一间偏僻的室内,微弱的烛光随风摇曳。 “王爷,派去南诏国打探的细作来报,三十年前参与修建王府的工匠,还有人尚在人世。需要带人回来吗?”春雨看了看玉云天的脸色,向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 玉云天略作沉思,“不必。南诏国千里迢迢,一路上难护周全,毕竟他是侍奉过父王的老人。想办法带回玉王府的修建图稿即可。” “是!”春雨领命而下。 “王爷,上个月兆盛阁大酒楼盈利八万,太子已派人暗中打探酒楼背后晨公子的底细。另外,听闻东齐国织染署新出了一种染料,能令衣料颜色更加鲜艳。”晨曦接着汇报。 玉云天沉默良久,“让人放出话去,说兆盛阁大酒楼背后的晨公子与西荣国有关。东齐国那边派人继续盯紧。” “属下遵命!”晨曦也领命退下。 春雨、晨曦、莫言、末末是玉林铁甲军专门从前朝遗孤中挑选出来训练的死士,八岁入府,跟了他整整六个年头,从来没出过差错。朝代更迭,效忠前朝的大臣下属总会被屠灭殆尽。父王啊,看来你的皇帝舅舅没少悄悄地害人哪。 玉云天正若有所思,一阵疾风吹来,微弱的烛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他闪到窗口,冲着窗外压低声音道,“铁统领,进来。” 铁头从窗外不远处的树上一跃而下,闪身进入室内,单膝跪地,“王爷,属下擅自调查许阿四的身世,属下有罪!” “可有收获?”玉云天挑眉问道。 “钱管家于半月前醉酒摔死,牙婆经过拷问也只说许阿四是从流动人贩手中买回,其他无从可考。”铁头低着头说。 “无从可考?放出话去,说许阿四已进入逍遥阁。” “是,属下遵命!”铁头立马心领神会,王爷这是要引蛇出洞,揪出许阿四背后的黑手。 冬日的夜晚,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清晨,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庆州城城东三十里外的皇家苑囿,早已是一派热闹景象。 一边是乘着马车,前来观看苑囿围猎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一边是准备参加围猎的王子皇孙,青年才俊。还有的携带着娇妻美眷,来参加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好不惬意! 玉云天骑着一匹白色高头大马,身披黑色大氅,秀发高高挽起,额前一缕长发随风飘动,远远望去,说不出的飘逸俊美。马车中的官家小姐们,听闻玉王爷来了,都轻轻揭开马车上的帘子,悄悄往外看去,自己却先羞红了脸。不得不说,有着良好教养的名门淑女们,是相当矜持的。没办法呀,谁让那位犯花痴挨了马鞭的小姐,至今还下不了床呢?由此,大家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玉王爷喜欢自重自爱的女子,不喜轻浮孟浪,举止无状之人。 玉云天当然不知道,自己只是觉得痴缠他的女子好生厌烦,又偏偏是以阿谀奉承着称的庆州府尹的千金,不耐烦地一马鞭抽去,也只用了一分力气,不曾想至今还不良于行。同时也给庆州城所有的名门千金上了一课,莫要明目张胆的招惹于他。毕竟吃了苦头,即使自家爹爹参上一本,皇帝跟前也告不赢的。谁让皇帝对这位外甥的儿子有所亏欠,估计除了谋朝篡位,万事都是可以容忍的。 第十一章 腊祭围猎(2) 这次跟着玉云天进入皇家苑囿的是晨曦和莫言,还有一队黑衣侍卫。 晨曦跳下马车,远远看见陈国公大公子陈懿如的队伍。当然了,晨曦这一身浅橙色劲装在一片黑色之中,是相当抢眼的。谁不知道庆州城玉王府小王爷最喜俊逸风雅,府中丫鬟的衣服都是橙黄绿青,只不过取的是淡淡的浅橙浅黄浅绿浅青以正尊卑,毕竟地位低下的丫鬟仆人是不能用鲜艳色彩的。即便是浅浅的橙色都令人嫉妒的发狂,因为这种颜色的衣料也只有东齐国才能产出,而北元国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也穿不起。 陈懿如是个个子高挑,鼻梁挺直,眉清目秀的沉稳少年,父亲年轻时曾有从龙之功,获封“陈国公”。他不知道这所谓的从龙之功就是在当朝皇帝楚立斌登基帝位时出谋划策,更不知道玉云天对自己的父亲有着血海深仇。他只是苦恼,自己即将弱冠,父亲为何不上表朝廷,为他取得世子封号?难道父亲属意的人是弟弟陈毓如?可谁不知道庆州城中,除了玉王爷外,就属陈毓如最为邪魅狂狷。如果说玉王爷的狂狷是独行于世,不拘于俗,那么陈毓如的邪魅就是惊世骇俗了。瞧瞧马车里这位打扮得比女人还魅惑,比女人还妖娆的,就是他的弟弟陈毓如了。 “玉哥哥,玉哥哥,我们在这儿呢!”陈懿如正想得出神,一阵令他大伤脑筋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玉云天骑着马迍迍地行,他知道陈国公就是当年毁了父王帝业的背后推手之一,与他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宿敌。但对于陈懿如兄弟,倒觉得亲切。陈懿如淳厚中正,值得一交。陈毓如虽说有些怪癖,但也谈不上讨厌。 陈毓如今天穿了一件烟霞色的交领襦裙,头上斜插了两只梅花形状的金丝缠花玉簪,倒也应景。她眼波流转,一双媚眼斜斜的盯着玉云天瞧。玉云天和陈懿如打过招呼,瞅了陈毓如一眼,不再看他。 周围马车上回避男人的女眷们放下帘子,心中恨透了陈毓如。做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不好吗?非要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媚给谁看?妖给谁看哪?还偏偏要来抢玉王府小王爷,真是变态至极! 今年围猎比赛的彩头是玉署三牲。谁猎取了麞鹿麂,谁就能在今年的腊祭围猎中脱颖而出,获得进入朝堂的机会。 玉王府虽在庆州城乃至北元国都是独特的存在,可出于对玉王府的忌惮,玉云天在朝堂中不曾有一官半职。 陈国公府至今世子未定,不知陈国公如何打算,但从衣着打扮上看,陈毓如的惊世骇俗给出了最好的答案,他不想做陈国公府的继承人。 珞亲王府小世子本就是皇室子侄,朝中任职自不必说,也不需要参加这次围猎,免得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太子门人倒是有参加围猎的,可惜不是玉云天的对手,想脱颖而出,难上加难。 说白了,这场围猎,玉云天稳操胜券! 第十二章 腊祭围猎(3) 腊者,猎也。就是打猎的意思。北元国的腊祭,是年终的一次酬神大典,用来感谢天地神灵为苍生带来农业丰收和美满生活,并祈求来年能风调雨顺,喜获丰年。 演变至今,腊祭有了新的意义。每到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北元国的人们就会去野外猎取野兽,或者自己饲养家禽,用于祭祀祖先与各位家神,祈祷来年五谷丰登,家人平安健康。而玉王府的腊祭则主要是为老玉王爷夫妇祈祷。如果他们尚活于世,祈祷他们顺遂安康;若是他们不存于世,则祈祷他们九泉之下能不必烦忧,永得安息。 这时,皇家苑囿里已经放出了不同种类的鹿。北元国本土宗教中,道学思想影响深远。麞鹿麂为玉署三牲,乃神仙所享用,所以奉道者不敢忘记。这样今天围猎的目标就是这些在丛林间奔跑跳跃的,自带仙气儿的精灵了。 庆州城的皇宫里,庆和帝正在苦恼。前玉王府王爷玉泊舟年幼禅位,待到弱冠之年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不需还位于他的问题让他愁了十年,以至于看见这个外甥就心情不好。好容易借故派往南诏国驻守边疆,没想到长于妇人之手的玉泊舟也能凯旋归来。苍天有眼,又一次南诏国之战中,玉泊舟下落不明,想必定不会活着回来。可是谁知玉泊舟的儿子也如此精彩绝伦,难道这帝位如果真的名不正言不顺,连老天都不保佑我楚氏天下吗? 御书房中,庆和帝看着自己龙袍上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恨不得立刻派人放出老虎野猪等凶猛动物,把玉云天直接弄死一了百了。可这昭然若揭的事情,会不会激起民愤?毕竟玉王府在百姓心中是保卫国家社稷的存在! “来人,去查探围猎结果如何?” 庆和帝黯然,自己怎么就没有这样精彩艳绝的儿子呢?说来也奇怪,自己这些年在后宫没少辛勤劳作,可子息却单薄得很。宫中难道真有前朝鬼祟出没,要不怎么近年来夭折的孩子如此之多?能长大成人的除了太子之外,就是朝霞公主了。 “回皇上,玉王府小王爷猎取麞鹿两只,麂子三只,分给了陈国公大公子陈懿如各一只,已打道回府。剩下的王公大臣们也整治行装,准备回去。”侍立一旁的王公公摇了下手中的拂尘,轻声说道。 “年年如此,年年如此!太子就什么也没做吗?”庆和帝突然发怒。 “回皇上,太子门下猎取麞鹿四只,麂子两只。这会儿怕是在回宫的路上了。”王公公赶紧退后两步回话。发怒的庆和帝可是见什么砸什么的。 庆和帝却难得没扔东西,反而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吩咐道:“叫陈国公来见朕!” “诺!”王公公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庆和帝的脸色,退了下去。 皇家苑囿里,大饱眼福的庆州城名媛们,扶着自家丫鬟的手,款款走向马车。她们的脑海中,玉云天纵马奔驰,弯弓射箭的飒爽英姿的样子如在眼前,挥之不去。 皇家苑囿里,有冬日里少见的暖阳,晴朗的天空,偶尔飘过的白云,纵横驰骋的英俊少年郎,庄严肃穆的侍卫,和各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故作矜持的大家闺秀们。除了讨厌的陈国公二公子陈毓如外,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第十三章 疑窦丛生 玉王府内,腊祭的准备工作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许微微满腹心事地和胖莹来到了逍遥阁的小厨房打下手,连要考试王府家规的事情都忘记了。 晨曦和莫言跟随玉云天到皇家苑囿参加腊祭围猎,春雨带着知琴知画几个丫鬟在大厨房,准备腊祭仪式需要的四时果蔬,牛羊牺牲,还有祭祀仪式结束之后宴会要用的饭菜。 末末带着知书知棋在小厨房准备腊祭的糕点瓜果,什么佛手青梅呀,金桔冻柿呀,都遵循人三鬼四神五的准则,被放进了雕花的大银盘中。末末做好的糕点有红梅傲雪,雨后初荷,牡丹花魂,菊蕊含翠四种。许微微看着花团锦簇的点心,真想偷偷吃上一块。若不是胖莹一再叮嘱,偷吃祭品是掉脑袋的事情,她早就付诸行动了。 许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纤细柔弱,浅浅低笑的女子,不由地惊叹,这是怎样的奇思妙想,把那团加了各色花汁的面团,揉捏成这样精巧的模样!末末真是个妙人哪。 “明天腊八节不喝腊八粥吗?”憋了快一天没说话的许微微,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腊八粥是西荣国才喝的,我们北国的腊祭和西荣国的腊八节不一样!”知书看了末末一眼,解释道。 北元国的人都喜欢自称北国,尽管“乾,元亨利贞”中,“元”这个字占了先机,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习惯自称“北国”,偏偏不愿意加上这个“元”字。 听了知书的话,摆好最后一块点心,末末洗净手上的面粉,擦了干净手,温和地说:“我只听说腊八粥又称七宝五味粥,剩下的不很清楚。” 知书似乎受到了鼓励,又看到许微微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也不管正在偷吃糕点玫瑰馅的胖莹,乐滋滋地讲起来。 原来地理位置上紧密相连的这四国在宗教信仰上各有特点。北元国保留了崇尚道教文化的传统习俗。西荣国则受西域佛国影响,全民皆信佛教。东齐国是圣人故里,尊儒尚儒的风气延续至今。只有南诏国民风奔放,古来蛮夷之地未受文明教化,蛮横的紧。不然为何几次三番侵扰北国边疆?几次三番想挑动战争,妄想吞并北国? 这西荣国的腊八节又称“法宝节”,相传腊月初八是佛祖成道之日。那天夜里他目睹一颗明亮的星星而苦苦思索,最后悟道成佛。到了这一天,无论是朝廷里的官员,或者古刹寺庙的僧尼,还是普通的黎民百姓,都要用杂粮做成腊八粥,来纪念佛祖成佛前在人世间所遭受过的苦难。 许微微想,为什么每个神的节日都要纪念他在人世间所遭受的苦难呢?纪念释迦摩尼有腊八节,纪念酒神狄俄尼索斯有狂欢节,纪念耶稣有复活节。古今中外,这些倍受人们崇敬之神,莫不如此。可是释迦摩尼与耶稣已经被神话,连酒神都是人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神灵!这人活着,非得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偶像吗? 这西荣国的腊八节跟我华夏国非常相像,那早已化作一缕亡魂的许阿四,知不知道,喝没喝过腊八粥已无从考察,重要的是如今许薇薇竟然想在腊祭日喝腊八粥,这不是明显告诉别人,她与西荣国有关吗? 许微微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就觉得今天要出事,这可不,这多嘴一问,招了多大的祸事呀。甚至连她自己也疑窦丛生,自己占了许阿四的身体到底是何原因?为什么自己没有许阿四的一点点记忆?藏在许阿四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难道许阿四身上真的带着西荣国的特殊使命吗? 第十四章 女装大佬? 逍遥阁会客厅内,参加皇家苑囿围猎归来的玉云天,正和陈国公府两位公子坐着喝茶吃点心。 雨后初荷,清新香甜自不必说。这红梅傲雪,采集初开的红艳艳的梅花花瓣与枝头积雪,加上陈年老酒,装入白玉瓷坛。酿足一月后,酒香清冽,颜色红得诱人。末末取来汁液,加入蜜糖、糯米粉和之,做成梅花的形状。单看这颜色与淡淡的酒香,便醉了三分。 这牡丹花魂做法类似,不过加了四月份采摘牡丹花瓣做成的国色天香花酱来做馅料,也是香甜的很。 菊蕊含翠,所用的菊花是采摘了花蕾初开的胎菊,精心蒸制,烘焙而成。一道茶浮去尘埃,二道茶沁出香味,以茶水和面,胎菊花切成细细小丝加入。再做成显出隐隐绿色的菊花形状,无糖却自带清甜,最是清雅高洁。 “玉王爷,贵府的糕点真是别出心裁,匠心独运哪!”陈懿如细细赏玩一番,才放进嘴里,吃了一块,不由连连赞叹。 “玉哥哥,你府上那个做糕点的厨娘,对,那个叫末末的的丫头,借我两天呗。”陈毓如吃着糕点,也着急地说。 玉云天充耳不闻,默默饮茶。 “陈兄,听闻宫中召见令尊大人,不知所为何事?” “不知。”陈懿如摇摇头。总不会是为了给我世子之位,与我何干哪? “我倒是偷偷听见,与什么秘密有关。”陈毓如抬头看看四周,神神秘秘地说。 “毓如,休得胡言!”陈懿如连忙制止,背后妄议朝政可是大罪! 陈毓如似乎知道说错了话,翻了个白眼,说:“整天一副卫道士的模样,没意思,烦死了!”说完,便要拂袖而去。 陈懿如见弟弟要走,连忙起身告辞。玉云天笑了笑,让春雨送客。 陈毓如走到会客厅门口,回过头来,冲着玉云天说:“玉哥哥,明天中午,别忘了淳熙路赛马,兆盛阁大酒楼喝酒,等你啊!”说完,抛个媚眼,扭着婀娜多姿的身躯一摇一摆的走远了。 这个媚眼,看得春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陈毓如公子,你就不觉着自己的打扮,自己的做派,太标新立异,高出世俗理解的范围吗? 正好这婀娜的风摆杨柳姿态,被刚刚走出小厨房的胖莹和许微微瞧了个清楚。 “这谁呀?咱北国的女子都这么风骚的吗?”许微微忍不住发问。 “哈哈,这你可不知道了,他是陈国公府的二公子。庆州城里都知道他自小是女人装扮的。”胖莹笑了几声,挤眉弄眼地说。 哎呦,妥妥的女装大佬啊!没想到这个宗法等级秩序如此严谨的封建社会,竟然还能遇上男扮女装之人,真是大开眼界啊!许微微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也更加肯定,这个北元国绝对不是我华夏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只是这样子打扮真的没有问题吗? 胖莹把许微微拉到一边,悄悄说,“听府里人说,陈国公夫人曾生过一个女儿,不知什么原因不到四岁便夭折了。后来生了陈二公子,思女心切,一直是女儿打扮陈二公子。” “哦,这样啊”。许微微明白了,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心中必定痛苦万分。陈国公竟也由着夫人,可谓伉俪情深啊。 第十五章 有刺客 冬日的夜晚格外寒冷,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只听见地上火盆里木炭燃烧时噼噼啪啪的响声。 许微微躺在被子里和衣而卧,她一直想着白天询问腊八粥的事情,这不知魂归何处的许阿四会不会是西荣国的细作? 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陈二风情万种的样子,不禁乐出声来。回头看看打着呼噜,睡得正香的胖莹,她起身下床,准备去拨弄火盆中的木炭,让它烧得再旺一些。 许微微没出息地想着,进了逍遥阁的待遇就是好啊,连三等丫头都能住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如果天天能吃饱穿暖,红红火火热热乎乎过日子,自由不自由的也就算了。说不定大街上冻死饿死的都是自由人呢! 突然,许微微听到一阵门窗响动的声音。她蹑手蹑脚的挪到门口,背靠在墙上,屏住呼吸,悄悄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办?不会是许阿四的同伙来找我了?可我不是许阿四,我也不是西荣国的刺客呀。怎么办,怎么办? 许微微正胡思乱想着,门一下子被推开,一个黑衣人一把抓住她,许微微想也没想,本能的喊起来:“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啦!” 黑衣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捂住许微微的嘴。许微微的嘴和鼻子都被捂住,气儿都快出不上来了,脸直憋得通红。视线模糊中,看见被叫声惊醒的胖莹,翻身下床,一脚把装着木柴的火盆踢了过来。 黑衣人伸手去挡,火盆被砸翻在地。许微微扑了空儿,逃了出来,一边双手挥舞,阻挡纷纷落下的木炭屑,一边冲着胖莹大叫:“死胖莹,我的脸!”虽然咱不是花容月貌,可也不能毁了这张脸呀! 胖莹手双手胡乱挥舞地冲了过来,哇哇大叫:“你应该说莹莹威武!” 从空中纷纷落下的木炭屑幸而没有烧着许微微,只是黑衣人被缠得烦,侧过身子,一个手掌劈晕了胖莹。 许微微更是吓死了,这是要杀人灭口了呀!她径直冲到门外大喊,“有刺客,来人呀,抓刺客呀!” 她也不想想,真的刺客会来暗杀她这个无名小卒吗?她不过就是个逍遥阁新进厨房的三等丫头,犯得着派死士对她杀人灭口吗?但危机关头,被吓得惊慌失措的许微微露出了最最彪悍的求生本能,就是在屋外到处乱跑,顺带着大喊大叫。 这一嗓子喊得,惊动了半个玉王府的人。不一会儿,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仆人丫鬟侍卫们都举着火把朝着小厨房这边跑来。玉王府可是好些年了没出过刺客了呀,快去瞅瞅长啥样,是不是亡命之徒的模样?哎呦呦,还以为小王爷是当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呢?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玉王府的名号!这庆州城里,最不好惹的那是谁?这庆州城里,谁一个眼神能抵万马千军?这庆州城里,连皇帝都礼让三分的是何人?那是咱玉王府的小王爷! 这群举着火把,提着扁担举着扫把还有带着刀的仆人丫鬟侍卫们,听到“有刺客”的喊声后不是惧怕,而是义愤填膺,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总算有个报效玉王府的机会了!咱们抓刺客去,走起! 玉云天正坐在书房里,等着属下把许阿四当细作抓回来,没想到铁统领匆匆进来。 “爷,属下办事不利,小团子出事了!”铁统领把小团子扮做黑衣人去抓许微微,结果被当成刺客,追得乱窜的事情说了一遍。没办法呀,都是玉王府的自己人,伤了谁也不好! 玉云天听了,愣了一下,不怒反笑,“有点意思!” 第十六章 夜审许微微 吵吵嚷嚷一阵过后,玉王府又恢复往日夜里的寂静。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兴奋而睡不着。许微微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儿来,就被海姑姑派来的人带到了逍遥阁的书房里。 等许微微赶到的时候,只见玉云天看着束手就擒,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布的小团子,一脚踹了过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许微微对这个毫无节操,只知道认怂的刺客也没有什么好感。电视剧和电影里的情节不都是刺客衣领上缝了剧毒之物,任务失败的时候牙齿一咬,立马死翘翘吗? 小团子来不及躲闪,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他赶紧爬起来揉揉胳膊,心中千般委屈万般苦恼。本来设计好的,假扮成和许阿四接头的细作,探探口风,看能不能揪出幕后指使之人。谁知道这死丫头一上来就喊“抓刺客”,幸亏我蒙着黑布,否则真是糗大了! 许微微头一懵,害怕得要死。男神发怒了,好可怕啊。她站在书房门外,动都不敢动一下。 “带下去!”玉云天吩咐道。 门外立刻进来两个侍卫,将小团子押解下去。 玉云天重新坐回书案后面的扶手椅上,眼睛余角扫过门外。许微微突然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冲进书房,却不想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这下好了,都不用行参拜之礼了。 玉云天看着在地上趴着的,颇显狼狈的女人,有些不耐烦。他皱起眉头,说:“你就是发现刺客之人?” “是,王爷,奴婢半夜觉得冷,想看看火盆里的木炭是不是熄灭了,谁知道竟然听到门窗响动,然后就发现了刺客。”许微微说完,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 “口齿倒是伶俐得很!”玉云天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说。 这语气不善哪!摸不着头脑的许微微,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说错话,保不齐加上个勾结刺客的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 “偌大的玉王府,为何刺客偏偏去你房中?”玉云天脸色一沉,问道。 许微微正不知如何回答,玉云天厉声呵斥:“说,你是不是与这刺客有关?” 许微微这下子清醒了,想起白天问腊八粥的事情,原来这是把她当成西荣国的细作了! 她立马申辩:“王爷明鉴!我若是与这刺客有关,刺客见了我,不是应该说个接头暗号吗?怎的一见了我就抓住我,还捂住我的鼻子嘴,差点把我憋死。跟奴婢住一个屋子的胖莹亲眼目睹!” “接头暗号?”玉云天脸更黑了,小小的烧火丫头,懂得不少! 许微微慌不择路,连忙说,“那个‘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的就行,还有,‘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也行啊。” “暗号究竟是哪一个?”玉云天听得头大,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家伙说这么多话。 完了完了,越描越黑!“王爷,没有接头暗号,奴婢说得是比如,假如,假设,如果是细作接头的话,是不是应该有个能证明身份的话语,或者东西?而不是上来就想要奴婢的命!所以那两句是举个例子而已。” 总算是解释清楚了,许微微长出了一口气。 “刺客为何要取你性命?莫非你泄露了身份?或者没完成任务?”玉云天紧接着这句话,差点让她把这口刚刚呼出去的气给憋回去! 第十七章 许微微保住小命 “王爷,奴婢虽说才来玉王府十几天,可奴婢对王爷的崇敬之情,日月可鉴!王爷英明神武,是玉王府神一般的存在!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丫头,不配让王爷多看一眼,但这也阻止不了奴婢对王爷的敬仰与热爱!即便是细作,也应该是久在王府,深得信任之人,怎么会像我这样,仅仅半月就被察觉呢?还有正因为进了玉王府这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奴婢才没有病死街头,奴婢心里只有感激,怎么会背叛王爷,背叛玉王府呢?” 听完这一堆来自三等丫头赤裸裸,火辣辣的表白,玉云天竟然没有生气!垂死挣扎的把戏他见多了,这种模样的倒是第一次见。 许微微见玉云天没让人把她拉出去,忽然之间有了活着走出书房的信心。她接着说,“兵法有云:‘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真有敌手派来的间谍,也会被王爷您的魅力倾倒,也定会被您所用……” 玉云天打断她的恭维,说:“你知道上古兵法?” 如果说刚才的忍耐不过是猫捉老鼠,看许微微如跳梁小丑般做最后的挣扎,那么听闻许微微说起了兵法,他对这个三等丫头倒是有了一丝兴趣。上古兵法,那是天下多少用兵之人梦寐以求的宝物! 原来喜欢听这个呀。许微微脑洞大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说完这句,许微微见玉云天还盯着自己,赶忙说,“我还知道是诗三百,还知道诸子百家,孔孟之道……” “休得胡言,诸子百家乃上古遗作,只有皇宫里才有,你怎的知道?孔孟之道乃东齐国治国之宝,东齐皇室代代相传?你一个小小三等丫头,如何知道?不知死活的狂妄之徒!”不知何时,铁统领走了进来,指着许微微训斥道。 “无妨,你若是能默出上古兵法,就留你一条性命!”玉云天不知为何,就信了许微微的话。她的性命早晚都是我的,留她一命,或许真有意外的收获呢? “从今天起,你可留我左右,直到默出上古兵法为止。”说完,玉云天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许微微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哎,别说是上古兵法,就是上古诗三百,上古论语,上古诸子散文……我能默写出来的都给你写上!感谢九年义务制教育,感谢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感谢大学四年的读书时光,这一切的一切,让我许微微在今天保住了小命!书到用时方恨少,起码够用就好,够用就好! 急于保住性命的许微微却忘了怀璧其罪的故事,也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竟成了四国权贵竞相争夺的目标。 玉云天瞧了一眼铁统领,铁头转身对许微微说:“还不快下去!” 许微微抬起头偷偷看了玉云天一眼,见玉云天没有反对,赶紧说:“是!”然后站起身来,挪着因为跪了许久有些麻木的双腿,退下了。 “王爷,你相信这个丫头的话?恐怕只是为了保命编造的谎言。”铁头疑惑地问。 “信她一回何妨?若是作假,立刻取她性命。许是真的,也为未可知。”在玉王府里,小小一个丫鬟,还能翻出天去?即便逃出府去,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是我玉王府的死人! “让海姑姑提许阿四为二等丫鬟,早日默出上古兵法。”玉云天吩说完,拂袖而去。 许微微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急需要找人分享刚刚那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情节和此时劫后余生的庆幸,胖莹无疑成了她最合适的忠实听众。 第十八章 皇家秘辛 “莹莹,我差点就再也见不上你了!”许微微一回到房间,就扑上去紧紧抱住胖莹。没办法,真是太激动,太刺激了! 胖莹翻身起来,一脸懵懂的看着许微微,“阿四,你怎么了?刺客不是抓住了吗?” 忽然之间,许微微就没了说下去的兴趣。哎,人非知己莫谈心哪,还是洗洗接着睡。 许微微把胖莹重新按回被子里,“没事,没事啊,睡睡。” 熄灭油灯,许微微闭上了眼睛,一夜无梦。 庆州城的皇宫大内,御书房烛光闪烁。庆和帝看了看侍立一旁的陈国公,视线回到书案上。 书案的正中间,一个四寸见方,上绘缠绞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这便是始于嬴政的传国玉玺。 “陛下,三十年了,何必执念于玉玺真假呢?谁敢说玉玺为假呢?”陈国公拜了一拜,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 “凡登大位而无此玺者,为‘白版皇帝’。你想让朕被天下人耻笑吗?”庆和帝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年为了逼小皇帝皇甫泊舟禅位,他花费了多少力气?广开言路,收买人心,制造舆论不满皇帝幼小,煽动庆州城百姓制造骚乱,这些就让人大费苦心。再加上为了和西荣国达成协议,送了多少真金白银,才使得西荣国出兵边境!只等得北元国内忧外患形势之下,只要皇甫泊舟交出传国玉玺,便可高枕无忧了。 最后以太后性命相威胁,小皇帝终于写了禅位诏书,交出了玉玺。可谁知交出的玉玺为假,真正的传国玉玺被太后所藏。若不是如此,楚立斌岂能让太后苟活十年,将皇甫泊舟养大成人? 追查了三十年,皇甫泊舟不见了踪影,连他的孩子都长成了狼崽子,可玉玺的消息还是一无所获。叫朕如何将皇位传于太子?难道朕要给太子一方假玉玺吗?若是真玉玺出世,朕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要如何堵住读书人的口诛笔伐?难道就这样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想到这儿,庆和帝紧皱眉头,问道,“十年前插进玉王府的暗桩还有几个?也该有所行动了。” “回陛下,仅剩一人。这些年玉云天将玉王府查得水泄不通,暗桩除了探听到有玉林铁甲军的存在外,再无其他消息。” “让他查探玉林铁甲军的令牌下落。”庆和帝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没想到玉泊舟还给自己的儿子留了一支铁甲军队,想必是当年追随他南诏一役的旧署部众。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 陈国公赶紧应对:“据臣所知,大概有两万之众,但不知现在何处。” “罢了,两万之众,光是粮草辎重所费居多,派人速去查探!” “是,陛下。”陈国公领旨跪安。刚走到门口,忽的又听到庆和帝说:“府上两位公子与玉王府似乎关系亲厚,要仔细询问。” 陈国公大吃一惊,庆和帝最忌旁人与玉王府走得近,偏偏两个儿子不听劝阻,和玉云天交好。当年若不是自己给庆和帝出谋划策,保他登上皇位,自己也不会被封“陈国公”。当今圣上不喜文臣酸文假醋,满口仁义道德,这才重武轻文。又因圣上生性多疑,不相信旁人,这才让他在朝中独大。怪只怪自己忙于朝中之事,对两个儿子疏于管教。这犯了圣怒啊! “臣知罪,臣回去定好好管教。”陈国公连忙下跪请罪。 “朕的意思是多查多问,没有怪罪于你。下去。”庆和帝没好气地说完,再不看陈国公一眼。 第十九章 腊祭 农历十二月俗称腊月,与这猎取野兽,祭祀祖先神灵有关。 初八这日天还没亮,玉王府的仆人丫鬟们就早早起来生火,燃烟熏走鼠虫,打扫庭院,搬来酿好的老酒,摆好牺牲果蔬糕点等祭品,准备腊祭。 许微微在胖莹艳羡的目光中换上了二等丫鬟的黄色棉质襦裙,又在胖莹的帮助下梳了个简单双环髻。 胖莹盯着许微微的脸看了会儿,说:“阿四,你好像胖了一点点,脸色也没那么黄了。” “莹莹,以后我就不叫许阿四了,我叫许微微。跟在王爷身边的人有叫阿三阿四的吗?配不上咱爷的身份!” 许微微决定用回自己的本名,反正她也不是西荣国的细作,可不想再有刺客回来找许阿四。 “莹莹,虽然我做了二等丫鬟,咱还吃在一处,睡在一处。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和新鲜的玩意,一定不会忘了你的。”许微微信誓旦旦地说。 胖莹听了好感动,她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干活,也争取早日成为二等丫鬟。如果许微微知道胖莹的理想,恐怕得叹气了,她可不是因为好好干活才升成二等丫鬟的。 逍遥阁明远堂的大开着门窗,正中间的贡桌上摆满了祭品。玉云天不在朝堂,所以不用去参加皇家祭祀。 玉云天一身黑色冠服,双手秉持三根高香,朝着祖宗排位拜了三拜,插入香炉。他心中默默祷告:祖宗神灵,保佑我夺回帝位,恢复皇甫家族往日荣光!父王,您也要保重! 然后他又拜了三拜,算是礼毕。他身后的仆人丫鬟侍卫站了两排,都下跪拜了三拜,起身。 许微微混迹于队伍中,想着这个仪式比起后世来,倒是显得简单。光是电视剧电影里那些祭拜的情节,演也能演一个小时,更不用说准备了。估计这北元国不尚儒重学啊,要不然按照儒家那套封建礼教下来,不累死也得脱层皮! 而皇宫里,庆和帝到太庙里祭祀祖先,然后在明堂和文武群臣祭拜天地神灵,共议国政。最后打开明堂四门,向百姓颁布政令。其中之一便是特许玉王府小王爷玉云天上朝参政,并负责监查城东城西两座军营。 消息传到玉王府的时候,大家正准备府中家宴,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喜讯传来,府中人人大喜,于是满府上下,皆领赏银。 许微微捏捏装着银子的荷包,不由感叹,跟上有钱的领导,赏银就是阔气!想当年姐姐还是小小文员之时,跟着抠门的主管,别说赏银了,正常节假日工作群里连个红包都不发,真正地做到了一毛不拔! 从初三到初八,短短五天时间,许微微过得真是惊心动魄。虽然惊险刺激,咱好歹有收获不是?现在好了,成二等丫鬟了,能坐在桌上吃饭了,也吃上肉了,伺候人的事也少了,最重要得是竟然还领上赏钱了!听胖莹说到了一个月还有月银呢,哈哈,这可是工资呀!管吃管住管衣服,还发工资,多划算!等姐姐我想方设法脱了奴籍,以后的生活肯定会更美好! 许微微已经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了! 第二十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1) 好久没吃过肉的许微微正坐在桌上大快朵颐,忽然看见莫言笑嘻嘻地冲她招手。她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匆匆忙忙喝了口汤,朝着莫言走去。 走到明远堂门口,看到一位四十几岁,穿着打扮颇为讲究的精干妇人对她仔细端详了一番。原来这位精干妇人就是传说中的海姑姑,小王爷的乳母,现执掌着府中大权,掌管府中各项事务。 许微微忙行拜礼。这一下子升成了二等丫鬟,想必王府家规也不用考了,但该学的规矩礼仪还是不能落下。 “嗯,虽说模样差了点,也好歹算是周正,随爷去。”海姑姑点点头,笑眯眯地说。 原来莫言和春雨要随王爷出府,王爷叫人传话,让把许微微给带上。于是莫言禀告了海姑姑,过来叫许微微同去。 许微微一听说要出王府大门,心里那个激动的呀,简直要欢呼雀跃了。不知这北国庆州城,有没有我华夏京都繁华?想必也是高楼林立,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玉云天今天骑了一匹白色大马,脖子里挂着的红色小小缨花有了别致的意味。且看那骑马之人,背影略显清瘦,一身青色窄袖短衣长皂靴的骑马装,外披暗红色祥云图案的锦袍。因为未及弱冠,长长的黑发随意束起,额前的一缕长发随风飘扬。端的是一个翩翩美少年,英俊好儿郎! 许微微跟在玉云天马后的队伍里,心中激动万分。上次夜审之时,急着保命,忘了看男神的绝世容颜,现在光看背影便觉此生无憾!哎,若不是在男神手下过日子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真愿意追随一生啊!只是我本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玉王府的大门朝南开着,直对城北大街。沿着这条大街往右一拐便是有名的淳熙路。真可谓城市阜盛,人烟繁华。只见道路两侧,茶馆酒楼当铺作坊鳞次栉比,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粼粼马车川流不息,空中各式各样的商铺招牌旗号随风飘扬。甚至店铺外面的空地上还有一个接一个支着铺面,当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整个春熙路夹杂着各种叫卖声,招揽顾客声,讨价还价声,偶尔叫骂声。许微微感受着这满满的红尘俗世的烟火气息,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这才是我向望已久的生活画面,何时才能尽情享受这恋恋红尘浊世?一碗清茶,一壶老酒,足矣! 许微微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没发觉自从玉王府的队伍出现,淳熙路上的行人便自动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来。庆州城里的百姓对这位原本的龙子皇孙,是既爱又怜的! 除了许微微一个人在队伍里东张西望,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叹气的,其他人都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真正是走出了玉王府的气派,走出了玉王府的威严。 玉云天余光扫过身后的队伍,一眼就瞧见正摇头晃脑,连连叹气的许微微,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丫头,想着让她出来露个脸,看看庆州城里还有没有细作能露出蛛丝马迹,结果却是这副蠢样!玉云天都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才会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真能默出上古兵法。 第二十一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2) 玉云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兆盛阁大酒楼门口,珞亲王世子楚明远,陈国公府上大公子陈懿如,二公子陈毓如,早已等候多时。楚明远也是一位唇红齿白的俊朗少年,其父乃庆和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赐封“珞亲王”。自己又是皇帝亲封的世子,身份自然尊贵。于是淳熙路赛马还未开始,他就包下了兆盛阁大酒楼,和陈家两位公子专等玉云天了。 今天的陈懿如还是温和端正的样子,而陈毓如为了骑马方便,今天难得换了男装。洗尽铅华,褪去风尘的陈二也是桃花眼,亮闪闪的英俊少年。 许微微觉得今天能亲眼目睹庆州城四大花美男欢聚一堂,真是大饱眼福!不过左看右看,还是我们玉王府的小王爷最亮眼,最闪耀!春雨瞧着许微微见了帅哥哈喇子都快流下来的样子,拽了拽许微微的衣袖,小声说:“矜持,矜持!”许微微一愣,赶忙整整衣领,收敛表情,挺直腰板,目不斜视,重新站好。莫言觉着有趣,不禁扑哧一笑。不料回头正对上玉云天犀利的眼神,吓得赶紧低下了头。 玉云天翻身下马,行拱手礼,说“让三位久等了,一会儿自罚三杯!” 瞧瞧咱玉王府的爷,一上来就自罚三杯,真是霸气! 陈毓如看见玉云天队伍里的丫鬟有些眼生,打趣地问:“玉哥哥身边从来都是美女莺莺燕燕,今天怎么跟了一个其貌不扬之人?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一会子功夫,许微微被说了两次“其貌不扬”,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必大声嚷嚷。这个陈二,在公开场合这么对一个女孩子评头论足,真没礼貌。想到这里,许微微冲陈毓如翻了个白眼。 “大胆贱婢,胆敢冲我翻白眼,拉下去杖毙!”陈毓如伸出手指着许微微,大声喊起来,一时忘了这个丑丫头不是自己府上的。 玉云天看了一眼被陈毓如吓得浑身哆嗦的许微微,眉毛一挑,漫不经心的说,“这丫头可是我新发现的宝物。杀了她你可赔不起!” 说完,一撩暗红长袍,就迈进了兆盛阁大酒楼的大门。 楚明远紧随其后,陈懿如紧紧跟上,各府的侍卫们侍立在酒楼门口,仆人们在楼下等候,丫鬟跟着上了二楼最大的包间,名曰“不醉不归处”。 许微微紧紧跟着春雨莫言,生怕一离开玉云天的视线,就被陈毓如给杀了。这个时候丫鬟的命,可是不值钱的很。不一会儿,“不醉不归处”坐了四个主子,站了一排丫鬟。许微微是二等丫鬟,只能站在包间门外伺候。 珞亲王府小世子楚明远拍了拍手,一壶雨前龙井,四个茶碟端上了桌。分别是清炒香瓜子、香芋干、鲜藕片和卤香干。春雨莫言上前,给各位主子斟好茶,退下。 世子楚明远微微一笑,说:“王爷,陈家两位兄长,我们四人算是一起长大,从小感情亲厚。只是平时琐事缠身,难得相聚。今天选此‘不醉不归处’,便是取其意,希望我们能喝得尽兴,不醉不归。” 不一会儿,水晶肘花,银芽鸡丝,芙蓉燕窝,糟鹅掌,油爆虾,凤梨炸鹌鹑,枸杞百合鹿肉,冬虫夏草蒸羊,螃蟹小饺,如意糕点等等冷盘热菜加点心,陆陆续续地端上了桌。 许微微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外,虽然垂涎欲滴,但鉴于刚才的表现,不敢造次,又恢复了往日小心谨慎的模样。 第二十二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3) “我们先去赛马,输了的人要作诗一首。”陈毓如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哈哈哈哈,”明明是鲜衣怒马的轻狂少年,酸什么文做什么诗?几人相视一笑,起身举杯共饮。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在青春年少的岁月里,有这么几个真心相待,在意彼此的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且不管他以后是敌是友,起码眼前都是赤诚坦荡之人。这四位少年,谁也不会想到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会成为彼此的敌人,不死不休。 饮尽这杯酒,众人纷纷走到酒楼门口。仆人早已牵过马匹,玉云天踩蹬上马,双手抓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肚,白马仰头发出一阵嘶鸣,甩开蹄子哒哒哒哒向前奔驰而去。楚明远,陈懿如,陈毓如也紧跟其后,在众人面前如流星一般飞驰而过。 许微微正担心会不会纵马伤人,才发现陈国公府的仆人们正沿街给躲到角落的商贩们和过往行人发放银两,早已清场了。不知何时,春熙路两旁酒楼商铺的二楼窗口上,探出一个个脑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一个个欢呼雀跃。甚至还有就地下注,赌谁输谁赢的。闺秀们也暂时忘记了平日里的“矜持”二字,挥舞着手中的锦帕,大声叫着“小世子,加油!”“玉王爷,加油!”当然了,陈大公子和陈二公子的呼声也很高。顿时,整个淳熙路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挥舞的双手和五颜六色的锦帕。 许微微心中也不由激动起来,鼓动春雨莫言一起给玉王爷呐喊助威。不知何时,跑到淳熙路尽头的四人又骑着马转过来往回跑。玉云天一声清脆的鞭响,白马嘶鸣着亢奋地向前冲去。它如一道白色闪电腾空而起掠过淳熙路,在人们的注视中奔向了终点。霎时,淳熙路楼上楼下的人群发出了激动的呐喊声。这场比赛,玉王爷赢了! 紧接着,陈懿如陈毓如紧随其后,小世子楚明远落了后尘。终于,热情狂欢了一会儿的淳熙路,待四匹高头大马纵横驰骋结束,扬起的滚滚红尘落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繁华。 玉云天拔得头筹,翻身下马,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拱手施礼:“承让,承让!” 许微微站在酒楼门口近距离观看玉云天,只见他剑眉入鬓,目如星辰,鼻如悬胆,欧式的大双眼皮,深邃的眼眸,长身玉立,颇有芝兰玉树之姿。玉云天这一笑,许微微觉得整个冬日的天空都明朗了许多。 楚明远听得一声“承让”,两道浓眉似乎泛起了阵阵涟漪,自带笑意的丹凤眼眯着,好似夜空里一弯皎洁的弦月。陈懿如鼻尖渗出汗珠,薄薄的嘴唇紧闭,令一双秀目有了坚毅的味道。陈毓如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高高的眉骨,细长的眉毛,亮晶晶的桃花眼溢满了温暖的笑意。许微微觉得陈二比起陈大来,眉眼精致了许多。 楚明远,陈懿如陈毓如听见玉云天一句”承让”,也拱手还礼。大家说说笑笑地又回到酒楼上的“不醉不归处”。 第二十三章 李白,对不住了 不醉不归处,春雨莫言等丫鬟不断给自家主子夹菜布菜。玉云天四人闲聊几句,频频举杯。美酒佳肴,金馔玉食,正可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春风。” “不是输了的人作诗一首吗?世子,请!”陈毓如眨了眨眼睛,盯着楚明远。 楚明远一听,愣住了。刚才赛马前对这个提议不是一笑而过了?自己也没准备呀。他看了看玉云天,“王爷,这……” 陈毓如接着出馊主意,说:“玉哥哥,你不是说那个丑丫头是你最近得的宝物吗?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先让她念首助兴的诗来听听。要是没什么用的话,拉出去扔了算了。” 门外的许微微听见陈毓如的话,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好你个陈二,不就是冲你翻了个白眼吗,至于这么记仇,就非得想要我的小命?我许微微死了,你就那么开心?总是跟个丫鬟下人过不去,没品! 许微微当然不知道,陈毓如想要她的小命不仅仅是因为她目无尊卑,更多的是看不惯玉云天护着她的劲儿。 玉云天也正想探探许微微的底细,看了春雨一眼。春雨心领神会,出来叫许微微进去。 陈毓如一见许微微,来了兴趣,“丑丫头,报上名来。免得一会念不上诗来被扔出去。” 许微微心想,你哄谁呢?报上名字和会不会被扔出去有必然关系吗?不过她还是规规矩矩地低头敛衽,屈膝行礼,说:“奴婢许微微见过王爷,世子,陈大公子,陈二公子。回陈二公子的话,奴婢以前听过一首关于饮酒的诗,能念出来。” 说完,许微微心里赶紧对李白道歉。李白大佬,对不住了,冒犯您了啊。您的《将进酒》借晚辈用用,您若是知道您随随便便写的一首诗就能救人一命,也一定会更高兴更得意的! 世子倒是有些惊讶,父王平时总让他藏拙,要避开锋芒。有人解围固然不错,可被一个丫鬟解围,传出去岂不是被人耻笑?听见许微微说是听过别人做的诗,才心中如释重负。楚明远脸上又恢复了三分笑意,说“无妨,念来听听。” 许微微见玉云天也点头示意,张口念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父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许微微一首李白的《将进酒》念得铿锵有力,一气呵成。众人听得也眼神发亮,如痴如醉。玉云天听到“古来圣贤皆寂寞”一句颇有感慨,连饮三杯。陈懿如和楚明远听到““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时,相视一笑,举杯同饮。而陈毓如却对“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情有独钟,频频点头。 “敢问姑娘,这是何人所作?”楚明远不禁发问。许微微当然不能说是“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李白了。她故作遗憾的说,“是奴婢流落民间偶然听得,无意中记住的。” “不必介怀何人所作,‘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我们共饮一杯。”陈毓如也不好再为难许微微,于是提议大家举起酒杯,开怀畅饮。 玉云天饮完这杯酒,斜着眼睛觑了许微微一眼。这其貌不扬的丫头还真有点用,说不定真能默出上古兵法呢。 第二十四章 什么,要王爷负责? 许微微诵完《将进酒》后,又退下站到门口。这时,不醉不归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这兆盛阁大酒楼的幕后老板晨公子,与那西荣国有关。”放下酒杯,小世子楚明远神神秘秘地说。玉云天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这有什么?我听父亲说,西荣国要派使者来北元国。据说是为先前的什么协议。”陈毓如献宝似的接了一句。 “小点声,这可是朝廷机密!”陈懿如对这个屡屡口不择言的弟弟真是头疼。 “西荣国不知道会派什么人来?”玉云天紧接着问了一句。 “玉哥哥,你对这个感兴趣?我回府帮你打听打听。”陈毓如立刻谄媚地说。 陈懿如对这个弟弟真是彻底绝望了。你说一个是亲哥哥,一个是攀不上关系的玉哥哥,怎么弟弟对玉王爷就那么上心呢? “老朽特来拜见玉王爷,容老朽进去!”“快放我们进去!”这时兆盛阁大酒楼一楼门口,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楚明远走到二楼窗口往下一看,这不是庆州府尹刘士成吗?他来干什么?后面那辆马车是怎么回事? 玉云天不动声色地看了莫言一眼,莫言点头,走出不醉不归处。许微微作为唯一的一个二等丫鬟,赶紧跟上。 “奴婢莫言见过府尹大人。”莫言施完礼,接着说:“敢问府尹大人,前来拜访我家王爷,所为何事?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喧哗,有失身份。” 对,我家男神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许微微暗戳戳的想。 “哼,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刘士成拈了拈自己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若不是玉王府罩着,分分钟我就能捏死你这个口出狂言的臭丫头! “数月前,我宝贝女儿前往淳熙路‘颜如玉’胭脂铺买水粉,偶遇玉王府小王爷。不知为何竟被玉王爷用马鞭狠狠抽打,以至于今都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玉王爷可否给老朽一个说法?”刘士成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许微微想起胖莹说过玉王爷当街用马鞭抽打官家女子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人家找上门来了。只是为什么偏偏挑在今天这个特殊的节日呢?看着春熙路上渐渐涌过来的人群,许微微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个时候,春雨听不下去了,看了玉云天一眼,噔噔噔跑下楼。 “奴婢春雨见过府尹大人。数月前,我们王爷和陈国公府大公子路过春熙路,令爱站在路中央,盯着我们王爷痴痴地看,也不看路也不管旁人,眼看就要撞上马匹,若不是我们王爷一马鞭抽过去,令爱早已命丧马蹄之下。这陈大公子亲眼目睹。”陈懿如听到自己的名字,稳稳起身,站到窗口,冲楼下点点头,“确有此事!” 许微微一听,明白了,原来是追星不成反被打!不过落个残疾,也是个苦命的小姐。只是几个月过去了,即使马鞭抽到腿上,也不至于现在还起不了床? “凭你如何巧舌如簧,老朽的宝贝女儿如今不良于行,已是事实。朗朗乾坤,残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已是众人皆知。王爷,你要负责!”刘士成看着不断拥挤过来的百姓,觉得时机成熟,斩钉截铁地说。 若是事成,吏部侍郎的位置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也有了好的归属。玉王府家大业大,曾经是龙子皇孙的玉王爷配自家女儿绰绰有余。既讨好了上面那位,又完成了宝贝女儿的心愿。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即便做不了王妃,做个侧妃也不辱没了自家女儿。刘士成心里啪啪地打着小算盘。 “是呀,府尹小姐年级轻轻就下不了床,走不了路,也太可怜了。王爷帮帮她。”人群中有人低声说。“对,不管怎么样,现在府尹小姐残了,王爷应该给个说法。”人群中有人附和。“玉王府玉王爷是什么身份?高贵着呢,放在以前,小小府尹敢对王爷当街叫板?”人群中也有明白人,看出了门道。 接着人群骚动起来,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什么?竟然要王爷负责?许微微脸憋得通红,什么玩意就要男神负责?你配吗你?许微微真想泼妇骂街撒泼一回,冲上去把刘士成的胡子给全拔下来。 再看玉王府的侍卫仆人,个个义愤填膺,尤其是春雨和莫言,脸色铁青,瞪着庆州府尹刘士成,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五章 太子出手 兆盛阁大酒楼门口人头攒动,众人议论纷纷。 楼上不醉不归处,玉云天一言不发。陈懿如有些着急,怎么解决呢?人越来越多,事情得不到妥善解决的话,就闹大了。人言可畏哪!可他抬头看看玉云天风轻云淡的样子,也拿不定主意了。 陈毓如倒是问了句,“那府尹千金漂亮吗?若是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女子,送到陈国公府上,我纳了她,不就完了吗?问问那刘士成愿不愿意?” 对于父亲陈国公的狗腿子刘士成,陈毓如无甚好感。不过能让玉云天记自己一份人情,这买卖倒是不亏。不就是府里添个女人吗?给碗饭吃就行! 世子楚明远听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连拱手,“仗义,仗义!” 等陈国公府的仆人把陈二公子的意思传达给刘士成之后,刘士成急得出了一身汗。这个小祖宗呀,就别瞎参活了,这个主意就是你那国公府的爹出的,一来想制造舆论,降低玉王府在民间的威信;二来是在玉王府插个暗桩,光明正大地进府,也不至于一转身给悄悄处理了。结果玉王爷不接招,陈二公子倒出主意了。我家宝贝女儿心悦之人不是你陈二啊,再说你那男扮女装招摇过市的怪癖,哪家女儿敢嫁给你? “哈哈,陈二公子竟然想娶娘子了。这倒是新鲜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大家对陈二妖妖娆娆的样子记忆犹新,那可是比女子还美艳几分的人啊,这俩如花似玉的女子拜堂,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刚说完,都有人开始自动脑补画面了。“就是,就是。我看呀,陈国公府也不差,在咱北元国也是权倾天下呢。嫁过去不吃亏!”还有好事者起哄,好像真的举手赞成一样。 陈毓如听到了,轻轻笑了笑,也不生气。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刘士成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急得头上冒了一头汗。许微微看着有趣,这满头大汗,难道是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吗? 正当刘世成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人群中又骚动起来。 “太子驾到!”许微微听到一声好似捏着嗓子的公鸭声音传来。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手握拂尘的白面无须太监点头哈腰,迎着一位头束金冠,身穿杏黄色五爪四龙祥云锦纹的人。喔噻,今天出来这一趟,够在胖莹面前吹嘘一个月了!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不是电视剧电影里的,活着的新鲜的太子!这可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哪。 许微微细细端详,剑眉,一双细长雀眼,似笑非笑的嘴角。帅气倒也帅气,只是无甚特别之处。眼角还隐隐含了几分戾气。看来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许微微迅速往春雨身后躲了躲,随着众人跪下,“臣庆州府尹刘士成拜见储君!”“草民叩见储君!”一时间到处都是“拜见储君“”的声音。许微微暗暗腹诽,什么时候我就不用拜来拜去,跪来跪去了?这一天天的,好烦哪。不说“太子殿下”,反而称“储君”,倒是不同。 “都起来。本宫先是听闻淳熙路有人赛马,后又听说有人聚众闹事,顺便来此地瞧一瞧。”太子见兆盛阁大酒楼二楼的人除了玉云天,都出来了,笑了笑说道。 “庆州府尹,这闹事之人不会就是你?知法犯法,可是罪加一等呦!”太子似笑非笑地说。 “卑职不敢!”刘士成赶紧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然后为尚在马车中不能拜见太子的自家女儿谢罪,最后还流下了委屈的眼泪。 许微微不得不佩服刘士成的演技了。这妥妥的奥斯卡影帝啊,短短几分钟,又是陈述事实,又是表达歉意,又是委屈流泪,逻辑上竟无懈可击。 “这样看来,玉王爷的确有些过分。玉王爷,你不出来见本宫吗?”太子眉毛一挑,冲楼上喊道。糟糕,太子出手了! 许微微这下明白了,原来太子针对的是玉王府王爷玉云天!刚才那一丝阴谋的味道全来自于这庆州府尹刘士成和当朝太子的连环计。 玉云天起身走到窗户边腿一抬,一个转身,华丽丽地跃下了一楼门口。周围的百姓自动让出了一块场地。虽然不明白太子什么意思,但神仙打架,还是不要殃及池鱼的好。 玉云天轻蔑地看了太子一眼,“储君而已,还是等当了皇帝再来管本王的事。”说完,挑衅地抬起了下巴。 第二十六章 许微微化解危机 玉云天刚刚说完,地上便哗啦啦地跪倒了一片人。 小世子楚明远心里颇感震惊, 好大的口气!虽然你是前朝贵胄,可此一时彼一时,也不能如此口出狂言!这天下现在还是楚家的天下! 陈懿如陈毓如更是不敢多言,玉王爷这是要跟一国储君宣战哪!咱就不要参和了,明哲保身要紧。 地上跪着的人们就更害怕了,头也不敢抬,心理默默祈祷:玉王爷你平时狂狷恣肆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惹怒储君,毕竟他有一天是要当皇帝的! 哇塞,许微微虽然跟着众人跪在地上,但是心里忍不住夸奖玉云天。这个封建等级如此森严的社会,竟然还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不怕!一国储君的面子都不给,悍气!不愧是我许微微的男神!想到这儿,她竟然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这个内心戏超多的许微微又一次把自己感动哭了。 “玉王府的侍卫仆人丫鬟听着,都给本王站起来!玉王府的人,只跪天只跪地,跪父母跪天子,储君算的了什么?”听完这话,许微微和玉王府众人刷的一下站起来。这出戏,比看电视剧电影还带劲儿呢。只是事到如今,该怎么解决呢? 玉王府的人是都站起来了,可庆州府尹刘士成在地上跪着,心里却害怕得要死。咱是要把事情闹大,可事情到了玉王府与东宫对峙的地步,民间舆论肯定又会提到三十年前那场朝代更迭的大事。皇帝一怒之下,一定会砍了他的头,来平息玉王府的怒火。民间会不会出现“还政于玉云天”的呼声呢?到那时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透过人群的缝隙,他仿佛看到了马车里,自家宝贝女儿被吓得瑟瑟发抖。不行,得赶紧想个解决的办法。 此时此刻,整个淳熙路上都屏住了呼吸。东宫太子和玉王府王爷对视着,谁也不肯让谁一分。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个子矮小,体型纤弱的姑娘偷偷的退出了人群,跑到了兆盛阁大酒楼里。 许微微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一头冲进了酒楼的厨房里。她想着,既然府尹千金不良于行,为何还要坐着马车抛头露面呢?哪里有挨了一鞭子,几个月都不下不了床走不了路的事情? 想必是刘士成觉得胜券在握,又有一国储君撑腰,定能当场定下亲事。谁知玉王爷狂妄邪魅至此,太子的面子都不给!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让府尹小姐出了马车,亲自解决了。 许微微看到厨房里有些狼藉,肯定是太子突然驾临淳熙路,厨子们来不及收拾,赶忙前去下跪了。今天是腊祭之日,厨房里连个活鸡活鸭的都没有,估计这些鸡鸭鱼肉,要不做了祭品,要不做成菜肴进了人们的肚子。该怎么办呢? 突然,她的目光被两只小狗吸引了。两只小狗看起来不足两月,呆头呆脑懵懵懂懂的。许微微扔了块肉骨头给它们,然后又悄悄抱起来,从人群后面猫着腰绕到马车后面。看准时机,连肉骨头带狗全从马车挂着帘幕的窗子里扔了进去。 于是,寂静的淳熙路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人们循声望去,只见刘士成带来的马车里滚出一个双手挥舞,披头散发的姑娘。她一边惨叫,一边从地上迅速爬起,连滚带爬地跑到刘士成身后,躲了起来。 “爹爹,我怕,有狗!”府尹千金刘小姐一边扯着自家父亲的衣袖撒娇,一边还不忘给玉云天抛了个媚眼。原来这就是当事人,庆州府府尹千金小姐刘翩翩。 早就趁乱跑回原位的许微微冲春雨莫言眨了眨眼睛。许微微在人群里看着府尹小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本来想着能把她吓出来,结果最后府尹千金不仅出了马车,腿还完好无损,还能好好走路呢。这下什么都不用解释了。 “哎,那不是咱们厨房才买的狗吗?”“就是,就是,怎么跑这儿来了?”原来兆盛阁大酒楼新聘请了一位东齐国的厨子,拿手好菜里有一道干锅狗肉。没想到刚买的两只小狗今天帮了许微微的大忙。 “快看,府尹千金站起来了,会走了呢。”