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无恙》 第一章 族灭 月黑风高夜,雨落倾盆时,雷电交替,似是要把天劈开一个洞。 这一处阴森森的监狱坐落在荒郊野岭,唯有刑场上灯火通明。 这是整个帝国最恐怖的地方,每每到深夜,隐约听到瘆人的哀嚎,民间传言,那是亡魂的哭泣。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付七言看着楼下喧嚣的一片。 “救命!将军救命!” 那黑压压的人头,一张张生无可恋的脸,期待的盯着她的方向,做出最后的努力。 即将要枪决的是c市最古老也最具影响力的一个家族,因为守旧派的思想,阻碍了新政的推行,帝国首领便挥手将整个家族囚禁于此,今晚十二点,便是这个家族的覆灭之时。 六十多个鲜活的人跪在偌大的刑场上,在雨水中浸泡着,哭喊着,这其中,还夹杂着婴儿的撕心裂肺哭声,似是知晓自己将遭遇的处境。 又一击响雷在空中劈开,狰狞的露出那丑陋的嘴脸。 “将军!帝王暴虐,我整个家族誓死不愿效忠!” “将军!你尽心尽力辅佐这样一个残暴不仁的人,对得起整个帝国吗?!” 付七言睥睨城楼下的一切,眸中闪烁着盈盈星光,她动动嘴唇,最终欲言又止。 身旁这个如雕塑一般坚毅的男人,眉头紧锁,他冷漠的注视着城楼下的一切,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滴水珠,自始至终,他未曾说过一句话。 这是帝国年轻的首领,也是令周围敌国闻声而颤的男人。 唯有付七言知道,他们是怎样历经磨难,才站到今天这个位子,拥有现在的一切,这个曾经战火不断,杂草不生的国家,也是在他的手中,有了今天的盛况。 帝国也是在他的开拓下,一跃成为邻国最强悍的国家,再不受别国的欺凌。 然而,登上那个位子,当年曾经望着整个帝国大陆誓要百姓安居乐业,再无杀戮的人,而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他还是他,却又好像模糊不清。 “首领” 付七言刚要开口,一只手冷冷横在她面前,打断她的言语。 “你不必替他们求情,治理国家,绝不能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林臣印转头看向她,眼神已不似刚才那般冰冷,“七言,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你不该纵容。” 这是在怪她?怪她包庇这些人?怪她执法不严? “七言,我并没有怪你。”他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目光中有了些柔情,他抚上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 “如果不处决他们,国家还会引起战乱,依旧民不聊生,那我们曾经的付出都将功亏一篑。” 付七言微微瞥向城下的人群,她站在暗中,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她,但那些孩子们鲜活而稚嫩的面容扰乱着她的心。 她向后退了退,生怕自己对视上孩子们哀怨的眼神。 “七将军!”有妇人的声音响起,声嘶力竭,“百姓都知道七将军大义!我们死不足惜,只求求将军救救这些孩子们!他们是无辜的!” “七将军!孩子们是无辜的啊!” “求求七将军,手下留情,放过这些孩子们!” 付七言轻轻闭上眼,这字字珠玑,如一把把凌厉的匕首深深刺进她的心窝。 当年挨子弹,身负重伤的时候都未曾落泪,今天眼睛竟情不自禁的噙满泪水。 她心中有愧。 “首领!”她徐徐跪落在地上,一袭军装衬得她身形提拔,“你当年承诺过我,不伤害百姓。” 她顿了顿,去看他坚毅的侧颜,接着道:“我愿意去说服他们,服从新政,服从首领,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林臣印握拳的手渐渐用力,夜色中没人看到他泛白的手指。 “这些叛国贼,留不得!”他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是千万斤重。 “他们何曾叛国?!他们都是帝国的子民!” “好了!”林臣印没有回头,眉宇间始终是沉沉的戾气,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凌厉,顿了顿,他柔和了一些:“他们扰乱国政,就是叛国!七言,你不必再求情了。”他抬起已经掐出血迹的手。 “阿印!”付七言只觉得天昏地暗,她还在尽最后一点可能。 她只有私下的时候才会唤他的名字,那个只有她一人才能唤的名字。 “阿印,求求你,放过孩子!求求你!” 相识相伴多年,她了解他,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无人能更改,但那关乎着六十几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次,林臣印并未答话,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午夜的钟声悠悠响彻在整个监狱上空,他才淡淡吐出两个字。 “行刑!” “阿印!不要啊!” “砰!砰!砰!”枪声不绝于耳,掩盖住了付七言最后的无奈。 她扑到城墙上,刚才还喧闹的声音顿时没了声响,那一排排倒地的人像睡着了一般,唯有那一地分不清雨水还是血水的黑色在低诉着此刻的悲哀。 那是赤oo的生命啊!竟这样轻飘飘的消失在恢弘的宇宙中。 “啊!”一阵剧烈的头痛席卷而来,她叫出声。 “七言!七言!”林臣印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刚才还冷漠的眼神中透出担心,“是不是又头痛了?” 付七言微微睁开眼,眼前的人已经重叠成了好几层,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头。 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都像失声一般。 唯有他那句话在耳边不停的响起--七言,我要给你最好的未来,我要亲手将一切捧在你的脚下。 七言,我要给你最好的未来,我要亲手将一切捧在你的脚下 林臣印,这就是你所谓的未来吗? “啊~”付七言紧紧抱着头,像是要炸裂一般。 “来人!备车!快备车!”林臣印用尽力气,紧紧抓住她,将她拥在怀里。 知道怀里的人儿慢慢减小了动静,慢慢安分下来,紧紧地靠在他的肩头。 “七言?”他眼中除了担心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猛地将她打横抱起,“快回别墅!快!” “通知陈医生!” 他一边沉声低吼,一边冲入茫茫雨幕 ------题外话------ 伙伴们,新书面世,会在写作的道路上一直一直坚持下去 第二章 五行缺木 “怎么样?”陪着陈医生从里面出来,林臣印焦急的问道。 陈医生轻轻叹口气,顺手带着了房门。 “首领,这个情况不太乐观。”陈医生微微低头,生怕说错一句话。 “什么叫不太乐观?”林臣印声音抬高了些,扭头看看身后紧闭的房门,怕把里面熟睡的人吵醒,又将音量降下来,“不是让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研制出治疗的药物吗?” “首领。”陈医生额头上已经有细微的汗珠,“付将军受过外力的重创,又操劳过度,这是多年累积下来的顽疾,药物也只能缓解她的痛苦,实在实在是除不了根啊。” 林臣印盯着他,眸中散发出的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陈医生战战兢兢,但身为医者,必须实事求是。 气氛一阵沉寂,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只听得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林臣印表情稍稍缓和了些,“陈医生,算我恳求你,一定要救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头微微低垂在胸前,此刻像极了一个担心妻子病情的丈夫。 陈医生讶然的盯紧他,似乎不确定这些话出自这个男人之口。 眼前这个帝国最高统领,翻云覆雨的男人,竟也用求人的语气说出这些,实在难以置信。 “首领,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会尽力。” “辛苦了。”林臣印疲惫的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不多时,整个硕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人,他将头仰靠在沙发背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鹰隼般的眼睛丧失了所有的光芒。 他抬起手,仿佛看到了耀眼的红色,那是沾满鲜血的双手。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所以上天才会惩罚他。 让他不断的失去,最后连最重要的也 他只想让她不再受累,想兑现当初对她的承诺,他不是有意针对她,只是 林臣印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等到反应过来时,条件反射似的迅速掏出口袋里的枪,将黑漆漆的洞口对着来人。 “圆寂师父?”待看清人后,林臣印惊讶的收回枪,抱歉道:“对不起,我” 来者一袭干净的僧袍,面容祥和而舒适,那些岁月印上的皱纹不过是他从容不迫的证明。 “首领。”圆寂大师微微行礼,这样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一副超脱于世的淡然。 “您是来看七言的吗?”全天下能被林臣印如此尊称的人怕是只此一人了。 “是。” 林臣印苦笑的扯扯唇角,“连您都知道了。” 圆寂一如既往的轻轻一笑,摇摇头,“前世今生,注定是她的劫难。” “什么意思?”林臣印皱皱眉头。 再问,圆寂大师也不会多说。 “师父”两人对视的间隙,悠悠飘出一声轻唤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付七言苍白的容颜出现在门口。 “你怎么下床来了?”林臣印疾步走过去扶住她,宠溺的嗔怪道:“小心着凉。”顺手拿出一件衣衫披在她身上。 “阿印,我想出去透透气。”付七言大病初愈,嗓音有些沙哑,带着厚重的鼻音,“我想和师父说说话。” 林臣印对视上她坚定不移的眼神,点点头,“我就在这儿,你若不舒服及时叫我。” “嗯。” 付七言心中一暖,差点儿以为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温柔儒雅的少年,差点儿忘记了他曾多么冷酷无情的削她军权。 “师父,请。” 圆寂大师率先踏门而出,朝着后花园的方向。 这是坐落在郊区的一栋独立别墅,方圆十里,再没别的住家。 别墅的周围被持枪的士兵层层包围,无数的摄像头和报警系统排的密密麻麻,严谨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走这边。”付七言示意圆寂大师注意行走位置,因为遍地的草坪,处处是机关。 付七言卸下坚强,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师父,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圆寂会然一笑,“你是担心他迷失?” “他已经迷失了。”付七言无奈的扯扯唇角,四下望了望,“您看,这哪里是住所,分明是一座牢不可破的监狱。” “他现在是权利的拥有者,却也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虐统领,我亲眼…” 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婴儿的哭嚎。 “他连无辜的婴儿和妇女都不放过。” “师父,这个国家需要的不是暴政,是真正让人民幸福和富裕,是让百姓远离战乱。”付七言微微湿了眼眶,远处层峦叠嶂似是囚住了她的心,她长长叹了口气,“我尽心辅佐,为的就是看到那样一个盛世啊。” “现在,我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孩子,你的意义很重要。”圆寂像父亲一样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不让他坠入地狱的唯一的一束光。” “是吗?”付七言眼神涣散,“我倒觉得自己是他肆无忌惮、滥杀无辜的理由。” 他口口声声要让国家太平,许了她一个梦幻的将来。 “甚至,我现在频频做噩梦,梦里好像战国时期,然后是满地的鲜血和死尸,还有自己挥舞着利剑砍杀的情形”说完,她觉得头又开始疼,抬手抚了抚额头,“太难过了。” 圆寂静静的望着她,眼神令人捉摸不透,“七言你,最近总是做这种梦吗?” 付七言不知道师父为何这么惊讶。 “是的,最近总是被这个梦惊醒,而且每次一模一样。” 想到师父会解梦,问道:“难道这有更深层次的愿意吗?还请师父帮我解读。” 圆寂沉沉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对着远处的天空喃喃道:“愿你能解开他的心魔,救下帝国的百姓。” “七言,兜兜转转,生生世世,很多东西都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 付七言紧皱眉头,一时难以理解这话中的意思。 “我该怎么去做呢?” “顺其自然就好了,时间会给你答案。”圆寂大师从衣袍袋中掏出一块精巧的玉坠,递过去。 “师父,这是?”付七言一边接过一边仔细研究上面的刻字,“付柒言?” 圆寂微微一笑,“孩子,你可知,天地宇宙皆有阴阳五行,你生来不同,命里本缺木,这小物件也算师父送你的护身符。” 付七言牢牢攥在手里,感激的看着恩师,“谢谢师父。” 两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嚷嚷声。 “首领!首领!不好啦!” ------题外话------ 你是不让他坠入地狱的唯一一束光 第三章 叛逃 “不好啦!不好啦!首领!”一个身着的军装的小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满头大汗,见到付七言的时候停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将军。” 付七言点点头,示意他放下,“发生什么事了?” “上上尉叛逃了。” 像是晴天霹雳从天而降,“上尉?” “嗯,周上尉。” 小士兵斩钉截铁道:“今早我们刚接到的消息,现在怕是即将要到达国的领土了。” 一旦到达国,对于判者,将束手无策,否则就是侵犯别国的威严。 “拦住他!” “已经派出去一部分的兵力,也安排了战机进行拦截,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 这时,刚结束一段会谈的林臣印步履匆匆的走过来。 付七言和他对视一眼,行了个军礼:“报告首领,我申请去处置叛军。” “你现在身体不适,还是不要妄动,我叫人抓活的给你就是。” 判者对于林臣印来说本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是往常听到这消息,他会不惜代价的发动炮火,但此时,他十分冷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愤怒。 付七言知道,他在隐忍,为了自己。 “周川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有责任。” 付七言无比坚决道:“无论如何,我要亲自处置。”她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还请总领准许。” 林臣印沉默了片刻,他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不满,自始至终,她都觉得自己是在削弱她的权利。 但是那个周川,确实过分,仗着付七言对他的宠爱,恃宠而骄,根本不把他这个首领放在眼里。 国家复兴,这些不服从者必须要铲除。 “还请首领准许!”付七言语气加重了些,又说了一遍。 “那你小心。” 付七言点点头,大步踏出了门。 随即,林臣印招招手,叫来自己最信任也最得力的一个贴身士兵。 “带些人,在暗处。”他一个眼神,士兵了然于心。 “见到周川,第一时间射杀。”他低声吩咐道,声音小到只有两个人听见。 圆寂大师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在看到付七言的背影的那一刻,好像是看到了一个身着铠甲的女将军。 “宿命啊!这都是宿命”他在心里沉沉叹道。 七言,愿你安然无恙,为了你心中的盛世。 萧瑟的丛林中,静谧又安然,却处处透出杀机。 “大哥,这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无所谓,我们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早死晚死都是死。”周川被一帮兄弟们团团围住,用身体堆成一个人墙。 “无论如何,也绝不能连累将军,明白吗?” “是!”所有人将声音喊得震天响,在空旷的山谷中回音很大,惊得成群结队的飞鸟汹涌而出。 “你们这些人,看不到统治者的残暴吗?!”周川扯着嗓子冲周围喊道。 从他被逼进这个树林中时,就没想过能活着出去。 显然这次林臣印派来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光在暗处就干掉了一半以上的弟兄。 “周川!首领要抓活的,你投降就可以饶你不死!”林子上空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直升机在天空盘旋,他们插翅也难逃。 “哼!投降!”周川自嘲的笑笑:“你们倒不如一枪解决了我痛快些。” 如果投降能解决问题,林臣印也不会费尽心机的将他逼到如此境地。 “砰!”的一声,又有一个兄弟应声倒地。 周川怒视着周围,连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敌人在暗,何况,林臣印对武器管控很严格,他们这次出逃也没带多少枪支,刚才的一番挣扎,已经损耗了不少的子弹。 “你们这群畜生,有本事冲我来!”周川嘶哑着嗓音。 “砰!”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又是一声枪响,子弹直接穿入一个小士兵的胸膛,直直的倒在周川的身上。 “大哥!快逃” 周川双目润湿,这个七尺男儿,在战场上鲜血淋漓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放过他们,冲我来!冲我来!”他紧紧抱着渐渐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仰天长啸。 突然,一阵嚣张的重机车声传入林中,在这诡异的树林里格外刺耳。 “都给我住手!” 周川望着声音的方向,本来快要熄灭的眸光,又重新点亮。 “将军” 付七言一个漂亮的拐弯,稳稳将车停在一群人旁边,修长的腿撑在地上,她怒目瞪着一个方向,隐约看透了茂密的树叶里一点微弱的光。 “你们怎么样?”她摘下头盔,看得出来,她已经将车的速度开到了最快。 “将军,不用管我们。”周川率先开口,“你这样处境只会更难。” 付七言惊了一下,心中涌出万千感慨。 这都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兵啊,一天天一年年跟着她出生入死,才为林臣印夺下的这个位子。 “你们到底有没有叛逃!”付七言挨个扫视了他们一眼,问道。 周川突然冷笑起来,“首领竟然是这样跟您说的吗?” “我周川,跟在将军身边近十年,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苟且的事!”他斩钉截铁。 “好。”她下车,同他们站在一起,“我信你!” “周围的人听着!”她仰头大声道:“我是付七言!无论首领给了你们什么指令!我要求放了他们!如果还有人执意要动手,就先杀了我!”她的声音铿锵有力。 举国上下,怕是没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曾经的零零一将军,也是站在林臣印身边唯一的女人。 谁敢轻举妄动? 林子里久久没了动静,付七言知道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在犹豫。 “快走!”付七言朝着周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的带着人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将军,没路了,这是悬崖!” 有人叫了一声,回身才看到的确是万丈深渊。 付七言和周川对视一眼,原来刻意将他们逼到此处,是让他们无路可退。 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就是用最大的弹跳力,从悬崖边上跳到另一处悬崖边,目测下来,中间的距离也就四米。 对于她亲手训练下来的兵来说,难度应该不大。 只要跳过去,早就等待着的车队就在附近,接下来就好办了。 “轰轰隆隆”的战斗机盘旋在他们上空,像猎鹰一样跟紧他们一队人。 “不好!快行动!”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训练有素,全部使出一百二十分的气力,连连跳过悬崖。 “快跑!”这边只还剩付七言和周川。 已经来不及了,直升机上投射出一枚炸弹,炸弹在触碰地面的那一刻轰然炸裂。 悬崖峭壁因为巨大的冲击,直接断裂。 付七言还没来得及踩稳,断裂的那一处直接将她拖了下去。 周川回过神,惊诧的叫出声,“将军!!” 说着,他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试图伸手抓住她的衣角。 在急速下坠中,他终于触到了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拽起。 将自己当成人肉垫子。 “周川!” “将军,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卖命了。”周川忽然在半空中笑出了声:“我周川此生无悔!” 这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一身铠甲,似乎听到了嘈杂的呼号,然后天地宇宙中,便没了任何声音。 “七言七言” 第四章 征兵 “呲!”手臂上一阵钻心的疼,付七言慢慢睁开眼,这才看到手臂裹得严严实实,显然是被敷了些药草,有种浓郁的味道。 她硬撑着坐起来,抬头望望四周。 这是间破旧的茅草屋,周遭除了这一副床榻,加一张破旧的木桌,还有几样杂乱的旧物,再没有其他。 这是哪儿?自己是谁? 她在脑海中翻滚着思绪,却空空如也,竟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朝门口传来,她出于本能,机警的紧盯着房门,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顺带着透过一束温暖的光。 “姑娘,你醒了?”一个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出现在面前,露出一张慈爱的脸。 付七言只是看着她,并未答话。 “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在悬崖边上发现你的时候,还以为救不回来了。”老人身体一直佝偻着,很自然的抬起她的手臂将之前的布拆开,“我来给你换些药。” 这样的举动,不知怎地,竟让付七言暖了心,她开口说话,声音虚弱而沙哑,“老人家,是你救了我?” 老人抬起头,先是一愣,接着点点头,咧着嘴就笑了,“你这孩子真是命大,这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也就是皮外伤。” 见付七言没答话,老人自顾自说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沉稳的很。” 她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眸子里却是如深水一般的沉寂,想必是经历了不少事,才能有这般性子。 “你可能记起来家在哪里?”老人一边低头细细的敷药,一边问道。 “家?”付七言听到这个字,皱紧眉头,这个字似乎及其陌生,头刚开始只是隐隐有些疼,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 “啊!”像是被重击一般,她用力按压头部。 老人被她的惊叫吓的不轻,连忙用粗糙而瘦削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部,轻声道:“想不起来便罢了,不疼了不疼了” 老人温柔的哄着,像是抚摸一个新出生的婴儿。 在她的抚慰中,付七言竟安顺下来,头也慢慢恢复原态。 “孩子,你这是得了失忆症。”老人满目疼惜,“你把之前的记忆都抹去了。” 失忆症,便是消失了从前的记忆,脑海里自动消除的,正是想忘记的,一旦去拼命回忆,便会有头痛之疾。 付七言平静的看着老人,她自然知道这病症的情况,她只是没了记忆,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机能还在。 她忽然笑了,苍白的面容也掩不住那股灵动之气,这个少女,也有得倾城的容貌。 既然不顾一切的想忘记,那些不堪的回忆定然时刻困扰着它,老天给她这个重生的机会,就是新的开始。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夹杂着杂乱无章的马蹄声。 “谁家还有壮丁!快交出来!” “军爷!这孩子才只有十岁!才只有十岁啊!”是妇人撕心裂肺哭喊和哀求,“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军爷!” 还有孩子的哭声。 付七言眸中凌光一闪,就要下榻,被老人一把按住。 “你别动!是官兵,来抓人的!”时老太一双浑浊的眼睛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她低声道:“孩子,你躲起来,躲起来!” 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手劲,明明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人,竟然将她死死按在原地,“无论发生什么,千万别出声。”老人的泪水不住的往下落,付七言惊得不敢多动弹。 临出门,老人还不忘回头,“躲起来,别出声!“ 付七言点点头,她才放心的蹒跚着脚步,带上屋子的门。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近,哭喊声也越来越多。 “老东西!你家可有壮丁!”为首的人坐在马上,冲着时老太大声嚷嚷道,耳朵灵些的人都能认得,这个人是曹将军身边的红人,常忌。 “齐王有令,家有壮丁者,一律送往军营!” 时老太正敲打一些刚晒干的药草,闻声抬头,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一番,才恭敬道:“军爷,我这老婆子孤寡了半生,哪里有壮丁?” 常忌抬抬眉头,身后有人凑过来,小声道:“大人,这老太太的儿子和丈夫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她确实一个人。” “嗯!”听了这些,常忌才放心的点点头,环顾了四周,拉住缰绳就要去下一家,回身的刹那,两盏残缺的瓷碗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东西,家里可只有你一人?” 时老太面色沉定,手指略有些抖,“回军爷,老仆确实孤身一人,万不敢撒谎。”她低垂着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常忌翻身下马,驻足停留在原地片刻,抬脚就要往那座破旧的草屋走去。 时老太见状,慌了神,直勾勾的盯着常忌的背影,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常忌驻足在门前,将屋子细细打量了一番,良久,才叫了一声:“来人!进去看看!” “军爷!”时老太也顾不上腿脚不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军爷!可怜可怜老朽!我这一妇人,内屋破旧不堪,可入不得军爷的眼。” 身后有几个要进门的小兵见状停留在原地,互相看了看,心软了下来。 “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搜!”常忌厉声一喝,吓得众人也不敢再心慈手软。 “哐当”一声,本就摇曳的门被强行踹开,木板散落了一地,就听里面喊了一句,“将军!抓到一个姑娘!” 第五章 纨绔质子 付七言被人像拎小鸡一样从屋里带了出来,然后被狠狠扔在常忌面前。 “将军!你看!这丫头不知哪里来的!” 常忌将她打量一番,冷声道:“抬起头来!” 刚才外面的动静都被付七言听得一清二楚,她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早就厌恶至极,经这么一折腾,心里的怒火更盛了几分。 她支撑起身体,受伤的手臂刚被摔到,似乎伤口又裂开了,她皱皱眉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谁让你站起来的?!”常忌见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凶神恶煞的瞪着她。 “不是你让我抬起头来吗?”她扬头冷冷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常忌竟被她震得一时间应答不出,他稍稍后退了一小步,回过神发现自己有些失态,立马握紧了拳头。 “贱胚子!敢跟我这么说话!”他想找回刚刚的颜面,抬手就要朝付七言挥去,还没落下,竟被生生顶住。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臭丫头,单手拦下了他的拳头? 付七言紧盯着他的双目,好在右臂没有受伤,还能使些力气,不过这小小的身体,用起来倒是有些力不从心。 她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眼底渐渐露出一抹杀意。 “军爷!军爷!”一旁一直瑟瑟发抖的时老太不顾一切的冲上来,跪着抱住常忌的腿,“军爷饶命啊!饶命!” “这孩子受了很重的伤!饶命啊!”她悄悄拽拽付七言的衣角,想让她跟着跪下。 常忌使力抽回手,“呸!”他恶狠狠的朝老人身上啐了一口,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扬起手里的马鞭,狠狠一抽,似是将怨气都发泄给老人,骂道:“去你个老寡妇!” 重重的鞭子落在瘦削的老人背上,本就单薄的衣衫瞬间烂开,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 “奶奶!”付七言心中一惊,忙不迭迟的飞扑过去,紧紧抱住老人倒下的身子,“奶奶!奶奶” 年迈的老人哪里能经得住这股折腾,嘴角都渗出了血迹。 “孩子,快跑!快跑!”时老太一双苍老的手握住她,扔在喃喃道:“快跑”她除了教她这么做,别无他法。 “还想跑?!”常忌冷漠的看着这一幕,无情的大笑:“这天下将是西凉的天下,我看你能跑哪去?!” 付七言咬咬牙,眸底的杀意越来越浓,她将老太太慢慢放在地上,时老太已经受不住,昏迷了过去。 她猛地转身,怒视着常忌,拳头被攥的苍白。 “贱胚子?敢这么看本大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常忌扬起手又要狠狠抽过去。 鞭子被付七言一把抓住,她猛地使力一拽,然后飞起一脚。 “啊!”常忌只觉得腹部一阵疼痛,待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被踹出几米远。 “大人!大人!”有小兵扑过去将常忌扶住,“大人没事!” 这下彻底将常忌激怒了,他捂住隐隐作痛的腹部,“你个下贱胚子,敢打我!” “给我杀了她!”他率先抽出手里的剑,明晃晃的指着付七言怒吼道。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向前。 “愣着做什么?!一起来!”付七言轻蔑的瞥了瞥眼前的一群男人。 这个女子的挑衅成功激起了所有男人的怒火,他们大喊着,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扑杀而来,。 “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 付七言歪歪脖子,冷笑一声,身体放松了太久,如今迫切的想要施展一番。 还没来得及施力,突然!一支锋利的箭羽从空中呼啸而来,只听“叮”的一声,被击落断的剑稳稳插入泥土里。 “是谁?!”一众人被吓破了胆,也没了刚才的气势。 付七言从地上用力的拔出箭羽,此箭力道之大,绝非普通人所为,若这样的敌人藏在暗处,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她敏锐的四下望望,竟是空无一人。 常忌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到,吼道:“谁敢在我常忌面前放肆?!出来!” 良久,从静谧的林子里传来一阵马蹄声,不疾不徐。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那人笔直的立在马上,一袭黑袍,因风吹起的衣角飘扬而起,等临近些,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他鬼魅的一笑,傲然坐立在马上,睥睨下面的人群,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似笑非笑。 “原来是常大人,好大的阵仗!”少年扬扬唇角,目光扫及之处,无不透出玩味,只有在付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又很快移开。 整个西凉怕是没有人不识得这张脸,常忌自然认得,恭恭敬敬又不太情愿的行了个礼,“质子殿下。” “在下只是奉命征兵,不知质子殿到此处有何贵干?”他早有耳闻这个纨绔子弟的名声,但身份在此,也不敢造次。 齐政歪歪头,探探身子,离常忌又近了些,“本质子在此打猎,听到动静,来凑个热闹,但愿没有打搅大人执行公务。” “哎呀这支箭。”他将目光散落在付七言手中的箭上,笑道:“本质子明明是射一只鹿,怎的到了这里?” 他踏马上前,摊开一只手。 付七言愣了愣,随手将箭羽放在他的手心。 “既然质子找到了丢失的箭,还请回。”常忌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心有愤恨,又不敢怒言。 齐政挑挑眉,没有走的意思。 “前些日子跟太子打赌,输了便要本质子挑个礼物,本来我倒是给忘了,今日正巧遇到常大人,不如向大人讨个人情可好?”他依旧把玩着手里的箭,言语间皆是轻浮。 “质子殿下折煞下官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我那质子府少个丫鬟,今日见这姑娘倒有些伶俐,不如常大人赠予我,如何?”他伸出箭,抬起付七言的下巴,“啧啧,放在我质子府,刚刚好。” 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应,自顾自说道。 常忌憋红了脸,刚要开口,齐政便堵住他的嘴,“如此多谢常大人,到时我定会在太子面前替你多多美言。” 众所周知,太子和齐政年纪相仿,平日里也来往颇多。 常忌抬手擦擦额上的汗,低声道:“既然是质子喜欢,拿去便是。” “下官还有其他要事,先行告辞。” “走!”他挥挥手,带着一众部下灰溜溜的离开。 第六章 求医 夜幕越笼越深,付七言焦急的在屋中踱步,时老太躺在榻上,不停的呓语。 她已经给老人换了几次湿布了,还是不见降温。 桌上的那个精巧的瓷瓶里是齐政临走留下的金疮药,伤口倒是好了些,只是伤口引起的高温的确令人担忧。 这一夜,她几乎没合眼,每隔一会儿就起身为时老太涂抹伤药,老人在昏迷中不停的颤抖。 “七言姑娘”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嗓音沙哑而低沉,在这静谧的深夜足够清晰。 付七言赶紧探过去身子,看到老太太额上细密的汗珠,“奶奶,你”她将手伸过去。 比刚刚还要烫! 她心中一惊,端些水来,喂老人服下。 “七言姑娘我这老太婆怕是不行了”时老太一把抓住付七言的手,一股灼热瞬间流遍她全身。 “你是个好姑娘这里” 付七言隐约也猜得到她表达什么,无非就是嘱咐她照顾好自己,只是于她而言,这异世的亲情格外的暖心,她还舍不得放弃。 “奶奶,你放心,你会没事的。”她握紧老人干瘪的手,坚定不移道。 “若是有难,记得来西城质子府找我。” 那人说是质子府在西城,想必西城定然也有医师。 这么一想,付七言咬咬牙,立马跑出去找来根绳子,又给老人将伤口遮好,猛地一使劲,将老人背在了身上,为防止她摔落下去,用草绳绑在自己腰间。 “奶奶,我带你去治病!” 背后的时老太又昏迷过去,只是下意识的回应了两声。 刚一出门,付七言就滑了一下,险些摔倒,她抬头看看绵长的路,,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土地泥泞不堪,深浅不一的水坑,稍有不慎,就会踩空。 付七言低头看看脚下,一双布鞋早已看不出颜色,鞋底沾满了湿泥。 好在后面的时老太沉稳的在睡梦中,并未被她打扰,她咬咬牙,只好继续西行。 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怎么了?这个一面之缘的老人,对她而言,竟如此重要。 她一路向西,那个人说他在西城质子府,是这个方向准没错。 也不知走了多久,嗓子里像冒火一般口渴难耐,身子麻木的不像自己的,她停下步子,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看到寥寥几处屋顶,和草屋完全不一样,应该就是了。 整个路上一片漆黑,全靠天空中投下来的微光才能摸索前行,街市上空无一人,付七言初来乍到,只能凭直觉寻路。 浑身疲惫不堪,之前的受伤的地方早便裂开,一股强大的毅力支撑着她,走到双腿都没有知觉。 隐约一股淡淡的药香味飘进她的鼻子,像是黑暗中打开一道门。 她一阵喜悦,忙跃上前,那香气显然是从不远处的屋子里飘出来的,她先是轻声敲了敲,等了片刻,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想必是声音太小没人听得清,她手上又多用了些力气。 “咚咚咚!”这下估计连隔壁店里也能听得清动静。 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人应答,付七言焦急起来,下手的力道更重了些。 “有人吗?开开门!”她趴在门前,大声喊道:“这里有人病了,烦请开些药给我!” 她的声音也惊醒了背上的时老太,“七言怎么了?” “奶奶,我给你求些药。”付七言能感受到老太太身体的温度一直居高不下,不能再多耽搁时间了。 “开开门!麻烦开开门!”她使劲拍打着门,手都拍红了,“这里有老人病重,需要救治!” 半晌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她失落的回转身,准备再去寻另一家,一处与众不同的屋子映入她的眼帘,屋顶高出普通人家许多,看气派像是富贵人家。 顾不得这么多了,付七言抬步飞奔过去,直接敲响了这家的大门。 好在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阵慵懒的的声音,定是在睡梦中被她吵醒,“门外是何人?” 付七言忘记了疲惫,答道:“官家!我奶奶病了,我是来向官家求助的!” 里面沉默了片刻,不耐烦的回道:“病了去找医师,来这质子府什么?!” 质子府? “官人!这里是质子府吗?”付七言眼神中露出盈盈亮光,扒着门大声道:“我识得你们家主子,麻烦帮我通传一声!” “识得我们家是主子的人多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的!去去去!赶紧走!”那人声音越来越远。 付七言咬咬下唇,要不是时老太还在,她真想越过这城墙动动拳头。 瞥见背后的时老太已奄奄一息,她使劲拍打着门,恨不得拍碎,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齐公子!!” “齐政!” 声音之大,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这下是整个街道上的人都听清了,有几户人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 “你喊什么?!喊什么?!”刚才的人听到动静,回头恼道:“你这个贱民,居然赶在质子府门前撒野,看我不叫人打断你的腿!” 付七言也不理他,又是一阵拍打。 “齐政!开开门!开开门!” 这动静终于惊醒了更多人,不多时,府内透出一阵微光,点亮暗黑的夜,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也点亮了付七言的心。 “外面是何人?” 方才那个管事听到主子的声音,恭敬回道:“回质子,是一个过路的野人。” “可是叫我的名字?” “公子错听了,我这就让人将她逐出去!” 付七言将耳朵靠近门缝,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喜道:“齐政!是我!晌午你出手救过我!” 齐政走近些,细细听了听,恍然大悟道:“是那姑娘!快开门!” “公子,这深更半夜,怕是些图谋不轨之人” “我叫你开门!”齐政冷声打断他。 管事还从未见主子发这么大火,立马乖乖的扯下门栓。 付七言就站在门外,衣袍早已破旧不堪,脸上也尽是泥土,头发胡乱的散落在脸颊处,满目的疲累。 齐政就着光,左瞧瞧又看看,“七言姑娘?” 大病初愈,加上这一路的艰辛跋涉,早已超支了她的身体,此时此刻,终于卸下了心底的负重,在见到齐政的那一刻,她竟如此安心。 “公子,救我奶奶”说完,她身子一软。 齐政一个箭步,将她稳稳扶住,这才看清她小小的身躯上,背着瘦弱的老人。 “来人!快来人!” 第七章 大病初愈 阵阵鸟叫声传入房内,清脆悦耳,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待适应光线后,慢慢坐起身子。 付七言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张古色古香的床榻,上面挂着缥缈的纱帐,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已经不是来时的那件破旧衣衫,被人换上了一袭白色的袍子。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姑娘,你醒啦?” 来人是个年轻且干净的小姑娘,看模样年纪不大,行为举止却颇显沉稳,见付七言起身,她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看小姑娘的衣物和头饰,该是这府内的丫鬟。 “我叫香儿。”小丫鬟将端来的水盆放置在桌上,背过身去边忙活边道:“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什么东西也没吃,医师说” 姑娘自顾自说着,付七言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回忆起昏睡前似是带着奶奶一起来的,奶奶病了 她猛地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褥子,赤脚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 香儿只觉得身旁一股风飘过,抬起头就只看到了付七言的背影,忙追出去,“哎,姑娘,姑娘!” 前院的一处寝室里隐约有谈话声,付七言放慢步子,竖着耳朵细细聆听。 “夫人,你可是巧手呦。”这是时老太的声音。 “算不得巧手,只是在这府中也无事,做些女工打发时日。”是一个年轻的妇人,“倒是老太太你伤可是好些?” “多谢夫人和质子相救,我这条老命算是留下了。” “这是你那孙儿的功劳,不辞辛苦将你背来的。” 良久,只听时老太更咽道:“是我拖累了她这是个好孩子好孩子” 两人还想再多说,察觉到门口有人影,中止了谈话,频频向来人看去。 “孩子你醒了?”时老太抹掉眼角的泪,就要站起来迎。 付七言看到时老太容光焕发,心也就放了下来,“奶奶你的伤好了?” “快好了,你昏迷的这两日,夫人和质子费心了,将我这条老命从阴曹地府夺了回来。” 付七言看到一个温婉端庄的女人,一身素雅的袍子,虽不是绫罗绸缎,却让人如沐春风般舒适,眉目间都是温情。 尤其是那双云里雾里的眼睛,和齐政像极了。 “夫人。”付七言微微施礼。 “好孩子,你身子还虚着,快坐下。”赵夫人指了指身旁的席垫,柔声道。 “谢夫人。” 付七言刚入垫,就听到外面一阵吵闹的声音。 赵夫人微微一笑,“定是政儿回来了。” 能在这府中为所欲为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那张脸玩味十足的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目光扫了一圈,稳稳落在付七言身上。 “醒了?” “嗯。”本来是想跟他道声谢的,但看到他那张自傲的脸,“谢”字硬生生咽回了腹中。 “怎么?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就这个态度?”齐政走过去,靠在她身边坐下。 付七言挪挪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一本正经道:“多谢质子相救!” 齐政见她如此,反不太习惯,拿起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的咧咧嘴:“也也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赵夫人和时老太见状,掩面而笑,偌大的质子府,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老太太,我听政儿说,你们离这里很远,不如在这府中多住些时日?”赵夫人抚上时老太的手,真诚道:“这么大的院子,平日里政儿不在,只我一人,怪空落的。” “这”时老太略有为难,“夫人和质子的救命之恩,我们娘儿俩不敢忘,只是身份低微,实在不敢多叨扰。” 齐政见母亲有些伤感,令道:“你们留下来便是,一来可以好好静养,二来也能陪我母亲叙闲话。” “这” 付七言轻轻拍了拍时老太,宽慰道:“奶奶,夫人也是盛情邀请,不如多住些时日,你也好养养伤。” 她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连这是哪里,自己从何而来都不知道,前几日又得罪了军中的人,在这质子府中,也好助自己慢慢回忆,还可以护得老太太的安全。 齐政虽说看起来纨绔,但还算得上是个心善之人,把奶奶放在这里,自己倒也能是安心出去探看。 “想什么呢?”齐政被她盯的发毛,忍不住蹙眉问道。 “啊?”付七言尴尬的别开目光,佯装口渴的将茶一饮而尽,干咳两声,“就是觉得质子嗯挺好的。” 她这是胡说八道的,但愿没人信。 “哈哈!”齐政当了真,眼睛微微眯起,“还算是有点眼光。” 他将脸凑近了些,“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容貌不凡?” 呸! 付七言心底狠狠啐了一口。 “哎对了小不点。”齐政哪里读的透她的心思,问道:“我看你倒是有些身手,从哪学来的?” 小姑娘明明一副瘦弱的模样,要不是亲眼看见她一脚将常忌踹开,还真不敢相信这弱不禁风的身体竟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记得了。” “嗯?”齐政有些失落,“好歹我也是救了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时老太默侯在一旁,见状赶紧解释道:“质子莫怪,七言她得了失忆症,记不得从前的事了。” “失忆症?”齐政皱起眉头,他是听说过一些,倒是没遇见过。 “全忘了?” “嗯。” “甚好。”他突然歪歪头,大笑道:“不如,从头开始,本质子身边正缺一个书童,就你了。” 他大袖一挥,起身大声道:“走,小书童。” 付七言狐疑的盯紧他,这人像是在自导自演,她一句话都没插得上嘴。 他见她没动静,伸手一把将她拎起,她身体太轻了,丝毫不费力气。 付七言条件反射的要动手,被齐政一把握在掌心,“哎,女孩子家家,别动不动打啊杀啊的。” “来人!给七言姑娘换身衣服。”他招招手,叫来一个丫鬟。 付七言认得出是刚才见到的香儿姑娘,连连摆手,“我自己来。”然后一把扯过丫鬟递来的衣服,赤着脚跑回偏房去了。 也好,正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八章 出府 “嗯!挺好!”齐政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他面前一身少年装扮的付七言,“果然还是这身衣服适合你。” 付七言的头发被丫鬟香儿高高挽起,简单束了个发冠,眉目间有些英气,倒真像个清秀的少年。 素来对女装也没好感,这衣服倒挺舒适。 “呶!会骑马吗?”齐政拍拍一匹黑马的腰,问道。 在这里,马匹都是由专人养殖,主要供给朝廷或者军队使用,一般平民百姓鲜少能触碰的着。 这种牲畜可是比女人都要金贵。 付七言瞥了他一眼,熟练的扶鞍,踩蹬,翻身而起,在齐政略有惊诧的目光中,稳稳立于马背之上。 “愣着做什么,走。”她一扬缰绳,歪歪头道。 倒是把一旁牵马的小永安惹笑出声,“噗嗤!“ “笑什么?”齐政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命令起主子来了。”小永安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姑娘也真是胆大。” 齐政一把拉过他手里的缰绳,若无其事道:“不许笑。”然后飘然上马,一袭黑色锦袍带起淡淡的檀香味。 要说这位质子爷,虽说在西凉为质,但自小是锦衣玉食,吃穿用度一度考究,所有的衣物必须要用檀香熏过才可。 齐政扬扬手里的马鞭,冲永安吩咐道:“今日你守在府中。” “是。” 声音未落就响起马蹄声,抬眼望去,付七言已经出了好远。 白天的西凉城可不像黑夜那般死寂,王城自然有王城的气派,整个街道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处商家叫卖着自己的产品,向来往的客人卖力的推销。 两人怕踩踏百姓,纷纷下马牵着,在这里骑马的人多数身份尊贵,街道上的行人纷纷为他们避让。 “他们为何都躲着我们?”付七言见所到之处人群散开,诧异的问齐政。 “在这里,马儿就像腰牌一样。”齐政抬手抚抚自己心爱的坐骑,“这是身份的象征。” 付七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四下望去,最多的摊位皆是打铁铺,整个街道上都响彻着“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未等她开口,齐政慢悠悠的解释道:“西凉是兵器王国,整个西凉就属西城的打铁工艺是最好的。” “兵器王国?”付七言扫视着商铺里拿一把把明晃晃的利器,“造这么些兵器做什么?” 齐政盯紧她的侧颜,看了半晌,见她依旧是紧皱眉头,才开口道:“自然是打仗用。” 这本是一句随意的回答,却惹得付七言的目光尽数落在他身上,越来越冷。 “为何这么看我?”他堂堂质子还从未被人这么打量过。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这里的每一把兵器都能杀死无数条性命,难道那些人命都是草芥吗?” 一时之间,齐政被她怼的哑口无言。 “嘿!”他吹瞪着,想好好数落数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 两人争执间,正遇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走进铺子,后面带着几个身高马大的随从,店老板赶忙停下手中的伙计笑吟吟的迎上来。 “曹公子,小的等您好些天了,可算将您盼来了。” 曹文丰大摇大摆的挥挥手,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本公子那把剑可是铸好了?”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就等您来取了。”老板从里面的架子上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外面用锦缎包裹着,“公子,这把间削铁如泥,公子可要小心些。” 曹文丰接过剑,随意将锦布扔在地上,猛地抽出剑,露出光亮的剑身,将锋利的剑架在店老板的脖子上。 “公子这”店老板吓得怔在原处,额上落下豆大的汗珠,连连陪笑道:“小的可是按照公子的喜好铸造的,小的这” 曹文丰见他的怂包模样,乐了,点点头道:“嗯,果然是把好剑。” 他顺势抽回剑,插入剑鞘中,继而大笑道:“王老板,本公子怎么舍得杀你,这把剑自然是杀该死的人。” 他朝身旁的侍从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掏出一只精巧的荷包,曹文丰直接扔给店老板,“这是本公子赏你的。” 这下可把店老板乐坏了,哪怕人已经走了,他还在对着背影不停的作揖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曹文丰踏出店门,一瞥间看到两个人影,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咱们的质子殿下吗?我还以为只能在青楼才能遇见,哈哈。” 齐政佯装展颜一笑,“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曹公子,看样子得了宝物。” 曹文丰举起手里的剑,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道:“宝物倒算不上,怎么?政兄来此也是寻个兵器?”他似笑非笑,言语中总有种轻浮。 齐政完全应付自如,懒散道:“哎呀,听闻曹公子花重金让人打造了一把绝世好剑,我自然是心痒痒,若是有缘也想寻上一把耍完。” “质子殿下一向只喜风花雪月,何时也对这刀剑感兴趣了?” “谈不上兴趣。”齐政眨眨眼,“你知道的,我闲人一个,没事就喜欢花些银子找点乐子,整日呆在那烟花之所,也腻歪,换点别的乐子。” “哈哈,好,既然政兄这么闲,不妨跟着我,带你看出好戏,如何?”曹文丰抬手搭在齐政肩膀上,凑近他,神秘兮兮的说道。 “甚好,正闲来无事。” “请。” “请。” 第九章 残忍游戏 此时的西凉不仅是兵器王国,也是乱世中军事国之首,其中赫赫有名的曹将军更是威震四方,曹将军曹豹乃西凉王后的亲哥哥,手握重兵,其权势通天。 不得不言,他率领的军队也是所向披靡,但其人也是出了名的狠辣,与其说是以德服人,倒不如说以狠服人。 他的大儿子曹文丰丝毫不比父亲逊色。 “政兄还从未涉足过我这西凉军营。”曹文丰将马缰交给一个前来服侍的小兵,正巧遇到一群巡逻士兵。 齐政点点头,赞道:“早听闻曹将军治军有方,今日果然大开眼界。” “哈哈!”曹文丰仰天大笑,自傲道:“就说你没见过世面!来!本公子带你看看更为壮观的!” 远处一匹雪白的骏马闯入视线中,两人停下步子。 那人锦衣玉袍,上下衣物极为精致,他将马稳稳停在众人面前,笑道:“我来的正是时候。” “太子殿下。” 齐政和曹文丰纷纷拱手施礼,其他一众小兵小将也低头跪下来行礼,就只有付七言一个人单杵在那,在人群中显得极为突兀。 “哎?这是何人?” 齐政扭头看到是自己带来的人,解释道:“这是我新捡的一个小书童,不识规矩,还没好好教导她如何给太子行礼。” “哈哈,齐政你真是有趣,现在出门不带侍卫开始带起书童来了。” 凉豫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嗯,这小书童模样倒是秀气,无碍,本太子今日心情尚好,都免礼。” 好在没人太把这当成事,凉豫翻身下马,笑问道:“文丰不是说今日有喜事吗?莫非齐政也是被这喜事勾来的?” 曹文丰眉眼间皆是得意,神秘道:“待会保管你们没见过。” “哦?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更期待了,走!去看看!” 齐政特地将脚步放慢了些,“小不点儿,想什么呢?”他微微低下身子,小声问道。 “我不认识他,为什么给他下跪。” “他是太子。” “我不认识什么太子。”付七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下次再遇到此事,忤逆太子是杀头之罪,我可保不住你。”齐政虽说在嗔怪,但眸中全是笑意,这丫头的脾气跟他倒挺像的。 “齐政,怎么这么慢?!”凉豫久不见同伴跟上,唤了一声。 “来了。”齐政一边回应一边轻轻用手点了点付七言的额头,“走,跟紧我!” 一行人跟着曹文丰走进一片敞亮的射箭场,看起来像是平日操练的地方,周遭放满了兵器,远处还用布盖着很大很方正的东西,遮得严实,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文丰,带我们来这里干嘛?”凉豫四下望望,疑惑道:“这不是你们士兵的训练场吗?莫不是带我们看这里的光景?咱们狩猎的时候可是常常见到。” “想必曹公子是想我们待在城中烦闷,来他这操练场吹吹风。”齐政坐下来,翘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曹文丰冷哼一声,“我会是那不识趣之人吗?”说完,他抬起手掌打了个手势。 “打开!” 远处的人接到他的命令,是一把扯开那些布,令人倒吸口凉气。 那些方方正正的都是笼子!即使离得远也足以看得清那些笼子里被关着的活生生的人! 在布被扯下的那一刻,那些人像是得知自己的死期将至,哭喊声连绵不绝。 “将军饶命!饶命啊!” “将军!饶了我们!” 凉豫侧过头不解的看着曹文丰,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这些都是从北疆掳来的一些贱民!”曹文丰一抹深邃的又邪恶的笑洋溢在嘴角,“留着也没用,不如给我们表演表演才艺。” “什么表演?” 曹文丰神秘兮兮的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又抬手一挥,“把另一个笼子打开!” 当远处的另一处笼子上方的布被揭开,更为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在上空,那竟是一笼凶恶的老虎,各个瞪圆了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打破宁静,这些畜生更为暴躁不堪,用力的嘶吼着。 “怎么样?”曹文丰有些得意洋洋,“这可都是饿了三天的大家伙,早就饿红了眼。” “质子殿下觉得如何?”他扭头来盯着齐政,问道。 齐政从坐下来后未动言语,他只是平静的看着远处那些笼子,听到有人问起他,微微抬头,“曹公子不会是要将这些人当做老虎的盘中餐?” “要说还是政兄聪明!”曹文丰笑的更开心,“本公子今天就是要玩点不一样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倒是凉豫有些愠怒,起身怒道:“可那些都是鲜活的人命!” “哼!”曹文丰瞥了一眼,鄙夷道:“那些都是贱命!死了又怎样?” “文丰,你这么做未免太狠了些!这表演我不看。”凉豫将头扭过去,转身就要离开。 “太子!”曹文丰本来兴致勃勃,被浇了一盆冷水,自然有怒气,咬牙道:“你可别忘了,他们是西凉的敌人。” “敌人也是人,自古以来,两军交战,善待百姓!”凉豫紧盯着他,一字一顿,“西凉王可从未下过诛杀百姓的命令,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指了指远处的笼子,“更何况,那些女人呢?那些孩子呢?她们从未参与过战争,只是他们生在自己的国家,由不得选择!” 还从未有人对曹文丰有这样的训斥,他涨红了脸,连眸光中都带了些杀意,“太子,西凉王没有下过诛杀百姓的命令,但曹将军下过,你别忘了,守卫边疆的是谁?征战沙场的是谁?是我们曹家!不是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王子!” “要不是我父亲的面子,你以为你会坐稳这个太子的位子?” “你!”凉豫没想到他如此出言不逊,气怒的说不出话。 一旁的齐政静默的坐在一边,他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但怎么说他都是一个外人,如何插手? 两人正对峙的间隙,好在有人闯了进来。 “怎么吵嚷起来了?” 第十章 生机 来人正是西凉九王子凉治,他身着华丽的锦袍,与凉豫不同的是,他全身上下堆砌着富贵,单一顶束发冠,就价值连城。 “大哥,文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站在两人中间,,劝道:“不是看表演吗?怎么还争执起来了?” 他扭头看向齐政,一双阴戾的细长眼令人捉摸不透。 “政兄,他们这是怎么了?” 齐政眼神示意远方,“呶!” “那都些是什么?”远处乌压压的一片,他只听得哭喊声。 曹文丰率先开口应道:“不就是几个贱民吗?这些人就该死!太子竟然还怜惜起这些人来!真是丢了西凉的脸面!” “依我看,你大哥就是妇人之仁!”他瞥了凉豫一眼,咬牙道。 “九王子,太子菩萨心肠,我们不管他,干脆就我们三人来看。”他挥挥衣袖,坐回原来的位置,顺势凑近凉治道:“九王子,请。” “看你神神秘秘的,何种表演?老虎吃人?”凉治笑吟吟的问着,得到曹文丰的点头,他提拉来了兴致,“这我倒还没看过,听起来有趣的很。” 终于得到认可的曹文丰立马喜上眉梢,刚才的愤怒烟消云散。 “还是你痛快!” 凉豫听到他们的对话,憋红了脸,“凉治,怎么你也” “大哥,不过是些贱命而已,早死晚死不都得死嘛,你也用不着这么可怜他们。”凉治微微眯眼透出盈盈亮光,说起来似乎是死几只蚂蚱这么简单。 “那可都是些妇女,还有孩子,你们怎么忍心?”凉豫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曹文丰没有说错,他的这个太子之位有名无实,的的确确是曹家捧上去的,若不是看在曹豹的份上,他又哪里坐上太子,母亲又怎么会成为王后。 他虽贵为太子,至今凉王仍不肯放半点权利,反倒是安排凉治去处理要事。 凉王真正心仪的太子人选,众人皆知,他不过是个空壳而已。 “大哥,不是我说你,若非你这般优柔寡断,父王怎么会事事不让你插手?” 气氛一时之间寂静无声,凉豫站在原地,只是恨恨的叹气。 他这个太子,当的着实窝囊。 齐政轻轻抚上他的胳膊,安抚他坐下来,“既然如此,看看也未尝不可。” 凉豫跌坐在椅子上,紧紧闭上眼睛,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屏蔽自己不想看到的。 “听我命令!”曹文丰举起刚取来的那把剑,大声道:“开笼!” 随着他的命令,那只装满饿虎的笼子被一众士兵牵引着绳线从远处拽开,那些张着血盆大口的畜生嗅觉敏锐的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而两个装满活人的笼子在被打开的一瞬,所有人都惊恐的说不出话,也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咱们抱在一起!” 一群人就这样暴露在畜生们的视线中。 起初他们都是佯装镇定的,死死的呆在笼子里,但随着那些畜生们慢慢靠近,孩子们已经被吓得抓狂,比之前哭的更为凶狠,这却引得畜生们更为兴奋。 随着那些魔爪不断向他们靠近,人们瞬间乱做一团。 “快跑啊!” “逃命啊!” 有人冲脱圈子朝远处逃开,引起了更多人的骚动,本来成团的人群哄散开来,四下逃窜。 看到这一幕,观景台上的曹文峰仰头大笑道:“哈哈哈!这些蠢货!蠢货!” “快跑!谁能活到最后本公子有赏!” 逃窜的人群多为妇人,鲜少数还抱着孩子,他们狼狈的跑着,朝山上的方向狂奔。 他们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但是低估了那些已经饿了多日的畜生。 有个人一不小心被绊倒,摔落下好不容易爬上的山坡,汹涌而来的虎群猛扑上去,一口咬碎了她的脑袋。 “啊!!”那叫声里有深深的绝望。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付七言盯着远处的一切,怒红了眼睛,她的手被自己掐出了血印,她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眼前那个正时不时大笑的曹文丰,已经做好了将他捏死的准备。 这些人,竟将人命这般践踏! 齐政忽然扭头,像是感觉到身后的杀意,他给了她一个淡然的眼神。 付七言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刻意的移开,有一瞬间,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的血腥场面,不是眼前,像是很久很久之前。 她忽然腿脚一软,猛得扶住旁边的柱子才让自己没有倒下,刚刚,自己的身体好似抽空了一番,完全失了魂魄。 她甩甩头,还好没有人在意到自己。 她知道齐政让她克制,如果现在杀了曹文丰,自己也一定是难逃一死,不!她不能现在死在这里,她隐约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使命没有完成。 虎群还在扑杀,人群还在疯狂逃窜,漫山遍野都是血肉模糊。 有几个孩子已经成了那些畜生的腹中美味。 付七言只觉一道目光朝她投来,那是个年幼的女孩,被母亲抱在怀里疯狂的逃生,她们母女很幸运,跑的方向,没有别人,也没有吸引来虎群。 那女孩子的眼睛只是朝着这边的方向,付七言觉得她就是在看自己,离得那么远,她却好像听到了女孩的呼喊:“姐姐!救我!” 付七言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她死死盯住那个女孩子。 周围的一切都在动,却像是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救我!” 像是来自天边的呼唤。 那个女孩的母亲因抱着孩子,疲累至极,脚下一个踉跄,重重摔下,女孩被甩出去好远。 付七言的心跟着一阵揪紧。 “娘!娘!”稚嫩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像一把铁锤不停的敲击着她的内心深处。 一只畜生红着眼睛向看向小女孩,似是闻到了鲜嫩的肉香,它流淌着口水慢慢靠近她,在距离咫尺的时候,那畜生腾空一跃。 “咻”的一声,一支锋利的箭刺破云霄,“噗嗤!”一下扎进那畜生的脖颈。 那畜生狠狠摔落在地上,它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将小孩一口吞下。 “谁?!”曹文峰拍案而起,正恼着谁这么不识抬举坏了他的雅兴,正看到后面那个不起眼的小书童握着弓箭,冷冷的看着他。 第十一章 公然开罪 “你个狗奴才!居然敢坏我兴致?”曹文峰狠狠瞪着书童,想一口将她生吞掉。 “来人!给我拉下去斩了!” 有左右士兵应声而来,齐政忙起身拦道:“哎?等等,等等,文丰兄何须这么大火气!有话好好说嘛!” 曹文丰将矛头指向他,恼道:“政兄,这个下贱的奴才也胆敢坏我的兴致,我看你府上的人是该好好管管了!” “这是何人?”凉治的视线也移到付七言身上,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模样看起倒是秀气。 “这是我府上的一个书童,向来懒散,都是被我惯坏了。” 齐政走过去拍拍曹文峰的肩头,笑道:“文丰兄卖我个面子,性命且留着,我好好管教便是!” 曹文峰阴阳怪气道,“质子殿下,做主子的可不要这么纵容下人,不然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主子。” “自然是该管管。”齐政扭头,佯装训道:“七言!在太子和曹公子面前,怎么也敢这么放肆?还不快认错!” 他眨了眨眼,摊开手义正言辞道:“弓箭拿来!” 众人都看好戏一般,看看齐政能怎么给下人立规矩,尤其是曹文丰,双手抱臂,一副等着齐政作法的表情。 付七言犹豫了一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终乖乖将弓箭放在她手上。 齐政转身,弯弓搭箭,用力一射,箭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的刺向一只猛虎的脖颈。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众人呆呆的看着,不知作何反应。 他转过身,厉声道:“看到了吗?!箭应该这么射!”说完,他又将手里的利箭飞射而出,又是一只畜生应声倒地,血溅当场。 “平时我是怎么教你的,真是毫无悟性!” 付七言惊诧的看着他,心里好笑,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再巡视前面的人,曹文丰早就黑了脸,凉治倒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齐政!你!”曹文峰拍案而起,怒视着还在搭弓的人:“你这是何意?!你这是分明是护着那个狗奴才!” 齐政充耳不闻,故意不答他的话,扭头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牙,“文丰,还是你这里的弓箭用着顺手,干脆送我得了,正好我前些日子得了两个美女,忍痛割爱回赠与你。” “就这么说定了啊!”他又拍拍曹文丰的肩膀,若无其事。 他将弓箭递给付七言,问道:“怎么样?我说的要领都记住了吗?” 付七言知道他这是在帮自己,赶紧点点头,“记住了。” “呶,最后一只给你,再练习一遍。”他附手站在她身侧,抬手搭上她的右肩,“这边稍微放下些,嗯,对对,就这样。” 付七言对视上他的眼神,心领神会,很利索的弯弓搭箭,“咻”的一声,飞速的穿入最后一只猛虎的脖颈,又从那畜生的口中救下了一个妇人。 “不错,不错。”齐政连连赞扬道。 “噗嗤!”凉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双手拍的直响,“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齐政,你这小奴才哪儿买的,伶俐的狠呐!” 只有曹文丰面色如土,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是故意为之。 “齐政,你莫要欺人太甚!” “文丰兄,你这堂堂少将军,送一张弓有什么舍不得,莫要小气嘛” “齐政,你故意让那奴才杀了那些猛虎,是不是同我作对?!”曹文丰当然看出他有意而为,当着众人的面砸他的场子,这不是作对是什么? “怎么会?”齐政笑着解释道:“文丰兄的才华我齐政佩服还来不及,怎敢作对?” “不过是些畜生,反正也是吃饱了的,借来练练手,久不拉弓都生疏了,怎能为这事伤了你我的和气!” 一旁久未答话的凉豫起身站到两人之间,这几个人中属他年纪稍长,性子也更为沉稳。 “齐政说的对,不过是一群畜生,文丰,别因你个人情绪影响了西凉和大齐的和气。” “哼!”曹文丰冷哼一声,“大齐?他要是” “文丰!”凉豫担心他又要出言不逊,厉声制止道:“我看你今日倒是太过放肆!要是让舅舅知道,免不了又要给你一顿棍棒!” 曹豹为人狠辣不止对军士,连对自己的亲儿子亦舍得下狠手。 齐政见状,知道时机已到,拱手作揖道:“今日要是开罪了文丰兄,我来赔个不是。” “哼!”曹文丰一甩衣袖,冷声道:“要是我们两个冰释前嫌也不是不可,得处死狗奴才!” 他指的当然是付七言。 “都怪我平日里对下人不够严厉,养成了她这刁蛮的性子,回府后定然大加责罚,还望文丰兄能大人大量,留她一条性命。” “齐政,本公子今天还就只要他一条命!” 整个现场略显尴尬,凉治突然开口道:“我说质子,不就一个奴才吗?杀了便是,这般模样的奴才我再找几个送你。” “莫非,你喜欢这小奴才?”凉治暧昧道:“质子殿下男女通吃啊。” 齐政无奈的笑出声,他瞥了一眼依旧淡定的付七言。 “这奴才我用着顺手。” “呵!”方才还不乐意的曹文丰来了兴致,明嘲暗讽道:“齐政,要是你的枕边人,我便也留他一条命。” 曹文丰和凉治对视一眼,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齐政无奈的耸耸肩,算是默认,引起了阵阵哄笑声,他瞥了一眼付七言,自己为了保住她,可是连名声都豁出去了。 “堂堂大齐王子,居然喜欢男人!幸得齐王不止你一个儿子,要不然可就绝种了!” “好!”曹文丰拔剑而起,大声道:“既然质子殿下亲自开口,那今日我便留他一命,但本公子心里的怨气难解,不如你来陪我过过招,试试我这新的剑,如何?若赢了,本公子便既往不咎!” 说完,他将身边的椅子一劈两半,不等回应,又举剑朝齐政气势汹汹的挥砍过来。 齐政顺势抽出手边的一把剑,生生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杀气,依旧嘴角含笑,“曹公子,这么大火气可不太好。” “哼!你大齐不是剑法独到,不乏高手吗?让本公子试试你到底有何能耐!” 齐政微微侧身,抬手又挡下一招,剑光映上他犀利的双眸,眸底像是有种氤氲的雾气升腾,他嘴角一扬,“好说。” 第十二章 天眼 夜已至深,街道上静谧非常,除了断断续续传出的打更声,再有就是农户人家的犬吠。 马蹄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齐政在前,付七言紧随其后,这样阴森的街道上,一前一后的身影倒是显得更为诡异。 “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子从齐政的胸前露出一双忽闪的大眼睛,面对这样陌生的人,她却无丝毫怯意。 “大哥哥要带你去吃鸡腿。”付七言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小孩子一听说吃,原本席卷而来的困意消逝的无影无踪,“真的吗?” 她稚嫩而嘹亮的声音,倒引起更多的犬吠声,齐政见状,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你乖些,哥哥就带你吃大鸡腿。” 女孩乖乖的闭上嘴,只是用力点点头,还做了个将嘴封起来的动作。 齐政和付七言对视一眼,被她怪异的模样逗乐了。 “鸡腿就这么好吃吗?” 小女孩嘟着嘴,再次用力点头,表示自己要保持安静。 两人拐入深邃的巷子里,比之前更为漆黑,他们只能放慢行驶速度。 “你要把她送哪里去?”付七言见他七拐八拐,还是不见目的,放低声音问道:“为什么不把她带进府里?” 齐政警惕的眼睛四下转动,只有时不时的风吹落几片树叶,再不见其他,才小声回道:“她是北疆人,留在府里早晚会被被曹文丰发现,到时候你我都要受到牵连。” 付七言想起白日里的事,便不再多问,这里的政治她还不是很了解,齐政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到了!”齐政停在一颗参天大树旁,那树干极为粗壮,怕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他翻身下马,顺势将早已入梦的小女孩抱在怀中。 动作倒十分娴熟,付七言跟在后面,偷偷抿嘴一笑。 “嘘!”齐政示意她噤声,自己则走到门前,抬头欲敲,又顿了顿,收了回去。 “怎么了?”付七言见他没动静,低声问道。 齐政扭头看看一旁低矮的墙,笃定道:“翻过去。”说完,他向后退了两步,脚下微微用力,纵然一跃,便消失在了院墙一侧。 他们的到来引起阵阵犬吠,那只激灵的狗瞪着浑圆的眼睛盯着它,倒是不用敲门,就把屋内的人惊醒。 齐政懊恼道:“前些日子听闻寥师父养了只狗,倒把他给忘了。” 屋内的主人听到动静,慢慢点亮了烛火,问道:“谁啊?”听声音像是个老者。 齐政贴在门边,轻轻回道:“寥师父,是我。” 屋内的人显然在细细的听,片刻之后,伴着“吱呀”一声,寥师父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待眯起眼看清黑暗中的人影后,将门又开大了些。 “哦,快进来。” “质子殿下?”寥师父拱手简单一个行礼,抬眼看了半天才觉察出还有个人影,低声问道:“这么晚来访,可是有谁病重?” 他停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付七言道:“这不是那天你让我去救的那姑娘?” 付七言这才恍然自己昏迷的那几日,全仰仗医师妙手相救,忙恭敬作揖道:“付七言谢寥师父救命之恩。” 寥师父见状,摆摆手,“不必,医者救人乃本职,何必言谢。” 齐政打断两人的谈话,将怀里的小女孩放在桌上,孩子正睡得香甜,听到谈话声被惊动,微微睁开双眼,适应了一会儿光线,才坐起身子,转动着圆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看。 “质子,这”寥师父不解其意。 “我特在深夜前来,是想请寥师父帮个忙。” 小女孩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将目光停在了付七言身上,“姐姐,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她可爱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付七言轻抚她的额头,道:“可以。” “那哥哥,我有大鸡腿吃吗?” 齐政愣了愣,无奈的摊开手,“今日怕是吃不上了,等改日哥哥派人给你送些过来?” 小女孩撇撇嘴,委屈道:“哥哥好穷。” “噗嗤。”付七言一个没忍住笑出声,见齐政脸色微红,说道:“嗯,这哥哥还是质子呢,连个鸡腿都买不起。” “咳咳。”齐政尴尬的的干咳两声,没想到这两个人当着寥师父的面如此戏谑自己,忙别开道:“寥师父,这孩子我想放在你这里,她身份特殊,只有放在你这才是最安全的。” “这?”寥师父还不了解其中缘由,疑虑重重。 齐政只好简单叙述了一遍前因后果。 “质子殿下,不是老夫不肯,只是我一个独居多年的老者,忽然有这么一个孩子,难免会引起非议。”寥师父略有为难。 “哎~齐政打断他的话,“寥师父,你孤身多年,正好认个孙女,将来也能孝敬你,多好的事。” “只说你捡来的便是,日后教她跟你学医弄药,这孩子极为聪明,保证学的快。” 齐政俯下身子与小女孩平齐,敲敲她的小脑袋,问道:“小丫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女孩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沉思片刻答道:“我叫阿飘。” “哥哥,我是要跟着师父学医吗?”她眨眨眼,奶声奶气的问道。 “是的,将来可以治病救人。” “嗯!”阿飘郑重的点点头,开心的笑出声,“奶娘说,救人一命将来会有好报。” “奶娘?是今日抱你的那个?”付七言问道。 “嗯。”想起伤心的事,阿飘眼泪溢出眼眶,伤心道:“娘死了,奶娘也死了,阿飘果然是克星。” 见到她可怜的模样,付七言心软的搂紧她,“谁说的?你不是克星,你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呀。” “真的吗?姐姐。” “嗯。”付七言点点头,继续问道:“对了,姐姐问你,当时你离得这么远,怎么看出我的?“ 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思虑下,倒真是与常人不同,她一身书童装扮,看起来像是个秀气的少年,却没这小姑娘一眼看穿。 “阿飘能看见,姐姐就是姐姐。”阿飘指着自己的眼睛,她的眸子特别的亮,像是有星光闪烁。 “奶娘说,阿飘的眼睛是天给的。”阿飘洋洋得意的晃着小脑袋,“我还能看到姐姐不一样,姐姐的头顶有束光。”说完,她咧开嘴笑了,格外的甜。 齐政和寥师父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倒是付七言听得云里雾里,再想多问,被齐政拦了下来。 “天很晚了,我们就不叨扰寥师父了。”齐政最后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师父,劳烦你了。” 寥师父搀起他,点了点头。 “阿飘,以后出门千万别和人说起你的眼睛,知道吗?”齐政抚抚阿飘额上的碎发,“要是答应哥哥,明天就差人给你送鸡腿。” “嗯!”小孩子哪里有什么坏心思呢,有吃的什么也不会多问。 直到两个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寥师父盯了阿飘许久许久,低低叹了口气,不知是喜还是忧。 天之眼,能看清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病者的福音,却也是恶人的利器。 第十三章 深夜赠剑 齐政看到质子府的牌匾,朝付七言使了个颜色,“你且勿多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了瓶塞撒在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踉跄着步子摇晃着身子,使劲拍打着大门。 “开门!给本质子开门!” 不多久,里面传来一阵下门栓的声音,不待里面的人反应,他便一下子扑了上去,直撞的永安后退好几步。 “质子可是又喝酒了?”永安扶起主子,将头别过去,这熏天的酒气直往脑袋上窜。 付七言将马牵进府,应了一声,“他喝多了,麻烦你照看。”临走时,特地看了一眼齐政。 齐政微微眯起眼,拍着永安的胸脯,醉醺醺道:“永安是你呀” “本质子这是在哪儿?嗯?”他歪着身子,又捏捏永安的脸,“快扶本质子进去” 永安点点头,也顾不上关门,扶着他踉跄的往正房走。 “这半夜三经的,何人吵嚷呐?”朱有才也不知从哪个角落中闪身出来,故作惊扰道。 他是质子府的管事,掌管整个府内的大小事宜,原本无事,只因齐政偶然发现他是宫中特地安插在质子府的人,特来监视他的举动,这才演了一出醉酒大戏。 永安看见他,微微行了个礼,“朱管家,是质子回来了。”言毕,他拖着齐政就要走,伸手被朱有才拦下。 “慢着!”朱有才将圆滚滚的身子凑上去,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是谁呀”齐政微微睁开眼,吐了一口气正巧喷在朱有才的脸上,他放肆的大笑道:“这人怎么猪头猪脸儿啊” 朱有才被羞辱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质子殿下,老奴扶你进去歇息。” “嗯?”齐政醉眼惺忪,“哦哈,原来是朱管家”他边说边挥弄着衣袖,挥开他的手。 “质子殿下,你近日常常酩酊大醉,也该注意身子才是。”朱管家落得个不快,憋红了脸。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齐政已经呼声紧促,居然抵在永安的肩头睡着了。 永安见状,告辞道:“朱管家,你早些歇着,我这就扶质子进去。” 朱管家紧盯着两人摇晃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才摇摇头离开,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呸!就是一个不得宠的王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正屋的门缓缓关起来,永安扒着门缝亲眼看到朱有才走远,才低声道:“质子,他走了。” 刚刚还醉的不省人事的齐政猛地睁开眼,眸中再不见一丝朦胧,反而是鹰隼般凌厉。 “这个老家伙,整日监视我,害我做什么都不得手脚,早晚有一天得将他逐出去。” “他毕竟是王宫那边派来的,质子当心些。”永安提醒道。 齐政倚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眉头紧锁,无论这个朱有才是谁的人,对他而言都是威胁,还是该早些将他除掉。 他想起正事,扭头问道:“对了,我安排你查的那件事怎么样了?” 永安先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寂静无声,他才靠近齐政,小声道:“我正要想你禀报,质子,咱们的人居然什么也没查到。” “哦?”齐政来了兴致,手中的茶也不香了,“什么也没查到?” “这个名字,查无此人,她的家人,生辰,身份,一无所知,就像”永安停下来,顿了顿,“就像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齐政眼神凝聚在一处,慢慢失神,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呵!有意思!凭空出现?” 那日他的确看到她一脚将一个壮汉踢出好远,功力绝不像她看起来那般柔弱。 今日她又射箭救人,那个距离,连他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她的眸子中,始终让人捉摸不透,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姑娘模样。 “一无所知,才更有趣不是吗?”他收回目光,拍拍永安的肩头。 “质子。“永安一时捉摸不透主子的心思,忧心劝道:“这姑娘来历不明,是北疆或吴国派来的奸细也说不准,留着恐怕不安心。” “不。”齐政抬手阻止道:“这个丫头,要留着,我大有用处。” “那还要接着查吗?” 齐政思虑片刻,伸出修长的手指,“不用,我自有安排,你先下去。” “是” “等等。”永安正欲退去,又被叫住,齐政走到他面前,目光炯炯,“在不知这个丫头是敌是友之前,绝对不能让她知道云影卫的存在。” “是。” 永安走后,房中又仅剩下齐政一人陷入沉思之中,连门外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付七言站在正房门口,犹豫片刻,又踟蹰了一番,才下定决心敲门而入。 “质子殿下,你歇息了吗?” 得到齐政的准允,她闪身进屋,见齐政一副修仙的模样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怎么才来?”齐政睁开眼,烛光下他的眸子漆黑如墨。 “马厩里的草料不多,我又给马儿拾掇了些。”付七言边回边上下打量,他这屋内收拾的简洁干净,倒和他纨绔子弟的模样不相衬。 角落处的置物架上放置了两柄剑,还有些刀棒之类的玩意,因为闲置了太久,都蒙上了细微的灰尘。 “想不到,你还喜欢习武弄枪。”付七言打趣道。 听到这些,齐政来了精神,自傲道:“哼,在这西凉,还没几个人是本质子的对手。” 他起身将其中一柄剑拿过来,随意抽出,剑光灼眼,锋利无比,他将整只扔了过去。 好在付七言反应快,稳稳接住,诧异道:“这是做什么?” “这把剑名为‘逐月’,日后伴你左右,做我的书童,可不能太寒酸。” 付七言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心底欢愉,对这件礼物很是喜欢,“多谢质子殿下。”,她展颜一笑,竟将齐政看痴了。 “咳。”齐政多看了一阵,发觉有些失态,赶紧别开视线。 “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齐政摆摆手,“日后出门,可要多注意些,江湖险恶。” 付七言起身欲走,做了个鬼脸,“知道了。” 第十四章 男尊女卑 清晨的鸟叫声格外动听,天还微微亮,质子府里的仆人们便纷纷忙碌起来。 付七言早已习武了半个时辰,才见香儿端着水盆急匆匆的进屋,在迎上她的那一瞬刻意的避开脸。 “七言姑娘”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香儿赶紧改口道:“瞧我这笨手笨脚的,七公子,这么早起来,像你这年纪还能如此用功的可不多见。” 付七言微微一笑,猛地将手里的剑抛出,一个轻盈的转身,剑直直的插入鞘中,她满意的点点头,果然是件好东西。 “这是质子的逐月剑。” “你识得?” 香儿放好水盆,又找来布巾,应道:“我们都知道质子十岁生辰,齐王派人打造了两把绝世好剑,一把逐月,另一把就是公子手中的青云剑。” 言毕,香儿有些伤感,“自此后,质子生辰再未收过别的礼物。” 付七言微微皱眉,她曾私下听过府内丫鬟闲聊,说是齐政虽为大齐王子,却从未踏进过大齐的土地,自是未曾见过他那个父王,这么想想,他也有许多的难言之隐,并不像明面的这般光鲜亮丽。 “七公子?来洗脸。”香儿见付七言发怔,提醒道。 “是质子要求你们这样称呼的?” 香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是指称呼“公子”的事,连连点头,“女子家抛头露面总归不合适,更何况,质子常常将你带在身边,也是及其重视的。” “这么说起来,质子是待公子你果真不一样。”香儿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她说这句时倒有些暧昧。 付七言接布巾的手抖了一下,小声斥道:“别胡说。” 她抹了把脸,见香儿略显怪异,问道:“唉?你今日怎么总站在暗处?还刻意避开我,我有这么可怕吗?” 香儿听到后,顿时手脚局促不安,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没事啊。”,说罢,连忙端起水盆,直往外冲,生怕付七言看出什么端倪。 “等等!” “砰!”的一声,香儿手里端着的水盆掉落在地,水洒了一地,溅的她衣裙上都是。 “你的脸怎么了?”付七言这才注意到她一侧的脸颊微微泛红,夺下香儿的手,仔细看了看,皱眉道:“怎么肿起来了?” 香儿怔愣在原地,反应过后便想逃开,被付七言硬生生按在原处。 “到底怎么了?”她有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香儿闪躲开她的眼睛,低头小声答道:“昨晚起夜没看清,摔摔了一跤。” “不对。”付七言摇摇头,紧紧盯着她,“你说谎,你这没有任何伤痕,显然是挨过打。” “没有,没有。”香儿慌乱不安,急忙跪在地上,“公子,真的是奴婢摔了。” 付七言没料到她这般反应,府中也就只有主子才能打下人的道理,赵夫人心慈,一向对下人和善,那只能是质子了? 她蹲下身子,将香儿扶起,诧异道:“质子打的你?他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 香儿秀眼一瞪,连连摆手反驳,“不是不是,不是质子殿下,他向来体恤我们这些下人。” “那是谁?你尽管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付七言追问再三,她初入质子府,还没听说府中有其他的主子,又或是齐政的质子妃? 似是受尽了委屈,也从来没得过关心,香儿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扑簌扑簌”往下落,撇着小嘴低声道:“是是朱管家。” “朱有才?这个狗奴才?” 香儿点点头。 原来朱有才生性好色,香儿样貌清丽,年纪不大却是个妥妥的美人坯子,这奴才早便垂涎香儿的美色,只是香儿处处躲着,毕竟赵夫人还在府中,他也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昨晚深夜,他回屋喝了些酒,想必是因为齐政的言语惹得他心恼,酩酊大醉后才壮胆闯入香儿的房间,想要用强,香儿宁死不从,他才下手扇了几巴掌。 “这事你怎么不找夫人为你做主?” “唉。”香儿拂起衣袖拭掉眼泪,委屈道:“公子初来乍到,不知这西凉境地,女子最为卑贱,惹了这事,只是自己耻辱,是宁死也不能说的,不然以后没有正经人家会迎娶。” “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世道?”付七言突然忆起当初被时老太相救时,那些官兵看着的眼神满是唾弃。 这个王国,对女子从未有敬意。 “七公子你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奴婢还不如一死了之!”香儿眼中隐隐透出担忧,又带着决绝。 毕竟付七言身份不明,若是得罪朱管家,很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看出她的心思,付七言言辞凿凿,“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暗暗握了握拳头,心里有了些主意。 得到她的承诺,香儿收拾好面容出了门,又捡起地上的水盆,回头忧心的看了一眼付七言才姗姗离去。 永安刚给马厩里的马喂好饲料,转身的间隙瞥见一抹人影飘过。 “谁?”他大叫一声,紧追过去,差点撞上一张熟悉的脸。 “七公子?你怎么在这?” 付七言双手环臂,倚靠在柱子上,冲永安投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轻功不错嘛。” 永安羞赧的挠挠头,低声应道:“我还以为是贼。” “青天白日的哪里会有贼。”付七言走近他,绕了两圈,仔细打量了一番,就冲方才他追踪自己的身形步伐来看,这小子定然不是个普通人物。 质子府果然卧虎藏龙。 “七公子这么早找我有事?”永安被她盯的不自在,开口问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向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 付七言见他诧异,知道他心里犯嘀咕,笑道:“就是那个朱管家,到底什么来历?” 永安直了直身子,警惕的问道:“七公子怎么想起问这个?” “这个嘛”付七言低头佯装深思,为难道:“质子不常在府中,这府内大小事物交给朱管家,总归有些事情他安排不周,我既然也是府里的一份子,理所应当为质子分忧,多了解些总归是有好处,对。”说罢,她朝永安眨眨眼,倒是将少年吓得不轻。 毕竟是孩子,心思单纯些,永安信了她的话,将所知道的尽数说给她听,付七言不由的咋咋嘴,倒不是因为朱有才是西凉王室派来的人,只是可怜堂堂质子居然在自己的府中也不得自由,还要处处被监视。 “你笑什么?” 付七言抬头察觉自己失态,笑道:“想不到你们质子殿下,也就是表面人五人六的。” “人五人六?什么意思?” “嗯意思就是,好看,及其好看。”付七言眨眨眼,洋洋洒洒的大步离开。 第十五章 后院发威 “她当真这么说?”齐政手持一把纸扇,敲了敲永安的脑门,再次问道。 “千真万确,七公子确实找我问朱管家的事。” “不是这个。”齐政笑吟吟的摇摇头,“后一句,后一句。” 永安挠挠头,不解的嘟哝道:“说质子你好看。” “啪!”的一声,齐政将扇子冲手里一盒,大声道:“说得对!这个丫头,别看平日毛手毛脚,眼光倒是不错。” 齐政只顾自语,全没在意永安扭曲神情。 “她就是顺口一说。” “什么?” “啊,没什么。”永安连连摆手,转身就要跑,“质子,我先告退。” “回来!”齐政将他拦下,转而严肃问道:“朱管家的事你别插手,让七言去。”他微微眯起眼睛,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除掉那奴才,且让付七言对付一番。 “那”永安还想说什么,看清主子的神情后,欲言又止,低头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后院中的奴才们正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人多是非多,自古如此。 “唉,你昨晚听到没?”一年纪稍长的妇人停下手里的动作,凑到另一个妇人耳边,悄声道:“香儿那丫头房中传来的动静。” “什么动静?”其他人也好奇的凑过来,七七八八的一群人。 “就数我离得近,听得最清,后半夜朱管家进了她的屋。” “啊?”众人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个香儿丫头,早与朱管家有染,别看平日这丫头言语不多,和和气气的,骨子里可是个下贱胚子。”老妇人一副万事知晓的模样,眉色飞舞,说的条条是道:“上次我过路时,还瞥见他们在树下” “呦,没想到这女娃子年纪不大,勾引男人倒有手段,难怪好差事都分派给她,脏活累活尽留给我们。” “说的是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难听刺耳,抱怨声连绵起伏。 远处香儿拿着衣物低着头往前走,刻意避开这片乌烟瘴气的人群,还是被眼尖的碎嘴婆盯了个正着。 “哎,这不是咱们的香儿丫头吗?这么急匆匆的怕是刚从朱管家房里出来。” 听到这些,众人都跟着嘲笑出声。 香儿方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自知说不过,这才避远了些,没想到这些人欺人太甚。 她憋红了脸,气的眼泪汪汪,恨恨道:“你们乱嚼舌根,我这就去状告给夫人!” 一群人见状,纷纷拥围过来,将她拦下,继续羞辱道:“这些羞耻的事,夫人听到还不将你逐出府去。” “哼,以为自己呆在主子身边伺候,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我们可都听说了,近日府中来了个俊俏公子,整日同质子形影不离,咱们质子呀,不喜你这口。” “哈哈哈。”众人哄笑出声,“质子那里讨不到好处,就往朱管家房里钻,呸!不要脸!” 说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香儿被围困在中间,眼泪直往下掉,“你们!你们!”她气的咬牙切齿,奈何同这些妇人总也争执不过,想逃又逃不开。 墙根边那棵粗壮的枣树上,付七言揪下几颗枣塞进嘴里,玩味的俯视着远处嘈杂的一片,不多时,她从嘴里吐出一颗枣核,捏在两指之间,眯起一只眼瞄了瞄,然后迅速的弹出去,稳稳的落进那个笑的最欢的妇人的口中。 笑声戛然而止,妇人也不知咽下了何物,只觉得一硬物生生咽入腹中。 “唔?” 众人见她样貌怪异,也不再奚落香儿,问道:“怎么了?”,话说不及,又一个下人直觉后脑一疼,大叫出声:“啊!” 几双眼睛纷纷盯上前看,原是一颗枣核。 还未等一众人反应过来,付七言飘然从茂密的树中落下,她随手一弹,又一颗枣核砸到一妇人的前额。 “你是谁?!”这其中除了香儿在前院服侍,认得付七言,别人从未见过。 付七言也根本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不予理睬,径直走上前去将香儿从人群中拽出。 “公子。”香儿感激的看着她,泪眼婆娑。 付七言掏出怀里的帕子递过去,柔声道:“怎么又哭起来,快擦擦,脸都花了。” 这行为倒引起其他人的不适,但看眼前这人,翩翩公子相,虽说样貌清秀但眉宇间有股英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不容忤逆。 “你你是谁?”有个胆大的奴才鼓足勇气问道。 付七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人便乖乖闭上嘴,往后面退了退。 “香儿姑娘是我屋里的人,从今往后,若再有人敢胡说八道,我先割了她的舌头!”她目光落到那个第一个多嘴的妇人身上,盯的她直打冷噤。 她顺手夺过香儿手中的衣物,扔到妇人怀中,命令道:“以后这些活计你来做。” “都还愣着做什么?!” 人群怔愣片刻,轰然四下散开。 忙完这一切,付七言朝香儿眨眨眼,准备离开,刚抬脚就看到朱有才挺着肚子进院门,付七言淡然的朝着门口走去,自始至终没看姓朱的一眼。 擦肩而过的空档,朱有才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七公子,怎么想起到后院耍玩?” 付七言瞥了她一眼,脚步也没停下,只是“哼”了一声。 这下可把朱有才气的鼻子都歪了,近日来连连受气,他这差事当的实在憋屈,待付七言走远了,他骂骂咧咧道:“贱人,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方才被训斥过的妇人自然也是窝火,见到朱有才吃了亏,又纷纷凑上来。 “朱管家,这是何人啊?怎得连见了你也这般傲气?”这话一出,不易于煽风点火。 朱有才瞪了一眼,恨恨道:“哼,不就是质子捡来的奴才,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 “这就是那新来的小公子啊,怪不得连你也不给留面子呢!瞧他的模样,活像只斗鸡,小小年纪就尖酸刻薄,也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 “呸!”朱有才啐了一口,道:“他算个什么狗屁玩意儿!不就是仗着在质子那儿得宠?” “滚!都滚去干活!”他怒吼一声,将怒气都撒在众人身上。 付七言并未走远,只是到了拐角处便隐蔽起身子,方才朱有才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那奴才也气的够呛,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整他。 想到这,她情不自禁的笑出声,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第十六章 鸿门赴宴 “在笑什么?”齐政探探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个人影也没有。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付七言一跳,她扭过头没好气的回道:“没事,见鬼了。”说完,便看也不看齐政一眼,径直走开。 “这丫头讲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刚落音永安便急匆匆的赶来,慌乱道:“质子质子” “何事不能好好说,瞧你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永安多喘了几口气,才告知道:“王宫来人,宣宣你入宫。” 齐政乃大齐的质子,平日里非必要节日,凉王极少将他宣进宫去,今日又没事什么要事,怎么这么急切? “可知是何事?” 永安连连摇头,“传召的人刚走,催促的挺急,没来得及问,只说让质子你带着随身书童一同入宫。” 还未走远的付七言听到后又折返回来,歪头问道:“要我一起入宫?” 如此,齐政隐隐皱起眉头,看来无非是为了狩人场上的事,定是曹文丰那个小人告了一状,传进了凉王的耳朵里。 “走,会会再说。”齐政示意给付七言一个眼神,提醒道:“到了王宫谨慎些,万不可胡言乱语。” 付七言何曾惧过,虽说在点头,心里却没将他的话听进去。 西凉的王宫富丽堂皇,凉王喜奢,常常不惜重金建造宫殿,建造兵器,整个西凉城都弥漫着一股奢靡之风。 “兵荒马乱,纷争四起,这凉王倒不忘记享乐。”付七言抬头瞥了眼金灿灿的门柱,心中无不鄙夷。 “那你是还未见过凉王享乐的样子。”齐政一边笑答,一边在一众看门士兵的行礼中踏入了王宫的大门。 但见一个年纪稍长的太监早在宫门旁等候,见到齐政后露出笑容,谄媚道:“质子殿下,老奴在这等你多时了。” “劳驾魏公公。”齐政抱手做了个揖,“公公平日在大王身边伺候,甚是辛劳,还特地来此迎齐政,有劳有劳。”说罢,悄悄伸出一枚金币递了过去。 魏公公自然是喜笑颜开,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佯装同齐政寒暄,手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金币接过,拢入袖中。 “能为大王分忧,是老奴的荣幸呀。“ “质子殿下这边请。” 王宫中的内侍们虽常常伴君左右,但主要收入来源都是一些赏赐,还有些贿赂,越是位高的内侍越是懂得如何捞金,时间久了,这也成了王宫中的一种风气。 付七言实在看不惯他们这互相阿谀奉承,心底狠狠鄙夷一番,微微低着头装作无知无觉。 “质子殿下,诸位王子公子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了。”魏公公带过去的是后花园开宴赏荷的地方,凉王同爱妃们常常到这里办酒宴,听小曲儿。 齐政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闲聊了许久,见他来,纷纷道:“质子可是最后一个到的,大王的邀请也敢迟,看样子今日是要多罚些酒了。” 扫视一眼,王宫里的王子们几乎都到齐了,满满当当一群人,最为熟悉的倒是交过手的太子凉豫,九王子凉治,曹豹之子曹文丰。 看到齐政,曹文丰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质子殿下架子真是大,莫非还想要大王等你不成?” 是非之地,齐政料定今天不会太安分,只好道歉道:“诸位王子和公子们都是在西凉城正中,质子府毕竟是在城外,距离稍远,耽误了时间,大不了我自罚一杯。”说完,他接过女婢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好!” “质子果然爽快!” 有几人纷纷拍手叫好,一时之间热闹非常。 见凉王的轿銮朝这边缓缓驶来,有眼尖的人忽然喊了一声,“是大王!”,众人的嬉笑声停了下来,纷纷离开椅凳,呼啦啦跪了一排。 西凉王年过五旬,因常年疾病困扰显得更为苍老,他在魏公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身后跟着眼下风头最盛的妃子萧妃。 “儿臣(微臣)参见大王。” 西凉王笑吟吟的扫视着一众小辈,命其起身,自己则落座于光影最好的位置上。 “今日孤叫你们来,也别无他意。”他看起来慈爱和善,倒像极了一个在教导儿子们的老父亲,“前几日,孤听闻治儿说遇到一件趣事,孤就想着,许久没见过你们这些小辈了,今日借此机会正好热闹热闹。” 凉治起身抱拳应道:“回禀父王,西凉自古便无女子习武弄枪,儿臣前几日倒是见到一女子箭法极好,特请父王来欣赏。” 说完,他将目光转向暗处的付七言,大声道:“就是这位女子,齐政质子的贴身书童。” “唰”的一下,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她一时没有准备,愣了许久,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跪地道:“奴婢付七言参加大王。” 西凉王眯起眼睛,令她抬起头,仔细看顾一番,问道:“你一女子为何书童的扮相?” “回禀大王,奴婢只是质子身边的小书童,平时跟随左右,这副扮相方便些。” “哦?”久居深宫,西凉王也是闲暇,兴趣渐浓,“自古鲜少有女子习武,你会武艺?” 付七言心中稍加思索,胡乱编排道:“奴婢的父亲生前街头卖艺,会些武艺,传授了一些,奴婢只是略懂皮毛。” “大王,她撒谎。”曹文丰突然拍案而起,怒道:“那日,我们几人亲眼见她射杀猛虎,箭法极好。” 付七言心知他故意将自己置于难堪的境地,不过是想借西凉王手处置自己罢了,急忙叩首道:“那日是凑巧射中而已,平日里跟着质子殿下学会了不少。” 齐政听闻咧咧唇角,心中暗暗笑出声,倒是机智,这么快把自己推了出去。 见应付不过,他只好一同跪下,言道:“平日在府中空闲,微臣的确会教些武艺给她,都是些简单招数,登不上大雅之堂。” 西凉王听此,笑道:“大齐本就好习箭术,也没什么不妥,都起来。” “大王”曹文丰还要多言,被西凉王抬手制止住,他只好怏怏闭嘴,还不忘愤恨的看了付七言一眼。 “政儿啊。”西凉王朝齐政招招手,慈爱道:“近些日子,大齐有使者前来约谈会盟之事,就由你来接待。” 众人皆安静下来,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 齐政再次跪拜倒地,应道:“是。” 第十七章 心猿意马 一场宴会终是熬到了结束,西凉王称身体抱恙,在众人的搀扶下回了寝宫,一众平日不怎么耍完的王子见状,也纷纷离位。 太子凉豫在所有的王子中性子最为敦厚憨实,偏偏他做了太子,自是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所以平时,其他人也都是表面对其恭敬。 “九弟,文丰,怎么你们也要回去?”凉豫还想再劝劝二人,留下多饮几杯,“今日父王将西部进贡的美酒带来,何不多饮些,我们兄弟之间许久没有如此了。” 曹文丰本是想借此宴会整治齐政,最后出了茬子,心里正窝着一团火。 “太子要觉得酒好喝,多喝些便是,我先行回府!”他离开时,在付七言面前停了停,低声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文丰这是怎么了?平日喝酒他可是兴致最高的。”凉豫甚是不解,看看仅剩的两个人,问道。 “大哥难道没看出他这是中了心魔?心病而已,无需理会。”凉治也站起身子,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我还有些事情,恕不奉陪了,大哥和质子便在这开怀畅饮。” “九弟,你也”凉豫还想再挽留,人却已走远。 只剩齐政端起酒杯,“砰”的一声碰上了凉豫手里的酒杯,笑道:“他们不喝便罢,嗯,这西部美酒果真不错。” 他仰头一饮而尽,抬手又招呼了身后的人,“来!再满上!” 一个婢女跪下身子要斟酒,又被齐政赶了去,他扭头看了一眼静默的付七言,吩咐道:“你来!” 付七言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么多婢女不使唤,偏偏使唤她。 正准备过去接酒壶,一双纤纤玉手出现在她眼前,抢在她前面将酒壶接了过去。 付七言讶然的抬起眼,眼前正是一个妙龄女子,怎么说呢?眼似柔水,眉若娇柳,神情间皆是男人所喜的娇柔风情。 “我来。”她的唇瓣微微一动,竟将付七言看痴了,她就这么默默的松开了自己的手。 齐政闻声惊觉,连忙转身,拜道:“公主。” 这便是西凉国最美的公主,也是西凉王最喜爱的女儿,凉谨。 民间传言,谨公主回眸一笑,便能使啼哭的婴儿展颜,能使残败的花朵复苏,能使身负重伤的士兵忘却疼痛,只可惜,平民自然没有窥见过公主的娇颜。 平日里她也只是待在寝宫中弹琴作画,或者做些女工刺绣,平日鲜少出来。 “政哥哥,好久不见。”凉谨莞尔一笑,连付七言一个女人都觉得这笑容治愈般好看。 齐政只是微微低头,比刚才又退了一步,“回公主,确实许久未见。” 凉豫见此,开口问道:“今日谨妹怎得出宫来?” 凉谨理了理繁多的衣袍,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落座,才应声道:“今日父王兴致好,准我出寝宫走走,听闻你们在这里饮酒,便来看看。”她眉目看向齐政的时候更是柔了许多。 “怕是我扰了你们的雅兴。”她眸光暗淡下来,一直紧盯着齐政没有移开视线。 付七言在一旁细细观看,心中一阵窃喜,连她这个局外人都看的明白,公主对齐政必然是有心思。 本以为齐政见到这般绝色美人,会开心的不知所以,恨不能整张脸都贴上去,令她意想不到的是,他一直杵在那儿,坐也不坐。 没过多久,便主动辞道:“太子,公主,臣府内还有要事,先行退下。”匆匆说完,抬脚便出了亭子。 付七言忙拜别两人,紧紧跟了上去。 齐政腿长,迈的步子也大,走得又急,付七言非得小跑才能跟得上,边追边叫喊道:“喂!哎!” 远远的望见他翻身上马,狠狠一扬马鞭,朝着城东呼啸而去,身后扬起阵阵尘土。 “怪人!”付七言气喘吁吁的扶着自己的马,望着远处一骑绝尘的齐政,连连摇头。 缓过劲来,才发现齐政正往离质子府相反的方向,夜幕渐黑,放着他一个人又有些于心不忍,怎么说都有恩于自己,这么想着,她扬了扬手里的缰绳。 “驾!” 东城外没有人居住的痕迹,方圆几十公里都是大片的丛林,天色已晚,付七言立在马背上寻了处高地,来来回回扫视了几遍也没有看到人影。 这里的夜晚倒是阴冷入骨,付七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要大喊,隐约看到远处一匹马的影子。 果真是齐政,他正坐在河边上,只是盯着悠悠河水,一动不动。 她将马儿栓在一起,悄声走了过去,本以为那人没听得动静,还没等她走近,那人却低声道:“这里的景色挺好。” 付七言被他阴沉的声音吓了一跳,怔怔神确认是齐政没错,才咧咧嘴,敷衍道:“挺好。” “哈!”齐政突然跃然起身,大笑道:“哈哈!被本质子耍了!” 付七言呆立在原地,皱着眉头,从头到脚将眼前的人打量了一遍,怀疑他是入了邪,这短短功夫,变了几番花样。 “你喝多了。” 齐政大摇大摆的挥挥手,慨然道:“那点小酒,哪里能喝的倒本质子。” 付七言不敢置信他这前后是同一个人,“早知道你这副德行,我不如回府去。”说完,就要走开,被齐政拦了下来。 在这个蚊虫横飞的地方,两人硬是坐下来赏起夜景。 付七言犹豫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直问道:“公主想邀你一同饮酒,你就这么逃了,不怕怪罪?” “我不胜酒力,省的喝多了出丑。” “这可不像你质子殿下的风格。”付七言玩味道:“话说这公主如此美貌,又对你倾心,你就这么不给颜面,不觉得可惜?” “连你都看出来了?”齐政歪头,叹了声气,“是挺可惜的。” 说罢,他负手而立,背对着她,仰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 凉谨对他的感情,居然连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的,他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走。”良久,他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第十八章 质子身世 齐政入宫接旨,西凉王令他为本次联盟参议使,主要负责此次两国之间的洽谈事宜,当然接待来使也在这范围内,一来他毕竟为大齐公子,沟通能起到桥梁的作用,二来,这也更能一解齐政的思乡之情。 当然这个思乡之情是西凉王自以为的,齐政自小在西凉为质,鲜少涉足大齐,对大齐的记忆更是微乎其微,又何来思乡之说。 听香儿说完,付七言微微张口,有些吃惊,“齐政他从未去过大齐?” 香儿四下看了看,才又低声言道:“夫人是在西凉生下的质子,当年齐王还只是太子,在西凉陪了质子一些时日,就回了大齐,后来听闻不久之后老齐王离世,现下的齐王正式登基,西凉王又知晓了质子的身世,这才留质子在西凉为质。” 付七言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一团绕不开的球在滚动,“你是说,赵夫人并非在齐国生下的齐政?” “这些故事我也只是听之前的老婢说起,老婢病逝后鲜少再有人提。”香儿说起的老婢,是赵夫人的贴身侍女,几年前,那老婢便染病去世了。 不过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在府内不是什么秘密,只是齐政严厉禁止他们私下议论,之前还杖毙过一个碎嘴的奴婢。 “那你还敢同我谈起?” “我觉得,公子你是好人。”香儿低垂着头,睫毛又长又好看,“你一定不会告诉质子,还能体恤他。” “我?体恤他做甚?”付七言被这丫鬟逗乐了。 “我就觉得公子你和质子在一起很好,况且”香儿偷偷瞄了她一眼,面颊上微微染起红晕,“质子很喜欢你”说罢,她甜甜的一笑,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 付七言羞的面红耳赤,尴尬的咳了两声,“放心,我不会同质子说起,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从香儿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付七言将其拼凑在一起,才算了解到一个完整的故事。 赵夫人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正如所有的大家闺秀一般,成日在闺房绣画,尊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美德。 但这些枯燥无味的日子对于一个花季的妙龄少女来说,何其不甘。 一年灯会,如若按照齐政的年纪推算,该是十七年前,赵夫人终于被准允出街看灯会。 就像每一个花季的妙龄女子一般,她将自己打扮的特别美丽,加上本就艳丽的容貌,在人头攒动的街上自然引人注目。 那时齐政的父亲还只是大齐的太子,年少轻狂,英俊多情,他带着几个随从游山玩水,在西凉停留。 凭付七言的想象,故事中的男子风流倜傥,女子温柔貌美,两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赵夫人因姿色绝伦,遭遇了歹徒,男子带着主角光环从天而降,出手便救下了美人儿,赵夫人自然也是被他迷的神魂颠倒,情不自禁的献了身。 当然,付七言自己还没到那个暗生情愫的年纪,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 后来,出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事,赵夫人的家人将她锁在家里,奈何情义绵绵,抵不住夜夜相思之苦,赵夫人离家出走,只身去寻自己的情郎。 娘家容不下她,便同她断绝了一切关系。 原以为这会是场长相厮守的佳话,奈何齐王生性风流,赵夫人不过是个偶然遇到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哪里能留得住他奔赴王位的野心。 他随意挥洒了一些钱财,人却在不知名的夜晚消失的无影无踪,若不是齐政的身世被西凉王知晓,恐怕赵夫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深爱的男人是谁。 “后来西凉要进攻大齐,大齐实力不济,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将齐政母子献了出去?”付七言冷笑一声,无情的打断了香儿的话。 “你怎么知道?”香儿诧异的盯着她,小声道:“后来齐王割据城池,还留下质子和赵夫人在西凉为质,这才免去了一场战争。” “哼!”付七言鄙夷道:“这个齐王,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肮脏,女人和孩子于他而言,不及他权利的万分之一。” “嘘!”香儿惊恐万分,赶忙制止她,“公子小声些,那可是齐王,我们怎能胡乱议论?要是被质子和夫人听了去,咱们…” “好了。”付七言拍拍她,宽慰道:“我不会再对其他人讲起,只不过是同情他们罢了。” 香儿松了口气,见付七言慢慢陷入沉思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难怪齐政从未讲过大齐,也从未谈起过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姐妹,这样的父亲的确不值得他提及,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怕也是他心里愈合不了的伤痕。 “喂!”她看见一抹黑影悠悠飘过,连忙叫住。 齐政显然是刚从王宫中回来,这炎热的天气里还身着繁琐厚重的袍子,一层层包裹着。 他皱眉道:“这些时日,连礼数都忘了,看样子是我把你惯坏了!” “昨日你吓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付七言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下,我们平了”。 齐政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虽然身上的衣物被汗水浸湿,他还是裹紧了袍子。 “你为何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事。” 她越是如此安静的笑,他就越是觉得诡异,不知道那个小脑袋里面又装了些什么坏主意。 四目对峙中,幸得时老太伴着赵夫人前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对视。 “政儿,怎么在这里站着?”赵夫人常年久居府中,心里也苦闷,自从时老太来后,时刻陪伴其左右,她倒比之前展颜了不少,连说话也有了些活力。 这也是齐政对付七言最为感激之处。 “母亲,孩儿刚从王宫回来,这就去换身便装。”齐政扭头要走,又被赵夫人拦了下来。 “政儿这几日频频进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齐政只好回道:“大齐有使者前来西凉,我不过是被凉王交代些琐事。” “大齐?”赵夫人似乎久未听到这个字眼,曾经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她猛地握住齐政的手,颤声问道:“可是你父王接我们回去?” 这一问,倒是将齐政问住了,他犹豫半天不知如何作答,又不忍伤了母亲执着的心。 毕竟在这个女子心里,大齐才是她的归属。 “质子殿下!”永安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但见几个人目光皆炯炯的看着他,又怯懦的后退了几步,“夫人也在” 他求救的看看齐政。 “何事?” “得到消息,这次大齐的使者,是是大齐三王子,齐湉。” 第十九章 异梦余心 大齐三王子抵达西凉城的前一天,整个质子府早已张灯结彩,一向不喜问事的赵夫人更是事无巨细,连每个花盆摆放的位置都要亲自过问。 翌日一早,赵夫人更是催促着齐政穿戴整齐,早早去城外迎接。 “母亲,年节也没见你这般欣喜。”齐政一边抱怨一边任由婢女为其梳洗装扮,外面的天还微黑,实在扰了他的好觉。 赵夫人立在齐政身边,左右看看,生怕错漏了任何细节。 “虽然你生长在西凉,但毕竟大齐才是你的家,三王子是你的亲哥哥,为娘的如何不招待周全,日后回到大齐,你也好落身。” 齐政这才注意到赵夫人今日着了那件珍藏许久的锦袍,上面绣满了金丝牡丹,头上带的也是从未见过的金冠。 赵夫人察觉他的目光,脸颊上泛起红晕,羞赧道:“这是十几年前,大王送的,我一直珍藏着,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带上,今日这场合正合适。” 说起这些,赵夫人的目光中皆是喜色。 她虽是西凉人家的女儿,然自从被逐出门后,娘家再无人问她死活,于她而言,西凉终归是个冷冰冰的地方,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候心底的那个人接她回去。 “母亲,这些年,他也从未说过要将你接回,你又何苦这般念念不忘。”齐政自出生也没见过生身父亲一面,对于母亲这番痴情自然简直无法理解。 “那是你父王。”赵夫人训斥道:“你我母子二人是为了大齐的社稷暂且居此,终有一日会回去的。” 齐政不想搅了母亲的好心思,便闭口不言,恰巧余光瞥见永安正在门外巡视,他忙将人唤进来。 永安闻声,慌忙搁置下手里的事,探头问道:“质子,可是唤我?” “去将七公子叫起来!”齐政招招手,后又怕人误解,解释道:“西凉城外土匪众多,她跟着能派得上用场。” 永安领了命令,一溜烟又消失在门外。 偏殿中付七言正睡得香甜,梦里,自己正在同一群看不清面貌的人赛马。 那些人你追我赶,好不乐乎。 “将军!看,我的马儿比你快!哈哈哈!”他们嬉笑着,冲她大喊。 付七言见状,不甘示弱,勒紧缰绳用力甩起,几番驰骋,便又重将这些人甩在身后。 她转身不忘得意的大笑道:“乖乖认输!你们的马儿是跑不过我的!哈哈哈!” 目光一一扫过,那些人的脸依旧看不清,只是模糊的影子。 一时之间,整片草原上充斥着轻松愉悦的嬉笑声。 正当付七言自以为得胜时,一个嘹亮的声音在她前方响起--“将军!你输了!我还在你前面呢!” 她寻声望去,但见远处一人高立于马背,短发浓眉,笑意正浓的看着她,扬扬手里的马鞭,笑道:“将军!输的人要请我们喝酒啊!” 先前只是一个模糊的面容,渐渐地,越来越清晰,付七言又惊又喜,“好啊!那得你彻底赢了我才行!”说罢,她驾马正要追去,突然,眼前一片漆黑。 有人喊道:“付七言!快起来!跟随本质子出城!”紧接着,“砰砰砰”的敲门声将她彻底吵醒。 也不管她有没有应声,那人直接将门踹开,闯了进来。 付七言一阵惊吓,猛地睁开眼,“腾”的一下坐起来,忽然忆起那是场梦,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她揉揉惺忪的眼,没好气的扭头过去,懊恼的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但见到齐政那张扰人清梦毫无悔意的脸,不耐烦道:“天还没亮,吵什么吵!” 齐政双手抱臂,笔直的立在榻前,“我知道永安定然叫不醒你,本质子只好亲自监督你起床,你该倍感荣幸才是!快快更衣洗漱!” 付七言抬眸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我真是三生有幸。”她咧咧嘴强颜欢笑,“麻烦质子殿下先出去,我这就更衣。” 齐政见大功告成,这才得意的踏出门去,只留下慢慢清醒的付七言和她一肚子的火气。 将军?梦里那些人叫她将军?他们到底是谁?还有那个面容清晰的人叫什么名字? 她还在深思,全然没听到香儿的脚步声,待香儿唤她时,又被惊了一跳。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面色不太好。”香儿走近些,细细端详了一番,忧心道:“是不是昨晚受凉,病着了?” 付七言见她关心自己,心里一暖,平和了许多,淡淡应了一声“没事”,便准备下榻梳洗,脚刚一落地,腿忽然一软,又重重落回榻上。 这一举动倒吓着了香儿,赶忙扶住她,张口就要喊人,幸得付七言出手快,制止住她。 “嘘,我没事。” “公子,你方才定是昨晚受了凉,要不要给你请医师来?” “医师?”付七言脑海中展现出那张俏皮可爱的脸蛋儿,便从榻上跃然而起。 “香儿,我待会交代你件事。”她趴在书桌上,廖廖几笔,便将一张纸折好塞进香儿手中,“诺,派人将这画送给廖师父,我想他能懂我什么意思。” 香儿见她神情严肃,郑重的点点头,急匆匆的迈开步子。 “千万别给人看见。”付七言正要交代,却不见了人影,只听得外面的动静,再想阻拦已来不及。 “香儿,你手里什么东西?”齐政迎面走来,见香儿小心翼翼,拦住问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偷偷向里屋瞄去,忙将纸藏在身后。 “没…没什么…” “真没什么?”齐政勾唇一笑,微微附身,趁她不注意,伸手抢来。 “原来是一副乱七八糟的画?”齐政嫌弃的看着一纸涂鸦,问道:“香儿,你跟着七公子可学坏了?” 齐政看向里屋,故意开怀大笑道:“这作画的水平也太差了些!” 付七言忍无可忍,气冲冲的冲出门,从他手里夺下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嘴你。” 今日跟这个人犯冲,三番两次坏她好事。 齐政见她真的生气,也不多做调侃,语气温柔许多,“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走,随我出府。” 第二十章 同胞兄弟 西凉城外一片荒芜,除了一望无际的连绵大道,再就是远处起伏的山峦,连棵树的影子也见不着。 “质子,说是巳时到,这都午时了,怎么还没见踪影?”永安向前探探身子,悄声问道:“会不会报错了?” 齐政仰头眯起眼望望愈见浓烈的太阳,再扭头瞧瞧带来的几个侍从,个个被晒红了脸。 如此炙热的天气,却没有一处庇荫之所。 “你去前方打探一番。“齐政吩咐永安道,他看到付七言的衣衫湿了一片。 永安领命驭马前去,还没走多远,就听到他欣喜的喊道:“质子!来啦来啦!”然后又折返回来,喜报道:“我看到有车队,准是齐三殿下没错!” 齐政淡淡的应了一声,算做回应。 果不其然,远处扬起阵阵尘土,马蹄声越来越近,雕梁画栋的车棚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贴着大大“齐”字的旗帜迎风招展,齐政带着一队人向前迎去。 听闻大齐三王子的母亲是齐王最得宠的贵妃,齐湉顺理成章的成为齐王最宠爱的儿子,也是将来最有望登上太子之位的人。 付七言扭头瞥见齐政的侧颜,这些他不会不知道,但看他淡漠的神情,倒不像是迎接血浓于水的兄弟那般欣喜,更像是面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前面的车队缓缓停下来,为首人的身着铠甲立在马上,看不清楚面貌,声音倒是洪亮,听起来年纪也不大。 “喂!前方可是七殿下?!”那人扬起剑鞘,大声问道。 齐政摆手示意其他人留在原地,他则驱马向前,拱手道:“正是,齐政在此恭候多时。”说完,他翻身下马,托着繁琐的袍子走到马车旁,侧身而立,弯腰行礼道:“七弟特在此迎候王兄,舟车劳顿,王兄万分辛苦。” 人群密集,马匹众多,但此刻空气中静谧的却如无人之境,只有齐政的言语回荡在上空中,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集向那辆奢靡尊贵的马车。 齐政久候了一会儿,未得回音,再次重复道:“王兄舟车劳顿,万分辛苦,七弟齐政在此迎候多时!”这一句比刚才大了许多,语气也重了许多。 良久,车内传来一阵慵懒的哈欠声,车帘被微微掀起,三王子齐湉露出那张傲慢的脸和他不屑的笑容,敷衍道:“原来是七弟啊,还以为是哪里的狼叫呢!走!走!” 他挥手就这么随意的打发,立在一旁的齐政这才将手垂于身侧,慢慢闪开身子,任由马车擦肩而过。 他平复了一番心情,令永安带人将随行人员安顿下去,只留下齐湉的贴身侍卫。 那个着铠甲的人将他打量了一番,又瞄了几眼他身后的人,质问道:“七殿下可是留下这个文弱书生来保护三殿下的安全吗?” 文弱书生说的自然就是付七言。 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如此傲慢,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齐政按耐不住怒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定是能护得了周全,大齐和西凉会盟,我身为是大齐的王子,自是知道利弊,由不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听闻此,车内的齐湉开口道:“七弟多虑了,周将军只是忧心本王的安危,并无质疑你,如今本王来大齐同西凉会盟之事,天下尽知,定然无差错。” “七弟自小在此生长,最是了解西凉人,周将军,你我应放宽心才是。”这一语双关的话外人听来是兄长关心亲胞弟,而在齐政听来却格外刺耳。 他所说的周将军便是大齐赫赫有名的周震之子--周川,这次特地护送齐湉的安全,也足以看出齐王对三儿子宠爱有加。 周川抱手道歉道:“七殿下莫怪,末将也只是担忧,既然殿下金口玉言,那便烦请带路。”他让开身子,示意齐政向前去。 经过身边的时候,付七言见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身上,对视上她的目光后,又迅速移开,不过那张漆黑的眼睛倒是似曾相识。 是在哪里见过 待她再次回眸时,周川已将目光移向别处。 西凉的热闹繁华非大齐能比,一进城便听得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那都是商贩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招呼走近的客人。 齐湉被外面的喧嚣吸引,忍不住探出头多看顾了一番,忽然想起什么,忙唤人停下。 前面的齐政听到动静,驾马回身赶来,问道:“王兄如何停了下来?” 齐湉指指旁边酒楼门头上挂着的牌匾,吩咐侍卫搀扶着下了马车。 “西凉的翠云楼久负盛名,今日既然来此,何不品尝一番。” 齐政连忙下马拦道:“王兄,此处不比大齐,若有别国奸细,恐于你不利,更何况母亲已在府中备下盛宴,王兄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美意?” 齐湉顿时脸色黑了下来,恼道:“如何?本王在酒楼吃饭也受你管制不成?父王尚从未对我说教,你一个庶出的王子敢教训起我来了?!” “父王可从未认可过你母亲,本王亦是不曾见过,何来辜负?”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步踏入了酒楼的大门。 “你!”齐政肩膀微微颤抖,那是极度的恼怒又在极度的克制,付七言见状,赶紧按住他握紧的拳头,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大事在前,不可动怒。” 她看的明白,这齐湉根本没把齐政当成同胞兄弟,他看不起齐政的身份低微,索性明明白白的揭开齐政的伤疤,告诉他庶子的卑贱,和他母亲在他们眼里的一文不值。 齐湉的到来无疑打碎了他母亲为他编织的梦,让本就清醒的他更加认清现实。 店小二单看齐湉的身外之物就知道此人身份非富即贵,殷勤的将他请进光景最好的雅间里,齐政平复了一番才跟上去。 周川正守在门外,见他们上来,抬起手臂挡住了付七言,“七殿下一人进去便可,你在外等候。” “七言,你同周将军在外守候。”齐政朝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只好默默退了出去。 不经意间瞥了周川一眼,见他瞪圆了眼睛,像铜铃一般,一副惊诧的神情,便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周川态度大变,支吾道:“你…你叫七言?” “关你什么事!” 第二十一章 狭路相逢 付七言感受到身侧灼热的目光,特意站远了些,而周川依然紧紧盯着她,让她更为焦躁。 “周将军,你们家三殿下在里面用膳,你应该多关心他的安危才是,总盯着我做什么?”她一脸黑线,“难道我像是刺客吗?” 被她数落一顿,周川尴尬的收回目光,脸色有些难堪,道歉道:“实在抱歉,只是只是我看你像像我一位故人。” “那你想多了。”话一出口,付七言才察觉有些大意。 他说自己像是他的故人,也绝非不可能,失忆后在西凉从未有过熟悉的人,不一定大齐没有,又或者,她原本就是齐人,遇到变故迫不得已才来了西凉。 想到这,她面容缓和了些,挑眉问道:“故人?那你倒是说说,我像你的哪位故人?” “这”周川略有迟疑,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在梦里曾梦到过“七言”这个名字,犹豫半晌也没能说出口。 付七言见状,冷哼一声,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周将军,下次撒谎编好了再说。” “我”周川憋的满脸通红,他本就不善言辞,还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这下倒好,被人说是骗子。 “怎么?解释不出来了?”付七言持剑而立,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见他被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心情就莫名的好。 周川扭头不想再多言,忽然就看到了她手中的剑。 “逐月剑?怎么在你这?” “你认得?”付七言举起手里的剑,除了剑柄刻上的字,也没其他地方看的出来,这小子倒是眼毒。 “那是当然,此剑是我奉大王命令让人打造的,亲自监工。”说起这,周川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毕竟曾经打造的两把剑都已是现在赫然在列的天下名剑。 “这是大王赠与七殿下的生辰礼物,怎么会在你这?”周川泛起疑虑,“这种宝物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带得?” 付七言笑着看看手里的剑,心里一横,故意炫耀道:“这是七殿下送我的?怎么?不行吗?” “送你?”周川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几遍,半信半疑,这种名剑七殿下竟轻易给了他,这人到底是何身份? 付七言见他疑惑不解的模样,嘴角轻轻扬起,这个人看起来就傻乎乎的,果真是名武夫。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两个人被转移了视线,纷纷向下望去,只见一个粗壮的汉子踏门而入,粗声大喊道:“店家!还不快给将军安排上好的雅间!” 从楼上的栏杆处能将楼下扫的一清二楚,付七言微微眯起眼睛,看那汉子略微熟悉,半晌才想起,就是早些时候曾要拿她去做军妓的汉子。 听齐政说他叫常忌,还说他就是曹豹身边的一条狗。 “这人是谁?”周川见她目光紧盯着楼下,又时不时眉头紧蹙,便低声问道:“可是对三殿下有威胁的人?” “对三殿下没什么威胁,倒是对七殿下威胁不小。“ 周川本想再多问,看见她神情越来越重,没再开口,只是紧了紧手里的剑。 “呦,常大人,稀客稀客呀。”店里的管事迎上前去,笑吟吟招呼道:“快请进,楼上雅间为您备着。” 常忌没动身,只盯着外面,不多时,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他忙闪开路,低眉鼠眼的恭敬道:“将军,曹公子,请。” 细看那男人脸上刻满了沧桑,眉宇间却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中都凝结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店管事慌慌张张的跪下来,叩首道:“不知曹将军驾到,小的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一干正吃饭喝酒的客人闻声也跟着纷纷跪地,异口同声的呼道:“见过曹将军,将军万福金安。” 原来这就是西凉第一将,权倾朝野的曹豹,付七言心中一紧,他身后的少年不是曹文丰又是谁。 只见曹豹目光冷冷的扫视一周,开口便是低浑冰冷的声音,“都起来。”他将目光慢慢上移,越过栏杆,竟同付七言四目相对。 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爹,是他!”曹文丰惊了一声,向上指了指,刚要开口,被曹豹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店管事见状,赶忙解释道:“回禀将军,是质子殿下正在内用膳。” 曹文丰闻言,来了兴致,但在父亲面前又不敢造次,只是盯着付七言厉声道:“大胆奴才!你们为何不跪?” 付七言淡然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这更激怒了楼下的人,曹文丰抬脚便要往上冲,被曹豹拦了下来。 “慢着!“ “爹,让我去教训教训这狗奴才,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曹豹冷峻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曹文丰便乖乖退到了后侧。 “店家,你来带路。” 店管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应道:“得嘞,将军,公子,随小的这边请。” 一群人拾级而上,付七言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男人,凭她的直觉,这个男人能在西凉纵横叱咤多年,连西凉王都要让步三分,绝不仅仅因为他会打仗那么简单。 木质的楼梯踩上去有些响声,那些人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曹豹朝付七言走来,眼神并不似刚才那么犀利,看起来像是努力要做出一副慈爱的样子,只不过他脸上的疤痕令人不寒而栗。 他停在付七言面前,微微低首。 小姑娘个头着实不高,只能扬起头才可以看清他的脸。 付七言拽着周川一同跪下来,将小小的脑袋趴在地上,问候道:“奴才给将军和公子请安,将军万寿无疆。” 曹豹没料到她如此,忽然笑了,“你刚才为何不跪?” 付七言没抬头,平静的答道:“刚才将军在下面,哪怕跪着将军也得仰头,奴才怕失了礼数。” 听闻此,曹豹笑出声,“哼,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孩子,起来。” 曹文丰本就对付七言有旧仇,听闻她被这么夸赞,嘴都气歪了,“爹,不管怎么说,他对您大不敬,就该有所惩罚!” 曹豹抬手打断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好了,今日我不想其他事影响了兴致,你也不用再多言。” “走。” 他的衣袍每走一步,锦缎的磨砂声窸窣作响,同付七言擦肩而过时,似是想起什么,又停下来回身问道:“你可是那日挽弓射虎的孩子?” 付七言愣了愣,拱手回道:“回将军,正是。” 曹豹便没再多问,带着一行人向另一处雅间走去。 第二十二章 假意赠酒 进了雅间,曹豹接过婢女递来的湿布巾擦了擦手,又任由人伺候着整理好衣袍,才落座在席垫上。 曹文丰气红了脸,随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曹豹瞥了他一眼,只是将婢女切好的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一番,又举起斟满酒的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嗯,果然还是这里的酒,醇香浓郁。” 曹文丰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品尝美味,胡乱往嘴里塞了些食物,用力的咀嚼。 “怎么了?不高兴?”曹豹细嚼慢咽,边吃边问道,脸上可怖的刀疤随之抖动。 憋了一肚子火的曹文丰委屈道:“爹,那狗奴才不识抬举,捏死他不废一根手指头,您又为何拦着?” “哦?既然这么容易,为何你上次没下得了手?”曹豹也不看他,自顾自一杯接一杯。 “上次还不是齐政那小子。”说起来这个,曹文丰气不打一处来,想起上次在围猎场的事,他实在窝囊,“要不是齐政护着,我早将那奴才喂了畜生!” “哼,你技不如人还怪别人。”曹豹抬眼盯着自己儿子,目光越来越冷,“说你蠢还不自知。” 曹文丰生平最怕的就是自己的父亲,见他冷下了脸,吓得手也缩了回去,“爹我孩儿” 瞥了一眼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曹豹拍拍手,将常忌唤了进来。 “常忌,你来说说。” 常忌偷偷瞄了一眼曹文丰,老老实实道:“公子,卑职曾在招兵的时候见过那丫头,当时还挨了一脚,看她那动作像是个练武家子,不过也是被质子救走的。” 曹文丰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什么?丫头?那是个女的?” 曹豹见状,冷哼一声,“说你什么好,平日里叫你多读些书,但凡有点脑子也能看出那是个丫头,齐政如此护着,还能为了什么?” 曹文丰被数落一顿,心里自然不好受,扭头质问常忌,“那你如何不早些告诉我?” 常忌低垂着头,小声道:“卑职以为,公子是知道的。” “你” 曹豹抬起手,打断了两个的争执,他端详着手里精巧的酒杯,扭头问婢女,“这可是最近新酿的?” 女婢微微抬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唯唯诺诺道:“回将军,是新酿的,酒太烈,还没几个客人喝的惯。” “哦?”曹豹眉眼一挑,吩咐常忌道:“去,给质子也送上一壶。” “是!”常忌心领神会,接过酒壶,慢慢退了出去。 “爹,你这是何意?为何要请他喝酒?”曹文丰甚为不解,本就同齐政不合,他一个质子而已,犯不着拍他的马屁。 “要说你蠢,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那齐政看似顽劣,实际城府极深,你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曹豹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今日大齐使者前来西凉,你可知是谁?” 曹文丰从头到尾被羞辱,心里不是滋味,但在自己的亲爹面前又不敢造次,只好不再多言。 “孩儿不知。” “哼,来的使者正是大齐三王子齐湉,而这个三王子回国后定然会添油加醋的将西凉之事尽数报给齐王,你如今不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吗?” “爹是如何看出来人是齐湉?” 曹豹对自己的儿子失望至极,冷声道:“你看不出方才站在那丫头身边的人是谁?那是齐国大将周震的儿子周川。” “齐王能派他来护送,此人定是王室,这次交好,对将来登上太子之位也是功德一件,这等美差,自然是给齐湉。” 曹文丰点点头,“果然还是爹有办法。” “唉。”曹豹叹息道:“你若能有齐政的一半聪明也就好了。” 曹文丰听闻此,将手紧握成了拳头,慢慢的用力。 另一处,常忌端着酒壶,大步走了过来,丝毫没将门外的两个人放在眼里。 “慢着!”付七言一个箭步踏向前,拦住他,厉声问道:“你做什么?!” 常忌将她打量一番,斜眼道:“我是奉曹将军的命令来给质子殿下送酒,你个奴才胆敢在这里阻拦我?” “送酒?”付七言瞄了眼酒壶,心里泛起嘀咕,这群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不知道又想的什么坏点子。 “我们质子正在里面同贵客商议要事,你不便打扰,这酒给我,代你送进去。”她说着就要抢过酒壶,被常忌一侧身闪了过去。 这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她自然是抢不过。 “我家将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亲自送到质子的手上,你个奴才,少在这里碍事!”常忌伸手要推开她,付七言灵巧的转身躲过了他的魔爪。 这人既然是曹豹派来的,不能轻易惹恼,不然就是得罪曹豹,但是这酒肯定有问题,她身为贴身侍卫,理当保证齐政的安全。 最终她妥协道:“那好,你进去送酒,不过容我检验一番。”没等常忌说话,她自顾自拔下头顶发冠上的头簪,细看里面竟带着一根银针。 她朝酒壶里搅了搅,见没任何反应,才侧身道给常忌让路。 “你敢怀疑将军在酒里下毒?”常忌歪着嘴,瞪眼道。 付七言早料得他会无事生非,做好了准备,“曹将军赫赫之名,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做这种事,但就不知你对我家质子有深仇大恨,是不是会下毒手?” 她特地将声音抬高,连来回走动的店小二都听得清楚。 “常大人请。” “哼!”常忌不敢多耽搁,端着酒闪进了雅间,一进去,本就狭小的空间被他占了大半。 齐政和齐湉闻声扭头,见是常忌,齐政心中暗暗诧异,又看见紧随后面跟着的付七言偷偷给他比了个手势。 “质子殿下,这是曹将军特意让我为你送来的美酒。”常忌递给一旁的婢女,抱手道:“将军说质子殿下同我家公子一向交好,知你有贵客在此,不便打扰,还请质子殿下慢用。” “告辞。” 齐政尴尬的咧咧嘴,不知在这里竟会撞见曹豹,只好强颜笑道:“替我多谢曹将军的好意,改日必然登门拜访。” 等常忌走了,齐湉看看精巧的酒壶,阴阳怪气道:“七弟在这西凉呆久了,莫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十三章 庭院斗武 “怎么?王兄是怀疑我身为齐国王子,对自己的国家不忠诚吗?”齐政听他话里有话,索性挑明问道。 “七弟多虑了。”齐湉接过婢女端过来的刚斟满的酒杯,意味深长道:“这酒果然浓醇。” “王兄若喜欢,不妨带些回去。”齐政勾唇一笑,“只是西凉的酒太烈,弟是享不了。” 齐湉刚碰到唇边的酒杯晃了晃,又重新将它放了回去,尴尬的笑道:“既然太烈,怕是本王也享不了。” “今日天色已晚,酒足饭饱,也当回去歇息了,明日再去王宫面见凉王。”说着,齐湉挥挥衣袖,站起身子,感慨道:“我观这整个西凉,也就菜品还算合口。” 西凉再怎么说也是诸国之首,被齐湉这么说的不值一提,倒真是有些狂妄,好在眼下除了两个婢女再没其他人。 刚一出门,正巧撞上曹文丰,其实也不是说巧,他怕是故意为之,还装作偶然的样子,“哎呦,是政兄呀。”他喜上眉梢,迎上来,拍拍齐政的肩头,亲切的问道:“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想不到你我兄弟之间情分竟如此浓厚。” 他话是说给齐湉听得,齐政内心冷笑两声,“文丰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方才曹将军还差人送酒给我,怎么你不知道我在这?” “啊?哈哈!”曹文丰干笑几声,自找台阶,“瞧我这记性!” 他将目光转移到齐湉身上,“政兄,这位是?” “这是我王兄,此次为大齐使者前来。” “原来是齐三王子,失敬失敬。”曹文丰假惺惺的招呼道:“既然在此相遇,也是我曹文丰之幸,不知齐三王子是否肯赏脸喝一杯?” 齐湉一向孤傲,立马回绝道:“本王从不同不识之人饮酒。”说完,他大袖一挥,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 “走,七弟。” 齐政被唤,只好朝曹文丰告辞,假装没看见他那张极为难看的脸。 付七言紧随上前,见齐湉走远,轻声对齐政说道:“你这个王兄,嘴挺毒的,只怕他这么做,让你开罪了整个曹家。” 齐政满不在乎道:“开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要是不找些麻烦给我,我这个王兄怕是回去了都不安心。” “嗯!”付七言点点头,“言之有理。” “不过。”齐政朝她眨眨眼,看看她头顶的发簪,满意道:“有你做本质子的贴身侍卫,可比永安强多了。” 说罢,他侧目一笑,“驾!”他甩起缰绳,往那辆奢华的马车追去 将齐湉安顿在了驿馆,又调度了王宫里的护卫队,将整个驿馆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这位高傲的三王子仍不安心,还要齐政亲自负责他的安危,这个要求是过分了些。 连付七言也为齐政抱不平,“你这个王兄未免太自恃天高,你和他都是大齐王子,怎么把你当一个下人使唤?” 听到这,齐政不怒反笑,“真不愧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知道向着主子了。”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罢了。”付七言思虑片刻,又道:“不如你回府去,赵夫人定然还等你回话,我在这守着便是,他一个肉眼凡胎能遇到多大的危险,况且还有周川在这。” 经由她提醒,齐政才想起母亲的确在府中等了一整天了,他还没差人去回话。 “你们嘀咕什么呢?”齐湉刚被婢女伺候着更换好衣服,就看见庭院中的树下,两个人影鬼鬼祟祟。 “七弟,你不知尊卑之分吗?怎么能同一个奴才如此相处,若让人看去,还以为大齐王室不识礼数,成何体统!” 付七言听他跟念经似的,不想惹麻烦,只好往后挪了几步,同齐政刻意保持些距离--整天不是规矩就是体统的,这些贵公子啰嗦的很。 “王兄,我府中还有要事处理,怕是不能久留,不然”他转向付七言,接着道:“我将我的贴身侍卫留在这里,她武艺了得,定能保王兄高枕无忧。” “他?”齐湉附手而立,不可置信道:“本王的安危可是关乎整个大齐,这一个小小的侍卫能有这么大能耐?” “这样,让周川同她比试,若赢得了,就这么办。” 周川听到动静,从院外飞身进来,问道:“殿下可是叫我?” 齐湉将刚才的决定又说了一遍,周川瞥了几眼付七言瘦弱的身躯,支吾道:“这我怕到时候赢了她会被人嗤笑胜之不武。” 付七言亮亮手里的剑,嘲讽道:“周将军好大的口气,不会是不敢比试?” “你!” 周川怒目而视,被齐湉劝了下来,“我看就这样,这小奴才若赢了,就依七弟。” 夜晚的风有些入骨的凉,转眼已到秋季,树叶飘零满院,被吹的窸窣作响,付七言向前,将手里的剑抽出,明晃晃的剑锋也不知闪了谁的眼。 “你要用真剑?”周川隐隐有些担心,说好点到为止,若用真剑又怕伤到对方。 “少废话!看剑!”付七言嫌她啰嗦,出手就是快狠准,瞬间将剑锋刺向周川的眉心,逼得他不得不拔出佩剑。 第一招被他挡了回来,付七言急退两步,转而一个翻转,像一只鸟儿一般轻盈,再一次冲向周川。 一连数招,周川连连后退,不得已转守为攻,刚要发力,就被对方看出了破绽,只好转身又退一步。 几个回合下来,周川终于不敢再小瞧付七言,紧了紧手里的剑柄。 静谧的庭院中,只听得双剑撞击的清脆声,还有脚步攒动声,两个影子旋转飞舞在天地间,竟不分伯仲。 齐政看的痴了,只知这丫头会武,如此看来,身手绝非一般,也不知师承何人,每个招数都不曾见过。 同周川这种久经沙场的人大战几十回合,丝毫没有败意,反而越挫越勇,若日后加以培养,定然能为成为优秀的将领。 “啪啪!”齐湉拍手叫好,两个人才闻声停了下来。 “七弟,看不出,你那小小的质子府还有这样的人才。” “王兄过誉了,我这身边,就这一个用得上的人而已。” “哎~”齐湉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你身为大齐王子,在西凉为质,培养些有用的人也是应该的,何故对王兄介怀呢?” 齐政低头时看了他一眼,没再应声。 第二十四章 暗夜行动 不觉间已至深夜,星光洒在院子中像是铺了一层银装,角落里一个人影,半倚在墙上安静的睡着,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周川走到她身边,凑近看了看,皱着眉低声叹了口气,想叫醒睡着的人犹豫了半天也没忍心。 “唉。” 倒是付七言听到动静,立马惊醒过来,抬手将手上的武器挥了出去。 周川伸手一挡,低声焦急道:“是我,是我。” 付七言看清眼前的人,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番,开口有些淡淡的鼻音,“你在这干嘛?鬼鬼祟祟的。” 周川怕吵醒屋里的人,特地伸长脖子探了探头,才放心应道:“我是看你睡得正香,没敢叫醒。” 见他憨实的模样,付七言冷笑了一声,顺势找了个台阶,将握了一整夜的剑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下来。 “还算你有点良知。” 周川也跟着坐下来,还不忘刻意保持些距离,“原本你也不用在这守着。” “你们三殿下金贵,不守着怎么行?”付七言没好气道,她对齐湉这个人本就没几分好感,自大,胆小,而且矫情。 “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食人俸禄,为人效忠也是职责所在。”看的出来,周川也有些为难,“况且,三殿下金枝欲孽,此次来西凉路途遥远,我誓死也要保证他的安危。” “呵!”付七言冷笑一声,制止住他,“那是你的职责,不是我的,我没有义务护着他。” 周川想是自己的一番话得罪了付七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傻笑,“怪我不会说话。” 付七言微微侧目,这个周川出生将门世家,又武艺了得,在大齐也是赫赫有名,却一点架子也没有,对她一个下人也没有高高在上,嗯,挺有意思的人。 周川察觉道她的目光,又尴尬的别过头去,沉默了半天刚要开口,被付七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唔” “嘘!别出声!”付七言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又将他拽到了阴暗的角落中,低声道:“有人,还不止一个。” 周川显然也听到了,点了点头,“一定是冲着三殿下来的,不知道是谁?” “管他是谁,先杀了再说!”说完,付七言飞身一跃,三两步踏上低矮的屋顶,上面的黑衣人蒙着面,见到她的时候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举剑扑杀过来,付七言一个转身迅速闪开,趁他没注意抬脚踢向他的裆部,那人痛的赶紧捂住,还没叫出声,“噗嗤”一声剑就没入了他的胸口。 解决了上面两个,探头看到周川已在院中打的水深火热,她想也没想,赶忙跳进了人群中。 “怎么样?”付七言同周川背靠背,扫视着这群看不清面容的人,问道。 “还行,你呢?” 付七言扬唇一笑,用力挥砍出去,“好久没舒展筋骨了,正好活动活动!”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整片天空,等院外的士兵破门而入的时候,霎时惊呆了,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两个安然无恙的少年。 “把他们都抬出去!翻翻看他们身上有什么识得身份的物件。”周川挥手指了指一地狼藉,“别忘了将院落打扫干净。” 士兵们应声而动,正欲将尸体抬出去,付七言拦下来,“慢着!”她眯起眼走近些,看到一抹盈盈金光,她伸手将这金光从一个尸首手中拽了下来。 周川和她对视一眼,竟是一块腰牌,上面赫然刻着一个“丰”字。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曹文丰。”付七言将腰牌紧紧握在手中,想起了白日在翠云楼的相遇,还有他故作谄媚的挑拨离间,分明就是在给齐政难堪。 周川见她愣神,问道:“是曹豹的儿子,白天遇到的那个?” 见付七言点头,他抬脚正欲去敲门,被付七言一把拦下,“你做什么?!” “禀报给三殿下。” 付七言手搭上他的肩,将周川拖至一边,“你不能实说。” “什么意思?” 曹文丰深夜派人来袭齐湉,就这区区几个人,看得出来并不是要刺杀,而是故意做出一番动作来,好让齐湉大怒,届时齐政就会收到牵连,落一个看护不周的罪名。 这个人阴险狡诈,若是齐政被他抓到把柄,日后怕是有一番争斗。 想到这,付七言眼珠一转,凑在周川耳边低声道:“这个曹文丰不是冲三殿下来的,是冲我来的。” “冲你?” 付七言眸中瞬间变得无助而凄惨,细看竟还有盈盈泪光,和方才判若两人,她猛地握住周川的手,哀求道:“川兄一定要帮帮我,万万不能实说。” 然后她便将那日围猎场上自己砸了曹文丰场子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他一直都想置我于死地,只是因为九殿下相护才没能得手,今日有了这机会,要在这驿馆中将我杀害,还能嫁祸给三殿下,引起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他这是一箭双雕,我们怎能中计?” 她将周川唬得一愣一愣的。 “昨日比武,我就看出川兄是个仁义之人,这次权且帮我一把,以后但凡用的着的,我付七言当万死不辞。” 见她言辞凿凿,周川心里颇受震撼,本就是个义薄云天的人,听完她的话,他更是万分同情,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守住秘密。” 话音刚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东边的天空已露出星星点点淡淡的白,齐湉从屋里探出头,一副慵懒的模样,扫视了一眼院子。 血迹早被人清扫干净,比之前更为整洁。 “本王梦中似是听到了打斗声,可是有刺客?”他看了眼付七言,又将目光转移到周川身上。 周川犹豫片刻,拱手回道:“禀三殿下,是几条野狗闯入了院中,已被我们尽数处死,在院外烧成灰烬了。” 齐湉听后,望望远处升起的朦胧烟雾,嫌恶的捂住鼻子甩甩衣袖道:“晦气,这西凉果真不是好地方。” 第二十五章 宫外示险 “昨晚的?”见付七言点头,齐政细细翻看那块腰牌,右下角还有个小小的印刻,那是只有王公贵族才有的印刻,造不了假,“这是他的私人护卫队。” 私人护卫队在王宫贵族中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了自身安全,他们都会私下养一些武艺高强的人,以为他们冲锋陷阵,完成秘密行动。 就像齐政的云影卫。 齐政捏了捏腰牌,放进胸口,笑道:“好在你处理得当,不然这小子又要给我挖坑跳了。” 付七言耸耸肩,将头一扬,“我也是食人俸禄,为人办事罢了。”说完这句才觉得有些耳熟,细想原来是从周川那里学来的。 前方周川正随齐湉一同入宫,见身后两人久不跟上,便大声问道:“七殿下,何事滞留?” 齐政朝他招招手,歪头策马追了上去。 西凉王宫外早就安排好了迎接的队伍,绵延数里皆是身着铠甲的将士,手握兵器,器宇轩昂,他们笔挺的站在那里,目不斜视。 远远的看见旗帜招展,迎风飞扬,城墙上隐约可见几个人影,看不清面貌。 付七言扫了一眼这隆重的场面,内心唏嘘不已,会盟嘛,西凉王恨不能将自己整个王国呈现在别人面前,以彰显自己国家的强大。 “怎么停了下来?”齐湉挑开车帘,皱眉问周川。 未等答话,一个将士骑马拦在了前侧,铿锵有力道:“齐王有令,闲杂人等不可入宫!”说罢,他示意身后的士兵将马车围住。 “岂有此理!”齐湉大怒道:“你可知本王是谁吗?” 那将士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被他唬住,厉声道:“齐三殿下,大王有令,除却三殿下和质子殿下,其余人等在宫外等候,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您配合。”他佩剑在握,目光炯炯,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齐政踏马前来,见双方僵持着,问明情况后,皱眉问道:“姚将军,齐王何时下了这样的命令?” 姚于禁是西凉王钦封的守城将军,负责王宫城内城外的安危,也是最近得大王身侧的武将,但据齐政所得的消息,这人近来同九王子凉治相交甚密,怕这种命令不是齐王下的。 再说,齐湉入宫,身边带些贴身护卫乃是理所应当。 姚于禁将头高高昂起,傲慢无礼道:“质子殿下,这规矩是今日刚定下的,王宫重地,怕闯入了别国奸细,若质子有疑义,可以当面向大王求证。” 他挥挥手,原本围困马车的士兵将后面的队伍隔下,还要将付七言和周川拦在外侧。 “姚将军,这位是周川将军,这位是本质子的贴身侍卫,不是什么别国奸细,都可随入宫去。”齐政稍稍上前,言语之前比刚才冷了几分,他紧盯着姚于禁,少年的眸子中有几分不属于他年纪的沉稳,“若是姚将军执意如此办事,怕是会伤了西凉和大齐两国的和气。”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有震慑力,姚于禁显然不敢太过得罪,缓和了一些,“质子殿下,卑职只是听令行事,这” “你放心,这两人我带进去,出什么事本质子负责便是!“他朝两人示意眼神示意,后者心领神会,绕开姚于禁便往城宫内驶去。 还未进城门,远远又看到一队人马朝他们驶来,齐湉早已耐不住性子,在马车内狂躁的气道:“齐王若是没有诚意,本王回了父王便是,何故这三番五次刁难。” 周川听后略有为难,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齐政。 齐政心里也泛起嘀咕,此次北疆欲对大齐宣战,吴国又虎视眈眈,奈何大齐实力不济,若是迎战,怕腹背受敌,恐有倾国风险,这才不得已求助于西凉。 而西凉早已想扩张国土,若攻下北疆,则是一本万利,这才答应了大齐的会盟,于双方来说,各取所需,怎么看都是可喜可贺的喜事。 但今日西凉王竟是处处刁难,齐政反倒不安心,担心出了何种变故,但眼下,他只能宽慰自己这个愚钝的王兄,“是九王子前来出城迎接。” 话音刚落,一股浓重的杀气扑面而来,齐政正要出手,被前面的人挡了回去,光天化日之下,王宫重地门前竟有刺客,齐政心底暗叫一声“不好”,但为时已晚,付七言已经同黑衣人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间,两人忽上忽下,那人出手利落,但似乎并不想伤人,每当付七言出手的时候他也只是闪躲,付七言更为狠厉,招招想逼他进攻。 “七言!住手!”齐政急急喊道,然而双方正打的火热,完全没听到他的呼喊。 眼见前方的一对人马越来越近,朝他们疾驰而来,齐政不加多想,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一脚踢到黑衣人腹部,又抬手捏住付七言的手腕,她手中的剑飞天而上,被齐政一把夺回。 有人厉喝道:“大胆!王宫重地竟敢携带凶器!”那一队人马已逼近他们面前,为首的正是九王子凉治,他威风凛凛的俯视着付七言,命令道:“来人!将这奴才与我拿下!” 第二十六章 表露杀机 “这侍卫拿的是我的剑,带剑入宫是大王亲允的,九殿下觉得有何不妥?”齐政将逐月剑执在手中,幸而刚才的一番打斗他从付七言手中夺了下来。 凉治身体微倾,假意探看一番,道:“质子殿下向来不喜带兵器,我自然是知道的,何况本王看的清楚,是这奴才先出手伤人!与质子无关!” 付七言看了一眼齐政,见他神情凝重,厉声道:“这个黑衣人朗朗乾坤下,竟在王宫境地行凶,欲谋害质子,殿下为何不怪罪他?” 说罢,将目光转向黑衣人,只见那人摘下遮脸布,露出面容,一张阴险的脸写满了狡诈,不是曹文丰又是谁? 他缓缓起身,佯装成受重伤的样子,跪地道:“九殿下,臣奉大王命令,在此巡逻,见这奴才鬼鬼祟祟,不想竟携带凶器,若是进了王宫,很有可能行刺大王。” 付七言冷笑一声,真是演了一处好戏 “九殿下,臣要将这奴才带回狱中,严刑拷打问个明白!” 齐政正要拦下,忽闻王宫中的钟响了三下,前方又有齐王的内侍宦官急匆匆赶来,见了齐政催促道:“质子殿下,大王和诸位大臣早已等候多时,快快入宫去。” 齐湉探出头,瞥了一眼付七言,也催促道:“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弃便弃了,七弟何故为了她耽搁了大事。” 付七言见状,翻身下马,跪地道:“质子殿下,既然如此,我便随曹公子到狱中走一遭,任他们问个明白。”说罢,她沉沉看了一眼齐政。 在这种地方,这些人来陷害她,显然是早有准备,料定了此时齐政必然无法为她开罪,再争执下去,怕是惹怒了凉王,更为麻烦。 早晚都要对付,不妨早些看看曹文丰耍什么花样。 齐政悉然知晓她的用意,大手一挥,带着人赶往宫中去,临行前不忘动动唇角,缓缓吐出两个字,“小心。” 曹文丰带了人立马将付七言钳住,他站在她面前,一副奸计得逞的笑容,“死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带走!” 付七言被两个大男人押着,小小的身子动弹不得,她胳膊被按得生疼,曹文丰还是不放心,索性让人将她带塞进了麻袋里,又紧紧系上口,才安心些。 只觉得马车走了许久,路途中一段平坦一段崎岖,付七言暗暗叫苦,躺在麻袋里的她看不清方向,连嘴也被堵了个严实,这段路太远,怎么都不像去天牢。 手脚被捆的有些麻木,付七言转身想动动身子,腹部猛地挨了重重的一脚,“别乱动!老实点!” 那男人的力气很大,踢在这瘦小的身躯上,痛的她直掉眼泪,心里暗暗骂着,等被她逮到机会,一定宰了这厮。 马车驶上一个坡度,缓慢且吃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向下倾斜,竖起耳朵仔细听,这里没有刚才的繁华喧闹,也没听到曹文丰的声音,倒是有些蹊跷。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付七言提高了警惕,自己像被人拎小鸡一样拎起来,然后被狠狠摔在地上,她吃痛的叫出声。 “解开袋子!”曹文丰命令道。 付七言的脑袋露出来,刚才一片漆黑,现在倒要用一小会儿去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她四下望了望,这哪里是牢狱,分明是悬崖边上,难怪车子在上坡,原来是往山上行驶,曹文丰将自己扔在这个荒无人烟,转身便是万丈深渊的地方。 曹文丰蹲在她面前,诡笑道:“怎么样?小美人儿,这里的景色还不错?”说罢,他拿开她口中的布。 付七言狠狠瞪着他,质问道:“你想做什么?!” “嘿!做什么?!当然要你死啊!”曹文丰奸计得逞的模样,仰头大笑,“只是可惜了这张脸蛋儿。”他抽出匕首,阴凉的匕首贴在付七言温热的脸上,有些瘆人。 “你可以喊人来救你,不过,那也是白费力气。”曹文丰一把扯过她的脸,两指用力捏紧她的下巴,似乎要生生捏碎,“怎么样?你效忠的质子殿下毫不犹豫的舍弃了你!嗯?你个贱胚子,还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重?” “你看到了,你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大局面前,你是死是活他可不在乎!” 付七言疼的骨头要碎裂了一般,她强忍着,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哼!”曹文丰猛地甩开她的脸,她的手被绳子缚着,头重重磕在一旁的石头上,顿时头顶有股黏糊糊的热流涌了出来。 “小贱人!你若是向本公子求饶,并且答应从此以后服侍本公子,我就放了你!”曹文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一边冷冷道:“但若是你冥顽不灵,那你身后的万丈深渊就是你的坟墓!” 他盯紧付七言,等待她的回应,“怎么样小贱人,本公子一向仁慈,你还不赶紧求我?嗯?入了我曹家的府,倒是还能落一个名分,岂不比跟着那个不得宠的质子强多了?” 头上在流血,付七言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晕晕乎乎,这样下去,不是死在失血过多,就是死在曹文丰手上,她手指在背后摸索着,正巧摸到腕上的镯子,那是前几日在质子府练武的时候,齐政送她的,说这玩意必要的时候能做武器,他自己也用不着。 她轻轻一旋小按钮,一个微小的刀片露出了一点尖,足够用了。 她一边手下暗暗用力,忽然灵机一动,灿然笑道:“曹公子是要将奴婢纳入府中吗?” 曹文丰见她这般模样,眸中闪过一道光,“怎么?你想通了?” “奴婢不知公子这般厚爱,早知如此,便早做选择了。” “这么说,你是要背叛齐政了?” “公子哪里的话,质子殿下和公子胜似手足,成为公子的人,又怎么会叫背叛呢?”为了使曹文丰不去注意她蠕动的手脚,付七言眨眨眼,做出一副娇羞模样,细声道:“如若公子不弃,七言愿服侍公子。” “好!那边让本公子见识下你的诚意!”曹文丰用眼神示意两个身旁候着的男人,两人心领神会。 付七言心里一惊,这个畜生,想在这里 眼看两个男人向她伸出魔爪,要将她衣服强行扒开,就在那一瞬间,她抬脚用力一踢,一个男人猛地后退了几步,脚下不稳,直接掉下了万丈深渊 第二十七章 刀口脱险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在空谷中回响,那个坠入悬崖的男人很快不见了踪影,消失在谷底的茫茫隐雾中。 “贱人!你!”曹文丰目瞪口呆着看着自己的手下掉入悬崖,恨恨的要找付七言算账,扭头哪里还有人影,他暴跳如雷,指着正往山下狂奔的小小身影怒道:“愣着做什么?!给我追!” 他翻身上马,狠狠一甩马鞭,马儿被惊着,嚎叫一声,迅猛的冲了出去。 下坡虽说省些力气,但刚才挨了重重一脚,头又撞上石头,付七言顶着这副弱小的身子有些力不从心,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越走越觉得没有力气。 曹文丰的箭从后面射了过来,一支接一支,付七言边奔跑边躲闪这些锋利的东西,突然,她脚下绊了个石头,踩了个空,身子倾斜的瞬间,与一支飞来的箭擦肩而过。 “呲拉”一声,她的衣袍被划开,手臂上印下一道血痕。 她惊叫一声,“咣当”摔落在地,身体便像雪球一般,顺着倾斜的坡度滚了下去,一圈一圈的转的她头脑发昏,也不知转了多久,直到她的身体猛地撞上一颗粗壮的树干,那种重击相撞,感觉肝胆都像是碎裂了一样。 她拼命的想睁开眼睛,费劲力气也只能露出一点缝隙。 疲劳至极,像是要昏睡过去 “哈哈!我让你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曹文丰的狂笑声越来越近。 付七言甚至都能感受到他举着明晃晃的刀就差架在自己脖子上,她心底一横,这短暂的一生看样子快要结束了,也真是可悲,临死之际,她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小贱人,你不是很能耐吗?居然敢耍我!”曹文丰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来,果真举着剑,“今日让你死在本公子的剑下,也算是你的荣幸!” 说罢,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兵器,大喝一声,用力的就要挥砍下去,“去死” 就在那下刀的瞬间,一个人影急速的闪过,快的看不清面容,曹文丰只觉得胸口挨了重重一脚,然后被摔出去好远,“噗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付七言觉察到一股陌生的气息,那人影离自己很近,隐约看到一袭白色的锦袍,腰间垂挂着一块玉佩,镶着金色的边。 未等细看,她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拽起。 伸手触到一个温热的胸膛,那人将她拎上了马背,一骑绝尘而去。 她能感受到那人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脖颈处,便放心的睡了过去 “公子,我们该启程了,这姑娘怎么办?” 付七言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谈话声,慢慢睁开双眼,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坐起身子扭头看看自己的臂膀,已经被干净的布包裹了严实,还有淡淡的药香味,她又抬头看看四周,自己置身在一辆马车里,内饰低调而奢华。 “你醒了?”一张陌生的脸探了进来,见她醒着,忙朝外喊道:“公子,她醒了!” 有脚步声闻声而来,不消片刻,又一张脸探了进来,初见时浓眉亮眸,鼻梁高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虽是十七八的模样,却显得久经世故。 一看便知是主仆。 见到付七言的时候,他扬唇一笑,声音低沉而浑厚,“你感觉怎么样?伤口好些没?” 付七言被两人这般盯着,心下一紧,两颊漫出红晕,急匆匆的跳出马车,站在了两人面前。 这主人高出她许多,她只能仰起头才算看清他的面容。 她上到下将他打量一番,皱眉问道:“是你救了我?” “嘿!你个小丫头!”站在他身边的侍卫看不下去,打报不平道:“我们公子救了你,你还不道声谢?” 那人也不怒不恼,抬手制止住侍卫,依旧笑道:“你一个小姑娘被欺负,任谁都会出手相救的。” 他言谈举止皆是贵气,但又不像是西凉人,面容谈吐倒是有些异域情怀,付七言怕他再因为自己惹了麻烦,试探着问道:“你可知你刚才伤的是谁?” “不知。”他摇摇头,“不管他是谁,总归是要害你性命。”说起这的时候,他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得罪的人是什么身份。 “你”付七言还向问个明白,隐约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急促而来。 那人微微眯起眼朝远处望了望,笑道:“好了,小姑娘,你的人来寻你了,多保重。”说罢,他上了马车。 “等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来日也好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那人撩起车帘,轻笑摇头,“若是有缘,还会再相见。” 他的马车轮慢慢驶出,且越来越快,越走越远 付七言盯着凝视了许久,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的思绪却飘忽了很远,往北?还能是哪里?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他说来日有缘,一定会再见 “公子,公子!”永安带着几个人踏马而来,见到付七言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可算找到你了。” 付七言回头见他大汗淋漓的模样,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永安沉沉喘了口气,才告诉她了来龙去脉。 原来在王宫外她被曹文丰带走的时候,齐政就差人告知给了永安。 永安赶紧带着人去狱中寻,而天牢里却没有她的身影,永安意识到中了曹文丰的调虎离山之际,这才将人都放出去,才在路人口中得知马车往城外行驶。 他慌忙带人赶来,沿迹找到了曹文丰的马车,却没见付七言和曹文丰,只有一个赶车的车夫,他威逼之下才得出她是被人所救。 于是就向车夫指的方向赶来,这才找到了付七言。 听他说完,付七言感慨道:“真是辛苦你们了!” “质子说了,曹文丰那个畜生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我要是不将你安然无恙的带回去,恐怕质子会杀了我。”永安这才放心道:“好在你没事。”说罢,他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对了,是谁救了你?”永安顺着付七言的眼神看去,只有荒芜人烟的小道,还有阵阵尘土。 “哦,没什么。”付七言笑笑,故作轻松道:“就是一个陌生的好心人。” “对了,质子那边如何?” “还在宫中,听闻今日齐王办得一场酒宴,举国上下的王公贵族几乎都去了。” “那我们先回府,眼下质子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 变幻莫测 与此同时,王宫之内,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宫女正整齐的排着队前往朝堂上送些瓜果酒水,诺大的宫院中,除了脚步声,听不见其他。 满朝的文武大臣端坐在朝堂两侧,有的轻声交头接耳,有的微微低头等待着早朝的开始。 今日的朝堂明显不太一样,望着面前摆好的食物,众人面面相觑,分不清是宴会还是早朝。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嘈杂,王座上的西凉王扫视了一眼文武朝臣,本就病态的面容略显憔悴,止不住的轻咳两声,一旁的魏公公忙递过去茶水,低声道:“大王,饮些茶润润嗓子。” 西凉摆摆手,将目光停在最前方的座位上,轻声问道:“曹将军,大齐的使者可入了王宫?” 曹豹直了直身子,拱手回禀道:“回大王,九殿下早已在宫外迎候,这会儿想是已经入宫了。” 西凉王这才点点头,抬手挥挥衣袖道:“那便宣进殿。”说罢,用手掩住嘴,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曹豹抬头不经意般看了看,又将目光移到另一侧。 齐政和齐湉刚到殿前,便听得太监尖锐的嗓音,两人理理衣服,一前一后入了大殿。 一番参拜完毕,齐湉将从大齐带来的厚礼一一呈上,尽是些名贵且稀有的物件,像是极品药材雪域草、绝世珍珠鱼之泪、无价之宝寒山狐裘衣等等,件件皆是珍品,足以显示大齐的诚意。 西凉王双眼眯起,喜不自胜,时不时的看向曹豹的方向。 “你回去后代孤多谢齐王的一番良苦用心。”西凉王朝殿下仔细瞧了瞧,招招手示意齐湉走近些,“来,让孤看看。” 齐湉得意的朝齐政看了一眼,忙不迭迟的走上前。 西凉王伸出苍老的手握住齐湉,对着满朝文武感慨道:“当年孤同齐王交情甚笃,那时候他可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这转眼的功夫齐王的公子们都这么大了。” “唉,想想已然数十年,孤已老矣,老矣”说着,西凉王眼神渐渐暗淡下来,面容浮上伤感之情。 曹豹见状,率先跪地,高呼道:“大王未老,大王万寿无疆!” 一众朝臣见状,赶忙也跟着纷纷跪地附和,“大王万寿无疆!” 齐湉甚为得意,见受西凉王如此重视,满脸堆笑,时不时的回应几句凉王抛开的不相干的话,无关乎政治。 齐政被赐座在殿下,而齐湉则被安排在了西凉王身边,更长了齐湉嚣张的气焰,时不时的朝齐政挤眉弄眼,以彰显自己的荣耀。 今日的朝堂上西凉王特赦不宜朝政,只为齐湉接风洗尘,听起来这般恩宠真是非常人所及。 西凉王许是因身体抱恙,话说多了些,面容比之前更难看,他用眼神示意给曹豹。 曹豹站起身,朝着一众人大声道:“诸位同僚,在北疆,早朝时议政皆是备美酒佳肴,今日大王特许,我们也来效仿,在这大殿之上,诸位同僚可以畅所欲言!” 众人渐渐放松下来,朝堂之上慢慢响起交头接耳声。 周川一向警惕,微微侧身问齐政,“七殿下,这凉王怎么未提起会盟之事?” 齐政眉头紧蹙,只得低声道:“先看看再说。” 他心底又何尝不疑惑,两个月前,吴国同北疆交好,互通往来,并宣告天下,共同攻打大齐。 大齐虽不弱,但近些年来,疏于练兵,匆忙之下出战,若是对付一个吴国尚可,但再加上凶猛强悍的北疆,定无胜算,于是才向强盛的西凉伸出会盟之手。 这原本是件好事,若大齐和西凉共同抗敌,吴国势必吃亏,吴国尚小,若一举吞并,到时候吴国城池由西凉和大齐均分即可。 原本以为,西凉打的是这个主意,但今日朝堂之上的举动来看,倒不像这么回事。 齐政边沉思,边望向那个正谈笑风生的曹豹,西凉和大齐会盟时,他还没回城,难道这变故和他脱不了干系? 曹豹似是也察觉到齐政的目光,朝他看来,微微点头,以一个长辈的姿态端起酒杯举了举。 席间,一阵乐声忽然响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谈话声渐渐变弱,众人纷纷回头望去。 只见从殿外涌进来一群舞女,身着薄薄的纱衣,赤着脚尖翩然而入。 “诸位同僚!”曹豹再次起身,笑道:“都说南韩女人能歌善舞,今日不妨同大王和诸位同僚欣赏下。” 殿堂上的男人们都眯起了眼睛,纷纷张嘴拍手道:“好!好!” 本来严谨的一场早朝竟成了热闹非凡的宴会。 美妙琴声伴着舞步飘然而至,那个蒙面抚琴的女子不是凉谨又是谁? 随着琴音的起伏跌宕,那些舞女时而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时而像含苞待放的花朵,身材婀娜,勾的众官魂不守舍。 连西凉王都看的目不转睛,一曲完结,还意犹未尽。 “诸位爱卿,曹将军带来的这些舞女着实让人一饱眼福啊。”见到美人,西凉王不似刚才那般憔悴,眉开眼笑道。 众舞女退下,凉谨漫步上前,长长的衣袍拖地,头上繁琐的珠花叮叮当当的碰撞出声,只见她恭敬且端庄的走到前面,徐徐跪地,“谨儿拜见父王。” “这” 见众人皆疑,西凉王满意的笑笑,“吾儿起身。” 凉谨玉手摘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将台上的齐湉看的痴了。 “今日大喜之日,喜为何事?一来,大齐王子入西凉,送来许多罕见珍宝,孤十分欣慰。”西凉王顿了顿,看看身旁的齐湉道:“二来,孤最宠爱的女儿,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今日孤欲将其许配给大齐王子,以明两国交好。” 凉谨愣了愣,两朵红晕浮上脸颊,她余光轻轻瞟向座上的齐政。 “大王英明!”一时之间,众人再次跪地纷纷高呼,“大王英明!” 齐湉喜不自胜,忙跪地深深叩首道:“谢大王赐婚。” 凉谨呆愣住了,刚才的羞赧全化作不解和尴尬,她万分惶恐的扭头转向齐政。 第二十九章 不速之客 一场宴会过后,齐政将齐湉安顿好便回了质子府,自从凉王将凉谨许配给齐湉后,他对齐政的态度转换了很多。 永安迎上匆匆回府的齐政,禀道:“质子,你说的没错,曹文丰果然是要置七公子于死地。” “那她现在怎样?” “没事,受了点皮外伤。”永安看看周围,见没人偷听,低声道:“不过,我发现七公子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救了下来,问她何人所救,她也是只字未提。” 齐政泛起疑虑,“你可看到那人?” 永安摇摇头,“我带人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被救了下来,伤口也被处理过。” 听闻这些,齐政陷入沉沉的思索中,付七言的身份本就是个迷,谁又敢在曹文丰的眼下将她救出?那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去查查,那个救她的人是谁?”齐政低低吩咐了一句,便消失在庭院之中。 深夜,一切都安静下来,白日的喧嚣都沉寂在了黑暗中,质子府中的下人也都安歇了,唯有正院里还闪烁着微弱的光。 齐政在房中来回踱步,心里的焦躁感油然而生,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白日在朝堂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凉王居然对会盟之事含糊其辞,只是说将女儿许给了齐湉,以表诚意,从他的态度上看,并没有十分认可这次的会盟,同前些日子的表现全然不一样。 曹豹在整个宴会上笑意盈盈,让人捉摸不透。 他的权势滔天,今日朝堂之上凉王也是对他事事顺从,众官皆是连连附和 还有齐湉这人也并非他想的那般聪慧,凉王只是稍微示好,他便得意忘形,实在难当重任。 如果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大齐危矣 正当他百思不得解时,静谧的天空中传来“咻”的一一声,忽然,一支箭从外面破窗而入,深深的没入了屋内的墙上。 他眼前一亮,忙上前去,取下箭头上绑着的布条。 那布条空空如也,齐政将那它铺在桌上,端起茶水浸湿了布条。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原本光洁的表面,因为水的浸润,慢慢显现出一些小字。 齐政将烛光挪近些,眉头越皱越深。 “质子?” 外面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到了他,他忙将布条塞在一堆书卷下面,喝道:“谁?” 永安听到他的回应,才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探出头道:“是我。” “何事?” 永安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个人听见,“门外谨公主来访,说是要见你。” 齐政猛然直起身子,诧异道:“凉谨?” “是,我怕惊扰了别人,就先放她进来了,现在还在院中等候。” 齐政不耐烦的招招手,“快请进来。” 不多时,凉谨迈着小巧的步子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经过永安身旁时,微微侧目。 永安和婢女一前一后退了出去,还不忘将门紧紧带上。 凉谨身着青绿色的披肩,烛光的剪影更衬得她身形修长,当房中只剩两人的时候,她才将披肩帽放下,一双满含深情的眼睛望着齐政。 “公主殿下,深夜到访可是有要事相告?”齐政避开她的目光,依旧是那个庄重的模样。 凉谨久未答话,只是紧紧盯着他,两滴清泪从眸中掉落,惹人怜爱,梨花带雨。 “政哥哥,你知道我是冒着多大风险前来见你的吗?”她言语中有些颤抖,一个久居深闺的公主在这深夜偷溜出宫,的确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 “公主有事派人来告知就是,何必亲自前来,若是大王” 他话音未落,还未反应过来,凉谨便上前握住他的手,他未说出的话都堵在了嘴边,硬生生咽下,惊恐的看着凉谨,忙退道:“公主,你我男女有别,要是被别人看去,怕是有损你的声誉。” “难道你就如此厌恶我吗?”凉谨泪流不止,深夜中的这副面容更为动人。 除了齐政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心软。 “公主错怪了。” 凉谨又上前一步,将他逼到了桌子边上,更咽着问道:“你和那个小书童不顾男女之别,为何单单对我,总是这么疏离?” “公主” “别叫我公主,叫我谨儿。”凉谨打断他的话,柔情道:“政哥哥,今日父王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这么晚不顾安危前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齐政心里知道她指的什么,只能佯装道:“大王夸赞公主琴艺了得,我也觉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凉谨变的咄咄逼人道:“我说的是父王将我许配给别人的事。”她轻咬嘴唇,唇边白了一块,看起来委屈极了。 齐政暗自苦恼,只能硬着头皮道:“王兄和公主,自然是天造地设,绝配。”他头微微低着,真想抽自己两巴掌,想的这是什么词儿。 “你真这么觉得?”凉谨睁大了眼睛,眸中的光一点点暗沉了下去,又一次问道:“你真觉得我应该嫁给他?” “凉王赐婚,此乃两国之福。” 凉谨后退了几步,突然苦笑一声,“政哥哥,你知道,我从小就是喜欢你的,从小想嫁的人就只有你,自从那年我与你表明心思后你就鲜少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真傻,我应该知道的你为一个婢女以身试险,却连正眼都不肯看我一眼” “你从哪里听来的?”齐政微微一惊。 “你不知道,你的事情,我每一点都不想错过。”分不清她是在哭还是在笑,“可是原来,你心底从来也没有我” “公主” “别叫我公主!”她恼道,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什么声誉了。 这倒让齐政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谨谨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凉谨抓到一丝希望,似是要将他看穿,“政哥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一直都喜欢谨儿,只是因为父王,我去同父王说” 齐政正苦恼不知怎么开口,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站住!” 他趁机将手抽了出来。 第三十章 无能为力 一道黑影闪过,付七言抬步就要追,转念一想又退了回去。 门被齐政一把推开,看到外面的人问道:“何事惊扰?” 付七言的目光越过齐政,看到屋内一女子,似曾相识,赶忙扭转过来,尴尬道:“实在抱歉,扰了质子的雅兴,我见刚才有人鬼鬼祟祟偷听,所以才”她双手抱拳,不敢正眼看齐政,“告辞!” “慢着!“ 付七言背对着他,懊恼的眨眨眼睛,自己多管哪门子闲事,打搅了别人谈情说爱。 齐政就命她站在原地,转身对凉谨施礼,“公主,你也看到了,我这府中杂事繁多,深更半夜的,不如你先回宫,若是娘娘发现可就大事不妙了。” 凉谨欲言又止,侧目看了看站在院中的付七言,外人在场,很多话确实不便再说。 “我派人护送你回宫。” 齐政又再次下了逐客令,这要是再不走,堂堂一国公主,确实有些不太体面。 凉谨只好又重新戴好披肩帽,经过付七言的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四目相对,两个人之间有些不经意的微妙。 