人群里有人看见刘翩翩,大声说。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果然,府尹千金正好好地站在刘大人身后呢。 “不是不良于行吗?这看起来不像不能站不能走的样子啊。” “什么下不了床,走不了路,还让玉王爷负责,全是讹人啊!” “就是,这刘府尹胆子不小,敢太岁头上动土!” “可不是吗?不知道怎么想的。憋了几个月想出了这招。还不是因为玉王府处境尴尬?” 跪在地上的人们这下不怕了,议论纷纷。百姓们开始同情起玉王府的遭遇。 刘士成这下脸皮发涨,羞得通红。不能坐以待毙,他眼珠一转,向前跪行两步,磕了两个响头,说:“真是天降祥瑞,托太子的洪福,小女的腿竟然好了!那那才的事就做不得数了!” 太子被刚才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尤其是府尹千金双手挥舞披头散发的样子,简直毁了他的三观。美女不都是温柔婉转,等着垂怜的吗?所以听完刘士成的话,他怒不可遏,二话不说,上去踹了两脚,直到把刘士成踹翻在地。然后看了玉云天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白面无须的太监赶忙迎上。哎,太子又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踹那刘士成何苦自己动手?在百姓年前失了颜面,什么时候才能爱惜羽毛,关注民心所向呢? 许微微一看乐了,这当街殴打朝廷命官也是太子干的事?把百姓当成蝼蚁踩在脚下,能当得了皇帝,坐得稳江山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真没白费你那一身戾气! 第二十七章 地图归来 直到太子一行人走出了老远,地上跪着的众人才敢起身站起来。 珞亲王世子对这位堂兄的暴戾颇有了解,再今天这个特殊的节日里,虽说乘兴而来,败兴而回,但好歹马也赛了,酒也喝了,诗也听了。除了不知道玉王爷跟前念诗这个丑丫头什么来头外,其他也挺开心的。于是让手下结了账,打道回府。 陈家两位公子心里也不痛快,都怪庆州府尹刘士成没事找事,还招来了当朝太子。但想到平日里父亲陈国公的再三提点,便也没说什么,便向玉王爷拱手告辞,回府去了。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散去,只是不知道明天的庆州城里会掀起怎样的言论热潮。 庆州府尹刘士成刚站起来擦擦脑门的汗,揉揉酸痛的膝盖。然后扶着娇滴滴的女儿,又跪了下去,他要向玉云天谢罪,生怕这太子走后,玉云天砍了他的脑袋。都敢跟一国储君叫板,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呢?更何况,事情本来就因他而起。“王爷,得罪了!” 玉云天收回盯着刘士成的目光,跨上白马,抓着马鞭的手一挥,玉王府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跟上去,越走越远…… 望着扬长而去的玉云天,刘士成拉了一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还看,若不是你不知廉耻,非盯着外男看,能惹出今天这场祸事吗?还不快回马车里去!” 刘翩翩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一跺脚,由丫鬟扶着坐回了马车。 哎,交待的事情办砸了,该如何向上面那位交待?回去再想办法,站在这儿也是徒劳。刘士成拈了拈胡须,也坐上了马车,带着仆从们回去了。 这个时候的淳熙路,暮霭沉沉,华灯初上,白日里关门闭户的勾栏瓦舍,青楼楚馆也挂出了牌匾,飘起了旗幡。淳熙路又恢复了不夜的繁华,对于出门买醉的富家公子们来说,庆州城真正的娱乐生活才刚刚开始,冬日的寒冷不减他们追逐欢乐的热情。 羞答答的上弦月,在这个腊月初八的夜晚,向人间挥洒的月光也带了寒凉的意味。 忙碌了一天的玉王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洗去一身疲惫的许微微躺在被窝里,絮絮叨叨地给胖莹讲白天发生的事情,听得胖莹一阵高兴一阵激动一阵紧张一阵气愤一阵难过,圆盘似的一张脸上显出了诸多表情,甚是可爱。许微微越讲越起劲,不由坐起身来,问道:“胖莹,你说太子今天帮府尹大人为难咱玉王府,是为什么啊?咱玉王府跟东宫有过节?” 她刚讲完,胖莹就一把捂住了许微微的嘴巴,低声说,“私下里谈论朝事要被砍头的!“吓得许微微一哆嗦,又钻回了被子里。 看来凡事和一国储君挂上边都算朝政之事,哪朝哪代都是这样。不过看咱玉王爷的架势,也不怕那一国储君。好了,别替古人担忧了,还是睡。 在和胖莹分享了夜宵烤红薯后,许微微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而她所担忧的古人,正坐在逍遥阁一间不起眼的偏房里等人。 玉云天左手握着传说中四寸见方,五龙缠绞的传国玉玺,右手摩挲者玉玺旁边刻的一个“令”字。想着老皇帝打死也不会想到玉林铁甲军的令牌就是真玉玺!当年太后和父王迟迟不愿交出真玉玺,原因就是北元国开国皇帝亲手打造的这只铁甲军,只能由真正的皇帝继承,并且代代相传。太后拼死藏起了真玉玺,留下了这只铁甲军,难道庆和帝果真不知玉玺真假?恐怕他以为做了皇帝,他说玉玺是真便是真,没人敢反对?现在铁甲军名曰“玉林”,便是我玉王府的玉林铁甲军,与当朝皇室再无瓜葛了,可笑可叹! “王爷,铁统领和小团子回来了。”春雨的话打断了玉云天的思绪。 “让他们进来。”玉云天收起玉玺,吩咐一声。 铁统领和小团子匆匆进来,齐齐下跪,他们身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寒气。 “王爷,先前的那位匠人画出玉王府稿图,就自缢身亡了。我们第二天冒着大雨前去和他告别,一推门,就看见,就看见一个人的身子挂在房间的横梁上,空空荡荡的来回摆动……”小团子说完,已泣不成声。 “小团子,我们是士兵,不可意感情用事!”铁统领红着眼睛,训斥他手下的兵。 玉云天沉默良久,抬起头来,说:“都起来。他死前可有什么遗愿未了?” 铁统领回答:“回禀王爷,匠人姓石名雨生。据说他生在一个雨天,没想到又死在了一个雨夜……他原是玉林铁甲军的一个百夫长,带着兄弟们混进民夫百姓匠人的队伍中修建玉王府。普通民夫匠人都是分段而修,关键部分都是玉林铁甲军的将士们晚上悄悄地修筑,9就是当年庆和帝也没有发觉。后来这些参与修建玉王府的将士们随老王爷南诏一役,大部分战死疆场,活着的也失去了下落我们多方查探才找到他。当年他作为指挥修建王府的一个头目,对玉王府的地图图稿烂熟于心。画出图稿后,他怕传出风声去,再招来敌人泄露机密,就自尽身亡了。据他说,他的妻儿老小都在玉林铁甲军牛家集据点,我已派人下去打听了。” “好好安抚他的家人。”玉云天牢牢记住了石雨生这个名字。尽管素未谋面,尽管他的家人也是玉林铁甲军的成员,但他的这份忠诚和热血最可贵!你的命不会白丢,玉林铁甲军的荣耀有你的一份! “王爷,地图在这里。”铁统领说完,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卷包了防水油纸的画轴。 第二十八章 发现秘道 玉云天将王府地图图稿轻轻放在一张桌子上,徐徐展开,春雨赶忙又点了一根蜡烛举了过来。 地图遵循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原则,将王府的面貌呈现了出来。令人吃惊的是地图分了上下两张,上面一张是玉王府整体面貌构架,下面一张是几处密室和秘道的标注。就连许微微先前见过的锁门的小院落,都布着机关。众人都以为玉王府人口少,不用的院落就落了锁,哪李晓得院子里面机关重重,藏着天大的秘密。第一处锁门的院落在玉王府东南的角落里,这里屯着老王爷年轻时寻觅江湖高手做出的精妙武器。第二处紧锁院门的院子在玉王府东北的角落里,许微微在湖边路过的就是这处。没有匾额,却供奉着皇甫家族的排位。玉云天对此并不陌生,他九岁那年父王奉命出征,临走时说这处院子给他留了好东西,但取的时候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小命。几次试探,几次尝试,几次受伤之后,玉云天从放着祖宗排位的院子里拿到了传国玉玺,开始执掌玉林铁甲军,也知道了皇甫家族的国仇家恨。最后一处院落在玉王府正西面,玉云天从来没有进过这处院子,据说这里藏着玉云天母妃的秘密。 玉云天看罢地图,发现几处秘道都是通往不同的方向。有一处竟然通往淳熙路尽头的华浓苑。这华浓苑是鼎鼎有名的销金窟,背靠青楼楚馆,里面有歌舞戏曲说书弹曲,还有赌坊黑市。据说华浓苑幕后掌柜是东齐人,所以庆州城里无人敢惹。莫非玉王府与华浓苑有关联? 玉云天虽说无心女色,但最恨逼良为娼之流,所以对青楼楚馆甚是厌恶。不过听闻华浓苑向来只请卖艺不卖色的东齐女子,不仅色艺双绝,还饱读诗书,颇有情操。听闻太子和珞亲王在华浓苑都有红颜知己,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楚来,兴趣爱好都如此一致! 还有两条秘道分别通往庆州城两处军营。最后一条是位于逍遥阁书房的秘道,它直直往北,也不知道通向哪里。莫非通往庆州城外? 庆州城因为历史久远,数百年前建城的时候比较简单,没有护城沟渠,但东西南北各有一座瓮城。敌人进犯或者叛贼出逃,都会被包围在瓮城里,就地剿灭。后来修建玉王府时,因为砖瓦不够,又有庆州百姓瞩目盯着进程,所以庆和帝下令拆了北城门的瓮城,拆下来的砖瓦修了玉王府的墙。他以为民间一定会感叹皇帝宅心仁厚,对玉王爷仁至义尽,还会对玉王府颇多怨言。结果庆州城北面有大山阻隔,来犯之敌很难短时间内翻越大山来攻城,相对安全。所以百姓们竟然没有为难玉王府,谁让玉王府处境尴尬,让百姓们既爱又怜呢。 想到这里,玉云天起身,带着铁头,小团子,春雨来到逍遥阁的书房。众人在书房中一顿好找,终于在墙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了一块突起,于是书案下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大洞。 几人沿着台阶往下走,春雨举着蜡烛,走在前面,玉云天和铁头跟上,小团子举着另一根蜡烛断后。春雨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心咚咚直跳。在这仅容两人过去,墙壁显得潮湿的秘道里,似乎心跳声格外清晰。 玉云天是个不喜多话之人,连带着他左右的人k都言语简洁。大家默默朝前行进,一开始还担心有机关,暗中警惕。后来一路顺利,才放下心来。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蜡烛快要燃尽,才走到尽头。 铁头上前,走上几级台阶,用力一推,打开头顶的木门。铁头先探出头查看,见前后左右没有异常才走出秘道。 四人出了秘道,发现秘道门口又变成了一块霜深露重的土地。 黑夜的薄纱逐渐褪去,东方隐隐约约现出轮廓的群山上渐渐有了的一丝鱼肚白。而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明朗起来,仿佛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昨夜的梦。无边的寒意和冰冷的晨风吹过玉云天冷峻的脸盘。 老皇帝,昨天你不是已经出手了吗?哈哈,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九章 许微微背书记 第二天清晨,庆州城坊间流传着几个劲爆的消息。 第一,玉王府人才济济,就连门口站着的,一个随随便便的二等丫鬟,都能出口成诗。更有好事者专门找来当日在兆盛阁大酒楼伺候的店家,高价买来当日诵读的诗歌,名曰“将进酒”,一时在庆州城读书人中传诵。有德高望重者,品一口清茗,捋几根胡须,摇头晃脑的感叹,“玉王府气数未尽哪”,说得那是一个意味深长。 第二,庆州府尹刘士成一介朝廷命官,竟然让女儿假扮残疾,不良于行。硬说是数月前玉王爷马鞭抽打所致,要玉王爷负责。意图攀龙附凤,做王爷的岳丈,甚至还惊动了当朝储君。厚颜无耻至极,怎能为官一方,造福百姓?还不是因为玉王府处境尴尬?更有知情者,把那三十年前的皇室秘辛扒拉出来,众人听得唏嘘不已。若是三十年前,小小庆州府尹还敢讹上玉王府?这简直比在那华浓苑的说书人那儿听得还要精彩万分!民间舆论这下把庆州府尹刘士成和庆和帝齐齐推上了风口浪尖。 第三,陈国公府的二公子陈毓如竟然想娶娘子了!这陈二公子娇滴滴美艳艳的女妆打扮,淳熙路上几人不曾见过?现在忽然转了性子,想娶妻成家了,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虽说未及弱冠,但先定下亲事来也行啊。这二公子不同意的话,不是还有大公子吗?这陈国公在北元国,可是权倾天下,炙手可热的人物!所以一时间,陈国公府外等着提亲的官媒排了老长的队伍。看来,陈家两位公子好长时间都不能出府闲游了,他们得在家应对前来提亲的官媒,和那些陈国公府有关联的名门闺秀。 消息传到玉王府的时候,玉云天刚刚用过早餐。鸡丝春卷,蛋黄酱,熬得烂软的香米粥再配上末末亲自腌制的清脆爽口的小咸菜,舒心极了。 “消息从何处而来?”玉云天呷了一口清茶,问道。 “回王爷,有的是兆盛阁大酒楼放出去的。还有的消息来自华浓苑昨晚的说书人。”春雨上前回了一句。 “又是华浓苑!春雨,过两天你去华浓苑走一遭。莫言,让昨天念诗的那个丫头,尽快将上古兵法默出。”玉云天吩咐完了,起身离开。 莫言忙让人专门收拾了一间屋子,安排许微微默写上古兵法。 许微微自从醒来,只认出“逍遥阁”三个字,也没见过这儿的书稿,这简体字写出来有没有人认得,心里实在没底儿,就推说不太会写字。于是许微微负责背书,莫言负责写字,三四天下来,一本《孙子兵法》被她背了个七七八八。 记得读书那会少女情怀总是诗。老师讲到《史记》,提到“孙子武者,齐人也,以兵法见吴王阖闾。”这本孙子拜见吴王阖闾的见面礼,直到上了大学,许微微才有时间慢慢品读细细默诵,感触颇深。 《孙子兵法》共有十三篇,第一《始计篇》,讲出兵前通过在庙堂上对比敌我双方的条件,来推算作战的胜负,并制订不同的作战计划。第二《作战篇》,讲庙算后进行战前的准备和筹划,重点分析战争与社会经济的关系。还要谨慎作战,因为战争毕竟是劳民伤财的事情,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对经济的破坏。第三《谋攻篇》,讲要攻城要智取,想各种办法各种手段使得敌人投降,不能一味依靠武力解决问题。第四篇《军形篇》,讲战争中存在的客观性的因素,比如战斗力怎么样,战争的物资是否充足。第五篇《兵势篇》,讲战争中存在的主观性因素,比如兵力配置如何、士气强弱等等。第六篇《虚实篇》,讲怎样通过分散集合、包抄迂回,最后达到在预定会战地点上形成我强敌弱的态势,以少胜多取得胜利。第七篇《军争篇》,讲如何采用迂回曲折的途径达到近直的目的,怎样化不利条件为有利条件,来夺取会战的胜利。第八篇《九变篇》,讲“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帅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采用不同的战略战术。第九篇《行军篇》,讲如何在行军过程中宿营和观察敌情。第十篇《地形篇》,讲六种不同的作战地形及相应的战术。第十一篇《九地篇》,讲的是依“主客”形势和深入敌方的程度划分出的九种作战环境,以及采用相应的战略战术。第十二篇《火攻篇》,讲用火助攻及孙子的“慎战”思想。第十三篇《用间篇》,讲五种间谍的配合使用情况。 这若是在战争中能灵活运用,可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三十章 兵法神女 许微微过了几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后,觉得过意不去,又花费了几天时间,把记忆中有印象的先秦诸子散文,诗经离骚之类的,能背下来的都背了个遍。甚至她想,若是早知道背书也能混饭吃的话,她当年一定会拼命得背书,一直背一直背,背它个地老天荒,背它个翻天覆地慨而慷! 背书的间隙,她从和莫言的闲聊中得知,原来北元国的史书记载的先秦为上古时期,百家争鸣的着作,也仅留下寥寥几卷藏于北元国和东齐国皇宫,奉为至宝。据说东齐国还有半部《论语》,更是尊为治国之宝,不肯轻易示人的。 哈哈,这可成了传说中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了。许微微心里琢磨,或许从秦朝灭亡后,历史车轮就在这里偏离了轨道,不知道会带着人们驶向何方。本来还想着背个唐诗宋词什么的,补充点《史记》《世说新语》等故事啥的,再不行的话唐传奇元杂剧明清小说的也行啊。得,到这儿了打住,再不能提了。这么多好听的故事却不能与人分享,这对于正在兴头上的许微微来说,尤其地痛苦。 而另一边,拿到上古兵法的玉云天,正在逍遥阁书房里细细研读。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嗯,基本上与幼时父王所教一致,只是兵法后面加了些许注解,或许出于个人解读。 “那丫头是何姓名?”玉云天看完,合上书卷,问旁边的人。 “回王爷,奴婢送了两回点心,听得妹妹叫许微微。” “许微微。她果真不会写字?” “妹妹只说不太会写,怕写的字缺胳膊短腿的,平白让人笑话。” 末末回完话,心中感叹,微微,和我末末一样,都是微末之女流,是最容易令人疏忽,让人遗忘的。 玉云天点点头,“让春雨传出话去,玉王府新得一位兵法神女,通晓上古兵法。我倒要看看,细作做到通晓兵法的地步,对谁来说,才是最大的损失?” 末末领命退下。 此时完成任务的许微微,正在自个儿的屋子里和胖莹讨论听来的八卦,胖莹都听得眉飞色舞。 “听说了吗?陈二竟然想娶亲了!哈哈,你说他家娘子晚上揭了盖头一看,自己的夫君是位比自己还年轻貌美,花容月色的女子,会不会当场吓晕?”许微微挤眉弄眼地说完,做了个揭盖头的动作。 胖莹刚喝的一口水立马喷射出来,全喷在可怜的许微微脸上。胖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胖莹揉揉肚子,笑眯眯地说,“阿四,啊不,微微呀,你学得真像!”说完,往床上一趟,假装晕了过去。 面对如此配合的听众,许微微当然不会放过了,上手去挠痒痒。不一会儿,一胖一瘦的两个姑娘,便扭打在了一起,清脆的笑声飘出了屋子,传出了老远。 而此刻被她们调侃的陈二公子,正跪在陈国公府祖宗的排位前,接受列祖列宗的观察和训导。不错,因为兆盛阁大酒楼上好心帮助玉云天,陈二被罚跪祠堂,陈国公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忏悔。 而陈大公子,则面对络绎不绝的提亲者,进行艰难的选择。没办法,陈国公让两个儿子其中的一个必须答应一门亲事,不然没法向皇上交待。 陈懿如左思右想,忽然朝霞公主美丽的笑脸浮现在眼前。他仿佛听到了朝霞公主像小时候一样,温柔地唤他“懿哥哥”。 第三十一章 朝霞公主 这朝霞公主原是皇后萧珍珠身边大宫女金秀所生,从小在皇后身边长大,和皇后甚是亲近。 庆和帝登上帝位之后,曾广纳后宫,妃嫔无数,子嗣却是寥寥。朝霞也曾听闻,生在自己前面的孩子,不少人不知何故早早夭折了。所以母亲偶然承宠受孕之后,一切都是暗中行事。 萧珍珠得知消息后,亲自派人照顾金秀。或许在萧珍珠看来,这个孩子会成为太子继承大统的一大助力。 十月怀胎,金秀的生产过程尤其艰难。惨叫一夜之后,生下了一名女婴。此时正值旭日东升,天空一片火红,霞光四射,流光溢彩,庆和帝大喜,赐名“朝霞公主。” 而可怜的金秀,一夜生产之后精疲力尽,匆匆看过女婴一眼,在婴儿手中塞了一只小小的金元宝,就合上了双眼。这个曾经想着母凭子贵的女人,带着一丝遗憾,带着几丝留恋,带着些许不甘,最终离开了人世。 因为这只小小的金元宝,朝霞公主就有了“元宝”的小名。 哪朝哪代,皇宫不是吃人的地方?皇后生下三个孩子,可长大成人的却只有最小的一个。能在万分艰险中保全太子性命,护他周全,萧珍珠自然也是身经百战。念着和金秀情同姐妹的情谊,她将朝霞公主带在身边,从小便教宫中生存之道,学习宫规礼仪,琴棋书画。 朝霞公主七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她偷偷跑到御花园玩耍。手中拿着的金元宝不小心掉进了草丛里,怎么找也找不到。就在她急得直哭的时候,恰巧遇到了随父亲进宫面圣的陈懿如。晨懿去不仅帮她找回了小小的金元宝,还帮她小心翼翼地装进了绣满小小桂花的荷包里。他们高兴地玩了好久,甚至陈懿如还爬到树上,亲手为她捉了一只嘶鸣的蝉。直到前来寻找朝霞公主的宫女宦官齐刷刷跪了一地,朝霞公主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陈懿如。 此后,朝霞公主便被拘在宫中,学习宫中保存的上古典籍。陈懿如不仅一次听父亲说,朝霞公主及笄之礼后,要送到东齐国和亲,以示两国关系友好和睦。东齐国人敬仰学富五车,满腹经纶之人,于是朝霞为了以后能顺利和亲东齐,便日日学习上古典籍。现在掐着指头算算,已是许久不见。 陈懿如想让父亲快点上奏朝廷,请封世子的原因也是因为朝霞公主。他想着成了陈国公府的世子爷,或许就能与朝霞公主的关系更近一步。甚至还能早点提亲,凭父亲在朝中的影响,阻止朝霞公主和东齐国和亲的做法。 陈懿如太幼稚了,他也不想想,东齐国靠近海滨,经商之人海运往来频繁,百姓富足。国内矿产资源丰富,能炼铁器,还能炼出海盐,国力强盛。这样国富民强的大国,庆和帝能不巴结着吗?就凭一个小小的陈国公世子,就妄图左右朝政,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点?更何况,你还不是陈国公府的世子,不是吗? 而此时远在宫中的朝霞公主却不知陈懿如的一番深情厚义,她正查看一本本汇集了上古贤人智慧的书籍。虽然有的内容不解其意,但也能诵读成章。自从七岁进了收藏上古典籍的密室之后,她的生活便只剩下了读书,背书。书中的意思都是自己揣摩的,因为这些典籍都是皇室至宝,不肯轻易示人。即便是宫外的大学者,怕是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言语艰涩,不解其意,朝霞公主都忘了自己是如何背下这些书的。也许真的是寂寞。许多时候,她都不由地想起夏日的那个午后,阳光透过大树枝叶之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树上传来一阵一阵蝉的嘶鸣。有一个小小的少年,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帮她找回了母亲留下的遗物,那只小小的金元宝。少年不厌其烦的听她一遍一遍讲述对母亲的思念。为了逗她开心,少年一直陪着她玩耍,甚至爬到树上帮她捉了一只鸣叫的蝉,还有和她在树下寻找那蝉褪掉的壳。 这个少年是十几年来唯一陪朝霞公主一起玩耍过的同龄人,后来节日的宴会也见过几次,但出于礼节,都是轻轻点头示意。若不是装金元宝的荷包里,还有一个保存完好的小小的蝉褪掉的壳,这许久前的记忆,就恐怕真的是一场梦了。 第三十二章 夜探华浓苑 许微微还不知道自己有了“兵法神女”的称号,只是忽然觉得在玉王府的日子顺心舒畅了许多。王府的仆人丫鬟侍卫管事嬷嬷之类的,以往碰到自己都是目不斜视,趾高气昂,鼻孔朝天地走。现在碰到她都是满面春风,说话都是轻声曼语,悦耳动听。自己不过就是个无所事事的二等丫鬟,不至于巴结自己。在许微微的认知里,这应该是美人才有的待遇啊。 于是她对着末末和莫言房中的镜子左照右照,除了发现自己胖了一圈,脸上圆润了之外,也没发现有多大的变化。难道是这青铜镜照不出姐的美貌?许微微不由地胡思乱想。 海姑姑没有安排具体的事情给她,上古典籍中能背下的也写得差不多了。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孙子兵法》一共十三篇,她是怎么背下来的。以前只是细细品读过,谁知现在背的时候如有神助,似乎那些句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面直蹦,拦都拦不住。莫非是许阿四生前背过?可许阿四不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被人贩子捉住贩卖,又得了重病的可怜人吗?哪里习得上古兵法呢? 许微微心中带着疑问,也没人述说。便跟在莫言身后学习写字,最重要的是还有可爱的末末时不时地送来香甜可口的点心牛乳,别提日子过得有多惬意了。若不是胖莹被她阿妈叫走了,不然看到这么多美食,一定会开心得跳起来! 这天晚上,许微微早早吃过晚饭,回去歇息了。晨熙打探东齐国消息,还未回到庆州城。铁统领和小团子去了玉林铁甲军牛家集据点,去安抚石雨生的家人,也不在玉王府内。末末要守在玉云天身边随时伺候,所以春雨带着莫言准备打开另一条秘道,夜探华浓苑。 地道入口在大厨房旁边大门紧锁的小院里。春雨莫言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窄袖翻领的圆领袍,翻墙进院。 她俩轻轻推开院子中间房屋的屋门,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线,可隐约看出墙上密密麻麻挂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甚至还有失传已久的弩箭。她俩大吃一惊,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点头。回来得把这些武器收拾到密室中去,尤其是弩箭,可不能让旁人拿了去。王爷真是心大,到现在也没去过这两个落锁的院子。 难道是小时候被机关吓怕了?对,有机关!春雨莫言退后几步,背靠背站在屋子中央。墙上的弩箭暂时还不能动啊,不然的话会命丧当场的! 春雨莫言满屋子打量,寻找秘道的入口。依然是墙壁角落里一处不起眼的凸起,依然是靠墙的书案下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春雨带着莫言,点亮火折子,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慢慢向前走去。 与上个秘道不同的是,这次的秘道空间稍微显窄,仅容一人过,头顶和左右两边的墙体比较干燥。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凹进去的地方就会出现一盏油灯,一路点来,春雨莫言两人不觉得害怕。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台阶。春雨走上前,用力往头顶一推,迈出了秘道。 等莫言也出了秘道,眼前的亮光一下子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等她俩睁开眼睛后,便细细打量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绣着大朵芍药的粉红色窗帘,玫红色薄纱制成的床幔,还有圈椅上白色皮毛的外围,桌上白色描金细瓷的茶具,无不透露出女主人的风情与雅致。这是谁的房间呢? 春雨莫言正疑惑呢,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隙,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原来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她瞅了一眼,噔噔噔噔地跑走了。 春雨莫言面面相觑,这时又进来一个女人。只见她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湘妃色齐胸襦裙,外披孔雀羽做的大氅。云鬟高耸,斜插着一只带了流苏的紫金簪。擦了胭脂的脸上描眉画眼,眼角处向上飞扬的眼线带了几丝媚意,但不苟言笑的嘴角却带着三分威严。 女子进来,转身关好房门,坐在围了白色皮毛的圈椅上。说:“坐。这间是我的寝室,没人敢进来的。把你们的标记露出来。”说完,她脱了大氅,拽下一只袖子,左臂上方一个小小的“玉”字露了出来。 原来这位女子就是华浓苑的掌门人孟思思。她十四岁进华浓苑,十八岁接管华浓苑,只知道华浓苑与玉王府有关。她在这里苦心经营十二年,华浓苑已是闻名遐迩的销金窟,醉生梦死的地方;还是秘密搜集各方消息的场地。她苦苦等了十二年才等到传说中走出秘道的人,心里能不激动万分吗?但作为一方掌门,得端得起架子镇得住场子!来,宝宝们,让姐看看你们的标记! 春雨莫言见状,也拉下一只袖子,露出左臂上方小小的“玉”字。这是玉林铁甲军死士才有的标记。 “哎呦,果真是一家人啊!哈哈哈哈,老娘可是等了整整十二年啊!”孟思思站起身来,一一拥抱了春雨莫言,甚至还想挨个亲一下,被春雨莫言严词拒绝了。 “看你们两个给吓得,多少人想花千金万金买我孟思思一个吻呢,你们还不乐意!真是不懂行情。不过你们为何现在才来?为何事而来啊?” 春雨莫言身为玉林铁甲军的死士,跟随玉云天多年,偶尔有些小女儿情态,可被人如此热情地对待,还是头一次。就在她们快被吓傻的时候,终于听到孟思思问出了一句正经话。 第三十三章 华浓苑的秘密 春雨只说在玉王府一间挂锁的院落里发现一处秘道,王爷便派她们来查探究竟。 孟思思听了,不由地失望。她以为是玉王府将有大事发生,玉王爷特意启动这处玉林铁甲军的秘密基地。原来只是偶然发现啊,看来玉王府的人也太不了解华浓苑的意义了。 孟思思接着愤愤不平地讲了这些天华浓苑的举动。玉王府不知华浓苑,华浓苑可一直将玉王府当作主人的,这十几年来为玉王府默默做了多少事情,为的还不是护玉王爷的周全吗?可孟思思接管华浓苑的时候,上一届掌门有交待,除非万不得已,除非玉王府的人从秘道出来,否则万万不可找上门去,徒生是非。孟思思牢牢记着这些话,这些年来华浓苑门下的生意做到了东齐国,南诏国和西荣国,一来悄悄打探消息为玉王府做事,还能通过互换消息来赚取金银;二来收买人心,暗中培养各种人才,在北元国编织了一张“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经济大网。 春雨听到这里,不由发问,“前些天庆州城里的那些劲爆消息,有的就是来自于华浓苑的说书人。是你们的手笔?” 孟思思撩了一下由耳鬓垂下来的细长的流苏,妩媚地说,“别小看华浓苑的说书人,这可是我当年在东齐国重金招揽的人才。这些年他讲过的画本没有一个重复的,哪一个故事不是引人入胜,跌宕起伏?他可是我们华浓苑的金字招牌,晓得不?” 莫言一看孟思思的样子,不乐意了。莫言本来就性子爽利,难听的话脱口而出,“你快点收起你那副狐媚样子,你们华浓苑不是号称‘只卖艺不卖身’的吗?我怎么觉着传闻有误呢?” 说完,莫言径直上前,直接动手,帮孟思思把袖子扯上去。然后接着说:“我说思思姐,万一玉王爷哪天来了华浓苑,你可别这副勾人的样子,我们爷还情窦未开呢,最烦你这样的女人!再说了,你这副样子,跟陈二公子有什么两样?” 孟思思一定立马炸毛了,若不是看在莫言叫姐姐的份上,真想上去撕扯一番。算了,乳臭未干的臭丫头而已啦。 “我们华浓苑卖艺不卖身,但卖的是笑,卖的是才华,才情,懂吗?陈二那傻小子,有胸吗?有屁股吗?姐姐这是丰乳肥臀细蜂腰,男人最稀罕的模样!深宅大院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卖笑,哪个不是卖艺,哪个不是靠取悦于男人过活?臭丫头,你这么尽心尽力地替王爷办事,不也是取悦于他吗?” 说完,孟思思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莫言了。 莫言听了,一时半会儿竟无从反驳。 春雨忙岔开话题,替莫言解围。“思思姐,十八岁接管华浓苑,这都十二年了,那华浓苑可是何人创办?上一届掌门去了何方?华浓苑又怎么会和玉林铁甲军有关呢?” 孟思思这才严肃起来,将华浓苑的来历娓娓道来。 华浓苑是玉王府王妃孟淑所创,为的就是替玉王爷玉泊舟手中的玉林铁甲军打探消息。当年玉泊舟禅位之后,有几位老臣作为立场坚定的保皇派,他们坚决反对楚立斌继位,认为楚立斌是外戚专权,继承大统于理不合,将永留史册受后人的唾骂。后来这几个老臣有的被查出错来外派到地方为官,有的暴病身亡,还有的甚至全家感染了天花,不治而亡……总之没有一个好下场。 其中一位老臣正好在淳熙路尽头有座宅子,最后收到前太后手中。南诏一役,玉王爷凯旋而归,这份产业就交给了孟淑王妃。孟淑在这处产业的旧址上细心规划,苦心经营,一个集餐饮,娱乐,赌博为一体的华浓苑就诞生了。可惜后来孟淑追随玉王爷去保卫疆域,最后不幸中了埋伏,在南诏国失踪。一代奇女子就此陨落,可惜可叹! 十年前,南诏传回密信,密信中说有玉泊舟和孟淑的下落,上一届掌门这才将掌门之位交于孟思思,循着消息匆匆离去,亲自打探去了。谁知道这一去十年,再没了消息。 春雨莫言听得如此劲爆的消息,惊得半天都合不拢嘴。原来十年前华浓苑曾有老王爷和王妃的消息传来,可是玉王府却毫不知情!不过十年前小王爷才九岁,即使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这时孟思思又提到了一件事情。四年前华浓苑的人途经东齐国墨城,在城外的一个大湖里救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看她穿着考究,应是墨城里的望族之后,可因为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女孩一直发烧,醒来后便痴痴傻傻,问什么也不记得了。后来将她带回北元国,养在华浓苑里,不知怎么的就跑出去不见了。想必是来华浓苑的客人中有那贼人,看女孩痴痴呆呆便打起主意,拐卖了去。 前些天有人在兆盛阁大酒楼门前玉王府的队伍中看见过她,看样子比在华浓苑的时候单薄瘦弱得多,不过看眉眼五官,依稀还是原来的模样。 听完这番话,春雨莫言惊得又一次张大了刚刚合拢的嘴巴,是许微微! 第三十四章 抓细作 很明显,这个瘦弱单薄的女子就是许微微。可玉云天收到的消息称,有西荣国的细作进入玉王府。如果这个西荣国的细作不是许微微,那会是谁呢? 春雨莫言觉得事态严重,赶忙向孟思思告辞,走下秘道,往玉王府赶去。 她俩刚走到秘道口,就听到院子外面人声嘈杂,脚步凌乱。不好,出大事了! 春雨一个箭步,走出秘道,翻出院墙。 正看见前院平日里给王爷赶车的车夫正拖着许微微往这个院子的方向跑来。而许微微嘴里塞了布条,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双手反绑,正扭着身子不断地挣扎。 玉云天紧随其后,虽然“兵法神女”的消息是他让人放出去的,可他没想到细作如此大胆,当天晚上就敢来抓人!更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细作竟然是跟在身边十几年,深受信任的车夫!隐藏了十几年,一个所谓的“兵法神女”就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自己的性命不要,家人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许微微也没想到,吃过晚饭,她觉着有些头闷,就早早躺下休息了,谁知竟是胖莹给她的水里下了药!原来,胖莹下药让许微微昏睡过去,再由胖莹和阿妈把她扶进马车,最后胖莹阿爹再借着给王爷出府办事的由头,悄悄把许微微带出府去。即使府里人撞见,胖莹和许微微平时关系好得情同姐妹,也不会起疑心。 提心吊胆等了十几年,终于等来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可是“兵法神女”啊,试想坐拥天下之人,谁不想得到神女的帮助?立下了此等大功,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就在他畅想未来美好生活的时候,前来送夜宵的末末发现许微微不在房里,报告了玉云天。于是阖府进行大搜捕,胖莹一家三口很快暴露。 这几日胖莹每天被阿妈叫走,询问许微微背书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许微微为什么会背那么多文章。不过自己娘亲问,也不好瞒着,于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尽管她觉得给许微微下药,绑住双手特别不仗义,但她又不敢违抗阿爹的命令。阿爹说,带走许微微以后,胖莹就再也不用做丫鬟伺候人了,也做个官家小姐。到时候绫罗绸缎穿不完,山珍海味吃不完,还有人伺候着,多美!于是胖莹心动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人发现。 胖莹和阿妈很快被侍卫拿下,剩下的侍卫们随王爷追赶车夫。慌不择路之下,扮成车夫的细作拖着许微微逃到大厨房附近的小院子,他一脚踹开院门,就往里面闯。 玉云天飞奔而来,厉声呵道,“把那丫头放下,否则取你首级!” 车夫转过身来,往日慈祥忠厚的表情早已变得面目狰狞,他一手扯住许微微,一手悄悄往自己身上摸去。还大声地喊,“交出去是死,不交出去也是个死,有什么分别?” 许微微见他的动作,嘴里呜呜的声音更响了。我去,摸什么秘密法宝神秘武器了?这是典型地赶死还要找个垫背的,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不会连自己也一块杀了? 正呜呜乱叫胡思乱想的时候,车夫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盒子,猛的摁下去,盒子朝四面八方射出无数一寸来长的银针,微弱的月光下泛着隐隐蓝光。 我擦嘞,竟然有毒! 春雨听得许微微声音越来越急促,她腾空而起,身子斜斜飞跃过去,挡在了玉云天的前面,挡住了那些直直射向玉云天的银针,结果应声倒地。许微微也不幸中了一针,晕了过去。 玉云天快步上前扶起春雨,再看那车夫,早在看到春雨腾空而起,飞跃过去挡针的时候,就知道计划失败了。他绝望地咬开衣领,服毒自尽。 慢了半拍的莫言匆匆赶来,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春雨的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玉云天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局,他顾忌着许微微的安全,甚至都没来得及出手,结果害得春雨丢了性命。 玉云天回过神,大声说:“快去回春堂请大夫来。快点,要最好的大夫!” 马上有人领命而去。玉云天横抱春雨,往逍遥阁赶去。他记得还有一颗能解百毒的灵芝草。 莫言扶起许微微,赶紧跟上。 后面紧跟而来的侍卫把死透的车夫拖了下去,戴上手套把银针一根根捡起,打扫好战场,重新锁好院门,悄悄退下。 胖莹和阿妈麻木地跪在一边,待亲眼看见侍卫拖出了阿爹的尸体,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两个侍卫马上冲上前来,一个手刀,俩人便晕了过去。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别惹王爷心烦了。 第三十五章 桂花飘落,一声叹息 夜半时分,回春堂的门被拍得啪啪作响。看门人刚刚打开房门,还未穿好衣服的大夫冯邈就被冲进来的侍卫拖走。慌忙之中,他抓过桌上的针药包,差点摔倒。 来到玉王府逍遥阁,冯邈才整理好衣服。他屏声敛气,作揖行礼,然后上前查看伤者。 冯邈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嘴角有一丝黑色的血迹。他上前探了探鼻息,摸了摸颈上的动脉,摇摇头。这名女子已经魂归幽冥,再无生还的可能。 玉云天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把春雨的尸体抬走,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啊”了半天,却发不出一丝声音,他顿感无力,举在空中的手缓缓落下,原本紧紧抓着的灵芝草也掉在了地上。 冯邈又去给另一个女子搭脉,所幸中毒不深。他捡起地上的灵芝草,这可是解毒的圣物。 一旁的莫言正沉浸在春雨离世的悲伤中默默垂泪,冷不防手里被塞了东西。她抬起泪汪汪的双眼,看着冯邈。 冯邈示意给许微微含在嘴里,莫言这才收住眼泪。逝者已矣,未来的路还很长,振奋精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随着冯邈的离开,玉王府内又恢复了平静,逍遥阁内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玉云天知道,今天这个为他而死的丫鬟,名叫“春雨”,是和莫言她们一起进的玉王府。七年来,春雨把他当作亲人照顾,把他当作主人依赖,把他当作玉林铁甲军的头儿听命于他,执行命令更是不打折扣。她们忠诚地守护着他,追随着他,可是结果呢?什么也没成功,春雨倒是先他而去了。 春雨死了,玉云天才发现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他甚至记不起来春雨刚进玉王府时是什么样子,只记得春雨爷爷便是当年受到庆和帝迫害致死的老臣之一。 其实春雨在毒发身亡前有过一阵恍惚。她似乎看见了四岁时的自己,还是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小小的胖胖的春雨,依偎在娘亲怀里撒娇,只为了多吃几颗松子糖。 那个时候,院子里金桂飘香。高大的桂树上长满了一串串小小的金黄色的桂花,跟小米粒差不多大小,香香的甜甜的。她甚至都不想吃最喜欢的松子糖了,因为娘亲答应过几天为她亲手做应时的桂花糕。 爷爷和父亲上朝回来,都是一脸愁苦。她不解其意,像往常一样揪住爷爷的山羊胡子,以为爷爷会像以前一样开怀大笑。结果娘亲进来,默默地把她抱了下去。 站在院里的桂树下,桂花飘落,娘亲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看来,今年的桂花糕是吃不成了。” 过了几天,家里冲进了好多的官兵……于是娘亲死了,父亲死了,爷爷也死了……她被娘亲紧紧护在怀里,压在身下,她身上全是娘亲身上的血…… 后来,她被玉林铁甲军的铁头救回来,培养成了一名死士。从此她不再懵懂,不再撒娇,甚至再没有吃过松子糖,桂花糕。她开始认字读书,练剑习武,她要快快长大,为死去的爷爷父亲母亲和所有的家人报仇。尽管庆和帝向天下颁布诏令,说他们全府上下死于天花…… 七岁那年,她以刻苦坚忍,能写会算进入玉王府,从此玉王府就成了她的家。玉王爷的仇人是庆和帝,她的仇人也是庆和帝,跟着玉王爷,她就能报了仇。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小王爷,记得将来手刃仇敌的时候,算我春雨一份。 再见了,给了我姐妹情谊的莫言、末末和晨熙。再见了,给过我依靠和信仰的玉王府小王爷。 带着许多眷恋,带着几分遗憾,春雨越飘越远,她看见晕倒的许微微,摸她颈动脉的大夫冯邈,和拿着灵芝呆呆站立的玉王爷…… 逍遥阁的上空,传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这时许微微悠悠醒转,想起她晕倒前受到的暴击,睁开眼睛,脱口而出:“暴雨梨花针!” 这不是传说中的武器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许微微看了看自己身上,想起她被有毒的银针所伤,定是中了那贼人的毒。自己身上的银针已被取走,嘴里还有些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应该是用来解毒的。许微微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嚼就咽了下去。 胖莹呢?她为何要害我?那绑架我的不就是胖莹的阿爹吗? 第三十六章 许微微大闹书房 一想到刚刚差点死在胖莹一家手里,许微微就不寒而栗。究竟是什么原因非要跟我过不去?我只不过是玉王府一个小小丫鬟,为什么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绑架我?甚至还想要我的命?我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送死,这次是胖莹一家,下次危险又会来自哪里呢? 许微微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冲向门外,知书知画拦都拦不住。她踉踉跄跄的跑到逍遥阁的书房门外,就要往里面硬闯。 两个黑衣侍卫刷地抽出刀,将她拦下。 “让开,我要见王爷!” “王爷,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话和你说!” “快开门!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许微微在书房外大声叫嚷,毫无风度。 玉云天猛地推开房门冲出来,左手一把抓住许微微的衣领,拖进了书房,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抬起右手往后一拍,掌风扫过,两扇木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许微微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大声喊道:“你发什么疯?我今晚在玉王府差点见了阎王,你这玉王府的王爷有什么用?” 一直侍立一边泣不成声的莫言赶快跑过来,捂住许微微的嘴巴。她生怕许微微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立马就丢了性命! “你说什么?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叫嚣?”玉云天脸色铁青,快走两步,一下掐住许微微的脖子,手指收拢。 许微微喉咙被掐,叫不出声来,只能双手使劲去掰玉云天的手指,可无济于事。她感觉快要死过去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一脚向上踢去,踢在了玉云天的两腿之间。 玉云天一下子吃痛,掐着许微微喉咙的手指松动,许微微连忙向后逃去,大口大口地喘气。 “若不是因为你这个细作,春雨怎能平白丢了性命?”玉云天忍者痛,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是细作!春雨因你而死,她是为了替你挡住那毒针才送了性命!她若是知道你现在像个疯子一样,九泉之下岂能安息?” 许微微想起中了暴雨梨花针的春雨,不由黯然。 “王爷,许微微不是西荣国的细作。” 莫言忙上前几步,小声地将孟思思的话说给玉云天。 “王爷,你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为春雨报仇,而不是为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 许微微冷静下来,想着刚才太莽撞了,差点又死在这个疯子手里!这才感到一阵后怕。 玉云天听莫言说完,情绪也平静下来。他看了许微微一眼,起码这丫头有一句说得对,要赶快查出背后的黑手,给春雨报仇! 玉云天现在也不再避讳许微微在场。一个敢冲他大喊大叫的女人,一个敢跟他拼死拼活的女人,一个敢踢中他命根的女人,不会是细作,也不会是他暗处的敌人! “来人!”玉云天冲门外喊了一声。 门外侍卫进来单膝跪地,“是,王爷!” “细作尸体可曾细细查过?其他人有没有招供?” 玉云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峻沉稳。 “回王爷,细作所用武器乃十年前唐门神童唐安安秘制的‘玲珑盒’,近年来江湖上少有。银针上淬的毒为‘无忧散’,少量能致人昏迷,大量使用的话,能顷刻间取人性命。中毒之人死前无痛无忧,江湖上花钱就能买到。据说是扁散人配制的毒药,目前无解。细作最后是咬破衣领里的毒药自尽的,倒像是咱北元国死士的做派。”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莫言心里想,扁散人不是玉林铁甲军医鹊公子的同门师兄吗?这两人,一个善用毒,一个善解毒;一个要杀人,一个要救人。 许微微却多瞅了这个侍卫两眼,心里暗道:这侍卫大哥分析得头头是道,逻辑分明,是个人才!这唐安安又是何方神圣,能造出暴雨梨花针来?还美其名曰“玲珑盒”?有机会定要见上一见。 另一名侍卫接着说,“王爷,剩下的两人,一名同样咬开衣领,毒发身亡。另一名招供只说绑架了兵法神女,能荣华富贵,加官进爵。至于绑架了之后去哪儿,跟谁接头,却是一概不知。” 许微微听得“兵法神女”的名号,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她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没有多言。 “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玉云天说完,两名侍卫领命而去。 北元国十年前就费尽心机在玉王府安插细作的,除了宫中那位还会有谁?玉云天想到这里,恐怕这次是冲着“兵法神女”来的。他把目光移到了许微微身上。 许微微低着脑袋,丝毫不知。她想,这个就是胖莹的结局。她痛恨胖莹一家骗她害她,也知道王爷留她一命已是网开一面,这拔了舌头恐怕也是怕胖莹泄露了玉王府和许微微的秘密。 “莫言,你把夜探华浓苑的经过再细说一遍。许微微以后就顶上春雨的位置,无需回避。”玉云天转身对莫言说道。 莫言斟酌了一下,隐去了秘道和小王爷母妃孟淑的秘密,剩下的都细细讲了一遍。 许微微直听得直咋舌。敢情真像电视剧演得一样,古时候消息的集散地都来自娱乐场所。淳熙路上的华浓苑也是咱爷开的啊,什么勾栏瓦肆,斗鸡赌狗,怕是要见识一番了。至于这许阿四是哪国人,咱也不感兴趣,咱毕竟也不是许阿四不是? 这会儿的许微微早忘了一晚上的险象环生,要不说心大的人容易快乐呢! 玉云天听完,心里暗暗有了思量,这华浓苑既然是母妃当年所创,就得尽快知晓母妃当年留下来的秘密。这查探“玲珑盒”和“无忧散”的事情,可交给华浓苑去办。父王和母妃当年这是下了多一大盘棋! “许微微,你有了‘兵法神女’的称号,一生都无法安宁。从今往后,天下野心勃勃之人,都会来找你。玉王府暂时还能给你提供庇护,可是出了玉王府呢?”玉云天语重心长的说。 这人好生奇怪,刚才还喊打喊杀,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一转眼却能和我聊天。这还是我的男神吗?许微微腹诽。 见许微微不言不语,玉云天又说:“你不要妄想逃跑,你生是玉王府的人,即便有机会逃走,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你就是死也只能是玉王府的死人!除非……” “除非什么?”这下许微微可算赶上了。 “除非你查明你的身世,找到比玉王府更大的靠山!莫言的话你也听到了,回去仔细考虑。”玉云天说完,拂袖而去。 第三十七章 许微微,为自由而战 玉云天刚转身,许微微紧追几步,拽住他的衣袖,郑重地说:“不管你是何居心,我许微微一旦查明自己身世,你就得放我走!” 玉云天点点头。 “一言为定”,许微微说完,上前施礼,起身告辞。 “从现在开始,玉王爷就是自己的主子了,直到查明真相为止。”许微微对自己说。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感到哪儿都是空落落的。再也听不到胖莹的傻话和傻笑,以后就靠自己一个人了。许微微长长吸了一口气,关好门窗,重新躺到床上。 尽管拥有28岁成年人的灵魂,对塑料姐妹情早就深有体会。但胖莹是许微微来到异世的第一个朋友,她很看重,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许微微翻了翻身子,想着莫言说过的话。 许阿四是在东齐国墨城外的大湖里所救,那若想查明许阿四的身份,那就得找机会亲自去一趟东齐国。许阿四呆呆傻傻,身上却衣着考究,身份也必定非富即贵。到时候说不定就不用玉王府的庇护,真正自由了。身份地位在这个异世里真是个好东西,不像21世纪的华夏大地,即使是普通人,天下也处处可去。哎,等哪天真正自由了,我许微微定要去东齐国领略墨城的盛世繁华,去西荣国月亮城拜访传说中的“活女神”,去南诏国云城欣赏终年花开不败的美景。这才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不白活这一回。许微微,你要为自由而战! 还有许阿四,你放心,我占了你的身子,顶了你的身份,一定会为你查明身世,看究竟是谁害你差点淹死在大湖之中,又是谁害你丧命在寒冬里的柴房。 许微微又想起自己是深夜醉酒后掉入湖中,墨城外也有大湖,或许自己来到这异世,与那湖有关?逍遥阁前也恰巧有一个大湖,是不是自己再掉进去,就能回到21世纪的华夏?哎,命只有一条,没有把握的事情还是不要尝试了。 在万分纠结中,许微微进入了梦乡。 而逍遥阁另一边的房间里,末末一边哭一边收拾春雨生前的衣物首饰。玉云天已派仆人去准备棺椁,只待明早打开城门,便要拉到郊外安葬。玉云天吩咐一定要葬在当年因反对庆和帝登基而死的老臣一家旁边,也算是为春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莫言在许微微走后,又把从秘道夜探华浓苑的事情细细补充了一遍。最后她看玉云天陷入沉思,便退了出去。她匆匆赶回来,看到末末把一个细软包袱放进春雨的棺中。于是拿个火盆,一把一把地烧纸钱。 春雨,一路走好。我们做死士的,终究会有这一天。 斯人已逝,这样寒冷的冬夜里,只有跳跃的火光,传递着一点点温暖。 第二天的清晨,春雨的棺椁已经悄悄拉出城外。玉王府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丫头仆人门依然洗衣做饭打扫庭院,分管各处的嬷嬷门依然每天到海姑姑处报到领牌子。快到年根了,府里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毕竟新年还是要迎接的。可是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大家好像集体失忆一般,都紧紧闭上嘴巴,不愿提起。谁能想到,在府中勤勤恳恳十几年的车夫一家竟是细作?谁又能保证,自己身边还会不会有奸细?这下子,大家都警惕起来了。 至于许微微升成一等丫鬟,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现在“兵法神女”的名声在外,庆州城里议论纷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吃早饭的时候,许微微很自觉地侍立一旁,伺候人的活她没经验,但不妨碍她表现出做丫鬟的自觉。实际上莫言和末末忙前忙后,也没让她帮忙。 玉云天吃罢早餐,叮嘱她们几个,以后无论处于何种险地,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因为他不希望再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莫言和末末很动容,眼眶红红的。一个主子能主动关心自己的丫鬟已属难得,重要的是王爷看重她们的安全! 许微微心里却想着,我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小命了,我是为自由而战的!如果命都没了,那要自由有什么用? 第三十八章 又见梧桐 难得的几个冬日暖阳后,天空又变得阴沉沉的,不到下午便飘起了细细小小的雪花。 不到十天就是新年了,末末心思灵巧,被海姑姑叫去帮忙打点府中迎新年的事情。玉王府的新年那天,也得张灯结彩,迎新纳财不是? 玉云天到城东城西两座大营点卯后,回来叫上莫言许微微到了大厨房旁边的小院子里。 许微微打量着这个小院子,想着前一天晚上自己曾被绑架至此,心情极度不适。可等推开正中间的房门后,她马上被满满一墙的武器吸引了,心中的那点不快也消失了。 只见墙上挂着弓弩枪棍,刀剑矛盾等十八般武器,甚至还有流星锤,狼牙锤,龙须钩,玄铁飞爪,黄金软鞭,锦绣套索等等传说中的精品。许微微感叹,再加上一个血滴子就凑齐了,这要是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剧组得省多少钱啊。 玉云天一声令下,身后进来几个抬着大箱子的黑衣侍卫,手脚麻利地收起各式武器,抬了出去。这时,又一名侍卫侍卫走向前,把手中端着的盘子放到桌上,退了下去。 许微微凑上前去,原来是那天晚上的“玲珑盒”,不过已经被拆解开来。一堆银针,一个刻着“唐门秘制”的铁盒子,以及盒子中的里的撞针机括之类。令人惊奇的是,许微微竟然发现了一个细小的弹簧,跟读书时代随处可见的圆珠笔里的很像。 她眼珠一转,叫刚刚出去的侍卫把那把弩取回来,查看过后,发现弩箭靠的是熟牛皮的延展性,而“玲珑盒”里用的才是这种细小的弹簧。 许微微的高中历史老师讲过,明朝末期,火器研究家毕懋庸制作了撞击式燧火枪。只要扣板机龙头下压,在弹簧的作用下能迅速与火石摩擦点火。这样克服了以往风雨天气下,传统火铳用火绳点火的不便和恶劣天气对射击造成的影响。最重要的是这种枪不用手按龙头,瞄准极为准确,随时都可以发射。这唐门神童唐安安莫非是穿越到异世的一位工科大拿? 许微微疑惑着,又数了数盘中银针的数量。春雨中了四根,自己中了一根,剩下二十二根,和古龙《楚留香传奇》中对暴雨梨花针“长七寸,厚三寸”,“发射之时,共二十七枚银钉激射而出”的描述完全一致。看来这唐安安还是一个喜欢读武侠小说的快乐肥宅,只是这喜欢古龙小说之人,少说也是80后的大叔了,不知沟通起来是否有代沟存在。得想办法见见这位能造出“玲珑盒”的唐门神童了。 玉云天见许微微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不由地皱了皱眉头。 莫言瞧见,忙问许微微怎么回事。许微微把这“玲珑盒”的原理细说一遍,又戴上侍卫准备好的皮手套把银针等装回原位,对着墙给众人演示一遍。只见二十几个银针,有几针竟然插到了墙皮里。玉云天见“玲珑盒”的威力如此迅猛,叫来那位被许微微夸赞口齿伶俐,逻辑清晰的侍卫,让许微微再讲一遍其中的机关要领,便让侍卫下去找能工巧匠仿造出来。 许微微也表示弹簧可以用熟牛皮之类有弹性的动物筋腱替代,不过需要多试验几次。最后侍卫端着放着“玲珑盒”的盘子告退了。 紧接着,玉云天又带着莫言许微微来到最后一处紧锁大门的院落。 卸掉门锁,玉云天轻轻推开院门。最怕触景伤情,最怕睹物思人。锁了十年的小院终于打开了院门,随之打开的还有他尘封十年的记忆。 又见梧桐,院里的两棵梧桐树依然高大挺拔。他甚至想起幼时在梧桐树下,母妃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南诏国的往事,讲游历东齐国的趣事。还有为他读诗的情景,“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梧桐树有高洁的品格,所以引来凤凰和鸣,歌声飘啊飘啊,飘飞到遥远的山岗。梧桐树快快地长大啊,待到旭日东升之时一定身披五彩朝阳,熠熠生辉。 玉云天看着这里熟悉的一草一木,想着这里曾经有过父王母妃的忠贞爱情,有过母妃思念故国的孤独忧愁,还有他们深夜奉诏,匆匆奔赴前线的离愁别恨…… 都是从小失去母亲的孩子,莫言看着玉云天的表情,差点落下泪来。许微微倒是镇定,反正玉王爷本来话就不多,这样一脸落寞,不言不语的也挺好。 房中满是灰尘,推开窗户之后,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进来,让人更觉几分寒凉。 许微微扫视屋内,一张古朴的书案,一排细线装订的古书,一扇描画着玉兰海棠的“金玉满堂”屏风,一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隐约透露出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位博学高才,温婉雅致的女子。原来的王妃会不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通常按照电视剧电影的情节安排,线索应该就在这几排书里或者那个首饰盒里? “王爷,这里的东西能动吗?是不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许微微冷不丁问了一句,把玉云天的思绪拉了回来。 有什么好多愁善感的?院门已经打开,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了,说不定母妃还尚在人世呢。玉云天想到这儿,冲许微微莫言点点头。 许微微使个眼色,莫言走向那一排书,先是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细细翻找,最后摇摇头。许微微走到首饰盒前,轻轻打开。翻起首饰盒盖,是一面玻璃镜子,想必也是孟王妃游历东齐所得的舶来之品。首饰盒子里面有几个小格子,分别摆放着一排发簪,几副耳饰,几多戒指和几对手镯,无不样式别致,用料考究。许微微还发现这些饰品中金银的很少,玉质珊瑚的居多,恐怕这也是脱俗出尘的名门闺秀做派。 “王爷,快看!” 许微微招呼玉云天,因为她发现首饰盒底下果然还有一个夹层。 玉云天和莫言过来,看见许微微轻轻抽动首饰盒底下的木板,取出一封信来。 第三十九章 你要披荆斩棘,一路向前 玉云天接过这封蒙尘十年的信,心中不知什么滋味。 “云天吾儿: 庆和二十二年四月十九日,汝父除平南大将军,都督诸路军马。时南诏兵迫中原五州边境,文臣武将萃于朝堂,莫知计所出。陈国公进言,谓汝父一战即可纾祸……” 原来信中详细讲述了当年南诏之行的原因以及孟淑的身世。 孟淑出生在四季繁花盛开的南诏国云城,那里尚武轻文,民风淳朴。皇室穆家为了江山永固,不停拉拢朝中统兵的将帅。于是名门千金不断充掖后宫,整个云城内繁花似锦的表像下也是刀光剑影,暗潮涌动。 出生将门世家的孟淑,是家中独女,父亲孟旃从小将她当男儿教养,文韬武略,那是样样不输旁人。十五岁及笄之礼后,皇室穆家三位皇子都给孟府下了聘礼,无论和哪一位结亲,都会陷入皇嗣夺嫡的暗战之中。为了躲避皇室纳亲,孟淑征得父亲孟旃将军的同意后,女扮男装,化名孟书游历东齐,学习文教礼仪。孟旃将军知道,一旦答应皇室联姻,孟淑就有可能和自己的亲妹妹孟被看一样,被纳入深宫,成为百年来许许多多深宫怨妇中的一个。而这种被禁锢在宫墙之内,如同金丝雀一般失去自由的生活,也非孟淑所愿。 孟淑来到东齐国墨城以后,有幸结交了当时的大儒梁鸿,被收为弟子,教授诗书礼义。不出两年便小有成就,一时之间孟书的大名在墨城内广为传诵。 东齐虽尚儒,但百姓生活富足,民风开放,朝廷并不抑商。于是孟淑又随梁鸿妹夫巨贾田明光学习经商之道,在墨城开办商行,专卖舶来之品,一年便攒下一笔不小的产业。这时,南诏国消息传来,说孟旃将军因拒绝将孟淑嫁给皇子,得罪皇室,被派到北部锦州、江州边境,与北元国开战。 于是孟淑连夜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却不想于前线两军对垒之际,孟淑遇到了玉泊舟。 北元国中原五州与南诏国锦州江城之间有一条大江阻隔,水势湍急,江水滔滔,向东流去。一位身穿黑衣金甲,骑红棕色高头大马之人昂首于北元军队的最前面。只见他临着江面,看着汹涌的大浪不断地拍打着两岸的岩石,左手横握长矛,右手高举酒杯,祭天祭地祭英烈。那一刻,孟淑知道,她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只要不跨过天堑,战争就没有输赢。然而南诏国派孟旃开赴前线挑起战争,便是想借机瓦解孟旃的军队,收回兵权,巩固皇权。北元国庆和帝也希望玉泊舟命丧战场,一了百了。因为玉泊舟弱冠之后,若是天下百姓要求庆和帝还政于玉泊舟,该怎么办呢? 恐怕古往今来,双方君王都不希望自己打赢的的战争,也仅此一例了。这相同而奇怪的命运让玉泊舟和孟旃反而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之交。 最后孟旃战败,让玉泊舟带走了孟淑。因为只有这样,孟淑才不用再回到南诏国,她应该去一个新的环境开始新的生活。 从此孟旃将军远离云城,驻守南诏国北部锦州江城两地。 没想到平静的日子过了十年,南诏国新皇登基,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将孟旃下狱,夺其兵权。另派拥护新皇登基,立下从龙之功的将领杨虎驻守锦州江城,不断派兵骚扰北元中原五州。北元国得知消息,庆和帝立即派玉泊舟率领两千骑兵先行,十万援军随即赶来。 时间紧迫,形势紧急,孟淑感到危险在即,便匆匆留下一封书信,藏于首饰盒底层,希望玉云天想念母妃的时候能睹物思人,找寻出来。 诏书切峻,急于星火,孟淑感到他们将奔向一个不可知的未来,前方之路有何危机不得而知,也许将要永别,但玉云天,永远是她心中的牵挂。 玉云天似乎听到母妃在耳边轻声述说,“淳熙路华浓苑是母妃为你所留,玉林铁甲军两万人马是你父王为你所留。前方的路再黑暗,莫怕,你是皇甫家族的子孙,坦坦荡荡,披荆斩棘,一路向前!若帝位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过不要也罢,不必执念。” 玉云天读完信,转过身去,两行热泪滚滚而下。 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天夜里,他睡得正熟,忽然感到额头上印了一个带着热泪的吻,于是醒了。又听到父王低低的嘱托,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睁开眼睛。他怕一睁开眼睛,母妃的流的泪会越来越多。 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醒来之后,才发现父王母妃都离开了。 然后便是战场失踪的消息。铁统领说父王母妃的两千骑兵匆匆赶到中原丰州,就被埋伏在此的南诏国军队包围了。苦撑两天,十万大军迟迟未到,在最后的混战中,王爷王妃和十几个亲兵失踪,生死不明。 第二天,玉云天就把这个栽有两棵梧桐树的院子锁起,搬进了前太后住过的院子,取名逍遥阁。 第四十章 战斗拉开了序幕 这些时日,玉王府在整个庆州城里,可是大家谈论的焦点。这不,一大早,雪花还在空中飘飘洒洒洒洒,淳熙路北的张记茶楼里就挤满了前来吃早点的人。人们围着桌子,就着热气腾腾的茶粥点心,听着庆州城里的奇闻趣事,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腊祭围猎,那是玉王爷拔得头筹,才有了监查城东城西两座大营的差事。”一位身材微胖,穿金戴银,出手阔绰的壮汉对着自己一桌的人说话。 “可不是吗,那是一个英武不凡!”马上就有人竖起了大拇指。 “连那府尹大人刘士成都让女儿假扮残疾,想嫁给玉王爷呢。”接着有人爆料。 “哎呦,就是就是,那刘小姐说什么不良于行,硬是要玉王爷负责,东宫太子都来了呢。” “脸皮可真够厚的。听说玉王府现在出了位‘兵法神女’,会‘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上古兵法,这是真的吗?”有人问道。 “千真万确,此女实乃天赐。听王府里的老人说,这人生病昏迷,几天都不醒人事,有一天突然自己醒了,然后就能出口成诗。听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吗?就出自她手,出于她口啊。”这时,隔壁桌的食客也加入了讨论。 “真是天意啊,玉王府有了‘兵法神女’坐阵,我北元国定能国泰民安!”一位白胡子的老人家摇头晃脑地总结。 大家纷纷点头附和。 “这算什么,听说前天夜里玉王府遭贼了!”一个声音高声嚷道,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见大家都转过脸来看他,一个脸色有些发黄的似乎有些得意。“贼人妄图绑架‘兵法神女’,不过没有得逞,最后服毒自尽了。” “何人如此大胆,敢夜闯玉王府?服毒自尽可不像是普通的贼人呀。”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开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这个不知道。不过据说,贼人发现了玉王府的秘密”。 “什么秘密,快说快说。”有那好事者极力撺掇黄脸年轻人快快地讲。 “玉王府里有前朝玉玺。那就是说当今圣上手中的玉玺是假的!”黄脸男神神秘秘地说。 “那圣上岂不是没有玉玺的‘白版皇帝’?”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不要乱说。吃饭吃饭,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人们赶紧摇摇手,埋头吃饭,想着吃完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再说下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位爆料的黄脸年轻人悄悄离开了张记茶楼,拐进了一个偏僻的胡同。他拿出帕子抹了两下脸,把外面的棉袍一脱,瞧瞧四周无人,才走出胡同混进人群中,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张记茶楼里里外外那些一大早出来负责采买和打探消息的各府下人们,买好了东西都往府里跑。他们急着把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带给自己的主子。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庆州城各个府里都知道庆和帝的玉玺为假,成了可笑的“白版皇帝”。 “消息属实?”珞亲王府里,世子楚明远询问传进消息的下人。 “回世子,手下专门找玉王府门人核实过了,千真万确。”手下赶紧回答。 “嗯,下去。”楚明远说完,看着自己的父王。 珞亲王是位保养得宜,丰神俊朗的老帅哥。他微微一笑,说,“孩子,要沉住气,先看看圣上怎么说。毕竟现在天下是他的,玉玺的真假也应该是他操心的事情。” 说完,珞亲王慢悠悠地踱远了。 “什么,有这种事?还没借‘兵法神女’来观瞻一下,玉哥哥家又有了真玉玺,皇上不会对玉王府抄家?”陈国公府里,陈二对着自己的哥哥说悄悄话。整整十天未出过府的陈毓如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就来找自己哥哥八卦一下。 “应该不会,圣上是明君,若是谣言,自然止于智者。若传言为真,圣上定会稳妥处理此事的。”看看这陈大公子陈懿如的气度,陈二自叹不如。 谁曾想,庆州府尹刘士成早就对玉王府怀恨在心,立即提笔上疏,要求彻查玉王府,找到真正的传国玉玺,再治玉王府一个欺君之罪。 奏折放到御书房书案上,庆和帝一看脑仁疼,召来陈国公商量对策。 若是彻查玉王府,反而证实传言为真,庆和帝真成了“白版皇帝”,被天下人耻笑。更何况若说欺君,三十年前皇甫家为君,楚家为臣,究竟是谁犯了欺君之罪还说不清呢。又牵扯到朝廷更迭大事,引来一波文臣百姓请求还政于玉云天,那岂不是自打嘴巴自讨苦吃? 商量来商量去,没有个结果。庆和帝只是可惜玉王府的那个细作,苦心隐藏了十年,却功亏一篑。以后若再想安插细作进去,怕是难上加难! 而处于舆论漩涡的玉王府,仆人丫鬟们在海姑姑和末末的带领下,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新年的各种吃食,摆设,年节礼物等等,尽显一片安静祥和的模样。 玉云天带着莫言和许微微在书房里分析眼前的局势。传国玉玺,两万玉林铁甲军,还有搜集情报的华浓苑,以及晨公子名下各处酒楼客栈商行。再加上孟王妃当年在东齐置下的各种产业,一切准备就绪,皇甫家族和楚氏的战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我们下一步……” 玉云天看着许微微,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于询问这个丫头的意见。 许微微看了看窗外的鹅毛大雪,说:“等。不出十天,必有雪灾。” 玉云天和莫言都不由地随许微微看向窗外。天色愈发阴暗了,寒风卷着雪花漫天飞舞。雪花落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听上去似乎瑟瑟有声,使人更觉寒冷。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这样的雪夜里,听着窗外雪花簌簌落地的声响,即使一碗热茶,一杯温酒,都难挡心中的孤寂。 第四十一章 大粮山牛家集 同样是寒冷的冬日,庆州城东南三百里外的许州大粮山牛家集,与庆州城里大雪纷飞的景象完全不同。冬日的暖阳下,牛家集村外的空地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大粮山这片连绵不绝的山峦,据说是上古时期一位名将作战屯粮的地方。山中的腹地四面环山,内有河流,只有北边一条道路可供日常出入,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沿着河流,除了牛家集,还有东河集、西河集、南河集、北河集四个村子。乍一看,村民们白天种地纺织冶炼,甚至在集市上摆摊设点,和别处没什么不同。可一到了晚上,淳朴忠厚的村民就变成了刚毅的铁血战士,在牛家集外山坡下的空地上集合演练。 而此刻的空地上,村民们趁着农闲时候,正准备进行热火朝天的拔河比赛。 这比赛始于上古时期的“牵钩之戏”。相传楚国水路纵横,常年进行水战。当敌人败退之时,用一种叫“钩拒”的兵器钩住敌船,使劲后拉,使之难以逃脱。后来传入民间,几经演变成了如今的拔河比赛,而昔日国强民富的楚国,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楚国的故土,早已七零八散,归了北元,东齐,南诏三国。 这时候,只见一个个短衣打扮的精壮男子以村为单位,排成两队。一根用稻草做成的粗粗的绳子放在他们中间。然后壮士们按照体重由重到轻的顺序,从绳子末端排到了到绳子的最前面。大家抓住绳子,将脚尖至于膝盖之前,全身伸展拉伸。 稻草绳正中插着一根红色大旗,旗的两边划了两条竖线,称为河界线。一位老者手敲铜锣,喊一声“起”。 一声令下,两边的队伍便开始了力量的角逐。只见一个个彪形大汉使劲拉动着稻草绳,脸憋得通红,眉头紧紧拧成了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再细看,这些大汉都是双手手心向上,绳子从腋下穿过,半蹲,马步,集体重心后压,身子向后倾斜。随着“一二一二”的统一节奏,壮士们都使劲往后拉粗粗的稻草绳。 而四周围观的人们则敲锣打鼓,大声呐喊,为壮士们鼓劲。 铁统领四处查看,看这阵势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忍不住频频点头。 年关将近,忙了一整年的人们,也有时间好好歇歇了。谁能知道,农闲时候的拔河比赛也暗藏玄机呢? 一阵喧闹之后,比赛分出了胜负。胜者的稻草绳是力量和吉祥的象征,人们都取了一截准备带回家后放到屋顶上,来保佑家人平安如意。实际上比赛结果无论胜负,人们都盼着有好事降临,也希望来年能五谷丰登,生活事事如意。 日已黄昏,一轮橘红色的夕阳挂在山边,似乎还眷恋着山间的美景,迟迟不肯落下。 铁统领带着几个人站在一处高高的山坡上,看着远处吃过晚饭,一个个从家中走出的男人,排着队形,整齐划一地朝这里走来。 “弓校尉,石雨生百夫长的家人安排妥当了吗?”铁统领问身边一位一脸严肃的军官。 “回统领,末将已派人送去了百夫长的遗物和抚恤银两。”弓校尉连忙回答。 “他的妻儿可有何要求?”铁统领想起石雨生的死,不由多问了一句。 “没有,身为玉林铁甲军的一员,随时准备为了使命而牺牲!”弓校尉目视远方,斩钉截铁地说。 听到这样的回答,铁统领沉默不语。 牛家集只是玉林铁甲军据点之一,按照行伍编制,每一千人组成一个村子,经过十几年的繁衍,加上家中的妇孺,实际上这五个村子的人口早早超过了五千人。村民们白天从事生产经济,晚上抓紧时间练兵,军化为民,战时皆兵,又能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庆和帝想从粮草上入手查探玉林铁甲军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玉林铁甲军像这样的据点分布在北元国各地的还有马家镇,王家屯,李家湾,申家墺。这一个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子,谁能想到是玉林铁甲军的所在呢? 铁统领回过神来,山坡下方的空地上,将士们早已自行训练。而空地前方用稻草做成的靶子,不知道被射穿了多少回。 玉林铁甲军分为死士,步兵和骑兵。每日的训练项目包括体力训练,发射弓弩技能练习和行列布阵的演练。军中选拔弓弩射手,要求能至少引弓二百四十斤,臂张弩射远达二百三十步,四发两中;单弓弩射远达一百五十步,四发两中。而充当刺客,细作、车兵,水兵等多种身份的死士团,除了悍不畏死之外,就是一身能绝处逢生的本领。玉林军神医鹊公子,则是这个神秘队伍的负责人,春雨,晨熙,莫言,末末,都出自他手。 想到鹊公子,铁统领不由疑惑,这小团子和鹊公子出了牛家集好几日,不知可否收到了王爷的消息?庆州城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四十二章 首战告捷 一直等到半夜,鹊公子和小团子带着一身寒气赶回了牛家集。王爷下令牛家集五千精兵分成小股入京,一小拨一小拨赶往庆州城。七天后,化妆成灾民混入庆州城。 铁统领接到命令,有点莫名其妙,王爷怎么知道七天以后会有灾民呢?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连夜叫来弓校尉,和鹊公子,小团子一起商讨具体事宜。 而远在北方的北元国京城庆州城,尽管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城内的街面已经积了一尺多厚的雪褥,但仍然挡不住人们喜迎新年的热情。淳熙路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没办法,到了年关,总得出门买点年货不是? 玉王府的仆人们一边把门前的积雪扫了又扫,一边忍不住地抱怨,怎么雪还下个不停啊?还让不让人过新年了?幸亏海姑姑早早地把准备好的新年棉衣发下来,要不然今年冬天可得受了冻! 末末让人去庆州城外的庄子里的梅树林中,折了几支梅花,从盛开的梅花上扫取了两瓮干净的雪。喝着沾了梅花清香的雪化开煮的茶水,欣赏着傲雪的寒梅,别有一番诗情画意。许微微搭两个木炭盆,一边夹着切成片的鹿肉烤得滋滋冒油,一边听莫言讲腊祭围猎那日小王爷的英明神武,过着神仙般悠哉悠哉的日子。别说,自从有了这“兵法神女”的名号后,许微微的待遇提高了不是一两个档次。 通常情况下,玉王爷是在书房研读兵法的,大家也自得其乐。若是玉王爷在场,许微微依然噤若寒蝉。没办法,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里,身份和地位就把你压的死死的! 一想到快过年了,许微微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唱过的歌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冻豆腐;二十六,去买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去拜年:吉星高照,恭喜发财!” 这北元国虽说没有这么繁琐的过年准备,但看末末和海姑姑忙碌的劲头,丝毫不减。许微微心里想着,不知道远在天边的父母,是不是也在忙着准备过年?是不是也在想念自己? 大雪一连下了七天,直到第八天上午,雪终于停了。 庆州城北部的幽州、朔州两地遭受雪灾最为严重,厚厚的积雪压垮了老百姓本来就不很结实的房屋,冻死冻伤的,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一时间,申请赈灾银两赈灾粮食的奏折摆满了庆和帝御书房的书案。 庆州城内又有传言,说庆和帝不还政于玉王爷,怕是惹了天怒,上天已经降下雪灾以示惩戒。先是真正的传国玉玺藏在玉王府,接着玉王府又出了“兵法神女”坐阵,现在又有雪灾警谕,庆州城的老百姓越来越觉得玉王爷冠礼之后,便是庆和帝还政之时。 庆和帝顾不上调查坊间传言的来路源,先召来户部尚书,下旨国库拨出五十万两白银用于灾后重建,两千万石粮食用于赈济灾民。结果大雪刚停,道路不很畅通,天黑路滑,这么多的粮草刚走到半路上就不翼而飞,负责运送这批粮草的户部侍郎吴应忠被害身亡。 这下坊间传言越演越烈,甚至有百姓联名上书,要求庆和帝还政于玉王爷。当朝杨阁老,宋学士也代表文臣递上奏折,借上古时期的鲁周公姬旦还政于周成王的典故,劝谏庆和帝效仿鲁周公,早日还政于玉云天。 庆和帝气得砸了两套宫中茶具,还没站稳身形,又有人报,庆州城外出现大批灾民。原来幽州、朔州两地灾民见朝廷赈灾无望,官府又毫无作为,只好收拾细软,拖家带口,一路乞讨到了庆州地界。这下幽州、朔州到庆州城路上的雪都被灾民踩平了,也算是一路畅通了。 这眼看大过年的,无数灾民纷纷涌向庆州城。而庆州城城东城西城南的瓮城里,都住满了前来请愿的灾民。庆和帝也一下子没了办法,叫来陈国公商议。庆和帝本来不到六十岁,以前常常觉得精神矍铄,经此打击之后,眼神之间忽然有了沉沉暮气。 “难道朕真的老了么?”庆和帝问了一句。 陈国公低着头不敢接话,这个时候怎么说怎么错。 最后庆和帝一面派人去追查赈灾钱粮的下落,另一面派人去安抚灾民,忙得焦头烂额。陈国公怕庆和帝熬坏了身子,献上计策,“这正是培养太子的好时机。既能帮助圣上安抚灾民,又能获得爱民如子的美誉,一箭双雕。”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太子坐着马车,带着他的门人,浩浩荡荡地去城东瓮城慰问灾民去了。太子久在宫中,自然不知这个时候的百姓对于他屈尊慰问不会感动,百姓想要的是能吃饱能穿暖。 玉王府收到消息,许微微嘿嘿一笑,“没想到这老皇帝还有这一手!王爷,你信我不?” 玉云天对于跟庆和帝首战告捷的局面,正心情愉悦,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于是紧接着,玉王府在城西瓮城搭起了帐篷,支起了大锅,开始为灾民施粥。下雪冷化雪更冷。这样寒冷的冬日里,灾民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杂粮粥,心里别提有多感激玉王府了。庆州城里夸奖玉王府忠孝仁义的话语一时间越传越远。 然后,珞亲王府小世子在城南瓮城学那玉王府搭起帐篷,支起大锅,也开始为灾民施粥。最后也赢得了宽厚爱民的好名声。 陈国公府陈二公子也想凑个热闹,不料被陈国公数落一番。 “你学那沽名钓誉的行径做什么?你知道施粥每天要费多少粮食多少木柴?粥熬得稠了,府里的粮食撑不过五日;粥熬得稀了,灾民吃不饱,好心办了坏事,反招恶名。若不然这么好的事情,那看名声看得比命还重要的杨阁老,宋学士为什么不做?” 数落完了,还不解气,又骂道,“你那猪脑子想一想,敢跟太子争名声的人,那是什么人?玉王府玉王爷那是普通人吗?那是料定了圣上不能杀他也不敢杀他!珞亲王小世子施粥,那是给皇家挣脸面!你呢?说什么去凑热闹施粥,你想让我陈家阖府上下都被扣上造反的大罪吗?” 这一番话说下来,把个陈二陈毓如吓得面色发白,愣了半天。施个粥而已,怎么就扯上造反了呢? 听懂了的陈大公子陈懿如则眼眸动了动,拉着弟弟向父亲谢罪,退下了。 于是整个庆州城,包括庆和帝,都在熬熬煎煎中,迎来了新年。 第四十三章 老公?不,是老弓 新年一大早,许微微换上了一等丫鬟的橙色衣裙,还是照常梳了简单的的双环髻。末末递给她两根红色的发带,说绑到头发上看着喜庆。 莫言一边帮许微微绑发带,一边兴奋地说,“你看起来可比先前好看多了。一会儿铁头、小团子、鹊公子和老弓要来府里,正好让大家看看。哈哈,这个年肯定热闹得很!” “谁?谁是老公?哎呦,疼死我了,梳个头发要出人命哪?”许微微听见“老公”这个词,忍不住回头问,却被不想头发被拽了一下,疼得直叫唤。 末末瞧见,赶忙说:“莫言姐姐,你轻点拽,微微好容易养得头发黑了些,不似先前那么枯黄了。你别把她头发拽坏了。” 莫言帮许微微把发带绑在两边的发髻上,拍了拍手说,“成了!确实看起来精神多了。铁头是咱府里侍卫的头儿,你在府里应该见过的。王爷跟前的魏虎魏豹两兄弟出门给爷办事去了,所以调来小团子和老弓做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鹊公子嘛,那是我们的师傅。” 许微微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老公”是个人名啊,这名字叫起来会不会显得占人家便宜?还有那个口齿伶俐逻辑条理的侍卫大哥叫魏虎啊,这什么名字么?魏虎魏豹,可别喂了老虎喂了花豹。瞧我这,什么乌鸦嘴!许微微赶紧呸了两下,念了一句“吉星高照”,算是为他俩祈祷过了。 她又缠了莫言半天,才知道这个侍卫姓弓,弓箭的弓,不是所谓的“老公”。 不管庆州城里其他人过年是什么心情,总得说来,玉王府的男女老少一大早就领了赏钱,都挺高兴,干啥都利索得很,因为早点干完活,没事的就能休息一天。尤其是许微微,这可是她来这个异世过的第一个新年。她跟着末末东跑跑西看看,给末末打打下手,什么都觉着新鲜。 许微微越来越发现,末末真是个宝藏女孩。在现有的食材下,许微微按照前世吃过的东西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末末就能做出超水平的菜肴。不大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有用杂粮蒸好后加了蜜糖的八宝饭,皮上抹了蜂蜜肚里填了香料做成的秘制烤鸭,砂锅里炖好的野生獐子肉,甚至还有在许微微指导下用小鼎做成的简易铜火锅……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 玉云天领着一班人马进了饭厅,也被这一桌子饭菜惊了一下。铁统领紧挨着王爷坐下,鹊公子挑了挑眉毛,鼻子嗅了嗅,高兴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夸奖起来,“末末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啊,这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 玉云天让大家都坐下,冲末末赞许地点点头。他对这个一直照顾他,给他温暖的丫鬟一向满意。然后他看向许微微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兵法神女’。” 铁统领早有猜测,没有做声。小团子很惊讶,这不是以前的那个西荣国细作吗?什么时候身份变了?鹊公子眯着他那狐狸一样的眼睛打量许微微,看起来平平无奇,毫无姿色嘛。然后说:“‘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兵法是你默写的?” 许微微正琢磨哪个是“老公”呢,冷不妨被问了一句。她赶快回答,“是我背下来,莫言姐姐写的。” 莫言见鹊公子进来这么长时间也不看她,着急地说,“师傅,是我写的。” 鹊公子白了莫言一眼,这个丫头还是沉不住气。 许微微这下能对上号了,看来剩下的那位身材魁梧,一脸严肃的就是“老公”了。哎呀,不知道玉王爷叫他是不是也叫“老公”呢?哈哈,真想让男神叫来听一听。 心里暗戳戳胡思乱想的许微微,在喝酒的时候,却犯了难。 刚开始,莫言许微微末末侍立一旁布菜,后来不知怎么的王爷就让她们一起坐下吃饭。这新年岁首,北元国喝的竟然是“椒柏酒”,一种由花椒和柏树叶泡过的酒。 鹊公子还笑眯眯的解释,“我师傅逍遥子他老人家最喜欢喝这椒柏酒。咱北元国虽不是人人修道,但起码很多人都信道,可谓道家影响深远。” 原来北元国信道之人颇多,花椒有特殊的味道,所以能辟邪。柏树四季长青,喝了带柏叶的药酒能使人健康长寿。鹊公子的师傅逍遥子便是那参透了世间红尘往事,常年修道之人,故而好这椒柏酒。许微微想想都觉得难喝,本来还想着打个马虎眼混过去算了。谁知道喝酒的规矩竟然是年龄小的先喝,因为人们觉得年纪大的人过了一年又老了一岁,不值得庆贺。年龄小的人过一年能长一岁,这才是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好,你们说得有道理。盛情难却,许微微硬着头皮喝了一杯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椒柏酒,龇牙咧嘴又皱眉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玉云天看着这一桌子的人觉得心情很不错,玉王府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热闹了。是自己的性子太冷清,还是这位“兵法神女”过于活泼呢? 和玉王府其乐融融的景象完全不同,皇宫里御书房的庆和帝对瓮城中的灾民却一筹莫展。玉王府和珞亲王府已经施粥数日,自己作为一国之君,也应该拿出点行动来才行。西荣国又传来消息,公主不日将到达庆州城,想必定是为二十年前的旧事而来。那瓮城中的灾民该如何安置呢? 这些都得文臣们出出主意。可庆和帝看见书案上杨阁老和宋学士的奏折,就一阵子头疼。这奏折讲述鲁周公辅佐三代帝王,最后还政于周成王的典故,其目的不言而喻。看来朕是真的老了,对这些文臣都没有丝毫的威慑力。那朕的儿子即位以后能守住这万里江山吗?不行,朕得为太子扫除这些障碍,给太子留下一个太平盛世! 玉云天,不要怪朕对你无情,是你挑衅在前,是你们玉王府逼朕出手的! 太子侍立一旁,看着庆和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发怵。自己去瓮城慰劳灾民考虑不够周全,留下口舌,可父皇已经责骂过了。现在这是为何?难道自己暗中结交华浓苑才女月玲珑的事情已被父皇知晓?是谁走漏了风声? 第四十四章 各方出手,暗潮涌动 太子回宫之后,连忙叫来心腹,嘱托一番,派去了华浓苑。 正值岁首,华浓苑难得清静。孟思思召集大伙吃了团圆饭,发了赏钱,感觉神清气爽,心情愉悦,正抱着新买来的波斯猫一下一下摸着它油亮的皮毛,房门敲响了。 孟思思打开房门,原来是月玲珑。这月玲珑原本是东齐罪臣之女,饱读诗书,善弹箜篌,几经辗转到了华浓苑门下。她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略施粉黛,自带一股清冷气息。孟思思原本是不待见这种进了风月门还假装超凡脱俗的女子,但挡不住人家才华横溢,迷得太子都七晕八素的,见天的往华浓苑跑。若不是月玲珑身份低微,恐怕早进了东宫后院。 月玲珑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太子传来消息,西荣国公主初八抵京,庆州城怕是要热闹一番了。”自然,太子要她小心谨慎,不要被皇上的探子查出蛛丝马迹的话是不屑于说出口的。这北元国的太子腹中空空,性格暴躁,也只是身份高贵,比起学富五车的东齐太子来,可是差远了。月玲珑心中腹诽了不知多少次。 孟思思收到消息,顿了一下,波斯猫得空从她怀里窜出,一溜烟地跑了。 “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柳飘飘,柳飘飘知道怎么做。”孟思思下令。 柳飘飘纤细柔弱,明眸善睐,一支“有凤来仪”的长袖舞不知迷倒了庆州城里多少富家公子,青年才俊。也是华浓苑艳名远播,响当当的人物。不知何时,珞亲王世子花重金结交于她,还悄悄打听太子的动向。孟思思猜不透珞亲王世子的意图,但总觉得有大事发生,便暗中盯紧。想重金收买我华浓苑的人就那么容易?也不去打听打听华浓苑的规矩和手段! 孟思思见月玲珑领命退下,翻了个白眼。得想办法通知玉王府才行。 新年岁首,因为城外瓮城中无数嗷嗷待哺的灾民,庆州城里噼噼啪啪哔哔剥剥的鞭炮声都少了许多。这无数灾民涌到庆州城是值得放鞭炮庆贺的事吗?谁也不想触了庆和帝的霉头,惹祸上身。 下午朝廷下令,登记庆州城外各府庄子的数量情况,要求庆州城内文武官员,皇亲国戚,富商大贾都协助朝廷,妥善安置灾民。庆州府尹刘士成负责此事。 这刘士成被皇帝一顿责骂后偃旗息鼓,大批灾民涌入庆州城后更是销声匿迹。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排这些灾民,又不能都赶出庆州府去,所以只好每天默不出声,努力降低存在感。没想到皇帝对他如此信任,将这么重要的差事安排给他。 刘士成一扫阴霾,发动手下挨家挨户去登记城外庄子的数量大小人口等等,查到玉王府的时候也不敢得罪玉云天。因为几经较量下,刘士成终于明白,玉王府不怕皇帝,更别说他这个小小的庆州府尹了。 玉云天正和铁统领商量怎么安排混进瓮城的五千玉林铁甲军士兵,得知朝廷命令,正中下怀。于是这五千玉林铁甲军明里暗里被安排进了玉王府名下,晨公子名下,华浓苑名下甚至兆盛阁大酒楼名下的几十个庄子里。就连一向严肃的弓校尉,脸上都显出了高兴的表情。 哎呀妈呀,这见惯了弓校尉严肃表情的许微微,被这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惊呆了。 “那个,弓侍卫,您在家排行第几呀?”许微微听得莫言末末叫了几回“老公”后,心惊胆战,怕男神也真的叫出“老公”来刺激她幼小的心灵,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神女,我老弓在家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位兄长。”弓校尉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那挺好挺好。我们以后就称呼您‘弓二哥’,看您年岁也不大么,省得‘老弓’‘老弓’叫得也不礼貌。”许微微赶紧说。 弓校尉连忙摆摆手说,“无妨,无妨。” 许微微真想翻个白眼,你说“无妨无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这一口一个“老公”叫下来,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嘛! 珞亲王府世子让手下协助刘士成安排好灾民后,收到了柳飘飘的消息。这西荣国公主来庆州城,目的何在?跟珞亲王府不会有什么关系?这还得找父王好好商议。想到这儿,小世子楚明远起身去珞亲王书房。 “此番西荣国公主定是为三十年前的承诺而来。先不要轻举妄动。”珞亲王拍拍自己儿子的手,意味深长地说。 楚明远倒是听父王提起过三十年前的那场禅位大戏,庆和帝为了让西荣国出兵没少费力气。可答应的黄金白银不是早给完了吗?莫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等到玉王府收到华浓苑传来的消息时,有点意外。以前倒是有过风声说西荣国公主要来,没想到这么快,都不让人好好过上元节的吗?玉云天想,看来行动要暂缓一缓了。 黄昏已过,庆州城外,瓮城里的灾民一队一队地由官差带着,到各个庄子上去,即将开始一段自力更生的生活。只待冬天一过,朝廷发下赈灾银子,返回故土,重建家园。 而庆州城内,原先百姓们还担心灾民过多。若是放进城肯定来会影响自家生活,现在灾民们得到了妥善的安置,这下可是放心了。庆州城终于有了过新年的欢乐景象,到处都是鞭炮声,锣鼓声,歌舞声。华浓苑早早将准备好的巨型烟花放了去,霎时间空中百花齐放,五彩绚丽,令人连连喝彩。 殊不知,这祥和的美景之下,庆和帝,珞亲王,玉王府,华浓苑,那是各方出手,暗潮涌动。 第四十五章 小赚一笔 初八一大早,整个庆州城都沸腾了。大家纷纷涌向庆州城南的盛平路,都想一睹西荣国公主的绝代风华。 等许微微她们赶到盛平路的时候,被眼前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吓呆了。许微微忽然有一种淳熙路搬过来的错觉,不知道这西荣国公主可有佟氏小花古装剧里那般惊艳动人? “莫言,想不想发笔小财?”许微微神神秘秘地说。 自从进了玉王府就赏钱不断,许微微现在都攒了十两银子了。莫言曾给她普及过,一两银子能买两石普通质量的大米。许微微记得上学那会,老师讲成语“千钧一发”的时候说过,按照汉朝的标准,一钧是三十斤,一石等于四钧,也就是一百二十斤,那两石就是二百四十斤。一两银子能买二百四十斤大米,十两银子就是两千四百斤大米。按一斤大米两块钱人民币算,这十两银子都是快五千块钱人民币了,也能倒腾一批东西回来卖。 玉云天带了铁头和弓二哥站在城门楼上,派小团子和几个侍卫跟着莫言许微微和末末。莫言虽然不缺钱花,但想知道许微微干什么,就把随身携带的荷包打开,掏出十两银子递过来。末末是个乖宝宝,见状也拿出荷包里的银子。这下许微微一共有三十两银子了,她乐呵呵地让几个侍卫去淳熙路成衣铺子里买些红色布匹,顺便让成衣店裁缝裁开做成红色小旗,还有花店里的能折下来的腊梅呀迎春花呀什么的也一并买来,毕竟北元国这条件也就只有这些应景的花了。她还想买点纸扎店里的假花什么的,被莫言和末末一口否决了。大过年的买这些多晦气呀,许微微听了纸扎店里东西的价格也放弃了,毕竟在生产技术水平比较低的封建社会里,纸还是比较昂贵的东西。即便是纸扎店里的成品,也只卖给王公贵族,巨商大贾的,普通百姓很少问津。 东西齐备之后,许微微给大家每人发两枝腊梅或者迎春花,一面小旗。这下子,许微微他们一行人在人群中分外显眼。 许微微看很多人都盯着她们这支队伍看,觉得机会来了。就对着莫言大声说:“姐姐,你说一会西荣国公主来了北元城,看见咱们举着红旗,拿着鲜花来欢迎,她能不能感受到我们北元国百姓的热情啊?” “那是当然,说不定那府尹刘大人见咱们弄得这么隆重,还让咱们上前献花呢。”莫言配合地说。 许微微真想对莫言竖起大拇指,说一句耐斯。 周围的人们听见了,眼睛闪闪发光。就是啊,这光顾着看热闹了,总得拿点什么表示对西荣公主的欢迎,以示我朝风范。瞧瞧人家,这是多高的觉悟。有的人已经在打听是谁家的队伍了。 有大胆的上前询问:“姑娘,这是从哪儿买的?我们也好去准备啊。”自己府里也得准备上,这有花有旗的,多有牌面!他已经想到了,小红旗上得做上自家王府的标记。 许微微一看买卖来了,赶紧回答:“这位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虽然走得匆忙,但准备得不少,要不先匀您一点?两支腊梅两支迎春,配两个小红旗,一两银子一份,您看可好?” 那位大哥想了想,说:“虽说贵点,现在赶着去做时间也不允许。我们珞亲王王府不缺这点钱。我们这儿一共有二十个人,就来二十份。只是不知道小旗上可有贵府的标记?若是有的话,……” 许微微赶忙说,“没有没有,要不瞧着这位大哥像管事的呢,这考虑的就是周到全。我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要做府里的标记呢?” 许微微这话可是拍对了马屁,对面大哥哈哈一笑,痛痛快快地掏钱买了二十份,发给随行的人员,并叮嘱把袖子上有珞亲王标记的袖章拆下来绑在腊梅和迎春花上。 瞧瞧人家珞王府的团队精神和荣誉感,许微微啧啧称赞。也赶快让玉王府的侍卫们把自家的标记绑在腊梅花和迎春花的枝条上。 这下算是打出广告了,众人一看玉王府和珞亲王府的人准备得如此隆重,这是个信号啊,跟着干绝对没错。于是杨阁老府,宋学士府,陈国公府一会儿就都配备好了。那些想攀附权贵的富商们就更别提了,除了少数的百姓买了十几份外,剩下的几百份全被他们包圆了。没买上的甚至打发人去淳熙路找成衣店和花店去准备了。 这天春熙路锦绣坊,霓裳里等几个成衣店的裁缝真是又郁闷又兴奋。郁闷的是本来想早早关门去看那西荣公主,可玉王府派人来做什么小红旗,又不敢撵人。这忙活完了喜滋滋地出门,又来一大拨人,都是做红色小旗的。最后红布没了,玫红的黄色的粉色的等等颜色艳丽的都用来做了小旗。咱这可是北元国数一数二的做衣服的手艺,要不然也不能在淳熙路开张这么些年,没想到今天沦落到做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小小旗帜,这是什么世道啊。可忙活完了看着大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成衣店的手艺人们又兴奋地眉开眼笑了。哎,上好的衣服料子,都做了小旗,不过这下子半年都不用开张了! 许微微还不知道淳熙路上发生的这些事情,现在她找了个角落,正乐滋滋地和大家分钱呢。一共准备了六百份,卖出五百九十份,八十两银子给随行跑腿的八个侍卫,剩下的五百一十两分成三份,给拿出本钱做生意的三个人,每人一百七十两。 莫言和末末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许微微,这一会儿子功夫就赚了一百六十两,哪个不激动嘛。莫言使劲拍了一下许微微,“行嘛,有两下子哈。还以为你光会背书呢。” 末末也点点头,说:“微微,除了王爷和鹊公子,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你了!” 得,这夸得还不如不夸呢。许微微让大家收好钱,拿着自己的红旗和鲜花,挤到人群前面。侍卫们得了赏钱也很高兴,本来觉得保护三个小丫头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下心里的那点不快也没了,全心全意地保护三个小财神。 许微微心说怎么人群宽松了好多,轻轻松松就挤到了前头,敢情大家都去成衣店置装备去了啊。看着周围这些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小旗,许微微不禁感叹,群众的力量就是大呀! 玉云天回头看见从瓮城开始的盛平路上人头攒动,只是不知何时人们的手里都摇动着各色小旗,举着许多鲜花,一派热热闹闹喜庆祥和的景象。这什么时候庆州城里的人们有这觉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迎接哪个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英雄呢! 第四十六章 西荣国使者进京 巳时四刻,盛平路上,不畏严寒的庆州城百姓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翘首以待的西荣国使者团。 挤在人群中的许微微跟着热情高涨的人们,拼命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摇动着手中的鲜花,就跟当年追星时听演唱会一样激情四溢。若不是人群前面有官兵守着,许微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冲过去为西荣国公主献上手中不怎么鲜艳的腊梅了。 遗憾的是,下面把守的不是当年维持秩序不能打人的保安大哥,而是手持武器凶神恶煞的北元官兵。许微微打消了念头,心里也暗暗称奇。这人的心理真是奇怪,咱也不认得这西荣国公主,这么激动干嘛呢?看来环境对个人的影响还是巨大的。 许微微朝左右看一看,末末因为激动,小脸憋得通红。莫言也在队伍里大声叫喊,手舞足蹈。只有几个侍卫还算正常,时不时地打量周围的人,警惕心还很高。越过人群,许微微向远处的城门楼上望去,只看到玉云天颀长的身影。 这次奉命前去迎接西荣国使团的是北元国太学博士宋学辉。长长的盛平路上,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两个骑着马拿着国书的传诏人,紧接着两个带刀护卫驾驶着轺车紧跟其后。细看那仅一人驾驶的轺车,小巧轻便,车顶用金珠宝玉装饰,还有朱红色丝线编织的网络,车身垂下紫色的锦幔,十分华美。十位着青色长裙的侍女由一位穿绛衫的人领着走在轺车前面,只见她们头上脸上都蒙了青色薄纱,肤色略暗,额间点着红痣,只露出一双眼窝深邃的大眼睛,显示出异域风情。 许微微心想,看这打扮和南亚诸国的纱丽颇为相似,只是不知这大冷天,姑娘们的长裙之下穿得什么鞋来御寒。 再细看那两辆轺车,一辆车上坐着一位身穿红色纱裙,身材娇小的女孩,额上用红黄两色涂画出极富宗教意义的图案。头上脸上同样蒙了一层薄纱,露出的一双眼睛上画着浓重的黑色眼线。另一轺车上坐了一位身批金色纱裙,头上脸上蒙着金色薄纱的女子。她眉毛浓密,眼窝深邃,明眸善睐,看着人们热情地对她夹道欢迎,眼角满是欣喜。那眉间一点红痣更显风情,这时冬日的寒风时不时吹起她脸上的薄纱,能看见她含着笑意的嘴角,显露出少女的娇嗔与灵动。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莎利雅公主了。 专门负责诸侯朝觐事务的典客令头戴进贤冠,带着十几个身穿红色衣服举着罩伞的人紧随其后。接着跟上的是一百多铁甲士兵,一百多穿红色袍子戴着各色帽子的仪仗队员。只见仪仗队的彩带在空中随风飘扬猎猎作响,无数的白色羽毛中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仪仗用的槊刃戟幡等等。队伍最后是西荣国的驼队马队物资随从,他们被庆州国百姓的热情感染,不住地挥手示意,还有的双手合十表示感谢和祝福。 西荣国使团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了人们才三三两两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讨论西荣国公主和侍女的美貌,虽然人们没见着公主的真实面容,但热情好客淳朴善良的庆州百姓们,对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是不吝赞美之词的。 第四十七章 西荣公主遇刺 许微微他们正准备随着人群往回走,突然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 只看见前面有人一边往后跑一边大叫,“有刺客,快跑呀!” 许微微听得一阵头大,自从苏醒后到了北元国,除了玉王府的人,她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刺客了。哎,这些刺客有没有道德底线?北元国的刺客怎么就这么多?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随行的侍卫已经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提到了盛平路路边的角落里。 再看刚才热热闹闹的盛平路,前面的人群潮水一般向后涌动,后面的人们则像无头的苍蝇一样乱跑乱窜,手里原来拿着的腊梅呀迎春呀,各色小旗呀,全被踩在了脚下,随意的践踏,早就没了先前娇艳昂贵的模样。还有人被来来往往的人撞倒,不小心摔倒在路上,结果被挤过来的人们左一脚右一脚踩得爬不起来,只能在地上凄厉惨叫。许微微吓得一哆嗦,赶快回头看看,还好还好,莫言和末末都在身边,不过也吓得不轻。 本来莫言和末末作为玉林铁甲军死士是有护身功夫的,但从没在人前显露过。这又是在街上,怕引人瞩目,于是便没有施展,也和许微微一样被侍卫保护着。侍卫们刚才领了赏钱,牢牢记住自己的职责,拔出刀来,好好地保护这三个小财神。 本来这西荣国公主看着这些对她举着五颜六色小旗,摇着腊梅花和迎春花表示热烈欢迎的北元国百姓,感动地一塌糊涂。因为西荣国与北元国接壤的几乎全是沙漠,而与南诏国相邻的才是繁华的城邦。这些沙漠几乎占了北方国土的大半面积,只剩下不大的草原和河流成了北方牧民的主要生活来源。那十几个城邦几乎全在草原以南,如果与北元国开战的话,南部城邦的军队需要跨过草原,穿过沙漠来侵扰北元边界,粮草所费颇多,算来得不偿失。所以西荣国向来是主张和北元国和睦相处的。哪怕三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也是北元国内讧,重金想求才答应出兵侵扰边境的。只不过当年除了重金相求,北元国和西荣国达成了另一个重要的协议。 长长的盛平路啊,一路上全是欢迎她们的北元百姓。她正感慨万千,情绪激动的时候,忽然七个包头包脸的黑衣人从人群中跃出,举剑刺来。 原来等在皇宫端门外的宋学辉宋大学士看见这一幕,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了,要出大事了!他一边对左右说,“快快,敲画鼓”,一边跌跌撞撞地往皇宫里跑去。他得赶快告诉庆和帝去呀。 西荣公主见状,双腿使劲一蹬,斜着身子从紫色锦幔中飞跃而出,大喊一声:“保护圣女”,稳稳的落在了轺车前的空地上。而另一辆轺车早被十个青衣侍女团团围住,不给刺客留下偷袭的机会。 这七个黑衣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迅速组成“七星剑”阵型齐齐朝公主杀来。公主鼻子哼了一声,提了提自己的裙角曳到一边,露出群里的橙色紧口收腿的灯笼裤和一双白色羊皮小靴。她双手合十,向上纵跳,躲过七星剑阵法,双脚轻轻落在七星剑上。然后她左脚脚尖轻踮,右脚使劲,连连踹向七个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身形纤细的西荣公主力气这么大,着了道,一下子被齐齐踹在地上。 黑衣人赶忙从地上爬起,这轺车后面的一百多铁甲士兵赶了过来,举起手中的武器围剿黑衣人。听到三声鼓声,得到消息的玉王府玉王爷,珞王府小世子,陈国公大公子等人,甚至太子都带兵赶了过来。瞬时,这七个黑衣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西荣国公主见大部队赶来,优雅地放下裙角,又跃回了轺车内。太子看了一眼轺车,回头说,“抓活的!”众人围将上去,对刺客正要手到擒来的时候,发现刺客嘴角流出一条黑色血迹,倒地暴毙了。 原来这些刺客牙槽中藏毒,眼见大势已去,便用上头尖牙咬破毒囊,自杀了。 第四十八章 西荣公主莎丽雅 看见刺客猝然倒地,大家都面面相觑。很显然,这不是大家想要的结果。太子让手下把尸体抬下去,不能妨碍了西荣国使团后面的流程。 好在有惊无险,西荣国公主下了轺车,随宋学士进入皇宫端门。其他官员紧随其后,怕一会儿庆和帝对西荣使者遇刺的事情进行问话。 众人跨入应门,看到应门下立着一个彩绘大鼓。这面彩绘大鼓用处可谓巨大,若是皇宫发生紧急情况可以通过敲鼓以示预警,除了宫中的侍卫,附近听到鼓声的巡逻官兵也会立即赶来支援。 过了应门之后是太极门,门的左边有一座高楼,悬挂着金钟玉罄,门的右边是朝堂,文武百官上朝商议国事的地方。推开太极门,左右也有两个大的画鼓。西荣国使团一进门,守卫钟罄的侍卫就开始敲击,连敲三下。随行的使团成员走到马道北边,朝西北方向站立。太子一行人随后而入,守卫钟罄的侍卫又敲击三下,然后太子一行人站在路上,朝着东北方向站立。 庆和帝的仪仗队从东堂出来以后,钟磬交鸣,气氛威严。西荣公主拉一拉脸上的金色薄纱,心下纳罕:早听得国师讲这北元国,是受本土道教影响的,没想到皇宫之中更是如此讲究。看那钟径九寸,高一尺,罄径一尺,高九寸,只听见敲击金钟九声,玉罄六声,可谓金钟交彻,玉罄和鸣,韵奏九天,高音梵唱,不由让人心生畏惧。 西荣公主看了看不远处眯着细长眼睛的太子,心里叹道:只可惜呀,人才少了点。 就在一片金声玉振之中,庆和帝乘坐着辇车出现了。左右随从警戒过后,北元国皇帝面朝南坐在了绿油天皂裙做成的帷帐之中。 皇帝刚刚坐定,满朝文武大臣们依次从西门进入。只见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文臣穿着朝服,戴着博山远游冠,武将披着银甲,脚踏黑色朝靴。 西荣公主递个眼色,为首的一名使者捧着国书,一直走到庆和帝面前十步左右站定,单膝下跪,双手捧着放置国书的七彩宝盒,说:“尊敬的皇帝陛下,鄙人乃西荣国使者阿古那,特双手奉上我们美丽的女王给您的国书。” 庆和帝身边的宦官紧走几步接过宝盒,满朝文武齐齐下跪,山呼万岁。 庆和帝接过国书展开一看,果然是为了三十年前的承诺而来。当年为了让西荣国出兵边境,助他荣登帝位,除了黄金白银,还有一项约定便是西荣国公主要嫁入北元国皇室为妻。当年听闻西荣国只有一位尚未成年的王子,于是便答应了西荣国主的要求。只是这国主何时变成了女王?难道莎利雅公主是当年那位王子的女儿? 庆和帝心中寻思一会儿,不动声色的看了太子一眼,这太子也确实该选妃了。可太子妃的人选应该端庄温和,家世清贵,既不十分显赫又能成为太子登基的一大助力。若是娶一位异域公主,娘家远在天边,如何能成为太子登基的助力呢?得不偿失呀。 庆和帝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西荣国使者免礼。众爱卿平身。贵国女王的提议,容后再议。贵国公主何在?” 西荣公主上前几步,双手合十,低头行礼。 庆和帝见眼前一片金黄璀璨,不由地皱起眉头。 “尊敬的皇帝陛下,莎丽雅参见陛下!”莎丽雅说罢,摘下金色薄纱,露出精致的面容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西荣公主莎丽雅浓密的眉毛下,眼窝深邃,睫毛细长,一双美目流光溢彩,鼻梁高挺,饱满的嘴唇鲜红欲滴,似笑非笑,连眉间的红点都有动人的风情。一身金色纱裙的衬托下,越发高贵脱俗,高不可攀。真是妥妥的一个异域美女。 庆和帝点点头,没说话。太子却看着莎利雅兴致盎然。 莎丽雅朝太子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她来北元国的目的本来就是成为太子妃。女王陛下说了,嫁给太子生下的孩子就是北元国未来的皇帝,到时候太子一死,北元国就是她的了。 莎丽雅见庆和帝不言不语,有些不悦。 “不知陛下您对我们刚刚在皇宫门口遇刺一事,作何解释?堂堂北元国庆州城的治安如此之差吗?” 第四十九章 谁是幕后黑手? 面对莎利雅的咄咄逼人,文武大臣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站在人群后面降低存在感的玉云天也不由诧异,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女人!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府里的丫头许微微,不知道她们安全回府了没有。 珞亲王世子楚明远心中暗暗吃惊,这一上来就要求一国之君给个解释,来者不善哪。也不知道这次做的事情有没有露出马脚。 陈国公府的大公子陈懿如却在皇帝身后的人群中努力寻找着朝霞公主的影子。哎,也许会在上元节的晚宴上见到她。 面对莎丽雅的挑衅,庆和帝却没有生气,因为他已经下定主意,当年协议中不是说了吗,西荣公主可以嫁入我北元皇室,可我北元皇室的青年才俊又不仅太子一人。想到这儿,他望向人群后面的玉云天和楚明远,命人召向前来。 玉云天和楚明远不知庆和帝的意图,越过人群,奉命走向前来。玉云天双手作揖,楚明远下跪行礼。莎利雅看着这一对芝兰玉树,不禁感慨,这北元国竟然还有这般风姿出尘之人。 庆和帝瞧见莎丽雅的神色,对效果很满意,也不计较玉云天不向自己行跪拜之礼的事情。 太子对玉云天的态度很生气,但父皇没发话,众臣子面前他也不好发作。只是死死盯着玉云天,眼神阴骘。 庆和帝对着玉云天和珞亲王世子发问,“可有线索?” 玉云天和世子齐齐看向太子,太子连忙上前两步,说:“父皇,儿臣已命人细细检查过了,刺客身上虽然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他们所穿黑色云锦衣产自南诏国江城。” 太子其实还想说的是,锦州江城紧挨北元中原五州,以往都是年年纳贡。自从二十年前发兵侵扰北元边境后,不知为何便不再纳贡称臣了。 但面对西荣公主,这些话不好说出口,罢了,下次单独向父皇询问便是。 楚明远这时也起身回答:“启禀皇上,臣曾听闻南诏风俗,蛮族人喜欢戴芒心草做的帽子,族人去世埋葬的时候,死者头上或者帽子上的簪子向着天空,称之为‘刺北斗’。而南诏蛮夷自诩为神话人物盘瓠的后代,传说盘瓠刚刚去世时,其身置于树下,其发簪正对北斗七星下方。其后代便模仿这种行为,久而久之,便演变成‘北斗七星剑’。种种迹象表明,这些刺客来自于南诏国。” 庆和帝摇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 宋学辉大学士越众而出,说道:“皇上,莫非南诏国担心西荣与我北元缔结盟约,对己不利,专门派人刺杀西荣公主来破坏结盟?” 杨阁老摇摇头,接上一句:“未必如此。即便南诏派刺客来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穿上自家久负盛名的黑色云锦?何况云锦如此贵重,没必要为将死之人破费这许多?还有那‘北斗七星剑’阵法是不是太招摇了些?” 太子这回机灵了,忙说:“杨阁老之意,刺客是为了故意让我们识破他们南诏蛮夷的身份?怪不得这些刺客还没有发出‘北斗七星剑’的威力,怎么就集体暴毙了?” 陈国公不由上前询问:“难道这些刺客只是为了给我们送几具代表南诏国蛮夷身份的尸体?” 玉云天幽幽吐出一句:“刺杀成功能破坏两国联盟,可谓大功一件。此杀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不是?” 众人恍然大悟,那到底是谁心机如此深沉,能瞒过众人,于人群之中安排刺客,又在最后关头给人致命一击呢? 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 第五十章 四夷馆 西荣国公主听了半天哑谜,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双手合十行礼。“尊敬的皇帝陛下,刚才各位所说都是猜测,除非拿出证据来。是不是贵国不欢迎我们西荣使者,若不然怎么一到庆州城便有人想我的性命呢?” 庆和帝听了,看向不曾张嘴说话的玉云天,问:“不知玉王爷可有判断?” 玉云天见众人齐齐看他,便回答:“待我将刺客尸体再查看一番,明日回话。” 庆和帝点点头,下旨将此事交与玉云天查办,玉云天领旨而去。 西荣公主莎丽雅对品貌出众的玉王爷颇有好感,也不再追问,转身命使者献上礼物。 阿古那返身取过一个雕刻精美镶嵌珍珠玛瑙的金漆宝盒。庆和帝身边手执拂尘的宦官上前接过宝盒,在庆和帝的示意下打开。只见盒中之物状如云母,色如冰雪,不时发出阵阵奇香,香气竟弥漫十余步之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精神振奋,实为罕见。在场的文武大臣频频点头,啧啧称奇。 庆和帝瞧着稀罕,不觉发问,“此为何物?” 阿古那有些得意地说:“此物叫做瑞龙脑香,乃波斯国进贡我西荣女王的宝物。据那使者说,只有波斯国老龙脑树树节上才长有此物。我们美丽善良的女王陛下听闻贵国皇帝常犯头疾,特命我等献与陛下。据说常闻瑞龙脑香,能开窍醒神,缓解头痛。” 庆和帝龙心大悦,一挥衣袖,说:“赏。” 满朝文武跪拜祝贺,山呼万岁。 就这样,西荣国公主莎丽雅完成和北元国皇帝庆和帝会晤的重大使命,带了一大堆赏赐的礼物,来到北元国为专门招待外国使节而修筑的的“四夷馆”。 四蛮馆内,寒冷的冬日也难掩松柏苍翠。暮色四合,一两只偶然划过天空的乌鸦“啊啊”叫了两声,飞远了。 二楼的房间里,一位青衣侍女关好窗户,退出了房间。 “阿古那,圣女玛莎可曾安排妥当?”莎利雅环视一周,低声询问。 “回公主,属下在面见北元皇帝之前就命人带圣女玛莎先来了这四夷馆。咱西荣圣女还是保持神秘的好。” 阿古那一边回答,一边弯腰呈上写有赏赐物品的册子。 莎丽雅伸手接过,细细翻看,不知这北元皇帝赏赐了哪些宝物? 只见红色册子上写有:桑落酒二十坛,野猪鲜两扇,鲫鱼脍两盘,真符宝舆糕两盒,辽泽野鸡十只,金石凌汤一剂,枸杞蒸梨二十个,金渡银鸳鸯酒壶一对,金花狮子瓶一对,熟线绫接靴两双,八角凤穿牡丹屏风一扇,绣鹅毛毡两条,仙羽锦袍一件,五彩纹鸡锦袍一件,银笊篱两个。 另赐仙药:钟山白胶,仓浪青钱,东华童子,火枣交梨,流丹白膏,亭灵独生,白虎脱齿,章阳羽玄,绛珠伏胎。 莎丽雅心想,北元国道教源远流长,修道之人现在虽不算多,但定炼有仙药。而皇室之中赏赐下来的,最为贵重的恐怕就是这些仙药了。待我送回西荣,国师见识广博,一定认识并且晓得它们的功用。 莎丽雅挥挥手,阿古那轻轻退下。 莎丽雅自己琢磨一会儿,又细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今日行刺之事若是南诏国所为,北元国摘清自己,西荣和北元和睦如初,岂不更好?那庆和帝为何让那位玉王爷一查到底?看来果真不是南诏国所为,那究竟是谁要置我于死地?无论如何,明日北元皇帝定要给个说法,否则一拍两散,我定公开三十年前庆和帝写给西荣国国主的书信。料想一个叛国之人,还能做得成北元皇帝吗? 而相隔不远的一间屋子里,侍女走后,圣女玛莎轻轻摘下红色面纱,露出一张美丽但稚气未脱的脸来。她开始打量屋子四周,这房间比起西荣国的居所来,没有华丽的纱帘帷幕,没有雕刻精美的金银器皿,这里可谓是简朴至极。不过这里的空气虽然冷冽,却是如此清新,如此自由。 玛莎知道,西荣国很早就有择幼女做圣女的传统,能经过层层严苛选拔,能成为西荣的守护神,她是自豪的。尽管告别了父母,失去了自由,但她得到了学习文字,阅读书籍的机会,这对于平民出身的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幸运呢? 玛莎不明白自己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能西荣国的保护神,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十三岁了,完成这次使者的任务后,新的圣女就会重新选出,自己也会回归普通人的生活。 可国师说她是西荣百姓的信仰,不能质疑自己和否定自己。现在西荣国家的权利掌握女王手中,而百姓信仰的力量则在她手中。想要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缺一不可。女王会排斥自己吗?不然为什么将她派往千里之外的北元国,而不是坐守西荣,接受百姓观瞻享受百姓敬仰呢? 第五十一章 反转 许微微这一天真够累的,大早上迎着冬日的寒风在盛平路上挣了一百六十两银子,还差点把命给搭上。又被随行的侍卫连拖带拽地拉回玉王府,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莫言和末末有功夫在身,所以不显疲惫。她们一回来就忙着给许微微准备好热呼呼的蜂蜜牛乳。没办法,谁让人家现在是咱北元国的“兵法神女”外带“挣钱小能手”呢。 不知过了多久,玉云天才带着一身冬夜的寒气回来。 他优雅地吃过晚餐,又抿了一口清茶。 许微微不禁感慨哎,,瞧瞧人家这不紧不慢的贵族风姿,不是咱想学就能学来的。 玉云天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许微微听得心惊胆战,亏得这些刺客服毒自尽了,若不然逃脱了一个,庆州城内定要掀起一场动乱。 许微微想了想,说:“奴婢曾听闻一首诗,‘绿玉嚼来风味别,红潮登颊日华匀。心含湛露滋寒齿,色转丹脂已上唇’,是一首描述南诏国女子嚼槟榔的诗。据说南诏国人用放有少量灰浆的‘扶留叶’包裹槟榔,放入口中慢慢嚼咽,直至口中生津,口齿变红。” “这个槟榔,鹊公子也曾提及。但不知有何用处?”末末问了一句。 “据说嚼槟榔能杀虫固齿,去除瘴气。而且南诏死士多出自于崖州穷乡僻壤之地,咀嚼槟榔之人牙齿十有八九已经变黑,不知这七具刺客尸体牙口如何?”许微微接着说。 玉云天听了,细细回忆仵作交回的查验文书,七具尸体牙齿洁白。这意味着七个刺客并非南诏国所派,那这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呢? 又是一弯上弦月,在寒冷的冬季夜空散发着冷冽的月辉。而珞亲王府深处的书房里,在烛光摇曳,窗户上影影绰绰的映出了珞亲王和小世子的身影。 “父王,今日之事不知圣上会如何裁断?” “当今圣上乃万般聪慧之人,为了北元的太平昌盛,他自然会做出最好的裁断。我们只等明日结果便可。”珞亲王拍拍儿子的手背,意味深长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玉云天便派人把查验结果禀告了庆和帝,一切只管等皇帝自己定夺。 庆和帝沉吟许久,对左右交待一番。午后,朝廷贴出了告示,七个刺客的尸体也被拉到菜市口示众,只不过牙齿已经变成了黑色。 多事之秋,还是稳中求胜,庆和帝对自己说。 玉云天了然,没有多言。珞亲王和小世子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文武大臣却义愤填膺,大为震恐。这南诏国太过嚣张,胆敢千里之外刺杀西荣使团,破坏联盟,当真是欺我北元无人了吗?于是文臣武将都纷纷上书,要求早早与西荣递交国书,缔结盟约,最好能调兵遣将,大举讨伐南诏。 庆和帝见收到了预期效果,点头满意,不过当务之急是给太子选妃。 据说杨阁老孙女杨听雪才貌双全,端庄文雅,杨阁老又是朝廷重臣,一代文坛首领,太子妃人选最为合适不过。想那杨阁老为了自己孙女的前程,定不会再有还政于玉云天的想法。试问,能成为未来皇帝的外祖父,谁还要做朝中的老臣?文人自古标榜清高脱俗,那是对钱财利益,他们追逐的向来就是名声,致君尧舜,效仿周公,做万世楷模,最好能青史留名。至于这侧妃,可选宋学士之女。别看他们文臣现在一股清流,自诩请贵,一旦涉及到自家后辈的前程,就会争得鱼死网破了。就让他们内斗去,少管这还不还政的问题了。 庆和帝想到这儿,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儿,吩咐左右研墨。是该下道圣旨了。 第五十二章 王爷原来是纵情声色之人 华灯初上的淳熙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寒风尽管带来了一丝萧瑟,但人们寻欢作乐的心却从未停止。人生苦短,富贵之人向来懂得及时行乐。 写着“华浓苑”的望子旗幡随风飘扬,华浓苑招牌两旁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分外耀眼。玉云天骑着黑马,身披白色大氅,腰间垂挂一块雕刻祥云图案的青玉,一副清冷出尘的如玉君子形象。 许微微穿着一身蓝色的小厮衣衫混在玉云天身后的队伍中,心想:玉王爷这副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是去淳熙路体验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夜生活呀。 原来初十这天一大早,杨阁老孙女杨听雪被选为太子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庆州城的大街小巷。甚至还有人早早去杨阁老府门口,和杨府上下一起等待宫中的传旨太监。为啥呀?那杨阁老领了圣旨,感念皇恩浩荡,能不多多地发赏钱吗? 可等到传旨太监也去了宋学士府后,玉云天嗅出了别样的味道。