付七言做贼心虚,忙别过脸,佯装不知。 凉谨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齐政,见他依旧弓着身子,在同自己告别,只得无奈的甩甩衣袖,迈着曼妙的步子离开。 啧啧,美人儿果然连生气都是赏心悦目,付七言心里默默称叹。 “你进来!”身后齐政忽然冷不丁的声音吓了她一个激灵,只得低着头跟他走了进去。 “说,半夜三更,来我这里有什么企图?”齐政黑着一张脸。 “我我”付七言是半夜睡不着,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想着来闲聊几句,但是刚才凉谨那个要吃掉她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还是少说为妙。 何况,刚才她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凉谨对她有些恶意。 “我是看到朱有才在偷听你们的谈话。”付七言灵机一动,应道。 “他?”齐政沉思了良久,细想了半天,挥手将付七言赶了出去,“我知道了,你去。” 付七言愣了愣,没想到就如此简单,再次看了看齐政。 “怎么?还想在这留宿不成?”齐政头也没抬的冷声道。 再一转眼,人影一溜烟消失在黑暗中,齐政微微一笑,宠溺的摇了摇头。 翌日,王宫中 凉谨正端坐在梳妆镜前,任由自己的婢女侍弄着头顶的发饰,那一只只美丽的珠花被点缀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婢女彩云忍不住惊呼道:“太美了,公主。” 其他正在忙活的婢女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惊羡声此起彼伏。 凉谨正陷入昨晚的回忆中,听到她们的动静,才左右照了照铜镜,映出一张盛世容颜,她皱皱眉头,从一个精美的首饰盒中取出一支素雅的珠钗,在手里抚摸了一会儿,轻声道:“将头上的都取下来,带这个。” 彩云一阵迟疑,“公主,这些珠花很美呀。” 凉谨依旧执着道:“我今日不想带这些繁琐的东西,都取下来。” 主子的话不敢不从,彩云犹豫了片刻,不舍的又将头饰一一取下。 凉谨又仔细看看镜中的自己,长发中除了那支珠钗,再没有其他,她终于微微扬起嘴角。 那是齐政在她十岁那年送的生辰礼物,当时他还说自己不像其他贵公子那般富裕,希望她不要嫌弃这支朴素的珠钗。 她哪里会嫌弃,这是她最喜欢的头饰,平日都珍藏着,舍不得带。 正愣着出神,门外的小太监亮着嗓子喊了一声,“萧妃娘娘、九殿下驾到!”瞬时,婢女奴才跪了一地。 凉谨一转身就看到自己的母妃和亲哥哥凉治,正气势汹汹的赶来,看那气势,倒像是兴师问罪。 她心中黯然一惊。 “谨儿给母妃请安。”凉谨侧身相迎,却没得到潇妃的任何回应,她只得低着身子,不敢抬头。 “都下去!”萧妃厉声一喝,等屋里的下人都走完了,她才斜眼盯着自己的女儿,冷声问道:“谨儿,你昨晚去了哪里?” 凉谨低垂着头,忙跪地俯首道:“回母妃,谨儿一向只待在寝宫中,昨晚亦是如此,母妃何故如此问呢?” 一旁坐着的凉治拍了拍桌子,厉声道:“你撒谎,你昨晚明明出宫去了!” 凉谨自知理亏,但若如实相告又怕牵连到齐政,咬咬牙瞪着凉治,义正言辞道:“九哥何故这般诬陷我,我一向在深宫大院,连出寝宫都要征得父王同意,哪里能出的了王宫?若是妹妹哪里得罪了九哥,不妨直言!” 凉谨和凉治虽是一母同胞,但自小很少在一起,凉治又是个城府极深之人,凉谨心知肚明,所以对她这个亲哥哥一向是敬而远之,如今这般直言不讳倒不曾见过。 母子两人皆是一惊 “母妃!她撒谎!”凉治还要再说,看到萧妃抬手制止住他,又将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谨儿,母妃最后再问你一遍,昨晚你去了哪里?” “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寝宫!”凉谨一字一顿道,谁也没看清她衣袖中的一双秀手被握的发白。 萧妃显然失去了耐性,招招手,令道:“将人带上来!” 片刻,一个身着铠甲的小士兵被押了进来,跪在凉谨身边。 见到他的面容凉谨心中如五雷轰顶,正是她昨晚再三央求这个小士兵,他才心软放她出了宫。 “你私自放公主出宫该当何罪?!”萧妃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厉声喝问小士兵。 小士兵早已吓得魂不守舍,额上汗珠直落,死死叩首在地重复道:“奴才最该万死!奴才最该万死!” 凉谨见状,替他求情道:“母妃,昨晚是我逼着他放我出去的,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他没有干系!” 萧妃冷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恨恨道:“身为一个高贵的公主,居然私自出宫夜会男人?!成何体统?!来人!将这奴才拉下去斩了!” 那小士兵被两个壮汉应声拽走,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凉谨慌忙匍匐上前,恳求道:“母妃!谨儿知错了!我知错了!求您饶他一命!求求您了!” 萧妃丝毫不搭理她的恳求,拖着长长的锦袍起身,头也不回道:“婢女彩云因照看公主不周,杖打五十大板!”说罢,便在一众下人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凉谨绝望的跌坐在地上,心底有些东西慢慢沉了下去 第三十一章 穿针引线 “还有什么话吗?”齐政看了一眼从王宫赶来传话的太监,冷声问道。 小太监微微低着身子,结结巴巴道:“没没了,娘娘只说了这些。”说罢,唯唯诺诺的退了几步,“话已带到,质子殿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奴才告退。” 齐政不耐烦的挥挥手,再不多瞥他一眼。 “质子,萧妃娘娘说这些未免太过分了些,好歹你也是” 待小太监走后,永安愤愤不平,话未说完就被齐政打断,“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都被羞辱成这样了,还不生气?”永安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永安赶紧否道:“我只是说质子你真是雅人雅量。” 齐政瞥了他几眼,严肃道:“几句风凉话而已,这些年我听得还少吗?”他满不在乎,“我只是在意,昨夜凉谨刚来,今早凉治就带着萧妃去兴师问罪,如此紧凑的安排” “一定是朱有才,我亲眼看见他偷偷溜出府,就在七公子发现他偷听之后。” “这么说,他是凉治的人?” “确认无疑!”永安笃定道。 若是曹文丰,倒还好对付,凉治…他现在还不想明目张胆的成为对手。 但凉治的态度给了他一个警示,既然不可避免,不如早点开战,看样子该给他的根松松土了。 “质子,让属下去对付朱有才!”永安打断了齐政的思索,自告奋勇。 齐政没回应,只是鼓捣着手里的暗器,眯起一只眼,瞄准庭院中正栖息在树上的鸟儿,“咻”的一声,那鸟便应声坠落下来。 “你不用去,对付她的人来了。” 两人朝外看去,只见付七言蹲下身子捡起掉落下来的那只鸟,扭头恨恨的瞪了齐政一眼,“这鸟儿哪里得罪你了,非得置它死地?” 齐政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歉意道:“我只是试试新兵器,失手打到了它而已” 他朝永安使了个颜色,后者心领神会,“对对,质子失手打到,我亲眼所见,确实是失手!”他边说,边撤退,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付七言气愤的将已失去生命气息的鸟儿搁置在齐政的书桌上,二郎腿一翘,“说,找我过来什么事?” 两人久处下来,也没有了上下级之间的客套,做什么都是开门见山,不过这样也挺好,直截了当。 齐政离她近些,将早上太监来传话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故意问道:“凉谨前脚刚走,后就有人报信,莫非府中有奸细?” “除了你府上的朱大管家还能有谁?”付七言冷声道。 “果真是他。”齐政捶足顿胸道:“可惜我将要远去大齐,送王兄回国,这府里人的安危,实在放心不下。” 付七言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把齐政盯的无处可躲,“你这么看我是何意?” “质子要我除掉他就直说,何故这么拐弯抹角,麻烦!” 齐政拍了一声桌子,笑道:“爽快!本质子就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永安那小子呆头呆脑的,怎么就悟不透呢?” 付七言暗暗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早就看他不顺眼,整天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齐政走近些,抱拳道:“那就请七公子出山,降妖除魔!”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动作,放在射杀鸟儿的恩仇即刻烟消云散。 齐政很快启程去了齐国,扬言速去速回,西凉王怕他借机逃回大齐,特地派人将赵夫人留住。 他走了之后,整个院落中冷清了不少,当然朱有才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也嚣张了不少。 齐政出行的当天,他就开始在质子府耀武扬威,训斥这个,辱骂那个的,整个府内成了他的天下。 付七言到后院去的时候,他正在用马鞭狠狠的抽一个刚来不久的小婢女,一边抽还一边骂骂咧咧,“叫你个没长眼的!叫你不长眼!” 小婢女身上的衣服已被鞭子打烂,后背皮开肉绽,触目惊心,她只是趴在地上哆嗦,奄奄一息,连饶命都喊不出了。 周遭围了一群人,谁也不敢吱声,有的甚至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 朱有才越打越来劲,扬鞭又要抽下去,甩出去的编绳突然被一只手狠狠拽住,他正要发作,“哪个不怕死的”抬眼看见付七言那张愤世嫉俗的脸,最终没骂出口。 但付七言毕竟不是质子府真正的主子,朱有才挺起胸膛,正声道:“这婢女犯了错,我在管教下人,七公子切勿多管闲事!” 付七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已无力动弹的小婢女,咬牙问道:“她犯了何错?要将她致死!你好大的胆子!” 朱有才狡辩道:“我只是教训教训她,府中要有府中的规矩!我可是质子府的大管家,理应给新来的下人立规矩!七公子还是忙你的事情去!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他扬起头,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模样。 “哼!”付七言冷声一哼,果决道:“这闲事我还管定了!” “把带她回屋里,敷上药!”她命令道,居然没有一个人动,她又将声音提高了些,“我说把她带回去!敷上药!都聋了吗?!” 这下人群骚动起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要上前,朱有才立马拦下,恶狠狠道:“七公子,恕我直言,你不过是质子府的一个客人,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付七言向来不将他放在眼里,双手环臂,鄙夷道:“恕我直言,你不过是质子府的一个下人,在这里逞的哪门子威风?” “你!” 付七言也不理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朝着那两个小伙子示意了一眼,后者便赶忙将小婢女抬起,送进了屋。 等确认小婢女安然无恙,付七言狠狠瞪了一眼朱有才,厉声道:“若是再让我看见你这么虐待下人!我要你好看!” 她最后给了他一个不容忽视的背影,然后大摇大摆的离开。 “呸!”莫名其妙受了冤枉气,朱有才心里愤恨至极,眼中暗暗有了些杀机。 第三十二章 瓮中捉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付七言悄声潜进小佛堂,那是齐政为赵夫人搭建的,夫人潜心向佛,每晚诵读经书已经成了习惯。 时老太率先发现了她的身影,示意她噤声,勿吵到赵夫人礼佛。 付七言佯装没看见,故意大声道:“奶奶,原来你们在这里呀。” 赵夫人闻声抬起头,见到是她,微微一笑慈爱道:“七言是有事找我吗?” 付七言凑上去,嘿嘿一笑,“果然什么都逃不掉夫人的眼睛。” “你这丫头。”赵夫人一向对付七言很是喜欢,指着她的鼻子宠溺道:“多少日不见你人影,突然来找我准是碰到了什么麻烦,政儿不在府中,说来我听听。” 付七言赶紧伸过去胳膊将赵夫人搀起来,眨眨眼睛调皮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今晚天色挺好,想邀请夫人和奶奶一同过去赏月!” “赏月?”赵夫人狐疑道:“可是这月色还没出来” “夫人莫急,你随我去一处,自然能看到月色啦。”她手上微微用力,将赵夫人带出屋,“或许能看到更美的景色!” “你这丫头,这府中整日平静无波澜,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色。” “夫人随我来就是。”付七言俏皮的模样逗得赵夫人和时老太喜上眉梢,直笑她像只活泼好动的猴子。 后院已经陷入黑暗,下人们也都纷纷准备入梦,只有一处还透着微弱的光。 白日被打的婢女名唤小月,是前些日子齐政在集市上看到有人贩卖奴婢,见她可怜,花了些银币买了回来。 当时觉得香儿一个人忙前忙后,想把小月买来给香儿打打下手,近些日子忙活还没顾得上安排,就先让小月在后院,正被朱有才盯上了。 小丫鬟被打的皮开肉绽,只能趴卧在床榻上,低声啜泣,怕惊扰了别人,嘴唇都被咬的发紫。 香儿一边轻轻为她擦药,一边抚慰她,“咱们做丫鬟的,刚来都是要受些委屈,以后你凡事躲着点他,免得受苦。” 小月的眼泪啪啪往下落,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当时我也不知怎么了,看见他吓住了以后不会了呜呜” “好了,别哭了,被朱管家听了去,又要麻烦。” 话音刚落,门一脚被人踹开,两个姑娘心里一惊,哆嗦着缩着身子,各自惊呼出声! 正是朱有才!他脸色通红,酒气熏天。 小月刚敷上药,身体动弹不得,只是躲在香儿身后瑟瑟发抖。 香儿壮胆将她护在身后,嘴唇有些颤抖,“朱管家,小月受了很重的伤,让她好好歇息,她已经知道错了。”她苦苦哀求着。 朱有才咬牙切齿,一脸淫笑,“哼,她受伤了,那就由你来替她认错。”说罢,他饿虎扑食一般将香儿拥在怀里,香儿哪里抵得过他的力气,生生被扑倒在桌上,桌上的碗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香儿姐姐!”小月吓得手足无措,大声直呼:“香儿姐姐!“ 香儿被朱有才压在身下,邪笑着:“哼!你个贱胚子,几次同我作对,今日让你知道我朱有才的厉害。”他开始不安分的撕扯香儿的衣服,拽下她的束腰带。 香儿吓得花容失色,大声喊着“救命!” “啊!!” “哼!这里可是后院,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救你!”朱有才得意的在香儿身上游走,这后院和前院有些距离,若是在屋内,前院更听不到动静,后院的奴才们又没人敢上前来搭手。 香儿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小月挣扎着要起身,身后的伤后又一次撕裂开,她痛苦的差点昏过去。 “香儿姐姐!”她无助的喊着 “朱有才!你就不怕夫人和质子饶不了你吗?!”香儿挣扎着,怒红了眼睛,恶狠狠的骂道。 “哼!质子算个什么东西!能耐我何?”他露出狰狞的目光,“实话告诉你,九殿下都不敢把我怎样,你若从了我,以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说罢,他更加用力,“呲啦”一声撕开香儿的衣领。 他正得意,刚要凑过一张猪脸啃咬香儿的香肩,突然,一把明晃晃的剑伸了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斜眼瞟去。 付七言抬脚用力将他从香儿身上踹开。 “夫…夫人…”他扭头一瞥,不知什么时候,小小的房间已经挤满了人。 “你这个畜生!在做什么?!”赵夫人看着眼前不堪的一幕,厉声大喝道。 朱有才酒醒了大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夫人不是我…” 付七言收回剑,将香儿扶起来,小丫鬟见到付七言的那一刻,直抱住她嚎啕大哭。 “朱有才!你这个畜生!”赵夫人恨恨的骂道,她礼佛数年,还从未如此动过怒,一时之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好在被时老太扶住才勉强站稳身子。 “你!你!” 朱有才不住的磕头,言辞凿凿,“夫人,是这贱人勾引我的,我什么也没做!”他还在狡辩。 付七言适时插言道:“夫人,这小月也是被他用马鞭抽的,到现在身上还伤痕累累。” 经由她提醒,赵夫人扭过头,才注意到榻上的小丫鬟,她慈悲的心被狠狠刺痛了,那血淋淋的弱小的身体,实在刺目。 “你在这府中都做了什么!”赵夫人勃然大怒,“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见时机成熟,付七言道:“夫人,朱管家趁着您不管事,质子又不常常在府中,凌辱婢女,殴打奴才都是家常便饭,依我看,若是继续留着,后患无穷!” 朱有才将仇恨的目光转向她。 付七言则幸灾乐祸的回怼道:“现在你是欺负下人,指不定哪天你能爬到主子头上去!” 赵夫人已被气急,“对!对!七言说的对!这种人赶出去!赶出去!” “得嘞!”付七言忙朝外大声唤道:“永安!永安!” 不一会儿,永安像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带了几个人匆匆闯进来。 “快!将咱们这位朱大管家请出去!”她朝永安眨眨眼,后者心领神会,挥挥手让人拿住了朱有才。 几个年轻侍卫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拎了出去,老远还能听到朱有才的嚎叫声:“付七言!你给我等着!你等着!” 第三十三章 破府抓人 “七公子,你在做什么?”永安一进门就看到付七言趴在书桌上,一笔一画好不认真。 都快火烧眉毛了,她居然还如此淡然。 “嗯?永安?”付七言抬头看看来人,笑道:“我在习字呀,西凉的字体有些难度,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写的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练字呢?”永安焦躁不安。 “哦?”付七言这才注意他愁苦的面容,“什么时候?”她看看外面的天色,阳光正刺眼,挑眉道:“这会儿不是未时吗?” “你可真是质子亲手调教的,连不骄不躁的性子都同他一样。”永安唉声叹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时辰。” 他走近些,神情严肃道:“刚有人来报我,昨晚,我们将朱有才逐出府后,他便去九王子那里告了你的状,现在九王子以为你要与他作对,正命朱有才来质子府要人,这会儿应该是在路上了。” 本以为付七言会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没料到她淡定的点点头,应道:“哦,我知道了。”她淡淡道:“这个人心胸狭隘,他想对付我也是早晚的事。” 她像个没事人,倒是把永安急的连连踱步,“眼下质子也不在府中,你若被捉去可如何是好?九王子一向手段残忍,落在他手里若有朱有才添油加醋,你可要大难临头了!” 他不停的转悠,低头思索着,忽然,他一拍脑门,惊道:“有了,质子吩咐过,若有难处,可去太子府上求太子。”说罢,他欲转身夺门而出,又被付七言唤了回来。 “等等!”付七言绕到他身侧,“太子这个人优柔寡断,心思也简单,哪里是凉治的对手,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还能救得了我?” “他与质子私交甚好,若是求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好歹他也是太子,能说得上话。”永安皱眉道:“等太子一出现,我再让云影卫将你硬抢出来,这样他们也不知道到底谁的人救的你。”永安正为自己突发奇想的计策沾沾自喜。 “不用不用!”付七言将他拽回,“若是求他,我怕自己死的更快。” 太子的面容她记得,一副憨厚模样,恐怕到时候救不了她还把自己搭进去,再说凉治早就觊觎太子之位,若是这时候两人争执起来,日后齐政也要收到牵连。 她灵机一动,“我有个办法。”她拽拽永安的衣袖,示意他俯下身子,便附在他耳边低语一通。 “不行!”永安立即否道:“找他救你?!他早就想置你于死地,你要是落到他的手里更没有活路,到时候我就算派整个云影卫也无从下手!” “我还没说完呢!”付七言眨眨眼,“我自然知道如何自处,用不着云影卫出手。” 她神秘兮兮的卖着关子,低声道:“等我一落到他手里,你立马派人给曹豹送封信。”付七言转身从桌上拿起刚刚习练的纸,递过去,“只要曹豹看到信,以他的性子一定前去训斥曹文丰,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脱身。” 永安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半信半疑,“你有把握?万一有了什么差池,质子回来定然拿我试问。” “放心!”付七言拍拍她的手臂,轻松道:“你我都会安然无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声,吵吵嚷嚷道:”快将奸细付七言交出来!” 门外,朱有才带着一队人马,将看门的奴才胡乱推倒在地,气势汹汹的硬闯了进来,边走边大声嚷嚷:“快去将她搜出来!” 赵夫人听到动静,匆匆忙忙的赶出来,惊问道:“出了什么事?”一看见来人的面容,她心知不好,怒问道:“朱有才!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是做什么?!” 朱有才趾高气昂的站在前侧,“赵夫人,我是奉九殿下的命令,捉拿奸细付七言,劝夫人不要插手,免得被牵连!” “什么奸细?”赵夫人正了正身子,“质子府内从上到下都是清清白白,从没听说过什么奸细!” “哦?夫人,这可不好说。”朱有才如今有人撑腰,更加肆无忌惮,“贵府中名唤付七言的丫鬟,来历不明,身份不明,九殿下疑他是吴国派来的奸细,特派我来带走拷问,若有人阻止,就是公然与西凉作对!” 他展开凉治的手谕拎在手上,上面白纸黑字,右下角还有凉治的章印。 “这是奉命行事!” 赵夫人看清楚后,指了指他的鼻子,气道:“朱有才,这里可是质子府,我儿齐政远途未归,你私自来府中抓人,可是藐视大齐吗?” 听闻这些,朱有才削减了一些锐气,想起了凉治特别交代他的话。 “夫人,我只是奉命行事,眼下大齐和西凉正式交好,但若是混进了吴国的奸细,未免会使两国之间再起战火。” “我只是将她带回去审问,若她是清清白白,我定会安然送回府中。” “你!” 暗处的付七言将这些听得一清二楚,勾唇一笑,喃喃道:“这些话估计是凉治教出来的,如此滴水不漏。” “啊?”永安没抬听清,回过头发现人已走远。 “朱管家。”付七言走出人群,直挺挺的站在朱有才面前,“哦不对,现在朱管家服侍九王子,官职自然高升,该叫大人了。”她抱手微微行礼。 朱有才看见他,双目放光,忙摆手给身后的人,“带走!” 两个壮实的汉子上前将她一左一右夹在中间。 “七言…”赵夫人还隐隐担心,上前欲阻拦,付七言回首展颜一笑,“夫人放心,我去去便回!”赵夫人这才慢慢放下手,眉间还是有散不开的忧心。 付七言被带出前,最后向永安的方向瞄了一眼,等永安坚定的朝她点头,她才微微一笑,跟着钻进了那辆看似马车的囚车中。 远处的永安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越走越远,心头漾起一股钦佩之意,付七言是第二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人。 第三十四章 牢狱问话 凉治的王府离王宫不远,从王府的外观上也能看出西凉王对这个儿子的喜爱,比太子府更为气派壮观。 王府深处有一座牢狱,是专门关押一些犯了错的下人。 离牢狱越近越觉得这里阴森可怖,不知埋了多少冤魂,可见凉治这个人生性阴险狠厉,对待下人极为苛刻。 朱有才在前侧,吆喝着:“让开!让开!别挡道!”那些府里的下人们纷纷低着头,赶紧避让,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付七言蹲在王子府特质的牢车里,只能从一个小窗口看到外面的一切。 这辆马车外观看起来像是辆小型马车,里面就是囚车,牢牢将她束在上面,动弹不得。 这么想想果然还是齐政比较仁义,质子府中从来也没有惩戒下人的专门去所。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听到朱有才冲着人吼道:“快打开!这奴婢狡猾的很,将她关押在最密闭的那间,省的她跑了!” 付七言差点笑出声,自己都被捆成一个粽子了,还怕跑了?这个朱有才,果真人如其名,想不通凉治这么聪明的人会重用这么一个蠢材。 随着马车上的篷布被一把扯开,付七言瞬间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朱有才凑过来那张猪脸,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摩拳擦掌,“快!把她丢进牢笼中!” 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得到命令,像是一个个没有灵魂的躯壳,硬生生将付七言拽下来,毫不怜惜的拖进去,直接往牢笼里一丢。 触碰到冰凉潮湿的地面,付七言眉头紧蹙,更令人作呕的,是那扑鼻而来的腐臭味,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毛骨悚然。 居然是成群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在牢笼里穿梭。 “朱大人,你们这王府里的牢狱环境真差啊!”付七言头昏脑涨,为了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强颜欢笑。 朱有才高高在上,嘲讽道:“哼,都死到临头了,还要求环境,马上进了阴曹地府你就不嫌环境差了。”他说罢,扭头听到脚步声,赶忙谄媚的点头哈腰,“殿下,您来啦。”又招招手,让人将椅凳呈了上来。 付七言忍不住笑出声,被刚落座的凉治看在眼里。 “你笑什么?”凉治掸掸身上的尘土,狭长的眼睛透出精光,似要将人看透。 付七言耸耸肩,“我是笑九殿下养了一条好狗,表面上不咬人,若是不给食吃,能将主子生吞的那种。” “哦?”凉治笑意渐浓,“你是说朱管事他有朝一日会反咬我一口?”他抬起手,朱有才乖乖的将头伸了过来,任凉治在自己的脸上拍了几下。 “你将来会反咬我?” 朱有才赶忙跪下,连连叫道:“殿下,奴才忠心耿耿,对殿下从无二心,这个小贱人她故意挑拨离间。” 凉治严肃的瞪着他,忽然又仰头大笑,“哈哈哈,起来,本王可认为你没这个脑子。”他扭过头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付七言身上,将她打量了一番,“小丫头,上次围猎场的事,曹文丰可是恨透了你,如今你又得罪了朱管事,将他赶了出来,眼下齐政不在西凉,没人护得了你。” 付七言挑起眉毛,“我知道,九殿下若想杀我,早便动手了。” “嗯?”凉治站起身子,又将她看了一番,勾勾唇角,“你的意思是,我杀不了你?” “自然不是。”付七言身体被绳子捆的难受,动了动膀子,轻松道:“九殿下是将来要做太子的人,杀我一个小小的奴婢易如反掌,只是留着奴婢,觉得还有些用处罢了!” 听闻此,凉治猛然一惊,眼睛睁大了些,紧紧盯着她,“哼,小贱人,话可不能乱讲,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可知”他欲言又止。 “难道九殿下不想吗?”付七言反问道。 凉治顿时沉寂下来,他看向付七言的眼神渐渐有了杀意,“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齐政告诉你的?” 付七言并未回答,只是抬了抬酸涩的臂膀,“劳烦殿下先让人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近些说给你听。” 有意思 凉治眯起眼睛,朝朱有才示意着点点头,“嗯!给她解开!” 朱有才犹豫着往前挪了一步,手里握着刀子,“殿下,这她” “我让你解开!” 凉治怒喝一声,吓得他赶紧拎着刀子上前,一把扯过付七言手上的绳子,“我警告你!不要在殿下面前耍什么花招!” 付七言心底冷笑两声,未应他。 “说,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齐政?”凉治又问了一遍,他的笑容有种深不见底的阴戾。 扯掉绳子的付七言一身轻松,动动酸涩的手腕,这才慢慢靠近凉治,“质子殿下哪里知道这些,再说,他一向同太子交好,自然是站在太子那边。”她余光瞥了一眼朱有才,踮起脚才能凑近凉治的耳朵,低声在他耳边叽歪了一通。 朱有才弓着身子,竖起耳朵也没听清。 突然,凉治抬脚就踢向朱有才的肚子,“你个蠢货!” 朱有才顿时像个肉球一样,滚到了一边,爬起身子,连连叩首道:“殿下息怒,殿下,奴才到底做错什么了?” “哼!你个蠢货,本王让你去质子府监视齐政,你倒是将本王的事情都捅了出去,你这头蠢猪!昨晚就应该让你死在质子府门前!” 朱有才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付七言的耳语,一定是说了自己的坏话,登时怒道:“殿下!奴才没有啊!没有!都是这个贱人!是他诬陷我!她是想借用殿下的手害我!” 付七言摊开手,否道:“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你当时醉酒了扬言九殿下若是登上太子之位,你功劳最大,势必要封官进爵,还对香儿说跟着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听闻这下,朱有才一时语塞,自己确实早有这种想法,醉酒也是常有的事,或许是哪次醉酒说漏了嘴也不一定。 “殿下!”他匍匐着跪到凉治面前,将头磕的“啪啪”响,拽着凉治的衣角求道:“殿下,奴才酒后胡言,奴才该死!以后不会了,以后奴才一定谨言慎行!求殿下息怒!” 第三十五章 为恨失财 凉治瞥了一眼脚下像狗一样趴着的朱有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退后!别在这丢人现眼!” 朱有才赶紧爬起来,唯唯诺诺的退到了角落暗处。 凉治重将目光移到付七言身上,慢慢向她靠近,“你倒是挺聪明的,看来,我把这个蠢货放在质子府确实是不对了”他似问非问,总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疏离。 难怪齐政会说凉治比曹文丰要难对付。 付七言依旧浅浅微笑,“不是我聪明,是九殿下身边没有用的顺手的人。” “哦?是吗?”凉治一边阴阳怪气的应声,一边招招手,将侍卫手里的剑抽出,歪歪头,“齐政看重的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依你之见,我该用谁合适呢?毕竟质子府得有个心腹看着,保不准哪天齐政那小子跑了,我没法交代。”凉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明亮的眸子中看出点儿什么。 付七言同他四目相对,故作沉思片刻,皱眉道:“要不九殿下就把这个重责交给我,我来替殿下监督质子。” “你?”凉治愣了愣,忽然仰头大笑。 “殿下不信任我?“ “你不是齐政的人吗?想要为我卖力?”凉治眯起眼,将她细细打量,问道。 “唉。”付七言轻叹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质子殿下太难伺候,再说,他只是大齐不得宠的王子,哪里抵得上九殿下的尊贵,七言相信,跟着殿下,有朝一日定能飞黄腾达。” 凉治面部抽搐了一下,冷声道:“想不到你个小丫头还挺有野心。” “乱世嘛。”付七言耸耸肩,“当为自己谋利。” “哼,可惜”凉治动动手腕,手里的剑明晃晃的刺眼,“本王生性不喜夺人所爱,落在我手里的,要么乖乖听话掌控不住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举起手里的剑,眼中的杀意渐浓。 “将你这样的人放在齐政身边,本王一日不除便一日难安,不如今日就送你到阴曹地府!早些投胎,好为本王效力” 眼看剑锋便要落在付七言身上,有人突然大喝一声,“住手!” 付七言心底轻笑一声,时辰把控的刚刚好。 只见曹文丰疾步而来,夺下凉治手中的剑,笑道:“九殿下,惊扰了。” 凉治见是他,略有惊奇,不过很快恢复了神情,嘲讽道:“怎么?文丰兄突然闯入本王这里,是想英雄救美?据我所知,你可是比谁都想置她于死地。” 曹文丰居高临下的瞄了一眼一旁的付七言,拍拍凉治的肩头,低声道:“我曹文丰向来有仇必报,实不相瞒,今日就想向九殿下讨个人情,将这丫头送与我,我要亲手将她”他瞪圆了眼睛,手里做了一个狠狠掐捏的动作。 凉治左右犹豫间,忽然笑了,揽住曹文丰的肩膀,“文丰说的哪里话,你要亲手处置这丫头,拿去便是。” 他料定了曹文丰这个人对付七言恨之入骨,必然不会轻易放走。 “多谢九殿下。”曹文丰一阵喜悦,转而又想起,“不过,我曹文丰向来也不是个贪图便宜之人,这样,那条水道当做是交换条件,送与你。” 凉治愣了愣,而后哈哈大笑,本就狭长的眼睛更为细长,“文丰为了这奴婢,可是好大的手笔,这要是传出去,定是一段佳话!” 曹文丰附和着笑出声,得意道:“上次让这丫头跑了,这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弄死她!正愁抓不到她,没想到落到你的手里,近日齐政不在,我正要好好折磨她一番。”他咬牙切齿,愤恨之意洋溢在脸上。 说罢,命令带来的手下将付七言重新绑了起来。 “文丰,那条水道”凉治扯住他的衣袖,勾唇笑问。 曹文丰拍拍他的手,“九殿下放心,我即刻安排人去办。” “好!等你的好消息!” 笑声响彻在整个牢狱中,在这阴森森的暗黑空间里更显得诡异。 付七言刚被解开的绳子又重新套上,这次绑的比刚才更紧了,曹文丰更是时时刻刻盯着她,生怕不留神将她弄丢。 她心里暗暗好笑,这个人吃了这么多次亏也没见长进,还为自己下了这么大的血本,真是财大气粗。 他们说的水道,她从齐政那里听过一些--每个国家的经济都得靠商业去支撑,西凉除了是兵器大国,也是名闻天下的盐业大国,盐业的买卖往来也成了这个国家的主要税收之一,西凉王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九王子凉治。 近几年来,曹豹屡屡征战,出征北伐,那些散落的民族抵不住强大的西凉的攻击,纷纷缴械投降,一些样貌好看的女人,或者是模样俊秀的少年被挑拣下来,成了奴隶,贩卖至各个国家,成为了新的奴隶交易,当然,曹豹将这个赚钱的生意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曹文丰。 西凉周边水路居多,这些买卖大多都要走水路,曹文丰便向西凉王申请了几条新修水道。 麻烦的是,随着西凉不断壮大,每遇到夏日多雨,海水高涨,春季也成了盐业最为丰收的季节,凉治的盐业生意来往愈发繁忙,需要更多水路来往,这才向曹文丰伸手借助一条水道。 曹文丰原本是不同意的,若是把水路让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归还。 然而今日,为了一个小婢女,他将重要商路双手奉上,传出去,的确是慷慨。 待人走后,凉治默默笑出了声,朱有才这才敢站出来,低声问道:“殿下是笑得了一条水路?” “本王是笑曹豹生了个好儿子。” “可那丫头” “落在曹文丰手上哪里还有活路,也好,死在他手里省的齐政来找我麻烦。”凉治暼了他一眼。 “那丫头还说要为殿下效力,啧啧。” 朱有才幸灾乐祸的模样,自以为聪明,却被凉治狠狠训道:“你个蠢货,她是耍我呢!” 说罢,他一甩衣袖,愤然离去,只留下怔愣的朱有才不知所措。 第三十六章 牢狱结缘 出了王府后,付七言隐约察觉到有目光向她频频投来,她用脸蹭开马车帘,从缝隙中看去,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是永安一直在跟着她,瞄到她的时候永安愣了一下,向她打了个手势。 意思是信已派人送去。 付七言放心的朝他使了个眼神,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 “干什么呢?!”一旁坐着的壮汉扭头看见她乱动,厉声喝道。 付七言嘴里被塞得严实,只能摇摇头,用眼睛示意自己头上的汗,告诉他自己很热。 “热就热!你还当这里是质子府呢!”壮汉没好气的说,“老实点!不然一会儿让你死的难看!” 付七言白了他一眼,趁他不注意又偷偷朝缝隙中向外看,已寻不到永安的身影 曹文丰在前方策马,带一队人马进了军营中的牢狱,到门前,守卫士兵行礼道:“公子!”然后顺手将他坐下的马牵住。 曹文丰翻身下马,指指后面的马车,“这里面有个重要犯人,本公子要亲自审问,将她带进去!” 待士兵正要动身,他又命道:“这犯人狡猾的狠!千万要盯紧喽!” “是!“ 付七言被拎小鸡一样被马车里的壮汉带了出去,马上又落入一群士兵手中,那些都是看守军牢的士兵,个个冷着一张脸,生无可恋。 曹文丰的身影已走远,去忙军营中的其他事。 付七言被人绑着,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丢进牢房,比上一个牢房好些的是,这里的环境至少还算干净,也不是这么臭气熏天,毕竟这里是曹豹常常对待犯了事的士兵或者俘虏的地方,规矩非常严苛。 她被带进来的时候,有无数双眼睛像幽魂一样盯着她,那都是监狱里的犯人,她走过长长的过道,觉得毛骨悚然,牢狱嘛,能有什么好。 将他带来的壮汉扔她进了牢房后,就上锁离开,付七言忙爬起来喊道:“喂!你们怎么走了?” 她可是让永安去给曹豹送了信,若是时辰有差,自己岂不是要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过夜? 她抬头扫视了一圈,阴冷如故,不知道这所小小的牢房到底招了多少冤魂。 看守牢狱的狱卒嚷嚷道:“头一次见这么一个赶着投胎的!让你多活一会儿还不愿意了?!” 付七言扒拉着门好声好气道:“狱卒大哥,你看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在这里呆着害怕,你快去叫来你们头儿来审问我!” “哼!”那狱卒向前靠靠身子,笑出了声,“我们公子吩咐了,你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孩子,要特别看着,省的你耍什么花样!” 付七言还欲开口,那狱卒提了提手里的刀,冲她狠狠一瞪,“叫你老实呆着!哪儿这么多废话!” 她做了个鬼脸,乖乖闭上了嘴。 见狱卒走远,她四下巡视了一番周遭,同样几双眼睛也在盯着她,她打了个冷噤,赶紧回过头,身后又响起了轻轻的口哨声。 “喂!” 有人低声在唤,付七言扭头看到对面的牢笼中,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年轻人在朝她使眼色,“在这儿!是我!” 他蓬头垢面,脸上黑黢黢的,只有一口白牙在咧开嘴的时候格外显眼,付七言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你。”那人机警的看看四周,确认没有狱卒的身影,他才说道:“那日在时老太那里,我跟着常忌去抓人,碰到了你。” 付七言细细思虑片刻,豁然道:“莫非你是那个小士兵?” 她隐约记得当时听到常忌要破门而入要搜查,有个人曾拦下解释老太太常年一人,未曾有过亲人。 她出门后还特地看顾了两眼。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不是”她透过牢笼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他身上的囚服松松垮垮,都脏的看不清颜色,显然入狱有些日子了。 “唉!”那人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他曾是曹豹帐下一个无名小卒,因行事机灵勤奋被提拔为粮官,看管粮草,可上任还不足月余,粮草频频丢失,有人便状告他偷了军粮救济难民,这才被打入了牢中,已有三月光阴。 “那这粮草是不是你偷得?”听他说完,付七言直言问道。 那小士兵低低叹了好几声气,“我哪里敢私自干这事呢?当时遇到一批难民的时候,我是顺口说了句要是分发一些粮食给他们就好了,也不知被谁听了去,这才有了这次灾祸!” “你就未曾喊冤吗?曹将军不为你做主?” “曹将军日理万机,哪里会管这些小事,当日常大人听信谗言,不听我辩解,直接将我打入了牢中,谁又肯我为我这种无名小兵伸冤呢?” 付七言万分同情,但自身难保,又不好再救别人,只能宽慰他道:“你也别心急,总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那小士兵倒是慷慨,随即笑道:“你我都是苦命人,在这里相遇也是缘分,日后有一天若是能出得去,相信还会再见面的。” “对了,我叫石小六!你叫什么?” 付七言噗嗤一声笑出声,“你爹娘取名倒是简单。” “是啊,我在家排行老六,爹娘好记,就给起了这名儿!” 付七言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出声,“我叫付七言。” 石小六听后,也笑着调侃道:“那你在家里一定排行老七。” 付七言怔愣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笑,声音更大了。 这动静被外面的人听到,只见狱卒匆匆忙忙的小跑进来,大声训斥道:“谁在讲话?!割了你们的舌头!”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信。 “都老实点儿!曹公子来了!” 付七言正正身子,等着新的裁决。 第三十七章 魔爪脱险 只见曹文丰凛凛而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当他从狱中飘过的时候,传来阵阵幽幽的求饶声。 “公子饶命啊!” “公子,求求你放我出去!” “公子…” 曹文丰对这些哭喊着的囚犯视而不见,并嫌弃的躲开他们从牢笼中伸出来的脏兮兮的手,直奔付七言而来。 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外侧,透过牢笼死死将她盯住,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将她带出来问话!”他厉声落下这么一句便大步走向另一侧的戒律房。 等两个大汗将付七言押进来的时候,曹文丰用脚翘着一个囚犯的背,并舒舒服服的斜靠在椅子上,邪笑着看着她。 “跪下!”一个大汗抬脚朝付七言腿上狠狠踢了过去,她吃痛的皱紧眉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扭过头狠狠看了那人一眼。 “呦呵,你再瞪,看我不抽你!”那大汗见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骂骂咧咧的抡起胳膊就要扇过来,被曹文丰压了下去。 “放肆!” 听到主子的呵斥,那大汗立刻闭上嘴,收回手,老老实实垂在两侧。 “抬起头来!”曹文丰大声命令付七言,待她一张不服气的小脸儿扬起的时候,他眯着眼嘲讽道:“你倒是跑啊,臭丫头!没了齐政那小子我看谁来救你?!” 他绕过来,蹲下身子,脸同她只有咫尺距离,“啧啧,齐政的艳福不浅,三番五次将你救走,是不是你私底下服侍他很好啊?”他淫笑着,抬起手要拍付七言的脸蛋儿,被她别过头去。 他歪歪嘴,另一只手将她的下巴捏住,使劲转了过来,“哼,给你脸还不要脸,臭丫头!说!你是不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付七言被他紧紧捏住,这个变态的喜好,总是喜欢将她下巴捏的生疼,她只得咬牙吐出几个字,“我不是!” “哼!”他猛地松开手,付七言没稳住,后仰倒在了地上。 曹文丰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袍,“我知道你不是,要不然齐政也不敢公然与我作对!” 也不顾有没有人应答,他自顾自道:“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我要好好折磨你,让齐政那小子记住,跟本公子斗,他还不是对手!”他沉思着,眼睛盯紧了桌上的一把匕首,拿起来,深深看着,继而仰天大笑。 谁也不知他狂笑什么,等他停下来后,便直视着付七言,一字一顿道:“那我就将你这张脸刮花,然后在扔在营中做军妓,最最下等的那种!” 付七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里早就骂了几十遍,她悄悄盘算着时间。 手脚被绑着动不了手,若是曹文丰真干出什么蠢事,她一时半会来不及动手,她一边思考一边斜眼打量着四周所有可能救她的物件。 完全忽视了外侧传来的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直到门被“砰”的一声打开的那一刻,她猛然扭头看到了曹豹的那张脸,竟头一次觉得他可敬。 “爹”曹文丰没料到曹豹会突然出现在此处,他明明派人仔细打探过确认曹豹进宫去面见凉王,这才敢将付七言带来了军牢中。 曹豹身后跟着的狱卒,赶紧低声道:“公子,是将军不让告诉你” “你个孽畜,在做什么?!”曹豹凌厉的目光扫了一圈,除了曹文丰惊慌失措,其他人都低垂着头跪在地上。 “爹,孩儿” “孽畜!”不等他说完,曹豹狠狠骂了一句,然后“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曹文丰的脸上,“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曹文丰被打愣在原地,双目通红,“爹!这就是个贱婢!你居然为了她” “啪!”又是一声,众人跪在地上惊恐的颤抖,不敢抬头。 “将她放了!”曹豹瞥了一眼狱卒,丝毫不顾及自己儿子的神情。 狱卒愣了愣,跪着挪到付七言身边,忙给她松绑。 付七言将头埋在地上,跪在曹豹脚下,诚恳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然后站起身子,不敢再多逗留,随着狱卒佯装淡然的离开了军牢。 经过石小六的牢笼时,她停下了脚步,朝里面看了看,趁别人没有注意到,又很快迈开了步伐。 “永安!”一路跑出军营,付七言一眼看到了正守着的永安,仿若小鸟飞回森林那般自在。 永安迎上去,见她安然无恙,长长舒了口气,将马缰递给她,“谢天谢地,你终于出来了,不然等质子回来我也别活着了。” “没这么可怕!“付七言拍拍他的肩膀,“你是质子的得力干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更何况,你消息送的及时,我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永安向她投来钦佩的眼神,“质子果然没看错人。” “什么?”付七言翻身上马,隐约听到他的话,扭头问道。 “啊,没没什么”永安同她并驾齐驱,好奇道:“你同我说说,你是怎么安然脱身的,发生了什么?” 付七言嘴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高昂着头颅,侃侃而谈,将在狱中的事细细说了一番,永安听得津津有味。 “看不出来,曹豹居然为了你这个小婢女打了自己的儿子。” “嘘!”付七言示意他低声些,小心隔墙有耳,解释道:“他可不是为了我,他是为了曹公子大方献出去的那条水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原来如此。” “这笔账,他迟早也会算在我的头上,只是现在西凉和大齐交好,曹豹向来谨慎,不想在此时生是非,你以为他真的是心慈手软放我一马?”付七言挑挑眉,像是自语,“他只不过是在为自己铺路罢了。” 她看看远处的夕阳,染红了半片天。 生死决斗场,已经真正拉开了序幕,她在不知不觉中趟入了这滩浑水中,现在骑马难下,只好昂首向前。 “那以后若是他再找你麻烦…?”永安追上来,隐隐担忧道。 “哼!”少女冷哼一声,以不属于她年龄的冷静,喃喃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第三十八章 初心已改 大齐 经过半个多月的路程,返回大齐的人马已经临近城外,距离越来越近,齐政的心思反而越来越重,连周川都看出了他心事重重。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周川对这个九王子的态度已不像当初那般,反而有种潜藏在心底的敬意。 路途遥远,三王子齐湉在马车中整日有婢女相伴服侍,还叫苦不迭,齐政则同他们将士一样策马而行,风餐露宿。 路上也遇到不少土匪,全靠他周转斡旋,和周川共同击退,每每在路上遇到流浪的难民,他也会从自己荷包中掏出钱财,慷慨解囊。 种种作为,在将士们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越是如此,齐湉便越是针对他,这让周川在一旁都替齐政叫屈。 好在齐政向来不在意,就算齐湉一再说他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他也只是淡笑着回应。 他不是不愿意去同齐湉争执什么,而是不屑于。 像周川这种自小就跟随父亲在营中生活,最讲究的是豪气,最厌恶的是娇柔做作,但城中的几位王子显然都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他虽看不惯,但人为臣子,也不得不时时应付着。 队伍走的累了,在齐湉的要求下,停在一片树林边歇歇脚,齐政觉得齐湉有些聒噪,索性一个人走远了些。 “七殿下,喝口水。”周川搜寻到他的背影,将水壶递过去,坐在了齐政身侧,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平静的湖面。 齐政接过水壶,朝后看了看,“怎么没给他送些去?” “三殿下早喝过了,他何曾亏待过自己。”周川耸耸肩,笑道。 听闻这些,齐政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大饮了几口水后,捡起身旁的一颗石子朝湖面扔去,荡起阵阵涟漪。 “看样子,连你周将军都对我这个王兄颇有微词。” 周川尴尬的笑笑,意识到刚才的言语有些失态,解释道:“殿下或许不懂,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都是粗人,伺候不来细活,当日大王令我护送三殿下,我就同父亲说宁肯去前线打仗。“ 齐政拍拍他的肩膀,赞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但在朝堂上还是需要些手段的,别太傻。” “我”周川正要答话,听闻后面有人催促。 “七殿下,周将军,三殿下命令启程出发!” “走。”齐政站起身,掸落掉身后的枯草,迈开了步子。 “殿下!”周川急急将他唤下。 “嗯?”待齐政不解的看向他时,又见他欲言又止,憋红了脸。 “我想同殿下打探一个人。” 齐政看见他踌躇的面容,忽然笑道:“你若是想打探七言的消息,有朝一日你亲自问她,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回到大齐。” 周川愣了愣,浓郁眉宇终于舒展开来,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齐的街道比不上西凉那般繁华,甚至有些萧条,当年花王后在世时,默默辅佐齐王,大齐可谓是一派欣欣向荣,除却西凉,便是大齐为最盛。 然好景不长,花王后因终日操劳,落下病疾,当年就连赫赫有名的寥师父千里迢迢赶到的时候也没能挽救她的性命。 花王后病逝,齐王渐渐虚度,终日饮酒作乐,慢慢荒废了朝政,后宫的妃子和朝堂上的大臣开始争权夺势,其中最盛的便是齐王最宠的韩贵妃,也就是齐湉的生身母妃。 不得不说,她的狐媚之术令齐王五迷三道,硬是将他父亲韩元晋从一个小小的御史提拔为万人之上的相国,从此参与朝政,成为齐王最信任之人。 齐政虽未曾在大齐生长,但多少还有耳闻,他在西凉做质子的这些年,看似游手好闲,暗地也时刻在为回国做准备,对大齐的朝政还是多少知晓一些。 近来又闻,韩贵妃使出浑身解数,要齐王封其为后,封齐湉为太子,就只等着这次会盟回宫了。 “九殿下,想你在异国他乡多年,难免会有些思乡之情。”见齐政盯着一旁的铺子久久凝视,周川凑上前,悄声道。 一路走下来,他们之间谈话也渐渐放低了声音,齐湉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耳朵却极灵,在马车里闲来无事就喜欢同婢女调情,要不就是听外面的风吹草动。 有好几次周川同齐政议论,被他听到便训斥了回去。 “或许。”齐政轻飘飘回了一句。 小时候她曾听母亲讲起大齐的土地是如何的肥沃,大齐的民风是如何的朴实,虽然她也未曾涉足,但每当她一板一眼讲故事一样同他说起的时候,齐政曾一度以为那都是真的。 等自己渐渐长大后,他开始受尽别人冷眼的时候,开始被同龄的孩子嘲笑孽种、弃子的时候,由心底而渴望父亲会带他们回到故乡。 等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甚至鲜少收到来自父亲的书信,他唯一收到的也就是那两把剑作为生辰礼物,曾经他视作珍宝,但随着自己知道的越来越多,对大齐了解的越来越透彻,他的心开始慢慢变冷,他开始不懂母亲为何这么多年仍是相信那个人心里是有他们母子,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已经越来越清晰,自己是什么样的处境。 但是今日,当他亲自踏上大齐的土地时,他却犹豫了离王宫越近,他便越深沉,开始慢慢期待却又害怕见到,那个人 手里的那把青云剑被握的越来越紧,他控制着眸子里闪烁出的异样的光,他亲自护送了齐王最宠爱的儿子,保他安然无恙 随着周川的大喊声,王宫已隐隐出现在视线中,展现出它的轮廓。 “前方便是王宫,所有将士听令!整肃队伍!缓步前行!” 第三十九章 血脉初见 远远望去,王宫外满满当当的一群人,铠甲加身的士兵整齐的列队在门外,看上去肃穆庄严。 离近些,渐渐看清人群之首,齐王一袭雕画着龙纹的衣袍,头顶紫玉王冠,因风而吹起衣角,年纪虽长,却难掩气质风度。 齐政停下了脚步,在周川有意无意的推搡下,才继续跟在了齐湉身后。 “父王!”齐湉加快了脚步,就差奔到人群面前,席地而跪,叩首道:“父王,母妃,儿臣前来复命!” “王儿快快起身!”齐王微微屈身将他扶起,抚着他的手臂抚摸着,慈爱的目光来来回回将他打量了数遍,转身对美艳动人的韩贵妃道:“王儿此行,吃了不少苦头啊。” 顿时,韩贵妃眼泪微湿,举起帕子拭拭眼角,更咽道:“是啊,此行月余,都瘦了。”她伸手抚上齐湉,心疼道:“想吃什么告诉母妃,母妃让人给你做!” 齐湉乖巧的笑道:“父王,母妃,儿臣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此行西凉,儿臣幸不辱命。”他满脸骄傲,向一旁站着的其他王子们投去不屑的目光。 ''好好好!''韩贵妃忙应和道:“我儿长大了,长大了。”说罢,她同齐王相视一笑。 像极了一副阖家团圆的画面。 一侧站着的相国韩元晋默默走上前,躬身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三王子此行为大齐求来了福气,乃是大齐之幸啊!” 另有一个少年也跟着附和道:“此次三哥出行,定是遇到不少坎坷,我等在宫中坐享其成,实在是自愧不如!”说话的人乃是八王子齐睿,一向被视为齐湉的跟屁虫。 他自小失去母亲,无权无势,平日行事也是小心谨慎,好在审时度势,傍到齐湉这棵树,在宫里受到的排挤也少了许多。 “好!”齐王大悦,挥挥大手大声道:“我儿齐湉,此番出行收获颇丰,特赏赐” 话音未落,被一阵嗤笑声打断,所有人纷纷看去,此女子身着素雅,连头饰也是简洁朴素,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质,不像是个丫鬟。 正当齐政狐疑时,韩贵妃气道:“花妃妹妹有何心事直言便是,何故这番羞辱我儿,羞辱大王。” 此女子不是普普通通的人物,是王宫里最惹人争议的花妃,也是逝去的花王后的亲妹妹。 当年,花王后逝世,便将自己的妹妹接到宫中,怕无人照看便托付给了齐王,齐王因感念花王后多年的相护之情,答应了此事。 况且花妃有闭月羞花之貌,齐王一见倾心,才立为妃子,享受恩宠。 奈何花妃生性凉薄,自姐姐死后,更是郁郁寡欢,誓死不愿服侍齐王,没过多少时日,便被齐王迁入了偏宫中,过起了孤独自在的生活。 今日隆重之事,宫里有身份的妃子都要参与,她这才被唤了出来。 花妃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淡淡道:“姐姐多言了,我哪里有什么心事,只是觉得大王未免偏心了些。”她的目光看向齐政,“九王子在西凉为质多年,才换得西凉和大齐之间的相安无事,难道不是贡献吗?大王只顾着三殿下,可别寒了其他人的心。” 人群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后侧的齐政,他一路风尘仆仆,衣衫上已经落了些掸不去的尘土,黑色的袍子在他身上更衬得像幽灵一般神秘。 他回示着众人,一双漆黑的眸子一一扫过,带着咄咄逼人的压迫感,他薄唇紧紧抿起,哪怕是有些凌乱的发丝也遮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你是…政儿?”齐王这才向前几步,只盯着他,用鲜少人听到的声音喃喃道:“都这么大了…” 如果说刚才心里还有万分期待的话,那么在这位父亲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心只扑在齐湉身上的时候,那仅有的期待也消逝殆尽了。 他本就不是个多情的人,心里只是替母亲惋惜罢了。 “儿臣参加父王。”他徐徐跪地,微微转了转身子,“参加各位娘娘。” 齐王伸过去欲将他扶起,想了想又将手收了回去,似是他也为自己刚才的不妥行为介怀,只是尴尬的张张嘴,“快快起身。” 空气中凝滞了片刻,所有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毕竟这位七王子给人的感觉太过压抑。 “大王,里面为殿下们备好了宴餐,不如快快请进。”韩元晋率先站出来打破沉默,提醒道。 齐王像是抓到一颗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都别在这候着了,快快进宫去,湉儿…”说罢,他又瞄了眼齐政,接着道:“政儿,快快进宫,今日特意为你们备下了洗尘宴。” 一群人簇拥着齐王进了王宫,齐政皱皱眉,随后也跟了上去。 在经过花妃身边时,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步子,微微扭过头,点了点,“多谢花妃娘娘。” 花妃淡然一笑,轻轻摇摇头,再不多说,在婢女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 “娘娘,你与他又不相识,为何帮他,还得罪了韩贵妃。”婢女趁着人群远去的空档,悄声问道。 轿子里传来花妃低沉的叹息声,并未答话。 她又哪里说的清自己到底为何呢?只不过纷乱烦扰的王宫之中,她有心底要完成的使命罢了 第四十章 后位争议 齐王宫中,乐声四起,天台之上,微风徐徐,齐王端坐在最高处,身侧是最得宠的韩贵妃,两边排着其他一干妃子和王子,当然,齐湉的位置安排在最前侧。 其他的文武群臣安排在下面,仰视着尊容,齐政和周川等一干武将坐在一起,没有入进王子的行列,是他自己在排座的时候,找了个下面的位置,也无人在意到他,只当做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每逢有向齐政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他都装作视而不见,只是品尝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和美酒,听着宴会之间的阿谀奉承。 “诸位爱卿。”齐王高高在上,举着酒杯慷慨道:“今日,特办此宴!为我王儿接风洗尘!” 一众朝臣高举酒杯,纷纷高呼应声,“王子英勇,大王之福,大齐之福!” 呼喊声震耳欲聋,响彻整片王宫上空,不知遥遥之外的百姓们是否也能听得清这些恢弘的声音。 齐政只是抿着嘴,默默无言。 齐王奢靡,王宫大殿皆是富丽堂皇,整个王宫都充斥着一股极致的奢华,后宫之中除了花妃向来素雅,其他的妃子、王子们哪一个不是绫罗绸缎,姹紫嫣红,这股风气完全可以同西凉抗衡,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皆知,齐王生性风流,花王后在世尚能说服一二,王后逝世后,齐王更为猖狂,每年一度的选美从未缺席,年年都会选中一些貌美的女子,宠幸几个,甚至特别建盖了一座栖凤宫来圈养这些仅有过一两次临幸的女子,若是怀上子嗣便被接入王宫封个名号,若是没有子嗣就永远在栖凤宫中,不见天日。 国家如此,苦的是百姓,连年沉重的赋税徭役令百姓苦不堪言,这样的国家,又如何能繁荣昌盛? 此时此刻,那个高呼着国家昌盛的齐王,左拥右抱,推杯助盏,下面拿着朝廷俸禄的那些官员们,溜须拍马,这样的国家,又怎能抵得住外来的侵犯,守得了江山呢? “政儿!”齐王忽然将目光移过,紧盯住正沉思的齐政,问道:“回到自己的故乡怎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难道是对孤安排的宴会不满意?” 齐政闻声从思绪中抽离,立马起身出列跪地道:“父王办此宴会,儿臣很是感动,只是”他低垂着头,没人看清他的面容表情,“只是风尘仆仆,儿臣实在是有些倦了,扰了父王的雅兴,是儿臣的不是。” “嗯?”齐王对这番解释显然不是很中意,皱着眉头哼出声。 坐在一旁的韩贵妃更是雪上加霜,阴阳怪气道:“七殿下护送湉儿甚为辛苦,只是这迢迢路程,湉儿也是一同复命,难不成七殿下的身子更为娇贵?” 这时,角落处坐着的周川见状,欲起身要出去帮衬,只觉身侧一紧。 “爹”周川为难的看着周震,后者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冲他摇了摇头,无奈,周川只好又乖乖坐下。 殿下跪着的齐政依旧低垂着头,他知道,韩贵妃这番话,摆明了挑事,他心底冷哼一声,却回道:“父王,娘娘,儿臣久未回乡,这番来此,甚为亲切,尤其是见到父王和娘娘,心里更是倍感温暖,喜极而泣,故儿臣一时有些难以平复,才觉得乏累。” “你” 韩贵妃又要步步紧逼,一直不言语的花妃轻声慢语道:“七殿下有如此心事也难能可贵,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固然可以理解,贵妃娘娘又何必一定要曲解他的意思呢?” 韩贵妃回首漠然瞪了她一眼,齐王见状,阻止道:“好了,这好好的一场宴会,争执什么?政儿,既然你有这份孝心,孤甚为高兴,你且退回位上。”他挥挥衣袖,结束了这场带些火药味的问话。 “大王!臣有一事禀议!”齐政刚退回去,韩元晋又凑上前,声音嘹亮的响彻整个宴会。 他身居高位,又得信任,齐王一向对他礼遇有加,立马亲和道:“相国有何事不能在朝堂上议?而要在宴会上说出一二?” 韩元晋徐徐要跪地,齐王赶紧制止道:“听闻相国身子抱恙,就不必跪了,若你执意要议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正好朝臣都在,也好议论一番。” “谢大王!”说罢,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纸,双手捧着,铿锵有力道:“大王曾允诺,待三殿下归来,便封后封太子,如今王后之位空余多年,三殿下也不辱使命,还同西凉国公主缔结了良缘,此时正是大好时机,还请大王准允改日行封后之礼!” 此话一出,满堂肃静,连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楚。 齐政将酒杯放在唇边,只是抿了一口,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前侧。 不过片刻之后,嘈杂声汹涌而至,几乎全数的官员纷纷出列,跪在了韩元晋身后高呼道:“为了大齐江山社稷!请大王准允!” 齐王显然也是措手不及,只有她身侧的韩贵妃和齐湉眉开眼笑。 “众爱卿,此事该从长计议”齐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含糊道:“这种大事需找一个良辰吉日再做定夺!” 韩元晋仍不死心,高呼道:“大王,后位空缺多年,于国家,于大王都有不利,臣夜观天象,今日便是议此事之时,若是大王能早做定夺,定能保大齐江山社稷世世代代。” 他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附和的高呼声。 齐王张张嘴,欲言又止,环顾了朝臣,又扫向自己的儿子们,最后看了看故作矜持的韩贵妃,终于松口,“那” 话刚出口,就被一阵响亮的声音打断,“大王!不可!” 第四十一章 来者何人 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来人,只见台下老者,粗布衣衫,满头鹤发,微微佝偻着身躯,面容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有神的眼睛充满着睿智的光,与这个觥筹交错的宴会格格不入。 他在一个少年的搀扶下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大王,立太子事关重大,还望大王三思!” 齐王微微眯起眼,探着身子瞧了瞧台下的人,半晌才恍然道:“啊!是太公啊!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老人这才被搀扶着慢悠悠的起身,并掸掸身上的尘土。 齐王又赶紧道:“来人!给太公赐座!” “不必不必!”老人摆摆手,拦道:“多谢大王,老朽本不愿搅扰大王的兴致,实在是罪过,然老朽听闻大王立太子,此事关乎国家命脉,老朽不得不出山,前来恳请大王三思而行!” 台上齐王尴尬的左右瞧瞧,难言道:“太公一向遁隐深而山,孤几番去请都未能如愿,今日倒是” 不请自来几个字他未能说出口。 瞬间,人群中又响起了嘈杂的低语,各大臣之间一边交头接耳,一作着夸张的表情,无疑,这个不太友善的闯入者成了众人的焦点。 而齐政只是皱着眉头盯紧台下的老人,心里激起不小的波澜。 这老人的扮相有些仙风道骨,不像是个平民百姓,加上齐王又对其敬重有加,这人身份定然与王室沾亲带故。 周川见他盯紧了来人,向前凑了凑身子,悄声道:“这是花王后的父亲,花太公。” “唔。”齐政微微点头,豁然开朗。 花太公的传闻他倒是听过一二,只说这花太公精通天相,能算人心,当初齐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几次三番相邀,也没能请他出山相助,倒是在一来二往中,看上了花太公的女儿,也就是当年的美人花王后。 此时此刻,老人站在台下,虽已年迈,不难看出精神矍铄,他顾不得其他人投来的诧异的目光,也不去看台上那个对他不满的韩元晋,拱手道:“大王,老朽认为,此时废长立幼,实在不合乎规矩,恐违背天命!” 韩元晋似是听出了端倪,眯起眼睛走近些,先是施了重重一礼,后又咄咄逼人道:“久闻花太公的盛名,元晋敢问太公,后位空余多年,如今大王重新立后,乃是稳固整个大齐,有何不妥?” 花太公在随从的搀扶下,拾级而上,佯装笑道:“原来是相国啊!” 继而,他又不不屑的轻蔑道:“老朽只是阻止大王废长立幼,何时说不能封后呢?” 看得出,韩元晋对他的言辞很不满意,脸色都黑了几分,“花太公,花王后无子众所周知,立韩贵妃为后,其子乃是理所当然的太子,这又有何不妥?” “大王!”花太公不理他,转过身子,厉声道:“花王后虽无子,但曾认下大王子,齐骁,如今他仍在世,按照规矩,他才是大齐公认的太子!” 齐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嘈杂声越来越响,甚至盘旋在整王宫上空。 台上的齐王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身侧的韩贵妃依然端坐着,唇齿间已经抑制不住的颤抖。 “大胆!”韩贵妃拍案厉声道:“齐骁犯事入狱,已是戴罪之身,若是他来做太子,大齐还不乱了章法?你一个庶民,竟敢擅自闯入王宫,惊扰大王,又在这里妖言惑众,有何居心?” “来人!将他拉下去!” 她还从未如此失态过,平时都是一个端庄妩媚的女子,今日这般犀利显然是怒无可赦。 齐王抬手打断她,强做镇定道:“太公,今日是大齐的喜事,你老人家多年未曾出山,若是来参宴,孤安排人赐座,可若是执意掀起风浪,孤断然不能饶恕!” 老人沉浮数年,见惯了风浪,哪里能被他唬住。 “大王,老朽夜观天象,见南方煞气甚重,直往大齐而来,恐有不详之兆,若此时废长立幼,怕是引起民间激愤,更使大齐分崩离析!”花太公直眼看向齐王,眼见齐王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 “大胆!眼下西凉刚同大齐交好!若是有兵来犯,自有恶战,我堂堂大齐还怕了那些小国不成?!”齐王瞪圆眼睛,接着道:“你一口一个不详,到底是何居心?!” 正在此时,一直在旁侧默不作声的花妃赶紧上前来,“噗通”一声跪地道:“大王,父亲他一向清心寡欲,今日惹怒圣颜定然是因太过牵挂大齐,念在父亲一片忠诚的的份上,还请大王息怒!”她抬起脸,一向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柔情。 “花妃!”未等齐王出声,韩贵妃恨恨道:“你父亲当着众臣的面如此胡言乱语,若是不惩治他,只怕会妖言惑众,整个大齐便是没了王法!” 花妃并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一直盯紧了齐王,“大王,父亲年迈,经不起惩罚,望大王念在姐姐当年的情谊上,饶恕他。”她将头沉沉磕在地上,身后的花太公怜爱的看着女儿的背影,抖抖嘴唇。 最终,齐王疲惫的挥手道:“免了,太公亦是心系大齐,无可惩戒。” 说罢,他转身欲离去,韩贵妃赶忙道:“大王,那今日封太子之事?” 齐王头也不回,只是幽幽道:“孤乏了,这些改日再议!先搁着。” 随着齐王的身影越来越远,花太公悄然松了口气。 齐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角不知不觉的微微勾起,然后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 来大齐也算看了一处好戏,果然不虚此行 第四十二章 索要信物 好端端的一场宴会最终以齐王不适为由收尾,后位依旧空缺,太子更是无从谈起,突然冒出的花太公打乱了韩元晋和韩贵妃的得意算盘,一时之间,大王子齐骁的事迹又被翻了出来。 齐政放出去两个云影卫去打听,半晌功夫便得到了可靠消息。 大王子齐骁是齐王的结发之妻窦氏所生,窦氏在齐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便逝世了,后来的花王后一直没有子嗣,便将齐骁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 齐王为感激花王后恩德,一直想将她亲生儿子立为太子,还未等到那时,花王后便消香玉损,撒手人寰。 齐骁生性敦厚老实,在波云诡谲的朝堂上也从未想过拉拢自己的势力。 后来,他被府里的下人状告通敌卖国,还搜出了许多同北疆的通信往来,齐王勃然大怒,但看在花王后昔日的情分上才免他一死,只是关押进了牢房之中,如今算来,已经整整八年。 齐政用手指敲打着桌案,一边眉头紧锁,认真的听属下得来的情报。 “是在天牢?”他微微抬起头,问道。 “在天字号牢狱,那是关押王公贵族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士兵把手,守得固若金汤。” 齐政点头,示意他下去,只留他一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八年发生了什么,远在西凉的他未曾可知,但这些年来,齐王依旧空太子之位,这般心思也实难猜透。 齐政听到外面的强劲有力的脚步声,等回过神,抬头看到周川的面孔。 “七殿下,你为何还没入宫?”周川刚一进门,急匆匆道。 习武之人一向风风火火。 “入宫做什么?” “大王没有派人来传口谕吗?”周川解释道:“你将回西凉,大王令你入宫面圣,具体是何事我也不知,只是我刚从父亲那里回来,便赶紧来告知你。” 齐政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随即便被周川硬生生叫起,“那赶紧,别耽搁了时辰。” 路上,齐政犹豫再三,欲言又止。 “三殿下,我虽是个武夫,但你这一脸的心事,我多少还能看出来一二。”还是周川率先开口问道:“你是为了大王子的事?” 齐政没料到这小子竟然一双通灵的眼睛,还未等他张口,周川又小声道:“这事可万万不能在大王面前提及,这是他的大忌。” “为何?”齐政诧然不解,“他多年未立太子,不就是耿耿于怀吗?难道王兄案有冤情?” 奈何他越是追问,周川反而越是沉默,良久才应道:“大王子生性敦厚,不像是通敌卖国之人,当年我也尚小,父亲又在前线打仗,回来的时候他便已经下了牢狱,这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周川摇摇头,“七殿下,我随你从西凉一路而来,我周川一向重恩义,才多嘴奉劝你一句,眼下大齐明处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汹涌,你在西凉日久,不知这其中深浅,还是先保重好自己。” 看着周川浓重的眼神,齐政心里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升腾而起,他明白周川这些话的含义,他在大齐无根无基,不知根底,还是袖手旁观的好,但齐骁的案子,他从心底觉得另有隐情。 再问周川也不愿多说,他只得提醒道:“等有朝一日我回来大齐,定然有机会了解清楚,只是我走后” “殿下放心。”周川抢先道:“我父亲当年是花王后亲手提拔,有份恩情在,若是大王子有性命之忧,我和父亲不会袖手旁观!” 齐政忽然淡淡一笑,抬手拍拍他的肩头,“好!” 不知不觉间已看到了王宫的高墙大院,进宫后早已有小太监迎接等候,恭敬的对齐政和周川行了个礼,轻声细语道:“七殿下,周将军,大王和娘娘在奚梦宫等候。” “奚梦宫?” 齐政小声嘀咕了一句,周川低声附在他耳边道:“就是韩贵妃的宫殿。” 此时的奚梦宫中,齐王躺在一张花藤做成的睡椅上,闭着眼享受旁侧的韩贵妃手指有节奏的为他揉按头部,时不时传出舒适的哼哼声。 见有人影,韩贵妃抬头看看来人,原本微微扬起的唇角立马落了下来,但依然保持着如水的柔情,几乎快让齐政忘记了宴会时她凶恶的模样。 齐政和周川立在远处,不敢多做打扰,等待着齐王继续享受着快意的时光。 站了不知多久,只听得齐王哼声道:“政儿怎么还没来?” 齐政这才敢屈身向前,韩贵妃却不等他开口,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头又柔声道:“大王,七殿下不是在这儿呢吗?” 齐王这才微微睁开眼,看见齐政的面容,招招手,便有两个婢女走过来将他搀扶起。 “怎么才来?你还真是在西凉散漫惯了,没点规矩。”齐王有些的愠怒,不过今日心情甚好,倒也没有大发脾气。 齐政刚要解释,看到韩贵妃正冷冷的看着他,又将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歉道:“父王教训的是,儿臣以后自当铭记于心。” “嗯!”齐王甩甩衣袖,“你几日启程?” “明日。” 齐王站起身,离齐政只有咫尺距离,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齐政只得微微低头。 “孤赏赐你些金银珠宝,你还想要什么?”齐王随意的脱口而出。 齐政停了半晌,才回道:“父王,儿臣不想要金银珠宝。” “你不想?”齐王挑挑眉,诧异的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绫罗绸缎?奇珍异品?还是美人儿?” 齐政抬起头,直视上他的眼睛,他没有一丝怯弱,摇头道:“儿臣只想要父王一件信物,送给母亲。”他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似是要将他看穿。 齐王被盯的有一瞬间的错乱,又很快恢复平日的姿态,顺手将手里把玩的香包递出,笑道:“这个是孤随身携带,赠与你母亲,以祈她安康。” “大王,这是臣妾”韩贵妃猛地起身,想要阻拦,被齐王一个眼神示意了下去,她便又重新落座,只是看向齐政的眼神充斥着一份恨意。 齐政的目光只停留在那只香包上,犹豫片刻后,终于双手慢慢接过。 “谢父王。” 第四十三章 归途被截 齐政带着寥寥几人一路向南,只随身携带了路上的干粮,还有一把青云剑,比来时又多了一只胸前的香包,他特地将它放在最深处,生怕一不小心遗失。 他拒绝了齐王赏赐的所有珠宝钱财,听周川说,齐湉拿这当成了惊天大笑话,逢人便嘲笑他愚蠢、自恃清高。 走了近一天的路程,看得出,属下们都干渴难耐,纷纷没了力气,随着太阳渐渐西落,远方已隐约有些黑夜来临的痕迹,若是天晚,这路途崎岖,怕是会遭遇劫匪强盗,也是时候找个地方歇歇脚。 “再走走看,前面若是有客栈,咱们就停下来歇一宿,明日再赶路。”齐政扭头朝身后的属下们说道。 “殿下,这里荒山野岭,不像是有客栈的样子。” 他仰头四下望了望,周围群山耸立,杳无人烟,寂静的只剩下鸟兽的叫声,前方还隐隐有些白雾升腾,似是瘴气一般。 他想要尽快赶回西凉,没有按来时的大路原道返回,而是选了这么一条崎岖未知的羊肠小道,这附近,的确不像是有客栈的样子。 正当他欲扭头回返时,见一人影从暗处闪身出来,待看清,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童子,像是刚刚下山来的样子。 “前面可是七殿下?”那童子直接大声问道。 齐政策马向前走进些,见童子机灵模样,看似同付七言一般的年纪,便问道:“在下齐政,敢问小童何人?如何识得我的名讳?“ 那童子忽然笑开了,蹦下石头,三步两步跳到他面前道:“师父已让我在此等候多时,说若是这个时辰有人马,该就是殿下。” 齐政倾身向前,不解道:“你师父?” “嗯!快快随我来,师父早备好了酒菜,就等着你们了。”说罢,他熟练的牵起齐政的马,径直往一个隐蔽的小路。 齐政虽说狐疑,但眼看天色已晚,只得暂且答应下来。 小童牵着马七拐八拐,绕了几圈,不多时,一座小小的木屋便赫然出现在眼前,屋顶有炊烟升腾,越近那些饭香味便越是浓郁,身后的属下们早就饥肠辘辘,闻到这些口水直流。 正当齐政开口欲问童子,只见一个鹤发老人从屋里走出,笑吟吟的看着来客,道:“七殿下,别来无恙啊。” 齐政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这才屈身向前,笑道:“原来是花太公。”他深深行了礼,道:“齐政不知太公在此,多有叨扰。” “哪里!”花太公招手让童子将饭菜呈上,扶着齐政的衣袖坐下,才言道:“是老朽让小童去等候殿下,天色已晚,殿下路途遥远,老朽备些粗茶淡饭,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齐政闻此,心里一阵暖意,再三又谢。 几个属下早已在他的同意下狼吞虎咽起来,他反而没这么饥饿,好奇道:“当日与太公只是匆匆一面,没想到太公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江湖飘摇如他,虽是粥食之恩,但眼前的老人费尽心思在这里截他,绝不是好意收留他一晚这么简单。 花太公大笑出声,整个山林间回荡着他的笑声,他像是猜透了齐政的心思,笑道:“七殿下果然聪慧过人,实不相瞒,老朽请殿下来此,确实有些小事要同殿下攀谈。” 齐政微微一笑,也停下手里的吃食,道:“太公但讲无妨。” “殿下,老朽今日也不是有事相求。”花太公慢慢收回笑意,沉重道:“只是那日老朽去王宫闹事,齐王虽说暂时未曾立太子,但恐日后抵不住韩贵妃和相国的旁敲侧击。” “唉。”他沉沉叹了口气,直看向远处沉沉的夕阳,“老朽的女儿花王后生前为了大齐呕心沥血,早早病逝,整个大齐又陷入了水深火热,如今战事四起,诸多小国虎视眈眈,老朽身为齐人,实在不忍心” 齐政见他如此伤感,奇道:“太公,大齐多年空后位,若是有了太子和王后,反能稳固人心,为何您”他忽然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您曾与韩家有过节?” “非也!”花太公挥挥苍老的手,眼神盯着远处,神态凝重,“老朽多年深居山林,连人也鲜少接触,同这些王室更是没有过节。”不等齐政再问,他答道:“只因,老朽夜观天象,见南方煞气堆积,且向大齐方向移进,恐有大战在即,若是此时内乱纷纷,那么大齐有亡国之危。” 齐政只当那日他是想让齐王暂缓立后的缓兵之计,但看他炯炯的眼神,这一切都像是真的。 他联想齐湉前去西凉会盟之时的疑惑,会盟在即,西凉王却不同以往真诚,最终也只是答应将凉谨许配给了齐湉,这才打发他回了大齐。 若是细细向来,西凉王或许从未想过要会盟。 曹豹野心勃勃,凉王又病重,对曹豹言听计从,若是趁此机会 齐政端着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殿下走神了?”花太公又眉眼含笑的看着他,“看来不用老朽多做提醒,殿下自然明白这其中利弊。” 齐政点点头,“太公你放心,我齐政虽自幼长于西凉,但我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自会倾尽全力,护得大齐的周全。”他言辞凿凿,声音的回声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花太公盯紧他,又挥挥手让童子重新送了一个杯盏,亲自给齐政倒满酒杯,然后端着自己的,说道:“殿下,老朽已经多年不曾饮酒,但今日同殿下交谈,句句皆肺腑之言,只因老朽敬佩殿下,眼下,也唯有殿下能守得住大齐的江山。” 齐政愣了愣,以为是句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只顾着端起酒杯恭敬道:“太公过誉了,齐政一介粗人,能为大齐做些事情乃是分内之职。” 他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那抹辛辣划过喉咙,落下阵阵灼热。 花太公微笑着冲他点点头,自己的酒杯中也一滴不剩 第四十四章 久别相逢 最后一抹落日的余辉洒在齐政的肩头,透过光线,他终于渐渐看清了西凉的城墙,那院墙高垒,门旁隐约可见两匹马儿伴随着两个人影,被光线拉长,他笑着扬起鞭子。 “驾!” 离得越来越近,视线也变得清晰,付七言朝他挥挥手,“哎!”欢快的声音冲破空气,传进了齐政耳朵里。 “吁~·”齐政停至她面前,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道:“小不点儿,好久不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分开月余,她长高了许多,虽依旧是一袭长袍,将头发高高束起,神色却比之前少了些稚嫩,多了几分睿智。 付七言只是做了个鬼脸,“质子殿下,好久不见~” 身后的永安识趣的等他们寒暄完,才拱手道:“质子,你出去的这段时间府内一切安好,自从上次七公子虎口逃生后,曹文丰和凉治也还算太平,想必没工夫再来找麻烦。” “哦?”齐政挑挑眉头,“有何事发生?”他了解曹文丰,他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很可能会再找机会对付七言下手,这风平浪静,倒真不像他的手段。 付七言与他并驾齐驱,低声道:“这些日子我们也没闲着,上次曹文丰把那条水道献出去后,便再想拿回,凉治也不是吃素的,明里应和,暗地里向凉王讨要。” 齐政“噗嗤”笑出声,“你让曹文丰赔了夫人又折兵,以后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付七言轻叹口气,耸耸肩,“我以为他定然会再来致我于死地,没想到,近些日子他倒安生,听说,曹豹令他整日加紧操练兵马,并大肆征兵,囤积粮草,看他这形势,是要出征!” “他老子整日将他安置在营中,怕是也没空来对付我这个奴才。”付七言说完,周遭一阵无言,她扭头看向身旁。 只见齐政凝视着前方,眼神有些暗淡下来,他忽然沉声道:“只怕他这次要讨伐的地方不单单是吴国这么简单。” 他想起了那日花太公所言--杀气重,正往大齐方向。 付七言一时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但见他神情沉重,也不忍多问。 “对了,西凉王病重,怕是命不久矣,太子凉豫主政,想必不久便要成为新一任的西凉王。” “病重?”齐政猛地扭头看向他,“凉治呢?” “凉治自然不服,但木已成舟,又有曹豹顶着,他掀不起什么大浪。” 齐政若有所思的点头,队伍又陷入一阵无言之中,之后就这么相继走了一路,直到离质子府越来越近,牌匾出现在眼前。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赵夫人盯紧最前侧的少年,轻轻唤道:“政儿”,这才将深思的齐政唤醒。 “母亲!”齐政迅速翻身下马,上前单膝跪地,扶住赵夫人的手,“孩儿久不在府中,但愿母亲没受到委屈。” 赵夫人忍不住眼泪婆娑,亲切的扶起齐政,摇头道:“你不在的时候,七言,永安忙上忙下,打理着府中的大小事务,我哪里有什么委屈,倒是我儿,这些日子黑了,也瘦了。”说罢,她拂起衣袖,沾沾眼角,将泪水拭去,心疼道:”苦了我儿” 她一时更咽,时老太见状,在旁说道:“公子,你走后,夫人每日礼佛念经,句句都是保你平安,儿行千里母担忧” 齐政深受感动,但他堂堂七尺男儿,纵使柔情也不能失态,想了想,伸手从胸口掏出那个香包,递了上去,“母亲,这是父王托我给您的信物,说是”他略有迟疑,最终咬牙道:“这是他为您祈福” 赵夫人脸颊上还有泪珠,却立马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缓缓的将香包接了过去,她赶紧细细翻看,香包底处有个小小的字,绣着一个精巧的“梁”字,那是齐王的名讳,当年她便是唤他梁哥哥的。 “这是父王托人做的,给您留个念想,以寄托他的思念。”齐政犹豫半天,终于说了出口,在看到赵夫人的面容时,他甚至觉得这么欺骗竟也值得。 赵夫人将香包捧在手心,捂在胸口处,闭上眼睛,似是在感受那幽幽飘来的清香,那是心上人特意送给她的,她在梦里无数次的梦过。 他还记得她还记得 齐政眼神中掠过一丝清冷,又不忍拂了母亲的兴致,赶紧道:“外面风大,我们回府,母亲,孩儿都饿了” 听闻这些,赵夫人才从回忆中抽回,拽起儿子的衣袖,“早就为你准备好了饭菜,都是你爱吃的。”她很快又恢复了一个母亲对一个儿子慈爱。 “啧啧。”付七言看着人群离去的背影,叹息着摇摇头,一边替赵夫人惋惜,一边同情齐政,这趟大齐之行,既要顾忌母亲的情谊,还要顾忌父亲的面子,实属不易。 她歪过头,悄悄问那些随齐政入齐的侍卫们,“这个齐王就送了他一只香包?” 云影卫已经同付七言很是熟络,几个人面面相觑,又纷纷点头。 付七言对齐政的敬意不由的又重了几分,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此时夕阳已落,天空红蓝相间,她仰起头,看着一朵朵飘过的云,紧闭起双眼 ------题外话------ 很抱歉小可爱们,昨天加班到十二点多,忘记了更文~~ 第四十五章 寻根知底 齐政像往日一样,大摇大摆的要踏进太子府,两只手拦在他面前,守门的两个士兵硬生生将他的身体挡在门外。 “放肆!” 齐政怒斥着,眼神冷冷的扫过,本以为会吓着两人,没想到他们竟无视他,直言道:“质子殿下,我等奉将军的命令守卫太子府,不得有任何人踏入太子府半步!”他们一看就久经沙场,眼神中充满了笃定,像是曹豹练出来的兵。 “本质子同太子交好,远途归来,前来探望,有何不妥?” 那两个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厉声道:“质子殿下,我等是奉命行事,质子莫要为难我们,请回!”他们下了逐客令。 齐政越发的火大,付七言忙走上下劝道:“既然太子没空,不如过些日子再来。”她朝他使了个眼色,齐政才怏怏而退。 “凉豫好好的,为何连我也进不去?”齐政仰头盯紧门上的牌匾,嘀咕着。 “我昨日还见他从王宫中回府,想必没有什么要紧事。”付七言宽慰他道:“曹豹这个人向来城府极深,又狠厉,兴许又是他耍的什么把戏!” 但见齐政眉头紧锁,旁若无人的沉思,付七言不便多打扰,只好默默跟在一旁。 “昨日寥师父从宫里出来便去了太子府,也不知有何差事!”她突然冷不丁脱口而出,像是在自语。 齐政忽然扭头看着她,“你说寥师父去过凉豫那里?” 寥师父一向只专心治病救人,向来不会同这些王公贵族有交集,能去太子府上,除了治病,想不起来其他。 “嗯!”付七言点点头,随即脑海中有一个异样的念头闪过,“难道凉豫病了?太子府上的医师也束手无策?” 寥师父的院子里人头涌动,都是些得了病的百姓,因为寥师父手艺高超,又慈悲心肠,很多人慕名而来,如今他的名气赫赫,王宫里的御医都无法与他媲美,西凉王多番相约也没能打动他的心,他放弃了高官俸禄,宁愿偏安一方,只救想救之人。 在齐政和付七言进来的时候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们,那些朴素的衣裳和他们身上的华衣锦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屋内寥师父正在为一个老人诊脉,微微抬眼示意他们噤声。 付七言轻轻的闪到里侧,扭头见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人群,正用她稚嫩的小手将药材一个个装进纸包里,时不时费力的看着眼前的药方。 似是遇到了疑惑,忙转身过来凑到寥师父身边,等他有了间隙,清脆的嗓音便问道:“师父,这个是什么药?” 寥师父瞥了一眼,“决明子。”便又低头忙活起自己的事。 阿飘若有所思的转过身,对视上两道明亮的目光,本来皱紧的眉毛立刻舒展开来,欢快的叫道:“政哥哥!七言姐姐!” “阿飘!好久不见啊!”付七言笑开了,蹲下身子抚着她的头招呼道:“快看你政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齐政顺手将手里的纸包递过去,阿飘兴奋的打开,竟然是一只香味四溢的鸡腿,她舔舔唇角,不过又很快正经道:“哥哥姐姐,你们还当我是小孩子。”说罢她将鸡腿又递给齐政,故作大人模样,“阿飘现在是大人呢,不爱吃这些。” “真的?”付七言笑吟吟的看着她,又看看齐政,佯装要将鸡腿咬下,“你不吃,那姐姐吃喽。” 阿飘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忙又将鸡腿夺回,“哎呀,大人也爱吃鸡腿嘛。”说罢,她抱着鸡腿走到桌子面前,将一块肉分下来,嘴里嘟囔道:“也给师父留一块。” 见到她可爱的模样,付七言的心都被暖化了,她瞧瞧齐政,只见他微微扬起唇角,目光一片柔和。 “寥师父在忙,我们要不要先回府?”付七言探头看看满院的病人,问道。 没想到齐政直接躺在寥师父的藤椅上,舒服的闭上眼,幽幽道:“今日无事,索性在这里闻闻药香味也挺好,呶,你也坐会儿!” 他点头示意付七言旁边的一把椅子,后者摇摇头,直向忙碌的阿飘走去。 “要不要七言姐姐来帮你?”付七言拾起散落的纸张,向阿飘手里的药方看去,上面都是看不懂的符号,还有个别文字。 付七言低头看着小姑娘熟练的将药材分配好,裹在一起,瞬间便明白,这是小姑娘认不清字,特地画出来的药物名字。 阿飘专注的打包好一份药,扬着小脸稚嫩道:“阿飘正在习练,相信很快这里的字都能认得,每日都有很多很多的病人,很可怜,师父辛苦,阿飘想为他分担。”她的西凉语比刚来的时候好了许多,也不似最初那般稚气,倒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 “咳咳!”两声干咳声传来,付七言扭头望去,是略显疲惫的寥师父,他轻笑道:“现在阿飘能认识许多字,有她帮着,我这里也顺手了。” 听到师父的夸赞,阿飘更为得意,一双比常人更为空灵的眸子里洋溢着快乐的光芒。 寥师父饮了些茶水,看向眼藤椅上的齐政,道:“质子殿下,你来找我可是为了宫中的事?” 第四十六章 深巷酒馆 自寥师父院里出来后,齐政神情更为凝重,两个人牵着马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映出长长的影子。 “凉豫病重和曹豹有没有关系?”付七言思索前后,也没想到曹豹能对凉豫下毒的道理。 前日她确实看见了太子专用的马车,还亲耳听到了他唤下人的声音。 “你没见过他的脸?”齐政终于抽出神,不等人回他便自语道:“这么说,你那些日子见的很有可能就是凉治。” “他敢”付七言惊呼出声,刚要脱口而出,耳朵灵敏的察觉到了微弱的马蹄声。 齐政同她相视一眼,同时沉默,看向远处幽幽拉近的人影,在这静谧的落日余晖里,越发迷离。 那人影渐渐清晰,凉治慢悠悠的停在他们面前,微微眯起眼睛,勾唇笑道:“这不是质子殿下吗?可是从大齐回来了,在这里赏玩风景吗?”他狡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离。 齐政故作惊讶,施礼道:“原来是九殿下。”他淡然的回视他,漫不经心道:“还不是我这个不省心的书童,又闯了祸,我带她来寥师父这里疗伤。” 凉治探身向前,盯紧了付七言手上的布,还有那隐隐印出的血迹,忽然诡异笑道:“政兄你对这小奴才好不上心。” 齐政也不反驳,耸耸肩并未作答。 “九殿下深夜到此,还带着人马。”齐政向他身后瞥了一眼十几个人的队伍,好奇道:“难不成这个时辰还要赶往水道?” 凉治微微一愣,点头道:“是啊,那帮蠢货,有一批货物出了些麻烦,还得本王亲自去看看。”说罢,他拱手道:“恕事务在身,不能奉陪,改日再同你把酒言欢。” 齐政点点头,往旁侧避开身子,让一队人马疾驰而过。 等人群走后,付七言冷声哼道:“他的鼻子倒是灵敏的狠,一下子就嗅到你在这?”她突然想起什么,惊道:“不好,他会不会去找寥师父?” 齐政摇摇头,“放心,寥师父德高望重,他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有云影卫的人暗地里护着寥师父,无碍。”他突然兴致极好,“对了,在大齐待了数月,倒是有点想念西凉的酒香,走!带你去个地方!” 他微微昂首,刚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他又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质子殿下。”到了一深处的巷子里,转角就能闻到扑鼻而来的浓郁的酒香,一个酒保看到齐政便兴冲冲的跑过来招呼着。 齐政在他的引领下进了小小酒馆,里面虽不大,却是宾客满堂,店里的伙计来来回回忙碌着,客人们纷纷嘈杂着,难以想象的热闹。 “这里的酒别具一格,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齐政扭头朝付七言微微笑道:“来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有高高在上的王公贵公子,也有嗜酒如命的乞丐。” “质子说的对,咱们这里虽不像翠云楼那般奢华,却也引来了不少贵客。”