宋学士的女儿宋言被选为太子侧妃,看来庆和帝已经把朝堂两大文臣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其他文臣大多是杨阁老门生,也为宋学士同僚,向来为他俩马首是瞻。这以后还会有人上书要求还政于玉云天吗?难呀!可早不选晚不选,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选太子妃呢? 细细琢磨之后,玉云天决定夜访华浓苑。 晚上的华浓苑,又是一弯上弦月挂在了树梢。孟思思摇着羽毛做成的团扇,热情地招呼着客人。遇上熟客递过来的酒杯,她也不推辞,笑吟吟地接过便一饮而尽,那叫一个豪气冲天。 同样是小厮打扮的莫言递过一个眼神,孟思思款款走来,领着玉王爷等人到了二楼最大的雅室,名曰“无关风云间”。 许微微想起了兆盛阁大酒楼的“不醉不归处”,觉得古人起名字都这么出手不凡,雅俗共赏。 孟思思悄悄打量过玉云天几人,玉云天那绝世出尘之姿,凡人是学不来的,不愧为孟淑的儿子。小厮打扮的莫言自然认得,另一个其貌不扬扮作小厮的丫头,黑眼珠子乱转,看起来很不安分。 孟思思屏退左右,向玉云天施礼之后,将华浓苑的听书坊,博戏坊,酒仙阁,闻香阁等等一一做了介绍。许微微心中感叹,听书听曲儿,斗鸡走狗斗蟋蟀,喝酒闻香看女人,这华浓苑可真是一座真正的销金窟啊。 玉云天点点头,莫言吩咐把最好的酒搬上来,叫最漂亮的姑娘出来服侍。 于是华浓苑里着名的“庆州双姝”,月玲珑和柳飘飘轻移莲步,款款来到“无关风云间”。 许微微轻轻咳嗽一声,莫言会意,把雅室的窗户推开。窗户外面正对着一楼表演的舞台,而楼下的人们也透过窗户正好看到二楼雅室。 饱读诗书,善弹箜篌的月玲珑被玉云天的气度折服。看来传闻不假,太子比起这位暂时蒙尘的真正的皇亲贵胄,差太远了。柳飘飘心里也对玉王爷的仪容风姿连连赞叹。 月玲珑浅笑盈盈,为玉云天斟酒奉上。玉云天也还她微笑,命莫言研磨铺纸。孟思思赶忙派人收拾好书案,月玲珑自告奋勇,挽起袖子,细细研磨。 莫言被挤到一边,于是乎和许微微在一旁默默看看戏。 “玲珑姑娘姿色过人,本王饮你一杯酒,为你写下半幅对子如何?”玉云天难得展开笑颜,亲切地说。 莫言许微微先是哆嗦了一下,然后对视两秒。天哪,这个冰块脸竟然会笑啊,还笑得这么自然,果然是被看添香夜读书吗? “是,王爷。”月玲珑含笑应下,这会儿子怕是把她的红颜知己太子殿下早忘到爪洼国去了。 玉云天挥毫写下:“月玲珑,玲珑月,月色玲珑”,命人挂于舞台前,求对。 这大晚上的,能坚持在华浓苑寻乐子的基本都是庆州城内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有真才实学的?所以这一时半会儿也求不来对子。 月玲珑见状,让人取来箜篌,坐回舞台上,自弹一曲《凤求凰》,引来阵阵拍手声,叫好声。 柳飘飘卷起水袖,轻歌曼舞,一支《有凤来仪》的舞蹈,腾挪起跳,挥洒自如,赢得满堂喝彩。 不知什么时候,来华浓苑的人们都挤在了一楼的舞台下,既听了曲子又看了舞蹈,觉得中了彩头,兴奋不已。这两位可是太子和珞亲王世子的人啊,能在这里抛头露面施展才艺,全托了二楼那位爷。 众人再看那二楼窗内,只见月玲珑端着酒杯,柳飘飘喂着葡萄,玉王爷这待遇真是令人艳羡啊。 “这华浓苑果然不同凡响,连堂堂玉王府玉王爷都来这里深夜买醉。今天咱们也算沾了点贵气。”人群里有人悄悄说。 “可不是吗?这月玲珑和柳飘飘是咱们平日里想见就能见着的吗?”马上有人附和。 “瞧你们说的,这华浓苑又不是盛平路后面红胡同里的青楼,人家玉王爷指不定来这儿是谈论诗书典籍,附庸风雅。”也有人不赞同。 “那倒未必。或许也跟咱们一样是来斗鸡走过斗蟋蟀呢?更何况还有美酒佳肴,美人相伴。看来,玉王爷也是个纵情声色好风云之人哪!”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摇头晃脑地揶揄了一句。 众人心领神会,呵呵笑了一通,再抬起头来看时,不知何时二楼雅室的窗户已经关了个严严实实。 第五十三章 秦晋之好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莫言悄悄关上了“无关风月间”的门窗。 歌舞曲罢,意兴阑珊,玉云天被月玲珑和柳飘飘两个扶着,去了后院专门招待贵客的天字一号房。还在华浓苑深夜买醉,寻欢作乐的众人面面相觑,这玉王爷再纵情声色也不至于喝得烂醉如泥,由“庆州双姝”扶着走。 难道玉王爷真的要在华浓苑过夜?月玲珑和柳飘飘不是自我标榜“卖艺不卖身”的吗?不好啦,这要出大事的节奏,谁不知道月玲珑是太子的人,柳飘飘是珞亲王世子的人哪? 不想被连累的富贵公子哥儿们,纷纷结账走人。一时间,华浓苑由先前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变成了一片寂静。 玉云天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又恢复了先前清冷的面孔。孟思思也挥挥手,月玲珑和柳飘飘告退而去。 许微微和莫言想的却是,王爷终于恢复正常了!他不笑的时候也挺好,起码不会让人直打哆嗦。这通过自毁形象来达到拒绝迎娶西荣公主的目的,恐怕也只有玉云天能办得到,谁让他如此乖张如此狂妄呢。 最后,孟思思带着玉云天从秘道返回,剩下许微微、莫言和几个侍卫掩人耳目。 又是一个冬日的早晨,许微微、莫言和玉王府的几个侍卫整理好车马,从华浓苑门口出发,浩浩荡荡地穿过整个淳熙路,返回玉王府。这一路上不知收获了多少惋惜、艳羡、妒忌的目光,淳熙路上的人们有窃窃私语的,有直摇脑袋的,还有指指点点的…… 于是不久之后,玉云天纵情声色,夜宿华浓苑的事情传遍了庆州城。 西荣公主莎丽雅先是被太子选妃的消息打击到,现在又听说玉王爷夜宿华浓苑,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她万万没想到,北元皇帝如此背信弃义,毁掉当年的约定。更没想到玉王爷如此风姿出尘之人,也会纵情声色,醉眠花柳之乡。太子妃已有人选,玉王爷又是只会写“月玲珑,玲珑月,月色玲珑”的风流公子,这挑来挑去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珞亲王世子了。不过好在世子也是龙凤之姿,算正经的皇亲国戚。于是莎利雅派一个使者把西荣国的国书送进宫中。 用西荣国书来为自己求得一份姻缘,不得不说,庆和帝都惊讶于西荣公主的脑回路。不过沉吟片刻,庆和帝下了一份旨意,为了北元国和西荣国睦邻友好关系,着我朝珞亲王世子楚明远和西荣公主莎利雅择日成婚,以示秦晋之好。 等珞亲王府接到圣旨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面对前来道贺的人们,珞亲王笑脸相迎,感念皇恩浩荡,其实心里早把庆和帝骂了个遍。若不是因为是自己和皇帝实乃一个爹妈所生,祖宗八辈也一样,珞亲王恐怕早都问候遍了。好你个庆和帝,你儿子不要的女人给我儿子,我儿只配捡你儿剩下的货色?看你这皇帝还能做多久? 而四夷馆内的西荣公主,已经在做着嫁入珞亲王府的梦了。莎利雅恨恨地说,杨听雪,你以为你做了太子妃就一定能母仪天下吗?我莎利雅选择的男人,一定是未来的皇帝,咱们走着瞧。 按照西荣国的习俗,只有被圣女玛莎当面祝福的婚礼,才是最完整最完美的婚礼。西荣国的民众们也许会慑于权贵的威势,但真正愿意交出灵魂来信仰的还是圣女玛莎。所以玛莎还有另外一个职责就是联络起潜伏于庆州城内的细作,来帮助公主莎丽雅完成自己的使命。 正月十二的早朝上,庆和帝如愿收到两份奏折。一份是宋学士弹劾玉王爷纵情声色夜宿华浓苑之事,德不配位,请求圣上免去其城东城西两座大营的监查之权。 另一份奏折是庆州府尹刘士成弹劾玉王府私藏“兵法神女”之事,如此人才应该为国为民效力,而不是拘囿于一府之内。 看着满朝文武都一心为国,忠心耿耿,庆和帝甚感欣慰。果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的话,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看看,杨阁老不是再也不提还政于玉云天的话了吗? 下了早朝,尽管已近六旬的庆和帝许久没去过后宫了,但还是拐到皇后寝宫里喝了一碗金丝燕窝粥。看来以前逍遥子留下的仙药,也应该用起来了。庆和帝在心里对自己说,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要把一个太平盛世,还有真正的传国玉玺交到太子的手里,要不然死都不会安心。 第五十四章 “兵法神女”失踪 马上就是上元节了,庆州城里到处都是卖灯笼的。许微微揣着一百六十两银子,走在路上都觉得底气十足。还别说,这灯笼做得还真精致。十二生肖活灵活现,瓜果蔬菜也是栩栩如生,还有仿照宫灯样式写着“招财进宝”、“吉星高照”、“鸿运当头”之类好兆头的灯笼,卖得更快。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许微微早就投入到卖灯笼的队伍之中了。 许微微赶到淳熙路的锦绣坊,将一封密信交与掌柜霓裳娘子。尽管她不知信中内容,但从霓裳娘子脸上严肃的表情也能猜到定是大事。更何况这天一大早,玉王府中人来人往,步履匆匆,连许久不曾露面的弓二哥和铁头都在王爷书房呆了一个多时辰。莫言不知去了哪里,府中的仆人管事婆子少了大半,平时静养的海姑姑亲自出山,和末末操持府中杂事。若不然,送密信的事情怎么会交给许微微呢? 其实许微微身材矮小,五官长相平平,不引人注意,跑腿的事情交给她再合适不过。谁能相信,她就是这段时间朝廷和玉王府半公开争夺的“兵法神女”呢? 不过许微微还暂不知情,完成了任务,她也不急着回府,揣着银子在淳熙路上慢慢溜达。经过兆盛阁大酒楼旁边的悦来茶馆时,她被一阵议论声吸引了。 “听说没?玉王爷夜宿华浓苑,都被宋学士弹劾了。”一楼靠窗的位置,一位头戴玉冠,身穿青色锦袍的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说。 “我也听家父提及,早朝一结束,玉王爷城东城西两座大营监查一职就被撤免了。”另一个同样衣饰华贵的年轻人附和。 “听说太子得知消息,今儿一大早就派人去华浓苑问话。太子妃乃杨氏明珠杨听雪,这是皇上下了圣旨的,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和风月女子牵扯不清啊。”旁边桌上的人也凑过来发表意见。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月玲珑这样知情识趣,才华横溢的美人呢?” “切,柳飘飘那儿,珞亲王府小世子不是一点动静也无?” “珞亲王世子要迎娶的是西荣公主,听说也是绝色。这为了两国关系友好,他也不能……” “我倒觉得柳飘飘更胜一筹,你是没见“有凤来仪”那支舞蹈,人家那跳得,啧啧……没听说过嘛,‘美人杀人不用刀,勾魂夺魄全在腰’。” “对对,咱们聊聊美人,莫谈国事,莫惹是非,哈哈哈哈……” “冯公子,你再说说那晚柳飘飘跳“有凤来仪”的细节呗……” 许微微听得众人的节奏都被这位冯公子带偏了,狠狠瞪了一眼那位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结账走人。她还不知道,自己做为“兵法神女”,也是这次争夺的目标。 原来庆州城发生这么多大事,城东城西两座大营加起来有十万兵马,这监查一职被撤免,是不是说明庆和帝已向玉王府下手了?这府中人来人往的是在商量对策吗?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打听打听。 许微微加紧步伐,向玉王府跑去。谁知道就在淳熙路向城北大街的拐角处,一辆等待许久的马车驶来,马车里伸出一只手,一把将跑得气喘吁吁的许微微提进车里。 许微微还没反应过来,口鼻就被捂上了一块不知什么怪味的纱巾,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时候,马车里传来了低低的对话声。 “是她吗?”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她,我向女神玛莎发誓,就是她。您看,她还穿着玉王府一等丫鬟的衣服呢。”一个女子急切地回答。 “北元‘兵法神女’就这样?五短身材,发育不良,相貌平平,本使真是无法理解。不过没有抓错人就好。”男人摇了摇头,表示兴趣不大。 马车驶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车上匆匆下来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左右看看无人,她提起裙角,飞也似的跑远了。 马车在原地停了一会儿,一路向西驶去。 暮色四合,十四晚上的月亮也圆的令人欣喜。月色撩人,玉云天却愁眉不展。 整个玉王府中也沉闷的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许微微巳时出府去淳熙路锦绣坊霓裳娘子处送密信,现在戍时还未归。派出去查找的人回来说,有人在淳熙路悦来茶馆曾见过一位穿橙色衣裙的少女,后来不知所踪。 倒是华浓苑传来消息,淳熙路猫在胡同深处躲避冬日寒冷的乞儿说,曾看见一辆不带标记的灰色马车,拉走了一位身穿橙色衣服的少女,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显而易见,“兵法神女”许微微失踪了。 第五十五章 你好,我叫许微微 许微微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厚实舒适的床上,房间里窗明几净,锦账文茵。桌子上的美人觚内斜斜插着两支粉得发白的梅花,两边的圈椅上铺着黄色花纹的虎皮坐褥,墙上还挂着一幅高山流水曲径通幽的字画。看起来这是个清新雅致的居所,不似寻常百姓家里。 许微微这下糊涂了,正常剧情她不是应该被扔进阴暗寒冷的柴房里面吗?反正又不是没睡过柴房。她摸摸怀里的暗兜,东西还在,看来也没搜身呀。难道这次是受到礼遇了?既然以礼相待,那为什么还要当街掳人呢?真猜不出抓她回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微微上次在玉王府内差点命丧刺客之手,后来玉王爷派人寻访能工巧匠仿造“玲珑盒”的样式,做了几只便于携带的微缩版。虽然威力上差了点,可银针上涂了莫言特制的迷药,对付一两个歹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谁知道这回歹人不按套路出牌,一上来就使出蒙汗药,把许微微给药倒了,害得她没机会使出杀手锏,真是遗憾!许微微又埋怨自己,自从和玉王爷达成协议,升了一等丫鬟后,生活水平就得到了质的提高。她自己就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随时担心小命不保的人了,于是也不知不觉丢掉了一贯小心谨慎的作派,要不然怎么会被人抓走呢?哎,大意了呀! 可这刺客连抓人绑人的事也干上了,还有没有职业素养了?真是…… 许微微刚想骂上两句,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赶紧闭上眼睛。 门轻轻地被推开了,许微微感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脸,赶紧集中注意力默念“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这样省得眼珠子乱转,被人发现假昏迷。 过了许久,这道目光才从许微微脸上移开。 “阿古那,你说这北元国权贵竞相争夺的‘兵法神女’会是这个人吗?怎么看也看不出哪里特别啊。”一个女人娇滴滴的的声音响起。 “公主殿下,不是每位女子都像您这样美艳绝伦,千娇百媚。她能坚持这么久不睁开眼睛,就已经说明她已经很特别,不一般了。”接着听到的是一个浑厚的男中音。 “你是说她已经醒了吗?”莎丽雅疑惑地问。 许微微刚听见这句话,就觉得左脸被紧紧揪住,火辣辣地疼。她赶忙睁开眼睛,使劲去打那只揪住自己脸的手。 “大胆,你敢对公主不敬?”阿古那一声厉呵。 许微微这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那日万众瞩目的西荣公主,不过她今日没有挂薄薄的面纱。只见她鬓若堆鸦,斜斜插了两只镶嵌宝石的金钗。衣服也换成了北元女子常穿的对襟襦裙,但眼窝深邃,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传递出异族风情。 侍立一旁的阿古那剃眉剪须,深眼高鼻,一副西域人的长相。 许微微一看,这是妥妥的明星相貌,明星气质啊。她想也不想,紧紧握住那只揪着自己脸蛋的手,摇了摇,说:“你好,我叫许微微。” 莎丽雅被这种别开生面的见面礼吓了一跳,脑子一抽,也回了一句,“你好,我叫莎丽雅。” 许微微一听,想起了那首广为流传的“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的歌来。一下乐了,接着说:“哈哈,你的名字真的好亲切啊。呜沙呜沙呜纱里瓦纱里瓦……”,说完了,许微微还边唱边扭起腰来。 莎丽雅这下相信,眼前这个虽然相貌平平,但眼里有光,表情生动的女子确实很特别。她挥了下手,阿古那忍住对许微微脱口而出的呵斥,弯腰退下了。 许微微难得在这异世之中找到如此亲近之人,不管这西荣公主是何想法,她自己直接上手拉着莎丽雅坐在床边,神乎其神的侃起了大山。 莎丽雅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就和许微微拜了把子,认了姐妹。于是一个时辰以后,许微微成了妹妹,莎丽雅成了姐姐。要不古人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呢。 许微微除了有追星成功的感觉外,还把西荣公主的底儿摸了个七七八八。哎,又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不过既然认了姐妹,就不能不替西荣公主考虑一二。 许微微从怀里拿出玲珑盒,郑重地放到莎丽雅的手上,说,“我没有什么可送给姐姐的礼物。这个玲珑盒是王爷给我们几个防身用的,我现在送给姐姐,关键时刻也能救姐姐性命。” 莎丽雅本身就性格外向,活泼开朗,这下被感动地稀里哗啦。她拔下头上的一根镶嵌红宝石的金钗说,“这是昨天珞亲王世子送来的,我看这红色宝石喜人,就戴在头上。现在送给你,中原人不是总说‘你上我来’嘛。” 许微微听完,哈哈大笑,说:“是‘礼尚往来’啦。” 这边许微微和莎丽雅甜甜蜜蜜,其乐融融,那边的玉王府内却愁云密布。 种种迹象表明,庆和帝马上就要对玉王府下手了。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兵法神女”许微微却失踪了,这说出去谁信哪?岂不是会落下“包藏祸心”的口实?难道是皇帝派人掳走了许微微?不对,依皇帝的性子,他会直接抢,而不是背后下手。肯定另有其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玉云天想到这儿,摁了摁太阳穴,望向了窗外。 第五十六章 抗旨不尊 如果说新年初一是正月之旦,三元之日的话,正月十五上元节在北元国,就是新年里最后的狂欢之时。 所谓“三元”,即岁之元,月之元,日之元。本来庆州城的百姓是准备好好庆祝的,但连绵不绝的大雪过后,瓮城中已经挤满了无家可归的灾民,每天靠玉王府和珞亲王府施粥度日。因为对灾情的忧心焦虑,岁首那天,庆和帝都没有接受百官朝贺。而城中的百姓也关门闭户,只能在家中祭祖庆贺。 如今灾民得到了朝廷的妥善安置,虽然天气还有些许寒冷,但上元节过后马上便是春耕。百姓们终于可以挂花灯,放烟火,闹红火,就是要惊天动地,叫醒天地万物,叫醒山川河流,让给予他们衣食的大地母亲苏醒,不再沉睡。 于是正月十五一大早,庆州城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爆竹鞭炮响个不停。人们穿着漂亮暖和的新衣,到淳熙路采买物品,个个都是喜气洋洋。 玉王府却没什么好事。一大早就接到皇帝旨意,因朝霞公主春末夏初嫁与东齐太子,特命“兵法神女”入宫伴读。 果不其然,庆和帝对玉王府下手了。 而引起争端的许微微,却毫不知情。她正眉飞色舞地给莎利雅讲北元民俗风情。 “姐姐,北元国道教传统源远流长。而这道教讲上元、中元、下元三元。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运,分别对应正月十五、七月十五、十月十五。这正月十五望夜呢,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追求生活圆满幸福的北元百姓怎会放过这个狂欢之夜呢?”许微微循循善诱。 “哦,我们西荣国只有太阳节,但是美丽的月圆之日也会载歌载舞,表示庆祝。”莎丽雅饶有兴趣地说。 “我们北元国的名门闺秀平常很少露面的,一年中也只有今晚上能出府游赏灯,猜猜灯谜。好多爱情故事都是发生在上元节灯会上。有个故事叫《紫钗记》。有位年方二八,才貌双全的小姐名为霍小玉,她在上元节赏灯时遇到了陇西才子李益则。灯会上人多嘛,人们就摩肩擦踵,推推搡搡,挤来挤去,就有了肢体接触。” 说到这儿,许微微故意蹭了蹭莎利雅,“哈哈,你看,这对于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们来说,多刺激。” “后来呢?“莎丽雅急着听故事,不想搭理许微微的惫懒赖皮。 “后来霍小玉头上的紫玉钗不小心掉在红梅树梢上,李益则眼疾手快捡到了它,所以就有了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钗好月圆,不就是他们美好姻缘的象征吗?姐姐今天头上也戴了玉钗,不正说明珞亲王世子对你有情有义吗?”许微微把话题引到珞亲王世子身上。 “不知道珞亲王世子忙什么,从接到圣旨,公主我也就见过他一回。还把我身边的阿古那都借走了,不知有什么大事。”莎丽雅嘟囔着嘴,难得露出小女人情态。 “或许是为你们大婚做准备呢,小世子可是我们北元国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呢。”许微微赶紧接话,没办法,她得带好节奏啊。 “对了,还有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也发生在上元节的灯会上。据说月旦十五,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的日子。她们羡慕人间的繁华和俗世的快乐,就在这晚和百姓们一起观灯猜谜,不却想遇到了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啊,这是一个多么浪漫的爱情故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如果真能遇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仙女,能撞见自己的天赐良缘,这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姐姐,天上的仙女都去看灯会了,你还不去吗?” 许微微讲到直到口干舌燥,喉咙冒烟。莎丽雅终于下定决心,晚上偷偷出去,和许微微一起看花灯。 许微微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切,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不怕你不上钩。只要出了这院门,咱就有机会回到玉王府。毕竟,这个院子还是有很多侍卫守着的。她摸摸藏在袖中的响箭,只要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随烟火放起,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他。 夜幕降临,庆和帝以“抗旨不尊”的罪名派兵包围了玉王府,若子时还不交出“兵法神女”,就进府搜寻。当然负责包围玉王府的冯虎将军,还接到皇帝密旨,那就是将真正的传国玉玺带回宫来。 玉王府内,仆人丫鬟早已遣送大半,剩下的十几人大都出自誓死效忠玉王府的玉林铁甲军死士。 “王爷,抓住一名细作。”逍遥阁书房内,莫言匆匆进来,俯下身子低声说。 玉云天从圈椅上站起来,看着莫言。 “前天海姑姑给府中的丫鬟、仆人、管事婆子发放了银子和卖身契,让他们离府。知书不肯走,说要誓死守卫玉王府。刚才小团子带着侍卫在府内巡逻,发现她鬼鬼祟祟,行踪可疑,就抓来拷问,才发现她原来是西荣细作。”莫言小心翼翼地说。 “带上来。”玉云天面无表情。原来潜伏在府中的西荣细作是她! 片刻过后,知书披头散发,身形狼狈地被拽到逍遥阁书房。 “王爷饶命,我说,我说。”还没等玉云天发问,知书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个遍。 原来两年前她混进牙行,牙婆看又能多卖一份钱,于是让她写了卖身契,随知画知礼等人一起进了玉王府。直到前些日子,西荣使团入庆州城后,找到她,以圣女玛莎的名义让她汇报“兵法神女”的行踪,伺机绑走。于是后来就有了许微微失踪,庆和帝派兵包围玉王府的事情。 西荣人为何要抓许微微?莫非为了挑起内讧,出兵北元?这样来看,西荣所图不小啊。 玉云天琢磨过后,派小团子带一队侍卫从秘道去四夷馆把许微微找回来。只要“兵法神女”在玉王府中,玉云天就能“进可攻,退可守”。如若不然,那就真的是“包藏祸心”,“抗旨不尊”了。 第五十七章 圣女,请宽恕我的罪过 “知书如何处置?”莫言询问王爷的意见。 “先关进密室。庆州城应该不只一个细作。”玉云天沉默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来。 半个时辰后,小团子来报,他们去的时候,西荣使团的人已不在四夷馆内。馆主说,前天珞亲王府派人来,说怕对西荣公主招待不周,提前接走了。因为朝廷下了圣旨,珞亲王世子将迎娶西荣公主,所以馆主也不好过问。至于西荣使团具体去向,馆主不得而知。 四夷馆受礼部管辖,进出人员都要登记造册。能够带走使者的,也只有珞亲王世子楚明远。难道他也参与了绑架许微微的事情? 事情越来越复杂,形势越来越棘手,时间也越来越接近子时。玉云天眉头紧锁,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 玉云天让小团子传令兆盛阁大酒楼,锦绣坊,华浓苑,密切注意淳熙路上看花灯的人群,搜寻许微微的踪迹。 而此时的淳熙路上,张灯结彩,火树银花。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摩肩接踵,熙熙攘攘。有道是“玉漏铜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夜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问灯不看来。” 阿古那前去召集庆州城内的西荣细作,还没回来,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莎丽雅被许微微的爱情故事撩动了少女天真浪漫的情怀,所以想去看一看庆州城上元节赏灯会的盛况。 许微微换了青衣侍女的衣衫,蒙上面纱,和莎丽雅偷偷溜出院门。当然了,看守的侍卫本来想细细过问,可接过许微微二两银子的赏钱后,高兴地差点跪下来。看来,银子还真是个好东西。 许微微环顾四周,才发现她们所在的地方竟然在陈国公府后的一条小巷里。莎丽雅明明说,是珞亲王世子楚明远动用西荣的细作,把“兵法神女”请来这里看管,为什么偏偏安排在陈国公府后呢?许微微百思不得其解。 陈国公府不远处就是热闹的春熙路,莎丽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谁能想到刚刚还冷冷清清的小巷,隔了一座陈国公府和一条街,就是如此热闹景象呢? 庆州城当真是街市繁华,百姓富庶。人人锦衣华服,皮裘大氅,穿行在街上游灯的女人们发型别致,穿金戴银,巧笑倩兮。“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她当然不会知道,这出来游灯猜谜瞧新鲜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普通老百姓做好灯笼、烟花爆竹,就等着节日里变卖了钱财,买回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在家里暖和和地猫冬呢。他们可没什么皮裘大氅,有的只是一件棉布袍。 淳熙路有好几处燃放烟花的地方,许微微她俩挤过去。莎利雅看着天空五彩缤纷的烟花,兴奋地拍手。许微微则瞅个空儿,拿出袖中的响箭,一拉引绳,“嗖”的一声,响箭径直飞入天空,在烟花绚丽的天空中,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没过一会,一队黑衣人从华浓苑后门出来,悄悄带走了许微微和莎利雅,消失在人山人海中。 亥时二刻,许微微和蒙着眼睛的莎丽雅从华浓苑秘道返回玉王府。收拾齐整后,许微微来到逍遥阁书房内。 玉云天看着许微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失去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曾被他怀疑过的许微微。但是现在形势所迫,玉王府不得不向朝廷交出许微微,总不能在上元节百姓赏灯猜谜的时候庆和帝开战,他希望能重获帝位,但不想踩着庆州城百姓的尸体上位。 许微微倒是豁达,知晓目前玉王府的状况后,表示自己愿意进宫做朝霞公主的伴读。毕竟朝霞嫁到东齐,她将来也是要跟着去的,不正好调查自己的身世秘密吗? “王爷,西荣圣女玛莎,派人接进王府了吗?”许微微想起来,问了一句。 “莫言已经安排妥当。王府密室众多,不怕走漏风声。”玉云天回答。 “方才在华浓苑时,奴婢听说太子在月玲珑处,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奴婢听西荣公主说,西荣细作会有大动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许微微担心地问。 “太子乔装打扮,悄悄混进华浓苑,没有几人知晓。”玉云天想了想说。 “奴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但想不起来是什么。华浓苑能保证太子的安全吗?毕竟‘抗旨不尊’就是大罪,玉王府不能再担上‘谋杀储君’的罪名。”许微微还是很担心。 玉云天眉心一跳,“来人!” 小团子进来,单膝下跪。“你去告诉孟思思,务必保证太子在华浓苑的安全。警醒些,不要出了什么纰漏。” “是!”小团子领命退下。 许微微想了一下,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王爷,奴婢一会要收拾东西进宫了。上次朝廷赈济灾民银两粮食被劫,户部侍郎吴应忠被杀一事,是王爷所为吗?” “放肆!这等腌臜事情怎是本王所为?”玉云天怒不可遏,他有自己的骄傲。不错,他的目标是重登帝位,恢复皇甫家族的荣耀。但杀死赈灾大臣,抢夺赈灾银两和粮食,于千万灾民性命于不顾的恶行,他做不出来。许微微这么说,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许微微如释重负,施礼退下。 玉王府的一处密室里,知书如愿见到了女神玛莎。 玛莎换了一身北元少女的装扮,但那种不符合年龄的淡定从容,还是征服了知书的心灵。 知书匍匐在玛莎脚下,喃喃自语:“圣女,请宽恕我的罪过……” 玛莎伸出她的右手,放在知书的头顶,她必须给她的信徒以力量。 “你有什么罪过?忏悔。”玛莎轻轻说。 知书把供出绑架许微微的事情说了一遍,玛莎早有耳闻,说:“形势所迫。宽恕你,望你心安。” 只有得到圣女玛莎的宽恕,知书才不怕死后灵魂永堕黑暗。 她感激涕零,又向玛莎忏悔了另一件事情。却不知,密室旁边有专门监视监听的人。 第五十八章 阴谋乍现 “王爷,西荣细作要在淳熙路纵火。”小团子匆匆来报。 “传令下去,兆盛阁大酒楼,锦绣坊,华浓苑,只管守住要害处,其余视情况而定。如若火势凶猛,先保住性命!”玉云天吩咐道。 “是,属下这就通知各处储备水源。”小团子领命而去。 玉云天忽然感到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了一下,又扑灭了。他想要抓住它,却怎么也抓不住它。 户部侍郎吴应忠被杀,五十万两白银,两万石粮食被劫,到底出自谁手?一定不是庆和帝,哪个皇帝会迫害自己的子民?也不是我,不是陈国公,那只剩下珞亲王。难道珞亲王觊觎九五至尊的位置,意图谋反? 玉云天思前想后,越发觉得有这种可能。 “王爷,华浓苑来报,有细作妄图在太子酒中下毒,当场被月玲珑识破。现在如何处置?”事情紧急,莫言都没顾上行礼,赶忙跑来汇报。 “命令华浓苑,务必想方设法让太子从华浓苑正门出去,要让众人亲眼看见,太子毫发无损地走出华浓苑的大门。否则出了事,别说是华浓苑,整个淳熙路都要陪葬!”玉云天捏了捏眉骨,忽然感觉一阵疲惫。 子时已到,玉王府门口的官兵们抽出刀来,只待一声令下,马上冲进府去,翻它个底朝天。 突然,玉王府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子骨弱小,丫鬟打扮的女子提着包袱走出来。 许微微冲站在官兵最前面的冯虎施礼后说,“这位将军,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兵法神女’,现在奉旨入宫做朝霞公主的伴读。咱们这就启程。” 冯虎一听愣住了,苦苦守了一天玉王府,没想到是这个结局。朝廷下旨,玉王府若是不交出“兵法神女”,就能冲进去抓人。而且珞亲王世子亲口说,所谓的“兵法神女”现在被关在陈国公府,怎么会出现在玉王府的大门口呢? “怎么了将军?若是不信的话,我背一段‘上古兵法’?”许微微问道。 许微微酝酿一会儿,正要张嘴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时候,“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一位满头大汗的带刀侍卫一阵风似的冲进来,风风火火地说:“冯将军,淳熙路走水了。皇上特命你等到淳熙路协助庆州府尹刘士成大人查明情况并参与灭火。” 说完。侍卫回头看了一眼玉王府门口,意味深长地说,“这边的事情先放一放。” 冯虎这下看清来人,原来是御前行走裴秀,那圣旨断不会错。 他马上拱手,“臣遵旨。” 然后一挥手,率领众人向淳熙路奔去。 许微微看着冯虎领着一大队官兵莫名远去,不知道她这迈出去的脚是该收回来还是继续走出去?犹豫片刻,她只好又返回玉王府。反正她还没有和莎丽雅告别呢。 征求玉云天的意见之后,许微微跟着莫言到了关着莎丽雅的密室。她端着一盘末末新做的雨后初荷,兴冲冲地进去。 “姐姐,你看,这是末末做的点心,叫‘雨后初荷’,可好吃了……”许微微见莎利雅背对着她,献宝似的说。 却没想到莎丽雅转过身来,二话不说,一抬手就打翻了许微微端着的盘子,原来精致甜香的点心顿时变成了灰扑扑的模样。 许微微蹲下身子,心疼的吹吹上面的尘土,一个一个捡起来。说:“你干嘛呀?这雨后初荷的点心可是有价无市,皇帝想吃都吃不上呢。” 莎利雅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你为什么骗我?你们北元人真是卑鄙奸诈。我把你当妹妹,你却让人来抓我,还把我关在这个破房子里!” “我没骗你呀。你想想,你是不是去淳熙路看过花灯,猜过灯谜了?现在淳熙路失火,整个淳熙路都包围在火海中。大家都急着往外逃,你现在去不是送死吗?你不怕大火烧毁你美丽的容颜?”许微微耐心地说。 她刚刚从玉王爷那里得知西荣细作纵火的消息,就想着也许在莎丽雅这儿或许会有新的收获。 莎丽雅吃惊得长大了嘴巴,刚才那些浪漫的花灯,绚丽的烟火,转眼间就成了夺人性命的恶魔,好可怕! 许微微捡心,把它放在一旁的桌上,幽幽地说:“你还不知道?这把火可是你们西荣细作所放。现在庆州城里到处都是奉命抓捕西荣人的官兵,不把你藏在这密室里,那你说把你藏在哪里呢?” “我没放火,不是我做的……”莎丽雅用力握住许微微的手,急切地辩解。 “听说姐姐身边的阿古那在指挥纵火时被当场抓获。姐姐,你觉得别人会认为你和这次纵火没有一点关系吗?目前来讲,你和玛莎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许微微安慰莎利雅说。 “圣女玛莎也在这里?天哪,她会宽恕我的罪过吗?不,不会的,珞亲王世子一定会来救我的!”莎丽雅忽然斩钉截铁地说。 “姐姐你怎么这么糊涂!那世子楚明远是最看重名声之人,事已至此,他会娶一个名誉受损的异族女子为妃吗?你想想,他要娶的女人,竟然想放火烧死他的百姓,他的同胞!如果他真心迎娶,恐怕早就请礼部做媒并选好黄道吉日送上聘礼了,为何单单只送去两盒珠宝二十匹锦缎呢?”许微微恨不能敲开莎利雅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莎丽雅竟然现在还对这个男人存有幻想。 “不,我要做皇后,我生下的儿子将来会成为北元的皇帝……他答应过我的!他从我这儿拿走了三十年前的密信,还借走我的人。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谁知道他会指使我的人纵火呢?”莎丽雅绝望的大吼起来。 密室外的莫言听到这儿,快步离去。 “姐姐,你想做皇后?哪个皇帝会让一个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家势,既不能助他登上帝位,更不能帮他安邦定国的女人做皇后?” “你想想,即使你倾国倾城,终有一日被纳入后宫,将来也是后宫千百个怨妇中的一个,失去自由失去自我,日日盼君日日哭泣生生世世囚禁于宫墙之中。” “再说,皇室最重视血统纯正,你以为他会让一个异族女子生下他的孩子将来引起纷争?你会最终老无所依,也许还没熬到人老珠黄就会暴病身亡。历史上暴毙的嫔妃还少吗?” 许微微一番话醍醐灌顶,莎丽雅彻底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莎丽雅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第五十九章 太子之死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月色如水,月华逐君,却不知月下美人几多伤感。 “殿下,玲珑一想到您要迎娶杨姑娘,玲珑心里就很怅然……杨姑娘出身名门,光是名字‘听雪’就那么的诗情画意……她一定是那窈窕美好的女子。”月玲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明月泫然若涕。 “珑儿,别这样。你知道我的心。”太子上前,赶忙握住月玲珑的纤纤玉手,更觉她柔弱无骨。 “可从今往后,陪伴殿下冬夜听雪的换了旁人……”月玲珑落下几滴泪来。 “珑儿,你信我,只要时机成熟,本宫一定接你入宫。到时候你我二人出双入对,朝夕相伴,不知羡煞多少旁人呢。”太子揽月玲珑入怀。哎,这个女人总是令他魂牵梦绕。 月玲珑心里却想,若不是刚才那瞧着面生的丫鬟端上酒来,被我碰翻,你早成了那亡命之魂!还羡煞旁人,做梦。对了,孟掌门说不能泄露此事,若不然仔细追究起来,华浓苑私藏细作肯定吃不了兜子走。 “珑儿,夜深人静,本宫该回了。刚刚那件衣衫沾上了酒水,怕是不能穿了。明天本宫派人给你送来齐国的彩云缎,据说做成衣衫后在阳光下能显出七彩祥云的图案,好看得紧。朝霞都没用它做衣衫呢。”太子对月玲珑深情地说。 “殿下对玲珑真好!今晚月色如水,殿下千金之躯肯下榻华浓苑来看我,玲珑已是感激不尽。虽然心中不舍,可玲珑怎敢以一己之私让殿下徒增恶名呢?”月玲珑为太子披上狐裘,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 “此话怎讲?”太子心想,知道我行踪的也没几人,谁敢置喙? “玲珑僭越了。玲珑只是怕杨阁老得知此事,参殿下一本。那样,玲珑想见殿下一面就更难了……”月玲珑弱小无助的样子,让太子更为怜惜。 “怕什么?这天下将来都是本宫的,本宫还怕他杨阁老?本宫这就让他们看看,谁是君谁是臣!来人,本宫要从华浓苑正门出去。珑儿,来,送本宫一程。”太子拉过月玲珑的小手,豪情万丈地往外走。谁能想到他一语成谶,月玲珑真的成了他生命中最后送他一程的人呢。 “瞧瞧人家这手段,啧啧,再看看你,这都多少天了,楚明远那小子一次也没找过你。你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躲在密室偷偷观察的孟思思对身边的柳飘飘翻了个白眼。 “掌门,我真的不知道小世子在忙什么。他对我也只是利用而已,不如太子殿下对玲珑姐姐情深。”柳飘飘无辜地说。 孟思思不再理睬她,继续监视。 月玲珑披上鹤羽大氅,脚蹬鹿皮靴,和太子手牵手肩并肩地行走,直到把太子送到了华浓苑的大门口。一路上,看见太子的人们无不莫名惊诧,无不下跪行礼。 太子依依不舍地放开月玲珑的小手,坐上马车。他忍不住掀起帘幕来,挥手告别。远远看见月玲珑低下头去,拭去眼角的眼珠。真是让人又爱又怜的人哪。 这时已将近子时,淳熙路上游人渐少,但华浓苑门口灯火通明,尽管马车相当低调了,但车上皇家象征的金色华盖还是引人瞩目。 月玲珑见太子放下帘幕,马车渐渐走远,赶快返回华浓苑,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她返回原来的房间时,孟思思已经指挥众人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开始储备水源了。 太子坐着马车一路向南驶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突然听得“嗖嗖”几声,几名侍卫应声而倒。太子心想不好,因为此次出宫是秘密行事,所以他只带了几名贴身侍卫。这下怕是中了贼人埋伏,不然几名侍卫怎的无声无息地倒地? 太子正吃惊,忽然马车疾驰,呼啸的寒风夹杂着“嗖嗖”的冷箭声,令人心惊胆战。尽管马车不断颠簸,太子在车厢中左突右撞,但他还是拔出佩剑,插入车底稳住身形,做好战斗准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突然停住,太子差点被甩出车去。这时马车外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太子终于忍不住,撩起马车上的帘幕。上元节的灯笼不知何时熄灭了,原本挂在冬夜上空的圆月也不见了踪影,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太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睁大眼睛努力去看,却看不见一个敌人。想去找身边的侍卫,可回想一想,刚才的那些侍卫们恐怕早已殉职。 这时,一支带火焰的羽箭从远处射来,“嗖”的一声射到马车金黄色的华盖上。马车不知何时被做了手脚,淋上油的帘幕“轰”的一声瞬间着起火来。太子原本以为他会面对一场恶战,却没想到敌人连交手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急忙跳下马车,扑灭身上的火焰。“嗖嗖嗖”又有几只带着火焰的羽箭从远处射来,太子身上的衣服“哗”的燃烧起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查看这火矢射来的方向,无数火矢如同黑暗中的流星一般朝他射来。这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储君瞬间变成了一只火球,发出了阵阵惨烈的哀嚎声…… 可是谁又会在这样一个寂静寒冷的夜晚,打开院门出来查看一下呢?庆州城里的平民百姓们,向来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只要火烧不到自己院子里,外面的事情自然会有官兵处理。他们可是领着朝廷的俸禄呢,让那个狗官刘士成去忙活,说不定还是个大案子呢,够他忙活一阵子了,就能少找点咱们麻烦喽。 太子至死也想不到,他在车厢里之所以左突右撞,是因为他的马车一路向南,绕到淳熙路后面的小巷子里跑了十几圈。这巷子里住着的平民百姓,向来被官府欺压惯了,平日里活着已是艰难,谁还会有精力管别人的闲事呢? 于是,上元节这样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一阵流星般绚丽灿烂的火矢过后,北元国太子楚明昊被烧死在淳熙路后面的巷子深处,惨烈无比。 这时消失不见的那轮圆月又挂在了清冷空旷的高空,似乎含着淡淡的嘲讽俯视着人间。 第六十章 逼宫(1) 每年上元节,按照惯例,庆和帝都会大宴群臣。 而今日,晚宴持续举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已经接近尾声。只见宴会上钟鼓馔玉,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陈家兄弟俩被关了近半个月,终于第一次迈出了陈国公府的大门。趁着君臣频频举杯共饮的间隙,陈懿如悄悄看向朝霞公主。只见她穿一身烟粉色宫装,三千青丝挽成了精巧的飞仙髻,前面插了两支镶了宝石的金凤钗。远远望去,朝霞公主静静地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下的莺歌燕舞。但在陈懿如的眼里,朝霞却是不甚开心的模样,连她泛着红晕的脸颊也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一丝浅浅的落寞。 一想到三个月后朝霞就要远嫁东齐,再也见不到她可爱的模样,陈懿如便心如刀绞,痛入骨髓。 一旁的陈毓如却在宴席上搜寻玉云天的影子,他还不知道玉云天城东城西两座大营监查的职务已被罢免,今晚没有资格坐在这体现君臣相亲相爱的晚宴上。 庆和帝对杨阁老和宋学士最近的表现非常满意,他正准备让太子向未来太子妃的祖父敬酒时,却发现太子早不见了踪影。 庆和帝不由眉头一皱。一旁的皇后见了,马上替儿子解释,“陛下,太子饮了不少酒,身体不适,臣妾就让他先退下了。” 庆和帝还未开口,突然殿外有人匆匆来报:“参见陛下!淳熙路走水,现在已是一片火海。所幸已近子时,游人渐少,暂时没有人员伤亡。” “庆州府尹刘士成何在?速去查明实情,率领司煊局上下灭火!还有,着城东大营都尉冯虎,速速前往淳熙路协助刘士成。”庆和帝马上下令。 参加晚宴的大臣们大吃一惊,谁不知道淳熙路是庆州城里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在座的众人又有几人不曾在那里置办过产业?庆和帝更知道淳熙路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皇帝下首的珞亲王,却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等着瞧好,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等刘士成带着司煊局官兵赶到时,淳熙路已是火焰冲天,各家茶馆酒楼商铺当行等等,都出来灭火自救,还有人哭喊者惨叫着从火里往外冲。索性店家屋檐下的大缸里常备有水源,一时半会儿也能勉强应付。刘士成感到事态严重,命令一队官兵四处征调水源,积极灭火;另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叫醒淳熙路附近街巷的百姓,让大家提水来参与救火。毕竟火势蔓延的话,附近的街巷也不会是安全的避难场。 “刘大人,抓住两个纵火的歹人。”几个官兵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押解上来。 刘士成借着火光一看,这不是那日进献瑞龙脑的西荣使者阿古那吗?他疑惑地看向几个官兵。为首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他上前一步说,“属下看这两人形迹可疑,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火油,准备换一场地继续放火。属下马上他们绑了过来。” 大胡子当然不会告诉刘士成,阿古那两人是淳熙路悦来茶馆的店家当场抓住的纵火犯。功劳嘛,还是要往自己身上揽。 刘士成这时候也顾不上使者不使者的了,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必须有个交待。他命左右将阿古那两人拉下去严刑拷问,逼问火情来源。 过了一会儿,阿古那两人供出受人指使,在淳熙路各处纵火的事实。刘士成马上下令,包围四夷馆,捉拿庆州城中所有的西荣人。至于其他事情,暂且搁置一边。 这时冯虎率领众人匆匆赶来,和刘士成打了照面,马上吩咐手下封锁淳熙路各处街巷,搜查可疑人员。上元节淳熙路多处同时着火,贼人肯定所图不小。 而玉王府内,许微微安抚好莎利雅,匆匆来见玉云天。 “王爷,珞亲王世子从西荣公主那儿拿走一份密信,据说是三十年前庆和帝写给当时西荣国主的。莎莉雅说密信涉及三十年前,北元国朝代更迭的秘事。” 玉云天沉默半响,起身踱到窗口,他已猜到珞亲王的意图,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玉云天从小学的是“民贵君轻”,“得民心者得天下”。在他的计划里,北部朔州幽州两地发生雪灾,五千玉林铁甲军混入灾民队伍中,适时煽动民愤,来个万人请命书。上有老天灾情警示,下有百姓民心所向,内有文臣要求效法鲁周公的奏折,如此压力之下,不由他庆和帝不还政于玉云天! 可是万万没想到,庆和帝脸皮如此之厚,一切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除非万不得已,玉云天不会轻易发动兵变。因为无论谁当皇帝,百姓都是无辜的,绝不能踩着百姓的尸体上位!他甚至考虑,是否应该让铁统领和弓二哥带着玉林铁甲军回牛家集去,谁知这时珞亲王竟然纵火烧了淳熙路!庆和帝慌乱之下,必定调集城中所有兵力前去灭火。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许微微如今也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玉王爷还是有着贵族公子不谙世事的天真,不懂人心险恶的善良!试问能坐稳江山的皇帝哪个不是“虚怀若谷”,“心怀天下?”哪有别人一批评就退位让贤的?这当皇帝,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掌握天下所有的财富,能调动天下所有的兵马,美女珠宝应有尽有,这大好江山是说让就让的? 如果说玉云天以民为谏的话,珞亲王就是以兵为谏。诚然,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载舟覆舟的道理谁都懂,可追逐帝位争权天下本就是虎中拔牙,险之又险!若人人都像玉王爷一样通晓经史子集,遵守礼义廉耻,道德水准如此之高,那怎么还会有谋朝篡位的奸贼呢?如果站得太高,放不下身段的话,就会像项羽乌江自刎一样,把这偌大的天下拱手让给刘邦那样老谋深算的人! 许微微见情势如此紧急,玉王爷却默不作声,久久沉浸在自己的心绪里。莫言和末末不在跟前,城外庄子上的铁统领,弓二哥和鹊公子他们还在等着命令,于是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说,“王爷,下命令。如今只能进宫救驾,如果赶在珞亲王之前,或许还会如愿以偿。若是在珞亲王之后,珞亲王一旦事成,玉王府必将片甲不留!” 玉云天猛得抬头,紧紧盯着许微微看了几秒。许微微毫无惧意,迎面对上玉云天的目光。最后,玉云天从袖中拿出一个刻着“玉”字的响箭,对着窗外的天空一拉引绳,冬夜的天空瞬时绽放出几朵红色的花朵。 只听见许微微说了一句,“好美!” 第六十一章 逼宫(2) 淳熙路遭此险情,庆和帝不悦,便回到御书房等刘士成的消息,只剩下皇后一人应付群臣。大臣们也招呼好家眷,只等刘士成传来好消息,便坐马车打道回府。 陈国公却得知消息,城东城西两座大营有大队人马调动。他觉得不妙,马上传令征调他手下的两万兵马朝庆州城方向移动。他看看两个儿子,不由叹气,早知道就将他俩多关些时日,或许今晚还能逃过一劫。 淳熙路上的火势渐小,刘士成庆幸之余,便让冯虎退出火场。 冯虎一想,自己还有大事没有完成呢。这带着“兵法神女”回去交差,又是大功一件!不行,得先跟陈国公府打个招呼,不然那骠骑将军王朝又该偏袒赵广那小子了!于是他又率领手下撤出火场,绕过盛平路,赶往陈国公府。 而刘士成这里,有人来报,淳熙路后面的巷子深处,发现有一辆有皇家标记的马车。 刘士成不知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手下见刘士成不语,又接着说,附近发现几具尸体,像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还有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 刘士成这下彻底后悔刚才把冯虎赶走的事情了。他急匆匆跑过去瞧,只远远一眼,就确定那具烧焦的尸体是当朝太子楚明昊。一向拍马溜须的刘士成,宫中各位贵人的身形特点早就牢牢记在脑中,怎会认错? 他站立不稳摇摇晃晃,险些跌倒在地。他不停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他飞也似的朝皇宫跑去。他拖着老朽的身躯,跑得气喘吁吁,跑得狼狈不堪……他的手下只看见他哭丧着脸一路狂奔,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顾不上擦擦脸上的黑灰,就跟着他一起跑。 司烜局的官差们扑灭了最后一处火星,收拾好水龙水枪木桶推车铁锹等等灭火工具,回头一看,府尹刘士成带着手下都跑了。于是尽管他们不明所以,也跟在刘士成的队伍后面一起跑。 而庆州城外的各处庄子上,铁统领,鹊公子,弓二哥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红色花朵,一声令下,玉林铁甲军将士们一副寻常百姓短衣打扮,扛着锄头扁担,分成三队,以阶梯递进的形势向城门推进。 借着淡淡的月光,玉林铁甲军将士们衔枚疾走。距离庆州城南门二里地时,铁统领猛得一挥手,众人集体卧倒,将身形隐没在郊外一排排杨柳的斜影里。 鹊公子越众而出,脚尖踮地,使出轻功向前跃去。 待他到了城下,看见城门虚掩,看守城门的几个士兵正呼呼大睡。他轻轻推开城门,发现门里有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望楼上竟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醉酒的官兵。原来是有人先行一步,在酒中下了迷药,鹊公子心中了然。 听了鹊公子的话,铁统领心下纳罕,是谁如此大胆,敢药翻庆州城看守城门的官兵?不过既然王爷有令,那就先去玉王府集合。 谁知众人刚刚摸进盛平路,便听得一片杀声四起。原来庆州城里早就闹翻了天! 就在玉云天向夜空放出信号的时候,城东城西大营的一队将士从南城门进入,向皇宫方向前进,与从淳熙路灭火归来的冯虎碰了个正着。 冯虎本是城东大营的都尉,又是陈国公夫人的内亲,在军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次猛然撞见城西大营都尉赵广率领黑压压的一群人在盛平路横冲直撞,以为是来抢他抓“兵法女神”功劳的,冲上去就骂骂咧咧的动气手来。 赵广按照既定计划,穿过盛平路,包围皇宫就算完成了任务,谁知道半路碰到了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冯虎。奇怪的是今晚的冯虎和他的亲兵脸上身上都是一副灰扑扑黑黢黢的模样,还骂骂咧咧地动手,就忍不住讥讽几句。 这两方一个仗着陈国公府作威作福,一个年轻气盛一身本领,本来平时就看不对眼。这下好了,很快就扭打在一起。手下的士兵也马上投入战斗,不过是你捶我一拳,我踹你一脚,只是泄私愤,没有下死手。 这时垂头丧气的庆州府尹刘士成也赶了过来。他最是明白,进宫禀告消息之时便是他脑袋搬家之时,这一路上跑得也是胆战心惊,谁知道碰到两队士兵打架!他的小脑袋瓜极速运转,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浮现。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想法竟然确实如此接近真相。 刘士成冲着冯虎大喊一声,“冯将军,储君被杀,这伙士兵深夜携带兵器在盛平路出现,意图不轨,嫌疑甚大,还不快快拿下!” 冯虎正揪着赵广的发髻打得正酣,刘士成一句“储君被杀”,把他吓得浑身直哆嗦。他看看四周,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都被这个惊天消息吓傻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刘士成终于把独自承担的秘密说出来了,顿觉胸中畅快许多,也不心烦气闷了。他抖擞精神,大喝一声,“来人啊,把这群反贼速速拿下!” 话音刚落,刚刚还你捶我我踹你的双方士兵,都亮出兵器来,真正的对打起来。瞬时杀声四起,血花直溅,随着“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节奏,哀嚎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刘士成退到角落,指挥府尹官兵和司煊局上下也加入了战斗。府尹官兵还提刀佩剑,可惜司煊局官差只随身携带了灭火的水龙水枪推车木桶之类的救火器物,这和日日训练的士兵对打,岂不是自寻死路?但这些官差虽养尊处优,毕竟火情不是天天都有,但久在衙门也深深懂得,这也比被当作杀害储君的同党,诛灭九族的好啊! 就在这时,铁统领,鹊公子和弓二哥带着大队人马赶来,看到这一片厮杀的景象。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率领众人悄悄退后几步,掉头一路向东,绕到淳熙路去了。 刘士成看见一大队拿着锄头扁担的百姓匆匆赶来,心想,“真是天助我也!”他正要张开嘴,招呼这群百姓们加入战斗,把反贼快快拿下的时候,却不想这些百姓就像没有看见眼前的景象一样,从他眼前飘走了,走得如此干脆利落,竟然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第六十二章 逼宫(3) 丑时,北元国的朝堂已经乱成一片。珞亲王世子楚明远率领士兵包围了大殿,还未来得及回府的大臣们带着自己的家眷,被赶到了一旁的偏殿里。女眷们花容失色,暗自垂泪;男人们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而陈国公府的两位公子却暗自庆幸,陈大公子庆幸朝霞公主一个时辰前回到寝宫,不用面对如此纷争;陈二公子则庆幸玉王爷不在大殿,否则性命堪忧。这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亲爹陈国公不在此处。 而北元国的皇帝则被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珞亲王软禁在御书房里,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竟敢如此待朕?”庆和帝看着一脸得意的珞亲王,咬牙切齿地问。 “有何不敢?三十年前,你不就是如此对待惠仪太后的?”珞亲王挑着眉毛说。 庆和帝一愣,呆在原地。 惠仪太后?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想起她了…… 透过流逝的岁月,他似乎看见,那个遥远的夏天,烈日炎炎的午后,穿过弯弯曲曲的游廊,长姐坐在荷花池边的凉亭下,看着牙牙学语的弟弟在凉亭里兴奋地追赶他。凉亭里的石桌上,放着两碗长姐亲手做的冰糖莲子羹,那是他最喜欢的消暑甜品。一阵凉风过后,姐姐给他和弟弟擦了擦满头的汗水,然后看着他们兄弟两个,你一勺我一勺地喝莲子羹……那样温柔,那样娴静。 后来长姐入宫做了皇后,就再也没有亲手为他们做过冰糖莲子羹了。他甚至忘了他是怎样逼迫长姐交出玉玺,也忘了长姐为何自缢身亡……这些与朕有关系吗?如今,珞亲王不再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小小顽童,他也不再是那个听话的青葱少年,长姐也早就化做了一缕亡魂。珞亲王是为了给长姐报仇吗? “朕有对不起长姐,可朕没亏待过你!”庆和帝睁大了双眼。 “长姐如母,我只知道母亲去世得早,是长姐把我抚养长大。可是你却欺骗她辜负她,夺走了她儿子的江山!我能奈何?那年我也才十四岁呀……”珞亲王想起长姐,眼眶湿润。 “你这歹毒之人,又让玉泊舟出兵南诏,你想害死长姐唯一的孩子!我要替玉泊舟出征,却被你软禁在珞亲王府,身边没有一兵一卒……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将来有一天一定要夺了这江山,我倒要看看这至尊之位有何过人之处,竟然令人如此不顾礼义廉耻,如此不顾手足深情。哈哈哈哈,现在我赢了……” “你以为你一定能做得了皇帝?玉云天在世间多呆一天,天下子民就仍有人记得皇甫家族,你就和朕一样就名不正言不顺!你做了朕不敢做的事情,你杀了玉云天,对吗?”庆和帝急切地问。 “你以为我像你那样无情无义,赶尽杀绝吗?我只是派人包围玉王府,毕竟他是长姐唯一的后人!”珞亲王漫不经心地说。 “你哪儿来的人?你豢养私兵,早就意图谋反?”庆和帝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一向疼爱的弟弟。 “我是有自己的私兵,不过放任淳熙路纵火的,急着包围四夷馆捉拿西荣公主的,包围皇宫囚禁百官的,守着庆州城几处城门的,可都是你的亲兵,城东城西大营的精兵强将哪!你不好奇吗?你赈济雪灾的银子和粮食都去了哪儿?……”珞亲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 是啊,这离庆州城最近的,除了军营,谁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吞下两万石粮食? “五十万两白银给了谁,谁不为我效力?这两万石粮食,运到军营里可是连个水漂儿都没见着呢。”珞亲王嘲讽地看着庆和帝说。 “你即使当了皇帝,也和朕一样是个‘白版皇帝’,你真正的敌人是玉云天,不是朕!玉玺在玉王府……”庆和帝想转移话题。 “你以为你做了三十年‘白版皇帝’,我就会和你一样?我的人正守着玉王府,只要你写了禅位诏书,我就有办法让玉云天交出真玉玺。话又说回来,即便真的是‘白版皇帝’,我也比你强,哈哈哈哈,我还有儿子……你还不知道?太子他……”珞亲王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 “你把太子怎么了?”庆帝咆哮起来。 “你好狠的心肠,早知有今天,朕还政于玉云天,还能像鲁周公一样青史留名,没想到今日败给你这反贼!”庆和帝一想到太子遭遇不测,就口不择言。 “要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清,就算陈国公调来他的五万人马赶来救驾,本王还有城东城西大营的十万大军等着他呢。真可惜呀,你连儿子都没了,还守着这皇位干什么?你就没想过你当皇帝这三十年来,为什么子嗣越来越少吗?”珞亲王刚刚说完,庆和帝一下子跌倒在地,垂头丧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儿,成了真正垂垂老矣之人。 就在珞亲王逼迫庆和帝写禅位诏书之时,铁统领率领玉林铁甲军已和包围玉王府的官兵厮杀在一起。玉云天身披黑甲,带着众人手持弩箭杀出府来。玉林铁甲军战士们看见玉云天,士气大振,纷纷亮出藏在锄头扁担中的兵器,以一当十,气势如虹。 “鹊公子,你带领一队人马留下来守卫王府,打扫战场。剩下的随我去宫中救驾!” 玉云天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用父王留下的弩箭,赶去“救驾”!救那夺我皇甫江山,害我父母双亲的仇人!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说完,他大手一挥,两队玉林铁甲军战士紧随其后,向皇宫方向奔去。 而城西大营都尉赵广结束厮杀后,抓了冯虎和刘士成,按照既定计划,率领手下士兵牢牢守住皇宫端门。如今皇宫几处大门全被重兵把守,车骑将军李远征率领士兵正在绞杀负隅顽抗的宫中侍卫。 就在这时,端门外出现了黑压压一片扛着锄头扁担的老百姓。带头的彪形大汉冲着门楼上持弓的守卫大喊:“喂,我们是城外庄子上的灾民,听说淳熙路走火,感念朝廷恩德,特地赶来救火。如今皇恩浩荡,我等听闻圣上召‘兵法神女’入宫,特来相送,祈求以见天颜!麻烦长官通报一声。” 第六十三章 陈毓如之死 都尉赵广在城门上隐隐约约地听见有人大声喊叫,不由火冒三丈。如此夜深人静之时,谁会赶着来朝见圣颜?是何人竟敢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他刚刚探出头来向外张望,只听见“嗖”的一声,一支弩箭破空而来,一下子射中了他的肩膀。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叫上一声,就一头从楼上栽了下来。 “鹊公子这麻药,劲儿可真不小,哈哈哈哈!”弓二哥见自己刚才在门外喊话,不仅成功吸引了守兵们的注意,射出去的弩箭还麻倒一人,高兴地大笑起来。 就在把守兵们愣神的时候,暗中潜伏过去的玉林铁甲军战士一人一个,将他们抹了脖子。铁统领从门洞里揪出被五花大绑的冯虎和刘士成,吩咐他俩带着剩下的士兵继续守卫皇宫端门。冯虎和刘士成死里逃生,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忙不迭地点头同意。 玉云天一抬手,玉林铁甲军快速冲进皇宫。 众人在玉云天的带领下直奔御书房,很快与半路拦截的车骑将军李远征交上手。在玉林铁甲军先锋队的弩箭攻势下,冲上来的大营精兵们倒下一拨又一拨。一时间竟李远征的精兵强将们谁也不敢上前,两支队伍就这样对峙,处于胶着状态。 玉云天一头冲进了御书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庆和帝披头散发,身形佝偻,靠着书案斜坐在地上。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死一般的暮气沉沉,嘴角还渗出一缕黑色血丝,双目无神,呆呆地望着前方。 “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玉云天俯下身子询问。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了无生气的老人,就是当今的圣上庆和帝。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珞亲王说得对,太子死了,朕唯一的儿子都死了,朕还要这天下有何用?呵呵,禅位就禅位,没有一个人继承的皇位,还值得留恋吗?”庆和帝喃喃自语。 这时候突然从从书案下爬出一个小太监来,哭着说:“他们,他们揪住圣上的头发,抓住圣上的手,逼着圣上写下诏书……太子死了,圣上就成这样了……圣上还吃了逍遥丸,吃了逍遥丸……” 玉云天立时明白,他来晚了一步。珞亲王已经拿到禅位诏书,也许天一亮就会昭告天下,荣登帝位。 这逍遥丸是当年逍遥子云游四海前赠与惠仪太后的。听说他曾给太后算过一卦,可最后看着卦象却摇头不语,只留下两颗逍遥丸。据说吃一颗能延年益寿,吃两颗则命丧黄泉。没想到这两颗逍遥丸在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这时,御书房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玉云天看向门外,原来是楚明远率领手下闻讯赶来。即便御书房外是一群普通百姓打扮的人,楚明远也毫不迟疑的下了命令,“将这帮擅自闯入宫中的贼人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庆和帝忽然一把抓住玉云天的衣袖,急切地说:“走,走,快走……”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来人,玉云天勾结西荣公主,淳熙路纵火,弑君叛国,其罪可诛。杀无赦!”楚明远冲进御书房,大声说。 面对倒打一耙的楚明远,玉云天也不做辩解,他转过身来,快速推出右掌,朝楚明远袭来。 强劲的掌风卷着一股凌厉的气息,楚明远心中一惊,侧身退后一步,堪堪躲过这一掌。 “竟是‘行云掌’!没想到,你竟然会逍遥子的‘行云掌’……好,很好!”楚明远咬牙切齿地说。 相传这“行云掌”是逍遥子当年在某个洞天福地参禅悟道时,秉承天地浩然正气,驾驭六气变化,驰骋于无穷之境时所创。该掌法如行云流水,变幻无穷却威力巨大,故名曰“行云掌”。不知是何缘故,玉云天竟然练成“行云掌”,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忘,绝不能为日后留下祸患。 楚明远想到这里,赶快下令:“弓箭手,准备,射!” 两排弓箭手上前两步,迅速排开。前面一排单膝着地,后面一排搭箭弯弓,准备射箭。 “不,不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插里窜出来一个身影,挡在了玉云天的前面。 玉云天一愣,这时“嗖嗖”的几声过后,这个身影倒在地上。他定睛一看,这个身影竟然是是陈国公府陈毓如公子。 原来楚明远撤走包围偏殿的守卫后,陈毓如也偷偷跑出殿外,却没想到正好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飞奔过来为玉云天挡箭。 “玉哥哥,你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恨自己不是女子……今天为你而死,也算了了心愿。你……你快走……”陈毓如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玉云天呆呆地看着陈毓如,不知说什么才好。 “二弟,毓如,毓如……”又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陈懿如远远地看见弟弟倒在地上,疯了一般大声喊叫。 “撤!”玉云天收敛心神。不行,更多的弓箭手正在赶来,再这样下去,玉林军将士们迟早会丧命于此。他看了一眼刚刚对他舍身相救之人,心里默念:陈毓如,你的救命之恩,本王来世再报。 毕竟城东城西两座大营加起来有十万人马,而玉林铁甲军如今只有五千人,即便以一当十,悍不畏死,也没有完胜的可能。 于是玉林铁甲军众人边打边退,玉云天抬起右掌,虚空化出一招“风起云涌”,将冲过来的侍卫推倒一片。弓二哥举刀刚刚砍倒一个敌人,看见玉王爷使出的招数,惊若天人。 远处的楚明远也惊异万分,庆州城中二十载,只知道玉王爷乖张狂妄,狂狷恣肆,竟不知他练就的“行云掌”威力巨大,玉云天是不能再留了! 陈国公此时终于率领陈家军杀进庆州城,闯入宫门赶来救驾。只是杀声四起的御书房门外,他看到的是双眼紧闭躺在地上的二儿子,和一身狼狈伏尸痛哭的大儿子。 陈国公愣住了,毓如,我的儿子怎么了? 第六十四章 出走西荣国 上 仿佛周围一切的声音一切的事情都隔绝在外,陈国公踉踉跄跄地穿过厮杀的人群,紧紧抱住小儿子的尸体,老泪纵横。泪眼朦胧中,他似乎看到了早早夭折的女儿,似乎看到了整日以泪洗面、神情恍惚的夫人…… 想当年,小儿子的出生为痛失爱女的夫人带来了很大的安慰,所以他从小就受到了比大儿子更多的关注。即使有时候精神错乱的夫人把他打扮成女孩娇滴滴的样子,懂事的他为了让母亲开心,从来都是欣然接受。尽管庆州城里对此风言风语,男扮女装在别人看来是有伤风化,可陈国公自己明白,陈毓如对母亲千依百顺,对父亲恭敬有加,对兄长相亲相爱,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有传言中那么不堪?于是相比较对待大儿子的严厉,二儿子得到了陈国公更多的爱怜。可如今二儿子横死当场,究竟是为何遭此祸患? 想到这儿,他一下拔出陈毓如胸前的羽箭,借着御书房内透出的一丝亮光,看见箭镞前赫然刻着一个“珞”字。他抬起头来,穿过厮杀的人群,看着楚明远,咬牙切齿的说:“好一个珞亲王世子!” 陈国公站起身来,扔给大儿子一把剑,厉声喝到:“还哭哭啼啼的干什么?拾起剑来,为你弟弟报仇!”说完,从身后的陈家军手中抽出一把剑来,说:“今日乱臣贼子犯上作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杀!”一声令下,陈家军冲上前,加入这场厮杀中。 玉林铁甲军穿着百姓的常服,因此没有受到攻击。众人见压力骤减,急忙抓紧时间撤离。幸而守着端门的还是冯虎和刘士成二人,于是玉云天带着玉林铁甲军众人在陈国公的掩护下撤出皇宫,快速朝玉王府奔来。 寅时二刻,玉王府内一片紧张忙乱。海姑姑和末末带领众人收拾好府中细软,莫言则带着一些人将带不走的贵重物品放到密室之中,鹊公子带着玉林铁甲军死士将府门外收拾干净,焦急地等待消息。 忽然,他远远看见玉云天一行人正朝玉王府方向退来,忙下令警戒,打开府门。 玉云天率领众人回府,鹊公子命人紧紧关上府门。果然一炷香之后,楚明远率领珞府私兵将玉王府包围得严严实实。珞亲王正拿着禅位诏书和百官周旋,等尘埃落定之后,楚明远便要带着珞府私兵冲进玉王府府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玉云天站在逍遥阁书房内,对众人说:“玉王府是父王母妃留下的唯一之物,本王不忍弃之而逃,欲与玉王府共存亡。今日事败,本王一人承担后果。你们走,今日就此别过。” 众人皆长跪不起,:“吾辈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这时,许微微带着西荣公主莎利雅和女神玛莎匆匆而来,看见这个场面不由惊讶。她赶忙问:“这是为何?干嘛要死要活的?我都跟莎利雅商量好了,咱们送西荣公主回国,到时候再借上兵马,定能卷土重来!” “妹妹说得对,我们西荣国兵强马壮,不亚于北元国。”莎利雅连忙说。说实话,她对玉王爷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不料玉云天看着许微微说:“本王今日要与众人,为玉王府而战,为自己的尊严而战,为玉王府的荣誉而战!也许最后谁都不会活着走出玉王府,许微微,你不是玉王府的人,你可以和西荣公主一起离开。” “这么说,我自由了?” 幸福来得太快,许微微愣了一下,说:“王爷,您是说咱们的协议结束了?” “本王派人查过了,当初管家没有交回你的卖身契,也没在官府备案,所以你不算玉王府的奴婢。你带着西荣公主走,她也不属于玉王府。其他人等均可随时离开,本王绝不强求!”玉云天说。 “吾辈誓死守卫玉王府!” 回答他的依然是一腔忠诚和誓死相随。 许微微瞬间明白了玉云天的意图,不过在这生死存亡关头,她得把自己得到“自由”的事先放置一边。 “王爷,听我一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们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您想一想,有道是‘成王败寇’,为了所谓的尊严荣誉而死,胜利者会敬佩您的气节仰慕您的血性吗?不,他会让史官在史书上大书特书,说您是个不敢面对失败的懦夫!” “您的结局,只能是在玉王府中以死谢罪!看看这天下,人人都是修身洁行的高尚之人?难道您愿意把北元国交给这样一个无耻谰言之徒?难道您甘心让爱戴您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王爷,不要画地为牢,陷自己于绝境啊!” 听到这儿,玉云天神色微动。 “王爷,您想想,老王爷他们或许还活着呢,要不晨曦打探消息怎么至今未归?”这时,一旁的莫言说了一句。 “若是父王母妃还尚在人世,他们将来有一天回来,玉王府不能荡然无存……”想到这儿,玉云天看向铁统领和海姑姑。 “王爷,属下觉得兵法神女说得有理。不然老王爷当年也不会让属下带回一本‘行云掌’的功法要领。他定是猜到,将来定有相见之日。”铁统领赶紧说。 “王爷,老奴觉得微微姑娘说得极是。若日后老王妃问老奴要儿子,老奴去哪儿去给她把儿子找回来呀?”海姑姑拭去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眶说。 那就先去西荣国,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云游天下,红尘历练,也算修行。 想到这儿,玉云天振奋精神,“传令下去:玉林铁甲军快速从秘道撤出!” “禀告王爷,门外有人喊话,珞亲王世子限半个时辰内交出传国玉玺和兵法神女,否则将率领军队踏平玉王府。”这时,守卫府门的死士来报。 许微微本来还暗暗庆幸,玉王爷不是自矜功伐,一心求死的项羽,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结果听到这话愣住了,都这个时候了,楚明远还扯着自己不放,还真真是阴魂不散哪。 第六十五章 出走西荣国 中 卯时三刻,月亮沉沉藏于西山,黎明前的夜更加黑暗。 就在楚明远带人包围玉王府之时,陈大公子陈懿如带着一队人马杀了过来。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陈懿如二话不说,搭箭射去。楚明远揪过一个亲兵挡在身前,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就杀入人群。两队人马瞬间便刀光剑影,杀得人仰马翻,难解难分。 玉王府众人见楚明远一时半会顾不过来,便开始陆续撤离。铁统领让徐来几人通过地道,去京东京西两座军营纵火。 当初玉云天在军营当差时,发现京城两座军营竟然有占用差役,冒名顶替的事情,他便顺手收拾了几人,归还占役,清理了不少冒名顶替的人。徐来几人那时便仰慕王爷风采,弃暗投明,归顺了王爷。 这几人对军营布置最为熟悉不过,很快就踩好点,一路放火,连那儿茅坑秸秆都不放过,慌得几个半夜出来准备五谷轮回的士兵,裤子也来不及提将起来,就湮灭在了熊熊大火中,只留下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他们还意外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关在军营里的阿古那,就顺手捞了回来。 一时间,庆州城外火光冲天,而庆州城内则是一片厮杀。平民百姓家家关门闭户,有的围坐一起,有的缩在床底,有的收拾细软,唯恐遭了兵祸。 华浓苑把玉王府送来的几箱重要物件藏好后,孟思思吩咐众人原地待命。有东齐人的身份在,估计楚明远一时半会也不敢造次。谁能想到,原来亲密无间的“庆州四少”,如今却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经过一夜厮杀,不知达成了什么协议,第二天清晨,陈国公等人就拥立珞亲王楚立琝登基,改元景元。封珞亲王世子楚明远为当朝太子,杨国公孙女杨听雪为太子妃,择日完婚。据北元国史书记载,原太子薨,庆元帝悲痛欲绝,急火攻心,不久驾崩于乾清宫。遵先帝遗诏,翌年五月朝霞公主将远嫁东齐太子,北元国与东齐国成秦晋之好。为了国家社稷,玉王爷自请和亲西荣国公主莎丽雅,即日上路。 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楚明远又一次带人来到玉王府,却发现府中早已空空如也,连一只老鼠都没留下。如此短暂的时间内,玉王府众人是怎样快速撤离,并搬空府中所有东西的?尽管他心中疑虑万千,但父皇已经下令,不得破坏府中一草一木,他也只能带着深深疑惑封好玉王府的大门。 既然玉云天已经离开,对自己的皇位构不成威胁,那就到此为止。希望我们不要再见,不然定是拼得你死我亡!因为楚明远知道,父皇处心积虑,谋这位置多年,不是为了爱这江山美人,而是不愿楚立斌这恶人坐拥天下。至于他会不会念及长姐的旧情,还政于玉云天,这可还真说不准。所以这玉云天此时离开北元国,倒是件一了百了的好事。 不过还得派一路人马沿着去西荣国的路追杀过去,即使杀不了玉云天,也得看着这一伙人出了北元国的边境不是? 想到这儿,楚明远收拾人马,打道回府。 第六十六章 出走西荣国 下 茫茫无际的沙漠中,无论是一层一层看得清轮廓的沙丘,还是一条一条平滑流畅的丘脊线,放眼望去,都是单调的黄色。还有时不时一股股的旋风卷起黄沙,打着转儿在沙漠上到处乱窜,吹得人满头满脸都是黄沙。 就在这浩瀚沙海中,远处有长长的一队人马牵着几只骆驼,正向前缓慢移动。 许微微呸呸吐出嘴里的沙子,拿衣服擦了擦脸,抬起头向四周看去。 只见无边无际的黄沙蔓延在这片土地上,远远地与天际相接,根本看不出哪里才是黄沙的尽头。许微微多想在目光所及之处,能找寻到哪怕一丝丝的葱茏绿意,一点点的涓涓细流,可是远方只有连绵起伏的沙丘。只有一两只鹰隼偶尔从天空掠过,带来一点点生命的气息。她遥望着这广袤的大漠,感受着这死寂的沙海,不由地叹口气,低下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整个队伍都是一片寂静。也难怪,楚明远派来的人马从庆州城北一路追杀至两国边界。玉林铁甲军以一当十,奋力抵抗,但抵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于是分成三路,突出重围。一路人马护送海姑姑等人回据点牛家墺修养。一路人马留下来潜伏在北元国与西荣国边境的一处小镇中把守边界,等待玉王爷回来东山再起的那天。剩下的一路人马则追随玉云天出了国界,踏入这茫茫大漠之中。 亏得阿古那记得一路的补给点位置,要不然这一路人马即使躲过了一路的追杀,最后也得葬身在这沙漠之中。 “大家打起精神来,再走两天,我们就能到沙漠中一处客栈了,我们到那儿再作修整。”阿古那为大家鼓舞士气。 “你说的是不是那处客栈名为‘闭月馆’的客栈?据说老板娘可是为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呢!”鹊公子听了阿古那的话,莫名兴奋起来。 “师傅,你去过那儿?”莫言好奇地问到。和许微微一样的感觉,“闭月馆”这名字怎么的听起来像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呢。 “我这二十来岁的年纪,哪儿能去过沙漠腹地呀?不过是以前听师傅他老人家讲起年轻时游历各国的见闻,觉着新奇,就记住了。”这些天的一起同甘共苦,鹊公子倒是和蔼多了。 “那当初的美人现在岂不是成了满脸褶子的老婆婆了?不美不美。”莫言嘟囔了起来。 许微微倒是难得笑了笑,美人迟暮是早晚的事情。年轻人见惯了鲜嫩水灵,一时接受不了衰老,只觉着衰老的可怕。可是,能优雅地老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最让人心伤,不知这位少年英雄心中作何感想? 想到这儿,许微微不由地瞟了玉云天几眼。 “是,本王儿时听母妃提及,只是不曾想在此情此境中前往。”玉云天察觉到在许微微看自己,以为在征求意见,于是开口。他甚至都没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冷若冰霜的王爷也能照顾别人情绪了。 “到时候我们就能在客栈的了望塔上,静观大漠日出的绚丽之姿,目睹夕阳残血的悲壮之美。那儿还有一条蜿蜒流过的清澈小河,两岸长着几棵挺拔苍翠的沙柳杨树。”鹊公子兴奋的搭腔。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最好看的还是闭月馆的老板冯楚楚,她可不是什么满脸褶子的老婆婆,而是我们西荣国的‘大漠新月’呢。”莎丽雅听得热闹,也凑了过来。 许微微想,冯楚楚,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江南水乡的小家碧玉,不知道人是不是龙门客栈里金镶玉一般的存在呢?不然在这蛮荒的沙漠腹地能经营一家客栈几十年,对着三教九流迎来送往,可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得来的。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又有一场热闹可看了。 第六十七章 沙漠深处的“闭月庄园” 紧赶慢赶,三天后,这一队人马终于站在了“闭月馆”门口。 许微微一行人看着眼前的闭月馆,简直不敢相信这竟然只是沙漠中的一处客栈。只见眼前矗立着一座座高高低低的平顶土坯房,整体外观上保留了西北夯土民居的典型特点。斑驳陆离的墙面上显示出岁月侵蚀的痕迹,而与沙漠一脉相承的黄色,又使得闭月馆有了浑然天成的朴素。明明是那么朴实无华的土坯房,却在沙漠中彰显着生命的蓬勃力量。 土坯房外,是两扇并不显眼的厚重木门,简单低调,在广袤无垠的沙漠中静静沉默着。 许微微去过南京,知道南京明城墙。在没有水泥的古代,这座从1366年就开始建造,历经28年动用28万人之多建造南京明城墙,能历经600年来风吹雨打仍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用的这种把普通的泥土压得紧实的夯土工艺。再加上具有粘性特征的糯米,把糯米、熟石灰和石灰岩混合在一起,就变成非常粘稠的混泥土,这样制作出来的夯土简直比砖头还要坚固。南京明城墙内部利用夯土,城墙外面则用夯土工艺制作的青石砖,这样就达到了固若金汤的效果。据说朱元璋为了保证城墙的质量,防止工人偷工减料,甚至要求每一块砖都必须刻上工人的名字。至于这样伟大的建筑为何终究没有扛得过小日子的飞机大炮,那就是后话了。 从新石器时代到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夯土工艺都在大规模使用。直到工业革命之后,夯土才被水泥代替。不过比起钢筋水泥混凝土建造的城市森林来,夯土房具有就地取材,生态环保、冬暖夏凉等优点。对于许微微来说,这个闭月馆倒像是个大型农家乐的存在了。 “楚楚姐姐,果儿,我回来了!”莎莎跳下骆驼,朝着房顶挥手。 许微微这才看见二楼的了望塔上,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劲装,秀发高高挽起的女人。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在她旁边手舞足蹈,,兴奋地朝着莎丽雅招手。 而闭月馆众人也被这支队伍惊呆了。来来往往的客人中,不乏灰头土脸的,但是像这样浩浩荡荡近千人却牵着不到十只骆驼,人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就更少了,看起来还像是经过浴血奋战的军人。让人直以为是朝廷派来追剿通缉犯的官兵,但看这样子也不像是西荣国的打扮。闭月馆的人怎么会知道其它的骆驼,在路上都被玉林军充作了口粮呢。 原来一个身形矫健的壮汉一发现这队人马的踪影,早早地就去报告了老板冯楚楚。于是乎,这位三十岁左右,即使着一身劲装仍难掩风姿的女人,牵着一个头上扎两个小揪揪的七八岁的小丫头,就登上了闭月馆二楼房顶的了望塔。 直到看到人群中的莎丽雅,冯楚楚才放下心来。 “阿标,快开大门。传令下去,明晚为公主接风洗尘!”冯楚楚转过身来,对着壮汉吩咐到。 不一会儿,沉重的木门被两个黑色短衣打扮的汉子缓缓推开,在寂静的沙漠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呐喊。 许微微一行人迈进闭月馆大门,站在场院中央,迎面便看到一排排带着泥土味道的客房。场院周围还散落着许多风格相似的大小院落,间夹着几棵枣树后面是一间间大大小小的马厩、库房。这些形态各异、功能不同的土坯房,就这样组成了既开放又合围的闭月馆。 看到这儿,许微微兴奋的说道:“莎莎,你们管这叫‘闭月馆’?看这规模,应该叫‘闭月庄园’?” “这算什么,等到了月华城,姐姐带你好好见识见识。”莎丽雅瞥了许微微一眼,牛气冲天地说。 第六十八章 “大漠新月”冯楚楚 玉云天实在不想看见许微微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索性把头扭过一边。鹊公子一进闭月馆的大门,便去四下查找,估计想看看这儿有没有师傅逍遥子提及的“蜿蜒小河”。而莫言觉着好笑又不敢在主子跟前放肆,只能捂着嘴偷偷地笑。 除了十几个玉林铁甲军死士留在四周,保持戒备状态外,铁统领带着剩下的人,在阿标的指引下去了后面的客房。毕竟经历了浴血奋战、长途跋涉后,需要好好休整一二,才能更好地保护玉王爷。 此时冯楚楚已经移步眼前。许微微细细打量着,只见她高高挽起的秀发上插着一支明晃晃的红宝石金簪,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挺拔的鼻子,有着和莎丽雅一样浓浓的异域风情。不同的是,冯楚楚的笑意不达眼底,眼神中有股子清寒的凌厉之气。 “恭迎公主!”冯楚楚率领闭月馆众人单膝跪地,向莎丽雅施礼。 莎丽雅赶忙拉起冯楚楚,拽过果儿,不等冯楚楚发问,便向她一一介绍起来。 “参见王爷!”冯楚楚听得玉云天是莎丽雅的和亲对象后,赶忙施礼。 “不必多礼。”玉云天自然也得客气一翻。 冯楚楚起身后给莎丽雅递个眼色,直唬得莎丽雅把到嘴的话吞了下去。等莎丽雅不再多说之后,冯楚楚才暗中观察。只见玉王爷年少有为,一身疲倦之中仍气宇轩昂,看来是个精彩绝伦之人。身边的丫头一个年轻漂亮聪明机警,看起来像是个练家子。一个模样普通却活泼灵动,再看也有些清秀,估计也是不俗之人。 “被看,带几位贵客到枣树院休息。”冯楚楚话音刚落,身后面走出一个粉色衣装的侍女,带玉王爷几人向东边的院子走去。 等闭月馆众人退下,冯楚楚才拉过莎丽雅的手,说:“莎莎,走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您贵为公主,言多必失,少说一句不打紧,事情交给手下的奴才便是。”说完瞥了阿古那一眼。 阿古那顿时觉得后辈冒出一股凉意,也许是在沙漠里长途跋涉太过疲惫,也许是这阵子公主大家亲近了许多,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奴才。冯老板敲打得极是,不然往后即使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莎丽雅只觉着冯楚楚为自己着想,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由冯楚楚身边的侍女带下去梳洗,她要洗去这一身的疲惫,洗去这一身的烦躁,做回那个敢爱敢恨,热情张扬的西荣国公主!她想起当初母亲让她和亲北元国的情景,隐约觉得,尽管就快到家门口了,但前方的路似乎不那么顺畅,不那么太平。也许谁也不会想到,她莎丽雅非但没有远嫁北元国,反而竟然带着和亲对象连蒙带骗地返回了西荣国! 这个时候的大漠,残阳如血。在这一片静默中,远处传来阵阵驼铃声,似乎在诉说着沙漠的悠远,历史的苍凉。 等许微微几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觉得心情无比舒畅。刚到场院,就看到了伫立在晚霞中的冯楚楚。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闭月馆门口望向远方,初生的月亮缓缓爬过沙丘,将清冷的银辉洒向这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微风浮动,吹起了冯楚楚鬓边的一缕长发,为她挺拔的身姿平添了几分妩媚。不同于华浓苑掌门人孟思思的柔美,冯楚楚的美丽多了几分杀伐果断的凌厉。 似乎感受到别人的注视,冯楚楚回过头来,对着许微微几人,远远地给了一个微笑。这个笑容绽放在冯楚楚一贯清寒肃然的脸上,竟然有一丝说不出的惊艳。冯楚楚,果然担得起“大漠新月”这个名号。 第六十九章 戴眼罩的老鹰 冯楚楚过来抱拳施礼,“王爷,今天到了闭月馆,便是我冯楚楚的朋友。如今远离庙堂,小女子我就不施大礼了。”话语间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情。 “冯老板言重了,不必客气!”玉云天说完,也抱拳回礼。 寒暄过后,众人移步闭月馆客堂。 “今晚时间有些仓促,略备薄酒,还请王爷笑纳。明早我让红泪亲自把饭送过去。红泪,好生招待贵客,我去看看公主殿下。”冯楚楚吩咐完,告辞离去。 许微微抬起眼眸,只见客堂的东北角,一扇朱漆镂空的小窗隔出了一间雅座。 侍女红泪请玉云天一行人到雅间落座,许微微趁这个功夫,在客堂里溜达起来。这客栈分前庭后堂,前庭也叫客堂,靠墙设了一排博古架,放置些古玩,香料,华丽珠宝。后堂是厨子伙计做饭休息的地方。令许微微啧啧称奇的是,靠近后堂的地方,挂着几只笼子,笼子里竟然有几只蒙着眼罩的鹰隼。 “莫言,这老鹰睡觉也要戴眼罩的吗?”许微微转过脸来,向莫言看去。 莫言也疑惑地摇摇头。 玉云天正要嘱咐不可鲁莽,没想到,许微微她早已走上前去,伸出手准备扯下鹰隼的眼罩。 “不可!”红泪赶来拉住许微微的手,解释道,客堂里人来人往,如果让鹰隼天天睁着眼睛,就会慢慢失去对陌生人的警惕和敏锐。在茫茫大漠中,只有机警凶狠的鹰隼才是最有价值的。 回到雅间,玉云天斜着眼睛瞟了许微微一眼。许微微低下头来,她也觉得刚才自己有些莽撞了。她暗暗懊恼,自从离开北元国,呼吸了自由的空气,她便没有了飘零天涯的凄凉。再加上这些日子大家同吃同住,玉云天也没有摆王爷的架子,她竟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北元一役,尽管她摆脱奴籍,但此时此刻,连玉云天都身在西荣,客居他乡,更何况是以一个下人身份呆在玉云天身边的小丫头?这不,整张桌子上只坐了玉云天一人,莫言站在玉云天身边侍奉,铁统领带着海姑姑和末末回了据点牛家墺。鹊公子带着随行的玉林军去远处的河边安营休整,一贯随行的徐来几人也在客堂外警戒保护。 许微微甚至觉得自己就像那被扯下眼罩的鹰隼,慢慢习惯了人来人往温言软语,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警惕和敏锐。这样忘记初心,愚钝鲁莽之人,对玉云天来说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 要时时在意,步步小心,不能因为自己的鲁莽让玉云天陷入险境,更不能因为大意让自己丢了小命。 莫言悄悄推了推许微微,许微微抬起头来,对上玉云天扫过来的眼神,点了点头。 玉云天当然不知道许微微心里的百转千回,本来对许微微的冒失有些愠怒,不过看她似有悔过,又一路追随,便不再追究。 用罢晚饭,玉云天等人回枣树院休息。这院子由两排相连的土坯房组成,独门小院,雕花木门,低矮的围墙,木做的栅栏。月色如水,几棵枣树的影子飘在矮墙上,斑驳灵动。 而此时闭月馆二楼公主房内,月色旖旎,烛光摇曳。 “公主,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把北元国的人带回来了?”冯楚楚屏退侍女,拉住莎丽雅的手,亲切地询问。 不管怎么说,莎丽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果儿也拉了拉莎里雅的裙角,急着插话,“公主,和我也说说话啊。有外人在,阿妈不让我乱说话。” “好好好,小果儿,你先去自己玩一会。我从北元国给你带了一些好玩的小玩意,一会拿给你。”莎里雅哄着果儿,心想这次出逃北元太过匆忙,连老皇帝赏赐的宝物都没拿上,带去的人除了阿古力全折在了北元国。这笔账,将来一定要讨回来! 莎里雅松开攥紧的拳头,拉着冯楚楚坐好。“楚楚姐姐,你说母亲当初为何执意让我出使北元?千里迢迢,长沙漫漫,她怎么忍心让我受这么多苦?” 冯楚楚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儿,冯楚楚开口:“公主,此时不同往日,月华城内也是风云变幻,波诡云谲,你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不如在闭月馆里多呆几日。有些事情我也不清楚,你要处处小心,保护好自己。至于北元国的人,你想好如何安置,毕竟他们还跟着一支亲兵,还是不要引起骚乱为好。” 莎丽雅点点头,看来有些问题,还是要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第七十章 美人的命运 第二天清晨,鹊公子回来了。原来昨晚,他找到了师傅曾说过的小河,当地人叫它象泉河。玉林铁甲军在这里安营扎寨,洗漱修整。 再往前,靠近绿洲的地方有当地人的市集。居住在沙漠里的游牧民族都在市集上出售羊毛和牲畜,换取一些生活用品。闭月馆场院中来来往往的独轮车,就是极具当地特色的运输工具。 市集作为古老的交易场所,不仅能买到香料珠宝,服侍鞋帽,还有马和骆驼。只要两三天,玉林铁甲军的物资就都能装备齐全。 夜幕降临,闭月馆内却灯火通明。原来场院四周早早地架起了火把,院子中央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人们在院中穿梭不停,搬酒的搬酒,烤肉的烤肉,个个喜气洋洋。 鹊公子带着几个士兵在烤羊肉,篝火里冒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上面架着的烤全羊嗞嗞冒油,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难道是公主回国,人人兴高采烈?西荣国众人不愿意公主和亲北元国吗?”许微微在篝火旁,往里添了一块柴,疑惑地说。 莫言接住话,连忙说:“既然西荣国众人不愿公主和亲北元,那为何千里迢迢将公主送过去?” 玉云天看着跳跃的火焰,沉默一会儿,缓缓抬头,“看来到西荣国借兵东山再起,并非万全之策。” “这一路上任谁都能看出来,两国之间隔着大片沙漠,即使到西荣国借上兵马,这打仗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光是准备行军路上的粮草就得一段时间。得从长计议啊。”鹊公子说完,用匕首切下一块羊肉,递给王爷。 篝火熊熊燃烧,红彤彤的火光中印照出几张心思各异的脸来。 直到莎丽雅带人搬着几坛美酒过来,气氛才逐渐活跃起来。 莎丽雅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给大家讲西荣国的风土人情王室八卦。原来西荣国帮助庆元帝登基以后,收到无数金银财宝,便不再和北元国进行贸易往来。这些年北元国国力衰微,去北元国经商长沙漫漫路途艰险,还不如绕道南诏国收集些奇珍异宝,再卖给百姓富庶的东齐国,这样也能赚得钵满盆满。于是乎通往北元国的这条商道慢慢地冷落萧条,闭月馆也再难恢复往日的繁荣。 “据我所知,冯楚楚就是当年闭月馆繁盛时期,绝世美人楚瑶和一位路过此地的冯姓公子所生。” 也不知道莎丽雅是不是真的缺心眼,冯楚楚的八卦也讲。若是冯楚楚在场,定要说句“谢谢你”,亏她头天晚上还对公主推心置腹,殚精竭虑。 鹊公子听到这儿,一口酒狂喷了出来。他师傅逍遥子本名冯煊,当年游历天下也曾途径此处……不会? 按道理来说,师傅十八岁便开始云游天下,练就了一甲子的童子功。这段风流韵事如果传出去,岂不是要毁掉师傅的一世英名! 许微微灵光乍现,忽然问道:“那果儿他爹是谁?” “有传闻说果儿是冯楚楚与我小舅舅金星城主哈瓦那所生。”莎莎聊这些八卦来没完没了。 “那冯楚楚是你小舅舅的女人?你还管她叫‘姐姐’?”许微微长大了嘴巴,露出了夸张的表情。 “不是说了吗?‘传闻’而已。”莎莎先哈哈笑了起来。 众人看莎丽雅乐不可支的样子,一时半会倒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了。 遥想当年,姿容绝世的楚美人仅凭一人之力,在大漠之中撑起了这座闭月馆。想必那些年来也曾拒绝了无数慕名而来的王子皇孙,却没想到痴恋上一位冯姓过客。当年的才子佳人,山盟海誓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成了过眼云烟。美人的命运便是这样,放下身段,付出了真心却换不会爱人的一生相守。如果知道结果,楚美人还会爱上这位心怀天下的男人吗? 第七十一章 血月之煞 “微微,你手里的肉串怎么闻起来这么香?” 许微微刚递给莎丽雅一串烤肉,莫言就闻到了一股子诱人的香味,顿时觉得自己嘴里的肉吃着都没什么滋味了。 “嘿嘿,还不是你师傅烤的肉香?”莎里雅朝鹊公子眨了下眼睛。 “好啊,师傅,你偏心!”莫言嚷嚷着,直埋怨师傅怎么不把这个教给自己呢。 “莫言,一串羊肉就让你中了别人的离间计!亏你还长得灵眉俊眼,真是蠢笨如猪!”鹊公子朝莫言翻个白眼,端起酒杯喝了个精光。其实他早就闻到许微微手里的羊肉香气扑鼻,想来定是用了什么不知名的香料。 “师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蠢笨如猪,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话说得,果然莫言一听就炸了毛,不再理那鹊公子,只是转过脸来笑吟吟地盯着许微微,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许微微手里的肉串。 许微微正看得有趣,见莫言忽地紧紧盯着自己,后背一凉,赶紧说:“也没什么啦,昨晚看见博古架上摆着些香料。现在不正烤肉吃嘛,就请公主派人取了些孜然辣椒磨成面儿,洒在羊肉上。那个,哈哈,大家快来尝一尝。”说完,赶紧狗腿地给玉云天递上一串烤得香喷喷的羊肉。 不等许微微说完,莎丽雅、鹊公子和莫言一拥而上,各自抢上一串,美滋滋地吃起来。 莫言赶忙用牙齿扯下一块肉来,肉汁混合着孜然的香味顿时充溢在口腔四处,好吃得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吃完还不忘奚落自己的师傅,“哟,原来这天底下,还有鹊公子您不知道的东西呀!” 连鹊公子自己也没料到莫言会来这么一句,不禁哈哈笑了起来。然后也狠狠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肉串。 “啊,好辣,好辣!”鹊公子辣得呼呼吸气,龇牙咧嘴。看着他这副滑稽的样子,许微微,莎里雅,莫言一时都笑出了声。 而此时此刻地,在这片原本寂静的沙漠中,月亮好像显得格外得大。这神秘幽蓝的天空,那轮明晃晃的圆月,还有这茫茫沙漠中无穷无尽的迎风坡上清冷如雪的月辉,似乎都在喃喃自语,述说着一个个古老的传说。 熊熊燃烧的篝火,嗞嗞冒油的羊肉,欢声笑语,恣意放歌,纵情饮酒。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不断跳跃的火焰中闪现,年轻的人啊,快乐总是如此简单,却也总是如此纯粹。 玉云天也似乎沉浸在这种快乐中,忘记了前尘往事。 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捏着把玩的一只酒杯掉到地上。他俯身捡起,若有所思。从北元到西荣,这半年来,老王爷和孟王妃的音讯全然中断,只有身边这支队伍一路相随,历经艰险,才来到这处大漠腹地的客栈。而对方也不知是敌是友,复国之日更是遥遥无期,他不禁对未来的前途有了几分迷茫。 鹊公子一串烤肉下肚,见王爷不言不语,倒了一杯酒递过来。玉云天接过来一饮而尽,也咬了一口肉,和鹊公子相视而笑,有这些誓死相随的人在身边,他心中的惆怅也似乎冲淡了几分。 “王爷,闭月馆南边隐蔽处发现一处坟茔,没有墓碑,属下问过这儿的下人,安葬的好像是当年的美人楚瑶。”徐来匆匆走来,禀告王爷。 玉云天看了眼鹊公子,说:“看看坟茔周围有无异常。” 鹊公子起身,顺手夺过王爷手中没吃完的肉串,三下两下吞到肚子里。 “宝贝徒弟,学着微微多烤几串啊,为师去去就来!”他说完就带着徐来匆匆离去。 莎丽雅垂下眼眸,吩咐手下去把阿古力找来。 这时幽蓝的天空忽然黯淡下来,不知从哪儿飘来一大片黑云,遮住了月亮的左下角,刚刚还明晃晃的月亮顿时有了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就像是原本圆溜溜的大饼不知道被哪个淘气的家伙咬了一口。渐渐地,黑色的缺口越来来越大,一下一下地吞噬着月亮。 等许微微他们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不久之前的白玉盘正好被黑暗吞噬掉一大半。月亮被黑暗遮住的部分忽然变成了夺目的红色,向整个月亮笼罩而去。不一会儿,天空中的月亮成了一个圆乎乎血淋淋的红色月球,在黑漆漆的天上那么得怵目惊心! “血月之煞!” “天狗食月!” “月全食!” 几个不同的声音脱口而出。 天上的那个红呼呼的月亮可不管地上的凡人如何称呼自己,就那么明目张胆地和凡间一切的生灵对峙着。 “煞星来了,饶恕我们!” “煞星来了,圣女保佑啊!” 不知什么时候,闭月馆的伙计、下人,公主的新近的随从,乌拉拉跪了一地,黑乎乎一片,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第七十二章 圣女的叹息 上 “血月之煞,神女必遭反噬!阿古力,快去看看神女!”莎里雅顾不得那么多了,从篝火旁站起来,直接对着黑暗中喊出了声。 整个闭月馆内,除了几堆篝火和点着蜡烛的客堂,剩下的地方都沉入了无尽的黑暗。这片黑暗不仅吞噬了原本清冷的月辉,也似乎吞噬了人们的勇气和希望。 幸好,过了一会儿,鲜红的血色变回月亮原本的颜色,月亮一点点褪去了黑色的外衣,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当地上跪着的人们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时,幽蓝的天空中挂着的依然是那轮明晃晃的白玉盘。 “太震撼了!”许微微从这场绝美的演出中回过神来,不由地心生赞美。 “太可怕了!‘血月之煞’在我们西荣国是不祥之兆。”莎里雅看着地上陆陆续续起身的人们,显得忧心忡忡。 莫言看了一眼玉王爷,没有出声。刚刚那一幕确实太诡异了,那股黑暗似乎把整个人身心都吞噬了去,那轮血月又像是把人内心深处对杀戮的渴望都要活生生的激发出来。但想到公主刚刚说过是不祥之兆,那绝对不能再让许微微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想到这里,莫言悄悄上前,拉了拉许微微的衣袖。 许微微心下纳罕,回头便看见莫言担忧的眼神。再看公主是一脸的焦虑,王爷脸上也满是肃穆凝重。哎,差点忘了自己还身处在这个不知名的,封建迷信余毒未清的时代里。 许微微假意咳嗽两声,清清嗓子,也装出一副愁苦焦虑的模样。 正当莫言对许微微变脸的速度惊叹不已时,消失许久的阿古力匆匆赶来。只见莎丽雅听得阿古力低声耳语几句,便匆忙告辞离去。转身只间,许微微看到,莎丽雅脸上不安的神情似乎又添了几分。 经此变故,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篝火晚会现场,现在却成了一片七零八落的乱摊子。玉云天挥挥手,众人跟上退回枣树院。看来闭月馆出大事了,目前来说,还是好好在院子里呆着,不要给人家添麻烦的好。 就这样大家在枣树院谨言慎行地过了几日,只有鹊公子一人来来回回出去了几趟。闲得无聊,许微微和莫言在院中闲逛,甚至发现院子角落中竖着一块脏兮兮的牌匾,待洗干净了仔细辨认,得三个字:“雁来红”,写得真真儿是飘逸出尘! 这天许微微和莫言刚侍奉王爷用过早饭,不等她俩喝上几口油茶,莎丽雅和冯楚楚就过来拜访。 待莫言沏好茶端上桌来,冯楚楚才幽幽吐口。 “王爷,前几日血月之煞您也瞧见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初和公主一起出使北元的神女玛莎?” 见玉云天点头,冯楚楚接着说:“神女现在昏迷不醒。这件事情关乎我们西荣国的王族秘史,本来不想惊动王爷,可月华城派来的女王亲使调查了几日,还是没有头绪。神女乃我们西荣国国民的信仰所在,这样一直昏迷下去,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西荣国终有一日陷入动乱之中啊。” “王爷,请您出手帮帮我们。西荣国一旦陷入动乱,就会迎来一场浩劫。这对您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啊。”莎丽雅也开口说道。 原来这神女玛莎一路上被莎丽雅乔装打扮,一直跟在队伍里面,一起来到了闭月馆。冯楚楚把她安置在闭月馆的一处密室之中,专门派贴身侍女被看照顾,谁料血月之煞横空出现,神女遭到反噬,至此昏迷不醒。 “莫非这神女和血月有什么渊源?其他人怎么没事呢?”许微微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是楚楚姐姐来说,有些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事关西荣国王室秘史,莎丽雅犹豫片刻,看向冯楚楚。 冯楚楚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原来这西荣国百姓原本吃斋念佛的居多,算得上是佛教大国。因为早年间王室的一些变故,王后星云夫人在国师的帮助下坐上了国王的宝座。这位国师法术高强,上任后便灭佛毁寺,逐渐成了实际上的宗教领袖。国师为了使百姓臣服,统一信仰,特地选出一位闰年闰月闰日出生的女孩,作为西荣国的月华神女,接受百姓的参拜。而女王为了集中权力巩固王权,不断地对王公贵族进行打压。前些天,国师倒是推算出了月蚀的时间,可惜时间紧迫,消息还未传到闭月馆,事情就已经发生了。令国师没想到的是,情况比推算的还要严重,竟然是血月之煞。 但按理说,神女遭到反噬顶多吐血,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唯一的解释就是,闭月馆混进了女王政敌派来的奸细,神女中毒了。 第七十三章 圣女的叹息 中 听到这里,玉王爷眉头紧了紧,看了看莫言。 莫言心领神会,不紧不慢的说:“这血月在北元国叫做天狗食月。相传以前一位叫‘目键连’的公子生性好佛,为人善良,十分孝顺。而他的母亲却是个歹毒的恶人,她甚至想出一个残忍的法子来戏弄一向吃素念佛的和尚。她吩咐下人做了许多狗肉馒头却说是素馒头到寺院施斋。目键连知道了这件事情,劝说母亲无果后,赶快派人通知了寺院方丈。方丈吩咐厨房做好数字相同的素馒头,藏在每个和尚的袖子里。等这个恶人来寺院施斋的时候,就趁用饭前念佛的功夫,用袖子里的素馒头调换了狗肉馒头,吃了起来。恶人看见和尚们吃了自己的馒头,高兴地拍手大笑。直嚷嚷着说‘今天和尚开荤啦!快来看看呀,和尚吃狗肉馒头啦!’一旁的方丈直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后来就把那些狗肉馒头埋到寺院后面去了。 这件事情被天上的神仙知道了,十分生气,就把目键连的母亲打入十八层地狱,变成一只恶狗,永世不得超生。目键连为了救母亲,日夜修炼,终于成了地藏菩萨,把母亲放出了地狱。这个恶人变成的恶狗逃出地狱后,就跑道天上找神仙报仇。她找呀找呀,一个神仙都没找到,于是就去追太阳和月亮,要把它们吞到肚子里,让天上地上整个世界都陷入黑暗之中。” 莫言讲完天狗食月的传说,又退回王爷身后。 听莫言讲完后,冯楚楚接过话来,说:“嗯,从这个故事来看,无论是血月之煞还是天狗食月,都是与佛教有些渊源的。” 许微微也是头回听这个故事,心里还想着,怎么会有目键连母亲这么歹毒的女人呢?没想到,冯楚楚就从更高的格局对故事做出了总结。 玉云天点点头,想来这几天鹊公子把这件事情也查得个七七八八了,不如去密室走上一回。于是转过脸来看着公主,说:“现在能否去密室查看一番?” 莎丽雅想了想,事到如今,只能拜托玉王爷查明真相了,时间拖得久了,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来。听说金星城和银翼城的民众知道神女回国,已经在前来供奉参拜的路上了。谁知道时间过了这么久,百姓对月华神女的痴迷程度还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真不晓得女王当初那步棋下得对不对。 等玉王爷众人从马厩的后门穿过弯弯的通道走到密室的时候,鹊公子也正好跟了过来。他走在队伍前面,推开石门,一间略显宽敞的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整个石室内中央有一张圆桌,上面摆放着一支插着三只蜡烛的木制烛台,一碗早就凉透了的草药。还有几个零落的凳子围着圆桌。桌子后面是一张是挂了纱帘的床,一位侍女轻轻扶着昏迷不醒的神女,一位医者打扮的人正一手搭脉,一手拈着半长不短的胡须。 看到公主驾到,二人赶忙施礼,然后朝着公主摇了摇头,退出石室。 鹊公子留下徐来几人守着石门,直到被看和医者退下,才最后一个迈进石室。 莎丽雅和冯楚楚沉默不语,石室内部一目了然,除了这些就没什么东西了。自己和手下不知道查看过多少次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玉王爷他们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虽然前世看过不少名侦探柯南、神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探案之类的书籍漫画,但许微微始终坚信一个道理,那就是:专业的事情找专业的人来做!于是她紧紧跟着玉云天,玉云天用手摸摸石壁,又细看石壁上的痕迹,她也凑上前去仔细观察。玉云天又俯身查看了桌子底部,她也弯下身子,钻到桌子底下细细查看。最后玉王爷抬手暗暗运劲,使出行云流水掌之黑云压城猛地拍向地面,倒是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而莫言紧跟她的师傅鹊公子,只见鹊公子伸手探探玛莎鼻息,然后坐在刚才那位医者坐过的凳子上搭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把莫言看得直着急。过了一会儿,鹊公子吩咐莫言翻起玛莎右手的衣袖。莫言静下心来,轻轻卷起玛莎的衣袖,又慢慢抬起玛莎的右臂。只见神女右臂内侧,一道红色的细细的直线在白皙的肌肤上隐隐约约,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一线忧思?”鹊公子脱口而出。 第七十四章 圣女的叹息 下 听到鹊公子的叫声,大家都围了过来。 “师傅,你刚才说什么‘丝’?”莫言探过头来,赶紧发问。 鹊公子的脑海中瞬间百转千回,据说这“一线忧思”是当年师兄扁散人所创,自己也是仅有耳闻。更何况师兄比自己的年龄大上许多,自己长这么大,压根就没见过师兄几面。这下从何查起? 想到这儿,他清了清嗓子,稳住心神说:“这‘一线忧思’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奇药,即使放在眼前平常人也不易察觉。这药奇就奇在对普通人没什么好处也没什么坏处用,若是遇上劳神苦思殚精竭虑的愁苦之人,一旦吸入,只需要一点粉末,就会化为毒药侵蚀其心肺,轻者昏迷不醒,重者可能致死。其中毒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手臂上会有一条浅浅的红色游丝。” 说完,鹊公子指了指莫言抬着的手臂。 大家顺着鹊公子指的方向齐齐看去,果然发现一条隐隐约约的红色游丝。 这下众人对鹊公子可谓刮目相看,叹服不已。 “王爷可有什么新发现?”莎丽雅充满期待的看着玉云天。 忽然被点名询问,玉云天愣了一下,毕竟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敢对鼎鼎大名的玉王爷提问题不是? 待回过神来,玉云天解释道:“这间石室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地上全是大青石铺就,整体比较光滑,没有外力破坏的痕迹。” “那就是说下毒之人不是通过外力强行进入密室的,这个人可能曾经真的以一个正当的理由进来过,要不然他怎样把‘一线忧思’带入密室啊?”许微微接着说。 玉云天摇了摇头,说:“也未必如此。一般石室之内都是石桌石凳,可这间石室之内,所用家具都是黄木制作,连桌上的烛台也是黄木雕刻而成。就地取材最是省时省力,可当初建造石室之人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听到这里,众人算是明白了几分。毕竟多一个人进过石室,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险。 冯楚楚想了一会儿,说:“这间石室是我母亲在世时命人建造。这里面的东西那个时候就有。” “王爷,我看这桌子凳子的材质倒很像‘雁来红’的那块匾额,尤其是烛台上雕刻的花纹,和牌匾上的花纹几乎一模一样。”许微微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烛台。 “‘雁来红’?”玉王爷疑惑地问道。 “就咱们枣树院墙根的那块黑黢黢的木板,上面有‘雁来红’三个字。”莫言赶忙说。 “嗯,冬枣倒是有个雅称,叫做‘雁来红’。”鹊公子听到这儿,也插了一嘴。 “那枣树院原来所住何人?”王爷问道,他忽然觉得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是母亲的一位故人。他走了之后,母亲就把院子锁了起来。前些日子我才命下人打扫出来,想着那个地方风雅,刚好用来招待王爷。”冯楚楚有点迷茫,这个和神女中毒有关系吗? 王爷不再询问,让许微微端起烛台。“这枝烛台细细看来,只有中间插蜡烛的地方是铁尖钉。想来是下毒之人把把药粉融水做成药液,一层一层刷在三根铁钉上。” 鹊公子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等到三只蜡烛燃烧,炙烤铁钉,毒药就会慢慢挥发。最后就成了这样的结果。”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纷纷对着烛台细细端详起来。 鹊公子心中细想,冯楚楚所言的故人定是传说中的那位冯姓客人,能做出这样一套天衣无缝的装备来,一定在枣树院住了很长时间。那这个人绝不是师傅逍遥子,那会是谁呢?会是师兄扁散人吗?能使出“一线忧思”的,除了他还会是谁呢?而那位擅长使毒,还神出鬼没的冯姓故人也就只有这位消失多年的师兄了! “真相已经查明,现在的问题是可有解毒之法?”事情牵扯到母亲的生前故人,冯楚楚心中莫名慌乱。 鹊公子点点头,吩咐莫言取三钱女贞子三碗清水,用砂锅文火熬成一碗端来。 莎丽雅终于放下心来,坐到床头,把玛莎的手臂放回纱帐之内。她正要起身离开,却在转身之后仿佛听到了神女的一声叹息,带着一丝苦闷,也带着一丝怅惘。 第七十五章 我愿意自由的土地上生活着自由的人民 莎丽雅公主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她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密室。她得把这里的情况写成密信,让女王亲使带回。 玉王爷看了一眼冯楚楚,右手伸到圆桌底部,找准位置使劲一摁,只听得轰的一声,刚才还好好的石壁顿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来。 冯楚楚大吃一惊,自己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暗门。 不顾她惊讶的眼神,玉云天和鹊公子先后迈入黑洞,消失在黑乎乎的秘道之中。许微微紧随其后,冯楚楚见原地只留下自己一人,也只好跟在后面。 一阵晕头转向的暗中摸索后,玉云天使出一掌“风出云涌”,打在前面的巨石上,然后跳出了秘道。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冲出秘道,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已大亮。而他们此时正就站在闭月馆南边的一处坟茔边上。 原来秘道的后门竟然设在当年楚美人的坟茔旁边。冯楚楚忽然觉得有些尴尬,这样与美人楚瑶渊源颇深的,不用猜也知道当年修造密室的是何许人了。 而床上静静躺着的玛莎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中,她穿过一条五彩缤纷的长长的走廊,看到了小时候牙牙学语的自己在阿妈的保护下开始摇摇晃晃地学习走路,也看到阿妈一脸担忧的把懵懂无知的自己交给国师的红衣使者,也看到儿时的自己在国师的严厉教导下读书认字,更看到渐渐长大的自己在月圆之夜,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接受万千人民的朝拜。 尽管从小到大,作为万民信仰的自己牢记圣女的身份,悲悯世间所有受苦的民众,可玛莎知道,她毕竟是人而不是真正的神。国师说,真正的神不管人间疾苦。受苦的人们信仰神崇拜神,匍匐在神的脚下,侍奉神供奉神,祈求神的宽恕渴望神的保佑。可越是这样,神越高高在上。而你却是神化的人,你的出生日期就注定了你的不凡。你同情悲悯世间所有受苦之人,用你温和的笑脸、温柔的话语和博爱的心灵,去抚慰这一颗颗受过创伤的心灵,一个个苦苦挣扎的灵魂。这比起那些从不为人们做任何事情,高不可攀的神来,难道不是更可贵吗? 西荣国推行宗教信仰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更好的统治百姓,缓和阶级矛盾,弱化百姓的反抗意志。玛莎不想再做这样的工具,她甚至恳求国师,让自己和公主一起出使北元国,逃离西荣国。暂且去过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却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命运又把自己带回了西荣国。 哎!玛莎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既然自己这一生注定无法自由,那不如做个真正的信仰所在。我要告诉我的信民,人绝不是神的附庸,与其对神苦苦追随,不如用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建造一个理想的家园! 在梦中,玛莎看到数以万计的人们赶来闭月馆。这里没有贵族,也没有贫民,没有剥削,也没有压迫。他们带着各种物资,沿着象泉河,围着闭月馆,不分昼夜,夜以继日地建设家园。很快一座闭月城拔地而起,人们在闭月城中自由贸易,经营生活。她看到自由的土地上生活着自由的人民,人们安居乐业,少有所长,老有所养。 唯一不变的是,每逢月圆之夜,人们就会想起她这位月华圣女。人们甚至为她建造了一座高高的祭月坛,来瞻仰她朝拜她。 这才是她想象中那个自由的国度! “玛莎,醒一醒!” “圣女,圣女!” 隐隐约约中玛莎听到有人呼唤她,她努力睁开眼睛,幽幽醒转。 不料等她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却是几张陌生的面孔。 第七十六章 传说中的扁散人 上 待莫言端了药来,掰开圣女的嘴巴硬灌了下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圣女玛莎就在众人的呼唤声中醒了过来。 鹊公子见西荣国月华圣女已醒,便留下冯楚楚和侍女被看照看,带着莫言沿原路从密室出来。 出了马厩,鹊公子心想:莫非师兄扁散人还在这客栈之中毕竟?闭月馆四面全是沙漠,出去一个人进来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正想得出神,不料迎面撞上一个抱着草料准备喂马的马夫。他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马夫,掏出钱袋。毕竟这闭月馆是别人的地盘,还是不要惹麻烦的好。不料马夫摆摆手,从地上爬起来,收拾好地上散落的草料,走远了。 鹊公子回过神来,匆忙向枣树院走去。 等他进了枣树院的大门,却看见王爷和许微微正研究一块木板。想来就是那块写着“雁来红”的匾额了。 若想知道这快匾额是不是同门师兄便散人所做,鹊公子还需要一样东西。 他顾不上和王爷打招呼,又急匆匆的冲回房间,翻出一本医书来。 许微微看见鹊公子刚跑进院子,就一溜烟的窜回房间。后面跟着跑进来的莫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嚷嚷;“师傅,你见鬼了?干嘛走这么快?累死我了!” 许微微觉得好笑,正想说几句俏皮话,可回过头来,看见王爷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气定神闲的样儿,硬是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找到了,找到了!”鹊公子举着一本医书跑过来。 玉王爷一个眼神递过来,鹊公子忙闭了嘴。他把医书递给王爷,自己抱着“雁来红”匾额哼哧哼哧搬回了房间。 鹊公子把“雁来红”的匾额平平放在房间的书桌上,那本医书摊开放在一边。 “王爷,您看这两处字迹像不像一人所写?” 玉云天细细辨认一番,点了点头。 许微微仔细瞧瞧,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从她向莫言学习写字,默写“孙子兵法”,赢得“兵法神女”的名号那会儿起,古人写的字在她眼力就都是一个样。她默默地看向莫言。 莫言收到许微微求知若渴的眼神,说道:“从两处字迹的倾斜程度,运笔自然,笔画转折来看,的确像是一人所写。当然,也有可能是仿写,仿造的字迹。” “不知你手中医书上的字迹是何人所为?”玉王爷也接着发问。 鹊公子合上医书,说:“这是我师兄扁散人所做的笔记。” “扁散人,就是那位传说中擅长以毒攻毒的神医?”莫言兴奋地喊出了声。 “到底是擅长下毒还是以毒攻毒?说清楚嘛。”许微微听得一头雾水。 “准确说来,我师兄熟悉本草药性,擅长使毒。我在研习师兄当年医书笔记的基础上苦思求解,擅长解毒。”鹊公子解释。 “你的意思是扁散人下得毒?扁散人为何隐居在这茫茫沙漠之中?”玉王爷不解地看着鹊公子。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大家都坐下来,我喝口水慢慢说。”鹊公子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把自己这些天暗中调查的事情和盘托出。 鹊公子的师傅逍遥子本命冯煊,从小博览群书。后经高人指点,一心研究道学。十八岁便开始游历天下,饱尝人间疾苦,看透时世沧桑。三十年后悟道,自成一派。他有感于高山流水风云变幻,开创行云流水掌;他隐居山林之中以松鹤相伴,后来创立了松鹤形意拳;他甚至另辟蹊径开创了至阳至刚劈山剑法,独步天下。