酒保附和着齐政解释道。 正在这时,有几位正畅饮的客人频频看向门口,当齐政扫视过去的时候,他们互相点了点头。 付七言看其中有两个人眼熟,细想才记起是那日在西凉王宫见到过,一个是王子,一个是相国之子,在这里他们竟也没有了平日飞扬跋扈的气势,每个人脸上都泛起红晕,不停的笑着说着,除却他们身上华贵的衣袍配饰,和普通百姓也无区别。 酒保带着齐政落座在一处角落,“质子殿下,还是给您上些以往的菜品?” 齐政点点头,酒保便又急匆匆的退下,付七言环顾着四周,机敏的眼睛从每个人身上一一掠过。 “咳咳!”齐政干咳两声,低声示意道:“你这个表情,就像是来盯梢的。” “我只是不解,西凉不最是注重贵族阶级吗?这些人怎么也” 齐政骨节分明的手指敲打着桌面,微笑道:“我当初打造这家酒馆的时候就是如此主意,这样他们才可尽情释放。” 付七言眼睛睁大了些,满脸狐疑。 正巧酒保端着菜品和酒壶放在桌上,边小声说道:“质子殿下良苦用心,咱们这里的酒足够香醇,许多贵公子喝多了忘乎所以都是常事。” 说罢,他瞄了眼齐政,比刚才声音更为低沉,“前几日曹将军称太子病重,西凉王准允九王子主政,所有参朝大臣皆不能对外言语,不然有灭门灾祸。” 听闻这些,付七言脑海中频频闪出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果真那几日见到的凉豫的马车里坐的是凉治。 近来的一点一滴渐渐连成了线,先是西凉王对会盟之事含糊其辞,再有将凉谨许配给齐湉的示好,然后曹豹四下征兵屯粮操练兵马,眼下又是凉豫称病重,凉治代为主持朝政,这些拼凑在一起,隐约有些不安的忧虑。 她看向齐政的时候,他并未紧锁眉头,只是享受着食物,不断的点评,“这道油水鸡入口鲜嫩,啧啧,色味俱全,你快尝尝!”他见付七言还愣着久久未动筷,继续道:“我当时可还给它起了个雅致的名字,落霞孤鹜。”他向嘴里塞了一口,不住的点头。 见他这般模样,付七言终于动了动筷箸。 “确实不错。”她敷衍道。 “啧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别总想着打打杀杀,要懂得好好享受。”齐政调侃她一番,又端起酒壶给付七言斟满,“这里的酒可是比翠云楼的更香,你喝上一口,就会飘飘欲仙,快尝尝!” 付七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心翼翼的端起杯子,瞥了一眼齐政,见他正期许的看着自己,笑吟吟的等着她的回应,她只得小啜一口。 这酒确实入口甘甜清爽,不烈却很舒服,只是一点,便唇齿留香。 “嗯,难怪会吸引了这么多有身份的客人。” 见付七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齐政笑意更浓了,自傲道:“这可是本质子亲自监造,当初可是试了许多方子,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醉生梦死。” “呵!果真令人醉生梦死!” 第四十七章 无事生非 酒馆里的嘈杂声此起彼伏,不同阶级的人在这里畅所欲言,有的吹嘘自己过往的辉煌,有的感慨往日的悲欢。 付七言慢慢恢复了平静,对面的齐政只是专心的品尝着菜品,对周围的人不屑一顾。 他是个平日很挑剔的人,质子府的主厨都是他亲自挑回的,平日遇到菜品不对口味也会发些小脾气,今日竟然这么津津有味。 “看来这里的菜品很合你胃口啊。”付七言挑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支吾道。 “这里的厨子也是本质子挑来的,还时不时的来给他指点一二,才有了今日炉火纯青的手艺。”谈起这些,齐政略有自傲。 付七言尴尬的咧咧嘴,“呵,你可真闲” “我是西凉城有名的闲人,平日无所事事,就研究些菜品和美人,不也挺好。”他朝付七言眨眨眼,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浮上嘴角,“嗯,对了,听说最近万花阁来了一位南韩美女,舞艺绝伦,样貌倾城,不妨带你去看看。” 付七言咋咋舌,点头正应,“好啊” 话音刚落,便听得有人高呼道:“哼!凉治!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来争太子之位!” 众人纷纷向那人看去,正是齐政进来时朝他示意的那位王子,此时正拍案而起,一手拎起酒壶,一手摇摇晃晃扶着桌子,而他同桌的伙伴们,竟没有一个出来制止。 齐政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收回在菜品上,付七言知他是不想此时招惹是非,也只顾着品酒,耳朵却灵敏的听着那桌的动静。 那是西凉八王子凉天,向来不太受宠,又恃才傲物,颇有文采便大放厥词,一直认为自己是众王子中最有才气的一个,只因其母身世不够显赫,才使得自己不受重用。 “你们说说!”凉天举着酒壶猛灌了一通,摇晃着身子,愤慨道:“他凉豫不就是靠着曹豹吗?那个凉治不就是靠着受宠的母妃吗?他们凭什么受到重用?啊?”他拍拍桌案,一群人都噤了声。 良久,有个人好意提醒道:“八殿下,你喝醉了。”他伸手要过去扶,又被凉天狠狠甩开。 “去!一边去!”凉天盯着手里的酒壶,忽然仰天大笑,“这真是好酒!好酒!哈哈!本王喜欢!” 他察觉到周遭人投来的目光,一一扫了过去,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 很快,他的目光扫到了角落中的齐政,微微一笑,摇晃着身子走了过去,“嘿!齐政!”他手指着,直奔角落的方向。 齐政仍旧专心的坐着,哪怕凉天离他越来越近,他也未曾抬头。 凉天的酒壶“砰”的一声搁置在他面前,吹出浓浓的酒气,喷在齐政的脸上,他微微皱起眉头。 “齐政,来!咱们喝一杯!“ 齐政推开他递来的酒壶,冷声道:“我不胜酒力,八殿下独饮。” “嗯?”凉天向前探探身子,眯眼盯着他看了良久,面容渐渐愠怒,忽然将酒壶猛地一摔,玉瓷壶“啪”的一声碎裂,酒水洒在地上,湿了一片。 “齐政!连你也小瞧本王?”他怒视着面前端坐的人,等待他的回应。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齐政身上,只见他不疾不徐的站起身,转过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将凉天震慑在原地。 “八殿下!如此场合还是要谨慎些,否则引火自焚,伤的是自己!”他一字一句,字字敲在人心。 这一番言语将凉天骂醒了不少,他愣了愣,转而看向付七言,又扭头巡视周围的人,见所有的目光集中于他一人,心中的怒火更胜了。 “哼!齐政!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本王?!你那大齐不过弹丸之地,我西凉举兵灭之定能大获全胜!你还真以为你能乖乖回到大齐高枕无忧,做你的逍遥王?“他一席话脱口而出,全然没去看齐政渐渐失去血色的脸。 齐政动了动手指,厉声道:“你可知你所说的每句话所要承担的责任?”他的眼神似是要将凉天刺穿,一向卑微的八王子不过是借着酒劲,很快被齐政震慑住,但此时若是收回手未免有失身份。 “哎呀!”付七言打歪了桌上的酒杯,酒水洒落,她惊呼出声。 两人纷纷看去,见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手滑了,见谅。” 经由她这么一闹腾,两人之间的火气小了一些,凉天识趣的要离开,旁侧一桌的人又吵嚷起来,他们说话的口音有些特别。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拍案而起,桌子险些被拍碎,他粗犷的嗓音大声嚷嚷着,浑厚如钟。 又一个人也站起身,看起来凶神恶煞,两人剑拔弩张,各自撸起胳膊,怒视着。 瞥眼望去,其他人竟没一人敢出来劝拦。 “两位客官!两位客官!”酒保急急慌慌的赶过来,笑着脸好言劝道:“两位都是英雄好汉,我这店小,经不住闹腾,两位客官切息怒,有话好好说!”他拽拽高大男人的衣袖,妄图他能率先被说服。 那男人哪里肯听劝,一把将酒保狠狠推了出去,酒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去你的!”男人没有丝毫歉意,又重新指着面前的人,“来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你能撑住几个回合!”他得意的抽出身边的佩剑,更加狂妄,“若是被我活捉,还怕奈何不了你?” 见两人抽出武器,一旁的人纷纷起座离开,正当两人要动手,一把逐月剑横在了两人之间。 付七言踩住凳子,一脚撑在上面,淡淡道:“此处是美食之地,若是要打架,劝你们最好老实些,还能留住性命!” 那大汉对一个黄毛小子自然不放在眼里,伸手又要去推,瞬间被亮晃晃的剑锋架住了脖子。 付七言冷眼看着他,警告他一动不动。 就在低头时,忽然看见他带着一块镶着金边的玉佩,她追问道:“你这玉佩哪里来的?” 大汉以为她觊觎这物件,忙抓紧放手里,仰头道:“这是刚才走得那个人前几日捡来的。” 付七言细细看了看,确认同之前她见过的那块一样,她厉声喝道:“这个人呢?他在哪里?!” 第四十八章 入万花阁 付七言飞奔出去,向着那大汉指的方向,到处巡视,她隐约听到拐角处有一阵细碎的谈话声,便悄声向前。 但见一人背对着她,身形笔挺,风度翩然,一袭白色的袍子干净素雅又不失华贵,头上一顶琉璃发冠,正与人谈笑,像极了那天从刀下将她救出的人。 她悄声走过去,近些的时候,那人突然转过身。 “额”付七言心底一惊,尴尬的张张嘴,不是她竟涌上几分失落,赶忙解释道:“我路过此处,不想迷了路,敢问兄台,正街在何处?” 那人笑意盈盈,指着另一处,开口声音都有些相似,“那里。” 她抱拳道了声谢,迅速转身逃开,脚步匆匆,隐隐感受到身后数道目光。 她转角差点撞上一人,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容,齐政双手抱臂,看样子已等了许久。 “你怎么在这?”付七言面容上还有微微红晕,是刚才认错人的羞愧,又加上跑的急。 “你去哪儿了?”齐政将她细细打量一番,方才她看见那块玉佩时的反应还历历在目,他忍不住问道。 付七言瞥向别处,见那群人早已走远,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咧咧嘴,装作漫不经心道:“啊,他们啊还以为是一位故人,看来认错了。”她撇撇嘴角,“你怎么从酒馆中出来了?凉天怎么样?没难为你?” 齐政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了看,盯紧她的眸子,双唇紧闭。 “怎怎么了?”付七言摸摸自己的脸,以为是脸上有哪处脏了,还特意用袖子擦了一把。 齐政心底疑惑,他方才正见到她追着一个男人出去,便悄悄跟在身后,亲眼看到她上前搭话,又面色绯红。 但显然,她并不想多言,他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才应声,“凉天醉了,他的人将他带走了。” “那我们” 付七言抬脚便要往酒馆的方向,被齐政拦了下来,“我说过要带你去万花阁,时辰到了,走。” 见他今日有些反常,想是因为凉天的事,她想了想,解释道:“我要去拿样东西。” “你说的可是这个?”齐政摊开手,赫然一块精巧的玉佩,巧夺天工,上面镶着华贵的金丝边。 “怎么在你这?”付七言微微一惊,她确实想回去向那些人问清楚,当初她没有当面道声谢,若是能找到这个救他的人,她想多谢他的救命之恩。 “我觉得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就买了下来。”齐政轻描淡写,似乎他没花多少银子,他威逼利诱那些人卖给他的时候可是费尽了口舌。 付七言笑着接过来,轻声道:“谢谢。” 再抬头,人影却已走远,她不知道该不该对齐政隐瞒,但那个人想必身份特殊,当初看到齐政的人马时便急匆匆离开,若是两人有些纠纷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西凉城的夜晚也是灯火通明,每每夕阳西下后,普通百姓们居家安息,王公贵族们便开始纸醉金迷的夜生活。 万花阁中歌舞升平,这是整个西凉城最热闹的地方,也是男人们的天堂。 门前两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招呼来往的客人,浓妆艳抹的面容,时不时冲着男人们抛眉弄眼,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娇声道:“来呀~” 她们早就练就了一双金眼,男人迎面走来,单看衣着便知人是否能消费起万花阁的酒水。 齐政走近的时候,那两个女人慌忙笑嘻嘻的迎上来,挽住齐政,顺势将付七言挤到了后面。 “质子,您怎么才来呀!”一个就差将脸贴到齐政的身上。 “是呀,质子,许久不见,人家好像你呢~”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将胸脯凑上去,蹭着齐政的衣袖。 “哎呀,两位美人儿越发的好看了。”齐政抽出手,揽住两个女人的腰肢,笑道:“多日不见你们,本质子也甚为思念。” 他左拥右抱进了万花阁的门,同女人调笑着,还不忘回头冲付七言使了个眼色,后者鄙夷的瞥了他两眼,冷冷的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付七言皱皱眉头,她最怕这种扰人神志的味道,里面的嘈杂声同白日的酒馆有所不同,这里充斥着男女欢爱的气息,目光所及,男人华衣锦袍,女人穿红戴绿。 时不时传来阵阵嬉笑声让整个万花阁更多了些糜烂的味道。 齐政早已不见了踪影,付七言抱着剑站在暗处,四下环视,走过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女人,扭着肥壮的臀部,迈着小巧的步子,挥舞着手中的帕子,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香气。 “小公子,进来坐坐呀。”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一副英俊模样,立即笑开了眼。 付七言抬抬手里的剑,瞥了她两眼,很明白的告诉她,不愿与她多言。 “呦!原来是个小侍卫呀!”那女人一双毒辣的眼睛似是久经世故,笑道:“想必是找质子!呶!他在那儿!”她用手一指,果然见齐政正坐女人堆里,眉眼都笑成了一条线。 付七言握了握拳头,好在胖女子已走远,否则一定能看出她面容上的愠怒。 难怪说齐政风流,果真没错,如此时刻,他居然还能谈笑风生,在女人堆里推杯助盏,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不过如此,自己想必是跟错了人。 这么想着,付七言的怒气越来越盛,扭头就要离开。 “七公子。”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是个样貌不太好看的姑娘,看衣着像是个丫鬟。 “姑娘,你认得我?” 姑娘踮起脚,凑尽付七言低声道:“质子让我传话给你,让你别气,他还说,曹公子在这里,让你在暗处守着。” 付七言是挑挑眉,“他让你来传话的?” 姑娘点点头,应道:“当年是质子救了我,我是质子殿下的人。”说罢,便低着头走开了,生怕被人发现。 付七言回味她刚才的一番话,回眸再向齐政看去,他依旧谈笑风声,只是抬眼朝她看了两眼,很快又转过头去。 混乱的人群中,她的确又搜寻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曹文丰被围在一群女人身边,更为快活,他喝完女人喂下的一杯又一杯酒,仰头大笑。 “哈哈哈!今日南韩美人云仙儿的初夜千金一掷,本公子势在必得!” 第四十九章 一掷千金 万花阁今日来了个南韩绝色美女,样貌倾城,舞技绝伦,今晚将重金献出自己的初夜,听闻这个消息后,西凉城内外多少贵公子汇聚一堂,想一睹风采。 当然,这等事少不了曹文丰,每逢多事之地必然有他的身影。 付七言斜倚在角落,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视一周,人群有不少她熟悉的面孔,都是同齐政见过,有几人还去过质子府。 此时这群男人们兴奋的等待着,正谈笑间,伴随着一阵悦耳的琴声,纱帐缓缓落下,先是走出一群水红色衣裙的女子,欢快的舞动着,引起男人们不停的唏嘘。 紧接着,一曲终,短暂的静谧之后,又是一阵琴声,这次悠扬婉转,柔情似水,纱帐中隐约透出一个曼妙的身影,挥舞着修长的手臂,隔着纱帐看不清面容,单是这婀娜的身姿,诱人的舞姿便能引起人浮想联翩,心潮澎湃。 与刚才不同,男人们个个睁大了眼睛,紧盯着纱帐后的那抹倩影,再不肯移向别处。 付七言瞥了眼远处,已不见了齐政的身影,四下正搜寻时,又见他从一旁冒了出来,继续笑吟吟的搂住那些风尘女子,吃下她们递过去的酒。 看得出来,他似乎对台上跳舞的美人并未有十分兴趣。 阵阵喝彩声传来,一舞终了,男人们高声欢呼,等待着那块碍眼的纱幔缓缓升起。 台上的美人身着南韩特有的舞女服,身如轻燕,肤若凝脂,她纤细的胳膊和修长的腿露在衣衫外,更为诱人,只是脸上挂着面纱,除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众人看不清她的脸。 “将面纱摘下!”人群中时有人喊了一嗓子,便有更多的人纷纷起哄。 “对!摘下来!让我们都瞧瞧到底是何等绝色!” 应和声此起彼伏,在这杂乱中,那个同付七言说过话的胖女人走上去,微笑着挥舞她的帕子,她是万花阁的福妈妈,在贵公子中也是有些声望的。 人群中的唏嘘声减小了不少,福妈妈站在高处,风情万种道:“各位公子都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如此急切?” 曹文丰坐在最前侧,得天独厚的位置,他率先大声道:“福妈妈,这美人撩人的舞姿令我们心痒难耐,何不摘下面纱让人一睹其风采啊?” “是啊,是啊!”有他出头,众人的叫嚣声此起彼伏。 福妈妈调侃道:“哎呀,曹公子,美人本来就是欣赏的,你如此心急,这不是让人觉得万花阁了无生趣嘛。” “哈哈哈!” 大堂中哄笑声四起,曹文丰咂咂嘴,笑着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塞进嘴里。 福妈妈将美人儿云仙儿推到众人面前,尖细的嗓音高声道:“今日,我们万花阁的头牌云仙儿拍出自己的初夜,众公子们可以争相竞价,出价最高者得!” “好!” 话音刚落,曹文丰便举手高呼,“本公子出一千!” 一千金可是高价,足以使城中百姓人家衣食无忧过上一辈子,而这贵公子居然豪掷一千金买一个妓女的初夜,何等奢靡。 曹文丰得意的扫视一周,没人出来竞价,他正得意之时,有人高呼:“我出一千一!” 那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家族贾氏的公子,颇为浪荡,一向看到美人儿不惜重金,整个万花阁没人不识得他的面孔。 他向曹文丰瞥了一眼,似是在挑衅。 曹文丰静默无声,端起茶水品了几口,一双阴戾的眸子转动着,嘴角扬起诡异的笑。 紧接着,又有人打破了沉寂,“我出一千二!” “一千三!“ “一千四!” 公子们纷纷紧跟着上价,如果说碍于曹文丰的身份他们多少不敢明目张胆的相争,那么面对出价一千一的贾公子,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贾家只是富商,在朝廷中并未有实权,也就贾公子仗着财大气粗敢和曹文丰竞价。 台上的福妈妈早已乐开了眼,她只是静默着看着一个个贵公子将价格抬高,并未打断,只是在涨到一千九的时候,人群中渐渐又安静下来。 “王公子出价一千八!可有人更高?”福妈妈笑着问道。 一阵鸦雀无声。 要知道两千金可是一笔不菲的价钱,这要养活多少的士兵百姓,造的了多少兵器,若是有人出价两千,翌日定然满城皆知。 福妈妈见没人应声,笑道:“好!那云仙儿的初夜就归王” “一千九!”曹文丰自得的看着台上的云仙儿,眯起眼睛,对于这个女人他势在必得。 “曹公子可是要出价一千九买云仙儿的初夜?”福妈妈笑着又问了一遍。 曹文丰目光所及,人们纷纷低下头,他傲娇的站起身子,走到台前,“是!但是我有个条件!”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云仙儿,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本公子所得,那你便要听从我的。” 云仙儿看了一眼福妈妈见她点头,才应声道:“仙儿愿意听从公子。”她一开口,声音酥柔,醉了人心。 “好!”曹文丰负手而立,“那本公子命令你,将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了!” 此言一出,许多人还在惊愕中,许多人已经感慨万千,福妈妈张张嘴,不可思议道:“曹公子,这” “福妈妈,本公子做事一向出其不意,要有趣嘛~自然要来点不一样的。“他微昂起头,邪笑道:“今晚我出高价买了她,那她今晚就要听从本公子的命令!” 云仙儿手搅着裙子上的纱,眼中已有盈盈泪光,这是她初次登台,便遇上这等屈辱事,面纱后的那张脸已变得苍白。 曹文丰才不懂什么怜香惜玉,厉声道:“你不脱,要不要我来帮你?” 正当气氛陷入一阵莫名的压抑中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我出价二千,买下她的初夜!” “哗!”的一下,众人的目光纷纷扫了过去,那人正清冷的看着台上的云仙儿,云仙儿也回望向他,四目相对时,她眸底多了些柔情。 第五十章 暗藏身份 云仙儿的闺房中香气弥漫,福妈妈对她与众不同,特地将她这里布置成南韩风情,以解她思乡之苦。 她步履款款引齐政进入房中,两个丫鬟走上前,将他们服侍着。 “公子,请用茶。”云仙儿斟上茶水,端送过去,微微侧目,避开齐政炯炯有神的眼睛。 “公子为何这般看着我?”云仙儿遮着面纱,掩住了面容上浮起的娇羞,低柔道。 齐政接过茶水,轻轻吹了吹,小啜了一口,搁置下茶盏,冲着一旁的丫鬟道:“去!将我的书童带进来。” “公子,这”云仙儿猛然睁大了眼睛,猜不透齐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丫鬟应声而退,出去寻了半天才寻到早已站累,让人找了把椅子坐在角落里的付七言,她一边吃着面前有人给递过来的水果,一边微微瞥了一眼,“叫我做什么?此时此刻,他们不应该缠绵吗?我去了岂不扰了他们的好事?” 丫鬟也很是老实,只是低头轻声细语道:“公子只叫奴婢来唤你,其他的一概不知。” “嗯。”付七言点点头,又将剥好的一瓣橘子塞进嘴里,鼓着腮支支吾吾道:“你回去复命,我就不扰他们雅兴了,哦还有你再代我嘱咐质子,让他顾好自己,别年纪轻轻整垮了身子。” “去。”她挥挥手,将正为难踌躇的丫鬟打发走了,自己接着吃喝。 曹文丰输了美人,落在了齐政手里,很是气恼,但也没当场发作,在福妈妈的调和下,又将另外一个美人给了他,搂着姑娘去了另一处闺房。 这种良宵时刻,那些贵公子们虽未得到云仙儿,却也纷纷的揽上了其他美人。 每每有人从付七言面前走过,她便忍不住看顾两眼,然后心底啧啧称叹,不得不说,这万花阁的美女质量还是上乘,除了一些庸脂俗粉,还真有几个是人间绝色,连她一介女流也不免欣喜。 正有一对男女站在她面前调情,男人醉醺醺的拥着美人,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游离,女人则娇笑连连,男人肥厚的嘴唇忍不住亲吻着。 付七言在暗处,那些走过的男女只顾着缠绵,没人看得见她,倒是个很好的观景处。 她正欣赏着眼前的美景,突然远处掉下来一个小物件,直砸到她头上,像蚊虫叮咬一般疼了一下,她恼怒的抬眼看过去,正看到始作俑者得意的低视她。 齐政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过去,她装作没看见,继续胡吃海喝,齐政气的咬咬牙,三两步下来,趁人没注意将她拎了起来。 “做什么?”付七言没好气的问道。 “主子下达的命令,你竟敢不听从?” “你们春宵一刻,我一个下人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齐政气急败坏,将她猛地一拽,她力气不如他大,自然踉跄的跟了上去,好在整个万花阁都忙碌着,没人在意到他们。 走到云仙儿的闺房门前时,付七言步子停下,正待犹豫,被齐政一下子带了进去。 “公子,这是如何?”云仙儿端坐在垫子上,将付七言上下打量了几遍,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眸子渐渐冷了下来,对付七言颇有些敌意。 付七言察觉到,拱手道:“打扰了两位的兴致,不然我先出去。”脚还没抬起便被齐政呵斥回来。 他转向云仙儿,声音不高而极具威严,“好了,你把身份亮出来,何必这么拐弯抹角。” 云仙儿怔愣片刻,忽然笑了,抬手摘下面纱,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庞展现在众人面前,说是万花阁的头牌毫不为过。 连笑起来都是勾魂摄魄,“质子殿下果然聪慧,仙儿佩服。”她似是换了一副皮囊,全然不似方才的娇羞。 齐政抬抬眼,示意她继续,云仙儿则向周围扫视一圈,将两个丫鬟撤了出去。 “是周将军派我来此接应殿下。”云仙儿低低说道:“质子在这里恐怕有生命之危。”她神情严肃。 “周川?”齐政毫无怯意,仿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是,是周震将军,他派人带信给我,前来西凉接应殿下你,要尽快回大齐。”看得出,云仙儿踌躇着,半晌才道:“朝堂之事我不懂,但周将军曾说,西凉同大齐一战是早晚的事,我的任务是务必保证质子你的安全,越早回去越好。” 齐政点点头,依旧没有起伏,“我知道了。” “还有件事。”云仙儿皱着秀眉,沉寂了片刻,又道:“我来这万花阁也有几日,曹文丰常常来这里,走得时候会带上大包的物品,福妈妈吩咐过谁也不许透露。” 齐政和付七言相视一眼,心中有了些明白,他拍案而起,“好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着,若是有事传信给那个叫银环的丫鬟,她是我的心腹之人。” “质子”云仙儿忙将他叫住,待齐政转过身,看见她低垂着头,咬着嘴唇。 ''何事?'' 云仙儿瞥了一眼付七言,又看着齐政,柔声道:“今日公子花重金买下仙儿的初夜,不如” “我是不会碰你的!”齐政厉声打断她,义正言辞道:“你做好你的本分工作,该有的酬劳不会少。”说罢,他大袖一挥,急匆匆离去。 付七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浮出一抹笑意,临走时还不忘往嘴里塞下一颗枣 第五十一章 深入险境 暗夜中一抹修长的身影出没在太子府外,他蒙着面,那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灵敏的转动着,勘察外面的动静。 此时的府外是比白日更严了,前门后院都有士兵把手,围墙外侧也有来回巡逻的士兵,戒备森严,固若金汤。 黑衣人轻手轻脚的闪进一处树下,仔细观察着,趁巡逻兵换班的时候,脚底用力,身子轻盈的跃进了高墙之中。 跌入院中时,似是脚踩到一处软物,他赶忙弹开,扭头看到一双骇人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竟是一条凶狠的恶狗。 它晃着尾巴,咧着大嘴蓄势待发,黑衣人见状,赶紧逃开,这更是激怒了恶狗,它狂叫起来,凶狠的要挣开绳索,直扑上前。 这动静惊扰了外面的士兵,很快,脚步声攒动,惊叫声响彻太子府上空。 “快!有刺客!快抓刺客!” 不多久,“砰!”的一声,大门被踢开,一群人涌了进来,纷纷四下搜寻,就差将整个太子府翻个底朝天。 到最后一处太子寝室前时,那些士兵停下步子,面面相觑。 太子身份尊贵,岂能随意搜查,二来曹豹有令,太子身子抱恙需静养,若有人惊动,便是杀头之罪。 但犬吠声不断,府内定是闯入了可疑之人。 “接着搜!”带头的士兵大声命令道,那气势像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闯入者挖出来。 动静惊醒了沉睡中的凉豫,屋内的光慢慢照亮大片庭院,“吱呀”一声门开了,凉豫托着疲惫的身子,病恹恹道:“何人闹腾?” 那些士兵慌忙拱手道:“回太子,卑职在带人抓刺客!惊扰了殿下,还望太子恕罪!” 凉豫面色有些苍白,挥挥手,道:“哪里有什么刺客,不过是只野猫罢了!都下去!” 他话音刚落,贴身侍从走上前来,正声道:“我刚才的确看见一只野猫从那院墙中跳进来,才引起了犬吠声,太子还要歇息,你们深更半夜在此造次,明日曹将军问罪你们担得起吗?” 那群士兵再不敢应声,犹豫片刻,只得无奈道:“既然是只野猫,我等就不在此叨扰殿下了,殿下早些安歇,我等先行退下。” 一群黑压压的影子放低了脚步声,消失在茫茫黑夜中,谁也没看到凉豫朝自己的贴身侍从使了个眼色,便进了屋中,将门沉沉关紧。 屋里的光亮渐渐熄灭,就着淡淡的月色,角落里那个黑衣人闪出身,在摘下蒙面的那一刻,凉豫双目微湿。 “政兄”他脸色比刚才恢复了一些,但瘦削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摇摇欲坠。 齐政怔愣住了,他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病态的人是曾经温顺敦厚的太子,他伸手将他扶住,半晌才叹道:“短短月余,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他嗓音有些低哑,在黑暗中隐隐透出几丝悲凉。 凉豫坐下来,任由眼泪往下低落,良久,他才细细道出原委。 数月前,凉治送了他一些稀罕物,说是北疆特有的药材,能治他多年的头疾,他当时心里很暖,一向心善的他认为自己的亲兄弟虽平日里做事狠辣些,但终归是心系他这个做哥哥的,便欣然接下,每日让府里的下人煎熬。 服用数日后,他觉得头疾确实鲜少再犯,便更为欣慰,找到凉治又想讨要一些。 当时凉治很是为难,说这药材极为珍贵,数年才开花结果采摘,只能尽力而为。 凉豫便散了许多金银给他,央求他再讨些回来,多日后,当凉治带着这些“珍贵”药材来太子府的时候,凉豫已经迫不及待,当天便让下人们煎熬了许多,饮下。 “说来也怪。”凉豫抬起眸子,喃喃道:“当时竟觉得浑身轻松坦然,实在是太美了,那种轻盈的感觉” 就这样,一连数日,凉豫每日必饮下汤药,甚至称病无法参朝,只是在府中休憩,全然没看到自己日渐瘦削的面容,只是后来侍从突然惊呼他瘦了许多,才敢在镜子面前细细端详。 脸色渐渐失去了光泽,他心里又惊又难过,一时不知如何,当时齐政也不在西凉,他一气之下,只好将凉治叫来问话,凉治却是一无所知,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些药草都是从曹文丰那里买来的,价钱高昂。 凉豫虽万般恼怒,但已经离不开这些药草了,必须每日服下一些身子才能轻松,不然就百般难受,生不如死。 “你服用的那些是苦株柁”齐政无奈的应声,在静谧的空间里更为萧瑟。 “是啊”凉豫闭上眼睛,任由眼泪由脸上滑落,此时的他甚至连大声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我后来找到寥师父才知晓,这哪里是药,而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他咬咬牙,恨恨道,恨不能将那个人生生撕碎。 西凉禁物苦株柁来自遥远的北疆,看似药草一般,能治愈许多疾病,能让身体的疼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药草的依赖,当难以控制住自己丢弃它时,已经是病入膏肓,再无药可医。 “如今,我也只能靠寥师父开出的药去减少对这毒物的念想,但我的身子已再无恢复的可能,或许时日无多”他凄惨的眼泪落在地上,那些都是悲痛到绝望,又无可奈何。 西凉王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服用禁物,将会成为天下人的耻笑,而曹文丰是曹豹的儿子,在这大是大非面前,曹豹怎么可能站在外甥这边,他能做的,便是封锁消息,软禁太子。 听完这些,齐政狠狠的拍在桌案上,久久未答话,只是起伏不定的肩头透出他的难过和忍耐。 倒是凉豫平复了一番心情,宽慰他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是我自己太过愚蠢,成了别人的棋子。” “不是你。”齐政摇摇头,“曹文丰私下做起了这桩买卖,想必赚的盆满钵满,他可曾想过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到底会害死多少条鲜活的人命?” “这么说,他在做交易?”凉豫惊恐问道,见齐政点点头,才又开口,“我拼劲最后一丝气力,也要阻止他!” 第五十二章 大战即起 质子府中,偶然几声鸟鸣,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劳碌声,这一切都沉浸在艳阳下,显得宁静而安详,任再敏锐的人也嗅不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齐政神情严肃的坐着,屋子里除了他还有付七言和永安,两人站在他面前,盯着他久不舒展的愁容,相互看了一眼。 “曹文丰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太子。”永安忍不住气愤道:“就算此时西凉王重病在床,王后娘娘呢?怎么也无丝毫动静?”他略显焦躁,没有两位这么耐得住性子。 付七言抬手拍拍他的肩头,“不是曹文丰有意要害他,是凉治处心积虑要做太子,只是曹文丰顺水推舟罢了。” “曹王后为人谨慎胆小,事事顺从曹豹,想必现在连自己儿子中毒都不知道。” “那可是太子,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 话音未落,付七言向他打了个低声的手势,“若是没有曹豹的默许,他们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她瞥了齐政一眼,继续道:“眼下西凉的天要变了,我不是很关心,但我们处境十分危险,这才是首要在意的事。” 她双手抱臂,低低叹道:“凉豫太过软弱,在这场名利角逐中注定是一个牺牲品,不过这也恰恰敲醒了我们,在西凉的舒坦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齐政听进她的话,动动嘴,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案。 三人正一同沉默,这时,有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小声道:“质子,有人送信来。” 齐政猛地站起,接过纸条,急急扯开,神情比刚才更为凝重。 付七言见状,凑过去,将他手里的纸条接过来,任由他踱步到窗前,出神的凝视着外面。 信中寥寥几字,是从万花阁传来,意指曹文丰的货将要到达西凉。 若是想要对付曹文丰,此时是最好的时机,趁他毫无防备之前突袭总好过惊动他之后再引火上身。 “要动手了。”齐政附手而立,背影对着他们,良久才喃喃道:“你说的对,我们的舒坦日子要到头了。” “明日” “我去!”付七言打断他的话,自告奋勇道。 齐政看看她,没有立马答应,只是问道:“曹文丰对你是恨之入骨,若是你出手,他定会倾尽全力置你于死地。” “我知道。”付七言点点头,淡然笑道:“你不是也说,他已经对我恨之入骨,那就无妨再结下一桩梁子。” 她慧眼如炬,像是能看透齐政的心。 夜晚的风很柔,付七言辗转反侧,这还是她失忆以来的第一个难眠夜,心中总隐隐有些东西要呼之欲出,却说不出是为什么。 无奈,她只好一个人踱步到院中,贴身侍奉她的小月也已睡下,她望了望齐政房里的灯,早已熄灭,原来很晚很晚了 她找了处石阶坐下来,身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忽然一笑。 “奶奶。”她甜甜叫了一声,忙上前搀住时老太,接过她手中端着的碗。 “我熬了些你最爱的莲子粥,趁热喝了。”时老太坐在她身侧,疼爱道:“这些日子看你来回奔波,吃了不少苦头,都瘦了。” 付七言满是感动,大吃了一口莲子粥,笑道:“还是奶奶最疼我。” 时老太满目泪光,静静的看着付七言一口一口的吃着,一边抚着她单薄的肩头,“你有心事可以跟奶奶说说,我不懂你们那些,也想听你倾诉。” 付七言将空碗放下,凝视着身旁的老人,暗暗感谢这份亲情,就像上天突然砸下的奖赏,让她空着的心渐渐满了起来,她对曾经的记忆依旧模糊,但现在却无比满足。 “奶奶,你想离开西凉吗?” 让这样一位年迈的老人离开自己生存了一生的故乡到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那该是很多不舍,付七言思虑很久,也就是这一件,让她于心不忍。 但明争暗斗在即,她不得不快速做出决断,原来她的软肋一直都在这里。 不想,时老太却摇摇头,喃喃道:“我虽在这里生长了几十年,但也伤心了几十年,当年,我的丈夫,儿子纷纷战死沙场,我是痛恨战争的,我痛恨朝廷,为何要将我们这些百姓置于水火之中,痛恨又有什么用?最终也只是无能为力” 她忍不住拿起帕子,拭拭眼角,“奶奶已经不牵挂任何地方,最大的愿望只是没有战争,不再有妻离子家破人亡。” 这还初次是时老太如此真挚的将自己的心事向付七言全盘说出,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已经看淡了喧嚣,看破了尘世。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孩子。” 付七言握上时老太苍老的手,暗暗用力,“奶奶,我相信质子殿下是那个能让天下太平的人,我一定会尽心辅佐,将来有一天,我将带着你一起,看到真正的太平盛世。” 月光下,一个弱小,一个佝偻的身影,相依偎在一起,中间有些超越血浓于水的深情。 屋檐上,树荫下,齐政目视着下面的一老一少,谁也不知他深邃的眸中隐藏了什么 第五十三章 半路截货 寅时的街道还沉浸在清冷中,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走动着,忙碌着,鸡鸣声还未响起,百姓依旧做着美好的梦。 万花阁的后门是一条羊肠小道,平日鲜少有人经过这里,周围也长满了杂草,一队马车静悄悄的驶来,看似不想惊动任何人。 领头的车夫凶神恶煞,一看便是个不好惹的人,他挥挥鞭子,示意后面跟着的马车放慢步子。 在临近门前的时候,正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迎面而来。 领头的车夫慌忙跳下来,将马车往里牵,想挪出道路让那些人赶紧过去。 他还刻意低下头,避开人的目光。 而那一队人却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径直停下来,挡住了他们的路。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去路?”那凶恶的车夫见最前面是个冷面少年,愠怒着大声喝道。 少年向前倾了倾身子,厉声道:“我奉太子之命,前来查验你车上的货物,快快打开!” 付七言端坐在马背上,用剑指着车夫的鼻尖,不容置疑。 那车夫脸色极为难看,恨恨道:“呸!你可知道这是谁的车队?我告诉你,这可是曹公子的车队,就算太子亲临也要避让,你一个毛头小子竟敢在这里猖狂!” “哦!”付七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是曹公子的,那更要例行公事!”她招招手,后面的云影卫上前来将马车队团团围住。 “你!”车夫指着付七言骂道:“得罪了曹公子,让你死无全尸!”说罢,就要朝她扑过去,被几个人硬生生拽住,将他钳制。 这些山野村粗哪里是云影卫的对手,还没来得及动手,便纷纷被围困住,动弹不得。 付七言踱步至马车前,嗅了嗅车里,果然有一股幽香飘来,像极了一味药材,她一时记不起名字,她用剑撬开其中一直木箱,最上面铺了一层密密的稻草,往下翻去,才看得到那一株株含苞待放的苦株柁,被摘下根茎,安静的躺在里面。 她向后抬眸,喝道:“都打开!验货!” 听闻曹文丰尝到了苦株坨给他带来的甜头,这次竟带进了更大量的货物,正准备在西凉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想必此时此刻,他正在哪里悠哉着,全然不知他精心策划的买卖成了空。 云影卫正待动手,万花阁的后门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个异常丰满的福妈妈出现在众人眼前,她扭动着腰肢,待看清外面早已围了一群人,顿时惊圆了眼睛。 “这是做什么?” 那个带头的车夫像是见到了救星,忙应道:“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逼着我们验货!” “哦?何人敢拦曹公子的货?”福妈妈故意阴阳怪气,瞥了一眼付七言,轻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质子身边的小侍卫啊。” 付七言朝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福妈妈可算是气急败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敷衍,便叉腰恼道:“你不就是仗着质子撑腰吗?怎么?质子在西凉真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她一连串的说完,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付七言看也不看她,径直吩咐手下们接着拆。 福妈妈见状,愣了愣,将胖手按在付七言刀柄上,歇斯底里道:“你这个奴才,居然敢这样无视我!” “福妈妈。”付七言冷冷道:“我劝你也认清自己的位置,这种禁物在西凉出现,还运送到你的万花阁,难道你以为你能安然无恙吗?” 福妈妈果然被震慑住,慢慢松开手,在丫鬟的搀扶下站稳了脚跟,目光呆滞,喃喃道:“这和我没有干系” 所有马车内的木箱被尽数打开,整整一百箱的苦株柁,这些毒物能害死多少人,未曾可知。 “将这些东西和这些人,通通带走!”付七言发号施令,她望向那些车夫和万花阁里的福妈妈,目光中充斥着愤怒,这些人如何不知苦株柁害人匪浅,却还是暗地里做着肮脏的勾当,寒了天下人的心。 付七言带着长长的队伍通向一条狭窄的小路,那是往王宫的方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若是有人前去给曹文丰报信,那他势必会赶过来,到时候,她再脱身就难如登天。 “快!加快步子!”她挥舞着马鞭,催促着后面的队伍,这种分秒必争的时刻,若是耽误了,便是你死我活的厮杀,眼下她斗不过曹文丰,还是走为上计。 小道上的路崎岖不平,付七言一边时不时回头向后看,一边急匆匆的催着往前赶,终于在太阳刚升起时近了凉王宫城。 在她的车队路过一处角落时,有个人影从暗处闪了出来,遮的严实,只剩下两只眼睛。 付七言还是认出了他。 “太” “嘘!”她刚要出声,凉豫将手隔着蒙面布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费力的爬上她身后的马上,有气无力道:“走。” 第五十四章 兄妹反目 西凉王宫的整个上空盘桓着阴郁的气息,西凉王的病榻前,曹王后跪倒在地,早已哭红了眼睛,她身侧是虚弱的凉豫。 “王后你”西凉王喘息着,奋力要说出口的话依旧需要停顿很久,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在下人的搀扶下才能硬支撑着起身,眼下也只是一息尚存罢了。 内侍魏公公捕捉到他的意思,尖声道:“娘娘,如今曹将军手握重兵,又是您的亲哥哥,何以如此啊?” 曹王后听后更是泣不成声,她软弱了几十年,虽贵为一国之后,天下皆知她是靠着亲哥哥的权利上位,但也只是深宫中一个可怜的女人,一些得宠的妃子时常不将她放在眼里。 但如今,她多日不见凉豫的身影,又不得出宫,今日见到自己的儿子,才知他遭人所害,不由的肝肠寸断。 曹王后正是应了那句,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她久久跪在西凉王的病榻前,终于敢为儿子主持公道,她撕心裂肺道:“臣妾不曾求过大王,今日豫儿成了这副模样,臣妾愿以死相求,求大王查明真相,还豫儿一个公道!”她将头狠狠磕在地上,额上顿时鲜血直流,她依旧不肯起身,继续喃喃道:“臣妾以死相求,求求大王!” 凉豫心疼的凑上去,欲将母亲扶起,“母后,母后!” “豫儿”母子俩紧紧相拥在一起,泪如雨下。 西凉王久久未答话,他神思时而清醒时而错乱,而此时,看着面前的母子二人,一个曾是他的结发妻,一个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他隐隐有些动容。 他动动嘴唇,刚要开口,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传唤声。 “曹将军前来参见大王!” 相拥而泣的母子相互看顾一眼,又惊又怕,曹王后平生第一次,将儿子的手紧紧握住,咬咬嘴唇,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 随着传唤声,曹豹一身庄重的衣袍在踏进门槛时,抬起了衣角,他姿态高昂的走到前面,跪地施礼,“臣曹豹,参见大王,参见王后娘娘。”说罢,他向着曹王后多看顾了几眼,又很快移开。 西凉王急喘着,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曹豹继续跪地道:“臣有罪,今日前来,特请大王和王后娘娘责罚。”他转向曹王后,只能看到她冷冷的侧影,他依旧真诚道:“臣不久刚得知,那个逆子竟私自贩卖禁物苦株柁,不知怎么又辗转到了太子殿下手中,害的殿下身染重病。” “臣特来请罪!”他低下头,静默着。 此时的曹王后早已哭肿了眼睛,她看向曹豹的眼神恨不能生生将他撕碎,她嚎啕道:“请罪?请罪能治得了我豫儿的病吗?请罪能还我一个安然无恙的孩子吗?” 曹豹微微抬眸,对视上曹王后愤怒的眼睛,柔声道:“妹妹你” “我不是你妹妹!”曹王后抑制不住的嘶吼着,“当年你一官半职,将我嫁入王宫时可曾想过我这个妹妹?你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时可曾想过我这个妹妹?豫儿被害,你将他软禁府中,可曾想过我这个妹妹?”她已泣不成声,只是多年的委屈,难过在这一刻统统爆发,“你重权重利,不择手段,连亲妹妹亲外甥都舍弃掉,你到底还有没有心!有没有!!” 曹豹任由她骂着,从那双渐渐暗下来的眸子里看不透他的心思。 “曹豹!我诅咒你下地狱!不得好死!”曹王后将多年的愤怒全然倾倒出,她的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而自始至终,曹豹未曾未自己解释过一句 “大王,那逆子无法无天,臣愿以戴罪,还请大王和娘娘责罚”他懊恼着,后悔着却又参不透真假。 尽管他如此,但西凉的大权尽在他手,西凉王心知肚明,哪怕自己死后,曹豹的位置依然无人撼动。 更何况,他对曹王后早已无情义,对凉豫也是不寄厚望,他以最后的清醒道:“曹文丰触犯国家条例,罚禁府内三年曹豹教子无方静思己过” 不等人回应,他摆摆手,示意所有人下去,自己则缓缓的闭上了眼。 “大王!”曹王后睁圆了眼睛,如此处罚,堂堂一个太子的性命竟只换回曹文丰禁府三年,她跪着上前,扑到在榻上,被魏公公一把拦下。 “来人!快将娘娘带回宫去!快!” “大王!大王!”曹王后双臂被冲过来的两个士兵扯住,硬王后拖,此时的她发丝凌乱,发饰散落了一地。 “母后!”凉豫见状,扑上去要将母亲救下来,奈何他已经失了气力,只得一并被带了出去。 远远的依然能听得清他们的哭喊声。 “将军。”待人被扯远了,魏公公提醒曹豹,“时辰不早了,大王要歇着了。” 曹豹这才醒过神,再一次叩首道:‘臣告退。’ 他掸掸衣角的尘土,同来时一样,昂首阔步的离开。 走到院中时,他朝着曹王后寝宫的方向凝视了一会儿,深深的皱了皱眉头。 一根柱子后,付七言不起眼的身影慢慢闪身,盯紧了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愁苦又浓重了几分。 她没料到西凉王竟怕曹豹到这种程度,自己的儿子被害,曹文丰也只是简单的被禁足,何其荒谬,这深宫大院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她同情凉豫,那个敦厚老实的少年,要怪,便怪自己生在帝王家。 第五十五章 大动干戈 “爹!爹!”曹府中,曹文丰跪在地上声嘶力竭,他的身上被绳子捆绑着,动弹不得。 曹府的下人们站在一旁,纷纷低下头,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求情。 “爹!孩儿知错!爹!孩儿知错了!”曹文丰盯着曹豹手上那根粗重的鞭子,惊红了眼睛,小时候他犯错时,曹豹就常常拿鞭子抽他,那些狰狞疤痕至今仍在。 曹豹全然不顾他的哭求,厉声呵斥道:“你这个逆子!让曹家丢尽了脸面!看我不打死你!”说罢,他愤怒的使劲甩下鞭子,落在曹文丰身上,衣服顿时撕裂开,随着他一阵痛苦的惊呼,一道长长的口子翻开,血肉模糊。 下人们颤抖着身子,紧闭双眼,不敢再去看。 豆大的汗珠从曹文丰脸上流下,他疼的几乎昏厥过去,身子摇摇晃晃,“啪!”的一声,又是一记鞭子。 “整个曹家都要毁在你手上!”曹豹仍不解气,又甩了两鞭出去。 曹文丰皮开肉绽,伤口触目惊心,他已经连呼喊声也发不出,只是微微睁着眼,似是连疼痛也无法察觉,很快,便彻底晕了过去。 曹府的老管家见状,忙跪大声求道:“大人,别打啦!别再打啦!公子已经昏过去啦!” 曹豹这才收手,瞥了一眼地上的亲生儿子,冷声道:“这么禁不住,如何能成大气候!将这个逆子带下去!” 与此同时,万花阁的门前,两队人正焦灼的对峙着,来往的人群察觉此处的硝烟气味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怎么了这是?”有人悄声问一旁细看的人。 “曹将军之子私下买卖苦株柁,交易就是在这万花阁内。”已看出点眉目的人将声音放低到只有两个人听见,眉飞色舞道。 “哼,这些富家公子呦” 付七言带的人眼看就要硬闯进去,福妈妈站在门前,健硕的身子挡住了大半边门,她双手叉腰,尖声道:“你胆看踏进万花阁半步,我便让人将你这个臭跟班的给绑喽!” 此言一出,更是引起了付七言的挑战欲,她被这么多人威胁逼迫,还从来没怕过。 她故意踏出一大步,昂起头挑衅道:“你万花阁若是不怕得罪王后娘娘和太子尽管来绑我便是!废什么话!” 她将腰牌一亮,金灿灿的字下是王后的印章,的确是来自王宫。 虽说她此番所为是受齐政指使,但太子凉豫如今身陷囹圄,她既然挑起了这个事端,也就再没有退路可言。 齐政在西凉的日子时日无多,正好借这个由头将事情闹大才好。 显然福妈妈和一众万花阁的人都被她掏出的腰牌镇住了,左右为难,福妈妈眼看招架不住。 万花阁的妈妈可不是个吃素的,纵横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几十年,今日竟被一个黄毛小子牵制。就在这时,云仙儿翩然走来,依旧是蒙着薄薄的面纱,只将一双勾人的眼眸露在外侧。 “福妈妈,如何这般气恼?”她柔声问道。 福妈妈终于等到一个体己之人,忍不住向云仙儿大倒苦水,还时不时的撇着付七言。 “原来如此。”云仙儿无遮无掩,声音比刚才大了些,“福妈妈,你怎么今日也糊涂了?”说着,她朝着旁边挪挪身子,让出道路,“让他们搜查便是,万花阁一向只做该做的买卖。” “这”福妈妈犹豫着,云仙儿趁机握住她的手,暗暗用力。 未等她开口,付七言率先冲开人群,闯了进去,走到福妈妈身侧时,还不忘拱手道谢。 “搜!”随着她一声令下,带来的人便像一群猎狗般四散开来,敏锐的去寻找蛛丝马迹。 这些都是她从齐政那里调来的云影卫,为了隐藏身份,他们都佯装成太子的护卫队,这些人个个训练有素,看得出齐政平日没少在他们身上下功夫。 “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付七言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整个万花阁陷入混乱之中,尖叫声频频响起,许多女子还在陪同客人,被这么一闹腾,忙不迭迟裹着身子,穿起衣服,全然丧失了男女之间的兴致。 福妈妈恨恨的盯着付七言,怒道:“你坏了我万花阁的生意,这笔账,我早晚要跟你算!” 付七言不理她,眼神机敏的盯着万花阁仔细巡视,这里很大,但处处都是房间,每个房间都住着姑娘,或许是被一些香气掩盖,她始终没闻出苦株柁的气味。 那些搜查的士兵纷纷出来,朝付七言摇摇头,“没有!” 付七言的心里沉了沉,曹文丰被禁在府中必然怀恨在心,她又擅闯了万花阁,要是搜出点什么还好坐实他的罪名,要是搜不出,怕是他会积恨加深不择手段, 半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福妈妈嘲讽的笑道:‘哼!什么都没搜出来?你这个下人也敢如此猖狂!齐政若是不亲自登门谢罪,我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急什么?!”付七言低声道:“你这万花阁本就不清白!” 她话音刚落,有人尖声道:“福妈妈,今儿这万花阁热闹啊!” 门外又涌进一群人,穿着些打手的衣衫,领头的人有些眼熟,福妈妈看清后,忙迎上去,笑吟吟道:“呦,这不是朱大人吗?” 付七言忽然嗤笑出声,那正是她的老冤家朱有才,此时前来,定然不是找乐子,说不定是凉治嗅到了什么动静才将他放了出来。 “呵!这不是质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吗?”朱有才撇到了付七言,阴阳怪气道:“怎么?被质子遗弃了来这万花阁里做买卖?” 付七言冷哼一声,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福妈妈见朱有才来了,正无计可施,正好抱到一棵稻草,“人家是奉王后娘娘和太子的命令前来万花阁查验赃物。” “哦?”朱有才走上前,将付七言围转了一圈,“原来是质子府里的饭不好混,投奔到太子那里去了!” 付七言正欲打断他,楼上传来期待已久的声音,大声道:“七公子!找到些线索!” 第五十六章 搅动风云 那正是福妈妈的寝室,原本无人进出,但因一声喊叫将人都吸引了过去。 福妈妈见状,忙不迭迟的奔上前去,呵斥道:“放肆!你们这些狗奴才也配搜查我的寝室?”她将肥胖的身子挤过去,堵在门口,一副任谁也别想进去的模样。 付七言只是向前近了些,嗅嗅鼻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气味,算不上香气,倒像是药草,还夹杂着女人们常用的劣质香料。 就是她昨日查获的那些苦株柁。 她即刻信心满满,指着福妈妈命令她让开,但她倒好,抖抖身子,像头母狮子一般杵在那儿,付七言无奈之下只好左右唤了一声,“把她给我挪开!” 云影卫一向动作迅敏,两个人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将福妈妈架至一边,她一边踟蹰着,一边尖叫出声,“呸!你个贱胚子!居然敢这么动我!” 云影卫嫌她吵,像拖一条狗一样将她拖至另一个房间,狠狠的关上了门,并将门栓锁起来。 这期间有姑娘听到动静探出头,见一向见钱眼开的福妈妈被锁起,相互探探头表示疑惑不解,唯有云仙儿一个,静默的坐在角落里,眸子一直跟着人群移动,但眉宇间的愁苦却越发的浓重。 “啪!”的一声,付七言一脚将寝宫的内门踹开,顿时,氤氲的浓雾迷失了所有人的眼,浓雾久久不散,香气弥漫在雾中,更为扰人。 付七言将队伍四下分散开来,这间寝室想必是整个万花阁最大的房间,以福妈妈贪财的性格,自然是处处透着奢靡的气息。 她挺了挺鼻子,还是那股悠悠的味道,只是翻遍了角角落落也没有任何像药草的东西。 终于,床榻前的一丝微小的缝隙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步走过去,敲了敲紫木床榻,听声音有些空洞,她猛地一把掀开上面的被褥。 “公子。”云影卫中有个人走过来,见她神色异样,立马洞悉了她的意思,将身后的人招过来,大声道:“快把这块木板抬走!” 一处黑漆漆的洞口暴露在众人面前,里面有架窄旋梯竖着,供人进出,细细再听,从底处传来隐约的动静,窸窸窣窣。 付七言愈加兴奋,她搓搓手,命令道:“下去看看!” 整个云影卫像老虎嗅到了美食一般,踊跃着下去探险,当一群瘦削的人被轰上来时,浓浓的药草味从他们身上散开。 她细细将面前站着的人细细打量一番,这些人身上脏兮兮,低垂着头,他们有着和凉豫共同之处--无精打采,死气沉沉。 “你们在下面做什么?!”当付七言喝问他们时,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目光呆滞,机械性的摇了摇头。 “我问你们在下面究竟做什么?”这些人依旧只是摇头。 想必是药性攻入人心,已经令他们五迷三道,不知所以然。 付七言正要再次逼问,云影卫的人相继爬了上来,拎出许多的苦株柁,将它们置在地上,“公子,发现了这些!” 这时,那些站着的没有任何应声的人见到这些毒药,反而亢奋起来,纷纷扑上去抢抓。 付七言忽然明白了一些,这些人不知是疯还是傻,总归是被万花阁的人利用上,便投入了这黑洞底下,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或许是逼着他们不得不饮下苦株柁,又或者在下面呆久了,被这些有毒又极为诱惑的东西深深吸引控制,最后成了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些人或许都是万花阁里的打杂,或者是路上讨饭的难民,入了虎穴,在黑洞中日复一日的将毒药碾碎,包装,再由上面的人进行买卖交易或许他们的报酬只是那些侵入五脏六腑的毒药而已 听说服下苦株柁的瞬间,犹如登入极乐,欢愉至死,看来有些可怜人注定是金钱角逐中的牺牲品。 “带走!”付七言看着那些原本好好的人成为了一副痴傻的模样,心中莫名一腔怒火,就听到两声“啪啪”手掌声,她回眸一看,险些把朱有才忘在了一边。 “看了一出好戏!真是好戏!”朱有才假惺惺的奉承着。 付七言没应话,只是走至他身旁时,不屑的瞥了一眼,便带着自己的人和那些牺牲品离开,留下万花阁一片狼藉。 太子府中,月色洒落在屋檐上,悄然照亮一抹敏捷的身影,只见他一个翻身,猫一样潜进了戒备森严的大院之中。 自从上次凉豫入宫状告曹文丰之后,曹王后思念儿子心切,又同曹豹彻底决裂,凉豫的日子便更为艰难了。 凉豫正哀愁的躺着,听到有细微的动静后,吃力的坐起身。 “政兄,如何?”没等齐政走近,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齐政忙扶住他,低声坚决道:“已经查出了窝点,七言也带回了那些证人,只待你昭告天下,坐实曹文丰的罪名!” 凉豫激动的接过齐政递来的纸张,展开后上面赫然写着贩卖苦株柁的罪行,结尾处有几个手印,这是最为重要的证明。 “好!好”他连连说了几遍,转向齐政,双目有光,“政兄,我还有一事相求。” 齐政拍拍他的肩头,点头道:“七言已备好了马车,明日我会引开那些士兵,你从后门出去,七言会接应你!” 此刻,两个少年虽不为同一家国,但心中有着同一个信仰,一定要将这害人匪浅的东西昭告天下,令所有人慎之。 凉豫伸手感动,握住齐政的手更咽道:“政兄,多谢你出手相救,若是我”他擦擦泪水,恳求道:“若是我有三长两短,求你一定照顾好我的母后,是孩儿拖累了她。” 凉豫自小便孝顺懂事,这番善良实在不适宜龙争虎斗的王室之中。 齐政心中微微酸涩,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不像话的少年,欲言又止。 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凉豫的一生该是平稳祥和的 第五十七章 污浊之气 齐政悠然的下了马车,朝付七言使了个眼色,而后信步往太子府后门的方向,还未等靠近,便被两个士兵拦住。 “站住!”两个士兵像门神一样,瞪圆了眼睛喝道:“太子府禁止入内,违令者斩!” 齐政轻笑一声,怒道:“睁大了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两个士兵又将他打量了一番,似是记起当初的命令,大声道:“不管你是谁,统统不得入内!” “呵!”齐政气恼,抬脚向一个士兵的腹踢去,动作太快,等反应过来时,那人早已滑坐在地上,他捂着肚子,恨恨的怒视着罪魁祸首。 “质子殿下,你莫要逼我们动手!”另一个士兵见状,抽出手里的剑,箭步上前,挡在齐政面前,凶狠道。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随着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方才还在来回巡逻的士兵匆匆赶来,问道:“何事惊慌?”待看清齐政时,又问:“质子殿下来太子府有何要事?” 齐政淡然的瞥了他们的一眼,面容微微一抬,“原来你们识得本质子。”说罢,他拍拍手准备离去,“本质子在府中甚为烦闷,想找太子谈诗论文,现在心情也舒缓了许多,算了,你们继续。”他挥挥手衣袖,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一众士兵正面面相觑,搞不清这个纨绔的公子到底又卖的什么药,忽然有人高声喊道:“有刺客!快抓刺客!”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刺客在哪儿?!” “刚刚一道黑影进了太子府!” 一时之间,也无人再顾忌齐政,所有人都涌进了太子府中,开始了又一起抓刺客的“表演”,府中顿时乱作一团。 在阵阵嘈杂中,无人坚守的后门静悄悄的飘出一个身影,迈着虚无的步子急匆匆的往外赶。 装成马车夫的付七言见状,赶紧迎上来,待人影爬上马车后,便一甩鞭子,驾着马儿疾驰而去。 进了马车,凉豫才脱下披肩帽,长长舒了口气,他向后仰着,微微闭起眼,轻声道:“齐政,若是有来世,你我能做一对兄弟,没有自相残杀,只有相知相敬,只要不是在权利帝王家。” 齐政沉沉盯着他,眸中的色彩渐渐暗淡下去,他猜得出凉豫的心思,也懂得他的言外之意。 他欲言又止,此刻的马车内一片静谧,唯有颠簸的车厢晃乱了他们的心。 距离王宫越来越近,两人的心思便越是沉重,隐约听到有侍卫拦下他们,在外大喝。 听声音倒像是守城军姚于禁,他浑厚的声音朝马车内问道:“里面何人?可有入宫腰牌?” 驾车的付七言怕被人听出,故意压着嗓子道:“是质子得大王谕旨入宫求见。”她话音刚落,齐政便掀起帘子露出半边脸,毫无表情道:“姚将军,大王的谕旨在此,可要探看?” 姚于禁这才陪着笑,接过齐政手中的纸卷,打开迅速看阅一番,闪身道:“不知大王传令,多有得罪,质子殿下请!” 马队纷纷让开一条路,临行时,付七言瞥见他依然皱眉盯紧了马车内,似是想嗅出一些蛛丝马迹。 王宫中大殿上,西凉王托着病体,近些时日寥师父日日前来,为其诊治,并每日安排女婢煎药服下,西凉王的气色这才算是稍好了些,此时魏公公又不停的帮他顺气,整个局面还算维持的住,只是不得操劳,所以他刚一上朝就宣告今日朝议由曹豹代持。 “承蒙大王厚爱,和诸位同僚不弃,曹某今日代持早朝!”曹豹站在最前侧,拱手谦逊道。 说完,他摊开手中的纸卷,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扫视了一眼众人,高声道:“今日奉大王令!废除凉豫太子之位!改封九王子凉治为太子!” 此言一出,他机警的看着殿下大臣们的反应,有人开始唏嘘不止,有人交头接耳,他故意轻咳两声,使气氛安静下来,才又开口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大王有旨,太子凉豫,品行不端,祸乱人心,且无理国之才!特废除太子之位!九王子凉治,真才实学,深得民心,且有勇有识,为了西凉王国数年江山社稷,特封凉治为太子,即日将行分封大典,钦此!” 凉治站在最前侧,只是微微颔首,一副清高模样,哪怕被封了太子,也有些荣辱不惊的泰然,倒不知是不是佯装如此。 有些平日同曹豹走得近些的大臣,大多静默在原处,只是谨慎的观察朝堂上的变幻莫测,但那些平日里消息不够灵通的大臣此时显得异常惊讶。 废长立幼自古以来都不推崇,多少王朝往往灭亡是在争权夺位上,何况,眼下天下大乱,纷争四起,各国之间互相猜忌,凉治毕竟年幼,或许挑不起这一国的大梁。 “回大王,臣”有一人缓步出列,跪下来刚要说话,便被曹豹一个眼神打断,曹豹是何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有军权在握,且不择手段,心狠手辣,实在不宜相冲。 那人额上冒出虚汗,连手指也不自然的颤抖。 “怎么了?快说!”曹豹皱着眉头,不耐烦道。 那人不敢再抬起头,只是将头磕在地上,喃喃道:“臣以为曹将军所言极是!” ------题外话------ 亲爱的小可爱们,最近工作太忙,更文懈怠了,十分抱歉,假期一定会多更几篇作为补偿哦 第五十八章 飞沙走石 “舅舅好生威风!”大殿之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朝堂上的沉寂,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凉豫一袭白袍,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显然他在强支撑着,言语间仍有些中气不足。 齐政跟在他身后,静默不语,当他抬起眸子的时候,能感受到曹豹向他投来的灼热的目光,他微微扬唇以示意。 凉豫走到最前侧,瞥了一眼正无动于衷的凉治,径直跪在西凉王面前,叩首道:“父王,儿臣有今天这番劫难,是儿臣咎由自取,太过相信他人,然儿臣心有不甘,特请质子协助儿臣找出陷害儿臣的罪魁祸首!”他近日以来似是从未一口气说这么多,胸腔内有一股热火在喷薄而出,他接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儿臣终将那些制作苦株柁药的人抓住,想昭告天下,以还儿臣一个清白!” 王座上的西凉王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微微眯起眼,良久才看向曹豹,“这” 曹豹脸上的刀疤抽搐了一番,转身作揖道:“大王,臣身为豫儿的亲舅舅,自然对他的病情万分忧心,若是能找到那些罪魁祸首,臣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 他言辞诚恳,毫无破绽。 “好!”西凉王有气无力的抬抬手,接着就由曹豹大声宣道:“将那些陷害豫儿的畜生带上来!” 话音刚落,几个强壮魁梧,身着铠甲的士兵将那几个在万花阁发现的人带了上来,他们身形羸弱,被捆绑着手臂,因为几日没有过足苦株柁的瘾,个个萎靡不振,甚至走路都要被士兵们半拎半拖着。 “求求你们,赏给我一口” “求求你,赏给我一口” 这便是毒瘾发作之时。 对于凉豫来说,量还不够多,不足以全然丧失理智,但对于这些长期服用药物的人来说,这种痛苦便是生不如死。 “别嚷嚷!快跪下!”其中一个是士兵狠狠朝一个瘾君子的腿踹上去,他不堪一击的跪落在地,“还不叩见大王和曹将军!”士兵呵斥着,那些人只当神思恍惚,半天才磕头,道:“参见大王参见将军” “都抬起头来!曹豹一声令下,那几个士兵伸出大手,将犯人的脸捏了起来。 “是你们制作的苦株柁药,安排太子服用下的吗?”曹豹厉声喝问着,待凉豫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时,他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们?!快说!” 那些人痛苦难耐,眯着眼睛仰头看着曹豹,连连点头,“是” “不是他们!”凉豫大声道:“不!不是他们!他们只是傀儡罢了,真正的始作俑者” “够了!”久未出声的凉治突然打断他,嘲讽道:“王兄,这些人便是那些制作苦株柁的人,他们就是罪魁祸首,如今被你逮到,难不成你还要为他们开脱不成?!” 他瞪着眼,怒视着凉豫,一字一顿道:“我们王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凉豫还想再争论什么,曹豹的声音悠悠道:“来人!将这些罪人统统拉出去斩首示众!” “是!”士兵得令后,脚步匆匆的将那些人又拖了出去,那些可怜的蝼蚁,便在这场政治较量中成了炮灰。 凉豫突然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报~~”有报信的人冲上大殿,十万火急一般,“报大王!将军!边疆突厥来犯,来势汹汹,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眼下关隘快要守不住了!” “什么?!”曹豹神情凝重,”突厥一向与西凉交好,我才没有在边疆安插大军,如何突然引起了战事?!” “传言突厥王辞世,新王即位!想要立立威风,甚至妄图称霸中原!” “岂有此理!”曹豹歪歪嘴,那道疤显得更为狰狞了,“大王!突厥来犯,需派一位有身份之人,方能镇得住场面。” 说罢,他回看了两眼一旁的齐政,又道:“突厥此次来者不善,西凉所派良将不仅要能文能武,还要身份特殊。” 西凉王轻哼一声,表示赞许,“一切凭曹将军发落。”这位大王看似极乏,也无心顾忌其他。 曹豹拱拱手,面向齐政,慨然道:“质子殿下身份特殊,既是西凉贵族,亦是大齐王室,且文武兼备,若是去边疆平复内乱,日后便可收安民心!” 齐政心底轻笑两声,但面容上并未有丝毫动静,曹豹此棋出招极快,他甚至没反应过来。 曹豹所言不差,他食西凉俸禄,理应奔赴前线。 然而,此时曹豹派他去,怕不仅仅是打仗这么简单,他走后,凉豫将更为艰难。 “怎么?质子不愿意?”曹豹逼问道。 齐政展颜一笑,“多谢曹将军,将如此重担交付于我,齐政定不负大王和将军的厚爱,竭尽全力!” “好!“曹豹终于露出了笑容,点头赞许道:“边疆紧急,望质子早日出发!” 回程之路上,一路沉重,永安驾着马车,车厢内付七言和齐政相对无言。 曹豹以凉豫身子弱为由,安排自己的人将他送入了府中,凉治心安理得的成为了太子,在曹豹的全力扶持下,赢得了满朝大臣的赞同。 曹王后听闻儿子在朝堂的事迹后,到现在仍跪在西凉王寝宫前,求他明察!而此时的西凉王,卧倒在病榻上,又将寥师父招进了宫中,妄图再用药延续他的性命 突然!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中昏暗下来,风沙四起,正在前行中的马车被风阻隔住,步履为艰。 “永安!怎么回事!”付七言掀起帘子,被突如其来的风沙遮住了眼睛,便赶忙将帘子又放下来。 永安正用力的勒住马车,没有任何回应。 倒是车厢里的齐政,稳稳坐着,只是轻瞥了一眼外面的飞沙走石,开口道:“变天了!” “你要如何?”付七言隐隐有些担忧,这次齐政被支派出去,绝非偶然,“曹豹会不会” “他毕竟是他亲侄子,他不至于痛下杀手。”齐政摇摇头,轻笑道:“怕是要对你我下手。” 第五十九章 离别时刻 质子府内,赵夫人紧握齐政的手,双目微湿,儿子要奔赴混乱的战场,哪个做娘的不心疼呢。 她动动嘴唇,欲言又止,齐政看出了母亲的担忧,笑着宽慰她道:“母亲放心,那些区区毛贼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此刻他不像平日里那个纨绔的贵族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儿子在向母亲吹嘘自己的能力。 “怎么会突然”赵夫人话未说完,便更咽起来,忍不住用手帕拭拭眼泪。 齐政自然是知道母亲想问什么,同付七言对视一眼,道:“母亲,我离开后,你们一切听从七言安排,这里怕是不能久留了,你们早早收拾行囊,准备前往大齐。” “啊?”赵夫人惊讶的看着儿子,又扭头看向付七言,有些不知所措,是一切来的太过突然。 付七言朝她点点头,解释道:“夫人,大齐的周将军派人来接我们,西凉和大齐恐有一战,你待在这里怕是很危险。” 赵夫人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眸子里又惊又忧,“那政儿呢你只身前往边疆,可如何是好!” 齐政抬手拍拍她,就如小时候他每每被别人骂弃子时,母亲拍着他安慰他的那般,“母亲放心,孩儿定会在大齐与你们会和。” 这时,永安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低声道:“质子,时候不早了,再不启程,晚上该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赵夫人听了这些,才忍痛放开齐政的手,直盯着儿子拿起简单打点的行囊,大步走出,末了还追出大门外。 齐政最后回顾一眼府内,付七言见他有话要说,便道:“我去送送你。” 两人一人一骑并肩走在路上,穿越繁华的闹市区,就是城外,上次在这里相迎,这次又在这里相送。 “边疆风沙大,你自己多保重。”还是付七言率先打破沉默,抬眼看看他雕塑般的侧颜。 不知不觉间,付七言这副小小的身体慢慢的长高长大,长开了的少女已经初见亭亭玉立的轮廓,齐政扭头看向她,凝视了许久。 “怎么这么看着我?”付七言摸摸自己的脸,以为是沾上了脏东西。 齐政摇摇头,眼底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我走后,要劳烦你照顾府内。” “喂!”付七言伸手拍下他的肩膀,调侃道:“你又不是没走过,担心什么?害怕我照顾不好府里的女眷?” “你若是看到势头不对,立马去大齐,酒馆里的酒保很可靠,可以让他帮你。“齐政顿了顿,接着道:“还有,万花阁” 付七言杨扬唇角打断他,“这可不像你,这般优柔寡断。”她摇摇头,眸子里明亮的光如湖水一般沉静,“你是担心我顾不好他们吗?” “不是” “那便是你太过啰嗦。”她摇摇头,“齐政,你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曹豹还是什么,见招拆招,你只管去边疆,我保他们安然无恙,她们也是我的亲人。” 听了她一席话,齐政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七言,谢谢你。” 付七言微微一怔,一股暖意从心底流过,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初次这样柔情的对她表示谢意,平日里见惯了他对一切似乎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用”她的客套话还未出口,便又被打断。 “府里的事就交由你了,我定会尽快平复这场争乱,与你们会和。”说罢,齐政扬起手里的马鞭,朝胯下的坐骑狠狠一甩,马儿像离弦之箭,嘶嚎一声,迈开马蹄冲了出去。 留下付七言尴尬的在风中凌乱,果然,这个善变的男人。 她正准备调转马头,看见远方扬起阵阵风沙,一群黑压压的朝系西凉城的方向涌来,离得近些,才看清那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各个铠甲加身,武器在手。 带头的那人走在最前侧,看起来有些眼熟,付七言皱皱眉,半晌没想起来在何处见过,最后还是队伍即将经过她身侧时,那人停下脚步,盯了她几眼,喜道:“是你啊。” 付七言诧然不解,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还是一片空白。 “是我,曹营监狱我们见过的。”那人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石小六啊!” “哦!”付七言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你啊,黑了许多,我实在没认得出来。” 石小六羞赧的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整日带着兵操练,日日暴晒。” “不错嘛!”付七言闻言笑着拍拍他的手臂,“看样子不仅从牢狱中出来,还升官儿了嘛。” 石小六嘿嘿一笑,“七公子取笑我了。” 眼见一队人从面前飘过,直奔城中,付七言好奇道:“这些士兵为何敢进城去?” 石小六听到她的疑问,先是四下看看四周,等自己的人走远了些,他才低声道:“你不知道,西凉王仙逝了。” “啊?”付七言惊叫出声,“这什么时候?” “就在两个时辰以前。” 第六十章 箭在弦上 夜晚时刻,一抹黑色身影避开王宫外的巡逻队,趁没人注意,脚底用力,轻轻翻进了高耸的城墙之内,悄无声息。 黑色的蒙面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唯有一双犀利的眸子难掩智慧的锋芒,她轻声落地,谨慎的四下巡视,刚要起身便听得有人的说话声,她便迅速闪身躲到了树的背后。 “魏公公,曹将军秘不发丧到底何意?”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一手打着灯笼,一边低声冲着身旁人低声道,话音刚落,便被狠狠训斥。 “嘘!”年长的魏公公在深宫中辗转几十年,早已谨小慎微,听得如此,惊道:“小心你这条小命!” 年轻的太监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魏公公见周围无人,连连叹息几声,引得小太监的疑惑,“您为何如此忧愁?” “唉,大王仙逝,曹将军封锁消息,九殿下对此并不干涉,只是可怜大王到头来不知魂安何处啊。”说罢,他忍不住双目微湿,抬起衣袖拭了拭泪水。 “走。”魏公公抬脚,又扭头提醒道:“以后这事万不可再提起。”直到小太监点头,他才放心的挪动步子。 等两个人影远去,付七言才从树后走出,皱着眉头望向大殿的方向,万般忧思。 西凉王仙逝是真,曹豹瞒而不宣也是真,怕是他的野心不止步于此,只是没料到他这般明目张胆,满朝大臣竟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拦。 权及如此,还怕国不祸乱? 此时此刻,凉治府中同样闪进一个人影,顶着暗黑色的披肩帽,正要大步入府,遭到了门口侍卫的拦截,他只得狠狠的瞪了回去。 “放肆!”他身后跟着的小奴才厉声道:“敢挡公子的路,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阻拦的侍卫被这气势震慑住,抽回手,向后退了几步。 “不知曹公子大驾,小的有眼无珠。” 书房里的凉治正在沉思着,嘴角时不时扬起一个弧度,他附手而立,盯着窗外的月色不禁喜上眉梢,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才回过头,看清来人后,立马笑着迎上来,“文丰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还在关紧闭的曹文丰,他得知西凉王仙逝的消息后,便偷偷溜了出来,率先寻到了凉治的府上。 他依旧一副奸笑,只是数月的禁闭令他更为阴戾。 “我特地前来向太子你道喜啊。”他毫无客气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继续道:“我就说,凉豫那个傻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对手?” 凉治微微怔愣,而后大笑出声,“该说不是你我的对手才是。”两人相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说的也是,他蠢成那样,我爹当初瞎了眼才扶持他做太子。”谈起此,曹文丰眼底流露出一股杀意,“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挨那些鞭子,还被关了这么久。”他握紧手里的杯盏,暗暗用力。 “那你想怎么办?”凉治转动着眼睛,坐在他身侧,“我这个王兄的确不识抬举,怎么说都是靠你们曹家才坐上的太子之位。” “哼!”曹文丰歪歪嘴,“此仇不报,我心中郁愤难消。” “我倒是有一计。”凉治阴笑着,凑近他,言道。 “哦?”曹文丰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凉治沉寂了片刻,将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慢悠悠道:“不如我们借凉天的手”他欲言又止,回以曹文丰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次凉天在酒馆中的狂言乱语尽数传到了他的耳中,便早在心中埋下了除掉凉天的种子,此时曹文丰提及,正好可以一箭双雕。 曹文丰点头赞道:“好!不愧将来的西凉王,做事狠辣,不计亲情,果真有王者风范。” 听了他的“赞美”,凉治也只是微微一笑,低头将茶一饮而尽,“这事我不便动手,还得仰仗文丰兄。” 曹文丰拍案而起,“这有何难?只要能除掉凉豫,解我心头之恨,动动手指又有何妨。”他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怀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好在没有发现屋顶上的一处瓦片轻轻被拨出一条细小的缝隙,一个黑衣人趴在上面,细细的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耳朵里。 永安回到府中时,付七言已经在府中等候他多时,见他回来,她抑制不住的焦急情绪,“怎么样?” 永安摇摇头,便将偷听来的曹文丰和凉治的对话悉数说给她听。 “他们还真敢动手!”付七言恨的咬牙,手指都被握的有些发白。 “眼下我们自身都难保,质子也不在府中,还是不趟这浑水的好。” 付七言摇头道:“就算我们不卷入其中,曹文丰也不会放过我们,西凉王不在,他们会掀起很大的风浪,我们必须做些反击,不然只能是瓮中之鳖。” 正谈话间,婢女香儿掺着赵夫人匆匆赶来,两人见状,只得先停下了谈话。 “七言。”赵夫人焦急又无奈道:“我们真要回大齐去?不等政儿?” 原来,付七言早便让人收拾起行囊,白日的时候还让赵夫人偷偷遣散了一干下人,只留下趁手的几个丫鬟和奴才。 这倒惊得赵夫人半晌难以平静,硬熬着等到了她回来。 西凉可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土地,突然要一走了之,赵夫人茫然无措,诵经时都难以沉下心来,虽说齐政之前数次提醒过她,但一时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夫人,明日天不亮,就由永安带着你们离开,东西不必带太多,前路迢迢,只能轻装便马。” “那你呢?”永安听闻后,忙问道。 “你们先走,必须要有个人留下来引开他们的目光,我猜他们现在心思还不在质子府,正是你们离开最好的时机。” “七言,那你”赵夫人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留她一人,身份受限,还是有诸多不便。 “夫人放心,待你们快到大齐时,我便能追上。”她笃定道。 第六十一章 不怀好意 之前的太子府,现如今随着凉豫被废太子之位后也就成了一座萧条的王府,他被软禁在府中,每日唯一的消遣也只是去后花园坐坐,连想去王宫见曹王后一面都不被准允。 他整日郁郁寡欢,面容也越发的难看,偌大的府中,所有人都像是与世隔绝一般。 凉豫平静的望着湖面,开始羡慕起水底的游鱼,不禁垂泪感慨,“想我堂堂一王子,竟也不如一叶浮萍,一只小鱼。”说罢,他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般。 在他身后侍奉许久的贴身侍从见状,跟着伤感道:“是啊,殿下一向忠心耿耿,却频频得不到重用,一身冤屈无人做主,苍天待殿下如此凉薄。” 萧瑟之际,主仆二人相互哀叹,一个小女婢是悄声走过来,躬身禀道:“殿下,门外有人求见。” 凉豫眸中掠过一丝喜色,“是谁?齐政吗?”而后他刚要站起的身体又落了回去,眼神又变得黯淡无光,“他已被派去边疆,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来看我?” “是八殿下。” “他?”凉豫冷声哼道:“他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他!让人逐出去!” 小女婢刚要应声,身后就有人越过她,径直道:“王兄为何发这么大火气?” 凉豫转身看到凉天那副看好戏的脸,还要佯装成关心他的样子,瞥了他一眼,嘲讽道:“怎么?你来我这里看笑话也未免太嚣张了些。” “王兄哪里的话!”凉天赶忙凑到他身边,殷勤道:“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呐。”说罢,他还故意拂起衣袖擦擦眼睛,“王兄,今日见你如此憔悴不堪,全然不复当年的模样,身为弟弟我实在痛心,若是要怪罪,就是那个凉治和曹文丰,是他们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凉豫听闻此,也只是抬头轻蔑的一笑,又重新盯紧平静的湖面,任由凉天继续殷勤的在耳边絮叨。 凉天却像是将心中积压的愤懑抒发一般,这些年来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全部借由凉豫尽数喷薄而出,什么凉豫恃宠而骄,仗的不过是会狐媚之术的母妃,曹文丰无勇无谋,要不是曹豹他哪里能在西凉城有一席之地。 “放眼整个西凉城,也只有你我,才撑的起盛誉,想我才华斐然,五步成诗,却得不到父王的另眼相看,而王兄你,王储血脉,身份尊贵,岂是凉豫能比得了的?”他沉沉叹息着,越发觉得命运不公。 他滔滔不绝的一番,也只是引得凉豫抬抬眉头,淡然道:“我从未想过能在波谲云诡中鼓弄风云,只想和母亲一同隐居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他说的是真心话,只是眼下见曹王后一面都是那般可望不可及 “王兄莫扰,今日我正好进了趟王宫,拜见了王后娘娘。” “真的?”凉豫突然来了兴致,猛地抓紧他的胳膊,问道:“王后可还好?” “很好。”凉天避开他的眼神,神色有些慌乱,“只是只是挂念王兄” “是我连累了她”凉豫深深的自责道:“是我这个不孝的儿子令她进退为难。” 凉天赶紧从胸口掏出一小块用锦帕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递了过去,“王后娘娘托我将这个给你带来,说是她每日亲手采摘的晨露制成的花膏,你涂抹在手中,能助你恢复些元气。” 凉豫扬扬唇角,他这病无药可医,哪里还能靠些花膏医治,不过是母亲对儿子的一片苦心罢了。 曹王后一向手巧,常常会在园里种植些花草,以前也会用花瓣做些吃食,凉豫每次入宫时都能吃好多。 他双目微湿,一层层打开那块裹着的帕子,那是王后常用的,底下还绣着字,里面则是一个精巧的木盒,外观上看的确是巧夺天工,十分精美。 在凉豫打开的时候,凉天特地往前凑凑身子,瞪大眼睛细看。 是晶莹剔透的膏状物,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凉豫凑近些嗅了嗅,又在手上涂抹了一些,微微的凉意在掌心里沁开,舒适怡人。 他突然忆起儿时,他经常被蚊虫叮咬,母后便自制一些膏药,很神奇,晚上再也不会被咬的大胞小胞,每晚睡的很香。 “快放下!”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叫声让凉豫手抖,盒子“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他正要恼火,付七言一个箭步冲上来将盒子踢出去老远,还冲身旁的侍从厉声道:“快将这东西扔出去!这是剧毒之物!” 凉豫又惊又诧异,拍案起身,刚要问:“七公子,这…”忽然觉得手部刺痛,像是被无数毒虫叮咬,紧接着全身都血液停滞了一般,他捂住胸口轰然倒地。 “殿下!”付七言飞奔而去,见凉豫手慢慢成了青黑色,脸色也慢慢发黑,心里一惊,大声招人,“快来人!去请廖师傅!”说着,她用力将凉豫推进了湖里,“扑通”一声,她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第六十二章 生死之际 伴着一阵猛烈的咳声,凉豫慢慢睁开昏睡的眼,眼前先是一派模糊,许久才适应这里的光线,清醒过后,看见面前两张熟悉的面孔,他挣扎着便要坐起身,又被付七言重新按了回去。 “你现在体内毒量很多,切不可妄动,否则蔓延的会更快!” “听七公子的。”寥师父抬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只是沉默了许久。 “寥师父,他可有好转?”付七言皱眉问道。 寥师父叹了口气,越发的深沉,“五步毒乃是五步蛇口中提取的毒液,又掺以苦株柁,所以会有花瓣的芬芳之气,闻之则蔓延五脏六腑,涂之可致皮囊溃烂。”他怜悯看着凉豫已包裹严实的手,又道:“幸而七言及时用水洗之,不然,这双手怕是要全废了!” 凉豫抬抬胳膊,恨恨的扭过头,看向一旁角落中的凉天,用极为虚弱的声音问道:“我同你向来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凉天在看见毒性发作时早已吓傻,万分惊诧的亲眼经历了这个过程。 本想悄声离开时,没想到付七言早有准备,让人将他拦了下来,还特地监督起来。 此刻,他手足无措,慌忙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湿了大片,看得出来,他对这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还是涉世太浅了些,所以才会如此恐慌。 “王兄我我不知那是毒药啊是曹文丰!”他眸子里的恨意忽然变得浓烈,“是他告诉我这是王后娘娘给你的!他说只要我将这个送给你!” 付七言一步踏到他面前,厉声喝道:“那他许诺给你什么?或者你能得到什么好处?是太子之位吗?!” “不不!”凉天连连摇头,“太子之位我万万不敢觊觎,他说他说封我为亲王,只是让让王兄乖乖睡上一觉”他越说越委屈,同平日里恃才傲物的模样大相径庭。 在西凉,王储之子分三个等级--太子一般是嫡系长子,一般为王后之子,身份尊贵;亲王则是一些凉王宠爱的妃子所生,或者是凉王极为喜爱的儿子,由凉王亲封;其他的一些则是无名无分的普通王子。 亲王享有特权,在西凉王逝后,已成家的亲王则被新凉王重用,身居高为,又或者分封地,从此养尊处优。 像是凉天这种,母亲身份低微,不起眼,而自己又不得凉王喜欢的,只能默默无闻一生,做不成太子的人,最起码都想有亲王称号,哪怕年迈后也有一席之地。 想必曹文丰也是拿捏准了他的软肋。 “真是个蠢货!”付七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嘲讽道:“你上次在酒馆得罪了凉治,这次又害豫王,你这头蠢猪!曹文丰不过想嫁祸于你,一石两鸟,他不费吹灰之力!” 凉天听后,怔愣着跌坐在地,神情恍惚的盯着付七言,耳边萦绕着刚才的一番话。 “枉你读了些书,竟如此愚蠢!”付七言斜眼扫过他,冷冰冰道:“亲王之称由大王亲封,曹文丰不过是一介武夫,纨绔子弟,有何权利?” 如此一说,凉天更加恼怒,张着嘴,久久未能答话。 两人正对峙间,床榻上的凉豫伸手要拦下,“你们别吵”话音未落,忽觉胸口涌上一股热流,“噗嗤”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 付七言赶紧过去扶住他,同寥师父四目相对,医者只是叹息着摇摇头,“他本就体虚,五步毒又加深了他身体里的毒性,现已无力回天。” 此时的凉豫倒是淡然了许多,他心底的恨意早已没消磨的没了几分,忽然握住了付七言的手,恳求道:“七公子我怕是没多少时辰只是想求你件事” 付七言点点头,此时对凉豫只有同情,若是齐政在此,怕是更为难过。 得到她的回应,凉豫竟天真的咧开嘴笑了,嘴角的殷红色格外的醒目,“七公子求你护住我的母亲一定要保她平安我相信你也相信齐政” 他握着付七言的手暗暗用力,双目炯炯的等待着她的回应。 待她轻叹一声,呢喃道:“好,我一定拼尽全力,保她无恙” 凉豫欣慰的放松下来,“谢谢”他微微闭上眼睛,身体沉沉倒了下去 寥师父毕竟是见过无数的生死离别,他只是眼神黯淡下来,向付七言淡淡看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布帕,小心的展开,里面竟是一颗药丸,他犹豫片刻,最终塞进了凉豫的口中。 “愿这药能让他死后了却痛苦”寥师父低声说着,似是在对别人,也像是在对自己。 凉天早已吓傻了,只是呆愣的跪在角落,亲眼看到凉豫从病重到死去,他甚至不敢相信,只是颤巍巍的站起身子,任谁都能看出他颤抖的身子。 “死了?”他不敢置信的慢踱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战战兢兢。 当他伸手去探向凉豫的鼻息时,许久也没有感觉到呼吸,他又摸向凉豫的手,触电般收回,转而又摸了上去,反复几次,终于感受到温度渐渐变冷。 “啊!!”他忽然抱紧自己的头,抓狂的叫着,猛地转身,胡乱的往外闯,边跑边疯子一样叫嚣着:“是我杀了他!哈哈!是我杀了他!哈哈哈!” 没错,他疯了,一时经受不住这种刺激,彻底疯了。 付七言见他吵的厉害,抬手刚要叫人将凉天绑了,忽然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袖,回头看到寥师父默默的看向她,低声道:“何必同一个疯子再计较,他自有他的命数。” 说罢,他又瞥了眼沉睡了的凉豫,又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第六十三章 各怀鬼胎 一夜之间,凉豫被毒害,西凉王秘不发丧的消息传遍了西凉城的大街小巷,这个国家上空笼罩着诡异的气息,街头巷尾的都纷纷低声议论起王室的惨案。 “西凉要变天了。”人群中,有人低声议论着,言语中无不透露着恐慌。 “唉,又要不太平喽。” “是啊,争权夺位,自相残杀,又有曹家掌权,打起仗来可又苦了我们这些人呐。”有老者低低叹息着,旁边人机警的环顾四周,提醒他说话当心些。 “可不是嘛!我三个儿子都战死沙场,如今要是再打起来,只能我这把老骨头出马了!”又有老人鸣不平,愤愤道。 说罢,还不忘转向身后一直默默无言,带着斗笠的小少年,“哎,小兄弟,你是谁家的兵啊?” 斗笠下一张略有黝黑的面容,睁大眼睛的时候炯炯有神,尴尬的支吾道:“我我还不是”细看,少年的面容粗糙,若是有心人定能看出炉灰抹黑的地方还隐隐透出白皙的底色,不是付七言又是谁? “你这小兄弟命大呦,我那小儿子,前些日子被关进大牢,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老人垂垂叹气,每年沉重的赋税将他们的生活压的喘不过气,反观那些王公贵族,则是朱门酒肉。 国家祸乱,毁的永远是百姓。 “老伯,你儿子犯了何事?为何被关进大牢?” 老者浑浊的眼睛上下将眼前的少年打量一番,似是认为可信,才娓娓道来,“他在军营中得罪了人,你说他一个小小的粮官,怎么会惹出这么大的灾祸?” 付七言皱皱眉,忽然想起当初在牢狱中见到的满口白牙的少年,索性问道:“老伯,你那小儿子是不是姓石?” 老者有些诧异,点点头,付七言接着道:“石小六?” “你识得?”老者又惊又喜,想必眼前的少年打扮的太过朴实,实在摸不透身份。 “我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老者听闻后,黯淡无光的眸子突然明亮起来,激动的握住付七言的手,问道:“那你可知他是活着吗?” 付七言瞥了一眼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点点头,“他安然无恙,相信很快便能与你团聚。”说罢,她轻拍了一下老人的肩膀,便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曹府中,曹豹同往常一样神态自若的饮茶,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提醒着府里的下人,主子今日心情不好,需万分谨慎。 