他能制霹雳攻城雷,能造挖洞鲮鲤甲,又精通医术,救人无数,还仗义疏财,扬名天下。只是师傅前几年满六十岁后,便隐藏踪迹,不在江湖行走。 逍遥子一生共收四个徒弟。 大徒弟冯渊原是逍遥子早年跟在身边的小书童,熟悉本草药性,擅长易容之术,常常以毒攻毒,能害人也能救人,江湖人称扁散人。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二徒弟南诏名将孟旃之女孟淑,习得群书精要、兵法义理以及行云流水掌。后来又拜在东齐大儒梁鸿门下,当年可是女扮男装惊动天下的“玉面儒商”。可惜后来和老玉王爷失踪于南诏一役中,至今生死不知。 三徒弟冯冰,刚出生不久便被弃于冰天雪地之中,奄奄一息。正好被下山的逍遥子碰上,得以保住小命。师傅便传其毕生医术和松鹤形意拳,让他关键时期危险之际得以自保。又因为学了师傅的慈悲心肠,视救死扶伤为己任,江湖人称鹊公子。出师后便听师傅吩咐,追随二师姐孟淑之子玉云天。 最小的徒弟冯登年是个憨直的大力怪士,据说力能扛鼎,从小习得至阳至刚劈山剑法,常伴逍遥子左右侍奉。 “师傅,原来你的名字叫冯冰啊!”听到这里,莫言忍不住插话。 “怪不得你一直为王爷效力,原来是听你师傅的吩咐。不过你的辈分竟然比王爷高啊!”许微微也开口说道。 第七十七章 传说中的扁散人 中 鹊公子咳咳两声,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我和王爷亦师亦友。王爷年纪不大却胸怀天下志向高远,鄙人佩服至极,不敢坐大。” 听到这里,玉云天伸出脚来踹了他一下,说:“不准拍马屁。赶快接着讲!”眼见马屁拍在马蹄上,大家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鹊公子接着说,当年随师傅游历天下的是当时的小书童冯渊。若是按他们当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研学逻辑,从北元国一路跋山涉水,又横跨茫茫沙漠,最后来到这西荣国闭月馆,少说也得七八年。 当年的闭月馆可比如今繁华得多,两国之间也互通往来。毕竟北元国力强盛,即便是沙海茫茫无边无际,还是少不了过往的行商。老板娘楚瑶当时正值双十年华,更是出了名的美人。 想必当年娇俏的楚美人遇到了风流倜傥的冯公子,也演绎了一段感天动地的凄美爱情。可惜美人的痴情最终阻挡不了公子仗剑天涯的雄心壮志,只能挥泪送别。却不想几年以后,心心念念的冯姓公子折返而归,陪伴她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冯公子却是当年钦慕于她的小书童假扮。白天冯渊在枣树院中雕琢木器,晚上他们便在密室幽会。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冯渊的诡计最终漏出了马脚。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所托非人,楚美人又羞愤又难过。羞愤的是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竟然是冯渊这个无耻小人,难过的却是连当年的小书童都知道回来爱她怜她,可曾经的爱人却如此决绝,一去不返!楚美人一片痴心错付,于是在忧愤愁苦中终日以泪洗面,却不料无意间中了那“一线忧思”之毒,葬身于密室。冯渊追悔莫及,痛苦中将美人葬在密室后门外的空地处。最后一代绝命毒师扁散人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鹊公子一口气讲完了当年发生的故事,又接着说:“想必这些年来,冯渊应该一直隐姓埋名生活在闭月馆中。因为冯楚楚毕竟是他的亲身女儿。而且当年师傅路过南诏,机缘巧合之下收玉王妃孟淑为徒,知道的人不多。而扁散人当时从南诏拜别师傅之后,江湖中就再没人见过他的身影。” 讲到这里,鹊公子端过桌上的一盏茶来一饮而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时此刻,冯渊或许就在窗外偷听我们讲话。” 话音刚落,鹊公子猛地将手中的茶杯对着窗户狠狠掷出。只听得窗跟地下闷哼一声,一个身影倏地逃窜而去。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玉云天嗖的一下跳出窗户。只剩下鹊公子、许微微、莫言几人面面相觑。 可是等大家跑到窗外去看,哪里还有人的影子?连玉王爷也不见了踪影。 “师傅,你真牛!”莫言捡回茶杯,忍不住对鹊公子竖起了大拇指。 “哈哈,我见窗外似乎有人影闪过,就扔个杯子诈他一下!没想到竟然被我猜中了!你说巧不巧?你就说巧不巧!”鹊公子得意地鼻孔朝天,呵呵直乐。 许微微冲他翻个白眼。等她细看窗户底下的脚印,倒是觉着小得很。 没过一会儿,玉王爷沉着脸回来,看样子是跟丢了。 许微微想着,跟丢了也能理解啊。毕竟人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熟悉地形,这甩个跟着的尾巴还不跟闹着玩似的? “让徐来带几个人在闭月馆内暗中排查,注意个子小巧、身形瘦弱之人!”王爷下令。 “个子小巧?身形瘦弱?我记得师傅六十寿辰时,我还见过师兄一回。他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一个人再怎么改变自己的容貌和身形,但身高怎么会轻易改变?恐怕这个人不是扁散人!”鹊公子一脸疑惑。 那你是没见过我们21世纪的高科技!别说是脸,身高,胖瘦,性别都能给你改喽!许微微撇撇嘴,很是不屑。 她的怪样子正好被鹊公子瞧见,他不满地问:“不知‘兵法神女’有何高见?” 得,这神女的名号都搬出来了,看来鹊公子恨得不清哪。 “嘿嘿,没有没有。不话又说回来,身高其实好变得很嘛。把腿截了去不就变低了吗?再装个义肢什么的,还能假扮个小脚穿个小鞋!这窗户底下的脚印不正好是个小脚吗?”许微微开始胡说起来。 “你是说本王连个装了义肢的残疾人都追不上吗?”玉云天的脸黑了又黑。 “哎呀,瞧我这张破嘴!哪儿敢哪儿敢!那个王爷,我和莫言去沏些茶来。”许微微见一下子惹恼了两位大神,赶忙拉了莫言快快逃走。 莫言算是服了许微微的嘴了。这若是放在平日,许微微一百个头都不够砍的!难道有了自由的身份,人就会变得意忘形,如此嚣张吗? 第七十八章 传说中的扁散人 下 等房屋之内只剩下玉云天和鹊公子二人,气氛瞬间沉闷起来。 玉王爷细想了一回,说:“刚才那人虽然个子小巧但身形矫健,绝不是身患残疾之人--倒像个孩子!” “孩子?”听到这里,鹊公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整个闭月馆内,只有冯楚楚的女儿果儿一个孩子。如果真是这个女孩,那一国圣女在自己的密室之内中毒,几日昏迷不醒,这冯楚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该不会又是针对王爷的一场阴谋? 想到这里,鹊公子猛然抬头,正对上玉王爷的一双凤眼。果然,王爷的猜想也是如此! 二人又沉默半晌,鹊公子开口,“王爷,依属下之见,先让徐来暂时监管象泉河那边的营地。我且暗中细细查看。如果真是冯楚楚的阴谋,也要找出证据不是?也许这场阴谋针对的人不是王爷您,而是那位西荣公主。毕竟目前来说,她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她若是有事,西荣国必定大乱……” 玉云天点点头,鹊公子告退而去。 闭月馆后庭靠墙的一个角落里,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正慢腾腾地整理着地上散乱的柴火。 “马二爷,东边马厩里的那两匹黑旋风,喂过了吗?”一个伙计过来问话,还不忘搭把手,帮着老人把这些柴火收拾利索。 这小伙计一边收拾一边心里嘀咕着:说来真是奇怪,这老头虽说腿脚不便,但喂马倒是积极的很,这么多年来也没出过差错。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馆主母女对这个老头还挺客气。 “你说什么‘风’?西北风?大声点,年轻人!哎,年轻的时候可得好好干哪,要不然像我一样,老了就只能喝西北风喽!”老人嘴里嘟嘟囔囔起来。 “是两匹马,黑旋风!喂草料了没有?”伙计把最后一捆柴垛好,大声说。 “哦哦,那两匹黑马呀,喂过了,喂过了!你这后生,这么大声干什么?吓我小老儿一跳!”老人转过身来,瞪了伙计两眼。 远处的小女孩看着这一幕有趣得很,不禁笑出了声。 “你没事吓唬这个老头作甚?还不快走?”小女孩哒哒哒跑了过来,冲着伙计嚷道。 “好好好,果儿小姐,我这就走这就走。”伙计忙不迭地连连后退,差点被身后刚刚垛好的柴火绊倒。 他可不想招惹这位小祖宗。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上次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见果儿长得可爱,忍不住逗弄了两句,结果不知被果儿使了什么法术,摔了个狗啃泥。最后硬是拉了好几天的肚子,一番折腾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如今看看这整个闭月馆中,哪个伙计见了她不是绕着走?今天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碰上她了呢?哎呀,还是保住小命要紧,快走快走。 这个可怜的小伙计只是听了上头吩咐,问句话而已,可最后却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闭月馆后庭的院子。 果儿见伙计跑远,看看四下无人,一只手拽过老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帮着老人拍起身上的土来。还不忘对着老人数落一番:“看你这倔老头,非得把自己弄得一身土。这才喂了马又来拾掇柴火。我问你,这活儿这么多,有干得完的时候吗?” 刚刚被唤作“马二爷”的老人知道小女孩心疼自个儿,乐得呵呵笑起来。 “小果儿莫生气啊,你看爷爷刚才演得好不好?”马二爷拉住果儿的手,柔声说道。 “演得好倒是好,可就是看着累得慌。”果儿没好气地说。 “果儿呀,你不明白哪。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这演一演呀就当是饭后消遣,图个乐呵,其中自有人生的乐趣。” 只听话音刚落,刚刚还身形佝偻的老人瞬间直起腰来,谈笑自若的脸上多了几分看透世事沧桑的睿智。 若是许微微在场,定要为这位堪称奥斯卡影帝的老人高高竖起大拇指。 可惜找见果儿,一路尾随至此的是鹊公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看上两眼。所以,刚刚那场身形佝偻瞬间腰板挺直的精彩画面没看着,要不然他一也定会赞一个“好”字! 鹊公子心下想着,这位马二爷,倒是和几天前在马厩旁跟自己撞在一起的马夫有些相像,难道这二人都是冯渊假扮的? 莫非他就是传说中擅长使毒却多年来不知所踪的大师兄扁散人? 毕竟有谁能想到,当年名震天下的绝命毒师,如今却隐居在这片茫茫沙漠里,天天喂马劈柴呢? 第七十九章 相见不如不见 虽说现在知道果儿最后找了哪个人,但鹊公子心里的疑惑依然未解。 这个老人是不是大师兄冯渊假扮暂且不提,整个闭月馆中是不是只有果儿一个孩童还有待查证。看来这几日得让许微微和莫言多在闭月馆内走动走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枣树院内一处偏僻的屋子里,纸糊的窗户里透出昏暗的烛光。 “王爷,这几日我和莫言在闭月馆各处闲逛,只听说几年前后厨原有一个徐娘子和一个伙计相好,生下了一个男孩。可孩子不到百天,一天夜里不知什么原因忽然高烧抽搐,可那时闭月馆内还没有会看病的大夫,孩子就那么夭折了。后来徐娘子也发了疯,一阵儿痴痴傻傻,一阵儿疯疯癫癫,最后被伙计带回月华城去了。”许微微悄声说。 “嗯,听说从那儿以后,闭月馆中除了冯楚楚的女儿果儿就再没有过别的孩子。更奇怪的是,那个叫果儿的女孩好像撞了邪,一直保持着当年七八岁的模样,这么些年来似乎就没长大过。”莫言接着神神秘秘地说。 “属下这几天一直悄悄跟着果儿,发现她只和闭月馆的几个人比较熟络,有厨房后庭劈柴喂马的老人马二爷,冯楚楚的马夫大刘,最西边小院里已经退下来的老账房先生王清远。不过,这几人的身份很是特殊……”说到这里,鹊公子故意顿了顿。 “快说快说,这个时候卖什么关子吗?”许微微急得真想扇他,这鹊公子是什么习惯嘛,总是说到关键的时候大喘气。 鹊公子看见不仅许微微着急得很,一旁的莫言直冲他翻白眼,连王爷也盯着他。于是他嘿嘿干笑两声,接着说:“我发现这几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所扮!你们说厉害不厉害?我都开始佩服我这位大师兄了!” “你能肯定,他就是当年的扁散人冯渊?”玉云天紧接着问。 “这次绝对不会错,有一次我趁果儿缠着冯楚楚的马夫大刘骑马的时候,偷偷翻进老账房先生的院子。发现里面竟然藏着我师门才有的医书。”鹊公子信誓旦旦地说。 许微微心里暗暗发笑,看这话说的,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谁能想到冯楚楚的马夫大刘和老账房先生王清远就是一个人呢?这些年能扮演好几个人也不露馅儿,这冯渊真的不是精神分裂症患者?那还真是个顶级的时间管理大师呢! 玉王爷和鹊公子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两人推开窗户,翻身出去,三下两下便跳上房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此时的天空,一弯下弦月像小船一样在如水的夜色中摇摇晃晃。 一眨眼的功夫,房间内就只留下许微微和莫言两人,大眼对小眼。 不用说也知道,王爷和鹊公子定是去找那扁散人冯渊,留下她俩看门。哎,这种高级别的会晤,果然得会飞檐走壁的高人才能参加。 许微微叹口气,和莫言关好门窗,吹灭蜡烛,回去睡觉了。 而此时老账房先生王清远的小院里,冯渊推开一间房门,闪身进入。他双手背在身后,在一片黑暗中静静伫立着。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开口道:“两位终于来了,在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鹊公子塞给王爷一颗百香丹,在屋顶上站起身来,纵深一跃,从房顶跳了下去。玉云天将百草丹塞入舌下,也顺着屋顶的大窟窿跳下来。 冯渊只听得“哗啦”一声,几片瓦片飞落下来,两个人影便出现在眼前。他催动内力,伸出右手,中指顺着二人的方向弹出一指甲盖的粉末。 “修罗粉?大师兄,不要刚见面就使杀招嘛。幸亏师傅他老人家给我们留了百香丹。”鹊公子连忙用手捂住口鼻,退到窗口,打开了窗户。 冯渊一听这话,心下大骇,连忙把烛台上的几根蜡烛全部点燃,这才看清屋内地上站着两个男人,靠在窗边说话的男子着一身靛青色长袍,而另一位穿一身黑色暗花锦缎深衣,长身玉立。 “你是冯冰?”冯渊迟疑地问。 “正是在下!见过大师兄!”鹊公子依着同门的礼节,上前拜了一拜。 “哦,对了,大师兄,这位是二师姐孟淑的儿子,北元国玉王府的小王爷,师傅让我下山保护他。”鹊公子给冯渊介绍玉云天。 “原来是孟师妹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哎,真是相见不如不见!没想到,我冯渊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遇到两位故人……更没想到是这种情境之下……”冯渊放下烛台,长叹一声。 玉云天愣了一下,眼前这个认亲现场着实把他弄得有点发懵。他真想对着鹊公子问候一声,难道我们不是来这里抓下毒的坏人么? 第八十章 许微微的高科技丑脸 听得扁散人说完“相见不如不见”,玉云天心中突然有所触动。是啊,本来应该彼此亲近之人,如今却几乎成了敌人,又是这样月黑风高飞檐走壁地前来相见,属实奇怪了些。 鹊公子看了看房顶的大窟窿和地上的瓦片,也有些尴尬。毕竟他俩刚刚从人家房顶上跳下来,确实有些唐突,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前几日我便察觉身后有人跟踪,只是不知什么来头。没想到是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淘气”,冯渊顿了顿,接着说:“记得很久以前的一年冬天,我回师门探望师傅,一进门便瞧见你爬到师傅身上拔他老人家的胡子……呵呵,那时候的你真小啊,有几岁来着?” “大师兄,那年我刚好四岁。就在你离开以后,师傅就给我启蒙,教我读你带回来的医书。可惜后来好久好久都没见你回来,也没有你的消息。”鹊公子回答道。 “是啊,直到师傅六十寿诞的时候,我才匆匆回去拜见他。”扁散人说完,转身去柜中又翻找出两支蜡烛点上。 他摆摆手,示意他俩坐下来。 玉云天和鹊公子围着桌子坐好,但目光很快被眼前的烛台吸引了去。因为这盏插着三只蜡烛的木头烛台竟然和那密室中的一模一样! “师兄,你听说圣女中毒的事了吗?”鹊公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扁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嗯。这烛台我当年做了两盏,毕竟哪,这成双成对的东西总是能让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那这么说来,密室中那盏烛台就出自师兄之手?能把‘一线忧思’这毒药用得这么了无痕迹,看来是普天之下非师兄莫属了!”鹊公子故意恭维说。 “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事而来。如果我说,圣女中毒不干我事,你们信吗?”扁散人看着鹊公子和玉王爷,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下换鹊公子和玉王爷吃惊了,除去“扁散人”这个名号,因着许多的亲缘关系,冯渊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人。更何况,冯渊根本用不着靠骗人来保住自己的性命。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若圣女中毒一事真不是阁下所为,那我们深夜打扰,冒犯了。明早再来拜会!”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打又打不起来,问也问不出来,不如就此作罢。玉云天便和鹊公子拱手告辞。 待两人走后,冯渊踱步窗前。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黑云已经散去,弯弯的下弦月又冒出了头,在幽深的天空中晃啊晃啊,晃得人心中一片怅然。 第二天早上,玉云天一行人用过早饭,提了些礼物,便来拜访扁散人。 这时的扁散人已经拾掇成老账房先生王清远清瘦矍铄的模样,直招呼众人用茶。 “您就是江湖传闻中销声匿迹的‘绝命毒师’?”许微微看着这个干巴巴瘦溜溜的老头,有些不敢相信。 莫言则施了一礼,乖巧地说:“见过大师伯!” “来来来,小老儿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两支簪子,凑合着用。”扁散人呵呵笑了笑,递过来两支弯月一般小巧的银簪。不一样的是,一支上面镶嵌着一颗绿松石。 许微微凑上前,接过那只有绿松石的银簪,不禁夸讲道:“弯弯的上弦月上缀着一颗圆圆的绿松石,像星星守护者月亮一样,真是别致!” 莫言接过另一只弯月簪,寻思着这簪子两头尖尖的,正好做个暗器,便顺手插入高高挽起的发髻中。 “呵呵,怎么,不怀疑小老儿我了?不要听什么‘传闻’。‘传闻’这种东西能信吗?人们呀,总是喜欢夸大其辞。往往是有一分呢,便说成三分,有三分便说成七分,久而久之,就越传越不像样了。你这‘兵法神女’的名号不就是这样来的么?”扁散人笑着说。 好家伙,敢情这位老先生都提前做好功课了,啥都知道!许微微撇撇嘴。 “那你如今是王清远老先生还是我大师兄冯渊啊?你整天这么扮来扮去的,像个假面人,累不累啊?”鹊公子忍不住嘟囔着。 “谁是假面人?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王清远是我,大刘是我,马二爷也是我。我若不拜入师门,也许就真的成了账房先生,马夫;等老了呀,真的成了喂马劈柴的老头呢!这是我的另一种人生,懂吗你?”扁散人嚷嚷着。 “这位小姑娘倒像是个真正的假面人”,扁散人绕着许微微转了一圈,啧啧称赞,“这么高超的技艺,也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许微微心中一惊,难道自己这平平无奇的面孔之下竟然还藏着一张绝世容颜不成?哈哈,想来也是如此,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我这“兵法神女”的身份嘛。 “还有请老先生赐教!”许微微赶忙鞠了一躬,上前狗腿地扶住扁散人的胳膊。 扁散人哈哈一笑,说:“小姑娘,先把这发簪戴上。这支发簪上的绿松石底下有机关,里面藏着‘三步倒’,危急关头可保你性命。另一支发簪两头尖尖,可做暗器。这可都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许微微一听,更是殷勤,忙不迭地给扁散人倒了一杯热茶,舔着脸问道:“老先生,您还收徒弟吗?” 扁散人笑而不语,让莫言倒了一盆水来,自己从怀里摸出一个绿色小瓶,往盆中撒了一些白色粉末。不一会儿,盆中原本清澈的水变得浑浊起来。扁散人取出一块棉布,蘸上盆中的液体,在许微微的眼睛四周、鼻梁周围、嘴角周围按了几圈,不消片刻,从这些地方揭下几片比纸还薄的,几乎微不可见的东西来。 许微微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皮肤不那么紧绷了。她一直以为洗了脸皮肤还紧绷绷的,是因为在沙漠里风吹日晒,皮肤缺水的原因。看来是另有玄机,不过这次扁散人总算是把她的脸给彻底清理干净了。 易容大师的房间内怎么会没有镜子呢?当莫言递过镜子的时候,许微微不由惊呆了。天哪,这也太神奇了!原本寡淡的单眼皮三角吊眼变成了明亮的双眼皮大眼睛,鼻子似乎也缩小精致了好多,人中的长度似乎也不同了,连一脸苦相稍微耷拉下垂的嘴角都微微上扬了。相比较以前的容貌,现在的自己不知漂亮了多少倍。看看这眼睛,看看这鼻子,看看这微笑唇,不是自己一直偷偷羡慕的高科技脸吗?没想到囊中羞涩的自己也能拥有,最重要的是它自然天成,活泼灵动,不是吗?许微微冲着镜子里的自己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老先生,看来是有人动了我的三庭五眼,不想让别人认出我来。”许微微说道。 难道是当初捡到自己的人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来?还是怕自己小小年纪因为容貌出众被卖入青楼?人家都是想暴富暴美,高科技整容,越整越美!自己可倒好,就这么几张薄薄的纸一样的小片片,被人脸上一糊,就弄了这么一张高科技丑脸,遮住了本来的相貌。 扁散人点点头,是谁这么煞费苦心,改动一个小姑娘的容貌呢? 第八十一章 红颜枯骨一场梦 上 许微微露出真容,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是个双眼皮高鼻梁,眼神灵动的小美人。 莫言简直比许微微还高兴。“我就说嘛,一直感觉微微的长相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嘿嘿,这下微微再也不是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啦。”女人嘛,毕竟还是在意自己容貌的。 鹊公子也连连称奇,心里埋怨师傅他老人家怎么不把这手传给自己呢。 就连玉云天看着许微微都觉着顺眼多了。难得开口说:“有劳大师伯了!”母亲孟王妃是扁散人的师妹,玉云天叫“大师伯”也算妥当。 扁散人见众人兴高采烈,接着摆出几个精致的白瓷小罐,依次给许微微抹到脸上。片刻功夫,许微微便眉如远山黛,口如含朱丹,真真的一个小美人了。 “老先生,您这宝贝东西可真多。任哪个女人到了您这儿,都能变成大美人儿。您确定不收徒弟了?”许微微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把那些瓶瓶罐罐收入囊中。 “哎,美则美矣。可红颜枯骨,到头来终究是梦一场啊。”不知哪里触动了扁散人的悲伤情绪,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这是有故事哪。许微微赶忙提来茶壶,给扁散人,玉王爷,鹊公子把茶续满,然后拉着莫言坐到一边,等着听扁散人将那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莫言看一眼自家王爷,见玉云天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茶,露出默许的表情,这才接过王爷手里的茶盏,放到桌上,挨着许微微坐好了。 “师弟,你和王爷先前问是不是我给圣女下的毒,其实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线忧思’又名‘红颜醉’,原本是我当年为她精心配置的养颜佳品。 那年我十八岁,随师傅历经千难万险,来到这茫茫大漠之中。那天艳阳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便看见了她。她明眉皓齿,能歌善舞,和我们北元国一贯小心翼翼的闺秀们截然不同。她是那么的明艳动人,那么的活力四射--再美的词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我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她,一下子就陷入了命运的安排。可她迷恋的却是我的师傅,那位心怀天下追求至理之人。你们说,一个把真理奉为一生追求的人,会停下追求的脚步,耽溺在这短暂的爱情欢愉中吗?” 讲到这里,扁散人停下来,看着众人。 许微微不等其他人做出反应,赶忙配合着摇摇头。 扁散人接着讲,“后来我随师傅离开了闭月馆,在月华城,金星城,银翼城游历一翻,考察过风土人情,了解了百姓喜怒哀乐后,南下向东,到了南诏国。直等到师傅收孟淑师妹为徒,身边又有孟将军专门派人服侍后,我便拜别了师傅,悄悄回到了闭月馆。 瑶瑶以为师傅命我回来传信,我的一片赤诚之心终究比不上师傅的只言片语。 我不气馁,我相信终有一天瑶瑶会看到我的痴情。从此之后,我在闭月馆扎下了跟。我为她种花养树,我为她刻匾写字,我为她调配养颜秘方,甚至用这些秘方在月华城开了红颜坊,相尽办法来赚钱帮她经营闭月馆。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再冰冷的石头也会被默默温情打动。后来我的一片真情终于感动了她,我们度过了一段幸福甜蜜的时光。 可人心就像是那深不可测的大海,也许一开始,我在她眼里便是师傅的替身。在我眼里,她就像一缕阳光,走到哪里,就把光和热带到哪里。可我只看到了她的快乐,以为她淡忘了过去;却始终看不到她的忧愁,以及她那无法填补的内心爱而不得的缺憾。即便是楚楚出生,她成了母亲,她也常常呆呆地坐着。我一直以为是一位母亲深情地凝望自己的孩子……也许她的心里总是不痛快的。 人在年轻的时候,不能遇上太过惊艳的人,一旦失去,那便是穷极一生的遗憾。就像师傅之于瑶瑶,瑶瑶之于我。 ‘一线忧思’本来是能使人容颜如玉,面色红润的驻颜神药,可思虑过重的人长期吸入便会精神恍惚。楚瑶的身体渐渐垮了下去,我才这知道她一直不快乐,也终于知道‘一线忧思’的毒性。 最后我把楚楚葬在我们共同建造的密室后门附近,楚楚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便怨我恨我,不想见我。从那以后,我便乔装打扮隐姓埋名,默默藏在这闭月馆中帮她打理各种事务,不想就这么消磨了三十年。” 说到这里,扁散人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柜前。 等他拉开柜门,许微微他们才瞧见一个个精致的各色小瓶,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柜中的三个隔板。 “这第一层是驻颜神药,第二层是各种解药,最下面是一些不致人性命的毒药。你们看看,能派上什么用场就拿上走,楚楚根本不用这些……”扁散人略显无奈地说。 第八十二章 红颜枯骨一场梦 下 “不行,我不同意!爷爷,你不是说,这些都是给果儿留的吗?”这时房间里突然时候跑进来一个孩子。 扁散人看见自己的宝贝外孙女跑进来,喜上眉梢。他拉住果儿,佯装生气地说:“果儿,不得无礼!这儿都是你的长辈,是爷爷同门中人。还不给客人见礼。” 果儿见爷爷生气,只好撅着嘴给众人一一施礼。玉王爷和鹊公子知道果儿是扁散人的嫡亲外孙女,先前命莫言准备了两块上好的玉佩。 果儿得了两件价值不菲的礼物,高兴起来,对着莫言也施了一礼,甜甜地叫了声“姐姐”。作为王爷的侍女,莫言一向站在主人身后,一时诧异,没反应过来。 果儿见眼前这个漂亮姐姐发愣,又叫了一声。莫言这才反应过来,拔下手上一支梅花状的银簪递到果儿手里。虽说不太贵重,不过胜在样式精巧。 到了许微微这儿,果儿眼睛一亮。“姐姐,你怎么变样了啊?我昨个看见你还不是这个样子呢。” 她刚说完便转身去拽扁散人的衣袖,“爷爷,我也要变成这样,你快教教我嘛。你以前教我的那些还没这个有用呢……” 扁散人忙哄道:“果儿莫急,这个姐姐原来就长这样,爷爷只是帮她变回原来的相貌而已。” 许微微想了想,从袖中拿出自己一直保存的“玲珑盒”,说:“果儿,这个‘玲珑盒’是唐门暗器,危急关头,你只要按下这个机关,就能射杀敌人,保你性命。你藏好了!” 果儿看着手中精致小巧的盒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爷爷,快看,这不就是你说过的唐门秘器吗?” 扁散人也凑了过来,接过盒子细细翻看,嘴里说道:“嗯,是唐门一代神童唐安安的杰作。据说唐安安做出这个‘玲珑盒’才一十二岁,之后便被族中长老一致推为唐门新一代掌门人。据说后来唐安安被人陷害,被迫离开唐门闯荡天涯。可惜在东齐国的爱上一个罪臣之女,受到了牵连,后来就下落不明了。” 难道是“月玲珑”?许微微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名字,然后看向玉云天。 玉云天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本来听得无心,但月玲珑事关华浓苑,得细细调查,从长计议。 他轻轻咳嗽一声,鹊公子心领神会,便对扁散人说有急事,要告辞离去。 莫言也起身,拍了拍许微微的肩膀,随主人离开。 许微微心领神会,留下来接着听扁散人说唐安安的事情。 “姑娘,你这个盒子从哪儿来啊?”扁散人问。 “回老先生的话,去年的时候我们在玉王府里曾抓住一个细作,这是他使出来刺杀王爷的暗器。结果春雨挡在王爷身前,中了毒针,把命给搭进去了。哦,对了,这细针上的毒好像叫‘忘忧散’,出自您之手。”许微微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前些年的确是有南诏国的人来红颜坊买过一批‘忘忧散’……看来这个细作身份不简单哪。”扁散人若有所思。 “姑娘,不知认出‘忘忧散’的是哪位大夫?可是回春堂的冯邈?”扁散人接着又问。 “欸,我记得就是回春堂的冯邈大夫。您认识他?”许微微不解,扁散人一直隐居大漠,怎么会知道庆州城里回春堂的冯邈呢? “哈哈,你有所不知,这冯邈年轻的时候曾在红颜坊做过学徒,算得上我半个徒弟呢。他感激于我,特意改姓了冯。看来这孩子当年学的本事没忘啊。”扁散人满意地点点头。 “你这冯姓还不是跟了你师傅逍遥子?我说呢,这天下会医术的怎么都姓冯哩?原来根儿在这儿呢。”许微微暗暗腹诽。 “果儿,看明白了吗?”扁散人看宝贝孙女一直鼓捣玲珑盒,半天也不吭气,于是问了一句。 “还没呢。爷爷,你先给这位姐姐把脸糊上,在这大漠里脸再好看也没用。”果儿头也不抬地说。 许微微觉得有理,开口说:“老先生,果儿说得对。现在我还不知道当初是谁,又为何将我容貌掩藏起来,但若不是这副容貌,或许我早就被卖到那勾栏瓦斯秦楼楚馆里了。古人常说‘怀璧有罪’,待我查明自己身世,再恢复相貌也不迟。”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些见识。这样也好,多少也稳妥些。”扁散人笑呵呵地忙活起来。只见他又取出一个蓝色小瓶,重新倒出些粉末,掺上水调成糊状,分别在许微微眼角那儿、鼻子周围,嘴角处又涂又捏。不一会儿,许微微的高科技丑脸又回来了。 许微微在镜子前左看右看,脸还是那张脸,样貌也还是那副样貌,只是觉得眼睛似乎比以前好看了些。 “傻丫头,那人把你的杏仁眼弄成了掉梢三角眼,我改动的力度稍微小了点。怎么样,是不是比先前的样子好看些?”扁散人略显得意。 “嗯嗯,您老人家真真是一双妙手!”许微微赶忙狗腿地端过茶来。 “姑娘,你不是问我收不收徒弟吗?看你我有缘,从明儿起你每天来我这儿学两个时辰,和果儿一起学习。待你学成之后,月华城里的红颜坊就交给你打理了。”扁散人端起许微微奉上来的茶一饮而尽,算是收徒了。 许微微倒是机灵得很,忙跪下给扁散人磕了三个响头。气氛到这儿了,不拜师就显得不礼貌了,更何况,许微微是真的想学这些保命的本领,谁让她在这乱世之中,连三脚猫的功夫也没有呢。 “爷爷,你就这么把红颜坊给她了?”果儿这时也顾不上摆弄玲珑盒了,扑过来扯住扁散人的衣袖,有些气恼地说。 “果儿,这位姐姐福泽深厚有有灵性,说不定你身上的毒,她能给你解了呢。”扁散人安慰果儿说。 “果儿中毒了?”许微微脱口而出,看果儿这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的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啊。 第八十三章 红颜坊 上 提起果儿中毒的事情,扁散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都怪我啊。当年金星城城主哈瓦那来闭月馆避难,楚楚和他日久生情、两情相悦,我也不好阻拦。只能劝说楚楚,西荣国政局动荡不安,哈瓦那乃女王王弟,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他恐怕不是良配。可是最后苦劝无果,我也只能留在闭月馆中默默守护。更没想到千防万防,果儿还是出事了。”扁散人说完,摸着果儿的头发,一脸自责。 “果儿中了什么毒?”许微微看着低头不语的果儿,心生怜惜。 “她中的是东齐国的‘赛西子’,师傅留下来的灵芝粉也只能抑制一部分毒性,所以果儿一直是七八岁的模样。这些年来我一直派人找寻解药,却久不成功。”扁散人提起这件事,就忧心忡忡。 许微微又是一愣。是什么药这么厉害?竟然能抑制人类生长激素的分泌?不过灵芝孢子粉确实有一定的解毒功效。 如此说来,果儿真是冯楚楚和金星城主所生。可是西荣国内,那么多权贵都盯着金星城城主夫人的位置,可他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无权无势的江湖儿女冯楚楚?难道是为了红颜坊? “师傅,谁还知道您是红颜坊的幕后主人?”许微微紧接着问。 “我一直都是以王清远,大刘,马二爷的身份出现,应该不会有别人知道……你的意思是……”扁散人欲言又止。 “对啊,师傅,您想一想,这王清远是闭月馆的账房先生,大刘是楚楚美人的马夫,连马二爷都是闭月馆后庭的老伙计,您说有心人可不是要猜测,楚楚美人就是红颜坊的背后老板呢?”许微微一语点破。 “哎呀,我真真是聪明人办蠢事啊……我这还易什么容,这不是自欺欺人,害了楚楚吗?”扁散人懊恼得不行。 “哎呀,爷爷,行了行了,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说明明是外公,非要我喊爷爷,这不还是你自欺欺人吗?是破绽,总会给有心人找出来的。”果儿倒是豁达得很。 “这位姐姐,我这解毒的事可就指望你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做个小屁孩!走了啊,回见!”说完,果儿拿着一包礼物,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哎,这傻孩子哪儿知道,有多少人想一辈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屁孩呢,却是痴人说梦! 许微微和扁散人闲话几句,说好第二天上午再来学习,就回了枣树院。 这大半天的,信息量确实有点大。许微微躺在床上,一个人细细琢磨一会儿,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莫言回来推醒她,才发现天都快黑了,才后知后觉中午饭还没吃呢。 王爷和鹊公子还没回来,许微微和莫言对付着吃了口晚饭,点了蜡烛,守着这一点点昏暗的烛光,等着王爷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玉云天踏着夜色归来。他轻轻推开房门,看见摇摇晃晃的烛光下,许微微和莫言趴在桌子上,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酣睡着。 他愣了愣,一挥手,不知从哪儿闪进两个着黑色夜行衣的死士。吩咐几句,黑衣人解下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两位姑娘身上,退了出去。 玉云天慢慢坐下来,看着眼前两个熟睡的姑娘,心里一种说不出的亲切。莫言是打小就在玉林铁甲军据点训练过的,是最忠诚的卫士。许微微虽然身份不明,做事乖张,但也没有二心。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这两人跟在身边吵吵闹闹,也不知不觉对她们宽容了许多。对他来说,这风风雨雨一路走来,许微微和莫言不仅仅是自己的侍女,准确来说,应该是相濡以沫的家人。 在北元国,危机重重处处险恶,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身边之人,他严以律己,不得不戴着面具,处处周旋。离开了北元国,这一路上他不用带着面具过活,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自在。他也不知自己出走西荣国的选择是对是错,但为了玉王府的荣耀,自己身上的责任和重担又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毕竟,杀回北元国,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才是玉云天最终想要的结局。于是在这种自我矛盾中,在这种精神焦虑中,他阴晴不定,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在闭月馆的这段时间里,他重新审视了自己。无论出走西荣国的选择是对是错,既然事已至此,他只能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誓死追随的玉林铁甲军战士,和身边日日忙碌的许微微、莫言,还有年少成名的鹊公子,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自己又为何自怨自艾,担心前途未卜呢?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困苦,有了这些人的支持,还愁不能实现自己的夙愿吗? 想到这里,玉云天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弦月,他不禁想起了不知流落何方的亲人。 父王,母后,你们看见了吗?在这沉默的日子里,我忍受着孤独,承受着煎熬,一步一步向前。任何人任何是事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步伐!只要我坚持到底,就一定会成功,对吗?父王,母后,等着我,即使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们! 第八十四章 红颜坊 下 拂晓时分,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待许微微和莫言醒来,才发觉脖子和胳膊都酸痛不已。原来她们俩竟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 拾起掉在地上的黑色披风,许微微正想询问,却看见莫言直对她摆手。她抬起头,这才看见看见王爷一只手拄着脑袋,坐在椅上睡得正熟。 这玉王爷,回来不躺床上睡去,干嘛来受这份罪?许微微暗自腹诽。 而莫言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暖流,她摆摆手,示意许微微出来。她知道枣树院内有玉林军死士暗中保护,这黑色披风定是王爷让他们盖上的。于是她把黑色披风挂在枣树上,一会儿自然有人取走。 看着莫言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显出的一丝红晕,许微微心里暗暗奇怪,这丫头,不会喜欢上什么人了?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在这人烟稀少的蛮荒之地,她能喜欢上谁呢?鹊公子是她师傅,扁散人又大他许多,徐来又是个愣头青……照莫言的眼光,不应该呀。难道,她喜欢的人是玉云天? 作为一起经过风风雨雨的好姐妹,她开始为莫言担心起来。 虽说许微微从看见玉云天的那一刻起,就将其视为男神。除去他高贵的身份,以一个普通男人的角度来评价的话,玉云天英俊挺拔气度不凡,有抱负有担当,能忍辱负重,是个干大事的人!可他心里有太多的国仇家恨,太多的山河故人,心里面又能给自己、为伴侣留多少地方呢? 喜欢上这样的人,注定这一生要和他风雨同舟并肩作战,注定这一生要和他一同去面对世间的坎坎坷坷,注定这一生要同他一起去面对人间的疾风暴雨……莫言,你准备好了吗? 这一路西奔,王爷虽说很少言语,但许微微能隐隐察觉出他心中对未来对前途的迷茫。毕竟对于一个精彩绝伦之人来说,重塑自我的过程尤为痛苦。不过只要内心足够强大,只要迈过这道坎儿,往后余生,皆是坦途! 许微微没出息地想着,她只想过小国寡民小富即安的日子。她愿意追随玉云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她更想要的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的岁月静好。 也许只有像莫言一样,仰望他,崇拜他,热爱他,不惜牺牲一切代价追随他,才能赢得最后和他站在一起的资格。 许微微看着莫言离去的背影,默默祝福她:莫言,希望你一路披荆斩棘,跨越身份和地位的差距,最终得偿所愿! 等鹊公子从外面匆匆忙忙赶回枣树院时,许微微都跟着扁散人学了好几天的课程了。这些不好辨认的文字就算了,光是各种药的名称药性就让人头疼。让人高兴的是,这次鹊公子带回了红颜坊的消息。 “都说人生苦短,而女人的花期则是短之又短。多少女人二八年华都是明眉皓齿的美人,可是成了亲生了孩子,还不到三十岁就经受了岁月的摧残,容颜憔悴,人老珠黄。月华城中各个贵女命妇只能暗自神伤。就在那时,红颜坊横空出世……”鹊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学的毛病,讲一件事情弄得跟说书似的。 “这月华城中的红颜坊,苦心经营三十年,规模大的很。一楼是各种胭脂水粉,二楼有绫罗绸缎制作的华服,各种头面首饰,三楼才是各种驻颜神药,据说月华城中贵妇趋之若鹜,皆是价高者得!啧啧,这一年可不少赚钱。”说到这里,鹊公子又悄悄压低了声音道,“这红颜坊暗中还贩卖消息,流通毒药,走私军械,我这大师兄,胆子可肥得很哪。” “这红颜坊这么排场?啊哈哈哈,以后归我了!”许微微听鹊公子说完,得意得大声笑起来。 “你是说,冯渊把红颜坊给你了?”鹊公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说交给我打理……”许微微回答。 “傻瓜!交给你打理而已,还不是要你白白帮他做事?你也不想一想,他能有这么大方?平白无故地把这么大一份产业给了你这个便宜徒弟?”鹊公子嘲笑许微微。 许微微这下反应过来了,白让我干活可不行!作为21世纪熟读《劳动法》的打工人,许微微这儿就没有无偿供人驱使的概念。 既然她还跟着扁散人学习,按理说多多少少也得交点学费。那就到时候少挣点。可扁散人为什么不让冯楚楚接管红颜坊呢? 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许微微给鹊公子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有华浓苑的消息吗?”玉云天问鹊公子。既然红颜坊也贩卖情报消息,那肯定有华浓苑的影子。 “我在月华城中找到一处华浓苑的据点,已经放出风儿去,让好好调查月玲珑的底细。”说到这儿,鹊公子正儿八经起来。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王爷,我回来的路上,看见许多人拖家带口,赶着马车,牵着骆驼朝往闭月馆方向赶来,出什么事了吗?” 听到这儿,众人不禁疑惑。 闭月馆外有奉玛莎为圣女的信众驻扎,倒是有所耳闻。怎么人还越来越多了呢? 等众人登上闭月馆二楼的了望台,才发现门外的空地上,一路沿着远处的河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撑起了一顶顶五颜六色的帐篷。甚至有一脸虔诚的信民朝着闭月馆的方向拜倒,朝拜着心中的圣女。 第八十五章 朝拜的人们 天哪,西荣国的百姓都这么疯狂的吗?他们若是知道圣女玛莎中毒的消息,岂不是要把闭月馆内的人都给生吞活剥了? 许微微他们这才想起中毒的圣女来,不知这“一线忧思”的毒最后到底解了没有? 玛莎不会给毒死了? 众人盯着鹊公子,眼神里意味不明,都心下暗自揣测。 “哎呀,那圣女早没事了!这些天冯楚楚一直照看着她,不会有事的。”鹊公子赶紧解释。 玉云天收回目光,转身下楼,快速向密室方向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一起来到了密室之中。 只见玛莎带着一幅遮了半边脸的白色面纱,低着头端坐在桌前。原来桌子上放着的木制烛台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银质的。 冯楚楚与众人见过礼后,让侍女被看准备茶水。 等玉云天坐定后,鹊公子上前说了闭月馆附近信众活动频繁的事情。 玛莎抬起头来,轻轻说道:“玛莎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各位不必担心,闭月馆外的百姓都是我的信徒,他们受我感召而来……” “西荣百姓忍受权贵欺压多年,他们受我感化,渴望内心平静和精神富足。各位,不妨让他们在此地尽情挥洒自己的汗水,让他们为自己奔波,让他们为自己劳作……” “我愿意为自己的信徒祈祷,希望他们在这里建造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 这一番话说完,玉云天他们对这位曾命悬一线的圣女,不由刮目相看。第一次觉得这玛莎有圣女的耀眼光环,有感召人心的力量。 “不受欺压”,“不被奴役”,这是这个时代的神棍能说出来的词儿?玛莎该不会在中毒昏迷的时候被人夺舍掉包了?许微微心里直犯嘀咕。 这个世道,哪里没有欺压,哪里没有奴役?放眼望去,整个西荣国内,除了王权贵族,剩下的只有少数拥有自由身份的百姓,大多数都是一半奴仆身份的贱民。他们像奴隶一样整天放牧耕作,屠宰牲畜,住修房筑城,采集纺织,到最后却要依附于主人生存。 若是贱民们都聚集于此,那些权贵的田地无人耕作,牛羊无人畜养,离这儿最近的银翼城第一个就不会善罢甘休。更不用说金星、月华和荣昌那些城邦了。恐怕将来的日子不跟太平啊。 玛莎抬头,声音悠悠传来。“我只是想,作为万千民众的信仰,我应该给他们一点点希望。从前我从没行使过我的特权,没有给过任何一位信徒自由。我想这个世上总有这样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地方,那一定是人人能安居乐业的所在。” “如果没有,不如让他们在这里建上一个。若是成了也算是对这些信徒的交待,若是不成,也能说明我这个圣女只是个傀儡,不值得他们崇拜信仰,也能让他们睁开被蒙蔽已久的双眼,好好看清这个世道。” 说到这里,玛莎苦笑着,一脸无奈。 “我知道,我只是个普通人空有‘圣女’的名头,不是什么法力无边的神仙。即是人,活着总要做一些纵使粉身碎骨也不后悔的事情……如若不然,怎么算来这世上走过一遭呢?”玛莎又接着说。 冯楚楚觉着圣女是不是发疯了,要说这些怪诞的话。 “圣女,您在说什么不受奴役,不被欺压?您只需听女王和国师的话,安心静养便好。如今扯出这些话来,是要和女王作对吗?” 西荣国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前去朝拜圣女,当面得到圣女的宽恕,这个人就能拥有自由的身份。无论他是牢里十恶不赦的坏人,还是身份卑微低贱的奴隶。这也是当初为了能提高圣女的地位,和原来的宗教相抗衡,女王和国师默许了的。以至于后来信奉圣女的越来越多,原来的宗教信仰逐渐式微。 等玉云天一行人默默出了密室,来到闭月馆外,再去看那些干劲十足,热火朝天的信徒时,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圣女刚才那一番话的意义。 尽管眼前的人们忙忙碌碌,大多衣衫褴褛面露菜色,有的推着独轮车,有的抬着木头,有的牵着驼峰上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骆驼,但他们都一个一个点头施礼,热情地招呼着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许是他们觉得很快就能得到圣女的宽恕,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许微微看着身边走过的一个个信徒,他们始终保持卑微,眼神里却透露出一股平和坚定的力量。也许刚才玛莎说的话是对的,有了这些众多的信徒,这里终将建立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 第八十六章 一碗羊汤 “雁来红”的匾额又重新挂在了枣树院的门上,倒是为这无趣的大漠生活增添了几分情致。 这日清晨,扁散人早早出了闭月馆。许微微倒也觉得清闲,反正去他那里辨认药材,也不过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大多时候还是和果儿混在一起玩闹。 难得的是,现在玉云天越来越和气了,也不拘束着许微微。她便跟着玉云天,趁还没入月华城的功夫,把闭月馆周围的地方逛了个遍。 两个月下来,这些沙漠草原,河流沼泽,一排排的沙柳,望不到边的胡杨林,沉默的骆驼,奔驰的骏马,嘈杂的羊群,一切的一切给她带来了新奇的感受,她甚至觉得似乎处处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而正如玛莎所言,从象泉河到闭月馆的的方向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建筑。有信徒搭好的帐篷屋舍,有一层层垒起来的高高祭台,甚至还有信徒在聚集地的外围筑起了工事,修建起了了围墙。红颜坊也早早地派人在围墙内展开贸易,交换物品,互通有无。 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沉醉在这自由热烈的气氛中,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若是能长长久久地在这自由的土地上热烈的活着,那该是怎样一种幸福的生活! “王爷,前面有个卖羊汤胡饼的小店,听说味道还不错呢,咱去尝尝!”就在许微微愣神的功夫,鹊公子招呼起众人去喝羊汤吃胡饼了。 玉云天见卖羊汤的帐篷不远,点了点头。于是不一会儿,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挤进了路旁的帐篷里。 只见帐篷的火坑上坐着一口大锅,锅里奶白色的羊汤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香味在空气中氤氲散开,把大家伙儿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好香啊。”莫言忍不住出口赞道。 “多谢姑娘夸奖!各位官爷快进来坐。小多吉,舀上汤来。”一位包着头发,慈眉善目的婆婆过来招呼客人。 而那个叫小多吉的男孩手脚麻利,一会儿的功夫就给玉云天、鹊公子、莫言和许微微盛好了羊汤,又抓了一大盘胡饼端过来。 “小多吉,你几岁了?”看着小男孩黑亮亮的眼睛,许微微忍不住逗他。 “八岁了,阿姊。”小多吉回了问题,礼貌地退下,到帐篷外面玩去了。 “真好喝,这羊汤喝下去身上都感觉暖洋洋的,莫不是里面加了胡椒粉?”许微微忍不住说。 她听扁散人说,这胡椒是银翼城的特产,一般只供贵人享用,在这里出现是不是不应该? 许微微心下狐疑,不由看了看玉云天。 玉云天眉头一皱,和抬起头的鹊公子交换了个眼神。 鹊公子心领神会,问到:“老人家,这羊汤喝着真是又暖又香。您从哪儿来啊?” “看各位衣着打扮,不像是我们西荣国的人。不瞒各位,我们一家原是银翼城中的贱民,出城来这儿朝拜月华圣女。只是迟迟见不上圣女,便找了个地方落脚。这儿不用天天挨打受欺负,摆个这卖羊汤胡饼的小摊,也不用交各种苛捐杂税,美着呢。等这祭月台筑成,朝拜了圣女,圣女就会给我们一家自由的身份了。”老婆婆说完,咧着嘴笑了。 “我们身份低贱,实在是不想让小多吉天天挨打受骂,卑贱的过活。看那些拼命干活的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说完,老婆婆抹了抹眼角。 许微微他们顺着老婆婆指的方向看去,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男人扛着石头,低着头拼着命地往前挪动。他们看上去不很壮实,有几个甚至称得上瘦弱,他们灰尘满面,衣衫褴褛,看上去像各处逃来的难民,但眼神里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坚定。旁边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看,小多吉就混在这些孩子中间。 西荣国女王默许,能当面被圣女恕免之人即可获得自由平民的身份,不必依附于哪位贵族做其奴隶,这也是圣女玛莎倍受信徒拥护的一个原因。 许微微是能够共情这些人的,他们生来身份低微,只能默默忍受贵人的压迫和欺凌。人生短短几十载,忍一忍也就过了。可是谁能忍受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子子孙孙都在这种无休无止的屈辱的生活里阴暗爬行? 老婆婆的一席话倒是让玉云天听进去了。以往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一出生便身份高贵,身边伺候的奴仆众多,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人分三六九等。即便拥有自由身份的庶民又怎样?他见过不少纨绔子弟,在北元国庆州府繁华的大街上,撞倒了行人,撞坏了摊位,心情好了赔钱了事,心情不好便抓住那倒霉的家伙揍上几拳踢上几脚,最后也相安无事。当年自己也是少年儿郎,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当日不觉有他,如今想来却是惭愧地紧。 后来,父王母妃的相继离开,春雨因他而死,许许多多誓死追随他的忠臣义士折在了北元国,他无法淡而处之。他是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帝位,可不想众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牺牲。死去的这些将士们中间,是不是也有原本身份低微的贱民呢? 玉云天忍不住抬眸望向那汹涌的人群,第一次真真切切觉得,这些人即使身份卑贱,命如蝼蚁,也顽强地活着。 第八十七章 野草的呐喊 正当众人愣神之际,不知从哪儿冲出一群嘴里呜呜呀呀大声呵斥的骑兵,为首的长官身着银色铠甲,举着手中的马鞭朝着人群不停的挥舞。 “小多吉,小多吉!”老婆婆着急地喊着孙子的名字。 小多吉听到婆婆的声音,正回过身的功夫,马鞭就落了下来。 玉云天起身,踩着鹊公子的肩膀纵身一跃,在空中腾挪几下,揪住小多吉的领口,一翻身堪堪躲过马鞭。 “尔等何人?为何对无辜之人下手?”玉云天厉声喝问。 “我们奉银翼城城主之命,前来捉拿逃奴,与你何干?”手执马鞭的人也不示弱。 “你怎知晓他们是银翼城出来的逃奴?”眨眼间,许微微,莫言和鹊公子也飞奔而来。莫言连忙出声询问。 “我们得到线报,这里有人出售加了胡椒粉的羊汤,这可是只有我们银翼城贵人才能享用的东西,这不是银翼城的逃奴是什么?”执着马鞭的人大声反问。 “官爷,我们不是逃奴。我们来朝拜圣女,可月华圣女迟迟不现身,才耽搁了回城的时间。求官爷放过我们。”赶来的婆婆把小多吉紧紧搂在怀里,为自己辩解着。 “就是,我们不是逃奴。” “是啊,只要登记就能随时朝拜圣女,也是女王允许的。” “把我们当银翼城的逃奴抓回去,还有活路吗?”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愤怒的神色。 “你们这些贱民,一月不回银翼城即是逃奴。还敢在外面做起胡椒羊汤的买卖?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执着马鞭的的人说完,又舞起手中的鞭子,朝人群甩来。 围观的人们立马纷纷躲闪,生怕挨了这一鞭子。毕竟瞧这位爷咬牙切齿的劲儿,这一鞭子下去,怕是要皮开肉绽了。 玉云天一个眼神示意,鹊公子上前攥住那人的手腕,任那人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也抽脱不了。剩下的几个骑兵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们看见鹊公子制住了官兵,又重新聚集起来,大声喊道:“我们要朝拜圣女!我们要朝拜圣女!” “对,我们不想做贱民,我们不要做奴隶!” “我们不做贱民,任人欺凌!” “我们不做奴隶,回了银翼城还有命活吗?” 任谁也没想到,平时如蝼蚁一般苟活的人们也有这样爆发的时刻。 平日里他们如野草般活着,无论狂风骤雨还是寒风凛冽,他们都逆来顺受,顽强坚忍。没想到,野草也有这么高声呐喊的一天! 玉云天被这呐喊声震撼,他终于意识到该做些什么了。 他迈出一步,起身抱拳,朗声说到:“各位莫要怪罪!你回去禀告银翼城城主,北元国玉云天不日定去府上拜访!” “北元国的人?北元国的人在这里做甚?”骑兵首领很是不解。 “咳咳咳,”玉云天干咳几声,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千里迢迢,上赶着给人家公主做驸马来了。 许微微正要搭腔,鹊公子回了一句,“这国家之间的大事,还能事事都告诉你了?” 这位身着银色铠甲的官爷自觉失言,看了玉云天几眼,觉得这人武力值肯定在自己之上,真打起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说不定还会丢了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的脸,回去被狠狠责罚。不如先回城,禀告城主,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收回马鞭,放下狠话:“你们这些贱民,都给我等着!”便双腿勒紧马肚,头也不回地跑了。后面的几个骑兵也紧随其后,匆匆离开。 “他们被吓跑了!” “他们被吓跑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欢呼。 马蹄声渐行渐远,人们回过身来就要对玉云天行跪拜大礼。 玉云天赶忙扶住前面的老婆婆,大声说:“老人家,各位不必行此大礼,在下受之有愧!” 大家这才纷纷起身,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今日多亏几位,要不然我们都要被一条绳子系住,牵回城去。” “是呀,被认出是银翼城的,都得按逃奴对待,免不了要挨上十几鞭子,半条命都搭进去。” “不是银翼城的,就会被送到奴隶市场上,转卖到各个城邦,妻离子散啊。” 正当玉云天几人不知所措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我看大家还是赶快干活,争取在下次月圆之时,筑好祭月台,月华圣女就会出现了。” “对,对,赶快干活。” 刚才还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瞬间散开,一大半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呼哧呼哧地干活去了。许微微几人一时也愣在原地。 “几位恩人,你们不要在这儿站着了,快回来多喝几碗羊汤来!”老婆婆见几人发呆,赶忙上前招呼着。 而机灵的小多吉,早早跑回了帐篷,又添好了羊汤,端上了胡饼。 第八十七章 野草的呐喊 正当众人愣神之际,不知从哪儿冲出一群嘴里呜呜呀呀大声呵斥的骑兵,为首的长官身着银色铠甲,举着手中的马鞭朝着人群不停的挥舞。 “小多吉,小多吉!”老婆婆着急地喊着孙子的名字。 小多吉听到婆婆的声音,正回过身的功夫,马鞭就落了下来。 玉云天起身,踩着鹊公子的肩膀纵身一跃,在空中腾挪几下,揪住小多吉的领口,一翻身堪堪躲过马鞭。 “尔等何人?为何对无辜之人下手?”玉云天厉声喝问。 “我们奉银翼城城主之命,前来捉拿逃奴,与你何干?”手执马鞭的人也不示弱。 “你怎知晓他们是银翼城出来的逃奴?”眨眼间,许微微,莫言和鹊公子也飞奔而来。莫言连忙出声询问。 “我们得到线报,这里有人出售加了胡椒粉的羊汤,这可是只有我们银翼城贵人才能享用的东西,这不是银翼城的逃奴是什么?”执着马鞭的人大声反问。 “官爷,我们不是逃奴。我们来朝拜圣女,可月华圣女迟迟不现身,才耽搁了回城的时间。求官爷放过我们。”赶来的婆婆把小多吉紧紧搂在怀里,为自己辩解着。 “就是,我们不是逃奴。” “是啊,只要登记就能随时朝拜圣女,也是女王允许的。” “把我们当银翼城的逃奴抓回去,还有活路吗?”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愤怒的神色。 “你们这些贱民,一月不回银翼城即是逃奴。还敢在外面做起胡椒羊汤的买卖?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执着马鞭的的人说完,又舞起手中的鞭子,朝人群甩来。 