曹文丰刚被取消禁足,但现在局势动荡,他还不能太过招摇,最近行事低调了许多,一些暗黑的勾当也不得不私下悄悄的进行。 此刻的他踌躇着,不知应不应该率先开口,自小他就在父亲的鞭子下成长,也难怪成就了他现在变态的性格,只有在曹豹面前,才能老实片刻。 曹豹静静的听完下人的详细汇报,不动声色,只是淡然的用杯盖撇开茶沫,又吹了吹。 “爹!”曹文丰终于坐立难安,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大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这个凉天也真是个蠢货。” “哦?”曹豹抬抬眉头,瞥了他一眼,沉声问道:“你觉得是凉天?” 曹文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措手不及,睁大眼睛道:“难难道不是?除了他还能有谁?当时当时凉豫给他五步毒膏时我就在旁边,也没有其他人。” 曹豹听闻他的话,冷冷看着他,有一瞬间,空气中的有股杀气。 就这样的静谧一直持续了许久,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纷纷低垂着头,只在一旁伺候着,在曹府做事,没有耳朵没有嘴是最好的。 曹文丰很快闪躲开他的目光,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爹!是孩儿错了!是我给了凉天五步毒膏,让他带给凉豫的,我是担心他威胁到您啊!” 他的一席话岂能让曹豹动心,只是迎来一句,“他个毛头小子,还动不了我分毫!”曹豹狂傲的仰起头,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 “你起来!”曹豹挥挥衣袖,令道。 这次毒害,虽不是曹豹亲自下手,也是他默许,不然曹文丰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权利面前,什么血缘,什么亲情,在他眼里,统统不值一提。 曹文丰慢慢起身,下人走上来,为他掸掉身上的尘土,谁也没看到,他在低头时,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 “你知道这次放出消息的人是谁?”半晌,曹豹突然问道。 “最为可疑的是凉天,这个人觊觎太子之位许久,他妄图将曹家捅出去,日后好篡位!”曹文丰笃定道。 曹豹只是冷笑两声,骂道:“凉天只是个自认为有些墨水的匹夫,不值一提,你莫要忘了,当时毒膏发作时,可还有其他人在场。” 曹文丰沉寂片刻,低声道:“难道是寥师父?” “为人医者,他又与曹家无冤仇,不是。”曹豹背对着他,摇了摇头。 “是她!”曹文丰朝自己的腿上狠狠拍了一记,大声道:“是那个贱人!好啊!齐政不在!她居然有这么大胆子!”提起付七言,他便恨得咬牙,紧了紧手里的拳头,“我一定要亲手宰了她!” “爹!待孩儿将她给你抓来!任凭你处置!”说罢,他迅速转身,忙不迭迟的就要带人去,被迎面而来的凉治叫住了身子。 “文丰兄!急匆匆的这是往哪里去呀!” 第六十四章 桃之夭夭 质子府的大门紧闭,曹文丰走到门前时察觉一丝异样,皱了皱眉头抬手道:“进去!” 没费吹灰之力,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然而偌大的庭院,寂静无声,他上下细细打量一番,除了几只鸟儿因生人闯入后被惊吓,支棱着翅膀叫唤,再无其他动静。 “给我搜!”曹文丰咬咬牙,恨恨道。 质子府里的人像蒸发了一般,从主到仆全无身影,连圈养的家禽都不知去向。 曹文丰将手握的泛白,阴郁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这时,急匆匆跑来一个士兵,高声回禀道:“公子,什么也没搜到!” “蠢货!”曹文丰正愁一肚子火没处撒,倒霉的小士兵狠狠挨了他一脚,“接着搜!掘地三尺也要挖出他们的去向!” 众士兵面面相觑,知道主子一向喜怒无常,纷纷站远了一些,怕再多说一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公子,抓来一个老头儿!”身后有个士兵将一位老人拎到曹文丰面前,“这老头儿在门口鬼鬼祟祟,不知做甚?” 被抓来的老人一看都是官兵,慌忙“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公子饶命!饶命啊!小人见这府门大开,才想进来瞧瞧,别无二心啊!”他浑身颤抖着,不住的磕着头。 曹文丰冷冰冰的瞥了他一眼,厉声问道:“你可知这质子府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这这户人家早在三天前就遣散了下人,只带着贴身的几个随从走了那个那个小公子留了两天,昨晚单人单骑走的。” 曹文丰久未作答,只是紧盯着眼前因恐惧不停哆嗦的老人,良久问道:“你说的可是真?” “小人小人不敢说谎” 空气又一度凝滞了,众人屏气凝神,静等着曹文丰大发雷霆,半晌,只听见来自地狱的一声低吼:“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西凉城门处,一抹瘦削的身影慢悠悠的牵马而行,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面貌,只能近些认清那双眸子里睿智的光。 付七言抬头环视一遭,透过熙攘的人群,城门大开,越走越近,脚底下的步子却慢了下来,倒不是特别留恋西凉的土地,只是她算准了时机,料到自己从昨晚出府至现在,也该惊动了曹府。 城门口正排着长长的队伍,每经过守门侍卫面前时就被询问一番,还在脸上来回探视,然后比对一下手里的画像,确认无误才给放行。 那画像被侍卫拿在手里,离得远些的根本看不清是谁,付七言直觉是自己,若真的如此,那曹家的动作还挺快,自己也不能再多做逗留。 等那些运货的都过去,不多会儿就查到了后面,那个看门的侍卫看见付七言头顶斗笠,嚷嚷着:“你!把脸露出来!” 付七言向上抬抬斗笠,露出整张脸,那侍卫左右看了看,又瞅了瞅手上的画,付七言装作不经意的一瞥,果然上面是张熟悉的容颜。 幸好她要有准备,从廖师父那学了些简单的易容术,不然城门定然出不了。 那士兵终于不耐烦道:“好了!走!走!”说着,便像撵苍蝇一样催促着。 这时,走过来的另一个侍卫低声问那个手拿画像的士兵问道:“怎么开始查起来了?有什么可疑人物吗?” “嘘!”那个刚才排查的侍卫警觉的更小声道:“上面下来的命令,叫查就查,昨日就有个多话被杀头的!” 两人正低语间,付七言动动耳朵,听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她不觉得加快了步伐。 后面有人大声喊道:“曹公子有令!捉拿逃犯付七言!画像在此!” “曹公子有令!紧闭城门!不得放出任何一人!” 付七言一步踏出城门,迅速的跨上马,后面的人还没来得及将她叫住,就见她狠狠扬起马鞭,“啪”的一声抽在马屁股上。 曹文丰带着一队人马风尘仆仆的赶来,勒停在城门前,扫视着一排守城的侍卫,喝问道:“可曾见过一个少年自这里经过?模样就是纸上那个!?” 人群中都识得曹文丰,也听过他手段狠辣的传闻,只有领头的侍卫走上前,战战兢兢道:“回曹公子,小的在这挨个排查,没有可疑之人!” “哼!”曹文丰立在马背上,睥睨着下面的一切,“本公子早让你关城门,你为何不听?” 侍卫听闻,更是不敢抬头,头顶的杀气越来越浓,他只得跪地,求饶道:“公子饶命,这城门只有大王和曹将军的命令才能关得,小的小的只能奉命行事啊!” “奉命行事?”曹文丰勾起唇角,在话音刚落时,听得一阵利剑出鞘的声音,只见他手起剑落,用力一挥,在众人的惊诧中,一颗头颅幡然滚下。 鲜血溅了一地,溅上他华贵的靴子。 在众人的惶恐中,他冷声道:“这个奴才不听本公子命令,放走了朝廷命犯,死不足惜!” “犯人付七言,现已逃离西凉城,不想死的都给我追!” “是!”在一声高昂的叫喊声中,马蹄声复起,往城外的方向四下分散开来。 第六十五章 边疆真情 边疆营内,齐政端坐在营帐之中,对面就是边疆城防主帅--刘肃,当年赫赫有名的兵马大将军。 他曾经是西凉王的左膀右臂,立下赫赫战功,然而,兔死狗烹,向来如此,凉王即位后,怕他权势太盛,随意给他扣了一顶帽子,就令他带些兵马来了边疆驻守,一守便是数年。 传言,也只有他才能同曹豹制衡,然而等凉王意识到的时候,已身患重病,这才有了曹家得势的机会。 若是刘肃在王城,怕是西凉眼下是另一种光景了。 “齐政,这次局势你怎么看?”刘肃瞥了几眼正在细细详看形势图的齐政,问道。 最初这个齐政来此时,刘肃满目嫌弃,还曾冷哼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能懂些什么,不想呆了许久后,齐政吃得了苦,出的了谋,打得了仗,屡次献计击溃了突厥人的奇袭,这倒让他刮目相看起来。 眼下齐政已然成了他的心腹。 齐政闻声抬头,揉揉眼睛,一阵酸涩感袭来,连日同突厥人对峙,有些疲累,再加上这边疆风沙大,身体隐隐有些不适。 “这次北疆人插手,我倒觉得这只是他们耍的阴招。” “哦?怎么说?”刘肃向前侧侧身子,厚重的铠甲的发出阵阵响声,“咱们这边疆地广人稀,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你也看到了,人数不占上风,小小一个突厥现在还是个问题,若是北疆再来插一手,我们不得不请求王城调兵前来。” 齐政皱着眉头站起身,细细又将形势图看了看,低沉道:“不如你同我去山上走走。” 刘肃是个豪爽之人,刚来时齐政每每称他为将军,后来几番并肩战斗,两人愈发相见恨晚,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尽管年纪相差甚大,却十分聊得来。 边疆风沙虽大,也没有王城的繁荣,但风景独秀,齐政每当思索时就会来山上站许久。 两人将马骑到山顶,放开缰绳,任由它们去寻草吃,然后一前一后徒步到最高处,俯瞰山下的茫茫一片。 “你看!”这时,齐政才指着远处的一条路开口道:“北疆若是来此,那便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刘肃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风沙四起,隐隐遮住了远处的光景,“这又如何?” “若是他们来犯,千里迢迢路途跋涉不说,还特地绕开突厥,说明他们并不想引起大的动静,所以我猜想这次来的人马也不会很多。”齐政冷笑一声,接着道:“若是他们要正面与西凉交锋,便不会这般偷偷摸摸,怕是他们听到了一些风声,又得知突厥近来同我们交战,想凑个热闹罢了。” “凑热闹?”刘肃大笑两声,道:“这北疆莫不是闲的,大老远跑到这里就为了凑个热闹?” 齐政微微扬唇,笑道:“你别忘了,城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西凉对吴国虎视眈眈,同大齐之间又正微妙,他们想探探底。”他的衣袍随风而起,沙场上的日子在他眸底增添了一些岁月的磨砺,良久,他又轻叹道:“眼下局势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呵!这帮狗孙子!”刘肃拍拍大腿骂道:“还嫌不够乱!那就来一个杀一个!让他们葬身在这里!” 齐政对视上他,点了点头。 刘肃仰头有大笑起来,末了,抬起粗手拍拍齐政的肩头,道:“你小子,这些年在王城闲耍真是可惜了!凉王不识人才,难怪被曹家夺了权势!” 这空旷的山谷中,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刘肃的声音显得格外的爽朗。 “你是西凉的子民,这么说不怕落一个杀头之罪?”齐政虽已同他熟络,但听他这么明目张胆的非议,还是有些诧异的调侃道。 “杀头?”刘肃大声道:“哼,我刘肃何时惧死?” 他沉沉叹息着,终于将多年的心一吐为快,“凉王疑心重,当年怕我位高权重,危及王位,执意将我流放边疆,现在不也是被曹家骑在了头上。” “我倒不是恨他,这些年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只要能守住这些陪我出生入死的将士,我刘肃将来同他们一起葬在这里!” 齐政有些动容,他亲眼见识了刘肃如何爱戴自己的士兵,这里的将士一条心,他不禁侧目。 若是当年刘肃没有被流放,如今一定是西凉第一将。 “齐政。”刘肃唤他道:“你说,将来你我会不会也兵刃相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倒让齐政不知如何作答,他试着从刘肃的眼神中读出其他的东西。 “你我注定各为其主!”刘肃喃喃道:“齐政,你是大齐的王子,我是西凉的将帅,沙场征战是早晚的事。” 齐政心底有些悸动,刘肃的确是个胸怀宽广的将才,在这弹丸之地,实在埋没了他的实力,他佯装轻松笑道:“那若是我邀你去大齐,你可愿意?” 刘肃果断的摇头道:“我的根已经扎在了西凉。” 齐政为他的忠义暗暗钦佩,却又有一丝忧伤,自己还在漂泊中不知归路。 “齐政,打完这一仗,你回去!” “嗯?”齐政闻声再扭头时,只看到了刘肃远去的背影。 第六十六章 赢得信任 “报~~”营帐外响起了通报声,士兵急匆匆的跑进来,高声道:“将军!突厥又来偷袭,伤了我们不少兄弟!” “混账!”刘肃拍案而起,大怒道:“这些蛮人整天乱我境地,不杀了他们难解心头恨!”他扫了一眼下面的将士,问道:“谁愿领兵将他们剿灭?” 本来略显嘈杂的营帐内瞬时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倒不是怕这些突厥人,只是突厥这些马背上的人打小善骑射,灵活性又强,还常常隐身迷雾缭绕的山中,难以琢磨。 他们但凡能出来面对面征战,绝不是训练有素的将士的对手。 驻扎在边疆的士兵数量有限,只能带着小众兵力迎战,实在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之前的一些交锋中,杀了不少突厥人,也惹怒了他们,这几次的进攻更为疯狂了。 刘肃又扫了一圈,见一个个愁眉苦脸,有些急躁:“怎么?没人敢应?”他重重拍着桌案,恼道:“哼!想我西凉也是刀剑血海中夺的天下,怎么会怕这些小毛贼!没人应的话,我亲自前去!” 说罢,正要冲出营帐,有人掀帘挡住了他的去路。 “将军这是作何?”齐政走进来,见帐内笼罩着阴郁的气息,刘肃正怒目,其他一干人等皆低头沉默。 “想不到我们堂堂西凉居然会被这帮毛贼唬住!实在惭愧!”刘肃瞪圆了眼睛,一席话将在坐的人说的更为羞愧。 齐政心底知晓了七八分,拍拍刘肃的肩背,劝他息怒,好言道:“将军,突厥虽蛮,但其势头正猛,又善刁钻之术,我等切不可莽撞,既然诸位将士都不愿前往,不妨我自告奋勇前去剿灭便是。” “这”刘肃有些迟疑,倒不是他不信齐政的能力,只是身为西凉人,驻扎在边疆数年,讨伐敌人这等事居然还要齐人插手,自己的将士却都成了缩头乌龟。 齐政见他犹豫,劝道:“我知将军心里所想,但你们驻守这里多年,经历了大小数场鏖战,也同突厥数次交手,好不容易逐渐削弱了他们的势力,如今正是一举歼灭的好时机,也正好挫败其他蛮人的锐气。” “我在此时日已久,知晓了一些他们的习性,不如就趁机进军,将他们一网打尽。”说罢,他瞥了眼刘肃,见他神情正慢慢舒展。 不消片刻,刘肃便点头应道:“好,你需要多少兵力?” “五万。” 此言一出,原本沉默的将士纷纷哗然。 “什么?五万?!” “呵!质子殿下!你这口开的未免太大了些!” 五万兵力对西凉来说,只是区区小数,但对当初只带着六万兵力镇守边疆的刘肃来说,相当于他全部的家当。 更何况,齐政是大齐的人,初来边疆时,被诸多质疑,后来因他屡立战功才赢得了刘肃的信任,但也引起了旁人的仇恨,毕竟谁也不想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风头。 “齐政,你要这五万的兵力可有全胜的把握?”刘肃不顾其他人的吵嚷,只是扭头问道。 “将军!不可!”齐政刚要开口,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将抢先道:“虽说前些日子质子殿下显了些本事,那是因为突厥人少,又有将军在侧相护,这次可是主动攻击突厥老窝,万一这五万兵力覆没,如何能抵挡住北疆!” “是啊!”又有一人站出来,言辞凿凿道:“北疆地广,常有外侵,若是没了这兵力,怕是不等大王降罪,我等就成了别人的刀下鬼了!”他向齐政投入不善的眼神,继续道:“恕我直言,质子殿下虽说是大齐的人,至少也该吝惜我们这数万将士的性命。” “质子殿下”又有人要站起来力争,刘肃狠狠的瞪过去将他要出口的话打断。 “如何?不然我给你们五万的兵力去灭了突厥?” 霎时,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人又蔫了下来,刘肃略带歉意的看着齐政,道:“齐政,我们都是习武之人,一向心直口快,我只问你,你有把握用五万兵力击灭突厥吗?” 听了这么多质疑,齐政没有任何不快,眼眸中依然有盈盈亮光,他坚定的回视刘肃,拱手道:“将军!齐政愿立军令状,若是灭不了突厥,以死谢罪!” 时光突然停滞下来,营帐内安静的只听到外面的风沙,刘肃终于慢慢舒展开紧皱的眉头,扶住齐政,道:“好!我信你!” 一股暖流涌入心间,齐政感觉有种异样的情绪荡漾开来,他们素味平生,只是这些时日并肩作战有了些了解,刘肃愿倾以所有的兵力予他,这份信任实属难得。 “那我先告辞,早些下去准备。”齐政怕失了姿态,赶忙回身退下,临行前,重重说了句,“多谢将军!”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营帐之外,营帐内慢慢骚动起来。 “将军,这小子实在不可信呐,这要万一唉!” “他毕竟是大齐的王子,在城为质,想必这次是犯了事才被发配到此处,若是趁此带兵潜逃,那咱们可都得丢了脑袋。”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从逃走,到突厥的奸细,一个个说书一般分析的淋漓尽致,而刘肃只是端坐在前侧,并不答话。 等他们都谈论累了,静下来细细看着他时,刘肃才浑厚低沉道:“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刘肃带军打仗几十年,从不怀疑自己下属!你们也不必多言了!” 他挥挥历经沧桑的大手,将几人都遣了出去。 外面风沙很大,齐政站在角落,望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 第六十七香 棋逢对手 齐政整顿五万军马深入突厥的老窝中,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将潜藏在深山中的突厥人尽数驱逐出来。 一时之间,大山之中烟雾弥漫,突厥中不少人在火海中丧失了性命,活下来的人怒红了眼睛,对齐政如此心狠手辣的卑劣手段痛恨欲绝,个个奋力拼杀,想要冲出重围,但五万的精兵已经将层层叠叠的山围的密不透风,但凡有要硬闯的突厥人,几乎都被射死在了乱箭之下。 此次一役,将数万的突厥人赶尽杀绝,缴获了他们的马匹,弓弩等不计其数,齐政虽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却也留下了千古骂名。 他亲手将一个族群毁灭,多少条鲜活的性命。 凯旋而归的当晚,他站在高山之上,隐约听到山谷中有痛苦的悲鸣,他心中隐隐一些疼痛,原本的横尸遍野早已被烈火烧的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杀戮久久挥散不去,他抬起自己的双手,似是看到了血淋淋的颜色。 有些事情,即便再不想,终归都要去做,这是他杀戮的开始,从来也不是结束。 “齐公子!军马已整顿妥当!是否班师回营?”山下有人大喊着,对着上方那抹黑黢黢的萧瑟的身影。 齐政拭去流下的泪水,将头上的盔摘下,上面已布满了干涸的血迹,他叹息着,顺手将盔丢进了漆黑的山谷中。 “回程!”随着他一声令下,脚步声攒动,地动山摇。 刘肃早早带人守着等候齐政的归来,一望无际的天空刚刚露出点白色,便看到人头慢慢清晰,最前侧的人骑在马上,身着银色的铠甲,周遭散发着王者的霸气。 “将军,这小子心狠手辣,若不除之,恐怕将来会是我们的死对头。”在刘肃讶然的望着远处的齐政时,身侧有人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是啊,将军,这次虽歼灭突厥,却用了放火烧山的手段,留下千古骂名,若是放他回大齐,将来定是西凉最大的敌人。”又有一人添油加醋道:“不如,就将他在这里了结” “住口!”刘肃瞪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我刘肃向来不做偷鸡摸狗之事,此次出战,齐政有功,怎可背后议论他人是非!” 说罢,他仰头长叹,“将来生也好,死也罢,我刘肃只求问心无愧。” 齐政已越来越近,在看清站在前侧的刘肃时,翻身下马,疾步上前,跪地道:“将军,齐政不辱使命,将突厥一举歼灭,只是”他言语之间有些沉痛,“不得已用这种方式…” 刘肃伸手将他扶起,握住齐政肩膀的手暗暗用力,“沙场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将来你我兵刃相见,也会不择手段的置对方于死地,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齐政盯着他微微怔愣住,耳边不住回荡着他的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若干年后,他一直将这句话刻在骨子里,成就了他的一番伟业,却也成为造就了他的暴虐。 当日,刘肃命人备上好酒好菜,犒赏三军,除掉突厥这个心腹大患,整个军营都充盈着欢快的气氛,推杯助盏声此起彼伏。 但齐政的呼声越高,其他一些将领的脸色就越难看。 “齐公子率军将整个突厥连根拔除,整个西凉除去了一个大敌,实在是可喜可贺,我已将此好消息命人快马加鞭传至王城,相信大王的赏赐不久便能降临边疆。”刘肃慷慨陈词,举着酒杯高声道:“今日,是给众将士的庆功酒,也是齐公子的送行酒。” 齐政忽然抬头看向刘肃,四目相对中,刘肃朝他笑着点点头。 是的,他留在这边疆之地够久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正谈笑间,有守卫兵闯进来,跪地禀道:“将军,公子,外面有一人求见,称称是齐公子的故人。” “哦?” 本来热闹非凡的宴席瞬间雅雀无声,齐政放下刚拿起的酒杯,皱眉道:“我的故人?可说是何人?” 那小守卫兵摇摇头,“小的再问他也不答,只带了一个随从,看模样,倒是贵气,看装扮,也不像本地人。” 刘肃也十分诧异,向前凑凑身子,问道:“齐政你在此处可有熟识之人?” 齐政轻轻摇头,“将军,我在此地无亲无故,也正捉摸不透,不如将人带上来,我且看看。”他挥挥手,示意守卫兵下去照办。 宴席刚要闹腾,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再一次生生打断,“刘将军,齐公子,剿灭突厥可谓喜事一件,你们好不惬意。” 无数双眸子齐刷刷的向来人看去,面容坚毅,带着同齐政不一样的王者气息,眸光隐隐透出些蓝色,让人感觉有些异域情调。 他只是盯紧了齐政,仿若其他人都是空气。 “阁下是何人?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位故人?”齐政低垂着眸子,在略高处扫视了他几眼,问道。 “齐公子或许记不得我,我对齐公子印象可是颇深。”来人笑意盈盈,卖着关子。 齐政皱着眉头,思虑半晌也记不起此人是谁,不过在一瞥间看到了他腰间的玉佩,镶着金边。 “你识得七言?” “哈哈!”那人突然笑出了声,并无半分敌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七殿下。” “穆苏格不请自来,还望各位多多包涵!”他抬手向齐政施了一礼,又万分歉意的对刘肃说道。 穆苏格? 穆苏格! 他自报家门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人群中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可是北疆王,没有任何动静只身深入营中到底意欲何为? 刘肃尴尬的看看正在对视的齐政和穆苏格,令道:“来者都是客,既然北疆王亲自到访,我刘肃也不能失了礼数,来人!看坐!” 第六十八章 深夜出逃 穆苏格坐在齐政的正对面,他微笑着举起酒杯,先是向刘肃敬了一杯,以表达对他不请自来的歉意,紧接着,朝齐政举起第二杯酒,笑道:“我常在北疆,不懂西凉和大齐的礼数,若有冲撞还望七殿下见谅,这杯酒我来敬你,你我也算相识一场。” 齐政就算心底嘀咕,明面上也不能显得太过小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北疆王这次仅带一侍卫便只身深入西凉的营中,其气魄实在令齐政佩服。” 眼看两军大战在即,穆苏格却轻松自在,同敌人谈笑风生,要说他全然不将边疆的几万西凉军放在眼里也未免太猖狂了些。 “我也是听闻刘肃将军一向深明大义,又想一睹七殿下的风采,这才敢只身前来,也好表示我的诚意。” 齐政讪笑出声,“我不过是在西凉为质的王子,风采全无,恐怕是让阁下失望了。” “非也非也。”穆苏格摇摇头,他虽生在凶悍的北疆,领导着一片强悍的疆域,但其气质和谈吐却丝毫不粗狂,反而有种文人气息,似是深入了解过中原文化。 “我见过你那个小侍卫,能让她忠心耿耿的人定然不是凡人,今日见到殿下,果真如我所想。”穆苏格似笑非笑,有些令人猜不透的神秘感。 齐政没料到他会提及付七言,突然想起当初七言看到那块玉佩时的惊诧表情,心里隐隐有些不适,言语也冷了下来,“我替七言谢过阁下的救命之恩。”说这句话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宣誓主权。 这个北疆王从一出现便提及付七言,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心思,难道七言同此人在失忆前相识? “你的玉佩倒是别致。”齐政似是无意的说道,自己都觉得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太多尴尬,但还是抑制不住好奇。 穆苏格微微怔愣,低头扯下自己腰间的玉佩,笑道:“七殿下喜欢这物件?可惜这对我意义重大,曾经丢过一枚,我又让人按原样重新做了一个,不然可以拱手送给殿下。” “那倒不必。”齐政摆摆手,吃了些东西掩饰自己的慌乱的眼神,心底却放松了些,幸好不是失而复得,如果没记错的话,穆苏格原来的那枚玉佩在七言手中。 穆苏格盯着齐政,见他没有了其他回应,刘肃似是也觉察出齐政今日有些不同,挥挥手消散了满场的诡异气息,“好了!来者都是客!今日不议过往,只是闲谈!来来!喝酒喝酒!” 月光洒落在北疆的土地上,满地的银色,这里的夜晚冷的出奇,且静谧非常,军营中,一抹黑影踏着细碎的步子,轻盈的闪身进入大帐之中,那是刘肃的营帐。 “你来了。”刘肃还在伏案,听闻动静后,机警的抬起头。 齐政凑过去,见他在研究地势图,整个图上已被他做了很多标记。 尽管刘肃已对整个边疆了如指掌,却还会时不时的探究一番,有这种将领,也难怪西凉的边疆会被守得固若金汤。 “这个给你。”齐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刘肃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慢慢将纸张翻开,是一张新的边疆地势图,清晰的画出了山川湖海,甚至每一条小道。 “你的那些图什么也看不清,凑巧我前些日子捉了个小贼,会习画,便让他给画了一幅。”他咧开嘴角,敲了敲桌案,道:“怎样,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清晰了许多。” 刘肃顾不上回应,对新地势图爱不释手,半晌才搁下礼物,兴致勃勃道:“这可真是好东西。” 他从兴奋中回过神来,示意齐政坐下,倒上一杯边疆特制的热茶递了过去,“这么晚来找我该不会只是来送张地图。” “将军征战沙场什么都逃不开你的眼睛,名不虚传。” “这种奉承话就不必说了,你堂堂七殿下也不怕折了我的寿。”刘肃饮了几口热茶,在这萧瑟的天气里才觉得暖了些,“你是准备何时动身。” 齐政抚抚前额,无声了笑了笑,“今晚。” 刘肃同他四目相对,久经沙场的眸中虽有岁月雕琢的痕迹,却也干净清澈,齐政在看着他的时候,思绪不禁想到,刘肃这种人不在王城终归是好的。 “穆苏格来此,我更加确定他并不是要决心与西凉大战,只是要制造一些乱子,我听闻近来边疆也不太平,想必他来此是巩固他的边界势力,只是用了一招声东击西罢了,眼下不足为惧。” 说罢,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地势图上的一处隐蔽地,接着道:“我已在这里设了防,少数的兵马抵挡住他们的入侵足够,没必要增派太多兵力。” 刘肃静静的听完,连连点头。 “好,你收拾妥当就早些出发。” “好!”这次齐政再没多说。 齐政最后回身看向刘肃,然后扬起缰绳冲进了朦胧的雾中。 刘肃虽一介武夫,却有着超凡的智慧,怎么会不知道他此行何处,只是他愿意放他一马,给他一条生路,这也足以表明刘肃为人忠厚。 今日欠他的这份情谊,齐政在心底暗暗发誓,来日一定要偿还。 第六十九章 路遇窃贼 已经逃出西凉城多日,追击付七言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她不得不每日乔装,连在客栈休憩时也不敢露出真容。 “小二,来些酒菜。”她走进一家酒馆,奔波了半日早已饥肠辘辘,刚坐下来,低沉的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等候的间隙,听得身后两个人悄声议论的声音。 “你看西凉发出的告示,悬赏千金啊!” “这个付七言是什么人,西凉这么大手笔。” “别管她是什么人,咱要是能抓住她,可是能得千金!何等美差!” “嘘!这个人哪有这么容易抓到,我听说,西凉的太子和曹公子都派出了自己的亲卫队,到现在还没见到人影。”那人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我还听说,那个大齐质子也偷偷逃出了西凉,曹豹都派兵追击,还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听到这,付七言身体微微一怔,正巧此时店里的小二走过来,见她有些异样,问道:“客官,你没事。” 店小二话音刚落,付七言察觉到身后两个人停下了议论,朝她看了过来,便赶紧招招手道:“我没事,似是被虫子叮咬到了。” 店小二这才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咱们这里蚊虫很多,尤其是夜里,可要燃些香料才行。” 付七言连连点头应下,随意叫了两道菜,察觉到身后两个人放松了警惕,又低声说起话来。 “那个质子不是在边疆打仗吗?怎么会出逃?”那两个人的声音比之前小了不少,付七言不得不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 “唉,那不过是西凉王流放的一个借口,现在整个质子府都被封了,他是听到了风声才跑的。” “前些日子可是听闻他放火烧山灭突厥,手段狠辣。” “嘘!”另一个人赶紧提醒他,“小心被人听到你小命不保,那王室的公子们哪个不是心狠手辣,咱们还是想着怎么拿到赏金的好,若是能抓到这个付七言,我哪里还用干打猎的营生。” 接下来,两个人断断续续开始说起一些不想干的话,付七言的思绪才从方才的谈话中抽离出来。 那两人说的若是真的,齐政定然是逃回大齐,不定能在路途中汇合,唉,眼下还没追上赵夫人和时老太,她近几日心思沉沉,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是否进了大齐的城门。 还好当初安排永安一路护送,不然那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可难保不被抓回去。 付七言因为太饿,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起身时,偶然蹭到了桌角,一不小心从胸口掉出了一个重物。 正是那块金边玉佩,她伸手拾起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刚才议论的那两个人正紧紧盯着她,当她的眸子同他们对视上时,后者又很快移到了别处。 她将手里的逐月剑紧了紧,瞪了两人一眼,然后萧然的离开。 连日的奔波身子已有了些乏累,这家客栈还可享受热水浴实在是一件美事。 付七言见女婢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还娇羞的问她用不用在身侧侍奉,付七言摇了摇头,赏了她一些银两,便将她差了出去。 自己本就是女扮男装,眼下还是一等一的悬赏犯,要是让人看清她的真实模样,怕是都出不了这家客栈。 待女婢走远些,她又查验了一番门窗,也已严严实实的锁上,这才放心的宽解衣袍,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大木盆中。 耳边又不住的回想起刚才那两人的谈话,想着想着便有些昏昏欲睡,头枕在盆沿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中。 “将军!求求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那黑压压跪着的人群,嚎啕着,呼喊着。 “将军!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样的帝王在统治国家啊!” 有人撕心裂肺的喊着,紧接着“噗嗤”一声,一颗人头落地,一股温热的血溅在了付七言的脸上,她惊恐的扭过头,来不及擦干血腥的红色,只是紧紧盯着面前那抹模糊的影子。 那人在冲他笑,他亲手杀死了那些人,他居然还会笑 付七言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再怎么用力,也只是看得到他洁白的牙齿,和勾起的唇角。 “啊!”付七言猛然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等发现自己还泡在木盆中时,长长的松了口气。 好久没做过这种梦了,“或许最近太累了。”她低声喃喃着。 盆里的水已经慢慢失去了温度,她这才发觉自己在里面躺了许久了,便用力的洗了洗脸,起身拽过一旁的巾布将身上的水擦干。 脚刚踩上冰凉的土地,她灵动的耳边便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轻手轻脚的披上衣袍。 外面的天色已晚,自己又没有点燃油灯,屋子里也是一片寂静,看起来像是无人居住一般,不过付七言的第一直觉是遇上了窃贼。 她不发出任何动静,慢慢的走向床榻,闪身躲到床榻后面,这个视角将窗户扫的一清二楚。 外面先是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口哨声,紧接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尖从窗户外探了进来,轻而易举的别开了那把栓锁。 窗户“吱呀”一声推开,随着月光洒进,付七言清楚的看清了那窃贼的脸,正是白日在低语的两个人,定然是在她掉玉佩的时候盯上的。 付七言心底叹息了两声,果然财不外露是有道理的。 他们蹑手蹑脚的跳进了屋子中,到处巡视一圈,终于在桌案上看到了付七言的包裹,鼓鼓囊囊着躺在那里。 桌案就在床榻旁边,他们走近的时候,定然能看清躲在后侧的人。 付七言眸子一动,轻轻一笑,那把逐月剑离她近在咫尺,想必两个窃贼对这个也是觊觎已久。 “嘘!”前侧的人探头向床榻上看了看,隔着薄薄的纱帐能隐约看清里面鼓鼓的一片,正在他们得意的探出手要抓起包裹时,快到来不及反应的剑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付七言站在他们面前,眸中露出凶光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来偷东西!” 第七十章 身受暗箭 两个窃贼被明晃晃的剑吓住了,惊慌失措的站在原地,“啪”的一声,包裹掉落在地上,东西散落了一地。 “大侠饶命!饶命!”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我们也是一时贪财,求求大侠饶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付七言气势凛然的站在他们面前,怒道:“你们贪念太重,若是不除掉你们以后还会残害其他人!” 这时,其中一个窃贼看到了从包裹里掉落在地的一张纸,正是贴的到处都有的悬赏告示,上面清楚的刻画着悬赏犯的脸。 月光洒在付七言身上,清冷而清晰。 “大哥,她就是就是那个悬赏犯!” 两个人同时向付七言看去,本来涂黑的脸已被洗的干干净净,湿漉漉的头发散在肩头,难掩那股清冷的气息。 “是是个女的?”另一人惊呼出声,见面前的女子身形单薄,两人稍稍平复了一些,也没了方才的惊恐万分。 “女侠饶命!”一人嘴角扬起奸佞的笑容,微微低垂着眸子,凶相毕露,一边奉承着求饶,一边偷偷向掉落在脚边的刀摸去。 付七言的眼神何等的犀利,心底冷笑一声,抬脚踩住了那把刀。 “你做什么?!”她厉声呵斥着,紧盯住那个不怀好意的窃贼,“你们以为西凉凭什么对我悬赏千金?难道还打不过你们两个小毛贼吗?”说罢,她晃了晃手里的逐月剑,“你们若是诚恳,我且放你们一马,若是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手里的刀剑无眼!” 剑锋利无比,两个窃贼相互对视一眼,一个人笑嘻嘻的求道:“女侠饶命,我们自然是诚恳求饶,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话说不及,突然,一把刀挥砍了过来,趁同伴吸引走付七言的目光时,另一个人抽出暗藏的匕首,直向付七言的心口挥去。 还没得来得手,付七言便抬起脚,重重踹向他的腹部,那人吃痛的惊叫一声,又狠狠摔落在地上。 “哼!想死也太快了些!”她杀意尽显,猛然挥剑,随着“噗嗤”一声,那人血溅当场。 另一人还跪在地上,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目瞪口呆,不过眨眼的功夫,同伴便死在了自己面前。 “女女侠”待回过神来,他重重将头磕在地上,惊慌失措道:“饶命啊求求你!饶了我!”他反反复复重复着,不停的磕头,前额都磕出了血痕。 “闭嘴!” 楼下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低声细语,付七言竖起耳朵细细聆听外面的声音,或许是他们的动静惊到了别人,正急匆匆的往这里赶来。 “那上面有悬赏犯!快抓住她!”有人吼了一嗓子,脚步声更为紧急。 付七言意识到形势不妙,急忙收拾好自己的包裹,转身就要跳窗,就在这时,那个窃贼意识到了时机,一把抱住了她的脚踝,大声喊道:“我抓到悬赏犯啦!抓到啦!” 付七言险些被绊倒,回头怒视着始作俑者,恨恨的想要踢开,奈何被抓的太紧,难以逃脱,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提起手里的剑,直刺向那人的喉咙。 “啪!”的一声,门猛然被踢开的刹那,她迅速跳入了茫茫的黑夜中。 “她在那儿!快放箭!快!” 幸得一匹马正在吃草,付七言忙不迭迟的跳上去,身后的冷箭如潮水般涌来,她躲闪的空档,只觉背部一紧,一只箭穿透衣袍,没入她的肩头 也不知奔波了多久,只往一处,也不知是何处方向,身子越来越乏,头也昏昏沉沉,隐约看到一处炊烟冉冉升起,付七言咬紧牙冲了过去,待看清那处门头时,再也撑不住沉重的身体,缓缓昏倒在马背上。 不多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和尚走出来,惊诧的看到一匹马正停在门前,低垂着头,再近些,一长发飘飘的女子趴在马背上,没了声响,吓得小和尚忙丢掉手里的扫帚,转身惊呼道:“师父!快来!快来!” 原来,这是处寺庙,庙中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寺庙的名字为圆心寺,老和尚法号圆寂大师。 “将她背进来。”圆寂大师正在诵经,被小和尚突然打断,也不恼怒,只是淡然的吩咐道。 小和尚略有诧异,这还没跟师父说明情况,他便了解了全部,若不是知道圆寂大师有经天纬地之本领,还真难以解释。 待小和尚将付七言带进来时,圆寂大师早已收拾好了床榻,还有一些疗伤的用具。 那些木板搭起来的床榻简陋且干净,“来!”圆寂大师招招手,托住付七言的另一侧,将她放置在硬邦邦的床榻上,因她后背受伤,且只能趴着。 大师皱着眉头查看了一番她的伤口,啧啧称奇,那伤口一看便是用力将箭拔出,还有些落在伤口里的碎屑,若是时间再久些,怕是性命难保。 这样一个女子,带着如此重伤还能驰骋,何等强大的毅力。 圆寂看着又心疼又钦佩,在为付七言处理伤口时,刀口划过她的伤处,昏睡中的人似是察觉到疼痛,忍不住呻吟出声,汗水浸染了她的衣衫,但仿若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她,即便痛到极致也要忍受。 她还是没变 一阵疼痛过后,恢复了平静,她又安静下来,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之中。 杀戮,背叛,家破人亡,乱世纷争 她一直奔波在路上,但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圆寂大师轻轻将伤口为她包扎好,冲一旁的小和尚微微点头,低声道:“去熬些汤药给这位施主,待她醒来服下。” 小和尚领命而去,圆寂轻叹一声,盯着沉睡中的付七言低声道:“是劫是难,皆为你命数,退则万劫不复,进且普度众生。” 第七十一章 离奇事件 药香气扑鼻而来,付七言幽幽醒来,扯着后背有些疼,这才记起中箭之事,她只得慢慢的爬起,盯着睡着的床榻看了许久。 自然是不比质子府的那卧榻舒服,她浑身有些酸痛,这副本就不壮实的身体,自失忆以来,频频受伤。 她还在愣神中,一个细腻的柔声响起,还略带些孩子气:“施主,用药。”她猛然一惊,扭头看去,竟是个白净的素袍小和尚,年纪不大,十分有灵气。 他将汤药端至付七言面前,笑道:“施主莫怕,我是这寺庙里的小和尚,昨晚师父为你的伤口敷了药,你快将这些饮下,才好快些痊愈。”他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仿若有星星,脸颊还有两处浅浅的酒窝,让付七言感觉似曾相识。 她接过那碗黑黢黢的药汤,扑鼻而来的苦味使她鼻尖猝然一紧。 “放心,没有下毒。”她正犹豫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门外飘然而至。 “圆寂大师!”付七言惊呼出声,片刻,便又沉寂下来,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脱口而出,识得眼前这个大师,总归冥冥之中,深藏在记忆深处。 圆寂和善的笑容挂在嘴角,慈爱的目光扫向她,点头道:“先把药喝了。” 付七言这才屏住呼吸,将那碗温热的苦味一饮而尽。 “七言,你可还记得我?”圆寂大师坐下来,直视面前的病人,问道。 “师父,我”有那么一瞬,她的头又像炸裂一般疼痛起来,每当要想起从前的记忆时,总是这般痛苦,就像老天强迫她去忘记的一段过去。 “七言,看来你还不该忆起全部的过去,这是你的劫数,该经历的都要经历。” 付七言诧然不解,在圆寂大师慈爱的抚摸她的头时,疼痛感慢慢消逝,此时的她只像一个听话的孩子,懵懂的眨着眼睛。 “师父,我见民生疾苦,战火纷争,王室勾心斗角,手足相残,百姓食不果腹,难民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我却只觉自己力量单薄”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因每日舞刀弄剑略显粗糙的手,轻轻叹息着。 这一路逃亡,她见到了数不清的难民,他们有的携家带口,有的形单影只,沿路乞讨,饥一顿饱一顿,不知未来何处。 西凉,大齐,北疆,吴国没有一个国家不蹂躏百姓,沉重的赋税,连年不断的战争,遭殃的却是蝼蚁一般的人。 “七言,你想要如何?” “我?”付七言是抬眸不解的看向圆寂大师,沉默了一阵才道:“我想要天下一统,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圆寂大师忽然微微一笑,像一个父亲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师父,你为何笑?七言说的不对吗?” “非也。”圆寂大师捻着手里的佛珠,依旧平静无波澜,“天下苍苍,世间茫茫,七言,天下一统终将会实现,你会见证一统的整个过程。” “真的吗?终将会一统”付七言茫然的看着地面上微弱的亮光,低声喃喃,竟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沉沉睡了过去。 “七言,七言!你怎么了?” 沉睡中的人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张模糊的脸映在眼前,然后慢慢变得清晰。 “赵夫人?!”她猛然清醒,坐起身子,扭头又看到了时老太,还有一旁站着的永安,惊到:“奶奶!永安!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她深深回忆着,尤记得同圆寂大师攀谈,然后自己太过乏累,后来就再不记得,她触摸到手边的硬物,竟是自己随身携带的玉坠,上面印刻着“付柒言”三个字,怎么会在手边? 时老太关心的扶住她,问道:“怎么受伤了?” 付七言扬唇笑了笑,宽慰她道:“小伤,不碍事的,奶奶!”她一路都在寻他们,此时在这里偶然相遇,果真是上天都在帮他。 久不言语的永安这才打破疑问,“七公子,我们是被一个小和尚带到这里的,后来他就不见了,你可识得?” 付七言点点头,从榻上落地,急匆匆的就要去找寻人,但小小的寺庙中,一共也就这一间落脚处,另一间狭小的屋子里早已堆积满了灰尘,全然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七言,怎么了?”赵夫人见她愁眉不展的回来,关切的问道。 付七言舒展开眉头,摇摇头,“没事,那个小和尚,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她扭头看向永安,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我现在是悬赏千金的犯人,凉治也在派兵追击你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动身前往大齐,越快越好。” 永安点点头,便走出去,吩咐手下们收拾好马匹。 只有两位女人隐隐有些担心,“七言,你的伤” “不过是皮外伤,昨夜敷了药,已无大碍,你们看,我活动自如。”她边说,边拿起是自己的剑,耍了两下子,笑道:“这点小伤,难不住我。” 赵夫人和时老太见她这般才放下心来,待他们出去后,付七言嘴角的那抹笑容僵持下来,她抬手抚了抚肩膀,轻轻拭去额上的冷汗。 这小小的庙里聚集了他们的人马,相信过路的人不久便传的人尽皆知,她又负伤,若真有人追杀过来,难保两位的安全,必须尽早离开。 她抬起头,正看到那尊大佛端坐在自己的头顶,露出慈爱的笑容,她虔诚的跪下来,叩了三个响头。 第七十二章 路染风寒 一行人翻山越岭,道路多曲折泥泞,这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妇人来说,实属一大挫折。 “七言!七言!” 付七言正骑马走在最前侧,细细观摩前方的地形,昨夜的一场雨过后,道路更为难走,加上长久的颠簸,人困马乏,又累又饿。 她听到身后的喊声,忙驭马掉头,担忧道:“奶奶,怎么了?” 时老太探出头,因这些日子的艰苦路途,她模样更为瘦削,又满目忧愁:“七言,夫人病了!染了风寒!” 付七言心底一惊,忙勒停了队伍,钻进马车中,赵夫人果然躺卧在铺着毯子的车厢里,面容苍白。 她将手探过去,触到滚烫的手臂。 “七言,我没事快走怕后面有追兵”赵夫人见她急切的模样,气力不足道的劝道:“我歇歇就好了…” 付七言接过永安从帘外递过来的水,将赵夫人的头微微抱起,“夫人,你这风寒越发严重,万万耽误不得,你且饮些水,我去寻个医师来!” 正要走,永安探进头,叹息道:“七公子,这荒山野岭无人烟,哪里可有医师?” 付七言刚探过地形,自然知道此处荒芜,这方圆数十里别说人家,连只飞鸟也没有,若是寻医师,需四十里开外,她一人单枪匹马倒还快些。 只是将这队伍放在这处无任何遮挡的荒地,若是遇到追兵或土匪,怕是逃脱不及。 “七言,还是先走”赵夫人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握着她的手道:“我还能撑住。” 付七言郑重的点点头,将马车夫换下,自己坐上了驾马的位子上,大声道:“今晚兄弟们疲累些,快马加鞭赶到最近的村庄,夫人的病耽搁不得!” 整个云影卫都被她昂扬的气势震慑,原本疲倦的脸各个舒展开,高声应道:“是!” 付七言扬起马鞭,驾着马车风驰电掣般驰骋在前侧,“夫人!奶奶!你们坐稳了!” 一队人马踩着月色,披着星光,终于快速赶在第二日黎明的曙光前,找到了一处村落。 “七公子!那有人家!”永安率先看到隐隐的草屋,高呼道。 付七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微的笑容,这一晚,大家都很疲劳,赵夫人的热度越来越高,频频昏睡过去,时老太在旁侧侍奉,也倍感辛苦。 她顾不上其他,停滞在一户人家门前,翻身下马,使劲叩响了木门。 “谁呀?”那户人家显然被惊住了,连回应的声音都有些不安。 付七言心知此地一定是土匪众多,农户们各个紧闭大门,生怕那些打家劫舍的。 “店家,我是过路的生人,家母染上风寒,情况危急,敢问店家这附近可有医师?” 付七言急急说完,静待里面的回应,过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正待她再要敲门时,只听门栓响动,“吱呀”一声,露出了一点门缝。 里面的人瞄了几眼,才将门大开,上下打量了一番来人,道:“我便是这里的医师,你只将夫人带进来便好。”那人又一瞥付七言的身后,见都是佩戴刀剑的习武之人,稍稍有些迟疑。 付七言向他解释道:“店家放心,他们都是好人。” 那人见她诚恳,才终于开口道:“那请他们进来喝些水,看你们也应是一路风尘仆仆。” “多谢店家!”付七言展颜施了个大礼,忙招呼永安将已经昏睡的赵夫人带下马车。 趁医师给赵夫人诊治的空档,付七言抬眸打量屋内,除了满满当当的药草,再就是简单的桌椅,也没了其他,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身形消瘦,虽不苟言笑,却很可靠,一句也不问他们的来路。 他并不多言,只是烧好一壶茶水,又递了些农地里的干粮,低声道:“我们这里土匪多,地又少,年年赋税,也没什么可吃的东西,这些苞谷,面饼你们先充充饥。” 付七言接过那沉甸甸的食物时,满心感动,这怕是这个穷苦医师许久的口粮,在她的点头应允下,一行人饿狼一样往嘴里塞着,只有她一人,难以咽下。 “你放心,夫人喝些药,睡一晚就好了。”医师忙活完病人,见付七言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才多说了一些,“她主要身子弱,又有些水土不服。” “多谢医师。”付七言沉声道。 “等过了这一晚,你们早些离开。”医师神情严肃道:“这山里都是土匪,见到你们这些车马,难保不引来祸端。” “那土匪常来抢掠吗?”付七言问道,她若是没受伤,倒也不怕这些毛贼,只是眼下带着一队人,责任重大,她不能不顾及其他人的生死。 或许是熟络了一些,医师话变得多了起来,“我们这个村子都被抢光了,那些强盗,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医师万般痛苦,他医得了病,却治不了人心。 “此处没有官府管辖?”付七言心有惊奇,此处已离大齐王城不远,在官府的辖区内,又怎由这些人为非作歹。 谈及此,医师重重叹息着,满目愁容,这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土匪头子就是这处县令孙士守的亲侄子,仗着权势,这恶人强抢民女,见到好看的妇人便掳回去,还打劫经过的马队,凡是有人站出来反抗,全部死于他的乱刀下,甚至杀其全家,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 “岂有此理!”听完这些,永安和一帮云影卫愤愤而起,“公子,不如咱们缴了这般毛贼!” 付七言眼神扫过他,微微摇头道:“不可妄动。” 那医师也劝道:“公子,你们虽都是好汉,但那些强盗不仅凶悍,人手也多,你们怕不是对手,还是早早歇着,明儿一早赶路离开,我再装些药与你,路上喂夫人服下。” 那医师叹着气离开了,只留下满腔热血的一屋子人。 “永安,不如你带着夫人离开,留下几个弟兄同我前去。”付七言思虑许久,终于开口道,只不过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的嘈杂声想起。 “强盗来啦!强盗来啦!” 第七十三章 许久不见 外面马蹄声震天,永安刚要出门看,被付七言一把拽住。 “等等!”她灵敏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示意人都噤声。 医师急匆匆的跑进来,惊恐万分道:“你们快躲起来!那些强盗来了!”说罢,他立马奔了出去,欲将门掩上,又被付七言拦了下来。 “我跟你去,永安你留下来,听我命令!” 医师还在迟疑的空档,付七言已经一脚踏出了门,并将门紧紧关上。 那些土匪们叫嚣着,吵闹着,竟直奔医师这户而来,此时的医师正低下头佯装捡药草中的杂草,一旁的付七言也卖力的捻着药草,乍看之下,倒是一派岁月静好。 “喂!老头儿!”马队急速停了下来,正停在两人面前,为首的那人面容狰狞可怖,丑陋无比,高声道:“今儿你家里可是来了客人?!” 医师听到喊声,慢慢抬头,眨眨眼看清楚人后,才惊道:“是我孙儿!近来药草多,他来给我这个老头子打打下手。”他眼神瞟了付七言的方向,见她仍在闷声捻药。 那土匪头子见状,翻身下马,大步到付七言面前,命令道:“你!抬起脸来!” 过了片刻,没人应声,土匪恼怒的抬脚踢翻了付七言的捻药的工具,这才引得她抬起一张糊花的脸,上面沾了黑黢黢的药灰。 医师忙过来应道:“我孙儿他自小耳朵不好,听不见!” “是吗?”那土匪头子抬抬眉头,蹲下身子,紧盯着付七言,又抓了一把草药,闻了闻,勾忽然裂开嘴大笑,“哈哈哈,原来是个聋子!”这一笑,引起了其他人更大的笑声。 付七言露出懵懂且无辜的眼神,只盯着眼前的人,亲眼看到他笑意渐渐消失,狰狞的脸上露出了隐隐的杀意。 “噌!”的一把大刀架在了医师的脖子上,那土匪恶狠狠的瞪圆了眼睛,骂道:“老东西!耍我呢?!我的人亲眼看到你这来了一队人马!你居然敢骗我?!” 他手里的刀已经沾上了医师的脖子,却不见他有一丝的怯意。 倒是土匪群里有人劝道:“头儿,这医师救死扶伤,是良医,可杀不得啊!” 那土匪头子哪里听得进去,继续逼迫道:“你叫这些人把银两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条狗命!” 医师视死如归,目光中没有一丝畏惧,这倒让土匪看起来更为恼火,手下的力气又加重了些,沉重的大刀压在医师的肩头,他的脸都变了颜色。 “啊!”只听那土匪挥舞着大刀正要砍下去,迅疾感到有一物将他的刀弹开,“咣当”一声,将手都震麻了。 扭头一看,正是付七言举起捻药的棒槌挡下了他的大刀,她邪笑着盯着比她高出不少的土匪头子,开口道:“正要寻你不得,找上门来,看今日我不为民除害!” 里面的云影卫也听到了动静,破门而出,纷纷站在付七言身后,手握刀剑。 “呵!”那群土匪见状一愣,连骑着的马儿都被震慑住了,向后退了退。 忽然人群中有人呼道:“头儿,她就是那个悬赏犯!从西凉逃出来的那个!” 土匪头子愣了愣,仰头朝天哈哈大笑,“悬赏千金!哈哈哈!今日撞上了一个好猎物!”随后,他大手一挥,吼道:“给我杀!杀死一个赏十金!杀死这个赏百金!”他大刀指着付七言,面容因为极度的兴奋更为丑陋。 一场激烈的战斗在此爆发,付七言接过永安递来的逐月剑,闪身躲开敌人的袭击。 这个土匪头子,虽说样貌丑陋,身材高大,但身子还算灵活,武艺也非一般人能及,过了十几招,付七言也没找出他的破绽,这意外的发现让她担心不少,她只得一边躲开攻击,一便细细揣摩他的招式。 云影卫也是同那些小毛贼斗的火热,只不过云影卫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而那些土匪日日在山上寻欢作乐,哪里有根基,早已被云影卫斩杀了不少。 但他们胜在人数,团团将云影卫整个围住,他们叫嚣着,毫无章法的转圈,意图用吵闹声扰乱敌人的心智。 还有一群毛贼将争斗中的付七言和土匪头子围住,围成了一些狭小的擂台,她一时难以脱身,刚才的打斗中又扯到了伤口,后背隐隐疼痛,她皱皱眉头,站在中央,心底有些烦躁,眼底的杀意渐浓。 对面的土匪头子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仿若已经她当做囊中之物,千金的悬赏唾手可得。 “谁得了她的人头,赏百金!”土匪头子将大刀举国头顶,挥舞着砍了过来。 付七言先是一闪而过,用剑弹开他的攻击,抬手直刺他的要害,却在一瞬间伤口撕裂一般,她呲呲牙,额上掉下两滴冷汗。 “哈哈,受伤了!”那土匪头子看出了一些端倪,更为得意,比方才的情绪更为激昂。 “呦呵!”他将厚重的大刀绕在手上转了转,径直扔出去,砍向付七言的脖颈。 “砰!”的一声,一把剑同大刀撞上,那力度十分大,竟将几十斤重的兵器击落在地,连握刀的土匪都被震的连连后退。 目瞪口呆的人群中,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觉身上一紧,片刻之后,便有数人从马背上摔了出去。 唯有付七言嘴角扬起了笑容,早在看到那把青云剑的时候。 齐政飞身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头,关切道:“你怎么样?”四目相对中,她眸底是松弛,他眸底是牵挂。 “你受伤了!”齐政陡然一惊,满是心疼。 “我没事。”付七言冲他微微一笑,拍拍他的手让他宽心,倒是忽略了这里还是争斗场。 那土匪头子骂骂咧咧道:“你是谁?!敢硬闯!老子连你一块儿砍!” 齐政正用后背对着他,对他的恼怒充耳不闻,只是待他扑过来时,看也不看的抬脚直中要害。 土匪头子被击落在地,身子还没起来,一只脚就踩在了他的头上,将他的脸埋在土里,他扭曲着脸咬牙切齿道:“你敢动我!的!” 但齐政将他死死压住,容不得他丝毫的动弹 “这人作恶多端,不如杀了痛快!”付七言恨恨的盯着递上趴着的人,未等他开口,逐月剑便自她手中飞了出去。 ------题外话------ 久等了,宝儿们 第七十四章 相互坦言 “等等!”齐政挡下付七言的剑,低声劝道:“此人颇有些背景,若是轻而易举杀之,怕是后期你我在大齐多有不便。” 他转身冲着一群强盗高声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是大齐王子齐政,若是不想死的,速速放下兵器,弃暗投明!我饶你们你一条狗命!”齐政举着明晃晃的剑,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人群。 “齐政?” “他就是齐政?” 人群中唏嘘一片,当今天下,有几人不知这个名字,他屡屡战败敌军,放火烧山,将突厥整个族群覆灭,这些所作所为家喻户晓,他的心狠手辣已众所周知,外界传言,他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那些毛贼听到齐政的名字,原本嚣张的队伍隐隐透出些怯懦。 付七言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略有不解,这些人本该杀个干净。 “他不过是个小小县令的亲戚,哪里这么大背景,这人无恶不作,若是不杀了他,怕是毁坏这周遭的百姓!” 齐政并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冲她摇摇头,继续坚持道:“听我的,且留他一条狗命。” 付七言心底涌上一丝愤懑,不情不愿的甩开剑,将手里的武器收回,狠狠踢了一脚地上趴上的土匪头子,唾弃道:“听到了吗?!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 那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急急慌慌的后退回自己的退伍中,还不忘躬身行礼道:“多谢七王子手下留情!”不过,在他低头的刹那,谁也没注意到他满怀杀意的眼神。 趁所有人放松的空档,他跃马而上,猛地抽出的手里的剑,狠狠的刺向角落处的医师,只是眨眼的瞬间,医师便血溅当场。 “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土匪头子高声喊着,急忙驭马而去。 待付七言反应过来奔过去时,医师已重重倒地,她眼疾手快,随意拎起散落在地上的弓箭,朝着那人的后背用力开弓。 “咻!”的一声,离弦之箭飞了出去,穿越重重缝隙,“扑哧!”的没入了那个仓皇逃亡之人的胸口。 原本扬起阵阵尘土的队伍中,一个强壮的身躯从马上摔下,当场一名呜呼。 她最终还是亲手杀了那个贼人! “医师!”只是当她扶起医师倒下的身躯时,早已没了生命的迹象,她心痛难耐,眸中隐隐有了些泪水,这本是不该死的人,又因她而受到了牵连。 “七言,你也别难过了,将他厚葬了便是。“齐政走上前,想要安慰她,脱口而出之后显得有些云淡风轻,这让原本堵着的付七言更为恼火。 她扭头怒视着他,大声道:“都是你!我若是早些杀了那贼人,哪里还会多死一个无辜的人!这医师救了多少人的命!连你的母亲都是为他所救!你为何偏要拦住我!你为何怕起了那些小小的毛贼?!” 她一连串的发问,气氛一度沉寂下来,齐政对视上她质问的眼神后又很快移开,这还是她初次发这么大的火。 好在两人正对峙时,身虚好转的赵夫人听到动静,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应声道:“怎么了这是?” 当她看清齐政的脸时,又惊又喜,快步走过去,握住齐政的手,热泪盈眶,“可是我儿回来了?” 付七言和齐政之间的尴尬处境因为这母子相认的介入被冲淡了许多,她也很快调整过来,吩咐云影卫将医师厚葬,不过自始至终,她也未同齐政再说上一句话。 这次相遇,很多东西变了许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不再是主仆关系,反而是有了些微妙的情愫。 “走了!”她挥挥手,率先跨上马,跟在了队伍的最后侧。 有了齐政的回归,加上王城即将抵达,整个行进比之前慢了许多,主要顾忌到女眷们的不便,长途跋涉中,连那些终日不出质子府的下人也觉得甚为辛苦,身体接连不适,幸好付七言从医师那里取了许多药草,路上解决了不少燃眉之急。 “政儿,七言,停下来歇歇脚。”眼看几个丫鬟体力不支,赵夫人于心不忍,叫停了队伍。 齐政扫视了一圈,周遭都是树林,这片林子方圆数十里,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他点点头道:“就在这林中歇息半晌,生火煮饭!” 他扭头看向队伍最后侧的付七言,他们这一路上都没有交流,他心知,付七言还在为医师的事生气。 他走过去,递上自己的水袋,坐在了付七言身边,“呶!喝点水!” 付七言没有看她,直接拔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水囊,大饮了几口。 “还在生气?”齐政勾勾唇角,低声说道:“我为那件事向你赔礼道歉可好?”他堂堂大齐王子,肯屈尊如此,在旁人看来已经甚为不解。 付七言知道,他从不曾向谁低三下四过,眼下多事之秋,自己再不识抬举倒也是矫情了些。 “你为何不让我杀了他?我不明白!”她看向他,直抒心中的不快,“我们曾说过,有事直言,不必拐弯抹角,我们应该彼此坦诚!” 齐政见她终于肯开口,缓和了些,长舒一口气道:“我之所以让你留他性命,岂是因为他是县令的亲侄子,不过是那县令和那强盗是韩元晋的人。” “韩元晋?就大齐的相国?”付七言不禁哑然,这里据王城不算近,韩元晋身居高位,又久居王城,怎么培养这里的人?” 看出了她的疑惑,齐政解释道:“他们都是韩元晋的亲人,那县令也是他一手提拔上去的,你若是同韩元晋立下仇恨,那日后我们在宫中怕是又树立了一个棘手的敌人。” 这下付七言才明白过来,略有歉意道:“那我还是杀了他。”不过她并不后悔。 “无碍。”齐政耸耸肩,打趣道:“你我入了大齐,敌人千千万万,多着一个也无妨。”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正听得永安高声喊道:“两位公子!猎来的野鸡野兔烤好了!快来吃!” 第七十五章 后有追兵 一群人围坐在火堆四周,路途上的颠沛流离瞬间烟消云散,主仆之间笑声阵阵,吃着香气四溢的烤兔子,烤野鸡,喝着从沿路中带上的各地浓醇的酒,好不惬意,这一瞬,似是忘记了连日的艰辛。 “政儿,还需多久可达王城?”赵夫人消瘦了许多,填了些肚子,开口问道。 齐政简单回忆了一番此处的地形,应道:“最多三日。” 听闻此,一群女眷纷纷长舒了口气,放松了警惕,这一路心惊胆战的日子确实难熬,距离王城越近,他们也就越安全。 “呶!”齐政撕下一块肥美的鸡腿递给付七言,柔声道:“这一路,你最辛苦,这个给你。” 付七刚要接过,听得赵夫人和时老太阵阵窃喜声,赵夫人的病已好转,气色也好了不少,看到自己的儿子回归到身边,更为欣喜。 “你快看,两个孩子感情真好。”赵夫人低声道,声音小到只有两人听见。 “是啊。”时老太也连连点头,笑道:“多般配。” “待到了大齐,安顿下来,可要好好操办他们的婚事。”赵夫人喜上眉梢,用帕子掩住嘴偷笑。 付七言的听力一向灵敏,隐约听到了一些他们的谈话,一抹绯红漫上脸颊,有些错乱的接过齐政递来的鸡腿。 “你怎么了?脸怎么红了?”齐政自然是没在意那些窃语,只看到付七言有些不对劲,担忧的问道。 “啊没没事,只是这火烤的太旺,照红了脸而已。” 齐政只得点头相信了她的说辞,没再深究。 付七言心底长舒口气,刚咬下一口香喷喷的肉,便觉察到一阵急促的动静从远处传来,她动动耳朵,声音越来越清晰。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对劲。”付七言惊慌的扔下鸡腿,在旁人的错愕中趴在地上,将耳朵紧紧贴住地面。 马蹄声阵阵,还有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很重,夹杂着叮咚的铁器。 “不好!有追兵!”她猛然惊叫,引得一众人不知所措。 齐政听此,瞬间恢复战斗状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安顿好一切。 “快!七言你带着女眷先走,留下几人随我一同挡住追兵!” “听脚步声至少百人以上,你们区区几人,可能挡得住?”付七言果断的跳上马车,临行前有些担忧,从脚步声来听,一定都是身着铠甲的正规军,绝不是强盗土匪那般毛贼,若是真正交手,胜算不大。 齐政心知她的担忧,催促道:“放心!我会尽力托住他们!待你们快到王城,我便与你们汇合!” 付七言朝他点点头,四目相对,只留给彼此一个信任的眼神,马车便疾驰着往丛林外飞驰去。 当曹文丰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见齐政气定神闲的坐着,一口接一口的饮着酒,吃着肉,仿若那些惊天动地的动静与他无关。 他扭头见是老熟人,笑开了,“原来是老朋友啊,竟然追上来了,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曹文丰见没有其他人,只有齐政和其他几个云影卫,再看看这密集的丛林中,安静的有些诡异,恼道:“齐政!我是奉凉王之命前来处置逃犯!快快受死!” 尽管他剑指着不远处的齐政,但后者依然不动声色,瞥了两眼,淡淡道:“呵!曹公子,许久未见,脾气还是如此暴躁,不如,来尝尝这香醇的米酒。”他端着碗在鼻子前面嗅了嗅,装作一副沉醉的样子,啧啧赞道:“要说这大齐的酒比西凉更为浓醇!你不来喝两口可是遗憾。” “哼!”曹文丰歪歪嘴,咬牙道:“齐政!你死到临头了还敢矫情!”他挥挥手,“来人!将这个战场上的逃兵抓起来!处死!”身后百十个士兵向前拥了拥。 这阵仗当然吓不到齐政,他轻蔑的笑出了声,“曹公子,你我好歹相识一场,老朋友见面竟是如此薄情。” “哼!齐政,你身为质子,私自出逃,那便是西凉的逃犯!我奉命追杀逃犯,乃是为了西凉社稷!今日遇上我就是你的死期!” 齐政心知曹文丰对自己的恨意由来已久,又岂能轻易放过这种杀他的好机会,只不过付七言他们还未离开很久,若是被曹文丰追上又是一场恶战,只能找些话题拖延时间。 “曹公子,大齐同西凉交好!你如此这般刁难,不怕引起两国纷争吗?” “呸!”曹文丰狠狠啐了一口,仰头大笑道:“齐政啊齐政,我父亲一直夸赞你聪明,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莽夫一个,蠢到至极!”他都快笑出了眼泪,能逮到机会讽刺齐政是一件痛快事。 “你还不知道,西凉正要向大齐开战!哈哈哈!” 齐政佯装一副惊诧的神情,连手中的酒坛也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为何?为何会” 见他这副模样,曹文丰更为得意了,冷笑道:“我堂堂西凉,为何要同你小小的大齐会盟!我要吞并吴国,大齐,北疆,南韩西凉要一统天下!”说到激昂处,他将手里的剑向天空意一指,一副狂傲的姿态。 “你以为西凉公主会下嫁到你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哼!白日做梦!” 齐政任由他絮叨个不停,也不应答,他的心里正在暗暗算着时间,想着付七言能离王城越来越近,至于曹文丰所言,他全然不在意,大齐和西凉开战,不过是早晚的事。 正在曹问丰喋喋不休,继续吹嘘之时,他带来的一个颇具智慧的谋士看出了一些端倪,提醒他道:“公子!想必齐政在拖延咱们的时间,你看地上的酒水可不是这几个人能吃的完的。” 曹文丰这才反应过来,扭头盯紧齐政,恼怒道:“你这个逃犯,居然敢戏耍本公子!” “给我杀了他!” 他大吼一声,空旷的丛林中响起阵阵回声,百十号人纷纷动了起来。 齐政朝着云影卫使了个眼神,一行人整齐的排在曹文丰前面,排成了一个围栏,将付七言离开的方向用人墙拦下。 第七十六章 千钧一发 刀光剑影中,齐政一袭黑袍穿梭在繁杂的人群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但仅凭寥寥几人对抗数百的训练有素的士兵,终究有些力不从心。 “啊!”的一声,有个云影卫被团团围住的士兵突袭,中了曹文丰的剑,惊呼着倒在了血泊之中。 齐政皱皱眉头,握紧青云剑的手又重了几分,看来这次曹文丰是铁了心的要置他于死地,若是死磕下去,恐怕他们必会伤亡惨重,若再不寻脱身之计,恐怕凶多吉少。 “怎么?齐政!你不是自称武艺绝伦吗?还怕我这区区数百士兵吗?!”曹文丰得意的睥睨人群中厮杀的齐政,万分得意的嘲讽道。 齐政的脸上已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砍杀了多少条生命,他扭头冷冷的瞪着曹文丰,勾唇一笑,讥讽又轻蔑,“曹文丰!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吗?哼!怕是你还没这个本事!” 曹文丰本就是易怒的人,对齐政的恨意又是由来已久,在言语激怒下,更为恼火,挥手示意更多的人围过去,高声道:“拿下齐政的人头!本公子重重有赏!” 像是杀不完的鬼魂,越积越多,有更多的人将齐政堵在里面,密不透风,明晃晃的剑尽数朝他砍来。 厮杀声震天,惊飞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忽然,一阵风飘过,吹起地上散落的树叶。 远处,数支箭气势汹汹的穿越丛林而来,势如破竹,凡是箭到之处,皆有人应声倒地,正在其他人诧异之时,马蹄声越来越近,付七言如幻影一般出现在丛林中。 她弯弓搭箭,三支齐发,箭无虚发,各个命中敌人要害,临近纷乱的队伍时,她突然踩着马背飞身而起,又踏了一下旁边的树木,身子竟轻飘飘的落入了包围圈内,稳稳落在了齐政的身侧。 “你怎么来了?”齐政见到她时,目中有惊奇有疑惑,也有些惊喜。 “夫人已临近王城脚下,我交代好永安,便赶紧回马来救你!”她微微一笑,两人背对着背,相互探寻着对方的温度。 纵然面前腥风血雨,两人依然一副坦然自若。 曹文丰自然看到了闯进来的不速之客,待眯着眼睛看清是自己的“故人”时,大笑出了声,“哈!想不到又来了个送死的!千金的人头啊!杀了他们可是大功一件!” “去!谁杀了他们!本公子请奏大王,给你们封官进爵!” 这下众人的气势更为高涨,看向两人的目光都散发着猎人的光芒。 “哼!”付七言冷哼一声,厉声道:“好啊曹文丰!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拿到我们的人头!” “霹雳啦”一阵打斗,比之刚才更为激烈,两人一黑一白如影如魅,手起刀落便是一道血光,鲜血浸染了草地,弥漫在丛林中,早就掩盖住了大自然的芬芳气息。 两人像来自地狱的鬼神,任再多的人也难近其身,到最后,人群惊恐的向后退了退。 “都愣着做什么!给我杀!”曹文丰坐在远处观瞻这一切,见动作停下来,赶紧急促的催促着,“你们这群废物!这么多人杀不了这两个吗?!” 正待他怒火中烧,拎着剑要亲自伐敌之时,只听得远处地动山摇,有人高呼着:“他们在那儿!” 齐政和付七言相视一眼,内心涌起阵阵涟漪,若是曹文丰的救兵,他们想必是难逃一死了,想到这,齐政暗暗握了握付七言的手,示意她不要惊慌。 正当所有人惶恐之时,那大队人马身着大齐的铠甲,举着旗帜像牛群一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周川。 “杀了他们,快救殿下回城!”周川高声喊着,带着队伍冲撞而来。 曹文丰一阵惊觉,赶忙调转马头,高声呼喊:“是敌军!快撤!”没等身后的士兵跟上队伍,自己就驾着马扬尘而去。 刚才还占上风的西凉军瞬间成了无头苍蝇,有的甚至扔掉了手里的兵器,只随着曹文丰离开的方向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齐政和付七言相视一笑,互相指了指脸上的血迹。 周川急急冲上来,跪地道:“卑职救驾来迟,还请七殿下治罪!” 齐政笑着摇摇头,伸手亲自将他扶起,毫无芥蒂道:“周将军,多亏了你带人前来,解我们危难,齐政万分感激!” 付七言也附和道:“是啊,周将军,怕是再杀下去,我这手里的剑都钝了。” 周川微微一怔,忽然一笑,看看齐政,又望望付七言,眸中流出了些许敬意。 “周将军,你如何知道我被围困在这里?”齐政骑马在前,周川和付七言一左一右靠后跟着,一行人在通往王城的路上,齐政突然想起这件事问道。 周川也略有诧异,“是花太公派人送信给我父亲,说你们将会在这里遇险,让我着手来救。” 齐政点点头,向后看了看穿着大齐铠甲的士兵,问道:“那你可是向齐王奏请带军出城?” 每个国家都是君主独裁,若是将帅带军远征,则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若是在王城内,哪怕是将帅亲自训练出来的兵,也要向大王请奏带军出城,不然则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说起这个,周川神情严肃起来,“当时情况紧急,父亲令我先带军前来迎你,他自会去王宫内同齐王奏明。” “殿下,可是有何不妥?” “无事。”齐政走在最前侧,随意的挥挥手,人都静了下来。 他眼角不经意间落寞了些,在看到周川的瞬间,他曾幻想着齐王对他这个儿子至少是上心的,但在周川说出实情的那一刻,连最后一丝的期待也破灭了。 原来他终究还是个渴望父亲关怀的孩子。 唯有付七言看出了他的心思,盯紧了他的背影,有些心疼。 第七十七章 城外被拦 大齐王城脚下,光天化日,城门紧闭,门内门外聚集了要进出的百姓和商队,但那些不苟言笑的守城将士直挺挺的站着,却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任由抱怨声此起彼伏。 “官家!今日这城门为何不让进出?”有运货的商贾站出来问道。 手握兵器的士兵淡淡的回道:“这是宫里面下的命令,我们又哪里知道!” “那这门何时能开?我这马车上的食物可耽误不得!”商贾忧心忡忡,急急又问。 但任凭他们再焦急,也只是得来一个冷冰冰的回复,“不知道!等王宫里来了指令再开!” 城外,永安急匆匆回到队伍中,将听来的都尽数告知给皱着眉头的赵夫人,气愤道:“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不让进出,这可是要耽误我们了。” 赵夫人毕竟是一妇人,听闻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只顾干着急,叹息道:“唉,我等被困在这里有些时辰了,也不知道政儿他们何时能赶上。” “不然等殿下他们回来再议,我们先等等。’” “也好。”赵夫人别无他法,只得点点头,表示应允。 眼看夕阳西下,阵阵凉风袭来,吹到身上,有些刺骨的冷,大齐的天比西凉寒了许多,赵夫人接过侍女递来的毯子正要盖上,听得后面有动静,忙又起身。 “夫人,是殿下!殿下来了!”随着永安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望向声音的方向。 远远的看见为首的黑影带起尘土漫天,后面随着大队人马,他们气势汹汹的涌来,惊动了城楼上的士兵。 “有敌军!”随着一声惊呼,城楼上的人纷纷准备好武器,将锋利的箭指向突如其来闯入者。 “怎么回事?”齐政勒停的马,环顾周遭的一切,见所有人被困在门外,士兵也都充满杀意,不禁皱起眉头。 周川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我率军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不知为何城门紧锁?” 齐政紧抿嘴唇,想了想,扬起马鞭,仰头扫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士兵,大声道:“我是大齐七王子齐政!叫你们的将军前来回话!” 他的嗓音有足够的穿透力,连在外的人群也停止了嘈杂声,空气中一度静了许久,才隐隐听到城楼上有人回应道:“我等奉大王指令前来驻守,尔等身份皆可疑,怕是别国的奸细!” 齐政讥讽的咧咧唇角,举起手中的剑,又道:“我手上这把青云剑乃是父王所赐!天下仅此一把!有此剑为证!还不快开门!”说到此处,他心底的愠怒又燃了几分。 谁曾想,城楼上还是那个声音,“剑也有可能是你从七殿下那里偷来的!不可为证!” “你!”齐政气急败坏的指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刚要发作,周川策马从他身后走来,给他示意了一个眼神。 “殿下,我来试试。”说罢,周川掏出腰间的腰牌,举向城楼,喝道:“我是周川!我为证,此人正是七殿下!快快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城!” 话音刚落,城楼上隐约响起了一些唏嘘声,似是有人在低声议论。 良久,久到空气都凝滞起来,才有人应声道:“大王有令!无论城外何人,都不能放入!你们速速离开,不然休怪这弓箭无情!”说罢,一支箭呼啸而出,箭头没入在齐政面前的土地里,连马儿都被惊住了,后退了两步。 付七言见状,赶到前来呵斥道:“放肆!你们敢射杀大齐王子!大王若是知道,你们死罪难逃!” 这些话实实震慑住了城墙上的人,许久也没再听到有人回应。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齐政手指握的有些泛白,他知道,这些士兵不过是听令行事,不想让他踏入齐国大门的另有其人! “这该如何?”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川也无不焦急的问道:“也不知大王作何想,怎么会下达这个命令!” “周将军,莫非你还不明白?”付七言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人心叵测,真正不想我们入城的到底是谁?” 周川惊讶的张张嘴,“不是大王,那是”他话音未落,竟听到城门“吱呀”一声,隐隐有些光亮。 “门开了!开了!”有人喜悦的惊呼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那扇门望去,厚重的门越开越大,伴随着一群士兵的移动,一辆精巧的马车徐徐驶出大门,越来越近。 不多会儿,只见一个女子从车里走出,她带着薄薄的面纱,在婢女的搀扶下迈着小巧的步子,稳稳落地,径直走到齐政面前。 齐政微微眯起眼睛,伴着朦胧的天色,才看清那双清冷而又通灵的眼。 “参见花妃娘娘。”齐政作揖行了个大礼,身后的人也跟着纷纷行礼。 花妃迈着款款的步子走至齐政面前,声音比初次见面时柔和了些,“七殿下不必多礼。”微风吹拂起她的面纱,隐约露出了她的容颜。 好一个倾城的绝色,付七言眸光不经意的瞟过,心中不禁惊叹,她从未听齐政提起过此人,既然是妃子,无非是齐王后宫佳丽其中一人,却能在此时出现,身份应该不简单。 在这之际,花妃的目光也落到她身上,不过是一眼,很快便移开,径直朝着那群守城的士兵,不似方才的温柔,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对七殿下放冷箭!” 那群不久前还嚣张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跪地求饶道:“花妃娘娘饶命!殿下饶命!小的们也是奉命行事!实在实在” 一群人面面相觑,低着头不敢再答话。 “你们奉的谁的命令!可别说是大王下的旨!”花妃咄咄逼人,她的身份告诉这些人由不得他们说谎,大王的枕边人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小命。 这些人更是为难,就差把头埋在土地里,各个成了哑巴,半晌说不出话。 “罢了罢了!”齐政率先打破了沉默,挥手道:“天色已晚,母亲还需落脚,我要快些进城安顿下来才好,实在不宜再多耗时间。” 说罢,他也不顾旁人再说什么,催促着花妃上了马车,自己则带着队伍进了城。 第七十八章 醉酒迷情 当晚,齐政被周川安顿在了周府,原本他是在要客栈留宿一晚,但周震周将军前来亲自劝说,想来堂堂一个大齐王子,归国总不至于落到无歇脚之地,周震连夜派人向王城报信,执意留下了齐政一行,还特意让下人准备了满满当当的丰盛的宴席,此待客之道,倒让齐政觉得周家人真性情。 这期间,王宫中也派人来回信,说是齐王不知儿子回归,未曾准备,明日便命人收拾出一座府门别院,还顺带表达了些对周家款待齐政母子的感激之情。 只是寥寥数语,便随意打发了这一路的艰辛。 当齐政跪着听完内侍传来的话时,淡淡的应了声,他又怎么会不知这些逢场作戏的话,队伍在城门外被截,花妃都知道此事,齐王又怎会不知。 纵然装作不在意,齐政心里还是满满的落差,同样都是儿子,做父亲的未免太过不公平,虽说不适,但宴会上他依然谈笑风生,总不能让周家父子看出什么。 “殿下,大王对殿下关怀备至,实属父子之情。”周震举着酒杯,豪爽的声音响彻整个庭院,“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困难重重,今晚我安排人来服侍好,明日一早便可进宫复命。” 齐政心里冷笑几声,仍旧端着酒杯示意了一下,扭头便一饮而尽,烈酒入口划过喉咙,火辣辣的一路直直流进身体,他竟然觉得舒适了许多。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赵夫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回到故土一时太过激动,唯有付七言眸光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饮酒,无声的摇摇头。 深夜笼罩,寒风入骨,宴会才渐渐散去,女眷和云影卫纷纷被安顿好,陆续睡下,周震和周川翌日参会早朝,也离席回房。 付七言觉得连日以来奔波劳累,要去泡澡好好休憩一番,半路又被齐政拉了回来。 此时的齐政已经独自饮下许多酒,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拽住付七言的衣袖示意她留住,“你再陪我喝几杯。” 付七言别开脸,捏捏鼻子,忍住那熏天的酒气,“好不容易挣开了追兵,也没了其他琐事,我不喝,我要去歇息。”她决然的要拎开齐政的手,又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 “不行!这是命令!”周府的酒多都是异域的烈酒,后劲十足,齐政这才感觉身体有些虚晃,猛地起身时险些摔倒。 “哎!你!”付七言赶忙将他扶住,抱怨道:“既然酒量不济,还不快去泡个澡,明日你还得去面见你的父王。” “哼!”齐政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父王?”他鄙弃道:“我何曾有过父王!” “嘘!”付七言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朝四下看了看,好在周围没有一个人,连侍奉的下人也去忙活其他事情了,她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我知道此次入齐你郁愤已久,但在这里,齐王是你唯一的倚仗,你必须要忍气吞声,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齐政虽说醉酒,但意识仍旧十分清醒,他将付七言的一番话听进了心里,眼神直直的盯着她。 “做做什么?”付七言见他如此邪笑的看着自己,脸色因为酒的热度变得绯红,紧张的支吾着。 没想到齐政勾起邪魅的唇角,将身子靠的更近了,“你说的都对。” “啊,我”付七言也脸红起来,急忙转身就要逃开,“我倦了,得去歇着了,你要饮酒去找周川,或者永安也行。”说罢,她急匆匆要迈开步子。 正在这时,齐政握住她胳膊的手猛然用力,一把将她拽人了自己的怀里,他双臂死死环住她。 付七言的也不似他刚开始见到的那般瘦骨嶙峋,年龄渐渐增长,她也出落的亭亭玉立,虽是男子装扮,浑身上下没几两肉,但已有了些女子的玲珑轮廓。 齐政抱着她的时候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竟然安静下来,眼神也渐渐有些迷离。 这下最为惊诧的就是付七言,她被齐政搂在怀里,他呼吸的温热气息喷在脖颈处,火热,“你你”她支吾了半天,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才好。 随着年岁的增长,一些男女之间的微妙情愫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付七言总归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刚要用力将齐政的手掰开,便听得他附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别动就这样一会儿便好”他渐渐闭上眼,将头枕靠在她肩头。 那双正要用力的手忽然软了下来,他定是极累极乏,在此刻放下了所有的心墙。 “七言你后悔吗?”他细细的低语,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痒痒的。 “唉?”付七言微微挑眉,一时竟没听出他是梦中的呓语还是什么。 等了片刻,终于才又听见他说:“你后悔遇到我吗?跟随我颠沛流离,无依无靠”跟着处处涉险,绝处逢生,以她这般聪慧,本不该如此。 付七言有些恍惚,他突然说起这个竟有些措手不及,后悔?怕是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这个词!诸多羁绊,诸多牵连,如圆寂大师所说,一切皆为命数。 她动动嘴唇,刚要发声,门口突然裹挟进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两个婢女走了进来,见到他们先是一愣,紧接着红着脸窃笑出声,赶忙又低下头去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我们不是”付七言连忙冲她们摆摆手,赶忙将齐政搁置在椅子上,轻咳了两声,装模作样道:“殿下只是醉了,我扶他去歇息,你们可别多想!” 说罢才有些后悔,这些话同下人说,不正是心虚吗?简直越描越黑。 果不其然,她看到那两个婢女眉眼间都是笑,还用袖子捂住嘴,强忍着,偷偷瞥了一眼付七言,便端着盘子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付七言懊恼的甩甩衣袖,仿佛听到了门外那两人忍无可忍的笑声,最怕这些人背后嚼舌根,想到这,她恨恨的瞪了一眼齐政。 第七十九章 各有心思 天空中微微露出些光亮,伴随着鸡鸣声,周府的下人们开始了忙忙碌碌的一天,寂静无声的收拾着,生怕吵闹了还在睡梦中的主人。 付七言一向早起练剑,走近庭院时看到周川竟也在习武,说来怪的很,她同周川也就在西凉短短相处了几日,相互并不全然了解,然而内心深处又像是对他十分了解,没来由的一阵亲切。 “你起这么早?怎么不多歇息会儿?”周川见到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嘴角含笑道:“昨夜你同殿下两人饮酒到深夜,也没睡几个时辰。” 付七言刚要答话,听到他的后面一句,脑海中立刻浮起昨夜的情形,仿佛齐政的气息还在耳后,她下意识的抓抓耳朵,脸色微微红了起来,赶忙转移话题,“还不知你也有晨练的习惯,像你这般勤奋的贵公子可不多见。” 好在周川没看出她的难堪,只是不好意思的笑道:“七公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小随父亲上战场,哪里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 看他憨实的笑,付七言像朋友闲聊似的问道:“对了,听齐政提起,你对我的过去颇有兴趣,想来打探。”付七言索性将手里的剑往旁边一放,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说,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周川愣了愣,习武之人一向不太善言辞,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听七殿下说你得了失忆症,不知你还是否能记起从何而来?” 付七言回想起,周川初见她时曾说过,她像他的一位故人,但实在想不起自己与大齐有什么关联,来到大齐,也并不觉得熟悉。 如果自己真的是大齐人,哪怕失忆,重温故土多少也应有些感知才对。 她只好摇摇头,“曾经的事丝毫记不起来,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倒是你,为何觉得我像你的故人,你是在哪里见过我?” “哦,我我是” 话音未落,两人的对话被生生打断,一阵慵懒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看见齐政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仿若昨晚醉酒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你们在聊什么?” 付七言见他们的谈话被打断,自己想听的事还没有着落,有些恼怒,也不理他,继续追问周川,“你是在哪里见过?” “梦里”两个字好在没有脱口而出,周川摇摇头,否定道:“或许是我记错了,或只是像而已。” 像是怕付七言再追问,周川赶紧转而催促齐政,“七殿下,你快些梳洗更衣,准备早朝,马车正在门口候着。” 齐政点点头,扭头冲付七言唤道:“你也去收拾一身行头,随我一同入宫去。” “我?”付七言本就不喜那宫里繁琐的礼节,不情不愿道:“你们一家入宫团聚,我跟着作甚?” “你身为我的贴身侍卫,要时时护着我的安全。”齐政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快去收拾!”说罢,他转身昂首阔步的离开,在看见付七言气鼓鼓的表情时,嘴角微微上扬。 待两个人走远,一片树叶随风飘落,落在付七言的肩头,她察觉到那细微的动静,将树叶捡起,盯着上面叶片的脉络,失神了许久。 直觉告诉他,周川一定知道些什么,他欲言又止,一定有难言之隐,都怪这个齐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宫里的马车早已候在周府门前多时,也不知道齐王是不是脑袋开窍,一大早竟派人驾着专用轿銮来迎接,行为之高调,整个王城人尽皆知。 似是向世人宣布他确实尽到了一份做夫君和做父亲的责任。 齐政和赵夫人皆是盛装加身,赵夫人依旧戴起了那顶金冠,金子年久失色,她早早便让婢女小心的擦拭,直到锃光瓦亮为止,腰间也是束起了齐政转交给她的那个香包,这个女人嘴角洋溢着灿然的笑容,像极了即将与心上人相会的少女。 这一程进宫,赵夫人是唯一一个满心欢喜的人,齐政看着这样愉悦的母亲,心底涌起层层苦涩。 “夫人,殿下,上车。”王宫里来的下人撩起轿帘,用尖细的嗓音唤着,似是不想再耽搁更多的功夫,催促着:“大王已在宫中等候多时。” “既然如此,政儿我们快些,怕是你父王等着急了。” 齐政和赵夫人以及付七言共乘一辆,周震周川父子乘另一辆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王宫的方向疾驰。 这是第二次进入大齐的王宫,见到自己的父亲,齐政早已没了最初的期待心情,他和付七言的对视中,两人皆知这一次回归意味着什么,是新的开始,当然,也是明争暗斗的开启,或许比在西凉更为血腥。 唯有赵夫人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不时的娇羞的问付七言,自己的发饰有没有凌乱,妆容有哪里不合礼仪。 “七言,你看看我这发冠有没有歪斜?”赵夫人不知是第几次,担忧的问道。 付七言耐心的替她理了理耳鬓的碎发,笑道:“很美,夫人。” 一旁紧闭双眸思索的齐政终于不耐烦道:“母亲,只是入宫行礼而已,父王他又怎会” “咳咳!”付七言的轻咳声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并示意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车厢内立刻变得寂静无声。 赵夫人也并未生气,只是眸光中闪过一些落寞,很快又恢复,扭头看向窗外的街景。 一时之间,几人各怀心思,外面的风在呼啸的吹,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寒冷也阻挡不住他们赶路的脚步,自这一刻起,有些东西终归是变了 第八十章 风云朝堂 “宣七殿下,赵夫人进殿!!”内侍的一声高呼,托着长长的尾音,传遍整个王宫大殿,直直穿透殿外。 齐政搀着母亲缓缓拾级而上,踏入大殿之中,迎着众多目光,母子两个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前侧,徐徐跪地。 殿上是威严庄重的齐王,他身侧则是荣宠一时的韩贵妃,殿下最前侧站着一干王子,距离齐政很近,他甚至能感受他们不友好目光。 一番参拜完毕,在齐王的允许下两人慢慢起身,此时他们是闯入者,是整个大殿上的猎物。 齐王左右瞧瞧殿下低垂着头的赵夫人,细声问道:“夫人,多年不见,一切安好?” 赵夫人这才抬起头来,眸子里溢满了泪水,她怕失了礼数,强忍着,点头应道:“多谢大王挂念,一切都好。” 虽年岁见长,但赵夫人当年毕竟容貌倾城,依旧能看出过去的些许痕迹,风韵犹存,齐王似是忆起了曾经的往事,愣了许久,才笑道:“唉,这些年,孤让你们母子受苦了。” 这话颇有感情,像是发自内心,赵夫人听了感动,刚要答话,殿上的韩贵妃显然是看到了她腰间的香包,阴阳怪气的插话道:“姐姐这些年在西凉,听闻也得了凉王的不少照顾,整日养尊处优,也算不得受苦,再说,为大齐祈福,也是我们这些做妃子的荣幸,不是吗?” 赵夫人一向心思单纯,哪里是韩贵妃的对手,只得连连点头应道:“妹妹说的是。” “我看姐姐头上的王冠甚是好看,想不到凉王还这么大手笔。”一场早朝,成了两个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一众大臣也没人应声答话,只顾静静听着。 赵夫人颇有犹豫,解释道:“这王冠是是大王当年所赠。” 韩贵妃张张口还要说话,齐王瞥了她一眼,她便乖乖闭上了嘴。 此时,周震将军站出来,拱手道:“大王,如今七殿下和赵夫人已回归大齐,乃是国之幸事,然而殿下还没有自己的府邸及名号,不妨请大王赐号,以光耀王室。” “不可!”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便有一个响亮高亢的声音,这或许是韩元晋最有力的一次发声,不顾一切的上前阻止道:“大王!万万不可!” 正欲宣告的齐王被拦下了下来,心有不悦,又不好发作,还得压住火气问道:“相国有何见解?” “大王!七殿下乃是戴罪之身!”韩元晋先是一言抛出,引起了众大臣之间的窃窃私语,他嘴角一笑,继续道:“大王可记得,七殿下是逃回了大齐,而不是光明正大返的大齐!” 话音一落,朝堂之上的议论声更为响亮,齐政逃回大齐的事人尽皆知,包括他在战场上的一番作为,亦然成了人们的饭后谈资,甚至街头巷尾用齐政的名字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大王,七殿下虽骁勇,但眼下大齐和西凉之间微妙,若在此时封王称号,于两国之间不利,怕是”韩元晋特地欲言又止,还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正直挺挺站着的齐政,才继续道:“怕是西凉会以为我们公然同他宣战,引起国家之乱!” “是啊!是啊!” “相国所言极是啊!” 应和声四起,那些为官者一个个对齐政指指点点,最为得意的便是韩贵妃和一众王子,齐政的到来对他们而言本来就是新增加的敌人,哪怕齐政毫无背景,在王族眼中,他依旧是个不可忽视的存在,他们恨不能他死在被西凉追杀的途中,只可惜,齐政却安然无恙的回来,活生生的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韩元晋自傲的看着齐政,似是为了自己的一席话沾沾自喜,他又怎么能看出,齐政微微低垂的眼眸中,一抹毫不在意的嘲讽和蔑视。 “这”齐王有些犹豫起来,索性将难题抛给了当事人,“政儿,你意下如何?” 一直默不作声的齐政这才扬起脸,他深邃的眉宇间有些似笑非笑,即使成为众矢之的,他周身的贵气也难以被掩去,或许他这该死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才是令齐湉最为厌恶的原因。 “儿臣但凭父王做主。”齐政不卑不亢,看了一眼韩元晋,“相国说的不无道理,齐政在西凉为质多年,并无付出,只不过换得大齐多年的相安无事,大齐本欲同西凉洽谈会盟之事,以和亲示两国交好,眼下却被西凉爽约,西凉的军队早已开始准备,战争在即,我大齐却仍旧安逸,不知危机将至,也罢,大齐本就是礼仪之国,不过是为了取悦西凉而已,若是惧怕,我倒有个好主意,不妨,将我齐政的人头交出去,或许能换得一些生机。” 他能看得出群臣的表情从最初的不满,到惊愕再到愤怒,他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险棋,却没有走错。 一干武将早已怒目而视,质问他道:“七殿下这是何意?!” 齐政勾唇一笑,回问道:“我是何意你们应该听得明白,何必再多问。” 是的,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他这是嘲讽,西凉放了大齐的鸽子,还暗地里招兵买马,虽然没有明说,但种种事迹表明,西凉的野心很大,大到想兼并天下,而大齐是西凉的心头刺,但是大齐的人还在养尊处优,妄想着还和以前一样,两国相安无事。 齐王自然也是愠怒的,只是一国之君,他对自己的形象还是十分在意的,韩贵妃在一侧抚慰着他,猛地拍案怒道:“齐政!你真是太放肆了!如此出言不逊!” 齐政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也并不回应她,这倒更是激怒了韩贵妃。 “岂有此理!如此狂放傲慢!来人!拉下去” “慢着!”齐王似是平复了一番,慢慢起身,踱步到案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齐政,冷声问道:“政儿!依你之见!以为如何?” 齐政这才又跪地,将头深深匍匐下去,一字一顿道:“儿臣以为!明里依旧同西凉交好,在暗,当整肃军队,操练军马,有备而无患!” 第八十一章 莫名相邀 早朝散尽,待人群三三两两出了宫,付七言终于在最后寻到了齐政的身影。 她已安排人现将赵夫人送入了齐王新赐的府邸之中,在等待之际,隐约听到同她擦肩而过的朝臣的议论声,她猜出了八九。 今日的早朝必然不同凡响。 齐政的一番说辞,引起了齐王内心深处的一股热血,他堂堂一国之君,当然不愿沦为粘板上的鱼肉。 紧要关头,周震站出来,自告奋勇愿整肃军队,征集粮草,其他一干武将亦是跃跃欲试,这给齐政创造了不少的机会。 齐王再不顾朝臣反对,毅然决然的封了齐政为成王,赵夫人则为平阳夫人,也算是喜事一件。 撞上付七言的眼神时,齐政终于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参加成王殿下。”付七言像模像样的施礼一番,打趣道。 “你都知道了?”齐政微微一怔,抬手敲了下她的额头。 “我就站在这儿不动,来往的大臣都快把成王殿下骂惨了。” “哦?”齐政屈身问道:“说来听听,他们都是怎么夸赞本王的?伶牙俐齿?才高八斗?还是风流倜傥?” 付七言嗤笑一声,白了他一眼,“说你自以为是,狂傲自大算是好听的。” “哈哈!”齐政仰头大笑,顺势将手搭在付七言的肩头,越笑越起劲。 这时,从殿内又走出了一群人,那排场,除了韩贵妃还能有谁,齐湉正同韩贵妃低声叙说着,一行人走到齐政身边时停了下了步子。 韩贵妃斜眼瞥了瞥正在谈笑的两人,阴阳怪气道:“哼!这庶出的果真是登不上台面,王宫重地,岂是一点规矩也没有,竟和下人嬉笑,成何体统!让人见了还以为王族无人管教!” 齐政原本愉悦的心情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齐湉看到了一旁的付七言,像是抓到把柄一般,斥道:“你个奴才!你好大的胆子,见了母妃为何不行礼?” 齐政冷哼一声,觉察到付七言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衣角,才没有脱口而出,紧接着,付七言便乖乖施了个礼,叫了声“贵妃娘娘,三殿下”,这事才算过去。 待他们甩甩衣袖,大步走远了,付七言还隐隐听到“贱人所生,登不上大雅之堂”一类的刺耳字眼,她看了看齐政的侧颜,终究没有再提起。 但是这王宫之中对齐政的排挤,由今天开始算正式拉开了序幕。 “成王殿下?”身后一个温柔且怯懦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人同时转过身去,看到一个衣着清新亮丽,年纪尚小的婢女,长了双忽闪的大眼睛。 “你可是在叫我?”齐政见身侧也没有其他人,问道。 那小婢女点点头,不敢直视齐政的眼睛,低声道:“我家娘娘请成王殿下宫中一叙。”说罢,怕齐政没有理解,又补了一句,“是花妃娘娘。” “花妃娘娘招我有何要事?” “奴婢也不知。”那小婢女略一施礼,埋着头怯怯的,也不敢多言。 花妃向来是寡淡的性子,却几次三番为齐政出头,实在费解。 见他迟疑,付七言在他身后轻声道:“既然花妃都不怕这深宫之中耳目众多,你又何必斟酌,先去探探便知,也算当面谢她解围之情。” 齐政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冲小奴婢招手道:“带路。” 花妃的芷阳宫同她的性子一样,清冷寡淡,自然比不上韩贵妃的奚梦宫奢华贵气,除了一些简单的花,也没有别的植物装点,就连宫内的婢女也没几个。 “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很是孤寒?” 齐政和付七言同站在门外,四下张望着,忽然一阵轻飘飘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们向侧方看去,正是花妃着着简单的紫色衣装,谈不上华丽,却是异常美丽。 “花妃娘娘。”两人一番施礼,望着嘴角含笑的女子迈着款款的步子走得越来越近。 “我这里怕是和冷宫无异。”待走到他们面前时,花妃自嘲一般笑了笑,很快又恢复平静,将目光转向付七言,“你就是七公子,如雷贯耳,那日匆忙来不及寒暄,今日一见,果真盛世风采。” 付七言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连连谦虚道:“娘娘过誉了,不过是触犯了规矩,成了西凉的罪犯而已。” 听她这么说完,花妃竟然笑出了声,只怪两个客人看了半天也没明白又不便直接询问,只好等她慢慢消散了笑容。 “失态了。”花妃甩甩衣袖,眼神中有些落寞,“瞧我这散漫的性子,快来坐下说。” 婢女泡下花茶,满屋中洋溢着淡淡的香气,齐政忍不住多饮了几口,啧啧叹道:“花妃娘娘这里的茶着实沁人。” “你若喜欢,改日我命人送成王府一些与你。” “齐政怎好夺人所爱。” 花妃也不应他,只是点点头,示意周遭的婢女出门去,不一会儿,屋中竟只剩下他们三人,她这才开口道:“如今七殿下已成了成王殿下,我身为不受宠的妃子,做些事情拉拢也是应该的。”她说的云淡风轻,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这倒让齐政握着茶杯的手动了动,他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又淡然的饮下一口。 “花妃娘娘向来不喜这些,怕是有其他事情要与我说?” “成王殿下果真聪明。”说罢,花妃起身走到门前,向外张望了一番,将门紧紧的关了起来。 “花妃娘娘这是” 花妃这才又坐回位子上,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闲淡,而是神情严肃,目光炯炯,“我请殿下来,是有一事相求。” 齐政同付七言对视一眼,不解道:“娘娘有事但说无妨。” 花妃似是在犹豫,轻轻咬了咬唇,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成王殿下,求你救救齐骁!” 第八十二章 隔墙有耳 花妃沉着冷静的盯着齐政,在等着他的反应。 “花妃娘娘,你可知你刚刚说了什么?”齐政挑挑眉头,对视着面前的女人,她已褪去了之前的孤傲,显然成了另一个人。 “知道。”花妃薄唇微启,她缓缓站起身,踱步到一旁,壁对两人,才慢慢道:“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但我守着这清冷的后宫数年,每日都忧思哀叹,似是每日都听到姐姐的哀鸣,怪我没能护得住她的儿子。” “成王殿下,只有你能救他,自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相信你能。” 齐政听闻后,微微一怔,初次见花妃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日他拜见齐王,遭人冷落,花妃替她解围,想到这些,他的目光柔软了一些,“花妃娘娘,我初回大齐,以西凉逃犯的身份,一无根基,二无权势,何以见得我能救出齐骁?” 久久沉默之后,花妃落下两行清泪,忽然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花妃娘娘?!”齐政一惊,忙伸手欲扶,又想起宫中规矩,男女之别,硬生生愣在了原地。 最终还是付七言走过去,将花妃搀起,“娘娘,有什么事大可说清楚,何必这般折煞成王殿下。” “我”一向寡淡的花妃似是却像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无助的看看付七言又望望齐政,这才支支吾吾道:“成王殿下,看在花王后曾眷顾你们母子,几次劝大王将你们母子接回的份上,你救救骁儿!他已在那冰冷的牢狱中承受了太久了。” “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谁!” 齐政附手而立,他静静听完花妃的一席话,只是站了许久,他并不是个冷血无情之人,只是想不到花妃竟然直接找到自己这个看似最不可能救人的人。 他与齐骁素未谋面,原本是管不到这些的,但之前听周川说起他亦是被人扣上了罪犯的帽子,这些倒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也想看看,齐骁到底是不是被人陷害冤进狱中,或许,这也是他在大齐树立根基的第一步,险是险了些,不过够刺激。 他勾勾唇角,“好!我答应。” 奚梦宫中,一小奴才急急慌慌的跑着,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忙招人低声道:“快让我见娘娘,有要事禀报!” 韩贵妃正躺在花园中,闻着沁人心脾的清香,一旁坐着的齐湉却看似心事重重,眉头紧锁。 “湉儿你闷闷一天了,这个齐政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值得你这般烦扰?” “母妃!”齐湉皱着眉头,咬咬牙,“孩儿多年温温顺顺,小心翼翼才被封纪王,这个齐政凭什么一来就被封号成王?他何德何能?难道是因为那个赵夫人吗?不过是个人老珠黄的老女人,父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孩儿看到他心里犯堵,不快活,其他王子且对我恭恭敬敬,唯有他,狂妄自大,丝毫不将孩儿放在眼里!” 这一番话也正戳到韩贵妃的痛楚,本就是善于嫉妒的性子,又见儿子如此委屈,她露出憎恶的目光,抚慰道:“湉儿,你放心,母妃一定要送你坐上太子之位,到时候,他见了你都得跪着!” 正说着,进来一个小婢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娘娘,殿下,小六子有事求见。”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韩贵妃连忙起身,看了一眼还在闷闷不乐的儿子,挥挥手道:“快让他进来!” 那个着急忙慌的小奴才满头大汗,一脸奉承的跪在两位主子面前,叩首道:“娘娘,殿下。” 齐湉嫌恶的拍拍案桌恼道:“好了好了,别这么多礼数了,赶紧说正事!” 韩贵妃听罢,宠溺的瞪了一眼儿子,“你呀,就是沉不住气。”她瞥了一眼跪地的奴才,道:“说,从花妃那里听来了什么?” 原来这小六子是韩贵妃安插在花妃身边的一个眼线,目的就是监视花妃的举动,说来不过是因为嫉妒罢了。 花妃生来美貌,得齐王垂怜已久,虽从未侍寝,但韩贵妃知道,花妃在齐王心中的位置是难以撼动的,花妃在,定会拼死护住牢狱里的齐骁,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抓到些她的把柄,让她从齐王面永远消失,这样,齐骁也就再无同齐湉争夺王位的可能。 小六子跪直了身子,用衣袖胡乱的扶去了额上滴落的汗,“奴才看到花妃请成王殿下入宫去,还特意将门关起来,说了半天的悄悄话。” 这的确是个惊天消息,韩贵妃的眼睛睁大了些,“你可看清了?” “奴才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花妃娘娘称他成王,邀他饮茶。” 原本还烦闷的齐湉忽然展颜一笑,“母妃,这” 韩贵妃示意他安静,继续追问道:“那你听清他们在谈什么?” 小六子摇摇头,“他们将下人都逐了出去,奴才自然听不到声音。” 韩贵妃面目喜悦,招手让婢女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小六子,这次你办事有功,重赏!” 小六子见到那颗珍珠,眼睛都快瞪了出来,又惊又怵的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看了看,而后叩头连连作谢。 “多谢娘娘!多谢殿下!” “你下去!” 待人走后,齐湉一跃而起,一改刚才的愁眉苦脸,眯着眼笑道:“母妃,这花妃娘娘和齐政关门畅谈,能谈什么?” 韩贵妃看了一眼可爱的儿子,笑出了声,“哼!不管他们聊什么,总归能治治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母子两个相视一笑,阴狠的眼神隐隐放出光亮,韩贵妃吩咐身侧婢女道:“去叫人将相国请来。” 第八十三章 夜闯天牢 成王府的牌匾日落之间就已经悬挂在门头上,齐政呆呆的站立在门前,凝视了半天,此刻他的内心踊跃出复杂的情感,难以言说。 异国他乡十几年的质子生涯,像是梦境一般,待醒来时,已然站在了大齐的土地上,成为了大齐堂堂正正的王子,再也不用被人喊弃子,孽种。 这其中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很难去体会。 “成王殿下,愣着做什么?”周川从后侧走来,见齐政站了半晌,只盯着牌匾,也无言语,硬生生打破了他的思绪。 齐政回过头,见周川拎着两壶酒,笑意盈盈的迎上来,好奇道:“周将军这是” “成王殿下乔迁新居,又新封为王,我周川哪有不贺之礼。”周川递上两壶酒,“今日特意送来我珍藏了许久的美酒,与成王殿下畅饮。” “如此,便多谢周将军!”说罢,齐政特地想后方看了看,除了周川乘的马车和车夫再没有其他。 周川看出了他的心思,解释道:“殿下初来乍到,我父亲又身居要职,若是来此怕被别有用心的人看了去引起麻烦,特地叫我来道贺。” 齐政点点头,自然是明白,周震位高权重,自己也需同他保持些距离,“改日齐政会亲自登门拜访,谢周老将军相护之恩。” “好!”两人相识许久,倒处的越发熟络。 待他们一前一后进大院时,府中的婢女奴才都在步履匆匆的忙碌着,从西凉带回来的几个下人照看这么一个大府院,着实有些手忙脚乱。 隐约听到有人嘀咕着:“咱们殿下好歹也被封成王,竟没人来道贺,这些人根本没把咱们殿下放在眼里。” “哎呀你就别抱怨了,道贺不道贺的有什么好计较的,赶紧安顿好主子才是正事!” “咳咳!”一阵轻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两个下人忙抬起头,惊恐的望着来人,“七七公子” 付七言挨个瞥了他们一眼,“怎么?嫌活儿还不够多吗?竟然有功夫在这闲聊?” 两个下人被吓得不轻,他们早知道七公子的厉害,虽说一向对下人宽容,但向来最厌恶嚼舌根,正好又看到齐政向他们走来,齐政的脾气他们自然是知道的,只得唯唯诺诺道:“殿下,七公子,奴婢知错了。” 付七言看了看齐政,见他面色如常,挥挥手道:“好了,你们下去,记住以后少胡说八道。” “是,是!”两个小婢女低着头,快步走开了。生怕主子反悔一样。 “七公子你这坏脾气,把小婢女可吓得不轻。”周川凑过来,打趣道,也只有同付七言,他言语轻松亲切不少。 付七言拱手施了个礼,毕竟有些面子上的把式还是得作全。 “周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奴才都是在西凉被我惯坏了,该好好立立规矩。”说罢,她秀眉一挑,鼻尖嗅到一股香气,立马来了兴致,“看来周将军今日有备而来。” 周川笑着举着酒壶,道:“呶,今日就我们仨,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是夜,天牢屋顶上,两抹黑影静悄悄的走动着,生怕惊动了天牢外守门的士兵。 据说守天牢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武艺高强之人,天牢之中关押的哪有平民百姓,都是一些身份显赫的人,当需重兵把手,固若金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 更不用说劫狱。 两个黑影蒙着面,唯有两双眼睛能看得清目光深处的睿智。 “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进去。”付七言欲飞身而下,手腕突然又被齐政抓住,她扭头看他一眼。 “你当心些。” 付七言点点头,心中一暖,旋即踩着青瓦,借力纵深一跃,紧接着,就听到守门的人大声喝道:“什么人?!” “在那儿!” 那几人很快消失在暗处,紧随着付七言的身影遥遥奔去,齐政见状,心知耽误不得,瞅准时机,一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守门的士兵早已中了付七言的调虎离山之计,门外空空如也,他用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待露出一点缝隙时,他四下望了望,确定安全,身子一倾,灵巧的进了门。 刚入天牢,一股阴暗潮湿的腐臭气扑面而来,他皱皱眉头,扫视了一眼,偌大的天牢竟没寻到一个狱卒。 正窃喜时,一双凶狠的亮光向他投射过来,待他扭头过去,正看见一只体形庞大的恶狗恨恨的瞪着他,咧着大嘴,流着肮脏的口水,蓄势待发。 这就是周川所说的守门犬,趁它还未出声,齐政赶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大骨头,小心翼翼的走近了些,用及其细微的声音道:“嘘!你千万别出声,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东西,你就安心在这里享受好了。” 那烈犬弓着腰,连身上的毛也根根直竖,正等着对这个闯入者撕咬。 齐政递过去的大骨头吸引了它,似是闻到了香气,它嗅嗅鼻子,紧盯着齐政手中那块美味,松懈了一些。 齐政见时机成熟,忙将骨头丢在烈犬面前,那个嘴馋的家伙,一口叼了上去,津津有味的抱着啃了起来,哪里还有心思顾其他。 齐政勾唇一笑,事不宜迟,忙悄声溜开。 天牢分几层,若不是在饮酒时同周川问起,天字号牢狱倒真是让他好找,原本周川是想助他的,被他断然拒绝了,周震父子在大齐的地位举足轻重,也是他在大齐唯一值得信任之人,很多人分外眼红,他不能再将他们拉下水。 “什么人?”有人一声大喝,惊了齐政,他抬头对视上一个狱卒的眼,那人睡意朦胧,手还在裤腰上,显然是起夜时听到了动静。 那狱卒清醒了些,见是个蒙面黑衣人,立刻明白了缘由,正要大叫,齐政迅疾上前,一手劈在了他的后脖颈处,那人闷声一哼,晕了过去。 好在没有惊动其他。 天字号牢狱在地下二层,想要进去,还需闯过一道机关,他从怀里掏出周川费尽心思为他找来的机关图,若是生人误闯,很有可能被触及机关飞出来的暗箭所伤,好在他有图纸,小心翼翼的踏过每块地板,生怕走错一步。 在他心存侥幸之时,踩到一处,只听“咔嚓”一响,他心中一惊,本要抬起的脚硬生生僵在了原地,显然是触动了机关。 图纸上的每一处他都没有落下,看来机关也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他的动静没惊醒狱卒,倒是引来了一个囚犯的关注,那人闻声而起,直愣愣的看着他,自牢狱中向他投来平静的目光,轻声道:“你,可是前来找我?” 第八十四章 丛林争斗 齐政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天牢太过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觉得身材颀长,有种不谙世事的超脱。 “你踩到了机关开关,那里有块石头可以压住它,”那人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角落里一块沉重的石头块,距离齐政有些距离,他要费些劲才能够到。 待石头压住了机关,齐政打落掉袍子上沾染的灰尘,都这个时候了,他一如既往的爱干净。 他抬起头,正看到天字号牢狱的招牌,疑惑间,脚下的步子迈了过去,自牢固的栅栏中可以看清那人的全貌,昏暗的烛光下,照的他脸色煞白。 “你是王兄?”齐政细细将他打量着,不确认的问道,毕竟,这人的身上全然没有其他王子的那种身为王室的傲气,反到是透出一种朴实无华的亲切感。 听闻齐政这般问话,那人愣了愣,“你是?” “我是齐政,我”齐政思虑着怎样同他解释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世,毕竟在齐骁入狱之时,他从未见过自己。 没料到,齐骁想也没想,脱口道:“我知道,你是赵夫人的儿子。” “你”他竟然识得? 看出齐政的疑虑,齐骁笑了笑,解释道:“当年,母后曾经提及过,我见你的模样,很是亲切,同他们都不一样。” 他满脸真诚,倒不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王室之子,只是寻常百姓家疼爱弟弟妹妹的大哥,让齐政心里一暖。 “花妃娘娘来找过我。”齐政对视上齐骁的那双眼睛,他年龄稍长,听闻花妃时他的眸中闪过一道光,齐政看的清楚,继续道:“我要救你出去,务必要了解当年发生的事,你能否全数告诉我?” 齐骁望着他,有些出神,过了会儿,转身背对着齐政,轻飘飘道:“你初来大齐,行事束手束脚,我如今戴罪之身,若是你参与进来,只怕会惹恼父王”最后的两个字他有些迟疑,咬了咬唇。 “花妃娘娘于我有相护之恩,既然她提及,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再者,追根究底你我乃是血缘兄弟,我也难以看你白白冤死,花王后泉下有知,也会护你平安。”齐政抱臂侧倚在天牢外,言简意赅的讲了些外面的事,“如今大齐内忧外患,至今太子之位尚未安顿,你出去,有利于大齐的安稳。” 昏暗中的齐骁身躯一震,硬生生站稳了脚下。 脑海中依稀记得花王后当年是逝世时,一字一顿对他说过的话,“骁儿,你是花氏的血脉,一定要活着,一定得活着。”就是这句话,才支撑他到今天。 “好,我告诉你。”他悠悠出声,轻轻叹息着,在空旷潮湿的牢房中有隐隐的回声。 “这事还要从当年那夜的一张字条说起” 此时天牢中处处静谧,而天牢外的树林里却是不一样的光景。 付七言闪身进了林子,原以为自己敏捷的身手不多时就会将那两个守门士兵甩掉,不曾想,看守天牢的士兵各个武艺高强,皆是王宫重金培养出来的高手,不仅对林子熟悉的可怕,且经验丰富。 他们对付七言穷追不舍,也只有十几米的距离,任由她在偌大的林中不停的穿梭,时而踮起脚尖飞身上树,自茂密的树叶中穿梭而过,时而躲进高耸的草丛,奈何一回头,那两人仍旧紧跟在后。 “等等!莫追了!”那两人之中有人喊出声,“我们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树上的付七言听闻此,心中一紧,“不行!齐政定然没有结束!”她嘀咕了一声,猛然从树上跳下,手中的剑闪闪发光。 “喂!你们两个笨蛋!是害怕了吗?”她言语之间皆是讥讽,想要故意激怒他们。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来此捣乱!看我不先杀了你,再去杀你的同伴!”两个人恼怒着,举着武器飞奔而来。 他们的杀气很重,出手也是招招致命,刚开始付七言只有闪躲,那两人一前一后对付她,配合十分默契。 “哼!”两人对付七言只躲不攻万分鄙夷,“我还以为多大本事,原来就是个缩头缩脑的乌龟,只会躲!” 说罢,两人在刀光剑影中哈哈大笑,好在付七言丝毫不受他们干扰,依然只是左右移步,躲开他们的攻击。 她也不恼,只是细细的看他们的招数,两人的水平比她想象中要强的多,眼下她要做的便是多替齐政拖延些时间,能不伤人最好。 那两个人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下手更为阴戾狠决,逼得付七言不得不出招。 她心知躲不掉,反手迎上了一把大刀。 月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洒落在苍茫大地上,映的一片光亮,静谧的树林中,“噼里啪啦”的兵器交接声引的群群乌鸦四散开来。 “哼!小子!有点儿真本事!”接连几十招二对一,付七言也没有落下风,倒引起了两人更大的兴致。 付七言得意的扬起唇角,这两个人果然一介武夫,轻易就忘了自己的职责,真是帮了她一把,想到这,她手里的剑更渡上了几分果决。 也不知斗了多久,直到她听到一阵熟悉的哨声,心下一紧,忙使出十成的气力,猛地挥剑而挡,将那两人涌来的杀气尽数反弹回去,还没待两人站稳脚跟,只觉胸前一痛。 付七言一脚一个狠狠踢在他们胸口处,两人一个趔趄,硬生生被逼退了几步。 “别让她跑了!快追!”反应过来时,付七言的身影早已飞上树梢,踏着轻飘飘的树叶,飞出去老远。 “等等!”其中一人拽住同伴的臂膀,摇头道:“我们中了他们的计!快去看看天牢!” “该死!”男人心有不甘,愤恨的骂了几句,快步奔回自己的岗位。 第八十五章 金盾手令 两个暗黑色的身影终于在寅时之前闪身进入了成王府的大门,一切都是静谧的,府里的下人们也早已进入了梦乡。 齐政率先燃起烛光,整个黑暗中唯有这一处有了些光亮。 “怎么样?可是问出了一些什么?”付七言紧随他的脚步,将门轻轻掩起,这一夜怕是无眠了。 “据齐骁所言”齐政扭头正要答话,看到身后的人手上一片殷红,一个箭步冲上来,拽起付七言的手皱眉道:“你怎么受伤了?” 付七言一愣,也看看自己握剑的那只手,手背处果然有一道血痕,想必是刚才打斗时不小心划到的,居然也没有发觉。 她摇头轻笑,“小伤,不碍事。” “这怎么能是小伤呢!”齐政将她按在椅子上,佯装怒道:“你怎么丝毫不在意形象,这以后还怎么”话说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算了,我这就给你上点药。” 说话间,金疮药已拿在手上,他就近坐付七言身边,将她的衣袖向上挽起,“手伸过来。”他声音有些柔。 付七言愣了愣,还是乖乖将手探了过去,打趣道:“皮外伤而已,过几日便好了。” “你还真当自己男儿身了。”齐政一边帮她敷药,一边道:“若是结了伤疤可是很难看的,你呀,好歹是个姑娘,怎么这般不细致,当心到时嫁不出去。” “我”付七言当即哑口无言,心道,姑娘又如何?嫁不出去就不嫁,要你瞎操心。 她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胸口闪着金属色,好奇道:“这是何物?怎么从未见你带过?” 齐政低头从胸口中拎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这是王兄给我的,金盾手令。” 见付七言诧异,他才将牢狱之中的事简单解释了一番,原来这金盾手令是用来调遣齐骁护卫队的令牌,是当年花往后为护他周全,私下创立的一支隐秘队伍,鲜少被人所知。 如今这只队伍被安插在各个高官府中,他们已经蠢蠢欲动数年,就是想着救出齐骁,然而苦于无人统领,齐政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见付七言窃笑,齐政忍不住问道:“想到何事?笑的如此开心?” 她手上的伤药已涂抹好,将袖子抚了抚,起身道:“这个齐骁果然是宅心仁厚,对素未谋面的兄弟如此信任,连仅有的兵力也交到你手上。” 不过也好,有了齐骁的这支队伍,齐政行事也更为方便,只是这救人的担子是彻底承担下来了。 齐政只是盯着手里的金盾手令,抿着嘴微微失神。 大齐宫中,养心殿上的烛光摇曳生姿,贴身内侍安公公在门外踌躇着,长长的身影映地上,落寞而寂寥。 思虑了半晌,才轻声打开门,再不敢多走一步,就在门旁轻呼道:“大王可安睡?” “嗯?”卧榻之上的人传来一阵轻哼声,“何事?” “有人夜闯了天牢,是冲着大殿下去的!” “什么?”齐王自榻上猛然起身,从纱帐里露出一张略带怒意的脸,他揉揉惺忪的眼,定神道:“那齐骁可有何异动?” “安然无恙在牢中。” “可知是何人进入了天牢?” 安公公低垂着头,拱手道:“尚未知晓,只是来人武艺高强,绝非泛泛之辈,守门的侍卫竟未对付的下。” 齐王抬起眉,冷哼了一声,那些守天牢的人可是花费心血培养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能轻而易举打败他们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这平白无故的就被闯了天牢,到底是何人? “一群废物!”半晌,他恼怒的骂了一句,抬手示意,“孤知晓了,你下去。” 齐王曾下令,凡是有关齐骁在牢狱中事,不论大小,不论时间,一律呈给他听,已经安分了几年了,突然又骚动起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想到这,齐王按着头,轻轻叹息着。 一双细嫩的手自他背后伸了出来,抚上了他的额头,温热的鼻息吹在他耳边,娇声道:“大王,怎么又烦心了,这个安公公也真是,扰了大王的好梦。” 韩贵妃轻抚着齐王的额头,娇美的身子贴在齐王身侧,如水一般细滑。 齐王这才觉得好了一些,伸手抓住韩贵妃白皙细嫩的手,亲吻了一口,闻着扑鼻的香气,才笑道:“孤曾说过,让他们将天牢之事立刻禀报上来,耽搁不得,这也怪不得他。” “哼!”韩贵妃佯装怒道:“大王真是偏心,时刻关注着大儿子,也没见过对湉儿如此上心。”说罢,甩甩薄如蝉翼的衣袖,将头将旁侧一扭。 如此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侧,齐王如此一般的男人哪里经受的住,忙将韩贵妃拥在怀里,哄道:“爱妃爱妃,孤的好爱妃,孤何时不记挂湉儿,只是这个齐骁罪业未除,怕是那些别有居心的人对他动了手脚,湉儿就不一样了,湉儿可是孤最喜爱的孩子,你呢!”他宠溺的用手勾勾韩贵妃的鼻子,道:“你可是孤最宠爱的爱妃。” 这一番话引得韩贵妃咯咯的笑,忙搂住齐王的脖子,撒娇道:“大王就只是说说罢了,若是宠爱我们母子,为何不肯封湉儿为太子,说到底,大王还是惦记着大儿子。”这些年,韩贵妃不知在齐王耳边灌了多少耳旁风,然而终是这一件事,始终没有着落。 果然,方才还乐呵的齐王,听到这番话,笑容僵在了嘴角,“爱妃可是想扫了孤的兴致,说好不提的,怎么又提起来了。” 常年在后宫之中,韩贵妃可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气氛凝重,当即又笑着贴上去,将软绵绵的身子钻入齐王怀中,道:“哎呀大王,臣妾不过是说笑嘛!大王何必动怒嘛!“ 她媚眼如丝,有意无意道:“臣妾可比不上花妃,傍上了成王这个高枝,我呀,只能和湉儿安安分分守在大王身边,。”她抬眼轻轻瞟向齐王的面容,见他愠怒,心中更是窃喜。 果然,齐王登时变了脸色,沉声道:“爱妃此言何意?” 第八十六章 别有用心 天牢被闯之事已经过去了几日,宫中的口风很紧,似是没人提及,想必齐王怕传出去只能让世人以为是大齐无用,连个罪犯都看不住,索性压制住了流言蜚语。 齐政已经沉寂了一些时候,但这几日他私下里也没闲着,表面上闲逛整个王城,同那些素来趋炎附势的王兄王弟打着招呼,私下让付七言将齐骁护卫队的人查了个水落石出。 那些人安插在哪个府中一清二楚,日后必然能为他所用。 到了大齐,付七言倒是越发的忙碌起来,带着自己培养起来的人整日穿梭在商铺酒肆间,听一些小道新闻,时不时插嘴问上几句,再将自己的人放出去探看一番,俨然成了一个看起来整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风月场所成了她经常出入之地,在有名的青楼酒肆里混了个脸熟。 这一日她正边吃酒,边一一扫向周遭的人,见她带着随从,衣着打扮也是绫罗绸缎,又配有刀剑,周遭的客人都识趣的很,纷纷离她远些,生怕又是个不好惹的富家公子。 “七公子,今日这菜你可还满意?”酒肆老板陪着笑脸,亲自侍奉在侧,谄媚的问候着。 “嗯!”付七言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着,时不时的挑眉,点头道:“果然比之前那个厨子的手艺好了许多。” “自从七公子您上次提过,我就遣了原来的那个大厨,特地花重金请了现在这个。”酒肆老板躬下身子,殷勤的将桌上已经空了的酒杯添满,“好在合您的口味,最近拜您所赐,店里的生意也红火了不少。” 付七言咧嘴,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又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不知从何时起,这张嘴倒是被齐政养叼了,往常这些指点大厨的活计都是他干的,现在自己得了他的亲传。 正讪笑间,听得手下低声唤了一句,“公子,他来了。” 付七言抬眸看去,门外进来一位贵公子,正嬉笑着进门,衣袂翩翩,青色锦衣外衫更衬得他样貌秀气,像个姑娘家家温柔细腻。 小二忙招呼上去,“韩公子,今日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坐!”小二忙腾出一处干净别致的桌椅,用布擦锃光瓦亮。 此处甚小,比不上那种高档酒楼,自然鲜少有达官贵人的光顾,这韩相国的儿子韩策一向最爱吃喝玩乐,整个王城谁人不知,他所去之处,当然是能引来不少人驻足。 如今他来了这小地方,整个酒肆都有种蓬荜生辉的错觉。 付七言佯装无人,依旧只关注手上的吃食,韩策正落座在她身旁的那个空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目光频频看来。 “韩公子,您可是要点些什么吃食?”酒肆老板像服侍付七言一样,服侍着韩策,生怕怠慢着。 “听说你们店里近来换了新的厨子,手艺了得,可有什么招牌菜?”他抚抚衣袖,身侧站着带来的随从,挡住了付七言的视线。 “嘿嘿。”听到这些,酒肆老板可是乐开怀,笑嘻嘻的报着菜名,“酱卤马肉,桂花肘子,清蒸鲈鱼可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不知韩公子想吃什么品类,还有” 老板叽里咕噜的还想说,被韩策抬手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瞟向付七言的桌子,问道:“他吃的那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桌上看去,付七言闻声扭头,正对视上韩策的眼神,还没待老板开口,她便淡淡道:“我这道是烟熏牛肉,需以炭火熏制十个时辰制作而成,少一时肉不入味,多一时则同嚼蜡,整整十时才能口感刚好。” 她虽言语平静无波澜,也听不出友好,但韩策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欢喜,“看来足下也是喜口腹之人。”他轻拍桌子叫道:“老板,你说的这些都上来,还有那个烟熏牛肉,多上几盘!” 酒肆老板比得了赏金还乐呵,领着命令便去忙活了。 “足下可是齐人?”趁菜还没上来,韩策隔桌看向付七言,刚才的一个眼神令他诧然,竟不自觉的想同她攀谈,“我听你口音有些不同,想必是别国来的商人?” 付七言原本就是在等他,若是换做别人,她早就一个冷眼甩了过去,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公子哥,可是她接下来办事的“得力助手”,能得他的信任纵然是件好事。 “公子好耳力,我自西凉来,随家兄一同来此地办事。” “哦!”见付七言并不想多谈,韩策怕自讨没趣,只得应了一声,陷入了沉默之中。 付七言端坐着,向身旁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后者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随着一声吆喝,菜香味飘来,店小二端着盘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赶上来送菜,韩策早已急不可耐,哪里还有富家公子的矜持做派,尝尝这个赞不绝口,品品那个兴奋的点头。 这倒是让付七言不解起来,传闻韩策是韩元晋的是独子,自幼被宠溺着,因他生性体弱,家里人更是像供祖宗一般将他护着,也惯得他嚣张乖戾的性子,没见之前,以为这个韩公子会很难缠,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过看他吃相甚欢的模样,倒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单纯无心机 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好说 “兄台。”付七言被打断了思绪,见韩策举着酒杯冲她笑道:“你推荐的这个牛肉果真极品,我敬你一杯!” “啊好”她踌躇着举起酒盏,看着面前的人一饮而尽,将空着的酒杯示了示。 正待两边各有心思之际,屋外想起了一阵嘈杂,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呼啦啦涌进来一群身带大砍刀的人,煞气十足。 他们一进来便踢翻了门口的桌椅,掀翻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顿时“啊!啊!”的惊叫声一片,酒肆老板也显然吓呆了,为首的大汉一把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粗重的吼道:“谁是韩策!叫他给我滚出来!” “唰!”的一下,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一个人身上。 第八十七章 旧案重提 韩策正品着美味,忽然听到有人大叫自己的名字,便扭头看去,还不忘多塞进嘴里的一块肉,丝毫看不出他面容有何惧怕。 身侧的两个随从见状,将他挡在了身后,其中一人斥道:“哪里来的贱民!公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一群大汉找到了要寻之人,将所有人都撂到了一边,单独派出两人将其余客人聚集在角落看守,令他们动弹不得,另一伙则杀气腾腾的直奔韩策。 “哼,韩策,你爹当年将我们赶尽杀绝!逼得我们不得不入山为匪!今日我们拼了性命也要砍下你的脑袋,让韩元晋那老东西断子绝孙!”说罢,举着砍刀挥舞过来。 付七言淡淡瞥去,就算如此,韩策依旧是神色泰然,也没有任何慌乱,正在她诧异之际,那两个随从挥手挡掉了来势汹汹的杀意,接住了那沉重的大刀。 她这才了然韩策之所以无所畏惧的缘由,细看那两个随从,他们打架时身形灵动,脚步虚无,一看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也难怪,韩元晋宠爱儿子,又怕他性命有忧,多散钱财找人护住韩策的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韩家朝政这些年,树立了不少仇家。 那群大汉见首领没讨到好处,纷纷一拥而上,一时之间,小小的酒肆中弥漫着刀剑相交的厮杀声。 正在混乱之际,一个大汉见到其他人将韩策的两个随从引开,立刻跳出人群,直指端坐着的韩策。 “拿命来!”他叫喊着,脚下的步子越发的快,眼看离韩策的胸口还有咫尺,呆愣住的韩公子正不知如何闪躲,忽然一柄剑挡住了袭来的凶器,将那小贼弹了后退几步。 付七言凛然的站在韩策面前,怒视着小贼,厉声道:“光天化日这下,强闯王城!欲行凶王宫贵胄,你们好大的胆子!” 那边厮乱的人群也听到了她的呵斥,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那为首的大汉跳出来,硬气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坏我好事!” “他们韩家作恶深重!早就该死!我这便杀了这厮!让韩家绝后!” 说罢,又要再战,只可惜大刀还没举起,便被一阵硬气挡了下来,是付七言将剑抵在了他的胸口。 “相国主持朝政,自有是非论断!你们若是有委屈,去找官府!何须在此撒野!”她眼神犀利,竟唬的一帮大男人愣在了原地。 许久才有人骂道:“哼!官府!这些狗的官府都是杂种养的,只听命于韩家,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管殿下的死活!” 殿下? 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这个字眼,韩策这才起身,踱步到他跟前,拍了拍付七言的肩膀,示意她拿开剑,问道:“你说的殿下是谁?你们又是谁?你们杀我又是为何?” “哼!”那大汉冷哼一声,道:“当年是你爹,给大殿下扣上了谋反的罪名!又将王府上下全数处死,我们几个受殿下之托出门办事才幸逃此劫,但你父亲知道后,花重金找人将我们赶尽杀绝!” 大殿下?齐骁?韩策怔愣的扫视着这群莽撞的汉子,虽说他们各个衣衫褴褛,杀气腾腾,却不难看出生活所迫,被逼无奈。 “齐骁他勾结边疆,意图背叛大齐,被打入天牢也是咎由自取,你们别白费心思了,趁本公子还未下杀手之间,劝你们赶紧滚开!”他眸光一瞪,同刚才秀气的偏偏公子相大有不同。 看样子他心底到底仁慈,没有他爹的那股狠厉。 只不过那群人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也要将真想公布于天下,哪里能被他唬住,纷纷慨然道:“呸!殿下他宅心仁厚,心系大齐,哪里做过这种龌龊事!这都是你爹同宫里贵妃勾结,硬生生给他扣上了一顶帽子!就是不想让他成为太子!那书信都是伪造的!” “一派胡言!”说着韩策就要让随从动手,“既然他们不怕死,那就杀了他们!动手!” 两个武艺高强的随从正要动手,那个为首的大汉急急又道:“你若是不信,大可问你爹!今日我吴牙就算死无全尸也是说了句痛快话,只是我这些兄弟,多年以来饱受摧残,我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沉重的大刀在他手里明晃晃的,眼看又要打成一片。 付七言闪身到中间,斥道:“住手!” 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吴牙,也不知怎的,那群人居然就这样乖乖偃旗息鼓,等候着她发话。 街道上脚步声攒动,衙门离这里也就一条街之隔,她早就派人去报了官,算起来时间正好,扭头冲韩策道:“官府里来人了,眼下在这里闹腾怕是影响不好,明日会传的满城风雨,不如交给官府将这些人审上一审。”她放低了声音,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若真是他们胡言乱语,到时再杀,也能堵上悠悠众口。” 韩策怔愣的看了看她,最终点了点头。 韩元晋身居高位,如此大庭广众被指认冤枉王族,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韩策虽一直都知父亲雷厉风行,颇有手段,但却从未参与过政事,只顾独自逍遥快活,如今遇上这等事,确实有些慌神。 好在付七言在旁侧替他说话。 一群衙卒冲进来,左右看了看乱糟糟的酒肆,顿时明白了缘由,径直走韩策面前,拱手道:“公子,这些人我自会带到衙门审问一二,若公子想提审,小的们恭候大驾。” 那群闹事的人见来的人多,竟也也没反抗,自有人领着大义凛然的出了门。 待一切都平息下来,付七言将酒肆老板招过来,赔了一锭黄灿灿的金子,老板的眼睛简直眯成了一条缝,哪里还敢怪罪扰乱生意的事,连连弯腰点头道谢。 一场风波过后,不过短短须臾,韩策便已拿付七言当成了知己,拉着她痛饮了几杯,直到酣畅淋漓,夜幕垂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并约好改日在酒楼摆宴亲自向付七言道谢。 如此,付七言笑看着韩策落座在马背上远去的身影,眼神一亮,一切都是这么顺利 第八十八章 有证可追 王城衙门牢狱之中,一群囚犯低垂着头,似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但他们曾在心底发过誓,此生定要为救主子四处奔走,一生执着于齐骁殿下,想到这,每个人目光中也都是视死如归。 窸窸窣窣扯门栓的声音惊动了所有的囚犯,“呼啦”一声,牢栏被紧紧围起,每个人都等着看好戏,瞧着哪个倒霉的人又要被拉出去严行逼供。 大齐的刑罚苛刻,尤其是对待牢狱中的犯人,无所不用其极,用百姓流传开来的话讲,就是能让鬼开后说话。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大人!小的冤枉啊!” 一见是郡守亲临,囚犯的呼喊声索性更大了些,有的甚至叩头哀求,为自己寻得一线生机。 “周将军,七公子,这里都是关押的死囚。” 郡守身后跟着的的付七言左顾右看,这牢狱之中脏乱差,一股股恶臭味扑鼻而来,竟和当年的凉治的私人牢狱有的一拼。 周川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他是个武将,但多是在外奔波,沙场征战,还从未涉足过着衙门牢狱,一进来也忍不住皱皱眉头。 “你看那儿”付七言拍拍周川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两个人频频看向一间黑黢黢的角落,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怯生生的瞪着他们,近些,才看清是个瘦弱的孩子,两人心底不由的一阵唏嘘。 “刘大人,这” “这孩子终日偷东西,上次竟然偷了太尉家的传家宝,人家催的紧,只得将他关押在这里。”刘大人略有为难,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对一个稚嫩的孩子也下不去杀手。 几人谁也没再说话,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往前,临了,付七言回头看去,正迎上那孩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惧怕,只是坦然,她心底一软,冲他微微一笑。 “周将军,七公子,今日闹事的那些人都在这里了,何时审查,下官早些做准备。”刘郡守引他们到一处大些的牢房前,同其他囚犯不同的是,这些白日刚打过照面的汉子,此时正闲散的坐在地上,待听到脚步声才抬头看了看,也不争也不吵,似是早已做好了裁决的准备。 “相国府里可有人来?”付七言问道。 刘郡守虽不识得她,但见她同周川相交甚好,自上而下又是低调华贵,加上她手里的那把剑,一看便不是出自普通工匠之手,所以应起来也是客气恭敬,“还未曾有人来过。” 付七言点点头,了然于心,韩元晋这个人,贪慕权贵,齐王将大事都交由他,平日也谈得上日理万机,看来今日的事还没能传到他耳中,不然这群人的性命恐怕是堪忧了。 周川略作思量,沉重道:“刘大人,这些人很重要,这几日想必会有些不轨之徒前来暗杀,我增派些人手给你,定要护好他们的性命。” 刘郡守见他如此,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愣了愣,又扫量了一圈关押的囚犯,才抱拳道:“周将军放心,下官拼了这顶乌纱帽也要保他们的命。” “你将锁打开,我来探探他们的虚实。” 门锁应声而开,周川将刘郡守和周围守着的衙卒都遣了出去,众人都知周川有万夫不当之勇,自然放心,待人都走后,整个牢狱也安静下来。 那群大汉见站立在中间,同他们格格不入的两人,没好气道:“你们做什么?!要杀要剐,快些动手!” 付七言同周川相视一眼,并不应话,只是从袖中掏出那块硬邦邦的金牌,低低的示意一番,让每个人都看的见。 “这是”那个叫吴牙的大汉立马起身,刚要开口,就被付七言示意噤声的眼神堵了回去。 吴牙只好放低声音,仍旧问道:“你是何人?金盾手令怎么会在你这?” 付七言四下望望,这间大些的牢房与其他地方隔绝开来,守着的狱卒也距离甚远,算是安全。 其余人也纷纷凑上来,聚集在一块,愣愣的看着她,手持金盾手令者便是他们的首领,他们要绝对服从,只不过自当年齐骁入狱后这手令便在也没出现过,此时这个人手上,到底 “你们莫要管我是谁。”付七言扫视他们一眼,言简意赅道:“是大殿下将这手令给了我,日后你们只要对我唯命是从。” 几人不解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犹豫时,吴牙率先跪地道:“吴牙愿臣服于公子,还望公子相助,救出殿下,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领头的如此,其他人也跟着乖乖跪地叩头,这等情形下,付七言心里一颤,这些人,其忠心,日月可鉴,实属可贵。 “好了,都起来。”她挥挥手,时间耽搁不得,只能速战速决,“我需要你们提供当年那场冤案的证据,你们说冤,到底冤在何处?” 吴牙犹豫着,低眉瞥了一眼周川,抿着唇没有立即出声,付七言立马明了了他的心事,淡然道:“周将军大义正直,若不是他多年以来对大殿下的相护,或许他早已在天牢遇害,你们自然可以放心的说与他听。” 这下,吴牙放下心来,叹息着,将当年自己所知的情形简单叙述了一番。 虽说他是个看似凶悍的汉子,但腹中也应有些学识,当年才得齐骁器重,成为左膀右臂。 “那年我外出回来,整个王府的人已经被害死,殿下被困在天牢,我等身份卑微,自然是进不去。”说到这,这个身高八尺的汉子也忍不住落泪,愤然道:“我带着这些人东奔西走,为殿下谋生路,却是处处碰壁,但好在,搜集了不少证据,以示殿下的清白。” 付七言也被这些忠心耿耿的人触动,声音柔和了许多,“那证据呢?” “证据在我身上,我准备为殿下佐证之时拿出,这证据”吴牙有些为难,支吾道:“这证据只能取一次,只要公子能争取一个为殿下证明的机会,我吴牙便足以拿出这些让天下人相信。” 他言辞凿凿,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付七言,等待她的回应。 证据在其身,且只能取一次?付七言满脸狐疑,看了看周川,倒是他,似乎明白了一些,点头应道:“好。” 第八十九章 府中非议 相国府中,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下人们都低着头步履匆匆,也不敢多言,韩元晋一向不喜吵闹,所以规定府里的人都不能大呼小叫,自此,院落安静的像是寺院。 唯有韩策是个例外,韩元晋虽说是三妻四妾,但妻妾里也就只生下了韩策一个男娃,他在府里的地位也是无人能及,姐姐妹妹们也都让着他,生怕惹恼了这个公子爷会被责罚。 韩策刚一踏入府门,便有下人迎上来招呼,“公子回来啦。” “嗯。”韩策应了一声,抬眼瞥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一侧,问道:“父亲可是在府中?” “正同太尉在大堂。” 韩策皱皱眉头,抬脚大步便要往大厅走,那小奴待反应过来,赶忙凑上来拦下他,“公子,公子老爷交代了,谁也不可打扰他,公子也不行” 以往父亲招待客人时,哪怕他突然闯进去,他也不会恼,还会介绍给他认识,虽说他不曾参过政事,却也将朝堂上的王公大臣熟络了一遍,今日太尉来此却是神神秘秘 韩策隐约觉得,是和白日自己遇到的那些歹徒有关 他紧抿着双唇,将小奴才推向一边,大摇大摆的开了大厅的门。 韩元晋和太尉郭英年正在窃窃交流着看似严肃的事,听闻推门声,显然惊了一下,频频回头望去。 “爹郭大人也在?”韩策装作无意的样子,浅笑在嘴角。 郭英年知道这个独苗在韩元晋心里的位置,恭敬的向他点点头,“原来是韩公子,听闻前些日子病着了,可有好些?” “多谢郭大人记挂,好多了。” 这郭英年从当年韩元晋还只是个小小御史的时候就在他手下办事,后来韩元晋一步登天,自然拉着这个心腹之人坐上了高位。 所以郭英年对韩元晋可谓是言听计从。 韩策将目光转向韩元晋,见他正瞪着自己,似是要发作,又强忍了下去,只是冷声道:“你怎么来了?我在同郭大人商议要事,你快回房去!” 有时候,韩元晋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恨,但他天性体弱,医师曾说,他受不了太大刺激,所以这些年,都是由着他的性子,哪怕他做错事,也打不得骂不得。 韩策偏没有这么听话,问道:“爹,你们商议何事,孩儿不能听吗?” “胡闹!”韩元晋斥责道:“都是朝堂上的大事,你又怎么会懂!” “爹你常教育孩儿勤思敏学,如今听你们议事,孩儿收益良多。”他挥挥手,索性找到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爹,孩儿只管坐着听,不扰乱你们便是。” 韩元晋见此,没料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来这无赖的一招,赶也不是,只得留下他,轻轻叹了口气。 “相国,既然公子好学,留他在此未尝不可。”郭英年出来打圆场,“眼下救齐骁的人蠢蠢欲动,公子也需知道些事情,只不过不知这是否同上次有人夜闯天牢有关” 果然是齐骁!韩策眸光一闪,依旧静候着,听他们的谈话。 韩元晋显然放弃了将韩策驱逐的计划,忽略他,低声道:“大王将此事压了下去,至今也没找到作案之人,恐怕是那些残党。” “我倒觉得,此事有蹊跷。”郭英年那双鼠目滴溜溜转了转,“齐骁老老实实在天牢中呆待了这么多年,为何齐政刚刚回国,这牢狱就又有了动静” “你的意思是”韩元晋被他一席话点醒,“我早就觉察齐政这小子不简单,但他初回大齐,根基不稳,又是何缘故搭上了齐骁?”他沉思着,两鬓的白发因皱眉而揪起 “莫非是上次花妃会见齐政的关系?”韩元晋猜测着,呢喃出声 但一时又想不起这层关联,花妃独居后宫,不问世事许多年,若是想救齐骁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大人你还记得?”郭英年想起什么,提醒道:“花妃几次三番的为齐政开脱,他们该是不认识才对,要说花妃也是个凉薄的性子,还是他们私下另有交情?“ 韩元晋百思不得解,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沉寂之后,他才道:“这样,我明日再去宫中一探,你也将人放出去些,探探口风,听闻有些党羽被抓入了衙狱中,叫他们”他刚要脱口而出,意识到韩策还在,只好噤声,朝郭英年使了个眼色。 后者心领神会,赶紧起身拜别,留下韩家父子四目相对。 “爹,你是想将那些人杀了对吗?”久未答话的韩策开口问道,那双漆黑的眸子更衬得他面容苍白,几分病态,却有几分讨女孩子欢心的俊美。 “他们敢伤你,我岂能容他们?”韩元晋露出凶狠的目光,“况且,齐骁当年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留他在天牢已是大王恩赐,那群人居然敢妖言惑众,势必不能再任由这么下去。” “齐骁真的是谋反吗?”韩策仰头盯着自己的父亲,脑海中忆起付七言救下他那天说的话。 “我爹他一向为了朝政,怎么可能会诬陷殿下?” “你若是解不开谜团,何不亲自去问?”她眼睛盈盈光亮,一种让人很信任很放心的安全感。 在韩策心中,父亲一直是个值得崇拜的人,也是他撑起了一把伞,才让他长这么大都衣食无忧,无所烦扰。 这样的父亲,怎么会暗暗害人? 可是百姓的议论,和那些刺客的言辞凿凿,他又疑惑了 “若是诬陷王子,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你相信他,可以想方设法证明他无罪。”付七言微微抬起头,路过的人群都成了他们的陪衬,时光像是静止了一般。 “他是!”韩元晋被他质问,脚步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站稳,斩钉截铁道:“日后,不准你再插手这件事!若是再如此放肆!我会将你禁锢在府中,永不得出入!” 说罢,他大步甩袖离开,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对着韩策发这么大火气 第九十章 莫名之火 时光总是如流水一般悄无声息的过,不知不觉又过了些时日。 西凉的矛头终于开始对准吴国,集结兵马对付吴国,大齐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忧心着,不知下一步大齐和西凉是否就要兵刃相见。 而此时,小小的吴国自知不是西凉的对手,病急乱投医,派人来大齐求援,大齐正踌躇着,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比起家国大事,齐骁的事就变得无足轻重,齐政为了避嫌,索性将金盾手令交给了付七言,由她全权负责这件事,自己则整日穿梭在朝堂上,迅速对大齐做了清晰的了解。 齐王自然也是对这个勤勉好学的儿子态度好了许多,与花妃的事也就没再深究,却引起了韩贵妃和齐湉以及其他王子的极度不适,明里暗里给齐政使绊子。 齐政也不管,俨然一个乖巧懂事的臣子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也就只有每每到了深夜,开始埋头处理一些云影卫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信息。 付七言回来的时候,见永安刚忙完出门,两个人打了个照面,互相寒暄了几句,毕竟各人都有分工,忙的焦头烂额。 “他还在忙?”就着微弱的灯光,她看到了一个人形剪影,问道。 “嗯。”永安点点头,略有心疼道:“西凉同吴国开战在即,殿下要撤退一些安插在西凉的人手,近来朝堂动荡,怕我们的人暴露。” “难为他了。”齐政在西凉多年,养了不少人脉,主要的经济也是靠西凉的产业扶持,这一旦抽出,定然会撼动他的根基。 永安见她沉默,告辞道:“眼下我还要去送信,先走一步。” 付七言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去,她脚步虽轻,那个伏案的人还是察觉到了动静,头也不抬道:“最近你手上的事办得如何?” “韩元晋动用了一些武力,将城里的舆论压了下去,若不是周川拼死护住,吴牙他们怕是早丢了性命。”想起这事,付七言更为忧心,“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周川也不好同韩元晋对着干,不过我也放出了些鱼饵,现在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听闻这些,齐政才抬起头,因今日的劳作面容有些憔悴,但仍遮不住他的俊容。 “这次就算动不了他的根,好歹也能让他吃上一记!”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急急慌慌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是云影卫。 他只朝着付七言,递上去一张字条道:“殿下,七公子,这是韩策留下的书信,邀你明日茶楼一叙。”七言接过字条,见那人还不离开,正待开口,那人呈上一只精巧的盒,单看盒上的雕花,也知其名贵。 “这个也是韩策派人交过来的,说是赠与公子你的信物。”说罢,便塞给了付七言,一转身扎进了茫茫黒雾中。 付七言皱起眉头,为了不这么快暴露身份,只同韩策说了自己是商贾,特地在茶楼租下一间客栈,平时只留人在那看守,韩策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才想起了付七言的住所,派人送了信过去。 打开那精巧的盒子,竟是一串玉挂件,巧夺天工的制作手法,让每个人都爱不释手,下面坠着长长的流苏,正是剑穗。 她忽然忆起,那日酒肆外,两人分别时,他曾见她的剑穗破旧,仔细盯了许久。 想到这些,她微微惊住,想不到竟有如此心细之人。 “咳咳,写的什么?”齐政盯了她好一阵,他自然瞥见了那个精巧玩意,也看的明白付七言嘴角露出的笑意,心里顿时一阵不适,干咳两声,打破了她的沉思。 付七言这才回过神,故意闪躲开投射在她脸上的犀利的眼神,沉静道:“只说明日卯时前来找我,有要事相商。” 齐政盯紧她,谁也看不透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装了些什么。 “你这么看我是何意?”付七言被他盯的有些烦躁,脱口而出便没了好脾气,挥挥手中的纸张,道:“的确只有这些,你怕我骗你?” 齐政见她恼火,先是一愣,她跟随自己多年,向来不曾如此,何况自己只是想亲口听她解释一下剑穗的事,她的反应 “七言,我何曾怀疑过你。”他叹息道:“只是你太重情谊,这个韩策”他欲言又止,最终没说出口,“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同他来往颇多,但这种人做不得朋友,他毕竟是韩元晋的儿子,” 付七言被他没来由的数落搞得火大,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会有些时候丧了心智,“你也不用这般阴阳怪气,我付七言当初为你所救,信任你至极,曾暗暗许诺要助你,我一直在兑现自己的承诺,不曾做过任何背叛你的事。” “七言我不是” 他正要解释,却压不住她的咄咄逼人,“成王殿下,我定会将韩元晋揪出来,到时候,我是去是留,全凭你定夺!”说罢,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只剩下目瞪口呆的齐政愣在原地。 这怎么好好的竟变成了无端的争吵他只是随口一问,而她为了韩策竟然这么冷不丁发了一通脾气 他齐政何时受过这等气,将手里的毛笔狠狠扔在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道:“死丫头!” 夺门而出的付七言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在树下站了一会儿,愣愣的盯着那个礼物,心底满是诧异。 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这么大火气?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是为了韩策吗? 她扭头看向不远处亮灯的那房间,咬了咬唇,飞身隐去 第九十一章 伪证线索 付七言一早就踟蹰在院中,练剑时心思也没有全神贯注,脑海中思索的全是昨晚的情形。 自己胡乱发了一通脾气,齐政的心情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想来他一直对自己这个生人多加照顾,对奶奶也是如亲人一般呵护,眼下又遇到诸多问题,他也是一个人扛着,自己本来要同他分担,结果昨晚还说出那些言语 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 “公子。”有人唤了一声,付七言回过神看去,是婢女香儿在不远处含笑凝视着她。 当初逃离西凉,质子府的下人遣散了许多,就带了几个顺手的,像香儿和小月这种无亲无故的孤儿,誓死也愿意追随,她自然是带了回来。 好在她们在大齐也适应下来。 “七公子。”香儿走过来,递上一个比昨日韩策赠与的还精美的盒子,上面细腻的纹理一看便出自大师之手,盒子的边角还镶嵌着熠熠生辉的夜明珠。 “这是”她没有接过,只是有些诧异。 “是殿下送公子的礼物。”香儿咧开嘴一笑,“殿下说,公子想要什么,同他讲便是,不需受他人之礼。“ 说罢,香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一早齐政便将她唤了过去,将这个剑穗塞到她手里吩咐着。 “殿下对公子用情至深,公子难道没看出来吗?” 付七言正盯着盒子发愣,冷不丁被她一笑,涨红了脸,“什么什么用情至深!胡说什么!” 香儿也已长成了一个聘聘袅袅的女子,她对齐政多年的情谊暗藏在心里,一路走来,她也自知身份悬殊,高配不上。 她内心只希望两个主子可携手一生,“府中的人都知道殿下对公子何等心思,也就只有公子你不知!”香儿佯装恼火,将盒子塞进了付七言手中,叹了口气,称有事要做,一溜烟跑开了。 这下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她一人,也不知怎的,今日总爱呆住,耳边不断充斥着刚才香儿的一番话。 齐政对自己何等心思?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这些年他们分分合合,各自忙碌,她不过是想助他实现心中的太平盛世,却从来没思虑过除却这些之外的问题 她俯身看看自己的装扮,俨然一副男儿相,齐政更喜欢的该是凉谨那样的女子,温柔如水。 她以为两人都成了兄弟,怎么可能有其他的感情? 付七言敲敲脑袋,长舒口气,没错!就是兄弟!这么一想,心里果然舒服了许多。 抬眼看看天空,时辰已然不早,她将剑插回剑鞘,又取出齐政送来的剑穗,挂了上去 到茶馆的时候,韩策早已在雅阁等候多时,见付七言进来,他柔弱苍白的脸上笑意盈盈,这倒让付七言有些不忍,看得出来,他是真拿自己当成了朋友。 “七弟,你终于来了。”韩策起身请他上座,并随即遣散了身边的随从。 这下雅间内只剩下两人 韩策随意瞥到付七言放在一侧的剑上没有挂自己赠送的穗子,眼神中闪过一抹失落,付七言察觉到他的异样,喝了口茶,定定心神才道:“昨日的礼物七言收到了,多谢策兄挂念,只是那礼物太过贵重,策兄又是名门之后,七言不想兄长为难。” 她是商人,若是被人看出同他走太近,怕是会有人参相国一本,应该是这个意思。 这么想着,韩策舒适了许多。 “兄长这次来找我,可是有要事?”付七言见他神色变换,只当是在想其他事,问道。 韩策这才拿出一叠纸,犹豫了片刻,才递了过去,低声道:“上次七弟让我去暗暗查证我去问了家父,他说从未做过对殿下不利的事,我派人找到个当初造伪证之人,寻来了他藏下的手稿。” 付七言打开纸张,上面都是些彷迹,她曾见过齐骁的字迹,不得不说,这人仿工的确高超,出神入化,完全看不出。 她心下一阵冷笑,这韩元晋真是瞥了干净,想必是花了大价钱才封住这个仿字之人的口。 “你问他是何人指使?”付七言抬抬眼皮,见韩策单纯的相信自己父亲的清白,只觉得他憨实的可爱。 “那人宁死不说,我只相信,这事定然不是家父所为。”韩策笃定道。 付七言只得轻摇头,也懒得再同他辩论,在这孩子心里,韩元晋是个崇高的存在,她现在还不能做那刽子手,斩断他的希望,让他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再多些时日。 有时候,无心机的活着也挺好 “七弟?”见面前的人愣神,韩策晃了晃她的胳膊,将她的神唤回,继续道:“我要还家父一个清白,我要那些人,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想不到还是个挺执着的孝子,付七言只好应道:“那过几日,将那些人当众提审,问个明明白白,好定下他们的罪。” 韩策终于咧开嘴,笑道:“谢谢七弟!” 第九十二章 秋猎之际 深山之处,静谧祥和,远看那炊烟袅袅,仿若远离了尘世。 一人头戴斗笠,哼着小曲,洋洋洒洒的自小道上山,看不清他的年纪,只觉得好不惬意,他走到自家门前,放下背篓,从里面取出从山下买来的肉食糕点,摆满了一桌。 将胸口揣着的酒壶拿出,掀盖的瞬间,芳香四溢。 那人窃喜,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阴险狡诈的脸,看起来就是个贪图财力之人。 他正端坐下来,端起酒杯刚待好好的品尝,手突然被一硬物击中,酒杯不慎落在地上,里面的酒顷刻洒出。 他惊呼出声,“谁?!“ 当下,屋顶上传出一个鄙夷的声音,“你造伪证送大殿下入狱,自己却在这里整日逍遥,还真是讽刺!” 那人惊恐的抬头,正对上一张冷冰冰的脸,但见对方年纪不大,心里又松懈了许多。 “你是何人?” “哼!”付七言自屋顶飞下,稳稳降落在那男人身边,从鼻息哼声道:“你快活的够久了,今日我是来为大殿下伸张正义。”言毕,她挥剑将桌子披成两半,吃食“稀里哗啦”的散落一地。 那人见他武艺不凡,当即跪地磕头道:“大侠饶命!饶命啊!小人是也只是受人差遣,当时家中尚有老母需要赡养,实在顾不了其他。” 付七言冷眼看着他假惺惺的像狗一般匍匐在地上,没来由的一阵厌恶,若不是留着他有用,她真想一剑弄死他。 她飞起一脚就踹向那人的胸口,登时,那人弹出去老远,捂着胸口挣扎着站起,龇牙咧嘴,他知道,眼前这人绝非泛泛之辈,怕是难逃今日了。 “到底是谁指使你的?!快说!”顷刻间,冷冰冰的剑落在了他肩头,付七言厉声喝道。 那人心里一横,却又贪生怕死,哆嗦道:“是是相国”当初来找他的人本是要杀人灭口,奈何抵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又再三保证绝不让任何人知道,并从此身居山林,这才留的了性命。 但眼下,付七言咄咄逼人,他只得出卖韩元晋,早就做足了远走高飞的打算,先护得眼前要紧。 “果然是他。”付七言扬唇一笑,慢慢蹲下身子,正好同那人面对面,她挑眉道:“我还要你做件事,事成之后,我给你足够的钱财,送你到安全之地,保你衣食无忧,如何?” 她眸中盈盈之光,有种看破世事的尖锐,仿若谁也别想逃过她的目光,那人被盯的紧,额上冒出细细的虚汗,刚才的一脚着实痛的不轻。 “做做什么事?”他支支吾吾,生怕冰冷的剑抹了自己的脖子。 “我要你去作证,证明齐骁入狱是受人诬陷!证明他的清白!”付七言一字一顿道。 那人果真被惊吓的面色惨白,一时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付七言玩味的抚弄着手上的剑,“哎呀”一声,佯装不小心割破了那人的脖子,露出了一道血痕,那人浑身颤抖,战战兢兢道:“我我去” “这还差不多!”付七言站起身,拍拍手,满意道:“那过几日我叫人来请你。”“请”字说的格外的重。 今日之事不费什么功夫,付七言歪歪头,瞥了一眼那人早已湿透的袍子,洋洋洒洒的离去 待她的身影化作一个白点,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箭羽自那人的眉心穿过,他便“噗通”一下倒在地上,再没了呼吸 几乎是眨眼间便又进入了萧瑟的秋季,一年一季的秋猎并没有因为西凉和吴国的战事受到影响,齐王依旧早早的吩咐人准备,就等着这些日子的狂欢。 当王宫的马车队浩浩荡荡的驶向围猎场,那场景竟是十分的奢华壮观。 齐政走在王子队伍的后侧,身旁跟着付七言,齐王特允每个儿子都带上自己的贴身侍卫,也能在必要时护住他们的安全。 齐湉原本就不待见齐政,但近些日子,韩贵妃在齐王身侧吹的耳旁风更勤了,再加上韩元晋为首的一众大臣对齐湉的呼声越来越高涨,也让齐王动了立后立太子的心思。 所以这些时日,齐湉收敛了许多,努力装出一副乖巧好学的样子,以博得齐王的喜欢。 看着他走在最前侧,头顶上的盔甲上的缨穗像公鸡一般,付七言便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齐政见她开心的模样,低声问道。 付七言便将刚才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逗得齐政也咧开了嘴,“小声点,他可是记仇。” “他这等智商居然也能封为太子,啧啧,齐国怕是也得遭殃。”付七言想起齐湉那些幼稚愚蠢的行径,忍不住嗤之以鼻。 “嘘。”齐政示意她,这次她以贴身侍卫的身份也是有特殊使命的,他们现在每走一步都像是在下棋,落子绝对没有反悔的可能,所以越是谨慎小心些越能少沾惹是非。 付七言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噤了声,她叫了一声,眼神瞥向其中一辆奢华又内敛的马车。 齐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花妃时不时的掀开轿帘,趁人不注意朝他这边瞥了几眼。 “肯定是问你齐骁的事。” 深宫中的女人自然身份尊贵,却也没有自由,自从上花妃将齐政请到寝宫中,引起了不少的流言蜚语之后,齐王也去找过花妃,自那时候,两人开始避嫌,竟是一面也没得相见。 听不到任何消息,花妃忧心也是应该的。 如今好不容易又凑到一起,花妃心里纵然有千百个疑惑,也不敢众目睽睽下凑到齐政身边。 她深深叹了口气,回过神,又将轿帘重新放下 第九十三章 再遇之缘 付七言也是在路途中听闻,今年的秋猎比往年的排场都要大,原是因有外来使者前来一同参观围猎,具体何人,不得而之,这也不是她该参与的范畴。 王室围猎场早有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每个王子也都有自己独立的营帐,齐政在入帐之前遇到了花妃,知道她是刻意而为之。 “娘娘。”齐政拱手施礼,遣散了侍奉的人,只留下付七言一个在身侧,防止那些闲言碎语。 花妃摆摆手,四下看了看,这里是僻静之处,其他一众人都在外围,暂时也没人注意到,便急急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娘娘放心,事已办妥,不出月余,便能将他救出。” 花妃听了这些,面容抽搐了一下,泪水溢满了眼眶,更咽道:“这可是真的?” 齐政点点头,回应她一个笃定的眼神,“届时只要娘娘守在后方,不动声色,一切装作不知情便好。” 他是想独自抗下所有罪责?花妃一阵讶然,她曾数次设想,若是最终闹到不可开交的程度,她愿以一己之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牺牲自己的性命她也早已派人传信给父亲,怕牵扯到他老人家,只得委屈他躲到远处 “这件事因我而起,殿下你肯尽心我已是万般感激,若是大王追责,我” 她话未尽,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迫使她停了下来,几人同时看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不知何时悄然出现。 齐湉像是抓到了天大的把柄,嚷嚷道:“父王,母后,你们瞧,成王殿下同花妃娘娘谈的好不惬意!” 韩贵妃逮到花妃的尾巴,自然又欢又喜,故意酸道:“想不到,花妃独守空闺多年,竟然打起了这般龌龊的主意,还以为是个什么清高货色呢?” 一个身份高贵的妃子能言出这般话,外人听来也是及其的狭隘,齐王果然瞪了她一眼,斥道:“好了,少说两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扭头打量了淡然的齐政,和眼眶红红的花妃,强压住怒火问道。 齐政拱手抢先道:“回父王,儿臣偶遇花妃娘娘,向她寻起了一些关于花王后的往事,儿臣在西凉的时候就有耳闻,花王后曾几次三番记挂儿臣和娘亲,心里万分感念她的恩情。” 这番话说的似水不漏,竟没有让人继续逼问的理由。 “那这花妃娘娘可是娇滴滴的拭泪,怎么?莫不是聊到兴起处?”韩贵妃咄咄逼人的追问道。 “我只是想起了同姐姐生前的一些往事,有感而伤,想着大王当年同姐姐何等恩爱,如今却到了另一方世界,又是何等凄凉。”花妃顺着齐政找的借口,盯紧齐王,句句深沉。 齐王想起曾经的王后为了大齐呕心沥血,最后却香消玉殒,不由的一阵愧疚之意,待韩贵妃还要说些什么时,挥挥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这几日会有外来使臣前来围猎场,你们都省省,不要无端生事!”说罢,甩甩衣袖,冲着身后的其他妃子王儿道:“若谁再找些不痛快,孤绝不姑息!” 一行人听到这些,哪里还敢吱声,恶狠狠地瞪了几眼齐政和花妃,随着齐王的脚步急匆匆追去 当夜,有几人入了王室围猎场,被单独安排出来几个营帐,这几人便是齐王口中的“外来使臣”,但具体哪国的,齐政也不知。 似是只有齐王和身居高位的官员知道,问了周川,他也诧异,周震也不告诉他,那些人具体来此做什么,亦是鲜少有人知道,尤其是像齐政这般身份,更是知之甚少。 好在他派出了一些人打探,才得出一些消息,北疆派使臣前来,意是暂修两国之好,以防西凉攻势太猛,开战之后殃及两国,齐王一想着也是件好事,权且答应了下来。 付七言只身一人晃悠在丛林中,眼神痴痴的望着皎皎明月,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近来发生的事。 时间过的太快,快到她来不及停下来,也根本无瑕顾忌自己的身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从哪里来,说起来可笑,她本是个不明之人,踏入这无端的争论中,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 每天庸庸碌碌的忙活着,到底对还是不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曾经答应时老太,一定让她看到一个太平盛世如今扪心自问,自己的初心亦是如此吗? “谁?!”她耳朵极为灵敏,身后的一点风吹草动也躲不过她,下一刻,她抽剑砍去,后面的灌木丛也被削了大半。 还是没人出现,但声音依旧在,她旋转身子,猛然向前,“砰”的一声,是兵刃相见的声音,竟是个人!只是树影层层叠叠,看不见容貌。 “你是谁?”付七言喝问道,这围猎场到处有重兵把守,她自己进林子时且用了极为细腻的轻功,这人若是能安然无恙避开那些官兵的眼睛,功力定然不在她之下。 而以她这些时日以来对王城人物做的了解,有这般功夫的人着实不多。 况且这人居然身着浅色的衣袍,也太过随意了些,她又一狠招刺过去,那人轻巧的避开,并不想同她打。 “怎么还是这般恼人的性子。”那人轻笑出声,浑厚低沉而富有磁性。 付七言猛地愣在原地,身心像是有泉水流过,冰凉酥麻,她终于收回剑,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惊呼道:“怎么是你!” 第九十四章 穆苏格 映入付七言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不似齐政那般鬼魅,只是浓重的男人气息,异域的汉子特有的刚毅。 那正是对她施予过援手的穆苏格,那个佩戴金边玉佩的男人。 她这才收回手里的剑,也不知怎的,就是万般期待的见到他,明明当初也只有一面之缘。 “好久不见。”他浅浅一笑,就着月光,越来越清晰。 “好久不见。”付七言呆呆的看着,她本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一直多方派人打听他的下落,就只是为当年道一声谢,而他,却像人间蒸发一般,杳无音讯。 如今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个“谢”字却更在喉咙处,最终化成了她的闷声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身着中原衣袍的式样,但细细看,上面的花纹和饰物却都是异域特色。 “莫非”付七言想起齐政说过这次外来使臣行踪诡秘,没有几人知道他们何时入得大齐,“你就是那个使者?” 听闻她猜出了身份,穆苏格怔愣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丛林间,他也不怕招来巡逻的侍卫。 “齐政真是好福气。“他突兀的说了一句,让人搞不懂这是何意。 “怕是你还不知我的名讳。”穆苏格负手而立,轻飘飘道:“我叫穆苏格,来自北疆。”就像两个志趣相投的人遇到一起,互相介绍自己。 北疆,这个听无数人提起过的地方 付七言刚想起,让人四处拿着他的玉佩去打听,的确不知道他的名讳,她刚要开口,又被对面的人拦了回去。 “我知道,你是付七言。”他歪歪头,像是在叫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齐政的左膀右臂,生死之交。”他莫名其妙的加了一句,不知是不是错觉,付七言总觉得他语调有些怪异。 “哦,对了。”付七言低头从袖中掏出那块玉佩,递过去,“这是我从一群盗贼手中取来的,我想,应该是你的。” 穆苏格有些讶然,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那块玉佩,这的确是他救下付七言的那日,回程路上,同一群强盗打斗途中掉落的,后来寻了许久也没有寻到,竟然在她这里 “你一直放在身上?” 付七言点点头,才将这几年一直寻他,准备物归原主的事简单概略了一下,正当穆苏格正要感动时,她淡淡道:“我还了你这玉佩,你的恩情也算还尽了。” 他救了她,她赎回了他的贴身之物,也算两清。 原本欣慰的穆苏格眸底闪过一丝失落,还以为她是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狩猎集合的号角声吹起,付七言被猛然惊醒,昨夜同穆苏格坐在月色中畅谈了许久,竟是刚睡下没几个时辰,哪怕她常年习武,也不免困意十足。 她身为齐政的贴身侍卫,待遇自然没有在成王府那般有婢女侍奉着,抬眼望见不知何时,从宫里带来的婢女早已为她备好的水盆,放置在角落中。 号角声越来越响,她只得起身,胡乱用冷水拍了拍脸,才感觉清醒一些。 “你昨晚去了哪里?”一个置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挪开正在擦脸的布巾,看到齐政那张兴致问罪的脸。 “我哪里也没去。“付七言正诧异,往常无论她去哪儿,何时归,齐政向来不过问不干涉,都是由着她的性子,怎么今日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她刚从榻上爬起,素色容颜,长发披在耳后,更衬的她白皙的容颜,这死丫头,竟已出落的这样好看。 齐政心底一惊,干咳两声,佯装严肃的问道:“哪里也没去怎么看上去这么乏累?”他盯紧她的眼睛,他很了解,付七言撒谎的时候眼神会闪躲。 而他,昨夜亲眼看见她同一个男人畅怀大笑,最终恋恋不舍的分别,她从没有对自己这样笑过 “我只是睡得迟。”付七言歪歪头,惑道:“倒是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问起这个?齐王正在催促,你难道不应该先去请安吗?” 话音刚落,果真又是一阵更为急促的号角声,齐政心知再耽误不得,只得没头没脑的冷声道:“赶紧梳洗好,将头发束起。”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的营帐。 要说这些做臣子的,也并不随意,齐王一催再催,若再不去,可就犯了怠慢之罪,担当不起。 想到这,付七言又随意的抹了一把,简单的将头发束起,披上自己的男儿衣袍,急匆匆出了营帐,追上齐政的脚步 第九十五章 螳螂捕蝉 人群中,为首的齐王虽已头发鬓白,但一身金色的铠甲加身,英姿不减当年,况且,同一些小辈在一起,他似是更想要重振雄风。 齐王的身侧除了一众儿子,各个装备整齐,跃跃欲试外,还有两个不为人熟识的人,他们肤色黝黑,但神采奕奕,不似中原男儿这般细腻,却有风沙雕琢一般的俊朗。 付七言站在边角处,随其他一侍卫们在一起,感受到一道目光在她身上久作停留后,她才扭头看去。 是穆苏格在朝她微笑,趁人不在意,她点头作了回应。 这一幕恰巧被后面的齐政看在眼里,他诧异的左右看看,也不知这两人何时相识,难道昨晚同付七言在一起的正是此人? 齐政早就识出了穆苏格,心知他隐藏身份前来大齐必有阴谋,只是想静看他到底唱的那一出。 穆苏格转过身,见齐政一直望向付七言的方向,心下明了,微笑着上前,行礼道:“成王殿下,许久不见。”他行的大礼,亦是对对方重视的意思。 齐政瞥了他两眼,冷哼几声,“北疆王身亲范险,千里迢迢来我是大齐,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穆苏格抬眼扫视周遭,见没人注意到他们,知道齐政也不想将他身份泄露出去,正中他下怀,“成王殿下仁义,我是信服的。” “倘若我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可是不介意将你身份透露出去。”齐政微微眯起眼,威胁道。 穆苏格潜入大齐,本就是掩盖了身份,若是齐王得知他是北疆王,怕是插翅也难逃。 他见齐政隐隐透出些冷意,便轻声道:“殿下放心,你那营救齐骁的计划我是断然不会让他们知晓,也望殿下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守住我的秘密才行。” 齐政闻之一惊,这件事他是如何得知?也难怪他能明目张胆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原来是有把柄,哼,这个穆苏格,果真不是个善茬。 “你在威胁我?” 穆苏格含笑着摇头,“殿下要做什么是你们的家事,我不会过问,只是我来大齐是为了一些私事,当然要留下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哼!说的好听,不过是找了些制衡他的武器。 “还有”他到顿了顿,又道:“七言心思纯良,万望殿下能护她周全,莫要将她推入火坑之中。” 原本齐政是没了脾气,听到他这句,他的怒火燃了几分,连自己也分不清何故,只是冷声道:“她是本王的人,阁下顾好自己就好,其他的闲事不要多管,多谢你之前对她出手相救,你的贴身之物失而复得,也算是抵了这份恩情,从此之后,你离她远一些!”说罢,他再不理穆苏格,昂首阔步的走近了围猎的人群。 前侧负责狩猎事宜的典司正摇头晃脑的走流程,嘴里还念念有词,无非就是祈祷那些被猎杀的生灵,来生能够受尽福泽。 想想也真是好笑,这些个王公贵族,一边狠心的杀生,一边又为求心安,做些自欺欺人的假把戏,付七言是最看不惯这种惺惺作态的面容,正好齐政自她眼前走过,她便无声无息的紧跟了上去。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她悄声问道。 方才她就见他和穆苏格两人低低谈论,时而微笑,时而恼火,齐政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没什么!”齐政没好气的问道:“昨晚同你在林子里半宿的人是他?” 付七言微微怔愣,最终点了点头,又怕齐政误会,急急解释道:“昨晚我也不知是他,我们还打了一架,要不是月光照在他脸上,被我认了出来,我的逐月剑早就刺向他的眉心了。” 齐政这才稍稍有所缓和,看着付七言满脸真诚的对他坦白,突然很想抬手捏捏她的脸蛋,但这人群之中,耳目众多,实在不合时宜。 “你可知他身份?” 付七言摇了摇头,倒不像有假,她正欲发问,正听见一声高喝。 “好!”典司台上齐王高呼了一声,打断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只听他一声令下,宣告了围猎的正式开始。 不多时,成群结队的马被马奴们牵着分发到每个人手里,给齐政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当他接过马缰时,经过的齐湉正不怀好意的朝他笑,似是在嘲笑这弱小的马匹如它主人一般不堪一击。 齐政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轻轻一扬,踏马而坐,还不忘冲付七言使了个眼神。 ”今日!谁猎的最多,本王重重有赏!”齐王兴致冲冲的高呼出声,引起了围猎人更大的兴趣,马蹄声一时惊天动地,再抬头时,人随马早化作了模糊的背影。 付七言捏捏手里的令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马队中,齐湉故意放慢了些,等后面的齐政追上来时,他特地向外靠了靠,有意挡住齐政的去路,阴笑道:“听说七弟箭法了得,不如我们今日比试比试如何?” 齐政本就对齐湉无感,但又不能发作,只是冷冷回道:“三哥过誉了,我一向箭法拙劣,不胜比试,还是另寻他人。” 齐湉碰了个冷屁股,自然心里不舒服,等齐政走远,他挥手将齐睿叫了过来,露出含有杀气的眼神。 “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挖了坑,正等着他跳了。“ 第九十六章 黄雀在后 人群四下散去,各自追着自己的猎物而去,齐湉向齐睿使了个颜色,逐上了前侧的齐政。 “齐政,你敢同我比试吗?”齐湉大声叫嚣着,挥着手里的马鞭,指着那只还在狂奔的野鹿道:“今日谁若是先逮到这只野鹿,谁就得父王赏赐,你敢不敢比?” 齐政对他要做之事心知肚明,但自己也打了些如意算盘,故而轻声一笑,张弓搭箭,“好啊,承王兄相让,我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咻”的一声,离弦之箭飞出,稳稳落在了那野鹿的前侧,野鹿显然被惊着,掉头又奔向相反方向。 “哈哈,看来成王殿下技艺不精啊。”齐湉嘲讽着,胯下一紧马肚,狂傲道:“看本王来!”说罢,急急追着野鹿赶往丛林深处。 齐政见此,低低一笑,只身跟了上去。 这一侧,齐王亦是兴致盎然,在周川等人马的护卫下,舞着弓箭声东击西,不一会儿便射中了一只野兔。 “大王!中了中了!”有侍卫将那只身体尚温却已奄奄一息的兔子拎到齐王面前,喜道:“大王好箭法!” 这一声夸赞又引起了一众溜须拍马的声音,唯有周川只是静默的听着。 “周将军,你说说孤这箭法如何?”偏偏齐王没听进别人的谗言,只盯着周川笑吟吟问道。 “臣以为,这只野兔只是离大王近了些,不妨,再去多猎一些,也好证实大王宝刀未老,气韵尤在!” “骇,周将军!”有年纪稍长些的人斥道:“那林子深处常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大王万金之躯,怎能涉险那处,不可!大王!万万不可!” 往年狩猎齐王也是只在边缘处徘徊,见有些人猎来的野味十分艳羡,但又常常受禁于此,那些侍卫要护得他周全,拼了命的阻止他往前。 今日被周川提及,心底早就蠢蠢欲动,当下回应道:“唉,爱卿所言差矣,往年狩猎,也无人被毒蛇猛兽伤及,眼下看来,这林子里未必是危机四伏,更何况,打猎本就是个痛快事,总是这些兔子鸡的,孤也略感厌倦,有周将军护在左右,孤放心的很。” “大王,这”一群人正要拦下,率先被齐王挡了回去。 “众位爱卿,孤便带些人马到这里面寻寻,你们这些个年迈些的便守在外侧,只等孤凯旋而归便可!”说罢,他挥挥手,再不听人劝告,急急冲上前去。 有几个文官,今日兴致好来随齐王放风,不曾想遭遇这般尴尬境地,相互看了看,都恨恨的紧瞪周川。 后者若无其事的朝他们作揖,然后萧然离去 “快!快!”这方齐湉和齐睿正带着一众侍卫追野鹿,时不时斜眼瞥向同样在紧追不舍的齐政,见离他俩有些距离,又特意放慢速度,稍稍疏远了些。 “三哥,你看!快到了!”齐睿指着齐政的方向,窃喜的拉过齐湉笑道。 齐政也不知奔了多久,只觉身后人马渐行渐远,那野鹿也离的更远了,嗅嗅四周,竟有些寒意,他不禁放慢了速度,转身四下看去,空空荡荡,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只有些雾气盈盈绕绕。 他知中了齐湉的奸计,嘴角浮上一抹笑,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索性翻身下马,正好探探周围,看看齐湉到底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来捕杀他。 越走越觉得脚下虚无,软绵绵一片,他轻笑一声,纵然一跃,果然!脚下原本铺着的草丛顿时陷了下去,他心下一惊,抓了个空,跟着掉进了洞中。 “噗通”一声,齐政摔落在草丛上,好在草丛厚实,没有摔伤,他暗暗骂了一句,起身拍打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四下望了望。 这洞口不大,洞却极深,齐湉让人连夜挖出这么深的洞也挺有本事,好在他早就料到齐湉对自己耍阴招,早吩咐过七言,见时辰久些,便会来寻自己。 正想着,一股诡异的臭气扑面而来,这深洞之中竟藏满了瘴气,吸多了便会冲进五脏六腑,毒遍全身,好在他摸出当时给云影卫做出的蒙面罩,紧紧扣在脸上,全然挡住了毒气。 “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从洞口上方传来,齐政抬头看去,高高的洞沿上露出两颗人头,除了齐湉和齐睿还能是谁? “齐政,怎么样?王兄给你准备的大礼!”齐湉的声音落在洞中,又引起阵阵回音。 “齐湉!我与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这般陷害我?” “哼!有何冤仇?”齐湉冷笑道:“没错!你我无冤无仇!但本王就是看不惯你!”齐湉顺手捡起一颗石子,仍像洞中,差点砸在齐政身上,又被他灵巧的避开。 “齐政!你母亲出身低微,你居然还敢前来骑在我头上,今日若不将你处死,枉我得父王器重这些年!” 听着头顶上传来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言语,齐政只觉好笑,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前来是争了他的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那王兄今日便是想致我于死地?” 