围观的人们立马纷纷躲闪,生怕挨了这一鞭子。毕竟瞧这位爷咬牙切齿的劲儿,这一鞭子下去,怕是要皮开肉绽了。 玉云天一个眼神示意,鹊公子上前攥住那人的手腕,任那人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也抽脱不了。剩下的几个骑兵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们看见鹊公子制住了官兵,又重新聚集起来,大声喊道:“我们要朝拜圣女!我们要朝拜圣女!” “对,我们不想做贱民,我们不要做奴隶!” “我们不做贱民,任人欺凌!” “我们不做奴隶,回了银翼城还有命活吗?” 任谁也没想到,平时如蝼蚁一般苟活的人们也有这样爆发的时刻。 平日里他们如野草般活着,无论狂风骤雨还是寒风凛冽,他们都逆来顺受,顽强坚忍。没想到,野草也有这么高声呐喊的一天! 玉云天被这呐喊声震撼,他终于意识到该做些什么了。 他迈出一步,起身抱拳,朗声说到:“各位莫要怪罪!你回去禀告银翼城城主,北元国玉云天不日定去府上拜访!” “北元国的人?北元国的人在这里做甚?”骑兵首领很是不解。 “咳咳咳,”玉云天干咳几声,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千里迢迢,上赶着给人家公主做驸马来了。 许微微正要搭腔,鹊公子回了一句,“这国家之间的大事,还能事事都告诉你了?” 这位身着银色铠甲的官爷自觉失言,看了玉云天几眼,觉得这人武力值肯定在自己之上,真打起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说不定还会丢了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的脸,回去被狠狠责罚。不如先回城,禀告城主,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收回马鞭,放下狠话:“你们这些贱民,都给我等着!”便双腿勒紧马肚,头也不回地跑了。后面的几个骑兵也紧随其后,匆匆离开。 “他们被吓跑了!” “他们被吓跑了!” 人群中传出一阵欢呼。 马蹄声渐行渐远,人们回过身来就要对玉云天行跪拜大礼。 玉云天赶忙扶住前面的老婆婆,大声说:“老人家,各位不必行此大礼,在下受之有愧!” 大家这才纷纷起身,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今日多亏几位,要不然我们都要被一条绳子系住,牵回城去。” “是呀,被认出是银翼城的,都得按逃奴对待,免不了要挨上十几鞭子,半条命都搭进去。” “不是银翼城的,就会被送到奴隶市场上,转卖到各个城邦,妻离子散啊。” 正当玉云天几人不知所措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了一句:“我看大家还是赶快干活,争取在下次月圆之时,筑好祭月台,月华圣女就会出现了。” “对,对,赶快干活。” 刚才还聚集在一起的人群瞬间散开,一大半人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呼哧呼哧地干活去了。许微微几人一时也愣在原地。 “几位恩人,你们不要在这儿站着了,快回来多喝几碗羊汤来!”老婆婆见几人发呆,赶忙上前招呼着。 而机灵的小多吉,早早跑回了帐篷,又添好了羊汤,端上了胡饼。 第八十八章 孤城寒角韵悠扬 夜风渐起,一弯弦月倒挂在天空,为这大漠苍茫的夜景增添了几分静谧之美。 闭月馆的一处角楼上,一个人影长身伫立。 长久的静默之后,一阵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睡意朦胧中,一曲《折杨柳》唤起了许微微心中的乡愁。她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天空那弯月亮,想着不知何时能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尽管那是多么遥远的未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乐音婉转,久久地飘荡在闭月馆的上空,不知多少思乡的人儿正痴痴听着笛声的倾诉。 “微微,你说这笛声听得怎让人越发惆怅呢?”莫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问。 许微微摆摆手,轻轻叹口气,没说话。 虽说这段时间,玉云天看上去和气了许多,可碍于身份,许微微在她跟前是说不上话的。毕竟心腹有莫言,帮手有鹊公子,再不济还有徐来他们。许微微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个外人,玉云天对她始终有戒备之心。她不像莫言和末末她们,对玉云天有绝对的忠诚和信任。她更不能像莫言她们,把玉云天当作生命里的一束光,仰慕他追随他,为他生为他死,她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如果真有一天能到东齐国,城外的墨池可能就隐藏着是她来到异世界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帮玉云天得到西荣国的助力。 孤城寒角,倚靠在角楼上的人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微微提了一盏灯笼,踩着细微的灯光,来到角楼上。 “王爷,您是不是在担心银翼城的事情?”许微微在玉云天身后站了许久,开口问道。 玉云天转身,透过昏黄微弱的光,他看到角楼的入口处,隐隐约约站了一个瘦瘦的身影。听声音应该是许微微。他有些诧异,鹊公子去银翼城打探虚实,莫言没有自己的准许,是不会跟过来的。这个“兵法神女”许微微能来这里找他,倒是意料之外。 他看了一眼还在角落里昏睡的闭月馆伙计,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也不全是。” 许微微看他不上道,真想冲他翻个白眼。 “王爷,那圣女玛莎说过,她想在闭月馆周围建立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西荣国内,圣女信徒众多,只怕闭月馆周围的人们越聚越多,不出三月,闭月城必成。” “建城容易,未必守得!”玉云天沉声说道。 “王爷,您手下的玉林铁甲军守得住!”许微微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 “你想让我盘踞于此,借势东山再起?”玉云天猛地看向许微微,他一下子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是,王爷您想想,普天之下,哪里有不受欺压不被奴役之所?消息一旦传播出去,闭月城便是天下百姓向往的乐土,定会争相前来投奔。王爷守住闭月城,一旦举事,还怕天下人不云集响应吗?” 许微微把话说完,看了看玉云天,便悄悄退后几步,下了角楼。 玉云天低头沉吟片刻,正想张嘴询问,却发现许微微不见了踪影。 若是按许微微的说法,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君,那天下支持自己复位的就不只是北元国的旧部,怕是这整个天下都将卷起一阵狂风暴雨,冲击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权贵们!他们一定想不到,曾近肆意践踏的贱民奴仆,也会有一天想着逃出牢笼,去过自由自由的日子。 看到时候谁敢阻拦?他们怕是不知道,光逃出牢笼还不够,砸破牢笼更有效! 想到这儿,玉云天对那一天倒是急不可待了。如果北元国的帝位不属于我,那么砸碎了又何妨?还政于民,青史留名,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不知何时,天色将明,闭月馆的上空一片云雾凄清,角楼之上挂着几点寥落的残星。 昏睡一夜的伙计猛然惊醒,伸了伸拦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天快亮了,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第八十八章 孤城寒角韵悠扬 夜风渐起,一弯弦月倒挂在天空,为这大漠苍茫的夜景增添了几分静谧之美。 闭月馆的一处角楼上,一个人影长身伫立。 长久的静默之后,一阵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睡意朦胧中,一曲《折杨柳》唤起了许微微心中的乡愁。她起身推开窗户,望着天空那弯月亮,想着不知何时能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乡,尽管那是多么遥远的未来。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乐音婉转,久久地飘荡在闭月馆的上空,不知多少思乡的人儿正痴痴听着笛声的倾诉。 “微微,你说这笛声听得怎让人越发惆怅呢?”莫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问。 许微微摆摆手,轻轻叹口气,没说话。 虽说这段时间,玉云天看上去和气了许多,可碍于身份,许微微在她跟前是说不上话的。毕竟心腹有莫言,帮手有鹊公子,再不济还有徐来他们。许微微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个外人,玉云天对她始终有戒备之心。她不像莫言和末末她们,对玉云天有绝对的忠诚和信任。她更不能像莫言她们,把玉云天当作生命里的一束光,仰慕他追随他,为他生为他死,她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如果真有一天能到东齐国,城外的墨池可能就隐藏着是她来到异世界的秘密。 当务之急,是帮玉云天得到西荣国的助力。 孤城寒角,倚靠在角楼上的人注视着远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微微提了一盏灯笼,踩着细微的灯光,来到角楼上。 “王爷,您是不是在担心银翼城的事情?”许微微在玉云天身后站了许久,开口问道。 玉云天转身,透过昏黄微弱的光,他看到角楼的入口处,隐隐约约站了一个瘦瘦的身影。听声音应该是许微微。他有些诧异,鹊公子去银翼城打探虚实,莫言没有自己的准许,是不会跟过来的。这个“兵法神女”许微微能来这里找他,倒是意料之外。 他看了一眼还在角落里昏睡的闭月馆伙计,慢悠悠地回了一句“也不全是。” 许微微看他不上道,真想冲他翻个白眼。 “王爷,那圣女玛莎说过,她想在闭月馆周围建立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西荣国内,圣女信徒众多,只怕闭月馆周围的人们越聚越多,不出三月,闭月城必成。” “建城容易,未必守得!”玉云天沉声说道。 “王爷,您手下的玉林铁甲军守得住!”许微微走近几步,压低了声音说。 “你想让我盘踞于此,借势东山再起?”玉云天猛地看向许微微,他一下子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是,王爷您想想,普天之下,哪里有不受欺压不被奴役之所?消息一旦传播出去,闭月城便是天下百姓向往的乐土,定会争相前来投奔。王爷守住闭月城,一旦举事,还怕天下人不云集响应吗?” 许微微把话说完,看了看玉云天,便悄悄退后几步,下了角楼。 玉云天低头沉吟片刻,正想张嘴询问,却发现许微微不见了踪影。 若是按许微微的说法,兴仁义之师,伐无道之君,那天下支持自己复位的就不只是北元国的旧部,怕是这整个天下都将卷起一阵狂风暴雨,冲击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权贵们!他们一定想不到,曾近肆意践踏的贱民奴仆,也会有一天想着逃出牢笼,去过自由自由的日子。 看到时候谁敢阻拦?他们怕是不知道,光逃出牢笼还不够,砸破牢笼更有效! 想到这儿,玉云天对那一天倒是急不可待了。如果北元国的帝位不属于我,那么砸碎了又何妨?还政于民,青史留名,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上一遭! 不知何时,天色将明,闭月馆的上空一片云雾凄清,角楼之上挂着几点寥落的残星。 昏睡一夜的伙计猛然惊醒,伸了伸拦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天快亮了,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第八十九章 克拉克盖博,这迷人的大叔 跨出沙漠,穿过茂密胡杨林,许微微一行人沿着象泉河一路向东。 只见碧空如洗,初秋的草原依然被绿色笼罩。再往前,广袤的原野,微风轻抚下的林木呈现出黄绿交替的色彩,象泉河水静静地流淌,直到投入和康巴湖的怀抱。 许是好久没有见过如此壮美的景色,许微微和莫言这一路上显得有些欢呼雀跃。如果不是鹊公子拦着,她俩都想去湖里捞几条鱼了。 绕过康巴湖,一座城池拔地而起,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银翼城了。 玉云天几人下马,施礼。 “北元国玉王府玉云天前来拜会城主,叨扰了!” 许微微抬头便瞧见一位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深褐色卷曲的头发,迷人的褐色眼睛,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材,还有性感的小胡子。 天哪,好像《乱世佳人》里的饰演白瑞德的克拉克盖博,这迷人的大叔!许微微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低头敛目。若不是因为身份有别,许微微真想冲上去眨着星星眼多看上一会儿。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美丽的草原,无论夏日的翠绿还是秋日的金黄,都是非常美丽的画卷!”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客人。 寒暄过后,玉云天提起前日在闭月馆之事,阿密特摆摆手,说:“区区几个逃奴,不足挂齿。早就听闻玉王爷文韬武略,精彩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云天笑道:“哪里,哪里,城主过奖了。” “不知王爷可否有兴趣移驾校场,和我们的勇士切磋一下?”阿密特一抬手,身后站出几位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玉云天四人。 许微微忍不住翻个白眼,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我们就四个人,还有俩小姑娘,怎么比?这不是下马威吗? 玉云天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校场内,银翼城城主阿密特坐在首位,八个彪形大汉身后站成一排。 玉云天一个眼神,鹊公子纵身一跃,轻飘飘踩在了校场正中央,左手一甩衣摆,右手往上托起,说:“请!” 只见八个彪形大汉瞬间围拢上来,有肩并肩,头低头把鹊公子围城一圈,嘴里还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话。 鹊公子丝毫不惧,虚晃一招,身子向右轻轻转动,左脚提起,右手借势往一划,左手运气向外一推,一招白鹤展翅,将围着的几个壮汉哗啦啦推出三米远。 鹊公子收势,双手抱拳,嘴里说着“承让,承让”,重新站回玉云天身后。 阿密特大喊一声“好”,让几个壮汉退下,又命人牵来两匹马来,要比骑射。 许微微刚才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只觉得鹊公子是个爱玩闹的性子,没想到行一松鹤拳这么厉害,她都看出鹊公子为了不伤着那几个大汉,已经化拳为掌,力道减了不少。 她正愣神的功夫,莫言已经提身上马,跑出了十米开外。她两腿加紧马肚,瞄准校场远处的靶子搭弓射箭,搜搜几箭射出,骑着马又嗒嗒嗒跑回来,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从箭袋了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子,一回身射了出去。 “四箭正中靶心!” “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阿密特起身喝彩。 而银翼城派出的勇士也骑马射箭,三件中了靶心,最后带着阿密特的赏赐退下了。 “玉王爷身边人才济济,想必这位姑娘也有什么过人之处?”阿密特的眼睛盯住了许微微。 许微微一愣,自己也要上才艺?背书算吗? “城主过奖,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这个是府里带出来的丫鬟,跟在一旁服侍,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玉云天接过话茬。 是啊,我是一旁随身服侍的丫鬟,本事就是侍奉主子,有问题吗?阿密特再让我上才艺,除非想让我伺候他。不得不说,玉王爷这招真绝! 许微微心里嘀咕着。 “听闻玉王爷身边有位‘兵法神女’,真的不是这位姑娘?”阿密特抹了抹胡须,意味深长地说。 北元国早有消息传来,玉云天身边有位“兵法神女”坐镇,助他起事,只是从他出走西荣国后便没了消息。还有消息称,五月份朝霞公主远嫁东齐国,“兵法神女”作为伴读,也一并陪嫁了去,不知是真是假。这一直不言不语的小姑娘虽说模样算不上漂亮,但年龄身段应该差不多。我若能得“兵法神女”帮助,定能一举登上西荣国国王的宝座,把那女王赶下台来。 阿密特看着许微微,心里忖度着。 “城主怕是有所不知,‘兵法神女’早已随我朝霞公主远嫁东齐国,若是真有惊世之才,本王还用羡慕您雄踞一方吗?”玉云天招手,许微微疾步上前,“阿四,见过城主。” 许微微转过身来,连忙施礼,说到:“女婢阿四见过银翼城城主!城主雄霸一方,乃人中豪杰,正是雄鹰一般的男人!得此一见,奴婢三生有幸!” 莫言和鹊公子听了直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微微对这老城主着了迷,要投怀送抱呢。 这顿彩虹屁下来,阿密特也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真正是声如洪钟。 他想着这等阿谀奉承之话,想必不会从大名鼎鼎的“兵法神女”口中而出。再想起刚才见面之时,这丫头却也盯着他看了半天,差点失了礼仪,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于是乎,这位像克拉克盖博一样迷人的大叔,雄鹰一般的男人,去吩咐下人大摆宴席,为玉云天四人接风洗尘了。 第八十九章 克拉克盖博,这迷人的大叔 跨出沙漠,穿过茂密胡杨林,许微微一行人沿着象泉河一路向东。 只见碧空如洗,初秋的草原依然被绿色笼罩。再往前,广袤的原野,微风轻抚下的林木呈现出黄绿交替的色彩,象泉河水静静地流淌,直到投入和康巴湖的怀抱。 许是好久没有见过如此壮美的景色,许微微和莫言这一路上显得有些欢呼雀跃。如果不是鹊公子拦着,她俩都想去湖里捞几条鱼了。 绕过康巴湖,一座城池拔地而起,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银翼城了。 玉云天几人下马,施礼。 “北元国玉王府玉云天前来拜会城主,叨扰了!” 许微微抬头便瞧见一位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深褐色卷曲的头发,迷人的褐色眼睛,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材,还有性感的小胡子。 天哪,好像《乱世佳人》里的饰演白瑞德的克拉克盖博,这迷人的大叔!许微微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低头敛目。若不是因为身份有别,许微微真想冲上去眨着星星眼多看上一会儿。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美丽的草原,无论夏日的翠绿还是秋日的金黄,都是非常美丽的画卷!”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客人。 寒暄过后,玉云天提起前日在闭月馆之事,阿密特摆摆手,说:“区区几个逃奴,不足挂齿。早就听闻玉王爷文韬武略,精彩绝伦,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云天笑道:“哪里,哪里,城主过奖了。” “不知王爷可否有兴趣移驾校场,和我们的勇士切磋一下?”阿密特一抬手,身后站出几位彪形大汉,虎视眈眈地看着玉云天四人。 许微微忍不住翻个白眼,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我们就四个人,还有俩小姑娘,怎么比?这不是下马威吗? 玉云天却只说了一个“好”字。 校场内,银翼城城主阿密特坐在首位,八个彪形大汉身后站成一排。 玉云天一个眼神,鹊公子纵身一跃,轻飘飘踩在了校场正中央,左手一甩衣摆,右手往上托起,说:“请!” 只见八个彪形大汉瞬间围拢上来,有肩并肩,头低头把鹊公子围城一圈,嘴里还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话。 鹊公子丝毫不惧,虚晃一招,身子向右轻轻转动,左脚提起,右手借势往一划,左手运气向外一推,一招白鹤展翅,将围着的几个壮汉哗啦啦推出三米远。 鹊公子收势,双手抱拳,嘴里说着“承让,承让”,重新站回玉云天身后。 阿密特大喊一声“好”,让几个壮汉退下,又命人牵来两匹马来,要比骑射。 许微微刚才看得目瞪口呆,平日里只觉得鹊公子是个爱玩闹的性子,没想到行一松鹤拳这么厉害,她都看出鹊公子为了不伤着那几个大汉,已经化拳为掌,力道减了不少。 她正愣神的功夫,莫言已经提身上马,跑出了十米开外。她两腿加紧马肚,瞄准校场远处的靶子搭弓射箭,搜搜几箭射出,骑着马又嗒嗒嗒跑回来,似乎觉得不过瘾,又从箭袋了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子,一回身射了出去。 “四箭正中靶心!” “好,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阿密特起身喝彩。 而银翼城派出的勇士也骑马射箭,三件中了靶心,最后带着阿密特的赏赐退下了。 “玉王爷身边人才济济,想必这位姑娘也有什么过人之处?”阿密特的眼睛盯住了许微微。 许微微一愣,自己也要上才艺?背书算吗? “城主过奖,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这个是府里带出来的丫鬟,跟在一旁服侍,没见过世面,让您见笑了。”玉云天接过话茬。 是啊,我是一旁随身服侍的丫鬟,本事就是侍奉主子,有问题吗?阿密特再让我上才艺,除非想让我伺候他。不得不说,玉王爷这招真绝! 许微微心里嘀咕着。 “听闻玉王爷身边有位‘兵法神女’,真的不是这位姑娘?”阿密特抹了抹胡须,意味深长地说。 北元国早有消息传来,玉云天身边有位“兵法神女”坐镇,助他起事,只是从他出走西荣国后便没了消息。还有消息称,五月份朝霞公主远嫁东齐国,“兵法神女”作为伴读,也一并陪嫁了去,不知是真是假。这一直不言不语的小姑娘虽说模样算不上漂亮,但年龄身段应该差不多。我若能得“兵法神女”帮助,定能一举登上西荣国国王的宝座,把那女王赶下台来。 阿密特看着许微微,心里忖度着。 “城主怕是有所不知,‘兵法神女’早已随我朝霞公主远嫁东齐国,若是真有惊世之才,本王还用羡慕您雄踞一方吗?”玉云天招手,许微微疾步上前,“阿四,见过城主。” 许微微转过身来,连忙施礼,说到:“女婢阿四见过银翼城城主!城主雄霸一方,乃人中豪杰,正是雄鹰一般的男人!得此一见,奴婢三生有幸!” 莫言和鹊公子听了直咋舌,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微微对这老城主着了迷,要投怀送抱呢。 这顿彩虹屁下来,阿密特也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真正是声如洪钟。 他想着这等阿谀奉承之话,想必不会从大名鼎鼎的“兵法神女”口中而出。再想起刚才见面之时,这丫头却也盯着他看了半天,差点失了礼仪,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丫鬟。 于是乎,这位像克拉克盖博一样迷人的大叔,雄鹰一般的男人,去吩咐下人大摆宴席,为玉云天四人接风洗尘了。 第九十章 “知书达理”的知书 月夜,银翼城中一片静默。 “你确定那个许阿四不是传说中的‘兵法神女’?”阿密特询问手下。 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 “城主,您看,这幅‘兵法神女’的画像,是手下花高价从红颜坊中购得,上面的女子与那许阿四毫无相像之处。” 阿密特转身接过画轴细细端详,画上的女子双眸有神,风姿出彩,的确不似那许阿四。不过画像中的女子,眉眼间倒是有一股子莫名的熟悉。 他一挥手,黑衣人便转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许微微几乎忘了她还有个“许阿四”的名字,这几天一直被“阿四,阿四”地叫着,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玉王府那段挨饿受冻的日子。 不过好在如今是在千里之外的西荣国银翼城,这里的风景和苦寒的北元国差了十万八千里。初秋的草原上色彩开始变得斑斓,蓝天白云下,成群的牛羊在微微泛黄的草原上悠闲得吃草。看着如此美景,许微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饱览了银翼城秀丽的草原风光,尝遍了城中别具特色的美食,流连几日后,玉云天几人离开银翼城,回到闭月馆。 只是途经胡杨林的时候,鹊公子绕道去了玉林铁甲军军营。 许微微看莫言在忙着给玉云天收拾行装,自己便溜出来去找扁散人。 扁散人听许微微把这几天的事情讲完,摸了摸胡须,点点头。 “那日一大早红颜坊传来消息,说有人欲高价求购‘兵法神女’的画像。我匆匆茫茫离开闭月馆,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没想到是银翼城主阿密特买走了我手绘的画像。” “师傅,那阿密特要我的画像做什么?”许微微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的欲望啊,永远没有尽头!你以为他只想做个盘踞一方的银翼城城主?这个人想得到‘兵法神女’的助力,怕是所图不小!西荣国怕是有一场动荡了!”不知什么时候扁散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许微微这下明白了,看来顶着“兵法神女”的名号行走江湖,未必是件好事。 “师傅,那你画像上画得是谁,那个阿密特不会再来找我了?” 尽管阿密特是个身材高大,体型健硕,像克拉克盖博一样迷人的老帅哥,可许微微还没傻到愿意为了帅哥做炮灰的地步。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密特只管派人去东齐国打听,画像上画得就是现在的‘兵法神女’。是那个五月份随朝霞公主远嫁到东齐国的‘兵法神女’。”扁散人有些得意地说。 “那是谁?”许微微忙问道。 “你也许不认得她,她算是国师培养的一批细作里最出色的一个!”扁散人点到为止。 “细作?你说的不会是知?”许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知书最后竟然没死,还顶替了她的身份随朝霞公主嫁到了东齐国!对她来说,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不等扁散人说话,便一溜烟跑回挂着“雁来红”牌匾的枣树院。 等她气喘吁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玉云天后,才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水。 “你说知书成了‘兵法神女’?想当初在府里的时候,好像知书和你的关系确实走得挺近。你默写兵法不会写字,还是找知书代笔的呢。”莫言不由接过话茬。 “所以她也会背兵法?”玉云天眉头紧皱。 “知书是受过训练的细作,记性自然不会差,应该能记得一部分。”许微微喝完水答道。 “朝霞公主出嫁,‘兵法神女’作为公主的伴读,必定跟在左右的。难道是我朝交不出‘兵法神女’,便让知书替代?”莫言小心翼翼地开口。 “极有可能,这可是‘知书达理’的知书!记性不差,怎么着也能背上几章。她又生得模样姣好,想必在水深火热的东齐国,也能帮得上朝霞公主。”许微微接上话。 “这个细作,当初留她一命,不料她有这等造化!可若是你将来回到东齐国,失了‘兵法神女’的身份,又当如何自处?”玉云天看向许微微。 许微微一愣,这今天刮得是什么风,玉云天竟关心起自个儿来了?不过这份好意还是要接受的。 “谢王爷关心!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许微微毫不在意,区区一个知书,她还不放在眼里,何况她现在的师傅这么厉害,连知书的老底儿都知道。 毕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加紧修筑闭月城,来迎接未知的挑战。鹊公子已经去胡杨林那边的玉林铁甲军军营了,想必不出两日,修筑闭月城的队伍会更加壮大。 第九十章 “知书达理”的知书 月夜,银翼城中一片静默。 “你确定那个许阿四不是传说中的‘兵法神女’?”阿密特询问手下。 一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黑衣人,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 “城主,您看,这幅‘兵法神女’的画像,是手下花高价从红颜坊中购得,上面的女子与那许阿四毫无相像之处。” 阿密特转身接过画轴细细端详,画上的女子双眸有神,风姿出彩,的确不似那许阿四。不过画像中的女子,眉眼间倒是有一股子莫名的熟悉。 他一挥手,黑衣人便转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许微微几乎忘了她还有个“许阿四”的名字,这几天一直被“阿四,阿四”地叫着,似乎又重新回到了玉王府那段挨饿受冻的日子。 不过好在如今是在千里之外的西荣国银翼城,这里的风景和苦寒的北元国差了十万八千里。初秋的草原上色彩开始变得斑斓,蓝天白云下,成群的牛羊在微微泛黄的草原上悠闲得吃草。看着如此美景,许微微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饱览了银翼城秀丽的草原风光,尝遍了城中别具特色的美食,流连几日后,玉云天几人离开银翼城,回到闭月馆。 只是途经胡杨林的时候,鹊公子绕道去了玉林铁甲军军营。 许微微看莫言在忙着给玉云天收拾行装,自己便溜出来去找扁散人。 扁散人听许微微把这几天的事情讲完,摸了摸胡须,点点头。 “那日一大早红颜坊传来消息,说有人欲高价求购‘兵法神女’的画像。我匆匆茫茫离开闭月馆,都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没想到是银翼城主阿密特买走了我手绘的画像。” “师傅,那阿密特要我的画像做什么?”许微微百思不得其解。 “有些人的欲望啊,永远没有尽头!你以为他只想做个盘踞一方的银翼城城主?这个人想得到‘兵法神女’的助力,怕是所图不小!西荣国怕是有一场动荡了!”不知什么时候扁散人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许微微这下明白了,看来顶着“兵法神女”的名号行走江湖,未必是件好事。 “师傅,那你画像上画得是谁,那个阿密特不会再来找我了?” 尽管阿密特是个身材高大,体型健硕,像克拉克盖博一样迷人的老帅哥,可许微微还没傻到愿意为了帅哥做炮灰的地步。 “这个你不用担心,阿密特只管派人去东齐国打听,画像上画得就是现在的‘兵法神女’。是那个五月份随朝霞公主远嫁到东齐国的‘兵法神女’。”扁散人有些得意地说。 “那是谁?”许微微忙问道。 “你也许不认得她,她算是国师培养的一批细作里最出色的一个!”扁散人点到为止。 “细作?你说的不会是知?”许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知书最后竟然没死,还顶替了她的身份随朝霞公主嫁到了东齐国!对她来说,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她不等扁散人说话,便一溜烟跑回挂着“雁来红”牌匾的枣树院。 等她气喘吁吁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玉云天后,才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了几口水。 “你说知书成了‘兵法神女’?想当初在府里的时候,好像知书和你的关系确实走得挺近。你默写兵法不会写字,还是找知书代笔的呢。”莫言不由接过话茬。 “所以她也会背兵法?”玉云天眉头紧皱。 “知书是受过训练的细作,记性自然不会差,应该能记得一部分。”许微微喝完水答道。 “朝霞公主出嫁,‘兵法神女’作为公主的伴读,必定跟在左右的。难道是我朝交不出‘兵法神女’,便让知书替代?”莫言小心翼翼地开口。 “极有可能,这可是‘知书达理’的知书!记性不差,怎么着也能背上几章。她又生得模样姣好,想必在水深火热的东齐国,也能帮得上朝霞公主。”许微微接上话。 “这个细作,当初留她一命,不料她有这等造化!可若是你将来回到东齐国,失了‘兵法神女’的身份,又当如何自处?”玉云天看向许微微。 许微微一愣,这今天刮得是什么风,玉云天竟关心起自个儿来了?不过这份好意还是要接受的。 “谢王爷关心!将来的事,将来再说。”许微微毫不在意,区区一个知书,她还不放在眼里,何况她现在的师傅这么厉害,连知书的老底儿都知道。 毕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加紧修筑闭月城,来迎接未知的挑战。鹊公子已经去胡杨林那边的玉林铁甲军军营了,想必不出两日,修筑闭月城的队伍会更加壮大。 第九十一章 美人的烦恼 有了玉林铁甲军的加入,闭月城的修筑进程明显加快。两个月过后,一座新的城池拔地而起。毫无疑问,那高大的城墙,壮观的祭月台,都是信徒们用一块块石头,一根根木料,辛辛苦苦搭建而成的。 等冯楚楚听到消息,从金星城赶回闭月馆的时候足足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城门上刻着“闭月”两个大字,她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等进了城门,她看到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信徒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早已依次搭建好了新的屋舍。也许高大的城墙和整齐肃穆的玉林铁甲军,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们有信心拖家带口,在这个传说中没有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开始全新的生活。 闭月城中心的祭月台是呈金字塔形状的高台,有十几米高,左右两边还有两根高高的护柱,守卫着中间的祭月台。整个建筑虽然高达,但因为缺少材料又时间紧蹙,整体上造型拙朴,不饰雕琢。用许微微的话来说,毕竟不是专业的,要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冯楚楚远远地看到一对人正忙着整理修建高台剩下的边角料,而玉云天几人则混在一群人中间,站在那里围着看,人群中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她更疑惑了,这北元国的玉王爷按理说好歹是西荣国的准驸马,他什么时候自降身份,和这些逃奴的人关系如此亲近了? “这闭月馆究竟发生了何事?” 冯楚楚回了闭月馆,询问手下。怎么她两个月不在,闭月馆就改天换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冯楚楚欲割据一方,自成一统呢。 “馆主,听说圣女玛莎要在这里建立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园……” 侍女被看上前,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捡知道的说了说,她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越来越多和圣女玛莎有关,她也向往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日子,但她不清楚这修筑城池的一根根木材一块块石头从哪儿运来的,还有玉王爷的人怎么也去修城了? 冯楚楚听了,心里一惊。 这两个月她从月华城跑到金星城,一方面让红颜坊打听果儿“赛西子”解药的事情,另一方面金星城主对果儿挂念得很,送她过去小住一段时间,只希望父女俩之间莫要生分了。 如今朝堂形势波诡云谲,女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即使是宫里的人也不知道前太子是死是活……不过金星城主和女王毕竟是亲兄妹,有这一层关系在,再倒霉的事情也轮不到闭月馆头上。可现在闭月城“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名声在外,前来投奔的信徒只会越来越多,一旦对朝堂形成威胁,定会招致各方势力联合绞杀,到时候怎么办呢? “馆主,国师派人来了,说是要见圣女玛莎。”冯楚楚另一个侍女红泪急匆匆来报。 待冯楚楚将这位着黑色斗篷的女使领到玛莎的密室中,才看清女使的脸。这位女使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瞟了冯楚楚一眼,冯楚楚便识趣的退下。看来国师派女使前来所谈的非小事也! 她出了密室,忍不住踱步来到一处院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不想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果儿这孩子,一回闭月馆就跑到这儿来了,总是这么开心。 她当然知道这个院子里的老头,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和她一起守着闭月馆,也为了苦心经营红颜坊,悉心教导果儿,除了血肉至亲,谁能做到这一步呢?可她却因为母亲的死而怪罪他厌恶他,更因为厌恶自己的出身对他敬而远之,年轻的时候明明知道他不同意她和金星城城主在一起还专门刺激他报复他…… 她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冯楚楚还是做不到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解,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当年那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是否真的爱过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她实在不清楚,因为她从记事起就没了娘亲,若不是因为他的失误,娘亲一定会变成很美的老婆婆。 第九十一章 美人的烦恼 有了玉林铁甲军的加入,闭月城的修筑进程明显加快。两个月过后,一座新的城池拔地而起。毫无疑问,那高大的城墙,壮观的祭月台,都是信徒们用一块块石头,一根根木料,辛辛苦苦搭建而成的。 等冯楚楚听到消息,从金星城赶回闭月馆的时候足足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城门上刻着“闭月”两个大字,她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等进了城门,她看到那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信徒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早已依次搭建好了新的屋舍。也许高大的城墙和整齐肃穆的玉林铁甲军,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们有信心拖家带口,在这个传说中没有欺压不被奴役的家园开始全新的生活。 闭月城中心的祭月台是呈金字塔形状的高台,有十几米高,左右两边还有两根高高的护柱,守卫着中间的祭月台。整个建筑虽然高达,但因为缺少材料又时间紧蹙,整体上造型拙朴,不饰雕琢。用许微微的话来说,毕竟不是专业的,要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 冯楚楚远远地看到一对人正忙着整理修建高台剩下的边角料,而玉云天几人则混在一群人中间,站在那里围着看,人群中还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她更疑惑了,这北元国的玉王爷按理说好歹是西荣国的准驸马,他什么时候自降身份,和这些逃奴的人关系如此亲近了? “这闭月馆究竟发生了何事?” 冯楚楚回了闭月馆,询问手下。怎么她两个月不在,闭月馆就改天换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冯楚楚欲割据一方,自成一统呢。 “馆主,听说圣女玛莎要在这里建立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园……” 侍女被看上前,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捡知道的说了说,她知道外面的那些人越来越多和圣女玛莎有关,她也向往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日子,但她不清楚这修筑城池的一根根木材一块块石头从哪儿运来的,还有玉王爷的人怎么也去修城了? 冯楚楚听了,心里一惊。 这两个月她从月华城跑到金星城,一方面让红颜坊打听果儿“赛西子”解药的事情,另一方面金星城主对果儿挂念得很,送她过去小住一段时间,只希望父女俩之间莫要生分了。 如今朝堂形势波诡云谲,女王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即使是宫里的人也不知道前太子是死是活……不过金星城主和女王毕竟是亲兄妹,有这一层关系在,再倒霉的事情也轮不到闭月馆头上。可现在闭月城“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名声在外,前来投奔的信徒只会越来越多,一旦对朝堂形成威胁,定会招致各方势力联合绞杀,到时候怎么办呢? “馆主,国师派人来了,说是要见圣女玛莎。”冯楚楚另一个侍女红泪急匆匆来报。 待冯楚楚将这位着黑色斗篷的女使领到玛莎的密室中,才看清女使的脸。这位女使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瞟了冯楚楚一眼,冯楚楚便识趣的退下。看来国师派女使前来所谈的非小事也! 她出了密室,忍不住踱步来到一处院门,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不想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果儿这孩子,一回闭月馆就跑到这儿来了,总是这么开心。 她当然知道这个院子里的老头,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守护着她,和她一起守着闭月馆,也为了苦心经营红颜坊,悉心教导果儿,除了血肉至亲,谁能做到这一步呢?可她却因为母亲的死而怪罪他厌恶他,更因为厌恶自己的出身对他敬而远之,年轻的时候明明知道他不同意她和金星城城主在一起还专门刺激他报复他…… 她苦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慢悠悠地离开了。 冯楚楚还是做不到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解,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当年那个风姿绰约的美人是否真的爱过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她实在不清楚,因为她从记事起就没了娘亲,若不是因为他的失误,娘亲一定会变成很美的老婆婆。 第九十二章 月圆之殇,玛莎殉道 在众信徒苦苦地等待中,又一个月圆之夜终于降临了。 祭月台前面的空地上,早早地点燃了一圈火把,不计其数的信徒们匍匐在在祭月台下,等待着圣女玛莎的到来。 等这轮圆月高挂在祭月台的上方,圣女玛莎身披红纱,出现在高高的祭月台上。她端坐着双手合十,默默注视着台下的信徒。 前日,国师派来的女使说闭月馆一带的动静闹得太大,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女王也绝不允许西荣国内有另一方势力存在,马上要选出下一位圣女,问她可否愿意隐姓埋名前往东齐国。 如果换做以前,隐姓埋名去憋得地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是玛莎最大的愿望,也是她随公主出使北元国的原因。 可如今的玛莎早已不是原来的想法。四岁那年,国师从家中带走我的时候,我还依稀记得阿妈眼含热泪,依依不舍的眼神,还有阿爸捶胸顿足的懊恼和痛苦。如今我十四岁,还是连自己命运都无法主宰的凡人。又何德何能配有众人的信任与追随?她想起在北元国那些卧薪尝胆的细作,明明就是受阿古那的指使,可自己一个点头,那些细作就敢杀人放火!还有西荣国内这些终生劳苦却不得温饱的信徒们,明明是女王权贵们欺压他们奴役他们,可到头却是信奉圣女而甘愿过牛马一样的生活。 如果信奉圣女却让他们生如蝼蚁,那信奉圣女有何用?一代圣女落幕,以后还会有一代又一代圣女出世,继续做这骗人的勾当。 我不愿做权贵的附庸,不愿做权贵欺骗世人的工具,我便用这凡人之躯,警醒世人,信奉什么信仰不如信奉自己。 熊熊的火光下,,几个身子曼妙的少女挎着腰鼓,随着缓慢的鼓点,围着火把舒展着身体,跳起了传说中的月光舞,她们不断变化着造型,模仿各种动物沐浴在月光下的动作,尽情享受着月之精华的滋润。 许微微站在远远的地方围观,不由感叹她们柔软的身体,也感叹这大自然日月精华的奇妙。这西荣国的女子,比起北元国的女子,是善于舞蹈的行家。 “这些日子以来,尔等殚精竭虑披星戴月,所幸闭月城已经修筑而成,从今日起,尔等便是闭月城的主人。如果说当面朝拜我,能得到我的恕免,尔等便有了自由人的身份,那么我以西荣国圣女的名义恕免尔等在世间一切的过错与罪恶,赐予尔等自由平民的身份。尔等在这里可自由经商,来往贸易,采集冶炼,生存繁衍,无须缴纳苛捐杂税,无须买卖妻儿。 闭月城将是没有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土,无论谁去破坏它,尔等自当奋力反抗,虽死犹荣,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当让这世间人看看,这天下还曾有过一块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土! 尔等需谨记,凡助我闭月城抗敌者,皆是我闭月城的朋友。今日我便是西荣国最后一位圣女,至今日以后,便再五圣女,尔等便是自己命运的主宰。愿尔等带着我的祝福,带着我的夙愿,好好地保住闭月城。” 许微微正为玛莎的华感到疑惑,却听到众人惊呼中,玛莎一转身,跳下这祭月台…… 事情太过突然,玉云天和鹊公子回过神来,在众人接连不断的惊呼声中,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玛莎已经纵身一跃,香消玉殒。 祭月台下的空地上,玛莎嘴角渗出血来,后脑勺下的血水越淌越多,越淌越多…… 玛莎看了看空中皎洁的圆月,现出了一个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高高的祭月台上,只留下一条红纱在夜风中微微摆动的红纱。 一阵夜风吹过,红纱随风而起,飘落下来,覆盖在玛莎洁白的面盘上。周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 不知怎的,许微微的泪流了下来。 第九十二章 月圆之殇,玛莎殉道 在众信徒苦苦地等待中,又一个月圆之夜终于降临了。 祭月台前面的空地上,早早地点燃了一圈火把,不计其数的信徒们匍匐在在祭月台下,等待着圣女玛莎的到来。 等这轮圆月高挂在祭月台的上方,圣女玛莎身披红纱,出现在高高的祭月台上。她端坐着双手合十,默默注视着台下的信徒。 前日,国师派来的女使说闭月馆一带的动静闹得太大,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女王也绝不允许西荣国内有另一方势力存在,马上要选出下一位圣女,问她可否愿意隐姓埋名前往东齐国。 如果换做以前,隐姓埋名去憋得地方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是玛莎最大的愿望,也是她随公主出使北元国的原因。 可如今的玛莎早已不是原来的想法。四岁那年,国师从家中带走我的时候,我还依稀记得阿妈眼含热泪,依依不舍的眼神,还有阿爸捶胸顿足的懊恼和痛苦。如今我十四岁,还是连自己命运都无法主宰的凡人。又何德何能配有众人的信任与追随?她想起在北元国那些卧薪尝胆的细作,明明就是受阿古那的指使,可自己一个点头,那些细作就敢杀人放火!还有西荣国内这些终生劳苦却不得温饱的信徒们,明明是女王权贵们欺压他们奴役他们,可到头却是信奉圣女而甘愿过牛马一样的生活。 如果信奉圣女却让他们生如蝼蚁,那信奉圣女有何用?一代圣女落幕,以后还会有一代又一代圣女出世,继续做这骗人的勾当。 我不愿做权贵的附庸,不愿做权贵欺骗世人的工具,我便用这凡人之躯,警醒世人,信奉什么信仰不如信奉自己。 熊熊的火光下,,几个身子曼妙的少女挎着腰鼓,随着缓慢的鼓点,围着火把舒展着身体,跳起了传说中的月光舞,她们不断变化着造型,模仿各种动物沐浴在月光下的动作,尽情享受着月之精华的滋润。 许微微站在远远的地方围观,不由感叹她们柔软的身体,也感叹这大自然日月精华的奇妙。这西荣国的女子,比起北元国的女子,是善于舞蹈的行家。 “这些日子以来,尔等殚精竭虑披星戴月,所幸闭月城已经修筑而成,从今日起,尔等便是闭月城的主人。如果说当面朝拜我,能得到我的恕免,尔等便有了自由人的身份,那么我以西荣国圣女的名义恕免尔等在世间一切的过错与罪恶,赐予尔等自由平民的身份。尔等在这里可自由经商,来往贸易,采集冶炼,生存繁衍,无须缴纳苛捐杂税,无须买卖妻儿。 闭月城将是没有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土,无论谁去破坏它,尔等自当奋力反抗,虽死犹荣,即便战至最后一人,也当让这世间人看看,这天下还曾有过一块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乐土! 尔等需谨记,凡助我闭月城抗敌者,皆是我闭月城的朋友。今日我便是西荣国最后一位圣女,至今日以后,便再五圣女,尔等便是自己命运的主宰。愿尔等带着我的祝福,带着我的夙愿,好好地保住闭月城。” 许微微正为玛莎的华感到疑惑,却听到众人惊呼中,玛莎一转身,跳下这祭月台…… 事情太过突然,玉云天和鹊公子回过神来,在众人接连不断的惊呼声中,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玛莎已经纵身一跃,香消玉殒。 祭月台下的空地上,玛莎嘴角渗出血来,后脑勺下的血水越淌越多,越淌越多…… 玛莎看了看空中皎洁的圆月,现出了一个微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高高的祭月台上,只留下一条红纱在夜风中微微摆动的红纱。 一阵夜风吹过,红纱随风而起,飘落下来,覆盖在玛莎洁白的面盘上。周围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 不知怎的,许微微的泪流了下来。 第九十三章 战 整个闭月城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到处都是一片静默。 红泪游走在闭月城的各个角落,心里像塞了一团东西似的堵得难受。 从看到玛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位披着白纱的少女,就是父母日日夜夜想要朝拜的月华圣女。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后来冯楚楚让她侍奉圣女的时候,红泪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她竟然能如此近距离地跟在圣女身边,即便是做一些端水喂药的小事,她都觉得非常幸运。她想如果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能和圣女朝夕相伴,不晓得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她多么希望父母能到闭月馆来朝拜圣女,得到圣女的恕免,获得自由平民的身份过安稳的日子。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机会出了荣昌城呢?谁不知道荣昌城主对待庶民最是刻薄?地位更差的贱民等同于城主的奴隶,劳作一天不要说能吃顿饱饭了,不挨鞭子就算幸的运了! 她就是在一睁眼就挨打的环境里苦苦挨到八岁,才从荣昌城被卖到金星城,又从金星城被卖到月华城,小小年纪多次辗转,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红颜坊选中,说不定还要被卖多少次。后来她做了来到闭月馆做了冯楚楚的侍女,但但她从小就听说过月华圣女的事情。所以有一天圣女说要召集信徒修建闭月城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天天挨打受饿的日子,于是“不受欺压不被奴役”八个字狠狠地砸中了她的心。 是她,为玛莎联络外面的信徒;是她,向信众传达圣女的指示。就这样,修筑闭月城的工程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红泪本来就信奉月华圣女,她觉得自己追随圣女,是在完成一件伟大的事情。她认为自己是在帮助这些信徒,这些许许多多像父母一样摆脱不了卑贱身份的人,建造一个家园。 可她万万没想到,圣女会在祭月台上纵身一跃,结束自己的性命。她似乎有些明白,只有圣女死了,这些信徒才会斩断那条看不见的脐带,不再把自身命运寄托在信仰上,而是学会思考,学会抗争,才能好好守住月华城,守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园。 当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祭月台,看着获得了自由身份的民众们在沉默中忙忙碌碌,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圣女玛莎之死的意义。月华圣女不能白死,她得把圣女之死的原因告诉众人,她得把圣女对大家的期望传播出去。 如今的闭月城,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每一个人又像在等待着一场情绪的爆发。 连玉云天几人,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闭月城,都集体沉默着。 鹊公子想上前说些什么,莫言摇摇头,拦了下来。眼神交流之后,鹊公子匆匆离去。 莫言无声地站在玉云天身后,眼神坚定又狠厉。 “看来,玉林铁甲军已经准备好为闭月城一战了!”许微微心里想着。 玛莎的死给闭月城的每一个人都带了巨大的冲击。冯楚楚和果儿带着闭月馆的几个人,把玛莎安葬在了密室外的坟茔。冯楚楚想着,就这样早早地悄悄地安葬了她,省得到时候有人来抢圣女的尸首。 以身殉道之人,她配得上葬在当年的楚美人身边。她们都是有自己执念的人,应该会聊到一起。想必用不了多久,西荣国圣女以殉道的消息就会传到月华城,传遍西荣国,传到天下的每一个地方……那些权贵们会不会又选出新一代的圣女来愚弄民众,那些曾经信奉圣女追随圣女的信徒又会不会源源不断地来到闭月城呢? 扁散人闭了关,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连一向最受宠爱的果儿都不得打扰他半分。 十几天后,一座玛莎的石像矗立在祭月台上,那束白纱披在她的身上,在风中轻轻地舞动着…… 毫无疑问,十四岁的少女玛莎赢得了这位江湖前辈的敬重,石像雕刻得十分细腻传神。无论是曾经的信徒,还是经过的路人,都能看到她眼含悲悯,深情地注视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肉身成圣,说的就是她。许微微想不通,十四岁的少女是如何参透世事的?又是如何在百转千回之中,下定决心在祭月台上纵神一跃,用死来警醒信徒的?曾经十四岁的少女,在这壮举中便成了凛然受难的耶稣,也便成了神。她有资格接受闭月城世世代代的纪念和供奉。 闭月馆楼上用来预警的鼓声急促响起,“暴风雨”比预想中来得快了一些。 “战鼓声响了,闭月城有人来犯!” “马上拿家伙,到祭月台前集合!” “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 闭月城中,大家奔走相告,急匆匆朝祭月台方向赶去。 等冯楚楚赶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很快镇定下来,悲愤地说: “诸位,我是闭月馆馆主冯楚楚,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如今闭月馆成了闭月城,敢问这天下哪里还能有这样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地方? 闭月城是圣女带领我们建造的家园,如今她刚刚以身殉道,妄图摧毁我们家园的敌人就胆敢来犯,想要毁掉我们这辛辛苦苦修建的家园。你们说,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战!战!战!” 祭月台下众人群情激愤,大家憋了十几天的情绪似乎瞬间宣泄出来。圣女已死,能不能守住闭月城就全靠自己了!与其被抓回去继续过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战死在这闭月城! “既然要战,那么除了老弱病残,剩下的人有什么武器尽管拿上,守住闭月城城门!”冯楚楚下令。 于是乎,刚刚还黑压压的人群自觉拿着手里的家伙,向城门方向赶去。 “王爷,圣女曾说为闭月城而战的人都是闭月城的友人,玉王爷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抵御外敌?” 玉云天点点头,“传令下去,玉林铁甲军在胡杨林方向备战!” 莫言得令远走几步,一支袖箭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白色的花。 胡杨林外,银翼城赶来的一支队伍首当其冲,中了玉林铁甲军的埋伏,双方很快交战在一起。 不过,西荣国由于原料限制不善冶炼,在玉林铁甲军的强弓劲弩之下,银翼城的这只军队很快就丢盔弃甲,败了下去。 本来也是对玉林铁甲军的一次试探,所以对方倒也不恋战,见打不过,便往回跑了。 第九十三章 战 整个闭月城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到处都是一片静默。 红泪游走在闭月城的各个角落,心里像塞了一团东西似的堵得难受。 从看到玛莎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位披着白纱的少女,就是父母日日夜夜想要朝拜的月华圣女。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 后来冯楚楚让她侍奉圣女的时候,红泪的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感动。她竟然能如此近距离地跟在圣女身边,即便是做一些端水喂药的小事,她都觉得非常幸运。她想如果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能和圣女朝夕相伴,不晓得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她多么希望父母能到闭月馆来朝拜圣女,得到圣女的恕免,获得自由平民的身份过安稳的日子。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机会出了荣昌城呢?谁不知道荣昌城主对待庶民最是刻薄?地位更差的贱民等同于城主的奴隶,劳作一天不要说能吃顿饱饭了,不挨鞭子就算幸的运了! 她就是在一睁眼就挨打的环境里苦苦挨到八岁,才从荣昌城被卖到金星城,又从金星城被卖到月华城,小小年纪多次辗转,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被红颜坊选中,说不定还要被卖多少次。后来她做了来到闭月馆做了冯楚楚的侍女,但但她从小就听说过月华圣女的事情。所以有一天圣女说要召集信徒修建闭月城的时候,她想起那些天天挨打受饿的日子,于是“不受欺压不被奴役”八个字狠狠地砸中了她的心。 是她,为玛莎联络外面的信徒;是她,向信众传达圣女的指示。就这样,修筑闭月城的工程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红泪本来就信奉月华圣女,她觉得自己追随圣女,是在完成一件伟大的事情。她认为自己是在帮助这些信徒,这些许许多多像父母一样摆脱不了卑贱身份的人,建造一个家园。 可她万万没想到,圣女会在祭月台上纵身一跃,结束自己的性命。她似乎有些明白,只有圣女死了,这些信徒才会斩断那条看不见的脐带,不再把自身命运寄托在信仰上,而是学会思考,学会抗争,才能好好守住月华城,守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园。 当她抬起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祭月台,看着获得了自由身份的民众们在沉默中忙忙碌碌,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圣女玛莎之死的意义。月华圣女不能白死,她得把圣女之死的原因告诉众人,她得把圣女对大家的期望传播出去。 如今的闭月城,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每一个人又像在等待着一场情绪的爆发。 连玉云天几人,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闭月城,都集体沉默着。 鹊公子想上前说些什么,莫言摇摇头,拦了下来。眼神交流之后,鹊公子匆匆离去。 莫言无声地站在玉云天身后,眼神坚定又狠厉。 “看来,玉林铁甲军已经准备好为闭月城一战了!”许微微心里想着。 玛莎的死给闭月城的每一个人都带了巨大的冲击。冯楚楚和果儿带着闭月馆的几个人,把玛莎安葬在了密室外的坟茔。冯楚楚想着,就这样早早地悄悄地安葬了她,省得到时候有人来抢圣女的尸首。 以身殉道之人,她配得上葬在当年的楚美人身边。她们都是有自己执念的人,应该会聊到一起。想必用不了多久,西荣国圣女以殉道的消息就会传到月华城,传遍西荣国,传到天下的每一个地方……那些权贵们会不会又选出新一代的圣女来愚弄民众,那些曾经信奉圣女追随圣女的信徒又会不会源源不断地来到闭月城呢? 扁散人闭了关,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连一向最受宠爱的果儿都不得打扰他半分。 十几天后,一座玛莎的石像矗立在祭月台上,那束白纱披在她的身上,在风中轻轻地舞动着…… 毫无疑问,十四岁的少女玛莎赢得了这位江湖前辈的敬重,石像雕刻得十分细腻传神。无论是曾经的信徒,还是经过的路人,都能看到她眼含悲悯,深情地注视着世间发生的一切。 肉身成圣,说的就是她。许微微想不通,十四岁的少女是如何参透世事的?又是如何在百转千回之中,下定决心在祭月台上纵神一跃,用死来警醒信徒的?曾经十四岁的少女,在这壮举中便成了凛然受难的耶稣,也便成了神。她有资格接受闭月城世世代代的纪念和供奉。 闭月馆楼上用来预警的鼓声急促响起,“暴风雨”比预想中来得快了一些。 “战鼓声响了,闭月城有人来犯!” “马上拿家伙,到祭月台前集合!” “快点,晚了就来不及了!” …… 闭月城中,大家奔走相告,急匆匆朝祭月台方向赶去。 等冯楚楚赶到,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很快镇定下来,悲愤地说: “诸位,我是闭月馆馆主冯楚楚,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个地方。如今闭月馆成了闭月城,敢问这天下哪里还能有这样一个‘不受欺压,‘不被奴役’的地方? 闭月城是圣女带领我们建造的家园,如今她刚刚以身殉道,妄图摧毁我们家园的敌人就胆敢来犯,想要毁掉我们这辛辛苦苦修建的家园。你们说,我们是战还是不战?” “战!战!战!” 祭月台下众人群情激愤,大家憋了十几天的情绪似乎瞬间宣泄出来。圣女已死,能不能守住闭月城就全靠自己了!与其被抓回去继续过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为了家中的妻儿老小战死在这闭月城! “既然要战,那么除了老弱病残,剩下的人有什么武器尽管拿上,守住闭月城城门!”冯楚楚下令。 于是乎,刚刚还黑压压的人群自觉拿着手里的家伙,向城门方向赶去。 “王爷,圣女曾说为闭月城而战的人都是闭月城的友人,玉王爷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抵御外敌?” 玉云天点点头,“传令下去,玉林铁甲军在胡杨林方向备战!” 莫言得令远走几步,一支袖箭腾空而起,在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白色的花。 胡杨林外,银翼城赶来的一支队伍首当其冲,中了玉林铁甲军的埋伏,双方很快交战在一起。 不过,西荣国由于原料限制不善冶炼,在玉林铁甲军的强弓劲弩之下,银翼城的这只军队很快就丢盔弃甲,败了下去。 本来也是对玉林铁甲军的一次试探,所以对方倒也不恋战,见打不过,便往回跑了。 第九十四章 抉择 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看着这些刚刚打了败仗的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玉林铁甲军乃北元国先皇秘密训练的精锐部队,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早就名声在外,输给他们不丢人,用不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说,你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玉林军没有像切菜砍瓜一样削了你们的脑袋,也算是看在前几日招待玉王爷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城主,那咱们还派人去闭月城吗?”一个手下问道。 “去,先派斥候打探前方情报,再派一批骑兵远远等在胡杨林五里以外的地方。估计这会儿金星城主,荣昌城主,昌盛城主几个老家伙的兵马,都已经出动了。我就不信,他玉云天本事再大,能挡得住几路绞杀?”阿密特说完,脸上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城主的意思是,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看手下心领神会,阿密特笑了笑,又说:“咱们派出的人已经探过玉林铁甲军的虚实了,剩下的就看那几个老家伙的造化了。” 黄沙漠漠,闭月城下,早已聚集了几路兵马,浩浩荡荡地排列在城门外。 冯楚楚一身红色劲装,带着果儿站在高高的谯楼上。许微微和莫言站在一旁,也默默注视着城外的大军。一只白头鹰立在许微微肩头,眼神锐利,似乎在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冯楚楚一眼瞧见队伍最前面的金星城主哈瓦那,不由仰天大笑。 “劳烦金星城主顾念旧情,不远千里前来探望,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许微微和莫言随着冯楚楚的目光看去,远远瞧见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高鼻深目的男人。只见他朗声笑道:“馆主无须烦恼,我等只是前来捉回逃跑的贱民,不想打扰了闭月馆。” 金星城本在康巴湖的另一个方向,相隔不过数百里。哈瓦那作为一城之主,大可不必亲自带兵前来,可他听说荣昌城和昌盛城联合一些小城邦调集人手,从南边往闭月馆的方向而来,便暗中给红颜坊递出了消息。 毕竟冯楚楚算是哈瓦那曾经深爱之人,虽然没成为夫妻,但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她去,更何况冯楚楚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而且听说银翼城城主阿密特已将玉王爷的队伍拖在胡杨林一带,那么今日这一战若打起来,他定要护冯楚楚母女周全。 想到这儿,哈瓦那冲着闭月城谯楼上喊道,“冯馆主风采依旧,我等瞻仰已久,怕失了体面,暂且避一避。”说完,右手一挥,一支队伍便紧跟着哈瓦那退到一边,远远地观战。 冯楚楚冷笑一声,这只老狐狸,现在既不帮我们母女二人,也不帮他的死对头荣昌城城主。你这老小子就缩在一旁,一会叫你瞧瞧我冯楚楚的厉害! “果儿,看见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亲爹也靠不住!” 冯楚楚说完,握紧果儿的小手。果儿点点头,抿紧了嘴唇。她知道,总有一天闭月馆会传到自己手里,自己必须和闭月馆共存亡。若是没了闭月馆没了红颜坊做仪仗,这个亲爹未必肯认她,让她认祖归宗。。 “既然金星城城主打算退至一旁观战,那过一会儿若是伤了你那位冯美人,可怪不得别人!”荣昌城城主达哈尔咬牙切齿地说。 他听闻哈瓦那带兵出城,便也毫不示弱,也亲自带兵前来。早就听说哈瓦那与闭月馆馆主的关系不清不楚,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当初那场宫廷政变,怎么就没弄死这个老小子呢? 而跟来凑热闹的昌盛城城主萨哈斯一看哈瓦那不打头阵,反而后退,他也打起了退堂鼓。毕竟各个城邦的兵马是有限的,谁也不愿意因为闭月城先损耗自己的实力。而且哈瓦那是女王的亲弟弟,这西荣国上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邦,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谁不是看哈瓦那的眼色行事?本来想着哈瓦那一旦开战,势必引起西荣国内讧。这以后女王若是追究起来,也有人顶着不是?可这哈瓦那退至一旁,明显没有参战的意思,莫非是女王暗中授意?更何况女王不满荣昌城已久,荣昌城早就成女王的心腹大患,还不趁此机会继续发难? 想到这里,萨哈尔挺了挺腰板,腆着大肚子,命令队伍一直后退,一直退到金星城队伍的后面才算完事,摆明了就是天塌下来有金星城顶着。 冯楚楚看着闭月城城下乌乌泱泱的人马又分成两派,忍不住露出嘲弄的表情。 一阵狂风吹过,黄沙铺天盖地而来,许微微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荣昌城主达哈尔一声令下,身后的兵马排开阵仗,几队士兵推着几辆攻城用的抛石机和冲撞车缓缓前进。 冯楚楚终于等到这一刻,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各位尊贵的客人,准备好了吗?请尽情享受!” 第九十四章 抉择 银翼城城主阿密特看着这些刚刚打了败仗的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玉林铁甲军乃北元国先皇秘密训练的精锐部队,装备精良,悍不畏死,早就名声在外,输给他们不丢人,用不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说,你们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玉林军没有像切菜砍瓜一样削了你们的脑袋,也算是看在前几日招待玉王爷的份上,手下留情了。” “城主,那咱们还派人去闭月城吗?”一个手下问道。 “去,先派斥候打探前方情报,再派一批骑兵远远等在胡杨林五里以外的地方。估计这会儿金星城主,荣昌城主,昌盛城主几个老家伙的兵马,都已经出动了。我就不信,他玉云天本事再大,能挡得住几路绞杀?”阿密特说完,脸上露出一副玩味的表情。 “城主的意思是,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 看手下心领神会,阿密特笑了笑,又说:“咱们派出的人已经探过玉林铁甲军的虚实了,剩下的就看那几个老家伙的造化了。” 黄沙漠漠,闭月城下,早已聚集了几路兵马,浩浩荡荡地排列在城门外。 冯楚楚一身红色劲装,带着果儿站在高高的谯楼上。许微微和莫言站在一旁,也默默注视着城外的大军。一只白头鹰立在许微微肩头,眼神锐利,似乎在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冯楚楚一眼瞧见队伍最前面的金星城主哈瓦那,不由仰天大笑。 “劳烦金星城主顾念旧情,不远千里前来探望,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许微微和莫言随着冯楚楚的目光看去,远远瞧见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高鼻深目的男人。只见他朗声笑道:“馆主无须烦恼,我等只是前来捉回逃跑的贱民,不想打扰了闭月馆。” 金星城本在康巴湖的另一个方向,相隔不过数百里。哈瓦那作为一城之主,大可不必亲自带兵前来,可他听说荣昌城和昌盛城联合一些小城邦调集人手,从南边往闭月馆的方向而来,便暗中给红颜坊递出了消息。 毕竟冯楚楚算是哈瓦那曾经深爱之人,虽然没成为夫妻,但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她去,更何况冯楚楚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而且听说银翼城城主阿密特已将玉王爷的队伍拖在胡杨林一带,那么今日这一战若打起来,他定要护冯楚楚母女周全。 想到这儿,哈瓦那冲着闭月城谯楼上喊道,“冯馆主风采依旧,我等瞻仰已久,怕失了体面,暂且避一避。”说完,右手一挥,一支队伍便紧跟着哈瓦那退到一边,远远地观战。 冯楚楚冷笑一声,这只老狐狸,现在既不帮我们母女二人,也不帮他的死对头荣昌城城主。你这老小子就缩在一旁,一会叫你瞧瞧我冯楚楚的厉害! “果儿,看见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是亲爹也靠不住!” 冯楚楚说完,握紧果儿的小手。果儿点点头,抿紧了嘴唇。她知道,总有一天闭月馆会传到自己手里,自己必须和闭月馆共存亡。若是没了闭月馆没了红颜坊做仪仗,这个亲爹未必肯认她,让她认祖归宗。。 “既然金星城城主打算退至一旁观战,那过一会儿若是伤了你那位冯美人,可怪不得别人!”荣昌城城主达哈尔咬牙切齿地说。 他听闻哈瓦那带兵出城,便也毫不示弱,也亲自带兵前来。早就听说哈瓦那与闭月馆馆主的关系不清不楚,今日看来,果然如此。当初那场宫廷政变,怎么就没弄死这个老小子呢? 而跟来凑热闹的昌盛城城主萨哈斯一看哈瓦那不打头阵,反而后退,他也打起了退堂鼓。毕竟各个城邦的兵马是有限的,谁也不愿意因为闭月城先损耗自己的实力。而且哈瓦那是女王的亲弟弟,这西荣国上下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邦,除了那几个不长眼的,谁不是看哈瓦那的眼色行事?本来想着哈瓦那一旦开战,势必引起西荣国内讧。这以后女王若是追究起来,也有人顶着不是?可这哈瓦那退至一旁,明显没有参战的意思,莫非是女王暗中授意?更何况女王不满荣昌城已久,荣昌城早就成女王的心腹大患,还不趁此机会继续发难? 想到这里,萨哈尔挺了挺腰板,腆着大肚子,命令队伍一直后退,一直退到金星城队伍的后面才算完事,摆明了就是天塌下来有金星城顶着。 冯楚楚看着闭月城城下乌乌泱泱的人马又分成两派,忍不住露出嘲弄的表情。 一阵狂风吹过,黄沙铺天盖地而来,许微微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荣昌城主达哈尔一声令下,身后的兵马排开阵仗,几队士兵推着几辆攻城用的抛石机和冲撞车缓缓前进。 冯楚楚终于等到这一刻,嘴角露出邪魅的笑容。 “各位尊贵的客人,准备好了吗?请尽情享受!” 第九十五章 忙趁东风放纸鸢 谯楼上鼓声擂响,一阵大风从闭月城上空卷过。 许微微手一抬,白头鹰直冲天际,发出一声长啸,绕闭月城的上空盘旋一周之后,又重新回道许微微的肩头。 霎时,数不清的纸鸢从谯楼上飘下,冲着荣昌城攻城的队伍飘去,华丽丽地登场了。 荣昌城攻城队伍里的将士们,马上被这色彩缤纷奇特怪异的纸鸢吸引了去,纷纷朝天空望去。只见这些纸鸢上绘制的画面,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人头狮身,有的三头六臂,总之就没有几个造型正常的,纸鸢上垂下来的飘带上还添了几句诗呢。几名识字的将士跟着读了出来:“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谁作纸鸢壮远观,似嫌鸟飞未多端”,“出从父老观秧马,归伴儿童放纸鸢”…… 平日里还没见过这么多写纸鸢的诗句呢,倒是让这些舞刀弄枪的士兵们开了眼界。 达哈尔正疑惑,哪来的这么多纸鸢?却不想一回头就看见纸鸢飘过的地方,一层灰蒙蒙的白色粉末带着一股异香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不好,是修罗粉的香味!“ “大家快快捂住口鼻!” 顿时,攻城的队伍里有人大声喊道。 于是乎,刚刚还举着头四处张望的将士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袖捂住口鼻,一时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可是很明显这时候已经迟了些,很多人已经中了招。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士兵瘫倒在地上,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四处打滚,还有的直接昏睡过去…… 达哈尔奇怪,怎么中招的全是荣昌城的将士?他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刚刚还和荣昌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盟友们,从纸鸢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早早地跑到二里地以外的地方了。在这茫茫大漠里,谁家会好好地顶着风沙放起纸鸢呢? “娘亲,这修罗粉经过我和微微姐的改良,不会取人性命!” 果儿看着下面攻城队伍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和冯楚楚说。 冯楚楚没有回答,只是慈爱地摸了摸果儿的脑袋。但愿这些人知道我们只想守城不想杀人的本意,迷途知返,早早撤了去。 “哼,区区修罗粉就想阻碍我等进攻闭月城,痴心妄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荣昌城主达哈尔发出命令,不一会儿,新的一批士兵换了上来排成阵列,继续推着抛石机和冲撞车继续向前挺进。 “达哈尔,刚才飞出的纸鸢所携修罗粉,吸入口鼻量少者奇痒难耐,吸入口鼻量多者可致昏迷。我闭月城又不曾伤人性命,已属手下留情。你当真要撕破脸,战上一回?” 冯楚楚脸上显出愠怒的神色。 “哼,你一介女流,还怕了你不成?将士们,等攻下这闭月城,城中贱民都是你们的奴隶,城中的金银也全是你们的财富!你们说,战还是不战?”达哈尔这个时候倒是做起了战前宣言。 “战!战!战!”攻城的将士们士气高涨,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曾受过重创。 而其他大小城邦聚集而来的各路人马,则非常默契地挤到一起,远远地后退至二里以外的地方。达哈尔这老小子疯批不要命了,他们还要命呢。没看出来这“大漠新月”冯楚楚不是传说中一无是处的冷美人吗?看看人家这波澜不惊的样子,肯定还憋着大招呢。 冯楚楚冷笑一声,你若非要将我闭月城赶尽杀绝,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正当城下正嚷嚷着热闹的时候,冯楚楚递过一个眼神,莫言便转身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三声过后,战斗正式打响了。 只见闭月城城门忽然打开,一队队莫名兴奋的百姓朝着攻城的队伍跑来。原来他们刚才听着外面的吵吵声,已经忍了很久了。闭月城是他们最后的家园,他们要为了保卫圣女给他们留下的唯一财产做点什么,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也让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看看,他们已经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贱民,他们现在是拥有自由身份的闭月城百姓!难道还想让这些权贵老爷们把他们抓回去,再过那些命如蝼蚁的日子吗?他们那么活过,他们的子孙后代绝不能那样活! 于是这些百姓仿佛自投罗网一般冲向准备攻城的士兵们,就在这些士兵们犹豫着用不用举刀砍杀的时候,这些百姓却冲他们扔出了一颗一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哈哈哈哈……”这些百姓不顾性命地跑出来,竟然是为了冲他们扔石头!攻城的士兵们不由哈哈大小起来。 就在他们哈哈大小的时候,那些百姓们扔完了“石头”,扭头就跑,抱着脑袋捂着耳朵往回跑。 “一,二,三,砰!”随着果儿嘴里发出“砰”的一声,那些刚才扔到攻城队伍里大大小小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炸裂开来,一瞬间的功夫,除了“砰砰”的炸裂声,就是攻城士兵们哎呀哎呀的嚎叫声。 这可不是什么石头,是出自扁散人和鹊公子之手的硫磺弹,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闭月城等这一战可是等了很久,因为只有胜利了才会被对手承认,只有成功守住闭月城才能得到敌人的敬畏! 待百姓跑回闭月城,城门紧闭之时,谯楼上出现一列身着黑色铁甲的玉林军,人人手持弓箭。莫言一声令下,拉弓搭箭,将一支支带着火星的箭头齐齐射出。 只见这些带着火星的羽箭瞬间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就在箭头落地的瞬间,火光四起。刚才掉落各地的纸鸢更是“腾”的窜起火苗,就这么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纸鸢上浇了火油,有火油!”攻城的队伍中又是一阵大叫。 还没等荣昌城城主达哈尔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叫一个震天动地! 他看着前面火光冲天中轰然倒地的抛石机,还有那燃烧殆尽的冲撞机,终于相信,攻打闭月城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这次令他后半生蒙羞的战役,注定是一次无功而返且损失惨重的战役! 那些远远躲在一旁的观战者们,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竟也半天不敢言语。 闭月城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就打败了荣昌城的攻城大军?他们把目光纷纷投向了金星城主哈瓦那,不会是这小子出的主意? 哈瓦那见众人目光不善,心下一片茫然。他知道,如果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会相信,因为如此狠厉的冯楚楚,他也是第一次见呐。 第九十五章 忙趁东风放纸鸢 谯楼上鼓声擂响,一阵大风从闭月城上空卷过。 许微微手一抬,白头鹰直冲天际,发出一声长啸,绕闭月城的上空盘旋一周之后,又重新回道许微微的肩头。 霎时,数不清的纸鸢从谯楼上飘下,冲着荣昌城攻城的队伍飘去,华丽丽地登场了。 荣昌城攻城队伍里的将士们,马上被这色彩缤纷奇特怪异的纸鸢吸引了去,纷纷朝天空望去。只见这些纸鸢上绘制的画面,有的青面獠牙,有的人头狮身,有的三头六臂,总之就没有几个造型正常的,纸鸢上垂下来的飘带上还添了几句诗呢。几名识字的将士跟着读了出来:“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谁作纸鸢壮远观,似嫌鸟飞未多端”,“出从父老观秧马,归伴儿童放纸鸢”…… 平日里还没见过这么多写纸鸢的诗句呢,倒是让这些舞刀弄枪的士兵们开了眼界。 达哈尔正疑惑,哪来的这么多纸鸢?却不想一回头就看见纸鸢飘过的地方,一层灰蒙蒙的白色粉末带着一股异香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不好,是修罗粉的香味!“ “大家快快捂住口鼻!” 顿时,攻城的队伍里有人大声喊道。 于是乎,刚刚还举着头四处张望的将士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袖捂住口鼻,一时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来。可是很明显这时候已经迟了些,很多人已经中了招。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士兵瘫倒在地上,有的抓耳挠腮,有的四处打滚,还有的直接昏睡过去…… 达哈尔奇怪,怎么中招的全是荣昌城的将士?他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刚刚还和荣昌城将士们并肩作战的盟友们,从纸鸢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早早地跑到二里地以外的地方了。在这茫茫大漠里,谁家会好好地顶着风沙放起纸鸢呢? “娘亲,这修罗粉经过我和微微姐的改良,不会取人性命!” 果儿看着下面攻城队伍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和冯楚楚说。 冯楚楚没有回答,只是慈爱地摸了摸果儿的脑袋。但愿这些人知道我们只想守城不想杀人的本意,迷途知返,早早撤了去。 “哼,区区修罗粉就想阻碍我等进攻闭月城,痴心妄想!把这些没用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荣昌城主达哈尔发出命令,不一会儿,新的一批士兵换了上来排成阵列,继续推着抛石机和冲撞车继续向前挺进。 “达哈尔,刚才飞出的纸鸢所携修罗粉,吸入口鼻量少者奇痒难耐,吸入口鼻量多者可致昏迷。我闭月城又不曾伤人性命,已属手下留情。你当真要撕破脸,战上一回?” 冯楚楚脸上显出愠怒的神色。 “哼,你一介女流,还怕了你不成?将士们,等攻下这闭月城,城中贱民都是你们的奴隶,城中的金银也全是你们的财富!你们说,战还是不战?”达哈尔这个时候倒是做起了战前宣言。 “战!战!战!”攻城的将士们士气高涨,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曾受过重创。 而其他大小城邦聚集而来的各路人马,则非常默契地挤到一起,远远地后退至二里以外的地方。达哈尔这老小子疯批不要命了,他们还要命呢。没看出来这“大漠新月”冯楚楚不是传说中一无是处的冷美人吗?看看人家这波澜不惊的样子,肯定还憋着大招呢。 冯楚楚冷笑一声,你若非要将我闭月城赶尽杀绝,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正当城下正嚷嚷着热闹的时候,冯楚楚递过一个眼神,莫言便转身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三声过后,战斗正式打响了。 只见闭月城城门忽然打开,一队队莫名兴奋的百姓朝着攻城的队伍跑来。原来他们刚才听着外面的吵吵声,已经忍了很久了。闭月城是他们最后的家园,他们要为了保卫圣女给他们留下的唯一财产做点什么,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也让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看看,他们已经不是以前唯唯诺诺的贱民,他们现在是拥有自由身份的闭月城百姓!难道还想让这些权贵老爷们把他们抓回去,再过那些命如蝼蚁的日子吗?他们那么活过,他们的子孙后代绝不能那样活! 于是这些百姓仿佛自投罗网一般冲向准备攻城的士兵们,就在这些士兵们犹豫着用不用举刀砍杀的时候,这些百姓却冲他们扔出了一颗一颗大大小小的石头一样的东西。 “哈哈哈哈……”这些百姓不顾性命地跑出来,竟然是为了冲他们扔石头!攻城的士兵们不由哈哈大小起来。 就在他们哈哈大小的时候,那些百姓们扔完了“石头”,扭头就跑,抱着脑袋捂着耳朵往回跑。 “一,二,三,砰!”随着果儿嘴里发出“砰”的一声,那些刚才扔到攻城队伍里大大小小的石头一样的东西,炸裂开来,一瞬间的功夫,除了“砰砰”的炸裂声,就是攻城士兵们哎呀哎呀的嚎叫声。 这可不是什么石头,是出自扁散人和鹊公子之手的硫磺弹,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闭月城等这一战可是等了很久,因为只有胜利了才会被对手承认,只有成功守住闭月城才能得到敌人的敬畏! 待百姓跑回闭月城,城门紧闭之时,谯楼上出现一列身着黑色铁甲的玉林军,人人手持弓箭。莫言一声令下,拉弓搭箭,将一支支带着火星的箭头齐齐射出。 只见这些带着火星的羽箭瞬间划破了灰蒙蒙的天空,就在箭头落地的瞬间,火光四起。刚才掉落各地的纸鸢更是“腾”的窜起火苗,就这么轰轰烈烈地燃烧起来。 “纸鸢上浇了火油,有火油!”攻城的队伍中又是一阵大叫。 还没等荣昌城城主达哈尔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那叫一个震天动地! 他看着前面火光冲天中轰然倒地的抛石机,还有那燃烧殆尽的冲撞机,终于相信,攻打闭月城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这次令他后半生蒙羞的战役,注定是一次无功而返且损失惨重的战役! 那些远远躲在一旁的观战者们,看着这惨烈的一幕,竟也半天不敢言语。 闭月城就这么不费一兵一卒,就打败了荣昌城的攻城大军?他们把目光纷纷投向了金星城主哈瓦那,不会是这小子出的主意? 哈瓦那见众人目光不善,心下一片茫然。他知道,如果说出去别人肯定不会相信,因为如此狠厉的冯楚楚,他也是第一次见呐。 第九十六章 马蹄潇潇染红霞 咚咚咚,三声擂鼓声响,闭月城城门大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破门而出,莫言从谯楼上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举着长枪杀来。 而从闭月城门冲出来的依然是那些服饰各异的百姓,他们手中里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拿着木棍,各式武器的加持让人觉得滑稽,但看他们凶狠的眼神,又不禁使人打个寒颤。 这些人一窝蜂的冲进哀嚎遍野的荣昌城将士们中间,见人就砍,见马就劈,连许微微肩头的白头鹰隼也直直朝荣昌城主俯身冲来,达哈尔大叫一声:“不好”,搭弓射箭,朝白头鹰隼的方向射去。 “小白,小白!”许微微和果儿大喊,这可是她俩费了不少口舌,从扁散人那儿借来的鹰隼,可不能折在这里。 这时,一只羽箭从远处射来,岔开了了就要射中白头鹰隼的那只箭,小白也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长啸一声,在空中盘旋一会儿,便飞了回去。 待众人齐齐看向来箭的方向,只看见在落日余晖之中,在漫天晚霞之下,一队人马黑压压地飞奔而来,一阵阵黄沙扬起,遮蔽了身后的红霞。玉云天和鹊公子一黑一白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则是传说中悍不畏死的玉林铁甲军。 达哈儿看看前面哀嚎不断的士兵,。再看看身后气势汹汹的玉林铁甲军,一勒缰绳,转身就跑,原本还在苦战的士兵们一看自己城主扔下他们跑了,便也跟在达哈尔屁股后面,七零八落地往回跑。 在观战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荣昌城主达哈尔落荒而逃,闭月城大获全胜。 随着闭月城城门的关闭,城中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城中的百姓为自己的胜利欢呼,也为自己平生第一次赢了权贵老爷儿激动,也为自己第一次翻身做主而兴奋。他们还不知道这场胜利,在这片大陆上将掀起怎样的壮阔波澜,将为那些千千万万没有尊严而活着的人鼓舞。 金星城主哈瓦那又一次看向了冯楚楚,那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她依然那么美丽,英气中带着一股柔情。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人生畏。他似乎感觉到,一切都变了,他们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亲密,他再也融入不了她的世界了。他摇摇头,挥挥手,带走了他的队伍,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对自己的女人举起屠刀,只要果儿还在,他们之间就有着难以隔断的羁绊,生生世世。 剩下的各路人马面面相觑,最后帮达哈尔收拾残局之后,也跟着金星城主哈瓦那,转身离开了。 冯楚楚站在谯楼上,默默注视着一支支队伍的离开,不发一语。她看到远方的天空中,那一片一片绚丽的晚霞,染红了昔日炽热的沙漠。在红色的背景下,在漫天的黄沙中,一只整齐肃穆的骑兵岿然不懂,昂扬于天地间。他们没有胜利者主宰一切的姿态,反而像一个沉默隐忍的老者,就这样看着对手一个个从眼前离开,不悲不喜…… 第九十六章 马蹄潇潇染红霞 咚咚咚,三声擂鼓声响,闭月城城门大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破门而出,莫言从谯楼上纵身一跃,跳到马背上,举着长枪杀来。 而从闭月城门冲出来的依然是那些服饰各异的百姓,他们手中里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斧头,有的拿着木棍,各式武器的加持让人觉得滑稽,但看他们凶狠的眼神,又不禁使人打个寒颤。 这些人一窝蜂的冲进哀嚎遍野的荣昌城将士们中间,见人就砍,见马就劈,连许微微肩头的白头鹰隼也直直朝荣昌城主俯身冲来,达哈尔大叫一声:“不好”,搭弓射箭,朝白头鹰隼的方向射去。 “小白,小白!”许微微和果儿大喊,这可是她俩费了不少口舌,从扁散人那儿借来的鹰隼,可不能折在这里。 这时,一只羽箭从远处射来,岔开了了就要射中白头鹰隼的那只箭,小白也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长啸一声,在空中盘旋一会儿,便飞了回去。 待众人齐齐看向来箭的方向,只看见在落日余晖之中,在漫天晚霞之下,一队人马黑压压地飞奔而来,一阵阵黄沙扬起,遮蔽了身后的红霞。玉云天和鹊公子一黑一白跑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则是传说中悍不畏死的玉林铁甲军。 达哈儿看看前面哀嚎不断的士兵,。再看看身后气势汹汹的玉林铁甲军,一勒缰绳,转身就跑,原本还在苦战的士兵们一看自己城主扔下他们跑了,便也跟在达哈尔屁股后面,七零八落地往回跑。 在观战众人的目瞪口呆中,荣昌城主达哈尔落荒而逃,闭月城大获全胜。 随着闭月城城门的关闭,城中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城中的百姓为自己的胜利欢呼,也为自己平生第一次赢了权贵老爷儿激动,也为自己第一次翻身做主而兴奋。他们还不知道这场胜利,在这片大陆上将掀起怎样的壮阔波澜,将为那些千千万万没有尊严而活着的人鼓舞。 金星城主哈瓦那又一次看向了冯楚楚,那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她依然那么美丽,英气中带着一股柔情。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人生畏。他似乎感觉到,一切都变了,他们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亲密,他再也融入不了她的世界了。他摇摇头,挥挥手,带走了他的队伍,无论怎样,他都不能对自己的女人举起屠刀,只要果儿还在,他们之间就有着难以隔断的羁绊,生生世世。 剩下的各路人马面面相觑,最后帮达哈尔收拾残局之后,也跟着金星城主哈瓦那,转身离开了。 冯楚楚站在谯楼上,默默注视着一支支队伍的离开,不发一语。她看到远方的天空中,那一片一片绚丽的晚霞,染红了昔日炽热的沙漠。在红色的背景下,在漫天的黄沙中,一只整齐肃穆的骑兵岿然不懂,昂扬于天地间。他们没有胜利者主宰一切的姿态,反而像一个沉默隐忍的老者,就这样看着对手一个个从眼前离开,不悲不喜…… 第九十七章 国师来访 上 闭月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先前闭月城中的不少百姓内心惶恐,虽说有了容身之地,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可毕竟是带着一家老小过日子,在这座新建的城池里怎样谋生,成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难题。 就在众人心生愁苦时,这场战役给闭月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商机。 如今闭月城可是名声在外,光是这些带着诗句的纸鸢,来自天南地北的订单就络绎不绝。扁散人不得不从红颜坊找来十几个匠人,让匠人们带着闭月城中的妇女老人扎起了纸鸢。除此之外,在许微微的建议下,冯楚楚在离闭月馆不远的一处地方修了学馆,请了先生,办起了学堂,专门教小孩子识文断字。于是乎没过几日,闭月城中便有了朗朗的读书声。 能读书识字,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拜师学习的束修了,但是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哪一笔不是巨大的开销?如今自家的孩子能摇头晃脑的念诗,闭月城中的百姓们更是觉得来对了地方,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就想着能为闭月城做点什么。有点家底的男人们便自带干粮,加入冯楚楚的守卫军,整日里跟着玉林铁甲军训练,算得上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毕竟自身强大了,敌人才不敢前来侵犯,自己的家园还得靠自己来守护。 剩下的男人们统一受冯楚楚调配,一队要每日整修完善闭月城中各处建筑,另一队则跟着红颜坊的商队运送货物,熟悉商路沿途情况。 这么一来,整个闭月城的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井然有序。被看和红泪两人也被抽调出来,被莫言的几日紧急训练之后,成了冯楚楚的得力帮手。一个负责记录闭月城中的物资消耗和薪酬发放,另一个则负责记录闭月城各路生意往来。红泪也渐渐走出了圣女殉道的悲痛之中,比起以前侍女的身份,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虽然忙碌一些,但却无比充实。 城中众人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凝聚起来,人们都摒弃了原来的身份,再也听不到有人说自己来自哪个城邦,也听不到有人说自己曾经隶属于哪个城主。因为那个依附于权贵才能生存的岁月已经属于过去,现在是一个为自己为家人而活的全新时代。 这天,许微微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白头鹰样子的纸鸢,拽着小多吉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路上和同样笑语盈盈的人们打着招呼。 穿过人群,忽然她看见一位身披黑纱身形匀称的女子骑着马儿,朝着闭月馆的方向缓缓前进,脸上遮着绣了花纹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久久注视着欢声笑语的人们。马的后面还跟了几位同样装束,曲线玲珑的少女。 许微微不由问到:“小多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呢?看她们的打扮,不像是来采买货物的商人啊。” “阿姊,这些是国师的人,你瞧他们的黑纱上有曼陀罗花的暗纹。”小多吉说,他小时候在银翼城见过国师的人,当时是踩着阿爹的背下的马,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上次来的那位,黑纱上怎么没有曼陀罗花的暗纹呢?”许微微有些疑惑,虽然在闭月馆之时匆匆瞧了一眼,但她没见黑纱上有什么花纹啊。 “那应该是国师使者在执行秘密任务,以前在银翼城主府里我听说过,露出曼陀罗花纹,一般都是公开带了女王旨意的。”小多吉年岁不大,懂得还真不少。 “那女王王室有什么标记啊?”听着这么多说法,许微微忍不住打听起来,还是知道得多一些为好,别哪天出门冒犯了哪位贵人,掉了脑袋。 小多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能知道多少嘛?若不是这位阿姊好心买了他和婆婆做的纸鸢,小多吉真想朝许微微翻个白眼。 许微微把小多吉送回家,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等她回了闭月馆,赶忙去找玉云天汇报今天在城内看到国师的事情,差点把莫言撞个满怀。 “来就来了呗,又不吃人!你干什么哪,冒冒失失的?”莫言忍不住埋怨。 玉云天听了有些意外,他刚从胡杨林一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更衣,就看见许微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国师来了。 “如此说来,月华城有消息了……” 自从来到西荣国,少说也有半年的时间,玉云天虽说名义上是西荣公主的驸马,实际上连公主沙丽雅,也有三月未见,不知这西荣女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今日国师到访,一定带着重大使命! 想到这儿,玉云天又问:“你怎知是国师到访?” 许微微这会儿已经灌了两杯茶水,她一边对莫言作揖告饶,一边把小多吉的话重复了一遍。 “曼陀罗?早闻西荣国权贵原信佛,服饰上多绣莲花,自女王起,王室改饰红色杜鹃,西荣人称‘拉丽格拉斯’。”玉云天提起早年见闻,许微微和莫言只觉王爷知识渊博,只是“拉丽格拉斯”这个名儿从玉云天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多少有那么点好笑。 “怪不得公主一身红纱装束,我总觉得她身上的花纹熟悉得很,原来就是杜鹃花啊。”莫言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许微微刚才被玉云天那句“拉丽格拉斯”逗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这下见莫言笑起来,也呵呵笑起来。 玉云天只觉得两人笑得莫名其妙,不去管她俩,一摆手,召来暗卫吩咐几句。 暗卫领命而去,走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这两个女人在王爷面前,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规矩了…… 而另一边国师自从进了闭月城,就被眼前的一幕幕情景吸引了。她曾遍访西荣国各个城邦,所到之处的民众无一不是满脸凄苦麻木,少有这样欢声笑语的生动场面。她看着街上念着诗句追逐打闹的孩童,手脚麻利扎着纸鸢的女人,满脸憨笑点头致意的男人,还有挥手示意慈眉善目的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她所在的西荣国。 冯楚楚对闭月城做了什么,城中的百姓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闭月城真的如传说中一样,是天下民众向往的乐土? 国师心中充满疑惑,但还是依着礼节,高高坐在堂上,受了冯楚楚等人的参拜。礼毕,便让人退下,将冯楚楚拉至一边,一句一句地询问起来。 本来冯楚楚和国师算是旧时相识,倒也不避讳,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 国师听了心下一沉,本来她的作用是牵制权贵势力,扶助新的月华圣女上位,辅佐女王统治西荣国,而如今玛莎殉道,闭月城中又是如此光景,这还有扶助下一位圣女上位的必要吗? 她不敢多想,只是从袖中抽出一卷女王册封冯楚楚为闭月城城主的谕旨和一块印玺来。 第九十七章 国师来访 上 闭月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 先前闭月城中的不少百姓内心惶恐,虽说有了容身之地,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可毕竟是带着一家老小过日子,在这座新建的城池里怎样谋生,成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难题。 就在众人心生愁苦时,这场战役给闭月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商机。 如今闭月城可是名声在外,光是这些带着诗句的纸鸢,来自天南地北的订单就络绎不绝。扁散人不得不从红颜坊找来十几个匠人,让匠人们带着闭月城中的妇女老人扎起了纸鸢。除此之外,在许微微的建议下,冯楚楚在离闭月馆不远的一处地方修了学馆,请了先生,办起了学堂,专门教小孩子识文断字。于是乎没过几日,闭月城中便有了朗朗的读书声。 能读书识字,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说拜师学习的束修了,但是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哪一笔不是巨大的开销?如今自家的孩子能摇头晃脑的念诗,闭月城中的百姓们更是觉得来对了地方,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就想着能为闭月城做点什么。有点家底的男人们便自带干粮,加入冯楚楚的守卫军,整日里跟着玉林铁甲军训练,算得上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毕竟自身强大了,敌人才不敢前来侵犯,自己的家园还得靠自己来守护。 剩下的男人们统一受冯楚楚调配,一队要每日整修完善闭月城中各处建筑,另一队则跟着红颜坊的商队运送货物,熟悉商路沿途情况。 这么一来,整个闭月城的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井然有序。被看和红泪两人也被抽调出来,被莫言的几日紧急训练之后,成了冯楚楚的得力帮手。一个负责记录闭月城中的物资消耗和薪酬发放,另一个则负责记录闭月城各路生意往来。红泪也渐渐走出了圣女殉道的悲痛之中,比起以前侍女的身份,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虽然忙碌一些,但却无比充实。 城中众人的心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凝聚起来,人们都摒弃了原来的身份,再也听不到有人说自己来自哪个城邦,也听不到有人说自己曾经隶属于哪个城主。因为那个依附于权贵才能生存的岁月已经属于过去,现在是一个为自己为家人而活的全新时代。 这天,许微微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白头鹰样子的纸鸢,拽着小多吉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路上和同样笑语盈盈的人们打着招呼。 穿过人群,忽然她看见一位身披黑纱身形匀称的女子骑着马儿,朝着闭月馆的方向缓缓前进,脸上遮着绣了花纹的黑色面纱,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久久注视着欢声笑语的人们。马的后面还跟了几位同样装束,曲线玲珑的少女。 许微微不由问到:“小多吉,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呢?看她们的打扮,不像是来采买货物的商人啊。” “阿姊,这些是国师的人,你瞧他们的黑纱上有曼陀罗花的暗纹。”小多吉说,他小时候在银翼城见过国师的人,当时是踩着阿爹的背下的马,所以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上次来的那位,黑纱上怎么没有曼陀罗花的暗纹呢?”许微微有些疑惑,虽然在闭月馆之时匆匆瞧了一眼,但她没见黑纱上有什么花纹啊。 “那应该是国师使者在执行秘密任务,以前在银翼城主府里我听说过,露出曼陀罗花纹,一般都是公开带了女王旨意的。”小多吉年岁不大,懂得还真不少。 “那女王王室有什么标记啊?”听着这么多说法,许微微忍不住打听起来,还是知道得多一些为好,别哪天出门冒犯了哪位贵人,掉了脑袋。 小多吉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能知道多少嘛?若不是这位阿姊好心买了他和婆婆做的纸鸢,小多吉真想朝许微微翻个白眼。 许微微把小多吉送回家,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跑。等她回了闭月馆,赶忙去找玉云天汇报今天在城内看到国师的事情,差点把莫言撞个满怀。 “来就来了呗,又不吃人!你干什么哪,冒冒失失的?”莫言忍不住埋怨。 玉云天听了有些意外,他刚从胡杨林一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更衣,就看见许微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国师来了。 “如此说来,月华城有消息了……” 自从来到西荣国,少说也有半年的时间,玉云天虽说名义上是西荣公主的驸马,实际上连公主沙丽雅,也有三月未见,不知这西荣女王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今日国师到访,一定带着重大使命! 想到这儿,玉云天又问:“你怎知是国师到访?” 许微微这会儿已经灌了两杯茶水,她一边对莫言作揖告饶,一边把小多吉的话重复了一遍。 “曼陀罗?早闻西荣国权贵原信佛,服饰上多绣莲花,自女王起,王室改饰红色杜鹃,西荣人称‘拉丽格拉斯’。”玉云天提起早年见闻,许微微和莫言只觉王爷知识渊博,只是“拉丽格拉斯”这个名儿从玉云天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多少有那么点好笑。 “怪不得公主一身红纱装束,我总觉得她身上的花纹熟悉得很,原来就是杜鹃花啊。”莫言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许微微刚才被玉云天那句“拉丽格拉斯”逗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辛苦,这下见莫言笑起来,也呵呵笑起来。 玉云天只觉得两人笑得莫名其妙,不去管她俩,一摆手,召来暗卫吩咐几句。 暗卫领命而去,走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这两个女人在王爷面前,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没规矩了…… 而另一边国师自从进了闭月城,就被眼前的一幕幕情景吸引了。她曾遍访西荣国各个城邦,所到之处的民众无一不是满脸凄苦麻木,少有这样欢声笑语的生动场面。她看着街上念着诗句追逐打闹的孩童,手脚麻利扎着纸鸢的女人,满脸憨笑点头致意的男人,还有挥手示意慈眉善目的老人,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她所在的西荣国。 冯楚楚对闭月城做了什么,城中的百姓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难道闭月城真的如传说中一样,是天下民众向往的乐土? 国师心中充满疑惑,但还是依着礼节,高高坐在堂上,受了冯楚楚等人的参拜。礼毕,便让人退下,将冯楚楚拉至一边,一句一句地询问起来。 本来冯楚楚和国师算是旧时相识,倒也不避讳,便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 国师听了心下一沉,本来她的作用是牵制权贵势力,扶助新的月华圣女上位,辅佐女王统治西荣国,而如今玛莎殉道,闭月城中又是如此光景,这还有扶助下一位圣女上位的必要吗? 她不敢多想,只是从袖中抽出一卷女王册封冯楚楚为闭月城城主的谕旨和一块印玺来。 第九十八章 国师来访 下 待冯楚楚召集闭月馆内众人,国师宣读受封制册后,三跪九叩一套仪式下来,冯楚楚算是正式有闭月城城主的身份了。 待众人退下,国师抿了一口茶,说道:“城主,我想见玉王爷,不知可否安排一二?” “这堂堂一国国师,私下见一位外邦男子,是不是不太妥当?”冯楚楚一边说,一边不解地看向国师。 “哦,城主不必多疑,我也是受人之托。”国师看着冯楚楚疑惑的眼神,赶忙笑着解释。 冯楚楚觉得有些尴尬,“国师切莫见怪,只是这玉王爷是莎丽雅公主的驸马,可莎丽雅公主也有三月未见,试问如今可否还在宫中?” 国师点点头,“公主一向乖巧,这三个月来在宫中陪着女王,想必收获不少。” 冯楚楚派人去请玉王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下人传报,玉王爷驾到。 冯楚楚和玉云天见过礼后,借口有事退下,一时间厅中只剩下玉云天和国师两人。 玉云天见国师的脸上蒙着面纱,一时间也猜不出是什么表情,于是拱手施礼,询问到:“本王与国师素不相识,不知国师有何要事?” 国师见四下无人,拍了两下手掌,从窗前的帷幕里走出一位同样身披黑纱,蒙着面纱的女子。 玉云天正觉得奇怪,却看见这女子兀的跪下,扯开左臂的黑纱,胳膊上露出一个“玉”字。 “姑娘请起,你是……” 玉云天想问她是不是玉林军的死士,可又觉得不太可能。玉林铁甲军有没有在西荣国安插死士,他还不知道吗。 “奴婢叫胡依依,是华浓苑的人。”跪着的女子起身站好,垂着脑袋回答。 “华浓苑的人?”玉云天想起那个风姿绰约,满腹算计的掌门人孟思思,没想到这华浓苑的手竟然伸了这么长! 胡依依四下里查看一番,然后说道:“王爷,这位是华浓苑上任掌门孟萱。” 国师扯下面纱,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庞,笑着施礼,“见过王爷。” 玉云天不由一怔,绕来绕去,原来是当年母亲的手下!可母亲的人怎么会潜伏在西荣国呢?莫不是母亲曾来国这里? “你们两个可曾见过母亲?”竟在他乡遇上了故人,玉云天眼眶一湿,不由发问。 “王爷,当年我最后一次见孟王妃时,依依只有九岁。南诏一役,孟王妃夫妻二人下落不明,情急之下,我把华浓苑大小事务交待给孟思思,便带着依依乔装改扮,一路南下查询他们的下落。谁知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西荣国……”孟萱眼睛微微泛红。 “回王爷,这十多年来,我们派人四处查询,还是没有孟王妃的确切消息。”胡依依接着说。 玉云天心中一阵怅然,自己跌跌撞撞一路走来,最思念的莫过于父母双亲,如今见了故人,一时情难自已,不觉露出情绪。本以为会有父母的下落,却不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许是好事多磨,玉云天这样安慰自己。他定了定心神,询问孟萱二人是如何到了西荣国,又怎么会做了西荣国的国师? 孟萱便把其中的缘故一一讲来。 原来当年南诏一役后,孟淑夫妇突然失踪,生死不明。消息传来,北元国举国哗然,甚至有人偷偷猜测是庆元帝不愿还政于玉泊舟,故意设下圈套,派玉泊舟夫妇带两千骑兵先行一步,奔赴前线。谁知却不幸中了南诏的埋伏,最后全军覆没。 为了平息坊间传言,庆元帝一面派人安抚玉王府,赐给玉王府诸多殊荣;一面派人沿途南下,一路查询玉泊舟夫妇的下落。孟萱跟着南下的人马,塞了不少银子出去,才带着扮作小伙计的胡依依,混在了这支队伍里。不出一月,她俩就查出,庆元帝派出的这支队伍,查询玉泊舟夫妇下落是假,暗中和南诏议和是真。眼看没有结果,她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悄悄离开队伍,向北元国和南诏国的边境进发。 孟萱和胡依依在边境一处小镇上开了一家酒楼,苦心经营多年,一面打探孟淑夫妇的下落,一面结交各路好友,暗中拓展华浓苑的业务。一次从喝酒的客商口中得知,西荣国月华城传出消息,国王暴病身亡,王后也性命攸关,岌岌可危。孟萱的直觉告诉她是个好机会,于是把酒楼交接给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后,带着胡依依穿过南诏国和西荣国的边界,由南向北,日夜赶路,半月后终于赶到了月华城。 “你是说,当时女王中毒了?”玉云天眉头一紧,不由发问。 “是的,王爷,当时月华城中贴出了宫中求医的榜文。”孟萱说完,接着讲述起来。 到达月华城后,孟萱二人先是找道休息的地方,稍作休整,第二日便在城中揭了王后求医的榜文,被官兵押着,带进了宫中。 等她们见到王后的时候,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王后双眼紧闭,面容惨白,奄奄一息。 孟萱说华浓苑在北元国庆州城内盘踞多年,手中的珍奇异宝,灵丹妙药数不胜数,当初南下为防不测,带了两颗灵犀宝丹出来,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这灵犀宝丹有清热开窍化浊解毒之功效,王后服下不出一日便幽幽醒转,保住了性命。 第九十八章 国师来访 下 待冯楚楚召集闭月馆内众人,国师宣读受封制册后,三跪九叩一套仪式下来,冯楚楚算是正式有闭月城城主的身份了。 待众人退下,国师抿了一口茶,说道:“城主,我想见玉王爷,不知可否安排一二?” “这堂堂一国国师,私下见一位外邦男子,是不是不太妥当?”冯楚楚一边说,一边不解地看向国师。 “哦,城主不必多疑,我也是受人之托。”国师看着冯楚楚疑惑的眼神,赶忙笑着解释。 冯楚楚觉得有些尴尬,“国师切莫见怪,只是这玉王爷是莎丽雅公主的驸马,可莎丽雅公主也有三月未见,试问如今可否还在宫中?” 国师点点头,“公主一向乖巧,这三个月来在宫中陪着女王,想必收获不少。” 冯楚楚派人去请玉王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下人传报,玉王爷驾到。 冯楚楚和玉云天见过礼后,借口有事退下,一时间厅中只剩下玉云天和国师两人。 玉云天见国师的脸上蒙着面纱,一时间也猜不出是什么表情,于是拱手施礼,询问到:“本王与国师素不相识,不知国师有何要事?” 国师见四下无人,拍了两下手掌,从窗前的帷幕里走出一位同样身披黑纱,蒙着面纱的女子。 玉云天正觉得奇怪,却看见这女子兀的跪下,扯开左臂的黑纱,胳膊上露出一个“玉”字。 “姑娘请起,你是……” 玉云天想问她是不是玉林军的死士,可又觉得不太可能。玉林铁甲军有没有在西荣国安插死士,他还不知道吗。 “奴婢叫胡依依,是华浓苑的人。”跪着的女子起身站好,垂着脑袋回答。 “华浓苑的人?”玉云天想起那个风姿绰约,满腹算计的掌门人孟思思,没想到这华浓苑的手竟然伸了这么长! 胡依依四下里查看一番,然后说道:“王爷,这位是华浓苑上任掌门孟萱。” 国师扯下面纱,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庞,笑着施礼,“见过王爷。” 玉云天不由一怔,绕来绕去,原来是当年母亲的手下!可母亲的人怎么会潜伏在西荣国呢?莫不是母亲曾来国这里? “你们两个可曾见过母亲?”竟在他乡遇上了故人,玉云天眼眶一湿,不由发问。 “王爷,当年我最后一次见孟王妃时,依依只有九岁。南诏一役,孟王妃夫妻二人下落不明,情急之下,我把华浓苑大小事务交待给孟思思,便带着依依乔装改扮,一路南下查询他们的下落。谁知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西荣国……”孟萱眼睛微微泛红。 “回王爷,这十多年来,我们派人四处查询,还是没有孟王妃的确切消息。”胡依依接着说。 玉云天心中一阵怅然,自己跌跌撞撞一路走来,最思念的莫过于父母双亲,如今见了故人,一时情难自已,不觉露出情绪。本以为会有父母的下落,却不知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许是好事多磨,玉云天这样安慰自己。他定了定心神,询问孟萱二人是如何到了西荣国,又怎么会做了西荣国的国师? 孟萱便把其中的缘故一一讲来。 原来当年南诏一役后,孟淑夫妇突然失踪,生死不明。消息传来,北元国举国哗然,甚至有人偷偷猜测是庆元帝不愿还政于玉泊舟,故意设下圈套,派玉泊舟夫妇带两千骑兵先行一步,奔赴前线。谁知却不幸中了南诏的埋伏,最后全军覆没。 为了平息坊间传言,庆元帝一面派人安抚玉王府,赐给玉王府诸多殊荣;一面派人沿途南下,一路查询玉泊舟夫妇的下落。孟萱跟着南下的人马,塞了不少银子出去,才带着扮作小伙计的胡依依,混在了这支队伍里。不出一月,她俩就查出,庆元帝派出的这支队伍,查询玉泊舟夫妇下落是假,暗中和南诏议和是真。眼看没有结果,她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悄悄离开队伍,向北元国和南诏国的边境进发。 孟萱和胡依依在边境一处小镇上开了一家酒楼,苦心经营多年,一面打探孟淑夫妇的下落,一面结交各路好友,暗中拓展华浓苑的业务。一次从喝酒的客商口中得知,西荣国月华城传出消息,国王暴病身亡,王后也性命攸关,岌岌可危。孟萱的直觉告诉她是个好机会,于是把酒楼交接给一个信得过的手下后,带着胡依依穿过南诏国和西荣国的边界,由南向北,日夜赶路,半月后终于赶到了月华城。 “你是说,当时女王中毒了?”玉云天眉头一紧,不由发问。 “是的,王爷,当时月华城中贴出了宫中求医的榜文。”孟萱说完,接着讲述起来。 到达月华城后,孟萱二人先是找道休息的地方,稍作休整,第二日便在城中揭了王后求医的榜文,被官兵押着,带进了宫中。 等她们见到王后的时候,果然如传闻中那样,王后双眼紧闭,面容惨白,奄奄一息。 孟萱说华浓苑在北元国庆州城内盘踞多年,手中的珍奇异宝,灵丹妙药数不胜数,当初南下为防不测,带了两颗灵犀宝丹出来,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这灵犀宝丹有清热开窍化浊解毒之功效,王后服下不出一日便幽幽醒转,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