齐湉突然大笑出声,洋洋得意道:“没错!齐政,我在这里布下了埋伏,只等你入坑,脚底有瘴气萦绕,不多久你会中毒而死,届时就算有人找到你,也会以为你是误入坑中,意外身亡!”想想自己凭借聪明才智想到的这些手段,齐湉显然很引以为傲。 “齐政!你知道吗?你同齐骁一样蠢!”齐湉趴在洞口,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只自顾自道:“当年齐骁愚蠢,自不量力,才落得一个孤身入狱的下场,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 见他主动提及,齐政灿然一笑,故意问道:“这么说,他是被冤枉的?” “哼!”齐湉睥睨下方,傲娇道:“跟我齐三殿下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母妃和相国自然会为我除掉所有人!大齐的太子只能是我!” 齐湉正张狂着,只听得一阵窸窣的声音,以为是带来的侍卫,立即吩咐道:“快去看看他还活着没!” 只听他话音刚落,一个气急败坏到颤抖的声音响起,“你这个逆子!” 第九十七章 多灾多难 齐湉一阵惊吓,赶紧向后看去,一群人浩浩荡荡向他靠近时,他竟一时不能言语,只哆嗦着跪地道:“父父王” 谁能料到齐王会在此出现,将他们刚才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 “你这个逆子,在做什么!”齐王站在洞前,瞥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暗洞,厉声喝道:“若不是孤亲临到此,还不知你竟恶毒到残害手足兄弟的地步,这这”齐王愤怒着,指着齐湉说不全话,毕竟一向宠爱的儿子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脸面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齐湉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向不够聪明,这下子慌慌张张的竟也不知怎么解释,赶紧拽了拽旁侧的齐睿,“父王这都是八弟的主意,他他蓄谋已久,今日才拉着儿臣硬做了这等龌龊事” 齐湉有贵妃和相国庇护,好行事,只可怜齐睿眼巴巴的望着将自己出卖的齐湉,吓破了胆,连连叩头,“父王饶命!父王饶命!儿臣知错了知错了” 齐王气极一时,也不让他们起来,怒道:“两个孽障!还不快将政儿救上来!你们想让他被瘴气毒死不成!” 他们当初只想着一心要齐政死,哪里留下救人的东西,身边连个绳子也没有,还是周川见状,打圆场道:“大王,臣已命人去取绳子,这会儿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马蹄声响起,齐王刚惊呼“护驾!”,就见一个素衣怒马的少年驰骋而来。 “那是” 周川一眼便认出,“大王,那是七殿下的侍卫!” 付七言急急奔来,翻身下马,简单行了个礼,便冲周川问道:“殿下在何处?” “在那儿!”周川带着她来到那处深不见底的洞口,“下面布满了瘴气,不知殿下现在如何?” 付七言皱着眉头,甩下手里一根长长的绳子,朝洞里大声喊道:“齐政!”登时,洞里传来阵阵回音。 洞底的齐政灵机一动,哪怕捂住了鼻口,他还是吸进了不少瘴气,此时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真真切切的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齐政!”又是一声喊叫。 “七言?”齐政确认无疑,一阵喜色,“是七言!”他回应着。 “是我!”付七言抛下手里那根数米长的粗绳,叫道:“我这就丢下绳子,你顺着爬上来!” “好!” 不多时,绳子稳稳落在齐政脚边,齐政拾捡起一头,拽了拽,因为付七言将另一端绑在了一颗粗壮的树上,才显得格外结实,他猛地起身,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没了平日里的气力,他屏气凝神,运了好一阵功,铆足了气力,一点点沿着洞壁顺了上去。 他的手刚露出洞口,就被付七言一把抓住,周川同她一起将齐政连人带绳子拽了上来。 出来的那一刻,齐政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地上,虚弱的倚靠在付七言肩头,瘴气进入了他的脾肺中,熏得他面色发黑,脸色极为难看,刚才爬出洞又费了他很大一阵功夫,这一刻身子软绵绵也站不直。 “你怎么样?”付七言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担忧道。 “我没事还能撑住”他抬眼瞥见不远处的齐王和他的两个亲生兄弟,心里更冷了几分。 “儿臣参见父王”他虚弱的拱手欲行礼,被齐王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礼数就免了,你受了内伤,快去寻医师看看。”齐王见齐政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成了这副模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齐政却没走,在付七言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求道:“儿臣中毒事小大王兄含冤入狱事大恳请父王重审此案” “这”齐王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个建议,愣在了原地,平日里那几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一个也没带出来,他顿时拿不定了主意,方才齐湉说的那些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只是这里面 唉 “周将军。“齐王只得抓住周川这棵救命稻草,问道:“此事你以为如何?” 周川当然是站在齐政一侧,爽朗的跪在地上,用平生最简洁干脆,早就在心里斟酌数次的言语道:“大王,大殿下蒙冤,此事已传的沸沸扬扬,为了大齐江山社稷,求大王明察秋毫,还殿下一个清白。” 早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齐湉此时硬生生挤过来,慌张道:“父王,父王,齐骁他当年确实谋反,证据确凿啊,怎么会有冤情,怎么会?” “大王!”原本沉默了许久的付七言突然开口打破了一时的寂静,道:“齐骁殿下忠厚老实,大王心中也是有疑惑,更何况,看在花王后的往年情谊上,也该将真相公之于众。” “放肆!”齐湉怒视着她,吼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怎么有你插嘴的份儿!” 两人正在对峙间,丛林中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 “啊!”伴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几人齐齐惊恐的向旁侧望去,也不知何时,竟有一头大怪熊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透过林子缝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那熊硕大无比,有半个树桩那么高,方才那声叫喊,是它顺手抓住了一个侍卫,还没等人喊叫完,就将他轻而易举的捏死在手中。 “不好!是野熊怪!”周川叫喊着,这种怪物他曾随周震出征的时候,被敌军困入深林中时见过,“这怪物吃人,且极为灵活。”周川环顾周围,带来的人寥寥无几,齐政又受了伤,能动武的也就只剩他和付七言,跑是跑步及的。 他动动手里的剑,做好了硬拼的准备,手臂被付七言按了下来,他扭头看着她,只听她淡淡道:“我来对付这怪物,你带着他们离开!” 说着,她将虚弱的齐政递了过去。 “不行!” 周川刚要断然拒绝,付七言冷眼扫向她,那一瞬,他呆愣在了原地,像是曾经见过这样笃定可靠的眼神,却又想不起在哪里 “那你当心些,我去带人来援你。” 第九十八章 各取所需 周川带着人再次冲进林子的时候,早已没了搏斗声,只见一大滩血迹将草丛染得黑黢黢一片,那只大黑熊倒摊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 “七公子!”周川寻到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过去,将正运功打坐的付七言扶起。 付七言抬眼见是他,才轻吐一口气,道:“这怪物分了我不少神,险些被他抓伤。” “我知道它的厉害,不过你一己之力将它杀死,实属厉害,到了大王跟前,肯定重重赏你。”周川喜道,他待付七言是真心实意,两人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付七言对他说的赏赐浑不在意,嗤笑了一声,也不忍拂了周川的兴致。 一群人托着那个黑熊怪出现在众臣面前时,那些武将尚且能上去探看一番,那些文臣纷纷躲在后侧,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一向深居简出的臣子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庞大的怪物,一个个吓傻了眼。 “好了好了。”齐王也被惊了一场,一看那动物此时已经没了呼吸,才稍稍敢向前,道:“这位小将士护驾有功,多亏了他,孤才得以全身而退。”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旁侧不作声的付七言身上,看这一个小小瘦弱的肩膀,能打倒这么大一只怪物,一个个都抱着迟疑的目光。 “守卫大王是小人的职责所在。”付七言微微低头,她才不管那些看热闹的人对自己的指手画脚。 “唉~”齐王笑了笑,道:“我大齐一向赏罚分明,既然你护驾有功,理应行赏,说,你想要何赏赐?” “这”付七言心里泛起嘀咕,这齐王平日也不是个慈爱的人,今日发什么善心。 见她犹豫,齐王直言道:“你若是一时想不起来,那不妨,不如安插你个一官半职,孤见你年纪轻轻却身手不凡,不如就留在吴将军帐下做一名训教官。” 还没等付七言回应,齐王就招出了吴启,一个身高马大的彪悍人物出列,嗓音洪亮如钟,应声道:“臣在!” 这便是大齐的第二将,名声虽在周震之下,但实力和武艺却并非如此。 齐王引荐付七言道:“别看吴将军这般模样,但他待将士一向最为和善,你入了他的麾下,该好好训练士兵,他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吴启一介武夫,当然不明白齐王打的什么算盘,只顾着接道:“臣定不负大王所托。” 付七言微微眯起眼,心里像玻璃镜似的明白的透透彻彻,这齐王哪里是赏赐,分明是制衡,吴启和周震一向不合,齐政又同周川走得这么近,她作为齐政的心腹,硬生生被推到了吴启身侧,目的就是让他盯着齐政,同时也是盯紧周震父子。 呵呵!她在心底冷笑几声,这个齐王,可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只顾风流,倒真真是满腹的阴谋诡计。 “怎么?你不愿意?”齐王见她就不做声,问道。 事已至此,她又哪里有拒绝的理由,只得抱拳跪地谢恩道:“小人叩谢大王隆恩,大王万岁万万岁。” 齐政听到付七言得官职的消息却很是高兴,原本虚弱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只顾斜靠着默然笑道:“依我看,你从了这一官半职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哪里是好事,分明是你们大王疑心重。”付七言遣退了婢女,低头将熬好的药汤端过去,嗤笑道:“以后我若是做点什么还不得束手束脚的。” 齐政闻了闻苦涩的药汤,难以下咽,又被付七言盯着,怕她嘲笑自己连喝药都怕苦,只得屏住呼吸,仰头一饮而尽。 吐了吐早就酸涩的舌头。 “呶!”付七言将一颗糖放在他嘴里,见他那滑稽的模样,觉得好笑,“噗嗤”一下笑出声。 齐政面子上过不去,登时涨红了脸,干咳两声,才道:“好了,我交代你的那些可有办妥?” 谈到这些,付七言面露难色,齐政说的是当初韩策搜集出来的一些齐骁被诬陷的证据,只是她低估了齐王对齐湉的宠溺,竟迟迟不再提替齐骁平反的事,她只能另想办法,将那些证据带到齐王面前,还得神不知鬼不觉。 “容我再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待她话音洛,帐外响起小奴才的轻声细语,“七殿下正卧榻养伤,此时不便会客。” 令有一个低沉浑厚的男人道:“我有事需见你们殿下一面,烦请通告一声,我相信殿下定然是想见我的。” 帐内的两人互相探看了一眼,显然都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这深更半夜,他能有何事找我?”齐政低低嘀咕了一句。 “他到底是谁?”付七言自与穆苏格的初次相见,便知他的身份不一般,只是他人不便告知,她也不好直接问,但心里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齐政见她惑然不解的模样,似笑非笑,只冲着帐外的人呼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穆苏格裹着黑锦裘袍进来,带入阵阵寒意,他见付七言正侍奉在齐政身侧,爽朗的笑出声:“看来我扰了两位的雅致。” 付七言方才在给齐政端药,两人本就是自小一起长大,亲密些觉得理所当然,被他这么一说,她立马站远了些。 “阁下这是在异国他乡,还是谨言慎行的好。”齐政瞥了他一眼,本就对他有些疏离,眼下声音更冷了,“这么晚到此处,北疆王找我可有要事?可是关乎两国江山社稷?” 北疆王?在一旁细听的付七言闻言一惊,原来真的是! 穆苏格察觉她的目光,灿然一笑道:“七公子,我独身一身漂泊在外,对你隐瞒身份,实属有难言之隐,万望见谅。” 付七言并未答话,只摇摇头算是回应。 只听他接着道:“今日来找殿下,确实有一事相求,我知殿下是想设法营救大殿下,也找到了当初齐骁被诬陷的证据,正苦于不知如何布局,这一点我愿出手相助。” 齐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是北疆人,假冒为北疆使臣,当初齐骁是被陷害与被北疆通和才被定的罪,由他出面当然最好。 只是 “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知道殿下的本事,在西凉和大齐吃的通透,只求殿下帮我找寻一个人。” 第九十九章 不祥之兆 “什么人?!” 齐王的营帐坐落在中心处,外面围了一圈士兵,硬是将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凡有陌生面孔到此,都被阻拦个严严实实。 “我是北疆使臣,快去通报你们大王,我有要事求见。”穆苏格微微侧目,言语里有些不容置疑的狠厉。 他虽是以使臣身份前来,但北疆的实力不容小觑,齐王也是断断不敢怠慢,尤其是眼下多事之秋,同北疆之间决不能再出岔子。 果然,穆苏格冷冷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得营帐里面传来齐王唤进去的声音,他扫了一眼那一群狗眼不识人的士兵,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齐王正斜躺着,享受韩贵妃的侍奉,那双白嫩的手按压在齐王的肩颈额头上,引得他时不时舒适的低哼。 一旁还有女婢相持,怯意非常。 穆苏格淡淡行了个礼,并不跪地,低沉道:“北疆使臣格尔木参见大王。”格尔木是他出门在外的江湖名,无非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 正在服侍齐王的韩贵妃一向自傲,见外来的使臣神态举止毫不谦虚,不由的恼道:“你一个小小的使臣,见了大王为何不跪?” 穆苏格也不看她,回道:“回娘娘,我北疆男儿一向只跪天地父母,哪怕君臣也没有屈尊跪拜之礼。” “你!”韩贵妃怒目而视,正要发作,齐王暗暗拽下她的手,方才的好兴致散了许多。 “好了,爱妃,你且退下,孤同这使臣还有要事商议。” 韩贵妃讨了个没趣,只得姗姗起身,脸色难看,生生咽下了不甘心,带着自己的婢女不情愿的离开。 待人都走得干净,仅剩两个侍奉的奴才,整个营帐中只觉清净了许多,齐王这才准允穆苏格坐下来,悠悠道:“你前来找孤有何事?” 穆苏格并未答话,只是向他两侧守着的奴才看了一眼,意图让他屏退这两人,“大王,臣要说的关乎齐国命脉,还需” 他欲言又止,齐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只是这人毕竟是别国的使臣,他又不放心。 “如若大王有所担忧,命人将我的手脚绑起来便是。” 这成何体统,齐王皱皱眉头,这未免显得他这个一国之君太过小气,他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都候在外面,随时听侯差遣。” 这下,偌大的营帐中终于没有了其他碍事的人,穆苏格这才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放在齐王面前的桌案上。 “我家主上让带来的,还说大王你定然会有兴致。” 齐王愣了愣,盯着那一叠厚厚的纸张,半晌才翻看,单单几页,便足以让他凉透了心,只觉背后阵阵冷箭袭来,“这这是”他支吾着,久久难以言语。 穆苏格凑近些,淡然道:“这些都是贵国的大臣同我北疆的书信往来,他们早做了个退身之策,但写这书信之人,绝非大殿下齐骁。” 齐王看的清楚,每张书信的尾部都有印章,字里行间透露出对北疆的示好,正等大齐被灭国之时,北疆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 “我家主上得知齐骁殿下被冤狱中数年,心生怜悯,如今西凉进攻吴国,我们两国亦是该携手之时,绝不能容允这种不轨之徒逍遥自在,需尽快处置才是,还齐骁殿下一个清白。”穆苏格直直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家主上说,这本是大王的家事,我等不该过问,但念大王忧思操劳,我主这才决意出手相助。” 齐王听得断断续续,脑子里乱做一团,此时也不管对方说的什么,只是想沉寂片刻,理一理思绪,忙差道:“孤知晓了,你先下去,孤自有安排。” 穆苏格听闻此,这才行了个礼,缓步退出了营帐。 这一年的秋猎结束的很早,众臣都不知为何,往日围猎可是齐王最有兴致的时段,没有个半月很难回朝,怎么这次才短短几天便急匆匆的下达了回程的命令。 那帮文武大臣每每要找过去问问时,都被守着的侍卫一句“齐王身子不适,需回宫静养”的言语给挡了回来。 怕是整个队伍中,唯有齐政和付七言心知肚明。 穆苏格已辞别他们,带着自己的属下不知去了哪里逍遥快活,一场大雨即将倾盆,他一个外人怎好再多参与,再说,齐王巴不得他早早离开。 在朝中一直守着处理政事的韩元晋没有得到齐王回程的任何消息,大队伍快要进大门时,他才急匆匆的赶来迎驾,却没见到齐王的真容。 齐王竟让自己的内侍传话,吩咐所有人都回去,只留下相国和郭英年来殿前回话。 所有人面面相觑,齐湉暗算齐政的消息已传的人尽皆知,甚至齐湉大言不惭的说齐政是诬陷,虽说没证据,但言辞凿凿。 想起这些,韩元晋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站在一边低垂着头,待齐政走到跟前时,他才抬眼眯起,狠狠看了他几眼。 “七殿下,此次围猎兴致可好?”韩元晋用阴阳怪气的声音低低问道。 齐政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坦然,“多谢相国记挂,一切都很好,若不是中间一些小插曲,倒还真少了点意思。” “呵呵。”韩元晋冷哼几声,再不回他,紧跟着齐王的轿銮往养心殿奔去,郭英年紧紧跟在他身后,活像两只正游水的鸭子。 第一百章 替罪羔羊 养心殿上,韩元晋和郭英年低垂着头站着,等待齐王发话,半晌只听得他翻看纸张的声音,依旧不出声。 郭英年偷偷看向韩元晋,见他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想起昨晚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一些流言蜚语。 齐王虽然将齐湉陷害齐政的丑事瞒了过去,但却已经动了彻查齐骁的心思,若是这样,他们诬陷大齐王子的罪名可是坐实了,到时候 “太尉!” 齐王的一声唤让郭英年打了个寒颤,只盯着齐王,半晌才退了眸子里的惊恐,诺诺道:“臣在。” “你可知罪?”齐王冷声问道,只听“啪”的一声,将那叠纸扔在了郭英年的面前。 郭英年本就胆小,这些年有韩元晋撑着,私下做了不少坏事,突然被问罪,心中虚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捡起地面上的纸张,密密麻麻的字涌入他的眼,万分刺痛。 那是他与北疆的通信往来,全是照韩元晋的嘱咐,都是些阿谀奉承的话,急切的表达了与之交好的心思。 他颤巍巍的抬头瞥了一眼韩元晋,他正低低垂着头,静静站着,毫不在意齐王扔给他的是什么。 “你可知罪?”齐王又重重拍了桌子,显然已恼羞成怒。 郭英年突然打了个冷颤,唯诺着:“臣臣臣何罪之有?”他终于鼓足勇气反问,但手脚不自觉的抖动,那是极度的不安和恐惧所致。 “哼!”齐王冷哼道:“你当真不知道?” 这下郭英年久久沉默,是当初韩元晋告诉他,若是被大王查出一二,他只管寡言,其他的相国自有处置。 此刻,韩元晋同样沉默着,自始至终没讲一句,也不知他沉思何事。 “郭英年!”齐王终于被激怒,“孤来告诉你,你所犯何罪!你私通北疆,意图叛国,又陷害大齐王室,这些都是你的罪过!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方才还抱着侥幸心理的郭英年霎时愣在原地。 他哆嗦着嘴唇,半晌支吾着:“大王臣” “这些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齐王一抬手,闯入两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来人!把他拖入牢狱中,严加拷问!” 还没等郭英年反应回神,一左一右便被两人死缠住,他这才回神嚎叫道:“大王!臣知错了!臣一时鬼迷心窍,却从未陷害谁啊!大王!大王!臣知错了!” 韩元晋依旧对他的诉求无动于衷,甚至连看一眼也没有,直到郭英年用力挣脱开被压住的力量,一下扑到韩元晋的鞋上,抱着他道:“相国,救救我啊!救救我!我不愿进那牢狱之中啊!” 韩元晋全程冷漠着脸,哪怕郭英年再摇晃他都岿然不动,就像个透明人。 倒是齐王率先不耐烦,挥挥手怨道:“都愣着做什么!带下去!” 两个侍卫紧随一声令下后,大喝一声,像拖狗一样将郭英年带了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呼救声。 “相国大人!”殿内又剩寥寥无几的几人时,齐王开口讥笑道:“你认为孤判的如何?” 往常朝堂内外事皆是由韩元晋打理,使得他十分得齐王器重,今日这般阴阳怪气还是初次。 “大王明察秋毫,臣佩服不已。”韩元晋拱手拜礼,言语中难掩那些溜须拍马的意味。 齐王先是定了定,而后仰头哈哈大笑,一时之间,整个殿上都充斥着笑声,其他人一派寂静,待齐王笑够了,才道:“孤此次到此为止,只是奉劝相国,有些事情,万万不可引火烧身。” “传旨下去,重审齐骁叛国案!” 好消息传到成王府的时候,付七言马不停蹄的就往外赶,她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监狱中的吴牙他们,毕竟这是期待了太久的事情,也是大齐眼下最为关键的事。 栓牢房的铁链被一层层退下来,那些汉子们各个翘首以待,他们已见过付七言不少面,还知道她手中拿着金盾首领,都是恭恭敬敬,像服从主子一般顺从。 “齐王已答应重审那案子,相信你们的主子很快就能重见天日了。” 几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可思议的互相看看,这是他们这些年来的奔波所没有兑现的事,如今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吴牙,届时你定要将你的证据取出。” 吴牙看着付七言,郑重的点点头。 付七言尚有疑惑,他们进牢狱之前身上被翻了个遍,他到底还能藏什么证据。 吴牙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七公子放心,我吴牙说到做到,一定会拿出一份让全天下都信服的证据。” 第一百零一章 翻案重审 齐骁案件审理的当天,举国轰动,齐王亲自审案,秉承公开公正的原则,致使衙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除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几近半个朝廷的文武百官,就等着真相大白于天下。 齐王坐在前侧,上面审案的刘大人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阵仗,不知如何是好,下面坐着的都是尊贵的身份,行错一步,说错一句,都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刘大人,你只管安心审理案件,一定要竭尽全力,将这案子查的明明白白。”周震老将军率先打破沉默,他今日负责保护齐王的安全,这等重要的事情,像周川这种小辈只得退后些。 齐王也不多说,点点头,表示周震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刘大人点点头,轻轻拂去额上的细汗。 “带犯人齐骁!”刘大人重重拍下桌上的惊堂木,整个衙门虽说人山人海,此刻却是讶然无声。 不多时,伴着沉重的铁链声,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带着手镣脚镣,在衙役的带领下,站在了大堂之上。 这是齐政初次在光下细细端详起这个大哥,与上次狱中相见不同的是,他虽然依旧是犯人身份,却被人梳洗好换了身干净的衣物,虽年纪轻轻,却有不同于他年龄的柔和,细细看去,本也不像是名利场上的人物,倒像是个文静的书生,这样的人,很难同叛国谋逆联系在一起。 他目光扫视了一圈,最终稳稳落在齐王身上,多年不见,他看向父亲的目光依旧是敬重有加,“儿臣参见父王。”他慢慢跪地,行了个大礼。 齐王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而后更咽道:“免礼。” 哪怕这世间再铁石心肠的人都会有所触动,经过近十年的牢狱之灾,原本一个憨实活跃的孩子成了这般模样,这倒底是谁的错。 刘大人等这对尊贵的父子寒暄完,才开口道:“犯人齐骁,你可知今日这一审,缘由何故?” 齐骁跪地淡淡回道:“我含冤入狱,今日大人和父王便是为齐骁平冤昭雪。” 刘大人赞许的点点头,又高声呼道:“带犯人郭英年!” 话音一落,坐在末位的韩元晋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待慢慢看清那个已被拷问的不成人形的犯人时,他睁圆了眼睛。 相信已没人认出,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太尉此时衣衫褴褛,身上血迹斑斑,头发乱糟糟的散在肩头,除了一双恨恨的眼,他已没了曾经的半分痕迹。 在他由衙役拖着经过韩元晋身边时,一滴浊泪徒然滑落。 “英年”韩元晋更咽着,抖着双手坐立难安,那曾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得他提拔,才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衙役没有让犯人多做停留,硬生生又将他拖回了大堂上,郭英年动动嘴唇,风一样的声音道:“大人,我终于报了你的知遇之恩。” 这句话别人倒是没听到,除了韩元晋,就只有暗藏在人群中的付七言 虽说他坏事做尽,却也算是尽职尽忠 “犯人郭英年!你可知罪?!”台上的刘大人厉声喝着虚弱不堪的郭英年,道:“你找人模仿齐骁的笔迹,造谣他通敌卖国,又将那模仿之人灭口,可是真的?!” 郭英年突然冷笑一声,阴森森道:“大人,这些答案你不都拷问出来了吗?何必再多问!” “哼!你还嘴硬!”这刘大人一向对这个平日里滥用职权,鱼肉百姓的太尉没好感,如今落到他手上,自然是没有“怠慢” “好!既然如此,来人!将郭英年所有的口供公布于天下!“ 师爷领命将所录的郭英年口供摊开,在得到齐王的准允下,朗朗读出声,这郭英年供认了与北疆私通交好,甚至通敌卖国,却独独没有承认诬陷齐骁一事。 衙役给他用上了重刑,也没有逼得他松口。 “你是说你没有诬陷,齐骁他通敌卖国确有此事?”齐王终于按耐不住,走的离郭英年近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齐骁同北疆早有书信往来?” “大王,臣乃将死之人,何必弯弯绕绕撒这些谎。”郭英年匍匐在地上,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齐王开始犹豫了,踱了踱步子,又扫向台上的刘大人。 刘大人被吓得一个激灵,正为难之际,只听看热闹的人群中喊了一嗓子,“快将牢狱里关的人叫出来,看他们怎么说?” 对对!刘大人突然一喜,忙吩咐着人去将吴牙一党带上来,又对齐王恭敬道:“回大王,这牢狱中还关了一些齐骁 殿下的故交,他们说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主子的清白。” “那还不快带上来!”齐王冷言冷语的说完,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吴牙带着一群人涌上来时,像一伙儿强盗,各个都胡子拉碴,粗枝大叶,当跪在齐骁身侧时,吴牙盯了半天才认出了齐骁的轮廓。 “殿殿下” 齐骁扭头看着自己这群忠心耿耿的属下,红了眼眶,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吴牙,你不是有可以证明齐大殿下的证据吗?快拿出来,看是否可靠?”刘大人给了他们一小会儿的时间,又怕齐王生气,赶忙又追问起来。 “有!有!”吴牙郑重的点头,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呲拉”一声便撕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黑黝黝的上身。 有些看热闹的妇女见状,惊叫着退出去好远,也就是付七言站在最前侧,津津有味的欣赏吴牙的健康体魄。 吴牙当初告诉她,证据就在他身上,那又到底在哪里呢? “你这证据在何处?”刘大人也同付七言有了一样的困惑,只不过,他能直接问出口。 吴牙听闻后,掏出藏起来的一个小红瓶,一字一顿道:“我喝了这瓶水,身上便能出显现所有我和同伴搜集来的证据。” 正在众人皆诧异不解的时刻,只有齐骁,隔着手撩,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喝!” 第一百零二章 吴牙之死 “不能喝!”齐骁试图挣脱开双手,但被牢牢拷住,只得用犀利的眼神望向忠心耿耿的部下,喃喃道:“喝了你会死的。” 吴牙咧嘴笑了笑,赤o的上半身暴露在众人面前,他毫不羞涩,只是向齐骁叩首道:“吴牙多谢殿下当年的相救之恩,知遇之情,这些年为殿下东奔西走,总算找到了些生存价值,如今吴牙愿以一命换殿下的清白。”在齐骁的惊恐和错愕中,他将手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不要!”齐骁跪地匍匐上前,但为时已晚,他除了声嘶力竭,别无他法。 神奇的事发生了,吴牙原本黝黑的后背渐渐淡出一些墨汁刻入一般的痕迹,隐隐绰绰看清是些文字,在人们的惊诧中,他解释道:“这些年,我四下奔走,找到了这些,足以证明郭英年让人仿造殿下的笔迹,同北疆通信,并诬陷殿下,而那个仿字的人,也被郭英年派去的人杀了灭口,只不过那人恃才傲物,当年被我灌醉了酒才将所有事实都抖了出来。” 众人禁不住好奇心,纷纷涌上前去,细细端详起吴牙背后那些小字,上面清清楚楚记录了郭英年设计陷害的日期,以及同北疆的书信往来,这里面有一些齐王当时从穆苏格那里看到过,还有些更清晰的记录到每个时辰。 如若这些都说明不了问题,那齐骁也只能白白冤死狱中。 “大王,大人,这些都是小人耗费心血取来,怕有奸人杀小人灭口,便请人将这些证据刻于小人身上,平日不会浮现任何字。”他匍匐着身子,高声道:“望大王明察,殿下忠贞于大齐,绝无叛国之心!” 当然,没几人注意到他嘴角慢慢溢出的鲜血。 那是南韩古老的巫术之一,将字刻于血液之中,唯有饮下那用四十九味毒草毒液调制而成的剧毒之水,才可将那些字逼出血液,显现在身上。 因饮下这毒液人务必七窍流血而亡,后来也成了天下禁术,今日吴牙这番早已报定了必死的决心。 审案的刘大人犹豫再三,“这这”他支支吾吾的偷偷瞥向齐王的方向,见他正襟危坐,眉头紧锁,也不知思虑些什么,他便又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父王,王兄此案,应如何收场,万望父王明断!”见都不出声,齐政打破了死气沉沉的寂静,问道。 齐王被这么一打搅,愁苦深思的面容舒散了一些,他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郭英年身上,良久,他一字一顿厉声道:“罪人郭英年,其罪当诛,来人!将郭家一门抄斩!” 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惨烈的处罚方式,郭英年吓傻了一样,瘫坐在地上,他一人赴死倒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郭家老小。 他忙狠狠将头磕在地上,哭求道:“大王大王,小人知错了知错了您要杀杀我便是,求大王放过我一家老小求大王放过”他将头“咚咚”贴在冰冷的地面,除了磕头,还是磕头。 齐王嫌恶的让人将郭英年控制住,正要将人拖出去,他便大声嚷嚷着:“相国!快救救我啊!救救我啊!你说过会保我无事的” 被罪犯突然提及到名字,一向荣辱不惊的韩元晋猛然一激灵,再也不敢多朝郭英年被拽走的方向看一眼。 他默默低下头,充耳不闻周围嘈杂的声音,直到郭英年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此时此刻,他安安静静守着不出声才是最大的安全,那个倒霉又可怜的郭英年,他只是许给了他一张更大的饼,他便义无反顾的为他献出了生命。 审案结束,付七言同齐政一人一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案子已经告一段落,郭英年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而韩元晋,依旧光鲜亮丽的生活着。 当他那辆奢华的马车从两人身边经过时,好在没听到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哼!他倒是找了个替死鬼!”付七言突然对郭英年有一阵惋惜,撇开其他不说,他当真是个得力的左膀右臂,为韩元晋赴汤蹈火,令相国在朝堂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其中有着郭英年不少功劳。 “韩元晋在朝堂中可谓是呼风唤雨,齐王眼下很多需要他倚靠,衡量利弊,他自然是放弃一颗小棋。” “看样子,你这棋下的不错!”见他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付七言忍不住揶揄道。 “是吗?不然改日教教你,身为本王的贴身书童,下棋可是要多深研究的学问。” 本以为付七言会悉心接受,没想到她只是淡淡点了个头。 见她兴致不高,齐政以为她还是在想吴牙的事,轻飘飘提醒道:“等王兄搬进了王府,咱们前去好好拜访!” 第一百零三章 走马上任 付七言走马上任的第一天,早早到了训练场,之前就听闻这个吴启治军比周震更为严苛狠厉,并且脾气暴躁,哪里有齐王口中的半分仁慈,但是这个差事她接下了,只好乖乖就任。 训练场早已响起了恢弘的声音,那是将士在晨练,她一进去,便被一个小兵拦了下来。 “你是何人?”那小兵仰脸盯着她,先是皱眉质问,而后露出半分喜色。 “是你?”付七言原本正要拿出训教官的气势回应,但看到那张些许熟悉的脸,愣了愣,才想起这个身着铠甲的小人儿可不正式那日在监狱中见到的那个孩子。 “你出狱了?” 刘大人说这孩子是因为偷窃才被关进了狱中,后来她才了解到,这孩子是个孤儿,当时只是想去太尉家找些食物果腹,不想正巧遇见郭英年家里丢失贵重物,现在郭英年满门被抄,这孩子也就没了再呆在牢狱的理由。 “我叫阿呆。”那孩子不好意思的挠头道:“是一个大哥哥将我带出来的,说是你的朋友,他还说你要来这里,将我安排在这里等你。” 见付七言诧异,那孩子继续道:“那哥哥高高的,眼睛这样,很好看。”他用手比划着,努力表达出来自己的意思。 付七言拍拍他的肩膀,点头道:“我知道了阿呆。” 前些日子正在四下奔走救齐骁的时候,她同齐政提起过,监狱里遇到一孩子,看起来很有灵气,自己身边没什么趁手的人,倒真想培养个心腹。 当时齐政还调侃她,说她哪里像个书童,眼看就想做他的主子,她当时还生了一气,想不到他还真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嘿!那边那个!”两人正谈话的间隙,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向这走来,付七言见是在叫自己,忙低低嘱托了阿呆几句,便急急走开。 她初来乍到,虽简单了解些吴启帐下的规矩,但人微言轻,她身上应该也是有不少眼睛盯着,到时候连累了阿呆,又要麻烦些。 “喂!你!”那个男人正是吴启手下的一名副将,叫铁石,那块头也真是如他名字一般。 “将军,我是新来的训教官,正不知去哪里报到。”付七言扬起头才发觉这人高出自己太多。 “训教官?”铁石皱皱眉头,“哪里来的训教官?” 他又招手将一个小士兵叫过来,问道:“将军可说过咱们这里新来一个训教官?” 那小士兵瞄了几眼付七言,像是不信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单薄身子能训练他们,但还是乖乖应道:“将军倒提起过,有个大王亲封的训教官来咱们帐下效力。” “正是在下。”付七言施礼应了一声。 两人又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从头看到脚,除了样貌清秀些,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怕是连那张大弓都拿的费力,但既然是大王亲封,他们也不便多说。 “你跟我来!”铁石大手一挥,率先走上了不远处的训练台。 底下一众操练的将士见到付七言都是一愣,疆场厮杀的将士皆是灰头土脸的男人,猛然闯进一个白净的少年,众人都像看杂耍那般好奇。 “这是新来的训教官!”铁石粗声粗气的随意介绍着,却引起众人的一阵唏嘘。 “将军!这般瘦弱能拿砍刀吗?” “是啊!还来训教我们,我看啊,回去绣花还差不多!哈哈哈!” “哈哈哈!” 付七言淡然的扫视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群,也不顾及旁人的哄然大笑,只是转身拾起台上的一张大弓,在众人渐渐失声的惊诧中,慢慢搭起三支箭,对准远处飞来的一群大雁,齐刷刷射出。 箭如流星般呼啸而去,众人直勾勾的看着三个黑点自群中而落,急速掉进远处的沙地中,紧随着有人大喊道:“全中!全中!” 连珠箭! 整个大齐,除了吴启和周震父子,再无旁人使得,这个羸弱的年轻人,竟然一弓三箭,且全中,实在不可思议。 这下,方才还哄笑的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铁石也吃惊不小,好在他手下一人,认出了付七言带来的逐月剑,提醒铁石道:“将军,他是成王殿下的人,和周川颇有交情。” 付七言一向耳力过人,距离又不远,她自然听得清他们的交谈,讪然一笑道:“将军,属下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实属不该,只是不想让大家以貌取人罢了。” 见铁石已经对她的能力认可,她又接着道:“还请将军给属下安排些职务,也好早早训练。” “这”铁石显然事先没有准备,有些手足无措,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人不知该安插在何处,既然是齐政的人,那便不是自己人。 “将军。”那个手下附上前,靠近他小声嘀咕了一番,两人互相使了个眼色。 “这样。”铁石附手而立,微微低头盯着付七言道:“这军中倒是有一支队伍少一名训教官,这便让人带你去认认路。” 他点点头,便有一人向前,将付七言接了过去。 临走前,铁石吩咐道:“我家将军临朝未归,等他来了,你记得前去报个到。”说罢,便一拂衣袍,转身离开。 兜兜转转了几圈,才在整个军营的最角落中,寻到一处破落的院落,若不仔细看,还真难猜出这竟是将士的容身之所,这里的萧条同方才大营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呶!就在这儿!”带付七言来的小将士嫌弃的推开歪歪斜斜的大门朝里面喊了一嗓子,“都出来!你们的训教官来了!“ 原本些许安静的院落响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不多时,狭小的院落中站满了人,有的正拎着水盆急匆匆放下,有的正干着农活,松松垮垮的将付七言围在其中。 这些人的样貌同中原人有些不同,但眼睛倒是都出奇的好看。 那个小将士指着付七言大声道:“这是你们的训教官!日后一定要服从他的安排!” 第一百零四章 一处柔软 付七言扫视了一眼人群,百八十号人站在这狭小的院子里有些拥挤,他们个个都诧异的看着她。 同其他士兵不一样的是,这些人身着破旧的衣衫,蓬头垢面,简直不像一个沙场厮杀的将士,而是像流离失所的难民,她心中涌出无限的难过,同样是士兵,为何待遇如此天差地别。 “谁是将领?”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片刻,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其中一个男人身上,只见他愣了愣,赶紧理了理身上皱巴巴的衣袖,走上前,才应了一声,“我是他们的头儿,安达。” 付七言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个男人,看起来像是个地道的北疆汉子,她冷声问道:“你难道不懂纪律严明的含义吗?如何过这般堕落的生活?” 各个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子,却挤在一起整日种花种菜,这般模样若是到了战场,便只有死无全尸的下场。 “还有这副衣衫,哪怕不操练的时候也要利落,这松松垮垮的像什么样子?!”她负手而立,眼看着这些人听到她的话纷纷低下了头,似是为此感到羞愧,但也无人应声一句。 倒是安达气呼呼的说:“是你们大齐将我们害成了这般模样,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呵斥我们?” 听完他的话,一群人冷冷的瞪向付七言,开始是小声的嘀咕,后来声音提高了许多。 “对!就是你们害我们成这样的!” “大齐没有一个好人!” 眼看局势有些混乱,付七言怎么压都压不住你一言我一语,跟随她来的小将士也没了踪影,她尚且不知到底何故,情急之下,只好猛地将剑抽出。 众人见状,纷纷后退了几步,这些人被没收了兵器,若是硬碰硬,定然讨不到便宜,见付七言有些恼,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你这是要动手?”安达鼓起勇气,质问付七言。 付七言见状才收回剑,轻吐一口气道:“我并非要出手伤你们,只是你们乱哄哄实在烦的很,我来这里是训教你们操练武艺的,可不是来听你们叽叽喳喳的!” “我们连兵器都没有,如何操练?”安达气愤道:“你们吴将军将我们软禁在这破落的地方,就是等死,又派你个什么训教官做什么,若是要杀我们的,尽管动手!” 他一副视死如归,全然忘记了刚才付七言拔剑时还吓得连连后退。 付七言从未听说过吴军里有这样一支队伍,这些人想必是俘虏,才会如此不当人看待。 “你们是北疆人?” 见付七言确实不知,这些人一言一语多说了几句,她这才了解到,这些人的确都是北疆战败的俘虏,按照吴启的性子,战俘都是残忍的杀死,不知为何这些人留了下来。 “好了好了。“付七言示意他们止声道:“我已然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样,我既然成为你们的训教官,定当竭尽全力为你们谋利,你们眼下的任务是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待到未时我来查验!若是你们还有一丝北疆男儿应有的志气,便不能在这里乖乖等死!” 她言辞犀利,极具感染力,唬的一群人相互看看,便像是受到了重大的鼓舞,突然间热血沸腾。 “是!” 付七言离开的时候吴启还未归营,她刻意避开了军营里的其他人,她算是明白过来,这些人将北疆的俘虏安排给她摆明了就是要给她难堪,刚进来一个毛头小子,哪里会有人将她放在眼里。 去茶楼的时候,没想到正遇上了韩策,这让付七言着实一惊,她心中一直对他有愧,很多次都刻意躲开他,前些日子听闻韩策又病了,本以为他会在府内休息,没料到这么快就出府了。 “七弟。”韩策柔声唤了她一声,能听得出他有些虚弱,像是大病初愈。 付七言佯做一阵喜色道:“兄长你如何在这里?”说罢,她又皱眉看看韩策的脸色,苍白了许多,想必是还未痊愈,“兄长你看起来怎么如此憔悴?可是有什么不适?” 韩策抬手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的位子上,抿着嘴角未言语,只是亲手倒了一盏茶递给付七言,“七弟你尝尝我新得的茶。” 付七言心中疑惑,但一向聪慧如她,竟然也猜不透韩策到底在想什么,只好低头,轻轻饮了一口茶,淡香气在嘴里漫开,而后竟是一阵难言的苦涩。 “七弟走南闯北,可知这是哪里的茶?” 付七言想了想,摇摇头,表示不知。 韩策也只是轻轻一笑,又添了一盏给她,等她茫然的又饮了一大口,他这才悠悠道:“这是北疆的耶罗。” 听到北疆,付七言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落在了韩策的视线中,他也只是轻扬嘴角,继续道:“这茶生长在地势恶劣的疆域里,越是穷凶恶极之处,越是它的生存地,所以也是一种顽强而珍贵稀有的茶叶。” 他顿了顿,似是话说的有些多,得休憩片刻才能顺过来一口气。 “这茶叶虽说入口清香,却越喝越苦,少有人喝的惯。”他为自己占满一杯,慢慢品尝着,苍白的面容上渐渐有了些阴郁的气色。 “七弟,我病了一场,一度以为醒不过来了,那时候,我很想在闭眼之前再同你饮一壶茶,喝一杯酒。”他淡淡的看向付七言,那目光诚挚也忧伤。 付七言被这目光盯的喘不过气,她知道韩策大病的原因。 齐骁的事对韩元晋有极大的影响,碾碎了他扶持齐湉上位的梦,尤其是郭英年的死,让韩元晋多日哀伤,告了假,只是在府中自叹。 这些事情,又怎么可能殃及不到韩策呢,他这般羸弱的身子,最经不得什么风吹草动。 “七弟。” 付七言猛然晃过神来,发现韩策依旧呆呆的看自己,她正要表示歉意,韩策却率先开口道:“今日同你叙上一叙,觉得病也好了许多。” 他笑了笑,不远处站着的随从便将他搀起来,付七言这才看清,他的身形竟也比之前瘦削了。 “七弟,我今日出府,瞒了许多人,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又得连累无辜。”他挪开步子,同付七言告别。 经过她面前时,停了下来,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 第一百零五章 轻而易举 付七言惊诧的回头望去,再见便已是韩策远去的背影,但她似是看到了他落泪,在自己面前 她将手里的茶盏紧握,连骨节都有些泛白,为何心会那么难过 觉察到一个身影走近,她猛然抬起头,正对上齐政黑漆漆的眼,似是在质问,但他却什么都没说。 看着他身后的方向,她了然,还是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齐政坐在她面前,认认真真看了她许久,才道:“我知道你在军营里受了些委屈,会跑来这里待上一阵。” 自从初次来到这家名唤沁月的茶楼,付七言便直赞这家茶品种繁多,且泡茶的小厮们也是技术娴熟,自此,这里变成了她常常驻足之处,有时静心品茶,有时也会在这里等她想探听的消息。 “你都知道了?”付七言一点儿也不惊讶于齐政的本事,在安插人手方面,他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吴启的军营里你也安排了云影卫?” “那到没有。”齐政笑了笑,将韩策泡好的茶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修长的手指在杯沿敲了敲,小啜一口,慢慢品道:“嗯,茶是好茶,不过不适合你我。”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我?”付七言挑了挑眉,挑衅道:“我还真喜欢。”说罢,她猛地又灌进一大口,顿时,浓重的苦涩感蔓延在喉咙里,有些难受,但又不能让齐政看她笑话,只得表现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面前的人“噗嗤”大笑出声,贴心的倒了一杯白水过去,柔声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 这个在整个齐国渐渐小有名气的成王殿下,早已成了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他也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却全然没有这个心思,在外面也只是冷着一张脸,最多讥笑几声,别人哪里会见到这样温柔的齐政。 付七言忍不住调侃道:“若是让这城中的少女见到你这般模样,怕是挤破头也要成为成王妃了。” 她一句话让齐政的笑容僵持在嘴角,扭头望向街市上人来人往,悠悠道:“再等等给我一些时间”他声音很轻,但付七言听得清楚,心知此时他只是自语,不便多问。 半晌,齐政回头正经道:“你在军营中遇到的那些是北疆俘虏,留下他们的性命是韩元晋的意思。” 付七言点点头,示意齐政继续说下去,这才解开了自己心底的迷。 三年前,北疆同大齐有过一次交锋,是北疆野心勃勃,想要侵占大齐的土地,齐王这才派吴启出征。 但北疆生性凶悍,虽说一个小小的城池守住了,却也是死伤了不少齐兵,吴启恼怒之下,用诡计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本来带回大齐要行坑杀之刑,却被韩元晋拦了下来。 只说是留下这些人,早晚有用处,吴启一介武夫,又是韩元晋的人,便不再插手,只将这些人圈养在角落里,自生自灭。 “那韩元晋留这些人作何用?”付七言低声问道,落了话音才想起穆苏格递给齐王的那些书信,恍然大悟。 她看向齐政,后者也看透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 没错,眼下韩元晋不再勾结北疆,郭英年也死了,这些俘虏留着也再没了用处 付七言眼前浮过那一张张诚挚的脸,所谓的家仇国恨,说起来都是自相残杀,这天下,又哪里是一个人的天下? 她清晰的记得那些人对她流露出的信任的神情,或许,她是这三年来在大齐的土地上,第一个对他们好的人。 “为何不能留下他们,加以磨炼,他们会成为一把利剑。”付七言低声挣扎着。 “成为利剑,让他们剑指大齐吗?”齐政毫不温柔的碾碎了她的荒唐梦。 是啊,他们是凶悍的北疆,一直都是大齐的敌人,如何留得下那又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将自己派过去训练他们? 看出了她的疑虑,齐政轻声道:“你是我的人,是他们的宿敌,将你放在他们自己的军营中总归是不放心。”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应该早就看透的。 她在未时之前就踏进了军营,被告知吴将军已等候多时,她愣了愣,这才由人带着进了吴启的帅营。 吴启正在查阅下属递上来的资料,听到有人进门的脚步声他也没有抬头,倒是一旁站着的铁石,频频看了她几眼,也没应声。 付七言见状,只好安静的立在前侧,特地将光让出来一些。 等到双腿有些发酸,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启才抬起头,微微眯眼,看见前侧有个人影,这才诧异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付七言正要答话,一旁沉默了许久的铁石回应道:“将军,他就是付七言。” 吴启“哦”了一声,点点头,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致,“将他安排在何处?” 铁石顿了顿,犹豫着是否如实回答,付七言抢他一步施礼道:“回禀将军,属下眼下正训教北疆的那帮俘虏。” “嗯?”吴启皱皱眉,瞥了一眼自己的部下,知道这是他的主意,但若是将付七言放在自己的队伍中,他也是百般不信任。 “既然如此,那你且将那些蛮人调教一番,若是能一心一意归顺大齐自然是好。”若是执意与大齐为敌,那便只有一个下场 付七言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点头应了。 “若是还有其他需要的,尽管差人来禀报铁将军,他理应助你。” 趁吴启挥手让她下去之前,她忙说道:“将军,属下的确有一事相求,那院落离正营甚远,若是有急事,属下的确来不及告知,那些将士又都是北疆人,也放不下心交给他们,可否能配个小将士来,也好便于将军对这些人看管。” 吴启面无表情的盯紧她,一个新来的小小训教官,倒还敢提意见。 铁石低声说了几句,吴启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淡淡道:“那便将那个新来的小兵赏给你。” 付七言心中窃喜,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这本就是她早做好的打断,铁石这个人贪财,齐政只需动动手脚买通他身边的人再送些钱财,阿呆便轻而易举的被推到了她身边。 第一百零六章 登门拜访 安达早早在门前等候,见到是付七言的时候,忽然一笑。 付七言将自己的木牌交给他,吩咐道:“我看大家身上的都已经破旧不堪了,去拿我的牌子领些衣物。” 接过她手里的木牌,安达扭头扫视了一眼不修边幅的同伴们,不禁泪湿双眼,他们北疆的男儿,最是真性情,这小小的恩赐便觉心中一暖。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安达捧着牌子去军务处领衣物,这可是他们三年来第一次有大齐的人真心实意的待他们好。 阿呆也前来复命,这个小孩子虽说个头不高,但却处处透露着机灵劲,正是付七言喜欢的模样。 “七大人。”他有模有样的学着别人行礼的样子问候了一声,引得她连连笑声。 “好了好了,我们之间就不必如此多的礼节了,知道我为何将你带过来吗?” 阿呆咧开嘴,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挠头道:“你觉得我会遇到危险。” 这倒是之一,付七言点点头,原本这小子就是她看上的,虽说有私心,但也确实是想护得他周全,又能好好培养起来,她实在不忍心这么一个孩子误入歧途。 “日后你就跟在队伍中习武,在这里一定要谨言慎行,记住了吗?” 阿呆笃定的点点头,为能有一份差事,有能填饱肚子的饭菜而开心不已。 第一天正式训练,付七言认真投入在其中,连同齐政约好的时间都忘得一干二净,待闲下来喘口气的时候,发现天色已暗淡下来,心下一惊,忙匆匆嘱咐了安达几句,原本是要带阿呆一同离开,一想到晚些的活动,最终是还是将孩子放在了营中。 回到成王府的时候齐政在等她,见她来了也不说话,低声吩咐了永安几句上马就要走。 付七言正准备上前应话,被齐政冷着脸躲开了,她暗暗吐吐舌头,知道齐政生气了,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小气”。 永安一向跟她关系好,在她走前拉住她的衣袖笑着低声道:“殿下一直在等你,傍晚的时候收到有人给你送去茶楼了一盒茶叶,被殿下收到了,气的现在也未进食。” “茶?”付七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韩策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叫什么耶罗”永安一边思虑一边喃喃道。 付七言咂咂嘴,上次韩策送剑穗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难看的脸色,这个人跟韩策还真是水火不容。 “你还愣着做什么?!”被突如其来的一喝,她瞬间拉回思绪,方才还是呆呆的在想,以为齐政走出去老远,没想到他又折了回来。 “我我”付七言慌乱的要解释,扭头一看永安早没了踪影,她慌忙翻身上马,在齐政的注视中是自知理亏的低下了头。 去太子府的一路,两个人皆是相继无言,付七言努力要搭上话,“齐骁这么快搬进了太子府,是不是很快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是个什么傻了唧的问题,既然齐王在满朝文武中下诏令齐骁入住太子府,自然就是昭告了天下。 当时齐政还说齐湉和韩贵妃一党脸色极为难看,但近来风头正紧,料他们也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先小心行事防备着。 听闻付七言的问话,齐政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也不知自己恼什么,只是这个韩策太过得寸进尺,三番两次的向付七言示好,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是何居心。 这个傻丫头每次也乐呵呵的接受,这么大个人了,连拒绝都不会。 还有那个韩策,柔弱的不堪一击,哪里有半分男人的气概? 两个人闷声驶向太子府,刚落下脚还没进门,就看见齐骁迎了出来,似乎他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七弟。”齐骁微笑着向前,亲昵的拉着住齐政的衣袖,“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的冷了,我又让下人们去热了热。” 齐骁脾气很和睦,也不知是天性如此,还是多年的牢狱生涯已磨灭了脾性,他在扭头看到身后的付七言时亦是像大哥哥一般问候着:“这就是七公子,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昏暗中,付七言点了点头,又怕人没看见,哼着应了一声。 在齐骁热情的招呼下,他们坐上了饭桌,果真是满满当当一桌子菜,齐骁对于齐政这个弟弟一直感恩在心,今日能将齐政请来看得出他发自内心的欢愉。 “七弟,我本应早些将你请到府上,奈何近日琐碎事太多,万望你见谅。”齐骁样貌秀气,行为举止也似一位文人的做派,他说的是实情,近来他搬入太子府的事人尽皆知,渐渐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登门府上,意在拜访。 相比之下,近来韩元晋托病整日待在府上,朝中一些人早已蠢蠢欲动,很多都在思索着要不要领攀高枝,这也使得齐骁的太子府上更为拥挤了。 “王兄这府院可还住的习惯?”齐政打趣道,“听说父王赏赐了你不少侍女家眷,可还合意?” 听到这些,齐骁脸上渐渐没了喜色,眼神也暗淡下来,挥手将守着的一众下人屏退后,才叹息道:“七弟还是不了解我。” 齐政想问些缘由,突然想起从周川那里听来的一些,又默默闭上了嘴。 只见齐骁自斟满一杯酒,又同齐政倒满,原本还要给付七言来一杯,被齐政拦了下来,他也不勉强,托着酒杯感慨道:“我齐骁这条命,是七弟和七公子救回来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敬你们这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他当真如传闻所言,憨实诚恳,虽金贵之躯,也丝毫没有王室的架子。 或许是一杯酒下肚,心里畅快了许多,齐骁好好打量了一番付七言,向齐政赞道:“七弟着实御下有方,能培养出这样有勇有谋的属下,也多亏了他和吴牙配合,才让我今日站在你们面前。”谈起吴牙,他一阵更咽,本就是个性情之人,经历了这般大起大落,也不能随意的表现自己的哀痛,只好背过身去,偷偷拭了拭眼睛。 第一百零七章 坦诚相待 齐骁也知自己今晚有些失态,对两个人报以歉意的笑笑,“这些日子,府里迎来送往都是官场上的人,实在倦了,今日见到七弟不由心下悸动。” 齐政点点头,表示理解,“王兄可有拜见花妃娘娘,她也甚是挂念你。” 齐骁摇头叹道:“王宫重地,耳目众多,眼下的我正是亦步亦趋之时,哪里是想去便去的自由之身。” 听完他的一番话,正闷头吃菜的付七言这才微微抬头,心下一阵感慨。 这个太子看样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也怪不得他,有人正虎视眈眈,齐骁现在便是齐湉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找出他些许差池。 齐政稍作沉吟,才淡淡开口道:“明日花妃娘娘出宫省亲,我被委派一路护送于她,不如这样,你先行一步,前去花太公门上等候,到时我将人支开可好?” 齐骁显然又惊又喜,双眸中都熠熠生辉,“七弟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这是花妃此次向齐王求来的这个机会,也是私心,缘由竟是花太公病倒,且亲自书信齐王指名要齐政护送。 这点小事齐王也没有特别放在心里,当天就招齐政派了这个差事。 齐骁心情骤然大好,拉着齐政又饮了许多的酒,微醺之时,兄弟二人低低私语了许久许久,付七言见在一旁不便插话,静悄悄的将金盾手令放在了齐骁身侧,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也不知呆呆的望着星空看了多久,久到迷迷糊糊快要入眠,忽然闻到一阵熏人的酒气,付七这才站起身,扶住摇摇晃晃的齐政。 “走!回府”齐政挥舞着衣袖,一出口喷她一脸,带齐政出来的奴才为难的看着付七言,解释了半天,才将齐政交在了她手中,扭头去屋里帮忙去侍奉早已不省人事的齐骁。 付七言耸耸肩,轻轻叹息着,忽然记起自己当年刚认识齐政时,他为了躲开朱有才的疑神疑鬼,也是这般醉醺醺的模样,只不过当时是装的。 她不自觉的嘴角轻扬,却引来一声嘲讽,“你笑什么?嘴咧这么大?” 她惊诧的抬头,见齐政早已不是方才迷糊的状态,勾魂的眼睛正晶晶的望着她,哪有醉汉的形象。 “你不是”付七言嗅了嗅,确实他从里到外都是酒气,桌子上零零散散的酒壶也证明他喝了不少,怎么 齐政抬手轻点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呀,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还不清楚我的酒量?” 哦!呵!混迹于烟花柳巷的贵公子果然都是海量。 “愣着做什么?!想在太子府过夜不成?”齐政甩手走了几步,见人没有跟上来,眯眼一笑,可惜这该死的温柔,别人是看不到的,从来只对她一人。 付七言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内心鄙夷,来的时候还生气不同她讲话来着这善变的男人 翌日一早,齐政早早守候在宫门外,等待着花妃的马车徐徐驶出,齐政迎上前,接过一队人马,缓缓驶向马车旁侧。 花妃掀开轿帘,朝齐政看了看,他正端坐于马背上,昂首挺胸,觉察到她的目光,不禁回头一望,含笑点了点头,后者感激的多看了他几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眼中似是含满泪花 这个一向清冷孤傲的女子,唉 齐政遣了一众人候在山下,自己则带着寥寥几个亲信上了山。 花太公正端坐在桌前饮茶,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平日闲暇时就看静看云卷云舒,睿智的眸光中有看破天下事的灵动,他身侧正端坐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时不时笑出了声。 “骁儿”花妃低低叫了一。 男子扭过头,忽然奔上前,“噗通”一声跪下,拽着花妃的衣角,更咽道:“母妃母妃孩儿终于见到你了” 此时此刻的团聚他们等了太久,花妃早已梨花带雨,俯身拥住齐骁,不住的唤着,“骁儿骁儿”她虽年长不了他几岁,却是看着他长大,似姐姐又似母亲。 他在狱中关了多久,她便为他祈祷了多久 看到这一幕,齐政鼻尖一酸,别过身去,怕影响了这些人,特地走远了些。 齐骁果真是个性情之人,又不精于算计,这样的性格,哪里斗得过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呢。 他微微叹息着,望着缥缈的山色,与天连接处,有些微微透红。 西凉已经开启全面攻打吴国,似乎还能听到盈盈的兵刃相交声,这次他的人探来消息,一向遵循静观其变的齐王也不知听了谁的劝告,居然动了主动出击的心思,这倒是个好机会。 “殿下。”齐政正想的出神,身后细微的动静惊动了他,猛地抽神回来,见是花太公,微微施礼问候了一句。 花太公笑吟吟的向前,看向齐政方才出神的方向。 “齐骁他”齐政刚要开口,花太公摇头道:“正在同花小儿叙旧,自从她姐姐走了之后,骁儿成了她亲生儿子一般,难为她这些年常常以泪洗面。” 齐政点头,心下了解了当初花妃冒着声誉被损的风险也要求自己,多少带着病急乱投医的意味。 “齐骁他终究不适合太子之位。” 齐政惑然不解的看着花太公,不想他会突如其来说这么一句。 老人慈爱的看着他,良久才道:“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他这样的性子,哪里会适合那暗流涌动的官场,哪怕现在登上高位,早晚也会跌下谷底,这正是我最担心的。” 齐政张张嘴,欲言又止,他不知心底的话该不该说,只好作罢。 “老夫猜殿下心中也是这般思虑。”花太公紧盯着他,令他无处可躲。 齐政以为他说自己要越矩的事,忙摆手连连道:“太公误会齐政了,为人臣子,尽守家国才是当紧之事,齐政自知势单力薄,断然” 他话音未落,花太公忽然握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唯有你,才能结束这个战火纷争的时代,也唯有你,才能救齐骁一命,让他安然无恙的度过此生。” 第一百零八章 主动请缨 朝堂之上,一众文武大臣站在两侧,一派肃静,气氛带着些许诡异。 齐王目光扫视一圈,见文官皆是神情庄重,而武官则是跃跃欲试,他最终将目光落在齐骁身上,“骁儿,你说,这兵是该出还是不该?” 齐骁被点名,显然惊了一下,他慢慢挪开步子,能感受到满堂的人都在看他,沉吟片刻,他才谨慎道:“儿臣以为,战亦有利,吴国地处西凉和大齐之间,若是吴国覆灭,野心昭着的西凉极有可能趁机给大齐一记重创,若我们主动出击,虽然西凉强大,但他尚未休憩过来,我们则有更大的胜算。” 几个大将欣慰的看着齐骁,自是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准太子,倒成了主站一派,这不禁让人对他的赞赏更多了几分。 但其他人却都不情愿,尤其是齐湉,他虽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但仍没死心,况且对齐骁和齐政的恨意暗藏心底,当即出声否道:“王兄只知道出兵,又对军事了解多少?西凉兵力强盛,这次灭吴国更是集结五十万兵马,且由曹豹带兵,大齐若是冒然出征,不仅劳民伤财,死伤无数,还会从此和西凉决裂,如此更多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王兄你所期待的吗?” 听闻这些话,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齐政抬头看了几眼齐湉,这些话显然不是发自他的内心,这个只知权利的王室子弟哪里在乎百姓的生死,不过是用在这朝堂中反驳齐骁的说辞罢了。 再看向韩元晋,他当真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只是静静的候在一侧,倒是他身后的文臣站出来一堆,连连响应齐湉,有的甚至夸赞起他真心为国为民,这番言论着实是针对即将成为太子的齐骁。 “相国,你以为呢?”齐王对于两位儿子的意见不作任何评判,微微侧身向着台下的韩元晋问道。 世人皆知,郭英年满门抄斩后,对他的打击极大,一则他损失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二则这也是齐王对他势力的一个重创,他深刻了解到自己玩弄权术的手段在齐政的到来之后受到了威胁。 但好在他的根基还在,齐王纵然不满他私下的行径,但还得仰仗他的势力,相国之位也仍旧有分量。 “臣主战!”韩元晋淡然一句,引得身后唏嘘声连连,都以为相国定然会是极力劝和的那一派,再不济也是隔岸观火,怎么? 连原本志气满满的齐湉也忍不住低声喃喃,“舅舅” “臣赞同太子殿下所言,战则多利,大齐决然不是软弱的待宰羔羊!”他神色盎然,实在出人意料。 齐王终于点点头,又问:“那依相国之间,派何人带兵前往较为稳妥?” 台下的周震和吴启早已跃跃欲试,大齐虽不比西凉,但这两位大将也是赫赫有名,这等大事,最有可能是派遣这二人。 然朝堂复杂的是,这二人一个是韩元晋的人,一个是同齐政走得近。 “两位将军皆是骁勇大将,臣不知如何选择,还望大王定夺!”韩元晋慢慢退下,放弃了这一难题,在府中养病的时日里,他知道,眼下对手又多了许多,自己之前就败在了轻敌。 总以为齐政这个无根无基的小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但短短几年,他已经从一个小心翼翼的不受宠王子跃然成为百姓口中的成王。 绝非普普通通这么简单,韩元晋亦是派出许多人去打探齐政的底细,以及齐政在西凉为质时的儿时情况,然所获信息并无多少。 “父王,儿臣愿前往战场,领兵一战!” 朝堂上不卑不亢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齐政悠悠向前,跪地在前,慨然道:“儿臣自幼在西凉,也曾与曹豹交手,对他甚为了解,如此,儿臣愿担此任,领兵前往!” “政儿,你?”齐王也被惊到,也未曾想到这个儿子居然是有这般胆识。 见齐政率先抢了风头,周震忙凑上前,“大王,殿下所言不错,但他毕竟没有沙场经验,臣愿协助殿下出征,也好护得他周全。” “大王!大王!周将军年迈,此次面对西凉,让周将军养着!我去!”吴启也不甘示弱,浑厚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朝堂。 他话音一落,又有几个武将纷纷应声,一时之间,嘈杂难安。 齐王有些为难,下面站着的文官们更是傻了眼,本想劝人放弃打仗,没想到却撩起了武将的热情,各个争相去战场。 声音稍稍小了些,齐政对周震微微一笑,道:“周老将军,此次出战困难重重,大齐亦是需要人守护,将军的确年迈,守在城中更为稳妥些。” 周震最恼人说他老,连在他身后的周川也猜不透齐政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殿下”周震正气着要反驳,手突然被齐政按了下去。 他盯着周震的眼睛凝视了片刻,点头又道:“万望将军护得父王的安危,曹豹最是奸诈,很有可能用声东击西之计。” 一个驰骋沙场的老将居然被他生生唬住,张张嘴,未开口。 “父王,儿臣愿为吴将军的副将,带兵出征,讨伐西凉,求父王下旨!”齐政衣袍一甩,徐徐跪地,铿锵有力道。 他贵为齐王之子,成王殿下,却愿甘为副将,去那生死未卜战场,在朝的又有几人能做到。 齐骁忍不住对齐政又多了几分赞许,而齐湉却因齐政抢了自己的风头愤恨不已,又因为舅舅倒戈相向而郁闷。 站着的跪着的,都各有心思。 “好!”齐王终于点头,下旨齐政为副将,吴启带兵三十万,攻打西凉! 这也是唯唯诺诺这么久的齐王初次下了如此刚硬的决定,原来一味的被压制终究不是一条出路。 然而,这世上又有几人真正知晓,大齐的未来因为齐政的到来而慢慢被改写 第一百零九章 委以重任 “将军,这次随军出征的辎重官突然病倒,该安排何人担当此任?”吴启的营中,一众人面面相觑。 齐政闲坐在一侧,他听了整整两个时辰的会议,无非就那些内容,人员调动,前后安排,后勤保障 吴启这个人,武力是相当厉害,只是智谋上比周震稍有落后,且脾性较差,耐不住性子,动不动就是打杀,狠辣的名声也不是空穴来风。 听说又有人员缺席,吴启立马又嚷嚷起来,“怎么这么时候病倒?不行!死了也得给老子去!” 众人都熟悉吴启,也就只有齐政听到这些话难掩不屑,却也准备不作声,只是静候内部人员如何自处。 等了许久,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连来上报的小士兵都吓得跪在地上哆嗦,齐政才忍不住开口道:“将军且息怒。” 吴启瞥了他一眼,虽说不喜齐政,但好歹是个殿下,他也没动粗,只是拍案落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没好气道:“成王殿下有何高见?我的营中决不允许有这般没用的跟着,既然用不得,不如杀了痛快。” “我不是劝将军慈悲,只是听闻这位辎重官跟随将军多年,年纪又长,病倒也绝非他本意,出征还有些时日,将军再物色一个也来得及。” “殿下说的轻巧。”没等吴启开口,一旁的铁石愤愤道:“上战场,军用物资极为重要,不仅要对路线熟悉,还要懂兵法,敏锐,若是保障不了后勤,那前线的将士必死无疑!” 齐政冷笑一声,漠然的扫向铁石,用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问道:“怎么?铁将军可是在质疑本王?” 铁石被他震慑,想起齐政曾火烧大山灭突厥的传闻,只好心虚的退了退。 吴启见自己的得力手下碰了钉子,仿若自己被压制,心里自然不爽,忍着火气反问道:“那依殿下之见,可派谁担当此任?” 齐政默不作声,沉吟片刻,营内的一群人也停止了讨论,等着看他如何圆场。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只听一个小士兵阻拦道:“你不能进去!唉!你不能”他话音未落,就进来一个人影,步履匆匆,闪身闯了进来。 那小士兵没拦住,慌忙的瞥了一眼周围,惊恐的看向吴启,诺诺道:“将军饶命,他非要硬闯,小的没拦住。” 付七言谁也不顾,只盯紧吴启一人,坦荡荡的行礼致歉道:“小的有要事求见将军,耽误不得,不怪这个小将士。” 吴启皱着眉,一脸凶相,不耐烦的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挥手将那个小士兵赶了出去。 这付七言是齐政的人,齐政在场,他当留三分薄面,“你有何要事?” 付七言看到了一旁的齐政,微微一惊,才想起听闻宫里下旨出征攻西凉,齐政必有参与,心下解了疑惑,便不再看他,娓娓将自己的到来说了一通。 她见北疆军武器皆被收回,训练时也只得赤手空拳,这般练习下来,有些困难,只得只身前来索要兵器。 “什么?!”吴启终于压不住怒火,拍案而起,“你知道那都是什么人?给了他们兵器只怕你会成了他们的刀下鬼!” 付七言与这些人多日相处下来,渐渐建立了信任,他们也对这个训教官慢慢尊重起来,她发现,这些人不但诚实可靠,且被冤枉了许多年。 当初他们并未杀齐军,是北疆的一群蛮族部落为了激化北疆和大齐的矛盾,杀害了大量的齐军,而这些俘虏不过是为了护住北疆的百姓罢了,后被齐军攻破城池,他们被俘,这才落得野蛮的罪名。 当安达含泪向她诉完时,她暗暗相信了这些,尽管连齐政都说他们北疆人本不仁慈。 “将军!他们既然愿意服从大齐,便是大齐的将士,理应有兵器!而不是成为一个个被困住的废物!”付七言目光坚定,语气沉沉,这咄咄逼人的气势惊住了所有人。 吴启纵然懊恼,恨不能举剑砍过去,但付七言是齐政的人,同齐政出生入死,且本尊就在面前,又是齐王亲封的训教官,真是好大一尊佛! “成王殿下!”吴启将矛头指向齐政,恨恨道:“这是你的人!如此顽固该怎么处罚?!” 齐政早知吴启的心思,只是笑了笑,回道:“将军,你不是正在为辎重官一事犯愁吗?依本王看,此人正合适。” 话音一落,不仅付七言,其他的武将也都张大嘴,有的甚至骂骂咧咧起来。 “这娘里娘气的模样,哪里当得了辎重官?” “是啊,叫人看见还以为齐国无人!” “成王殿下也太过高抬自己人了,莫不是有其他心思?” 所有人都不怀好意的针对齐政,他也不为所动,等其他人都嚷嚷的差不多了,他便起身踱步到付七言身前,问了一句,“眼下要攻西凉,军中缺一名辎重官,你可愿担此任?” “属下愿当此任。”她毫无犹豫,她从来相信,他从来不会白白做决定。 “好!”齐政用一种王者的霸气命令道:“吴将军!本王以性命为她担保,她定然能全权担下此任!” 一个王子竟然拿自己的性命为一个下人担保?都说这个齐政有问题,如此看来,莫不是真的疯了。 付七言见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率先站出来慨然道:“我愿带着俘虏军保障军中物资,若有延误,自愿军法处置!” “吴将军,怎么?如此还不行吗?”齐政见都不说话,讪笑道:“这些俘虏军不是正无用武之地,这下刚好派上用场,本王身为副将,理应为将军解决这些后顾之忧。” 吴启呆呆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双唇紧闭,他是成王殿下,惹不起 “将军若是不应,那本王便去找父王下令。” 这些俘虏是韩元晋私自下令留下的,想必宫中并不知道,若是不知后果如何。 半晌,吴启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好!就依你!” 第一百一十章 推杯助盏 当付七言带着一堆兵器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呼起来,百来号人齐齐拥上去。 “都有!都有!”付七言一边吩咐安达给大家分发兵器,一边咧嘴阻止准备哄抢的人,好不热闹。 这些粗狂的汉子像是一个个孩子,简直比吃到山珍海味还要欢愉,对于一个自小在刀林剑雨中的北疆人来说,三年不见兵器比三年没洗澡还要难受。 “大人!你知道我们是自小耍枪耍刀,这几年没摸着兵器,实在是手痒至极。”安达抚着一把崭新的剑,爱不释手。 再见其他人,早已同伙伴们切磋起武艺,一时之间,“霹雳啪的”的声音充斥着整个院落。 在付七言接连数日的相处中,慢慢同这些人打成了一片,过往她唯一相识的北疆人是穆苏格,她以为所有北疆人都如他那般贵气,后来得知他的身份才疏离了一些。 反观这些人,虽说各个看似凶狠,但内心淳朴,且不像中原人这般藏掖着,都是坦坦荡荡,做事光明磊落。 这样,她对北疆更平添了几分喜欢,有朝一日,定要去安达口中的草原上策马驰骋。 曾经穆苏格也说过,北疆的天很蓝,草很绿,人们很快乐。 这么想着,她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就着阳光,更衬得她雕琢一般的侧颜更为精致。 推门而入的齐政见到这一幕,停在了原地,周围皆是嘈杂,而他的目光中唯有一人,他心中一紧。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目光决绝的瘦削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的这般出尘,眉宇间皆是英气,没有小女儿的妩媚,却更比那些闭月羞花的容貌更为倾国倾城。 阿呆率先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齐政的怔愣,飞奔过去,嚷道:“大哥哥?!真的是你!” 所有人回头望去,齐政撞上付七言的目光时,瞬间移开视线,露出些许的窘迫,轻咳两声,又很快调整过来,不同与往日在朝堂上的那般疏离。 “这是成王殿下。”付七言扫了一圈自己的手下,淡淡的介绍道。 众人施了个简单的礼节,成群结队的躲远了一些,七大人真正的主子,当今有名的成王殿下,当初在西凉为质,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们早有耳闻,只是想不到此人竟是如此年轻俊朗。 “你可是来找我的?”付七言歪歪头,今日心情极好,连话音都有些柔。 齐政看出了她的心思,调侃着,“无论是在西凉还是大齐也没见你如此高兴过,叫你一声‘大人’能得意成这般?” 付七言抬眉不屑道:“在你身侧也没分我个一官半职,如今我有了自己的手下可不是高兴。” 见她傲娇的模样,齐政忍不住伸出手,想敲敲她的头,半空中又停了下来,怏怏的收了回去,已经不能再如小时候那般随意。 付七言知道他意欲何为,只是粲然一笑,也没回应。 齐政只得化解两人之间的微妙,“今晚去周府,有些事情要同周将军商议,你一同前往。” 说罢,他又将不远处的阿呆招过来,孩子年纪尚小,他要微微俯身才可以与阿呆平齐,齐政拍了拍阿呆的肩膀,笑道:“你可是我费了很大力气从狱中救出来的,定要跟着七大人好好学武,上战场杀敌,明白吗?” 阿呆表现出不同于他年纪的笃定,郑重的点点头。 动乱的年代,如他这般流离失所的孩子数不胜数,能有人将他救出水火,给上一口饭,还教他武艺,实在弥足珍贵,他小小的心灵里早已记下了感恩, 白日街道上人来人往,闲人众多,齐政去别府上拜访时尤其喜在晚上,怕一些闲言碎语传到宫中,扰了他自己倒无所谓,若是影响了他人怕又要麻烦。 周川早早在门前相迎,虽说和齐政关系极好,但君臣之礼还是两人之间的隔板,依然得毕恭毕敬。 但在见到付七言的时候,他就变得不一样了,很是随性,“七大人,好久不见。” 付七言拍拍他的肩,刚见周川的时候,他比自己高出不少,现在她已经微微抬头便可以看到他的整张脸。 “的确是许久了,怎么?难道见了也不知道给七大人行礼吗?”付七言一边调侃他,一边随着众人的脚步进院中。 周川装模作样的一施礼,逗得两人轻笑连连,小声引起了屋里的人回望。 烛光摇曳中,一抹清瘦的身影徐徐起身,笑吟吟的走过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王兄?”齐政没料到齐骁会出现在这里,诧异归诧异,还是免不了礼节。 “好了好了,今日我们只是兄弟,不必行礼。”齐骁扶住他,这才调侃道:“早听闻周将军府上的美酒众多,七弟自己来赴宴,却不叫上我,好生小气。” 齐政识趣的歉意道:“王兄眼下可是整个大齐备受瞩目的人,我这么做不也是怕被一些人捕风捉影,又要说三道四了。” 齐骁点头,一副了然如心的样子。 “好了,两位快先坐下。”周震招呼着,侃侃道:“两位殿下不嫌蔽舍狭小,已经是老夫莫大的福气了。” 说罢,忙吩咐身后的下人,“去,把我珍藏了多年的好酒拿出来。” 一群人嬉笑着,相互寒暄,在场的除了付七言和周震只顾着吃,难以插话外,其他几人皆放下朝堂上的肃穆,一身轻松。 齐政举着酒杯对周震感慨着,“周将军,齐政为在朝堂上的事为将军表达歉意。”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只等他沉默片刻后,才道:“我在朝堂上公然指出将军老矣,只是当时的不得已,将军在齐政心中忠勇睿智,绝非年纪可以衡量。” 或许是推杯助盏的威力,周震显然开心至极,“哈哈”大笑出声。 “老夫驰骋疆场朝堂数十载,权谋利弊多少还知晓些,殿下你出征在外,放不下府中家眷也是自然,殿下放心,有太子和老夫在,定能护你成王府安然无恙。” 周震虽说满头银发,依旧神采奕奕,一语道破齐政心中最后的迟疑,他深深感激着,在审时度势的一面,周震的确比吴启强出太多。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声鹤唳 出征前,齐政一直在忙碌军营之事,整个成王府全权交给了永安安排。 付七言特别将赵夫人和时老太两位女眷托给周川照顾,她十分信任这个少将军,周川也一再向她保证后,她才带着自己的队伍与大部队分开而行。 辎重物资对行军来说极为重要,她的担子也是极重,稍有闪失,耽误的都是几十万的将士。 “一定要保证物资安稳送达,大家都机灵些!”她吩咐手下的人,这些北疆的俘虏跟她许久,总被称为俘虏也不好听,私下大家起了个名字--北七军,不过被付七言严禁在外称呼,当时安达很是生气,说他们北疆人都是言论自由,谁有能力效忠于谁,服从于谁。 可惜,大齐不是北疆,人言可畏。 阿呆跟着行军队伍,一路上欣喜若狂,整日问东问西,一副对什么事都兴趣的模样,这孩子还是生平第一次离开大齐,也没见过血腥战场的残酷。 付七言讪笑的看着大家,心情极好,前所未有的舒畅,想想一路的颠沛流离,如今也有了自己的队伍。 吴国距离大齐很近,就处在西凉和大齐之间,也难怪两国早就对这小国虎视眈眈,弹丸之地,若是能拿下不仅能增加自己国家的实力,还能扩大国土面积,僵持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西凉先下手为强。 对于野心勃勃的西凉而言,拿下吴国,便有了更多的筹码与大齐对峙,虽是可能在边界厮杀,再将魔爪探入大齐腹地。 原本大齐同西凉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但凉治登上王位后居然推翻了先王的所有桎梏,如今他已拿下弱小的吴国,随时有可能将矛头指向大齐,这也是一向羸弱不喜战的齐王如此急切进攻的原因。 国之将覆,何以安稳。 凉军大营内,曹豹正被两位侍女伺候着,此次吴国战役他将获全胜,心情也是格外的愉悦,西凉王刚命人来贺喜。 只是在最后时机他却懈怠了些,众将不懂他意欲何为,他也未挑明,迟迟不肯松口,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问了多次他放缓进度的缘由。 此处距离大齐仅有一步之遥,他收拾了吴国,转头进攻大齐便是最好的时机,他还犹豫着,一来大齐非比吴国,毕竟是一大国,他定要先奏明凉王,这一来一回又要些许时日,往往会走漏风声,二来凉军刚经历了一场鏖战,虽说空前得胜,却也损失不少,大军疲惫,如今粮草物资也撑不了多日,风险的确太大 但机不可失,若是日后再进攻,怕是难上加难 正想着,帐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有守卫的士兵唤了一声,紧跟着,曹文丰席卷着外面的雾气闯了进来。 “说过多少次,行事切不可莽撞,怎么还是如此轻浮。”曹豹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闭上眼,享受着侍女柔嫩的双手在他身上游离揉按。 “爹,孩儿有要事禀报。”夜间尚冷,但曹文丰却是满额细汗,听了曹豹的训斥,他踌躇着。 曹豹立刻会意,慢慢起身,抬手屏退了身旁的侍女,饮了几口淡茶,平静道:“说。” “密探所得,大齐有所动静。”曹文丰小声将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 曹豹挑挑眉,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这么快闻到腥味了?鼻子倒是挺灵。” “可知谁带军?多少人马?” 曹豹摇摇头,表示一概不知,他所得的消息微乎其微,但最重要的事,齐军定然是冲着他们来的。 “有意思。”曹豹轻笑出声,账内昏暗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阴森可怖,又十分诡异。 “再探!” 曹文丰领命前去,只剩下营帐内一抹孤独的长影沉思着 “报!!”齐军的人马停了下来,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随着斥候的高呼声,众人纷纷一跃而起,静候带来的敌方消息。 “凉军如何?”吴启急切的问道。 “报将军,敌军营地距离五十里地,曹文丰带领的人马正在歼灭吴国最后的军队。” “好!”吴启大悦,兴冲冲道:“听我命令,继续行进!” “不可!”齐政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打断了吴启的安排,丝毫不在意吴启瞬间的黑脸,“吴将军,我对曹豹曾有交手,对此人颇为了解,此次我们大兵压境,他不可能毫无知觉,眼下曹文丰带军出征,想必曹豹早做足了准备。” 吴启本就情绪受挫,还未答话,他身侧的铁石便呵斥道:“成王殿下虽有火烧敌军的声名,但咱们将军可是多年在死人堆里摸滚打爬过来的,还比不了殿下的不成。” 齐政扫了他一眼,早知此次行军定然遇到内外矛盾,他也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依旧盯紧吴启道:“将军,你我背负的是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宁可步步小心,也决不可冒险,将军斟酌。” “依成王之见,如何?” “此处距敌军五十里,我带十万大军在此处安营扎寨,将军带二十万人前往,距曹豹近些,照眼下形势看,他们的粮草物资定然不多,曹豹在得知风吹草动之后已经派人前去西凉索要物资,就算马不停蹄,物资少说也要半月能到,那他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拖延,要么速战!”齐政说了一通,停下来看了看吴启的脸色,见他在认真听,他才继续道:“我会暗暗派人放出一些话,下面就看将军了。” 一番话毕,刚才还嘈杂的声音小了很多,吴启带兵一向以勇猛闻名遐迩,身边虽也有不少谋士,但听了齐政这些策略,才深知这成王果真不是个酒囊饭袋。 吴启心服口依旧不服,“若他不出手又该如何,难道这几十万大军一直耗着吗?” 齐政淡淡一笑,“知道我在军中,曹文丰会出手的,曹豹虽说对这个儿子极为苛刻,但他毕竟是曹家唯一的骨血,不会放任他不管。” 吴启最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令带着大部队向前行进,离齐政远些的时候,他眸中露出凶狠的光。 此人不除,必成后患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场噩梦 凉军大营,曹文丰直直的跪在地上,曹豹站在他面前,手握粗重的马鞭,“啪”的一声,一鞭下去,年轻的身体上落下深深的血痕。 曹文丰咬紧牙关,额上豆大的汗珠“扑簌扑簌”往下落。 连一旁的众将士也看不下去,纷纷求情,求曹豹能手下留情。 “胆敢私自调动军队!你可知错?!”曹豹似是目中再没有其他人,话毕,便抬手又抡过去重重一鞭,原本的血痕之处立马皮开肉绽,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别开脸去。 “我有何错?!”曹文丰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一双狠厉的眸子怒红可怖,“敌人都到了眼前,我不该出兵击退吗?!为何要怕他们?!大齐二十万兵马我立刻让他们丧身于此!” “闭嘴!”曹豹狠狠呵斥道:“你可知带兵的是谁?” “吴启!”曹文丰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似是要将这个名字生生撕碎。 “你可知副将是何人?”曹豹摇摇手里的鞭子,可怖的疤痕在脸上抽搐着,每当这时候便是他盛怒的时刻,“副将是齐政!” “那又如何?”曹文丰扬起脸,怒道:“你就这么怕那个齐政吗?!” 这是自小到大他第一次对父亲这样说话,曾经都是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只有每逢遇到齐政的事,他胸口就涌出团团怒火,似是要将整个人吞噬。 他恨他!恨齐政!做梦都想砍下齐政的人头扔在父亲面前! 曹豹也对儿子此刻的盛怒略感诧异,却很快恢复过来,将马鞭扔出,命令道:“你不是不知道,齐政善诡计,多智谋!在没打探清楚之前,不可轻举妄动!我说过多少遍!没有军令,绝不能擅自调用军队!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在军营呆着!” 说罢,最后狠狠瞪了眼自己的儿子,扬长而去。 曹文丰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一众副将追随着曹豹的脚步匆匆而去,只剩下依旧跪着的曹文丰还有他的贴身侍卫。 “公子,起来。”有人将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欲搀扶起他,却被他狠狠甩开。 “滚!”他低沉而恐怖的声音自喉咙里发出,像来自地狱一般,而无人看到的是,他那双紧握的拳头早已青筋暴起,一滴滴鲜血自掌心流出。 齐政!我一定要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深夜中,齐政猛地惊醒,“腾”的一下猛然坐起,才发觉是噩梦,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揉按了下发酸的额头,正要调整心力,忽然觉察到一旁的人影。 “啊!”他惊叫一声,身子瞬间弹跳起来。 “叫什么?!见鬼啊!”就着昏暗的烛光,付七言抬起头挑挑眉,没好气道。 明明是她半夜三更的跑到自己的营帐里鬼鬼祟祟,还敢如此出言不逊。 “你!”齐政正要发作,话还未出口,就被付七言挡了回去。 “我来找你说些紧要事,看你跟头猪一样在酣睡没忍心打扰。” 还敢骂自己是头猪! “这是我的将营!你一个小小的辎重官跑来将军营帐中,若是行刺杀之事该如何?来人!”齐政佯装发怒,高声喊了一嗓子。 “行了!”他立马被泼了一盆冷水,“我让他们都去歇息了,说你命大,死不了,不用看着。” 自然,齐政的贴身侍卫都把付七言当成了第二个主子。 齐政才在一场梦魇余悸中回过神,也说不过她,移开了话题,“你有何事?大半夜不睡觉!“ “曹文丰被曹豹当中抽了几鞭子,皮开肉绽的。”付七言淡淡简述了一番听来的场景,仿若只是谈论一只阿猫阿狗。 她一向对曹文丰这人反感至极,此人心机城府极深,又善妒,手段也是狠辣阴戾,这些都和曹豹的教育逃不了干系。 “他是不顾军法,要来杀你,才被抓回去惩罚的,看来他对你的仇恨是刻入骨髓了。”付七言调笑道,原以为齐政会打趣她,没想到他只是愣了半晌,叹了口气。 “难怪” “难怪什么?” 齐政见她诧异,只是敷衍的简述了自己噩梦缠身的情形,再没多说,示意她前去歇息。 付七言见他今日行为举止怪异,内心嘀咕,也不便多问,正当起身出营帐时,又被齐政叫住了脚步。 “七言等等。” 他还是鲜少叫她的名字,这次显得诡异的凝重,他沉沉看着她,严肃道:“此次你身为辎重官,管好分内之事,且不可莽撞,明白吗?” “我” 付七言愣了愣,欲要开口想问,见他极为笃定的等待她的回复,只好点头道:“明白了。” 出了帐子的她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周围安静的出奇。 她在营帐中等待他醒来的时候,看到他额上频频的细汗,手不住的抓着什么,她曾试图叫醒他,但却听到了他喃喃的呼喊。 “七言” 当时的她心中一暖,原来他竟是梦见了自己,香儿总是拿齐政的事取笑她,就连奶奶和赵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曾多次谈及齐政的婚事。 渐渐的,她明白了一些男女之情,只是依旧懵懂,她和齐政?她当真从来没想过,第一次遇到凉谨的时候,她从心底觉得他就该配那样的女子,温顺贤淑,柔弱娇美,无论他喜欢什么样的,都不应该是自己这种整日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 那自己呢?自己对他又是何种心思呢? 想到这,她迷茫了,忍不住抚住自己的胸口,突然摸到一处硬物,她从怀里掏出,嘴角一扬,原来是第一次被穆苏格救下的时候他送自己的创药,这药及其有效,她一直带在身上。 穆苏格他还恳求齐政帮他寻一个人,到现在也没有下落 算了算了,明日还有事忙,不想这么多了,她甩甩头,大步跨向自己的营地。 而此时此刻,帐内的人自醒后再也无法入眠,他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摇曳的烛光,心底仍有余悸。 梦里,他亲眼看着曹文丰将一支又一支的箭射入付七言的身躯,而她被绑在木桩上早已没了呼吸,像一只刺猬。 齐政被用粗重的铁索定在原处,他咆哮着怒红了眼睛,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 好在,这只是梦只是梦 第一百一十三 不可轻敌 果不出齐政所料,曹豹粮草无多,只得在营中等候后方的援助,得知齐军虎视眈眈,他增加了巡逻人员,两军就这样对峙了几日,相互探听虚实。 吴启终于派出大兵出击,这个齐国大将虽武艺高强,也曾东征西战,少有败绩,但在用兵如神,善使计谋的曹豹面前还是显得有些吃力。 对付这些大军,曹豹并未直面攻击,而是借用地势埋了不少伏击,吴启匹勇,有些刚愎自用,没有听从齐政的迂回战术,而是在手下的挑拨离间下直攻凉军要害。 却未曾想,路途中遇到了伏击,死伤许多将士。 吴启大恼,只得暂时班师回营,既然已经打草惊蛇,曹豹定然也有随时来攻的可能,这个齐国大将只好召集一帮人商议第二次进攻方案。 因没有听从齐政的建议吃了败仗,这次吴启乖顺了许多,也不明面上直接无视他,只是心底仍旧当做敌人。 齐政怎么会猜不透他的心思,但也只口不提败仗的事。 “曹豹这人诡计多端,他以一己之力控制西凉的军队,令西凉几十年为大国之首,绝不可轻敌。”齐政只是淡淡的一笔带过,接着道:“且他占据的地势极具优势,要想闯过去,比攻下一座城池的难度小不了多少。” 齐政指着地势图清晰的分析了当前形势,众将士时不时的插上几句,才明白,这个年轻的王子对打仗之事甚为精通。 “那依成王殿下之间,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吴启坐在将军座上,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却镇不住齐政。 “曹豹现在如惊弓之鸟,时刻备战,我们若是再冒然出兵,只怕凶多吉少。”齐政沉思片刻,盯着地势图看了许久,一群人屏气凝神,也不吭声,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看地势图。 等的有些性子急的都不耐烦了,齐政忽然灵机一动,“有了!” 他指着一条小道,兴奋道:“曹豹在等物资,西凉运输定然是走这条道,我们设下埋伏,毁了他们的粮草,到时候哪怕耗着,他们也撑不了太久。” “妙啊!” “妙!” 好评如潮,一些直率的将领对齐政早已心生佩服,赞叹不已,唯有吴启和一帮顽固的人,也只是点头表示同意,当然,这些,成王殿下是不会在意的。 “只是,曹豹聪慧,我能想到的,他定然也能想到,将军还需早些派兵过去,赶在他出手之前!” 令人所料不及的是,当晚,齐军粮草营中忽然大乱,嘈杂声惊醒了睡梦中的付七言。 她猛地起身,随意披起外衣就冲出营帐,外面早已乱做一团,兵器相交声“噼里啪啦”,幸好她躲闪及时,不然早被一只剑刺入腹部。 她猛地抬脚一踢,那人被踢出好远,他蒙着面,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付七言看了片刻,再一次朝着她砍了过来。 安达见此情形,慌忙丢下正打斗的敌人,护住了付七言。 “大人小心!”安达一边阻挡住是敌人的利剑,一边高声提醒道。 付七言心知是闯入了敌军,但放眼望去,只有寥寥数人,且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看情形也都集中在自己的营帐周围。 她急忙取来逐月剑,犀利的加入了打杀中,有了她的出击,那些闯入的黑衣人明显处于劣势,节节败退。 奇怪的是,那些人并不十分卖力,见势头稍弱,便有人大喊了一声,“撤‘!”,紧接着,这些人如鬼魅一般几番跳跃,消失在黑暗中。 一停下来,付七言急忙查看队伍的人,见有不少人受伤,她急忙吩咐阿呆:“快去将军医请来!” 待受伤的人都被抬走,付七言带着寥寥几人清理了一番战场,竟是没找到敌人留下的任何物件。 “大人,那些人似是冲你来的。”说话的人是安达手下的一名副官,名唤布尔坦,年纪不大,却很是聪明,平时寡言少语,对付七言却格外尊敬。 付七言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看法,只是猜不透,辎重官本就是个小官,不足挂齿,况且战事在即,谁会想着来刺杀身份隐蔽的她? 她将可疑之人搜刮了一遍,唯独想起了曹文丰,那便更奇怪了,曹文丰怎么会知道她在粮草营,又为何不顾风险来刺杀她?看那些人,也没有对自己下杀手 很多疑问盘桓在脑海,她又不能让手下都陪着,只好遣散了人群,“都去歇着,从现在开始,提高警惕!” 众人还没移开步子,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保护大人!”安达的一声喝令,所有人都提起手里的剑,将付七言围在了中间,死死盯住那个不速之客。 然而越来越近,付七言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拍拍安达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是成王殿下,都去歇着。” 正说着,齐政已经走到了眼前,他翻身下马,见到这一阵仗,待人都散去,他才开口道:“你训练的这些部下,很是忠心。” 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听说闯入了刺客,你没事?”也不知怎的,自从那个噩梦之后,他便总是很惊觉关于付七言的事,还特地增派了人手。 “完好无损。”付七言耸耸肩,身上的外衣因为匆忙,没有理好,显得随意又慵懒。 “你可知何人所为?”齐政特意自她裸露的脖颈处移开视线,故做镇定的问道。 付七言沉吟片刻,“我觉得应该是他。” “曹文丰?!” “曹文丰!“ 两人异口同声,脱口而出又发现了这该死的默契,相视一笑。 “你也怀疑他?” “除了他,还能有谁?”付七言想起她同那个黑衣人对视的情形,皱眉道:“只是我不明白,既然刺杀我,为何不多派些人手,总觉得像是在试探。” 齐政听后更为忧心,吴启已派人前去劫西凉的增援的粮草,敌人此时却相出现在大齐的粮草营,何故?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如其来 黑夜中,林子影影绰绰有一抹身影似乎是已等候多时,一帮黑衣人见状急忙向前行礼,“公子。” 曹文丰这才转身,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手下,冷声问道:“可是在营中?” 其中一名黑衣人站出来回道:“的确在营中,小的还同她交手,武功造诣颇高,绝对是她!” “好!”曹文丰兴奋的拍拍手,因扯到后背的伤口,他不禁咧嘴低低痛呼了一声,仍不妨碍他的喜悦,“怎么样?那些货何时能到?” “两日之内定能到军营。” “好!都给我看紧了!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曹豹将他禁足在营中,原本他戾气十足,但听到付七言也在随军队伍中,顿时觉得伤势好了大半,他甚至一刻也耽误不得,连夜派人前来勘察消息是否属实。 既然动不了齐政,那便亲手捏碎他的心爱之物。 付七言一夜未眠,就在营内坐了半夜,直到鸡鸣声响起,外面有将士来回忙碌的脚步声,她才惊觉已是翌日。 这一夜总觉得有所不安,她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真是许久没有阿飘的消息了,她刚到大齐的时候给寥师父通过几封信,后来一忙也忘记了,早答应过他们,待局势安稳下来便将他们接回大齐。 只可惜,无论是西凉还是大齐,始终乱糟糟的一片,当时她还想,或许阿飘跟着寥师父到处行医救人,会更安全些。 怎么眼下一想到他们,胸口就跳动的厉害,压抑的难受。 她试图强行压下去那些异样的情绪,试了几次无果,便只好放弃,起身踱步出帐,深深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安达。”她招收将正在指挥做事的汉子叫到跟前。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安达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是为昨晚的刺客忧心,忙道:“大人放心,一早殿下就派来了不少人手,已经将咱们粮草营围的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付七言抬眼扫了一圈,果然四面八方多了不少人,她摆手道:“不是这件事,我想你派出一个得力的人前去西凉,打听两个人。” “一定要越快越好。” 安达也不多问,他看付七言的表情便知道这两人对她极为重要。 “这是地址。”她将一张折好的纸放在安达手中,再三嘱咐道:“若是他们遇到危险,一定要将他们带回来。” 安达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前往跑一趟,付七言原本想阻止,但想到安达武艺不错,且驭马极快,便道了声谢,答应下来。 安达走后没多久,前线便传来消息,齐军拦截住了西凉运送的粮草,放火烧了一些,但曹豹似是早就有所准备,他们动手才刚动手,便有大军前来支援,齐军只好罢手,仓皇的撤离。 正如齐政所说,曹豹的谋略不在他们之下。 曹文丰几日没了音讯,他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善用下三滥的手段,这是最令人头疼的,也正是付七言最反感的一点。 “大人!大人!”阿呆叫了付七言几声,见她没有反应,才伸手推了推她。 “嗯?”付七言突然回过神,有些懊恼,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安的,实在不应该。 “何事?”她喝了口阿呆递来的茶水,抬手按了按额头,问道。 “大人今日总是出神,是不是昨晚没睡好?”阿呆长高了不少,也黑了许多,虽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却也很是懂事。 “想必是。”付七言点头应允。 “吴将军叫大人前去回话。” “好!”付七言示意他退下,自己又呆坐了一会儿,吴启此刻叫自己过去,定然是为了昨晚遭遇刺客的事,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将营里早已挤满了人,见付七言姗姗来迟,几个人都已摆起了脸色,对她嗤之以鼻,等着看她笑话。 要不是齐政在场,这些人估计早就按耐不住斥责的言语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粮草有无异样?”吴启开门尖山,言语中似是有责怪。 “粮草完好无损。”付七言大致将昨晚的情形简述了一遍,她知道齐政应该在这之前透露了一些,也不便太详尽。 “你是说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付七言不置可否,“属下不敢肯定,只是觉得这些人不是为了粮草而来,或许只是为了打探我们营中的虚实,看我们的粮草能够维持多少时日。” 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看吴启的眼神,他倒是信了一些。 “成王殿下,你怎么看?” 坐在一侧的齐政似是无意的抬头,表现出一副毫无偏袒的样子,“眼下不好下定义,只是要增派人手,看管好粮草重地,以防那些人还会再来。” “此次虽说粮草无恙,但有士兵受伤,你这个辎重官依旧是看管不力,按军法是要处置。”吴启话音刚落,见齐政就要插话,他摆摆手,又接着道:“念你是初次行军,从轻发落,先杖责二十大板,若是还有下次,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这不是明明白白的针对吗?付七言心底冷笑出声。 “将军!”齐政站起身,面色上有些懊恼,“遭遇刺客也绝非付大人的意愿,殊死搏斗中难免受伤,为何还要责罚?” 吴启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避开他质问的眼神,“殿下!你莫要忘记此次出征,谁是主将!” 付七言心底不服气,还是拦下了齐政,“殿下不必为我求情,我受罚便是!”说罢,藐视的瞥了一眼看好戏的人群,潇洒的扬长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尴尬境地 付七言被两个齐军架到笞杖台前,停了下来,她见两个人伸手要扒下她的衣服,警觉的躲开他们,喝道:“做什么?!” 这时一群将领走了出来,铁石见她不老实,上前训道:“军法所为,必须脱下衣裤,赤o着身子!” 赤o身子?! 不仅付七言惊掉了下巴,连刚从营帐出来的齐政也快步赶上来,挡在了付七言面前。 “不准!”他大喝了一声,吓得两个士兵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低垂着头,手足无措。 “成王殿下这是要藐视军法吗?”铁石故意高声问道,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多少有些刻意。 “铁将军,打便打了,为何要脱下衣物?在众人面前令我的人难堪,这就是你所谓的军法吗?”齐政冷漠的盯紧他,和平时不一样,此刻他的眼神中充满怒意,盯的铁石一时失语。 “闯入刺客,本就不是她本意,如今你如此刁难她,步步紧逼,让本王不得不怀疑你心中有鬼!莫非昨晚的刺客是你带进去的?不然他们如何会这么熟悉我们素来隐蔽的粮草营?”他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吓得铁石额上细汗连连。 “你我”铁石手指着付七言,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好求助的看向吴启。 吴启见自己的爱将受到挫折,走过来也护住,冷声道:“成王殿下,此次出行你虽为副将,但也不能包庇下属,军法如山,任何人不得蔑视!” 吴启块头大,比齐政高一些,但那又如何,齐政微微抬头,讥讽的笑出声,“吴将军好大的胆子,句句不离本王藐视军法,据我所知,军法可没有赤身o体受罚这一说!打便打了!本王且忍下!若是谁敢动她的衣物,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面!” 气氛瞬间降落到冰点,在场的将领向着吴启的纷纷怒瞪着齐政,保持中立的则别过头去,不敢参与,还未有战争,便充斥着浓重的火药味。 让付七言脱下衣物当然不可能,知道她女儿身的人不多,若是被揭穿,眼下便是欺君之罪,虽说齐政会拼尽全力保下她,但多事之秋,能少一事则少一事。 “成王殿下苦心要护下这个小官,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铁石因为有了吴启的撑腰,也强硬不少。 “他是本王一手调教的人,不可在外赤身亦是城王府立下的规矩!”齐政压根没将铁石放在眼里,掠过他,故意说给吴启听,下面才转向铁石,“铁将军若再执意如此,那便是坏我府中的规矩,莫非我一个堂堂的王子竟也要被你牵着鼻子走吗?!” 铁石虽是吴启帐下的副将,但位份上自然不能和王室的血脉相提并论,他也听过一些齐政的传闻,知道这不是一个善茬,若齐政执意要置他于死地,吴启怕是也难保他。 这么想想,他顿时焉了下去,偷偷瞄了吴启一眼,轻声唤了句,“将军这” 吴启摆摆手,不耐烦道:“算了算了,直接杖责二十!” 随手他退了一步,但在心底,他对齐政的杀意已经越来越浓烈。 当晚,他便偷偷遣人前往王城递下一封私信。 付七言独自蹒跚着回粮草营,齐政在忙,原本要她等着送回来的,见这个副将军迟迟不归,她只好自己回。 大老远的看到北七军正同看守的士兵们争执,吵得火热,那些都是齐政派来的人,将整个粮草营裹在其中。 看情形,她的手下们似乎要闯出去,离得近些,能听清他们的喊叫声。 “让我们出去!我们去救大人!” “殿下有令,让你们老老实实呆着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四周都是嘈杂声,她的手下们意图要冲破包围圈,好在率先有人看到了付七言喊道:“大人回来了!” 众人这才看到一瘸一拐的付七言,这下终于被放开一个缺口,阿呆身子灵巧,立马飞奔过来搀住了她。 “大人,你怎么样了?”孩子说着说着有些更咽,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付七言摸摸他的头,宠溺道:“都男子汉了,怎么还是哭鼻子。” 阿呆死死咬住嘴唇,不想哭出声,谁想这模样更委屈了。 布尔坦也带着人冲了出来,见付七言一脸煞白,看样子身子极弱,他不由分说的将付七言拦腰抱起,嘴里嘟囔着:“大人,得罪了!” 突然被他一把抱在怀里,付七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自小到大除了齐政,还没谁如此亲昵的接触她,她瞬间觉得脖子燥热,竟是自己脸红了。 布尔坦却不以为意,大步飞奔,生怕碰到她的伤处,粗壮的手臂动也不敢动。 这汉子只想着将她救回营帐。 待布尔坦轻轻将付七言放回卧榻之后,众人都愣着了,她被杖责了屁股,只能趴着。 好在那些人被齐政买通了,所以下手的时候很轻,但还是很疼,裤子上破了一层,好在天气有些冷,多穿了几层,不然可丢大人了。 “你们都出去,我没事。”付七言有些尴尬,抬头见一群大男人都盯着她的屁股,好不伤心的表情。 她知道在这些人眼中她只是一个病人,可自己不觉得啊,这么难堪的场景还不如让她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她怎么哄这些人也不动身,阿呆举着伤药似是要给她上药。 “唉,不用不用!我想休息一会儿,这个药过会儿再上!”她忍着痛,咧咧嘴,示意阿呆将要放在一边。 但这个孩子还从未如此顽固着,急急道:“这不行!必须快些上药!才能好!“说着,便要在众目睽睽下脱她的衣服。 好在有个“天籁”之声响起,“等等!” 只见齐政裹挟着寒意从帐外走了进来,付七言见到他的那一刻,心底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在了地上,长长呼了口气。 齐政接过阿呆手中的药,淡笑着看了他一眼,而后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我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杳无音讯 等人群都散尽,付七言的脸“腾”的一红,“你不会真要帮我上药?” 齐政哼了一声,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你这伤再拖下去,怕是得留下疤痕,越早疗愈越好。” 他已经将手伸到了她的衣裤上,正要用力,却被付七言反手死死抓住。 她尴尬极了,勉强咧开嘴笑笑,像蚊子一样小声哼道:“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齐政将她的手摁在榻上,十分耐心的解释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介怀,你以为我堂堂成王殿下会在此行什么龌龊事吗?君子所为,非礼勿视,我只是擦伤口,不看他处便是。” 他不由分说将付七言的脑袋摆正,示意她趴好,“你闭上眼,片刻便好。” 唉,付七言也不好再制止,只好乖乖伏下,齐政总是知道怎么说服她。 齐政看着平静下来的付七言,盯着她的脑袋无声的一笑,这丫头,早晚是他的人,还这么害羞。 终于解开了她的衣裤,好在隔了几层衣衫,伤处并未皮开肉绽,只是那些淤血却在所难免,她只要碰到,定然疼的厉害,一道道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明显。 他有些心疼,所以在上药的时候极轻,但还是惊得付七言龇牙咧嘴。 “怎么?弄疼你了?”话音刚落,才察觉这话有些暧昧,他又补了一句,“上了创药,要不了三日便能痊愈,怕是你要一直趴着了,尽量不要牵扯到伤口。” 付七言虽说江湖沉浮,但这男女之情她看别人很准,看自己却不行,齐政说的什么他也没听进去,只能“嗯”一声算是回应。 齐政上好药,扯过被褥为她盖好,温柔道:“这几日人我命人做些补汤给你送来,也能好的快些。” 付七言闭着眼,夜里未睡好,白天就开始奔波忙碌,这一闲下来真觉得有些乏了,迷迷糊糊进入了昏睡状态,只觉得耳边有人嘱咐她,潜意识里只好哼声算作回应。 齐政见她此时温顺的模样,不自然的驻足下来,平时见惯了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等真的安静下来倒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他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又将她垂下的一缕乱发拨在了耳后。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平安扣,这是出征前母亲为他求来的,说战场厮杀,危机重重,带上这个可保他平安。 这几日频频发生的事令他心有后怕,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他又不能时时伴随她左右,只好将这个平安扣搁置在她身侧,愿能保她平平安安。 昏暗中,他又驻足了良久,才挪开了步子。 “大人!大人!”付七言睡梦中听到有人在唤她,她想睁开眼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又有人叫了几声,进而有人靠在她榻前,细细在端详她。 “大人?”那人小心翼翼,听声音像是安达。 他前去西凉打探,这就回来了? 付七言低低回应了一声,用力睁开眼睛,终有看到了微光,有个人脸映入她的眼帘,她动动嘴,叫安达的名字,发现喉咙也是干涸的厉害,还带有难受的刺痛感。 “大人,你病了?”安达跳起来,探探付七言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 他片刻不耽误,急忙冲出营帐,将阿呆招来,“快!去带军医,大人病了!烫的厉害!” 阿呆的腿脚快,听此情况,放下手中的事物一溜烟就飞奔出去。 没过多久,几个人快马加鞭飞驰而来,随着军医一同的还有忧心的齐政,一下马便慌忙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发起烧来了?” 安达边同他解释边紧随着一同进入营帐。 卧榻上的人脸色比刚才更红了,虚汗不止,探手一摸,烫的吓人,连被褥都被她浸湿了一片,她喘着气,虚弱又无力。 齐政轻轻揽过她,想将她的头搁置在自己腿上,让她舒适一些,似是被牵扯到伤口,付七言疼的叫出声,齐政见状,忙又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下,眼中满是自责。 军医已经抬出了她的手开始诊脉,刚探过去一试,便面露难色的看向齐政,后者暗暗懊恼自己粗意,忙转身将其他人遣散。 安达带着一众人原本不舍得离去,但又觉得自己在这里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又怕打扰了大人休息,便纷纷退了出去。 这下军医才低声开口道:“殿下,下官实在无意冒犯,只是眼下这姑娘似是因伤口引起的高烧,又是急火攻心,才病的如此厉害,务必要立刻用药。” 军医说着就要前去拿药,被齐政暗暗拦了下来。 这军医也是个明白人,不等齐政开口便率先答道:“殿下放心,今日下官只是看的普通病人,并无其他。” 齐政这才闪开身子,点头示意他离开。 付七言只觉得迷迷糊糊中被人灌下了许多刺鼻的汤水,难闻的令她作呕,还有人用湿布巾不住的擦拭她的脸,眯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又很快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又是一片昏暗,她慢慢挪挪身子,一阵疼痛席卷全身,她才想起自己被军法处置,又生了一场病。 营帐之内空无一人,她想要起身,却觉得软绵绵的,格外费力。 隐约听到外面有一阵传话声,忽远忽近,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细细聆听。 “找不到他们的下落是何意?”那是齐政,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来,他有些焦急。 片刻之后,才有人回应道:“寥医师看病的院子我上下寻了一遍,空无一人,屋内也是乱糟糟的,显然是被人翻过,问了周遭的邻人,都说不知去向,就连院子中的一只狗都被人杀死。” “属下怀疑,他们二人凶多吉少,定是被人强行掳走了。” 安达尽量压低声音,不曾想还是被帐内的人听得正着。 “我知道了。”齐政轻声叹着气,他的心底亦是五味杂陈,终了只能嘱咐一句,“此事万不可同七言明说,只需告诉她人去异地探病即可。” 两人停止了谈话声,掀开营帐的那一刻,错愕的盯着榻上已经苦撑着身子爬起的人。 半晌,齐政唤了一句,“七言,你醒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速之客 “阿飘和寥师父遇害了?”付七言面色苍白,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嗓子如撕裂一般难受。 齐政上前扶住她,递过去一杯水,送到她嘴边,抚慰道:“我已经传信给西凉的人,让他们务必查出寥师父的下落,你不用担心,很快会有结果的,来,先喝些水。” 付七言盯紧他,平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眸因病失去了一些光芒,只有酸涩,担忧。 见她终于将水喝进去一些,齐政才放下心,他了解她,固执起来千军万马也拉不回头,医师说她急火攻心,想必就阿飘和寥师父。 说来也怪,他安插在寥师父旁边的人,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就眼下来看,的确是凶多吉少。 “七言”齐政抚着她,想劝她再歇息会儿,突如其来的鼓声大躁打断了他的谈话。 “殿下!殿下!”有人急匆匆的奔来,冲着营帐大喊,“西凉大军正朝我军大营而来,将军遣殿下前去!” 突袭?! 齐政心下一惊,将付七言放下便要冲出去,走到中途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头,一把拾起搁在榻上的平安扣,带在了付七言的胸前。 “怎么了?” “这是母亲求来的,能保平安,你带着,我安心些。” 说罢,他再不回头,冲进了乱糟糟的人群。 付七言抚着那块晶莹剔透的玉坠,心中一暖,乱世之下,万箭之中,保她平安,仍旧是他最大的心愿。 这一夜,付七言未敢合眼,一直在听属下们自前线打探来的消息,听到曹军败退,她心中便松口气,听到齐军吃亏,她便心中一紧。 此次一战极为重要,若是大齐吃了败仗,便是面临亡国的风险,所以前线战争的激烈可想而知。 粮草营中也跟着繁忙,可惜她托着病体,又带着伤,走路都有些吃力,只能将任务安排明了,由阿呆传达。 阿呆这孩子聪明,在付七言的教导下已经认识了不少文字,基本的一些事项他也能独自应付,帮了付七言不少忙。 “阿呆,前线战事如何?殿下如何?”终于闲暇片刻,付七言又向阿呆打听情况。 “殿下亲自带军,挫败了几次凉军的偷袭。”说起这个阿呆笑眼盈盈,不过很快又暗淡下来,“不过两边都有损伤,大家都在传,曹豹这次就是冲着殿下来的。” 付七言听此冷哼一声,“想必又是吴启放出的谣言。”她看得出,吴启不待见这个成王殿下,处处针对他,要不是战事吃紧,闹出些内斗是难免的事。 况且沙场上,齐政才略远胜于吴启,吴启这人心胸狭隘,他可不是周震,有容人的雅量。 怕是此次战役大齐完胜,也是免不了给齐政一些,上次自己受军法处置的事,齐政让吴启当众下不来台,早已激起了营中一些将领的不满。 她能感觉到吴启手下的人对她和北七军的排斥。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闯进来急急打断了付七言和阿呆的对话,“凉军派来一队人马前来攻打粮草营,我们已经同他们厮杀起来,他们的首领点名要见大人!” “见我?”付七言不甚疑惑,难道是来放火烧粮草的?那也不至于认得出自己的名字。 虽又不解,但外面喊杀声震天,容不得她片刻耽搁,走路还不利索,就硬着头皮冲了出去。 “一定要护好粮草,拼死也要护住。”她斥开了阿呆的追随,自己则跟着人群踏马追上,伤口似是又被她剧烈的动作撕扯开,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但眼下齐政还在战场上,就算派人过去吴启营中求援,也要等上一阵,她出面或许还能拖个一时半会儿。 “大人,你”安达见付七言骑马冲了过来,忙拦下她,忧心道:“你伤势还没好。” “不碍事。”付七言拂去额上的汗,勉强咧嘴大声喝道:“是谁唤我,出来!” 正在搏斗的人群渐渐减小了声音,纷纷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付七言策马向前,睥睨那群突然闯入的敌军,又冷声问了一句,“付七言在此,何人唤我?” 片刻的静谧之后,敌军队伍中响起一阵仰天大笑声,他们开始攒动,慢慢移出一条小道,“哒哒”的马蹄声伴着狂笑,出现在众人眼前。 曹文丰! 付七言心下一惊,却不能露出任何怯态,她迫使自己镇定,只是没料到居然是这个人! “原来是曹公子,许久未见,别来无恙。”付七言率先开口招呼着,她的确是想知道此时此刻,这个曹家公子不在战场厮杀,带着大批人马来她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无论是什么,总归没安好心。 “七公子。”曹文丰讪笑出声,“哦,不,眼下是七大人了。”说罢,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又一阵长笑,“哈哈,想不到你这个贱婢,倒是挺有能耐,傍上齐政这棵高枝,如今平步青云,还有了自己的队伍。” 说罢,他特地扫视了一眼北七军,见每个人脸上都从刚才的愤怒,转而为惊讶。 他忽然了然,“哦?怎么?你们竟然不知道你们这个七大人是女的?” 果然,付七言知他狗嘴一向吐不出象牙,原本自己的女儿身也没想瞒着他们,只是眼下还不是说出去的时机。 她见属下们都用询问的眼神盯着自己,冲曹文丰道:“曹公子,你今日来此,难道只是想告诉他们这些吗?你什么时候竟也这么善心了?” “当然不是。”曹文丰感知到猎物唾手可得,有些沾沾自喜,“七公子,今日我不顾军威,不念礼法,可不是来发善心的,而是送给你一份厚礼。” 众目睽睽下,只有他笑的极为得意,随即拍手令道:“快将大礼呈上来,让七大人瞧瞧。” 付七言皱眉盯紧他示意的方向,身上的痛楚此时她也感觉不到太多,面色也变得越来越惨白,此时她也浑然不知。 只是盯紧那两个慢慢清晰的人影,一老一少,心脏像是停止了一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引入埋伏 “寥师父!阿飘!”付七言惊叫出声,那可不是她这几日魂牵梦绕的两人。 只不过寥师父憔悴了许多,阿飘也褪去了曾经的稚嫩,长高了许多。 似是被折磨了一阵,寥师父也没了往日的仙风道骨,阿飘的眼神里也失去了平日里天真灿烂的光泽,只是在见到付七言的时候,眼睛一亮。 “七言姐姐。”阿飘喃喃出声,一行泪汹涌而出。 “阿飘!阿飘!”付七言翻身下马,落地时,险些摔倒,安达想向前将她扶住,被她无意间甩开。 她奔向前,想替小姑娘解开那血淋淋的手铐,然而,曹文丰的一只剑瞬间横在了她面前。 “曹文丰!你到底要将他们怎么样?!寥师父是西凉最为敬重的医师,你如此狠毒,不怕遭天谴吗?!” “哈?!敬重?!天谴?”曹文丰微微俯下身子,将剑尖抵在了付七言脖子上,引得众人惊呼出声。 “大人!” “大人!” 安达带着北七军挥刀便要往前,被付七言抬手斥退下去。 曹文丰见状,嗤笑一声,“看样子这些北疆的狗仔们如今归附于你了,我告诉你,你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就让你和你的狗仔们,还有这两个西凉的叛徒一同死在我的刀剑之下。” 他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阿飘身上,“尤其是这个,北疆的郡主。” “郡主?”这次连付七言也迟疑了,怎么阿飘转而成为了北疆的郡主,这又是为何? “没料到,你当初从本公子的箭下救出的这个小贱婢,正是北疆的郡主,穆苏格的亲妹妹。”曹文丰丝此次出其不意,真不知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到底做了多少调查。 “我本来呢,是在知道她身份后立马下杀手的,不过一想,她不正是威胁你的筹码吗?”曹文丰自顾自喋喋不休,“没想到,那个老东西知道风声后带着这小贱婢逃了,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也该死!” 原来廖师父一早就知道了阿飘的身份,为了保护她,一直没说。 这不禁让付七言想起当初穆苏格前来托齐政找寻的人,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熟悉的人。 “曹文丰,你既然知道她是北疆的郡主,穆苏格的亲妹妹,更应该放过她,不然北疆定然举兵攻打西凉!” “哼!”曹文丰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她所言,“大战之争,各有死伤,谁会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亲手杀死你和齐政!” 这一刻,付七言才明了,曹文丰对他们的积怨,已然不能用言语去形容,甚至国家倾覆,血流成河,他也不在乎。 “付七言!今日!我要你看着我将他们的皮肉一层层剥落,生不如死,再将你万箭穿透!”他洋洋得意,似乎成功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带走!”随着他一声令下,寥师父和阿飘旋即被托起,随意扔上马背,有人狠狠一抽马鞭,那马儿便怒极呼啸而去。 “大人,该当如何?!”北七军皆是北疆俘虏,阿飘又是北疆郡主,这群人早就蠢蠢欲动,欲杀曹文丰而后快。 付七言见他们无比坚定,咬牙吐出一个字,“追!” 马蹄声大躁,声音震破天际,北七军各个怒红了眼,高呼道:“杀了曹文丰!救出郡主!” “杀了曹文丰!救出郡主!” 眼见曹文丰要将他们带入一片凶险的丛林,付七言急急勒马,拦下了众人。 “小心有埋伏!” 曹文丰善使诈,向来阴险。 话说不及,已经有人冲破了防线,“嗖”的一声,将那个士兵自马上射下,继而口吐白沫。 “大人!箭上有毒!”那人在死之前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顿时没了呼吸。 无奈之下,付七言率着众人骑马而行,脚步轻若无声,生怕踩到一丝一毫。 第一道防线被那人冲断,似乎再没了别的动静,他们走着走着便大胆了些。 “哈哈哈哈哈!” 一阵划破天际的笑声,响彻在丛林上空,又是曹文丰,“贱婢!等着我为你准备的大餐!” 话音刚落,“嗖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保护大人!” 随着安达一声令下,将士们纷纷围成一个圈,将付七言围进其中,她亦然想同他们并肩作战,奈何体力消耗过大,伤口已经影响了她的行动。 北七军着实勇猛,再加上平日里付七言对他们严苛,教授作战技巧,如今的他们已是一只所向披靡的队伍。 区区的毒箭被他们尽情挥断,竟无一人受伤。 “好!果然是一群好狗!”曹文丰也不知在哪里窥探着他们,回音响彻在整片丛林中。 “不要着急!本公子还准备了美味给你们!” 话音落,一堆白色的粉末自上洒下,付七言惊呼出声,“不好!是毒粉!快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众将士了解了她的意思,一手持剑,一手掩住口鼻,而就在这时,刚才静默下来的毒箭又从四面八方倾射而出。 这下一些反应不及的将士便遭殃了,身受数箭,当场死亡。 其他一些人仍旧靠感知一一将来势汹汹的杀气击落。 付七言心知这样下去,他们不是被毒箭击中,便被毒粉侵蚀,不然便是身尽力竭而亡。 无奈之下,她只得掏出绢布,将口鼻遮掩起来,手上慢慢搭起一支弓箭。 既然曹文丰能看得清他们的所为,定然距离不远。 “曹文丰!”她大呼道:“你今日是冲着我来的!放过其他人!我任由你处置!” 箭声依旧此起彼伏,只是整个丛林中静默了许多,她知道曹文丰在思索。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那个狡诈的声音响起,“哼!为何本公子要同你这个贱婢” 就是现在!付七言手疾眼快,微微眯眼,张工搭箭,向着出声的方向呼啸而出! 曹文丰的尾音便葬送在这只箭中,戛然而止,“砰”的一声,远处一重物落地,正是这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身负重伤 “曹文丰!他们人在哪里?”付七言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剑抵在曹文丰的肩头,“快将他们放开!不然我宰了你!” 曹文丰抬头恶狠狠的瞪着她,锋利的剑口就在脖子边缘,他妄动一步,便有割喉的风险。 随着他抬手下令,寥师父和阿飘又重新出现在眼前,他们被捆住了手,只有脚还能走路。 阿飘见到付七言就想扑过来,被人狠狠拽了回去。 “老实点!” “七言姐姐,救我。”小姑娘被折磨的够呛,说话也带着哭腔,实在令人心疼。 “放了他们!”付七言的剑又逼近了一步,她狠狠命令道。 “哼!”曹文丰因肩头中了付七言射来的那只箭,嘴角渗出了殷红的血,他咧嘴一笑,阴森可怖。 “付七言!我料你不敢杀我!杀了我,西凉要让整个大齐陪葬!到时候你的齐政,你的家人都得死!”他一字一顿,生怕她错过一个字。 付七言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她下不了杀手,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她还有牵绊,曹豹就这一棵独苗,如果是杀了曹文丰,大齐定然会有更大的灾难,她不能让齐政苦心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也不能将疼她爱她的奶奶和赵夫人又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至少,眼下,她要留得这人的性命。 “我虽杀不了你,但我可以将你带回去,当做要挟曹豹和西凉的筹码。” “你休想!”曹豹又招招手,片刻间,树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道黑影乍现,那是曹豹的私人卫队! 付七言心下冷笑,没想到曹豹为了对付自己,把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若是交战起来,两边都会有伤亡,寥师父和阿飘如同在风口浪尖。 继续僵持着也只会加剧这种风险。 “你不是想要对付我吗?”付七言率先开口道:“这样,你把他们放了,我跟你走!” “大人!” 守在一侧的北七军听她如此说,想要劝阻,被付七言眼神示意拦了下来,他们也只好乖乖闭嘴,无不担忧的看着他。 “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曹文丰因血流过多,语气有些虚弱,“我动动手指,用不了半个时辰,他们便能将你的队伍全数歼灭!” 他有些恼,眼眶微红,憎恨的看着付七言,想不清楚为何眼前的女人要对齐政忠心耿耿,为他赴汤蹈火,该死! “你若是敢让他们动,我不介意我真的会下杀手,大不了同归于尽!”付七言冷声道,她向来不怕死亡,一命抵一命。 “哈!哈哈!”曹文丰干笑两声,谁也猜不透他为何发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好!我答应你!”他向属下示意。 原本控制着寥师父和阿飘的人猛地将他们一推,吼道:“快滚!” 在经过付七言身边时,她同寥师父对视了一眼,“你们不用管我!快走!”她用眼神说道。 正在这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一直陷入虚弱的曹文丰忽然从袖口掏出一把短匕,趁着付七言分神的空档,狠狠刺了过去。 “大人!” 众人只顾着将阿飘揽入包围圈,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短匕便深深的没入了付七言的腹部。 一股腥血顺着短匕流在了曹文丰的手上,他看着那片殷红,咧开了嘴角,手下又暗暗用了几分力气。 付七言痛呼出声,踉跄了一步,抬起右脚,猛地踹了过去。 在曹文丰倒地未起的瞬间,她狠狠的将剑插入了他的胸膛,“噗嗤”一声,她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去他的江山大业!去他的曹豹!她要这个世界安宁,要这些阴险狠毒之人尽数灭绝! 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更多,付七言膝盖一软,跪了下来,口中一股血腥,“哇”的一口喷出,她的属下们忙迎上来。 与此同时,敌军也迎上了来救自己的主子,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打斗瞬间爆发,长枪暗箭交织在一起,“快!救大人!救大人!”安达将付七言护在身后,挥剑砍去各种袭击,但对方人数太多,根本冲不出去。 他又安排一些人护住寥师父和阿飘,渐渐的显得有些吃力。 “护住大人!快!护住大人!”北七军所有人边战斗边拢成一团,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护进了包围圈,他们则合成一块坚硬的“盾牌”,挡住来势汹汹的杀气。 寥师父见付七言失血过多,忙撕下衣袍上一块尚且干净的布替她堵上那不断涌出的伤口。 “她的伤耽误不得,务必要带回去医治,再耽误上一阵神仙也救不活她!”寥师父还从未如此失态过,急的大声吼道。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被逼的进无可进,退无可退,撑不了多久就会体力不支,但对方的人数远在他们之上,无论如何也杀不出去。 北七军杀红了眼,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腥臭的鲜血,但敌人仍旧怎么也杀不干净。 眼见时间越拖越久,安达灵机一动,“快把曹文丰扔给他们!”或许将他们奄奄一息的主子送出去,会赢的一线生机。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便有更多的马蹄声呼啸而来。 “是殿下!是殿下!”也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喜出望外,果然见齐政领着大队人马裹挟着杀气涌了过来。 “留下曹文丰!” 齐政一声令下,凉军的攻势更猛了,似是下定决心要要将曹文丰营救出来。 可北七军偏偏不如他们愿,有了援兵的到来,他们瞬间抖擞了精神,将敌人逼得节节败退。 眼见前有狼后有虎,原本还乘优势的凉军顺间反为劣势,再继续僵持下去,只会有全军覆没的可能,但若不将曹文丰救出,回去也是军法处置。 齐政带着人马冲进了打斗中,大兵压制,凉军根本不是对手,不消多时,便死伤无数。 “撤!快撤!” 终于有人下达了命令,凉军只得放弃了营救曹文丰,迅速撤退,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树林,齐政原本就没有追赶的意思,只得放他们北去。 “七言!”齐政翻身下马,眼见付七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瞬间明了了一切,急匆匆的拥起她,疯了一般的驰马而归。 第一百二十章 昏睡不醒 沾满猩红的布巾一条接着一条,寥师父顾不上拂去大颗汗珠,只盯紧那处伤口。 匕首已经取出,但深深触及要害,榻上的人能坚持如此之久,实属不易。 付七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副身躯,早已伤痕累累,令寥师父这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禁心悸。 “阿飘,水。” 阿飘应声端过去刚打的一盆新水,忧心道:“师父,七言姐姐能醒来吗?” 这小姑娘的天之眼已经能看到许多东西,平日里也是她在一旁协助寥师父拯救那些被利器所伤之人,此时她清楚看到付七言的伤口极深,所以才忧心忡忡,往日救助这种伤员,就算就活了,也撑不了几日。 师徒两人一直忙活,也不知过了多久,寥师父甚至站的有些头昏,将付七言身上最后的一点处理干净,又包扎的严实,才算松了一口气。 站在营帐外的齐政来回踱步,从白日等到天黑,也不见寥师父出来,他怕干扰了病人,又不能直接闯进去。 往常遇到大事他一向沉稳,在西凉为质的这些年,本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百毒不侵的性子,没想到,遇到付七言的事还是如此慌张。 只觉得坐立难安。 他前几日的那个梦果然不是好兆头。 “殿下,殿下。” “何事?”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唤他,他总觉得烦闷,处处透露着不耐烦。 “吴将军招您回营。”那个来传话的小士兵见他这副脾气,吓得声音也小了许多。 齐政眼神凌冷,此刻他简直烦躁的有想杀人的冲动,“让他滚!” 去他的吴启!眼下什么都比不上付七言的安危重要! 小士兵犹豫着要不要照他的原话回复,被齐政狠狠扫视过后,忙转身跑开,生怕齐政将他吃了一般。 “殿下!” 刚走一个又来! 齐政没好气的扭头瞥了一眼来人,是阿呆。 阿呆跑的很急,还没到他跟前,便气喘吁吁的问道:“军医问殿下,曹文丰的伤是治还是不治?” 曹文丰! 想到这个人,齐政便咬牙切齿,他将他带回,便是想要压制住曹豹,未曾想他居然将他的心爱之人伤的如此重,刚被阿呆提醒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他的恨意便从心底油然而生,提剑便要冲过去。 “这畜生居然还活着?!我这就去了结他!” 见齐政如此冲动失态,一旁等候的安达等人也不敢上前阻拦,好在这时,寥师父终于忙活完走了出来。 “成王殿下且慢!” 一直心急如焚的齐政见他出来,忙上前问付七言的状况,在得到寥师父的证实后才松了口气。 “我这就去看看她!” 寥师父点点头,在齐政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才让阿呆带路去了安顿曹文丰的营帐,人必然是要救,倒不是为了曹文丰的身份,只是这是一项压制曹豹的重要筹码。 待齐政回过神来,自然会知晓这般道理。 齐政进去的时候,阿飘正守在付七言身边为她小心翼翼的擦拭渗出来的汗珠,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唤了一声“政哥哥”。 齐政摸摸她的头,低头细细端详了一番榻上安睡的人儿,低声道:“阿飘辛苦了,快去吃些东西早些休息,这里有我守着。” “这”阿飘犹豫的看来看去,心下怀疑齐政这种身份哪里做得来伺候人的活。 齐政看出了她的疑虑,宽慰道:“她上次受伤都是我看着的,没问题,放心。” 阿飘这才感觉到确实又累又饿,只得点点头,将一切程序都交代了一遍,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七言,你看,现在的阿飘俨然成了一个小大人。”齐政将付七言的手紧紧握住,望了望阿飘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多亏你当初救下她,救下了这个北疆的郡主。” “你还记得她可是很爱吃鸡腿,总是缠着你给她买鸡腿吃,我还嫌她个姑娘家家的馋嘴。”他抚抚她的手,因常年习武,她的手不像深闺的女儿家那般细嫩,他却格外的爱抚,一边絮絮叨叨的同她将许多的话。 讲他刚遇见她的情形,讲她总给他惹麻烦,讲他们从西凉逃到大齐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相互陪伴走过了六个年头 他一直以来习惯了她在身边,习惯了她总是小伤不断,却从未如此像现在这般害怕过,害怕她永远不会醒来 刚才寥师父说,她的伤很重很重,若换做普通人早就一名呜呼了,幸得她身体好,能撑得住,虽然伤口止住了,却不知道她何时能醒来 也许是一日两日,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 他的那个可怕的梦早早便是一种警示,偏偏他没有放在心上,偏偏以为给她带上平安扣就能保平安。 此时此刻,所有的自责,懊悔都无济于事,齐政揪心一般的痛楚,他如梦出醒的发现,付七言在他心底有多么重要,重要到等不到她醒来,将来会是一片黯淡。 “七言你醒醒好吗?等你醒了,我们便班师回朝,去见奶奶,去见母亲,我们回家。” 他声音有些更咽,闭上眼,在她手上落下深深一吻,一滴滚当的泪珠掉落在她的手上 “林臣印,你别别再杀人了” 昏睡中的人儿似是感受到异样,口中呓语起来,倒惊得齐政忙抬头望去,“七言,七言,你醒了?” “我想想要天下太平。” 齐政趴在她嘴边,只听到这最后一句,便再无其他言语,不管怎样,总算能说些话,他慌忙招人过来去请寥师父,自己则学着阿飘的样子,替付七言轻轻拭去溢出的汗。 林臣印?何人?是她曾经认识的人吗? 太平盛世,太平盛世,太平盛世。 他齐政又何尝不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原来是他 吴启的营帐中,早已站满的人,唯独等待姗姗来迟的齐政一人,气氛异常的诡异。 见这位成王殿下进来时,众人都露出鄙夷的眼神,似是要将他生吞一般。 “成王殿下!”吴启率先开口,质问道:“曹豹派人前来索要他的儿子,你该速速将曹文丰交出,免得又是血流成河!” 齐政大摇大摆的坐下来,淡淡道:“曹文丰是胁迫凉军退军的最好筹码,为何要交给他们?” “胡说!”吴启猛然的拍下了桌案,上面的茶水“稀里哗啦”洒了一地,他怒极,也顾不得齐政的身份,恼道:“成王殿下整日养尊处优,怕是不知道疆场残酷,你以为区区一个曹文丰能逼得他退军吗?哼!异想天开,惹怒了他只会凉军引起更大的冲突,死尸遍野!” “那将军的意思是怕与他交战了?”齐政有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猛然一问,竟将吴启的话生生压住。 “我岂有此理!我吴启何时怕过!” “既然如此,那便让曹豹来抢便是!”齐政慨然起身,再不想听一群人的针锋相对,准备萧然离去,没迈开步子,便又被吴启叫停在原地。 “成王殿下,为了一个女人,你可是要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吗?”吴启狠狠道:“她欺君罔上,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到底有何意图?还是说这是成王殿下故意为之!” 齐政心里冷笑,也不知是谁将这事传到吴启耳中,想必往后的日子,哪怕回城之后,都不会平静了,说不定,吴启眼下已经差人快马加鞭的将消息送入了齐城。 哼,想置他死地的人还真是不少。 “将军,这件事,本王从来没有隐瞒,是你从未也没问过!”他斜睨了一眼众人,冷声道:“若有人敢伤她,就是公然与我成王府作对!” 狠狠撂下这么一句,他便傲然离去,直留下吴启越来越难看的脸和一众将士七嘴八舌的谩骂! 曹豹果然还是按耐不住,派人在齐军营前叫嚣,不放了曹文丰,他们便要大军压境,誓死不休。 此刻的曹文丰虽被寥师父妙手回春,救了一命,但他伤势比付七言更重,也是迟迟未醒,齐政去见了他一次,压住了想将他一刀了断的冲动。 吴启也已给齐政施压,要他交出曹文丰,但齐政执意不肯。 怕吴启心狠伤及付七言,齐政只好早早安排人将付七言转移至王城。 为了不惊动了其他人,只是让布尔坦带些人轻装出行,阿飘担心付七言路途上有所不适,硬是要跟着走。 “你们一定要小心。”齐政也不知是嘱咐了第几遍,看着马车中安睡的付七言良久,交代布尔坦,“到了王城,将她悄声送入成王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再去周府将这封书信交给周川。”他自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郑重的递过去,“定要保证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在布尔坦誓死要完成任务后,齐政才略放宽心的催促他们快些行进。 这一夜很多人难以入眠,安达接手了粮草营的事务,明显感觉到吴启在处处针对他们北疆人,但因为北七军掌管着重要的军用物资,也不好明明白白的挑起事端。 这日凌晨,战鼓声震天,“咚咚咚”的划破天际,惊得整个营中顿时喧哗声四起,乱做一团。 “敌人来啦!敌人来啦!” 放哨的士兵嘶吼着嗓子大喊,还在睡梦中的人被瞬间惊醒,匆匆拾掇自己的兵器。 好在齐政早便让他们开始准备,他知道以曹豹的性子并不是个容易善罢甘休的人,还会出其不意给他们一击。 齐政身着铠甲,攀爬至放哨岗的最高处,放眼远眺,果然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因天色还昏暗,看不清对方的旗帜,但此时此刻进攻齐营,定然是曹豹没错。 吴启正因齐政一意孤行的事,懊恼着他,好在这个将军能分得清孰重孰轻,两军交战之际,他也不同齐政起争执,只是在心里窝了一团的火气。 “成王殿下,若是你早早将曹文丰交出去,也不至于此。” “吴将军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大齐原本就不怕他们,来打便迎战,何须多废话!”自从付七言病倒之后,齐政知道吴启暗中派了一些人去做手脚,目的就是害付七言一病不起。 所以他才日夜兼程的让人将她送回大齐。 吴启这个人,暗黑手段不怎么会,定是他身后有人给他出馊主意,这事和远在朝堂上的韩元晋,齐湉逃不了干系。 他也无需客客气气,既然各有心思,何必惺惺作态。 “吴将军只需部署好军队,打了胜仗好早些凯旋!”擦肩而过的空档,齐政低沉着嗓子落下一句,便准备扬长而去。 “将军!不是凉军!不是凉军!” 放哨兵简直又惊又喜,大声嚷嚷着。 “那是谁?” 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地段,没听说有别的军队,一个曹豹尚且不好对付,再来一个岂不是更糟心。 齐政站在原地,思忖着,这处是吴国境内,吴国的军队已被西凉尽数控制,不可能行动,方圆百里除了土匪,也再无别的军队。 此时此刻,如此军队,究竟是何人? “无论是谁,做好战斗准备!”随着吴启的一道命令,将士们纷纷进入严肃备战状态。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下一个命令时,放哨兵惊叫着高声道:“将军!看到旗帜了!是‘穆’!” “穆苏格?!”齐政立马反应过来,一拍手,远远望着尘土飞扬的方向,等待对方越来越近。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波又起 穆苏格带着军队前来,惹得吴启警觉性更为强烈,在得到穆苏格再三保证后,才相信这个北疆王果真不是西凉的帮手。 会见匆匆结束,穆苏格寻了一处契机,原本就是来找齐政的,没有得到什么人的阻拦,便进了副将的营帐。 “成王殿下好不怯意,如此还有饮茶的心情。” 一进去,一股浓烈扑鼻的茶香气迎面而来,穆苏格也不管齐政有没有招呼自己,径自上前坐下,笑道:“看样子,你早知我来,煮好了我们北疆的耶罗茶。” 他兀自举起一杯,放在唇边闻了闻,而后轻抿一口,啧啧称叹,“都说你们中原人喝不惯这种烈茶,看来倒是对了殿下的口。” 齐政也品了品,咋咋嘴里的苦味,才道:“同北疆王打交道,想有些诚意,必然要投其所好。” “哈哈!”穆苏格仰天大笑,和齐政打了几次交道,两人虽言语交谈并不多,但两人年纪相仿,也同有胸怀大志,无形中,竟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说实话,放眼整个大齐,也就成王殿下,有勇有谋,日后定能成就一番伟业。”北疆的汉子都豪爽,他毫不吝啬对齐政的赞美,“说实话,我倒是很想看看等你领导大齐的时候是怎样一景象?” 这着实是个有趣的对手。 齐政连忙摆手,示意他,“这话可不能乱说,齐政只是名默默无闻的藩王而已,守好家国乃是本分。” 怕他再继续说下去,齐政忙移开话题问道:“你这次来难道是为了阿飘的事?” 穆苏格点点头,面容上的表情恢复了严肃的状态,“说起来,这事还多亏了曹文丰,他查出了阿飘的身份,走漏了风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她现在人呢?” 穆苏格甚为疑惑,这才觉得诧异,平日一直同齐政形影不离的人少了一个,“七言怎么也不在?” 听穆苏格唤的如此亲昵,齐政有些不高兴,怎么两个人熟络到如此程度了,他冷声道:“她回了大齐,阿飘陪同。” 穆苏格能如此快速的得到阿飘的消息,又带着人马紧跟着来到吴国,定然是安插了人手,齐政忽然想到这些,不禁细思极恐,看样子,穆苏格在大齐也安插了不少眼线。 此战结束后,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莫不是七言受了重伤?”穆苏格何等聪明,他瞬间猜出了一二。 见齐政并不答话,算做默认,他又问道:“莫非曹文丰在你手里?是他伤了七言?” 在穆苏格连续追问下,齐政有些微恼,“北疆王管理好自己的军队和人马,莫要扰乱大齐的军纪,其他事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同样是男人,穆苏格当然知道为何每次提起付七言,齐政便冷下一张脸,这个成王殿下,别看志向高远,只是在儿女情长的小事上,却也过分小气。 想到这,穆苏格轻轻抿嘴一笑。 “你笑什么?”齐政见他怪异的神情,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为了曹豹将要退兵的事,为你开心。”穆苏格掩饰住自己的小心思,解释道:“如今你我联手,曹豹定然不敢冒然出击,注定是要退回西凉,那成王殿下又有了更多的筹码。” 对于接下来的局势,两人心知肚明,穆苏格此次以来,的确给了齐政很大的协助,他心里还是感激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殿下也不用有压力,只要将阿飘派人安然无恙的送回北疆便好。” 看得出来,穆苏格还是很疼爱自己的妹妹的,若不是当初北疆王室内乱,阿飘被叛变的人卖了出去,也不必如此劳师兴众的找这么多年。 “我一定将郡主送回。” 曹豹在北疆和大齐的虎视眈眈下,亦然不再内耗,选择了退回西凉,在伤亡较多,物资紧缺的状态下,他也维持不了太久,只得暂且放弃了营救曹文丰,选择班师回朝。 这一战,无胜无败,齐政清楚的很,若没有北疆协助,在曹豹猛攻的状态下,大齐未必能战败西凉。 如此,也是皆大欢喜,这也更能让大齐认出形势,往后操练军马。 齐王府中,一切都静谧的出奇,连下人们也都轻手轻脚的,不敢言语。 付七言是被秘密送入了成王府,在齐政没有回来之前绝对不能声张,所以府中的后院除了时老太和赵夫人,再就是两个贴心的丫鬟和阿飘,谁也不得入内。 “都几日了,还没醒过来。”时老太抹着眼泪,坐在榻前,在旁边看婢女们给孙儿喂药,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儿忙,焦灼的不行。 “师父说,会好的。”阿飘比任何人都担心付七言的状况,她是日日守在她身侧,身为一个郡主,却比下人服侍的还要贴心,夜里付七言有些轻微的动静,她也要起身来探看几番。 实实在在一个善良的姑娘。 “孩子,苦了你了。”阿飘所做的这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赵夫人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因为劳累瘦了许多,忍不住心疼。 “七言姐姐是因为救我而负伤,我一定要救醒她。”阿飘咬咬嘴唇,暗暗下定决定。 “夫人,周少将军来了。” 香儿的话音刚落,便进来一个身影,外面有些细雨蒙蒙,看得出周川因为心急,也没顾上打伞,身上的衣物透了大半。 “怎么样?还没醒?”周川向前探探身子,见付七言仍旧紧闭上双目,像在睡梦中一般。 看所有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他知道成王府中的女眷一向不问朝堂的事,付七言还昏迷不醒,正犹豫着该不该将私下得到的消息尽数告知。 赵夫人走过来,问道:“周将军,可有政儿的消息?” “有!有!”周川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殿下和吴启已经班师回朝,不出三日,定能回来。” 说罢,他又犹豫了,赵夫人看出了他的为难,宽慰道:“可还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我等虽是女眷,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 也是,从西凉到大齐,赵夫人虽不问世事,专心礼佛,却也心思沉稳,坚毅果敢。 “韩元吉已经知道了七公子的女儿身,想必等殿下回来,他要拿这事做文章,阿飘姑娘也要小心些,这几日我一定会再加派些人手,守好府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急之下 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越货时,伴着大雨滂沱,风声呼啸,诡异的空气里掺着浓重的骇人气息。 原本安静的成王府此时充满了杀机,一道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四周,脚步匆匆,小心翼翼。 和衣而卧的永安突然灵机一动,机警的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待确认有不速之客的闯入之后,才轻声闪进了后院的一处屋子中。 “永安哥哥,怎么了?”阿飘正准备熄灯入睡,见永安闯进来吓了一跳。 “嘘!”永安示意她噤声,手指着头上的屋顶,低声道:“有刺客,怕是冲着七公子来的。” 阿飘抬头,果然听到有人踩着砖瓦步履匆匆的声音,她张张嘴,又紧紧的闭上。 永安向黑暗中招招手,即有一队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明处,那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云影卫,自从周川吩咐过他之后,云影卫便罗布在成王府的角角落落,随时待命。 “一定护得公子的安全!”他低低吩咐着,给他们下了道死命令。 成王府外,周川也增派了一些人手,眼下的成王府便是一个固若金汤的庭院,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只是这次齐政不在府上,凡事还是要加倍小心,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这还是永安初次独揽大事,往常都是付七言在,他只要听从吩咐,今日不同,他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护得成王府安然无恙。 雨越下雨大,也不知怎的,天像是漏了一般,倾盆往下倒,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总让人有些惴惴不安。 远处已有了一些兵刃相交声,定然是杀入府中的刺客已同云影卫交起了手,府内的女眷早已被庇护在了偏院里,那里隐蔽,安全的很。 何况,周川说这次敌人的目标就是付七言一个,能明显感觉到黑衣人全数集中在了后院这处。 这里是最后一道安全防线,若是对方扑到了这里,也说明他们的剑锋离付七言只有了一步之遥。 阿飘紧握着付七言的手,为她默默祈祷,她们北疆人不信中原的佛生,却尊重一望无际的草原,“七言姐姐,我以我们草原的名义为你祷告快些醒来。” 小姑娘喃喃低语。 永安带着人在黑暗中静默了多时,终究等来了那股气势汹汹的杀气,“砰!”的一声,黑影破门而入,将门震得稀碎,光看涌来的人数便知,对方一定是耗费了不少心力,力要置付七言于死地! “杀!”随着永安一声令下,云影卫倾巢而出,自各个角落涌来,喊杀声震天。 阿飘陪着付七言在内室,只听得外侧激烈的打斗声盖过了响雷,心开始突突直跳,莫名慌张,此时她守在病人身侧,眼见付七言想梦魇一般皱着眉呓语,她只得紧紧握着,期待云影卫将敌人一举歼灭。 “噗嗤”一抹腥气溅在了阿飘的脸上,她惊愕的睁大眼睛,竟是一个黑影杀到了她面前,还没反应过来,便猛地被云影卫割了喉咙。 一时之间,阿飘有些手足无措,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已被攻破,她又手无缚鸡之力,该当如何? “七言姐姐!姐姐!”阿飘哭出了声,此时此刻,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在了她周围,除了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阿飘!快!带着公子躲起来!” 永安也不知从哪里喊了一嗓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刀剑无情的杀伐声。 阿飘强做镇定,慌慌张张的站起身,云影卫形成了一堵人墙,将她们深深护在其中,她尚且可以躲进角落,可无法动弹的付七言能怎么办? 她见榻下空空一片,站起身子,便要将人往榻下挪,虽说阿飘已然成了一个大姑娘,但抱起比她高出不少的付七言还是费些力气。 正当她气喘吁吁的将人猛地抬离时,听到一阵轻微的呼唤。 “阿飘” 惊得阿飘立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愣愣的看着付七言的脸庞,半晌才喜道:“七言姐姐,你是醒了么?醒了么?” 小姑娘喜极而泣,刚才干涸的泪珠顺势又流了下来。 沉睡了太久,付七言用尽全力睁开疲累的双眸,一下两下这才触到悠悠的一片昏暗,接着才看清盈盈一些光亮,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可贵。 她晶莹的眸子转动了一番,这才转向早已哭成泪人儿的阿飘,微微扬唇,“傻丫头,哭什么。”她想抬手为她拂去泪水,却发现身体却像是千斤重,软绵绵的无力。 “我我”阿飘激动的无以言表,甩袖将自己的鼻涕连同泪水一起擦了干净。 付七言这才注意到外面乱糟糟的一片,动动干涸的嘴唇,“外面怎么了?” 阿飘方才过于欣喜,竟忘了她们此时还置身在水深火热中,寥寥的解释了几句,“他们是来杀你的!我们快躲起来!” 付七言的脑海中这才飘过自己被曹文丰致伤的情形,后来便昏迷了过去,再也记不起其他,只是这榻上的装饰,倒有几分像成王府的景象。 “快!我们要赶紧藏起来!”说着,阿飘又要使劲将付七言扛起,只是更费力了许多。 “杀了他们!重重有赏!” “快!护住公子!” 永安和刺客的声音同时响起,抬眼才发觉敌人已冲破了人墙,她们已暴露在了视线之中。 忽然!一柄明晃晃的剑朝着榻上刺了过来,“啪!”的一声,云影卫也不知谁挡了下来,硬生生将剑挡了回去。 “阿飘,你快走!”付七言强行半支起身体,撕扯着沙哑的嗓子命令道:“快走!” “不!我不走!”阿飘狠狠摇头,横在了付七言面前,“姐姐,你是因为救我才负重伤的,我死也要守在你身边!阿飘不走!” 付七言瞪圆了眼睛,真想狠狠用力将她推开,推到天涯海角,无奈,哪怕使劲力气,也还是动弹不了半分,身体就像是僵住了一般。 正在将人僵持中,突如其来的一股杀气,席卷着黑暗冲了过来,直逼付七言。 “你给我死!” 那个黑影大声叫嚣着,将剑用力刺了过来,眼看便要刺中目标,阿飘突然扑了上去,一把推开半支撑起的付七言 “阿飘!!!” 第一百二十四章 恨意横生 “阿飘!!”付七言挣扎着,支撑起身体,那柄剑已经穿透了阿飘的身体,带着鲜红的血滴。 那黑衣人见杀错了人,忙掉转头便要抽回剑,无奈被阿飘死死抱住,也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来的力气,纵然嘴角鲜血直流,她也恨恨的看着黑衣人,不让他再下杀手。 “我不会让你杀七言姐姐”话音刚落,便是一口猩红的血喷涌而出。 付七言见状,心底像是涌出了团团烈火,如灼烧了一般,她怒红了眼睛,猛地激起浑身的力量,像是从血脉中崩裂出强大的杀气。 “啊!!!”她一跃而起,腾空一踩,快到令人看不清她的动作,只听“噗嗤”一声,手指已死死掐入了黑衣人的咽喉。 那人瞳孔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或许到死他都不会明白,如何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能空手将他生生捏碎。 “付付”黑衣人想要开口,奈何咽喉被掐断,涌出汩汩鲜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付七言一把扯下他的面巾,才看清那张略带熟悉的脸,她红了眼眶,像个嗜血的魔鬼,嘴角微微一动,用来自地狱的声音冷冷道:“齐睿!你万劫不复!!” 说罢,她手下狠狠用力一捏,黑衣人僵持了片刻,最终睁大眼睛重重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阿飘!阿飘!”付七言跪坐下,将早已鲜血浸染的阿飘抱在怀中,手足无措的扶着那柄剑,不知如何抽出。 阿飘摊倒在付七言的怀中,忽而粲然一笑,小姑娘柔美的笑容,映着嘴角的血更为殷红,像极了阎罗殿的凄美。 “七言姐姐”她握住付七言的手,暗暗用力,示意她不要慌张,“姐姐有你在阿飘一点儿也不害怕” 泪水划过付七言的眼角,她更咽着轻唤,“好了,阿飘,你别说了,别说了”她害怕她再说下去,会耗尽所有的力气。 “姐姐姐姐,阿飘要死了,要走了,走之前终于等到姐姐醒了,阿飘没有遗憾了” 小姑娘一直笑着呢喃,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无论付七言怎么制止,她依然絮絮叨叨不停。 “姐姐,你将这个交给我阿哥,叫他不要想阿飘阿飘这几年是最快乐的跟着师父治病救人”她用血红的手,将一串柱子塞进付七言手中,这是当年阿娘在她出生时带在她身上的,阿娘逝世后,这也成了她最重要的念想。 “阿飘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王室” “阿飘很喜欢姐姐,喜欢政哥哥” 她断断续续说着,付七言忽然不忍心打断她,便留着泪听她诉说心里的苦涩和委屈。 小姑娘用了太多力气,又流了太多血,显然支撑不住太久,但无论付七言如何劝拦她,她都只是紧紧握住七言姐姐的手,笑着低语。 “姐姐,阿飘告诉你一个秘密。”阿飘笑的格外灿烂,想要将人心融化,“姐姐,你本不是这一世的人,你是来救赎一个人姐姐,你要保重要保重,记得想我” 女孩的渐渐没了力度,一点点松弛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了起来,唯有嘴角到最后还洋溢着笑容。 “阿飘!!” 外面冲入了更多的厮杀声,而付七言已没了精力,她只是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人儿,呆若木鸡 也不知这样呆坐了多久,久到身体已麻木,灵魂已空洞,才觉察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轻声唤她的名字。 “七言,七言,你还好吗?我来了。” 齐政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隐瞒了未干涸的血迹,雨水混着汗水顺着乌黑的发梢低落在地上,极致魅惑,若是以前,付七言还会调侃他这样狼狈,此刻,她的心寂静的死了一般,动一动便是撕心裂肺。 “你怎么才来?你为什么才来?”她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来晚了。” 当齐政怒极的杀入成王府的时候,已经目睹了死尸遍野,他万分忐忑的出现在后院,看到的便是呆滞的付七言怀抱着血淋淋的阿飘,他如何不能明白一切。 那一刻他是侥幸的,又是痛苦的,他承认自己居然有一丝庆幸,付七言安然无恙,而难过的是小小的阿飘就这样离开了他们。 他心里五味杂陈,自然知道付七言心里更苦,更绝望。 身边躺着的是齐睿的尸体,是齐湉派他来暗杀的,居然动用了如此多的武装力量来对付付七言一个人,可想此次他们是下了多大杀心。 想到这里,齐政将手指握的泛白。 居然趁机偷袭!若是他再晚到一些,整个王府将是 这笔账,自是要好好算算! “殿下,七公子受了极大的刺激,虽说是醒了,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寥师父抹掉眼角的泪水,低声对着雨幕外的人影说道。 阿飘离世,最难过的怕是寥师父,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却这样消失在人世间,虽说见多了生死离别,但还是令人难以接受,寥师父也是强撑着。 “寥师父,你去歇息。”齐政负手而立,来不及换去一身湿透的衣物,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呆住的付七言,柔声道。 “阿飘的事,我们都很难过,明日我自会书信传给穆苏格,向他谢罪。“ 他还记得答应过穆苏格,将阿飘安然无恙的送回北疆,如今 齐睿已经死在了付七言的手中,若不是齐湉的指使,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个该死的齐湉!该死的韩元晋!他要用他们的头来祭奠整个成王府的损失! “我要亲手杀了他!” 身后传来冷峻的一声,齐政后背一惊,猛然回头,不知何时付七言已站在了她身后,对视着她漆黑不见底的眸。 “我要亲手杀了那些人!” 她本无意伤及无辜,奈何总有人为她而死,既然如此,只好亲手斩了那些祸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王病重 “大王!成王殿下竟命人对王室痛下杀手!八王子的尸首如今正在殿外!” 原本寂静的养心殿外突然传来一声破天的大喊,惊得休憩中的齐王猛然坐起,他身侧妃子也吓得花容失色。 自从韩元晋之前事出后,齐王对韩贵妃的偏爱减少了许多,明眼可见的,以前侍寝十日有多半都是翻下韩贵妃的牌子,眼下不同了,他也开始雨露均沾,唤韩贵妃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后宫中都传韩贵妃失势,若不是韩元晋仍旧在朝堂上呼风唤雨,一向颐指气使的韩贵妃在后宫早早遭人报复了。 齐王揉揉惺忪的睡眼,自榻上坐起,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门外有守夜的内侍又怕又怯道:“大王,成成王殿下带着八王子的尸体,前来面见大王。”门外的人吓得不轻,说话都颤着嗓音。 齐王这才听得清楚,忙不迭迟的飞身出去,连件外衣也没来得及披上,“忽”的一声自己扯开了门。 果然见殿下一袭墨黑的影子盈盈而立,下了一夜的大雨,此时小了许多,晰晰的落在了人身上,凉的很。 “父王!”那抹墨黑色的影子沉沉开口,他早已全身浸透,这一夜未眠,脸色被他一袭墨发衬得更为苍白。 “这是齐睿的尸体,儿臣带来了!”他如此轻描淡写,仿若死的只是一只蝼蚁。 齐王这才顺着他身侧的一团黑扫过去,先是一个单独的黑影躺在地上,旁侧便是零零散散的几个。 齐王脚底一滑,险些摔倒,好在内侍官紧紧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这这” 齐王凑近些,看清了那个已死之人的脸,却是他的八王子。 “这是为何?你杀的?”齐王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儿子,嘴角哆嗦着。 这些日子,前线的捷报连连传来,他对这个曾为质子的儿子越发看不透,一意孤行,又骁勇善战,连曹豹的儿子也敢当做筹码。 他也被人吹了不少风,有说齐政有勇有谋,是可塑之才,也有说齐政太过刚愎,日后必成大患。 他正不知如何听信,齐政便不知何时从现身送了他这个父亲一份“大礼”! 齐政见他用惊恐的眼神望着自己,点头应道:“他带人暗夜围剿成王府,幸得儿臣星夜赶来,不然整个王府将无一人幸存!” 齐政瞥了眼齐王变化的表情,继续道:“他受人蛊惑,想要对儿臣和母亲痛下杀手,还有这些死的,多数皆是齐湉的人!父王,儿臣该不该留他?” 他犀利的眸子盯着日渐显出老态的父亲,毫无怯意,他自知会有人恶人先告状,索性连夜赶到王宫,先下手为强。 齐王淋在细雨中,没多久便湿了一片,早早恢复神态的内侍赶忙将外衣拿来披在了他肩头。 只见齐王颤抖着手,良久良久,恼道:“你这是这是手足相残啊!” 话音落,人便蹒跚着摇摇欲坠,内侍赶紧扶起怒火中烧的齐王,在他的示意下扶进了寝宫。 殿外只留得齐政萧瑟又孤寂的身影 弹劾齐政的奏折源源不断的送入王宫,堆积成山,但齐王忽然病重,宫中的医师轮番照料,汤药一口口的喂下去,仍不见好转。 这下,韩元晋一党更是逮到了把柄,全因齐政惹得齐王恼极,这才一病不起。 此时也吴启带着大军班师回朝,整个王城弥漫着肃杀的又诡异的气氛,朝中一片大乱,人心惶惶。 齐骁在这纷乱中被齐政拥了上去,暂理国政,本就不擅权谋的齐骁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撑住这烂摊子。 朝堂之上,诋毁齐政的言语一句接着一句,声声不息,整个大殿形成了鲜明的两派。 韩元晋带着齐湉一众人站在左侧,以齐政为首的,包括周震周川一行站在右侧,在这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对立的局势。 显然,韩元晋一派拥立的人数更多些,虽说如今太子位子是由齐骁坐了上去,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没有齐政的扶持,齐骁根本不可能成为太子。 所以日后,这太子之位,指不定旁落他手,既然如此,那么首先要除掉的人便是齐政! “成王杀害同胞兄弟!栽赃陷害于三王子!其心可诛!” “成王指使女眷拌男装潜入军营,勾结北疆!” “成王挟持曹豹之子!引得两军水火不容!” 韩元晋身为当朝相国,举着奏折一桩桩一件件,将所有听来的,空穴来风的,乱嚼舌根的统统指出,昭告天下。 站在前侧齐政听闻后也只是冷笑,这罪责中,居然还有人诋毁他和北疆郡主有染?何其荒谬! 连齐骁都听得心悸,但当他望向齐政的时候,见他也只是淡然处之。 好在如今齐王病重,无力理国事,不然韩元晋所说的这任一条都有可能被当做处死的齐政的借口,无限放大。 “相国所说的这些,可有证据?”朝堂安静了一些后,齐骁沉沉嗓音,问道。 齐湉原本就对齐骁坐上太子一位心存嫉恨,这下更是不服气,站出来质问道:“王兄难道看不见大殿之外的尸体吗?认不出八弟的面孔吗?” “此事虽不假,但相国句句要置成王殿下于死地,可曾清楚这事后的缘由?”齐骁一心护着齐政,身在高位上,也顾不上了其他,“深夜暗访成王府,难道是三弟授意的吗?据本太子所知,那些刺客里可是有不少三弟的人!” 齐湉一向智力堪忧,被齐骁三言两语一问,硬生生唬在了原地,频频向韩元晋投去求助的目光。 “太子如此维护成王,是趁着齐王抱恙之时,迫不及待的称王吗?”韩元晋站出来,将矛头指向齐骁,尖酸又刻薄,“太子殿下监理国政,理应公平公正,为何总是偏袒一人?” “无论八王子夜入成王意欲何为,但他被成王府的人亲手捏死这是事实!而成王命人男扮女装入军营也是事实!” 他恶狠狠的扫了一眼齐政,“据老臣所知,八王子死时成王殿下还未归府,能有如此武力和戾气的人也唯有一个,就是成王手下身边的那个女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虎添翼 朝堂之上的相争未有结果,齐骁尽全力暂压住了韩元晋一党的情绪。 齐政坐在水榭亭的石凳上思绪万千。 韩元晋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杀死齐睿的是付七言,这下她的罪名又加深了一层,若都被他一人揽下倒好,就怕生生将她牵扯出去。 她位卑,如何才能扛得住? “公子,殿下想要一个人安静,眼下不便打扰。” 一些细碎的声音吵乱了齐政的思绪,抬眼一看,付七言着一袭白袍早已踏进了踏进了园子。 阿飘逝后,她愣了许久,沉沉睡了过去,气色还是不尽好,连步子都比平日迟缓了一些。 “你去了朝堂?”她开门见山,原本是埋怨他的,埋怨他的姗姗来迟,清醒后又思虑了很久,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只怕她也成了敌人的刀下鬼。 阿飘的死让她心痛如绞,但也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还是不够强大,才屡屡陷入别人的圈套,西凉的曹豹曹文丰,大齐的齐湉韩元晋她必须自身足够强大,才能护得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相信齐政也是明白的,所以她才听到下人们说,他深夜入宫对峙齐王,将齐王逼得病倒,他壁对韩元晋一党,将所有的罪责揽在了自己头上 齐政心知她已知晓了一些内幕,扯扯嘴角,“嗯“了一声。 “你怎么起来了,伤还没有完全好。”他无不担忧的望着她苍白的容颜,消瘦了太多。 “我没事。”她开口说话,的确是没力气,尤其是为了救阿飘,似乎崩裂了五脏六腑一样,也多亏了寥师父医术高明,将她调顺了气息。 “下面该怎么走?”她急急的问道。 眼下的成王府是韩元晋一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定然有无数的阴谋要致死齐政,若还只是坐以待毙,绝对不是理智之举。 主动出击才是上策。 齐政被问住了,不安的用手指叩着石桌,这是他深思时候的习惯动作,“当当”的轻响声能让他心思安静下来。 家国动乱,最重要的是兵权,盛世的文臣,乱世的武将,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虽有云影卫加持,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军权,此次同西凉军一战,他为副将出征,大权却仍在吴启手中。 付七言在北俘虏中建立了一定的威望,倒可以为他所用,只是兵力太多悬殊。 能唯一助他一臂之力,在波谲云诡中化险为夷的只有周震周川父子,只可惜周川虽与他亲近,却也未曾表明要效忠于他 至于周震,也只是因为当初花王后的恩情才协助他与齐骁。 如何? “你怎么来了?” 付七言打断了他的沉思,与来人打着招呼,正是周川。 她已同周川相当熟稔,两人也没有任何尊卑之别,见面总是莫名的亲切,这该死的亲近,时常令齐政嫉妒。 若不是知晓周川的为人,齐政真以为自己堪堪多了一个情敌。 “听闻你重伤,可有好转?”周川先是冲齐政打了个招呼,将关切的目光又转向付七言,“怪我没有守护好成王府。”能看出他十分自责,毕竟当初齐政是对他极致信任,才会托人书信于他。 但谁也没料到,齐湉会派出如此多的杀手,各个都是死士。 “好了,都过去了。”付七言勉强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何走好接下来的路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提到这个,两人同时将重心转向齐政,看他神情凝重,知道局势不容乐观。 周川沉寂了片刻,率先开口道:“齐王病重,朝中大乱,我同家父深谈过,我猜齐湉是要动手了,他早有了争夺太子之位的预谋。” 齐政自是心知肚明,只是没料到他们如此迫不及待,他攥紧手掌,气道:“父王还尚在人世,他们就如此急不可耐!” “原本韩元晋就是一手遮天,这下他更是为所欲为,并要将对殿下的你的新仇旧恨都加在一起,他们也是狗急了跳墙。”周川一向不喜齐湉韩元晋一党,只是当初在其位,谋其事,身不由己。 “家父想让我询问殿下你是如何作打算的?” 齐政深沉的眸子似是要将他望穿,他十分迫切需要周家父子的协助,只是从何说起?他非太子,只是一个藩王而已… “殿下可要听听家父的意思?”周川见他犹豫,主动问道。 “周老将军有何指教?” 周川满面红光,将与父亲彻谈的内容尽数告知,他尤记得父亲意味深长的告诉他,他们扶持的是大齐的基业。 “这么说,周老将军愿意助我,扶正太子之位?”齐政欣喜若狂,只是强压住内心的愉悦,问道。 “家父是这个意思。”周川点点头,其实他也有些惑然不解,按道理父亲是感谢花王后的恩情,更愿意扶持齐骁,但提到将来的王位时,父亲却避开了,只说了一句,“天下大统,齐骁不如齐政。” 当然,他没有悟透父亲的意思,总归是要站在齐政这一边,他亦是开心。 屋内几人正在为渐渐明朗的局势自喜,尤其是齐政,有了周家父子的相持,他如释重负,忽然有种大业将成的快感。 然这美好不消片刻便被打破,一阵杂乱的声音从院中传来,几人正要出去探看,却呼啦啦进来一队铠甲士兵。 “成王殿下,又见面了。”竟是吴启那张不讨人喜的脸,他瞥见了周川,也招呼道:“周少将军也在。”那神情和语气就像是找到了密谋的证据一般。 “吴将军带兵擅闯我成王府,可知是重罪!”齐政附手而立,盯的吴启不敢直视上他的眼。 两人好歹也是共事过,吴启知道这个成王殿下可不是个善茬。 “今日我是奉大王旨意,前来捉拿犯人付七言!成王殿下莫不要违抗旨意?”吴启将齐王赐的令牌掏出晃了晃,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 “哼!”齐政不屑的冷笑着,将付七言往身后护住,道:“谁敢从本王府中带人,便是同我作对!” 他挥挥手,片刻间,不知从哪里涌出的云影卫应声而出,将这群将士团团围在其中。 吴启讶然的扫了一圈,人都传言,齐政的私人卫队,云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 果真如此…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可思议 “成王这是要造反吗?”吴启见这阵势,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扫了一眼周围的云影卫,各个眼露杀机。 “王宫我自会前去,不需要你带兵前来!本王令你立刻离开成王府!我做的事你还没有插手的资格!”齐政对吴启一向无所忌惮,只觉得此人智谋不够,难同周家父子相提并论,也就是他手中的兵权可以派上点用场。 吴启呢,也自然是恼他,但韩元晋有过叮嘱,只带人不伤人,何况有周川相助,齐政绝对如虎添翼。 两人对峙了片刻,终于还是吴启挥挥手,“那吴某便在宫中恭候成王殿下!”他心里恨不能立马杀了眼前这个人,却苦于被压制,无法施展手脚,就连出门后,还盯着成王府的牌匾恨恨瞪了几眼。 “殿下,此人心胸狭隘,你在战场上已经处处得罪他,将来拔剑相向是在所难免的,他定会在韩元晋和齐王那里处处诋毁你。”吴启虽走了,周川心里的石头始终放不下,有种大战在即的压迫感。 “无碍,我去宫里走一遭便是,探探齐王口风。”他旋即就要出门,被付七言拦了下来。 “等等我,我去换身庄重些的衣服。” “你也要去宫中?” 付七言此刻是众矢之的,韩元晋一党的人正时刻盯紧着她,用她牵制齐政是他们目前的策略,她大病未愈,如此 没等齐政拦下,付七言已经走开了,再回身时已然是一身绛红色的衣袍,将长发卸下,梳了个简单又大气的发型,别有一番肃穆庄严的意味。 “你着女装?”周川还是初次见她穿女装,惊怔了半晌,虽说早便知她的女儿身,但还是惊艳的不忍移开双目。 不似城中的那般贵千金,娇柔艳美,只是有让人不敢临近,不感亵渎的清雅。 “我从未想过要遮掩,既然他们都知道了,索性露个面。” 一行人至养心殿的时候,殿外满满当当的站了许多人,除了几个位份高的妃子,还有一众王子和几位大臣。 这阵仗,倒隐隐有种奔丧的的意味。 见齐政几人至,方才还低低窃语的议论声小了许多,纷纷将目光落到他和付七言身上。 只有花妃走来,微微颔首,“成王殿下,太子在内听训,不便入内。” 齐政扫视一圈,果然不见齐骁的身影,走近了些,问道:“父王可好些?” 花妃摇摇头,轻叹一声,将声音压的很低很低,“隐疾。” 隐疾? 齐政诧异不解,齐王一向自称身子硬朗,也好酒色,虽说头上的白发日益见多,倒也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地步? 说起来也怪,齐王近些日子以来身子确实不如以前,渐显老态,连宫中的医师也是频频熬药为他调理,众人都只当是他操心过多,所以许多事项也渐渐放手交由王子或者相国处理。 细想下来,好歹齐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一点小事,便惊得他卧床不起? 还沉浸在深思中,手臂被人触碰了一下,齐政凝神过来,一看是付七言,诧异的循着目光望去,见养心殿的门已开,安公公走了出来。 “成王殿下,三殿下。”安公公扯着他尖锐的嗓音唤道:“请二位殿下进殿。” 齐政正在狐疑,但见齐湉已经与他擦肩而过,急急上前,眼含热泪的问道:“父王如何?可有好转?” 论演戏的功夫,齐政是自愧不如,心知齐湉这人虽智谋不谋,但逢场作戏的本事却得他母亲的真传。 安公公是个聪明人,只是淡淡摇头不出声,侧身让两人走了进去,随手便又将门紧紧关上。 付七言同齐政久处,两人的心思很多时候不明而合,正如此时,她低低对周川说了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一切都太巧了。” “什么巧?” 周川想再问,却见韩元晋往前凑了凑,便立即噤声不再多语。 养心殿上,齐骁正跪在齐王的榻前,宫里的医师围在其中,满屋子的药香味。 齐湉最会做戏,直直扑在榻上,嚎啕的叫唤着,齐王原本也没睡着,被他一吵睁开了眼睛。 “父王,父王!”齐湉哭的真挚,感动的一旁的医师也跟着拭眼泪。 一时之间,满屋子里唯有齐政和齐骁两个人跪在前侧默不作声。 “政儿”齐王瞥见了他,虚弱无力的唤了一声。 “儿臣在。”齐政低低俯首,沉沉的应道,他心中有愧,为了自己的鲁莽而深深内疚着,虽说与父亲感情并不深厚,却总归不忍心见他如此羸弱。 他鼻子亦有股酸涩感,喉咙更咽道:“是儿臣罪过,令父王如此,儿臣愿以死谢罪。” “不”齐王急促的呼吸着,抬手示意人将他搀起,齐政急急跪着向前,握住他伸出的手。 齐政是真的落了泪。 “父王,儿臣有罪”齐政羞愧难当,尤其是看到齐王苍老的神色,更加的难受,胸口像是重物堵住一般。 奇怪的是,齐王对齐湉这个一向宠爱有加的儿子却未多看一眼,反而是紧盯着齐政,慢声道:“不是你的错” 这时在一侧安静默候的安公公解释道:“殿下,大王已不适多日,那日也是急火攻心。” “公公,父王因何不适?”齐政忽然扭头转向安公公问道:“父王一向身子硬朗,怎么会?” 安公公轻瞄了齐王一眼,见他示意,才开口道:“近几个月来,大王总是容易昏沉,时不时乏累,饭食也比之前少了许多,医师试了许多方子也不见效。” 齐政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空碗,还剩了些药渣,想必是才喝完药没多久。 他的目光忽然盯着那盏空碗出神,思绪中飘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药里有毒 “政儿” 齐政突然从出神中被唤醒,齐王的手在他手中暗暗用力,盯紧他道:“杀害王子乃是重罪,你府上的那个女婢必须得死!” 原来,竟是这事! 齐政惊惶万分的望着自己的父亲,他的眸子里尽是决绝,似是在告诉他,他齐政必须要交出付七言才能堵上悠悠众口。 “父王” “七弟!”齐骁见他还欲争论,急忙将他拉扯回来,怕他的倔脾气又要惹出事端,“父王不适,需要休息了。” 齐政犹豫再三,这才缓缓松开齐王的手,床榻上的人儿向后靠了靠,看了看旁侧的安公公。 “三位殿下,大王接到密报,西凉曹豹已遣人来信,愿意同大齐和亲换回在成王殿下手中的曹文丰。”说到这,安公公特意停下来,细细看了看几位王子的神情,显然都是诧异。 现在西凉当政的是凉治,也是一个傀儡君主,被曹豹死死控制在手。 “和亲的是谁?”齐湉率先急问道。 “是西凉的凉谨公主。” “是她!”齐湉即刻眼神放光,他仍恋恋不忘当初入西凉时,那抹窈窕的身影,和天资绝伦的容貌,真真是令他整个府中的妃子尽失颜色。 这一点好酒色的脾性,也唯有齐湉最像齐王。 安公公见都安静下来,接着道:“大王已答应和亲,待谨公主来齐,便操办同太子殿下的结亲事宜。” “什么?!”齐湉第一个惊叫出声,“为何许给王兄?” “大王言,太子殿下年长,府中却仍未立太子妃,此为江山社稷之失。”齐王躺在床榻上歪头看着几个儿子,所有的指示都由安公公代言。 齐政神色平常,除了付七言的事,他此时心头一团乱麻,哪里顾得上谁与谁结亲。 齐骁也沉稳,向来都是谦逊谨慎,赐婚也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叩了一个头,道了声谢。 最聒噪的当属齐湉,嚷嚷着还要向齐王讨道理,被齐王挥了挥手,便即刻不敢再出声,硬生生憋了回去。 三人各怀心思的出了养心殿,一个烦闷,一个平和,一个恨铁不成钢 “齐“付七言见到齐政的身影,刚想上前搭话,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传入了人群。 竟又是吴启带着人直奔这个方向。 “把她给我抓起来!关入大牢!” 一群人将付七言围在其中,还没待齐政开口质问,吴启便一副小人得意的神情道:“成王殿下,本将军是奉大王的旨意将你的小婢女拿下,殿下莫不是要同大王作对?” 齐政这才想起方才在养心殿上齐王所说的话,对视上付七言诧异的目光,他点点头,“本王不好妨碍吴将军执行公事,只是有几句话要同我的人嘱咐一番。” “这可不行!”吴启断然拒绝道:“我知道殿下你智谋过人,不得不防着点儿。” 他咧嘴一笑,眉眼间皆是狂傲,“带走!” 付七言从他们的寥寥对话中听出了端倪,想必这次齐政也不得忤逆齐王的旨意,她看到了齐政笃定的眼神,读懂了他的神情。 在经过韩元晋和齐湉身侧时,他们完全藏不住那抹笑意,为折断齐政的羽翼而沾沾自喜。 韩元晋一党走了之后,只留下齐政,齐骁,花妃,周川四人。 花妃许久没见齐骁,自然想亲近一番,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多做言语,只得简单寒暄几句,几人都开始担心起付七言。 心知她对齐政的重要程度。 “天牢里我打点好,绝不会让人伤到她。”周川早作了打算,正准备回去之后就部署一番。 齐骁也不甘示弱,“父王这边我会再来说情。” 齐政心知他们是好意,点点头,但他心里早有另一番心思,低声道:“被他们几次三番的踩着也不是办法,我们必须找到反击的机会。” 的确,站在齐政的局势上,太过被动,把柄一个个被他们握住,这次又遏制了他的咽喉,忍不可忍便无需再忍。 花妃不懂时事政治,也鲜少参与,只觉得齐政说的极有道理,“你可是想好了反击的对策?” 齐政抬眼瞄了瞄养心殿,安公公在里面侍奉着,外面只站了一干侍卫,没人管他们。 他压低声音道:“我觉得父王此次病重事有蹊跷,方才细看了他的用药,此前我在西凉的时候曾接触过一些异域的草药,总觉得那味道中夹杂着奇怪的东西。” 他冲花妃拱手一稽首,道:“此事齐政还请花妃娘娘施予援手。” 花妃见他行大礼,心知定是要紧事,忙应道:“成王殿下当初以身犯险救出骁儿,我该感激你才是,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定竭尽全力。” 齐政四下看了一番,确认无可疑之人注意他们,便轻声道:“我需要娘娘从医师那里讨来一份父王平日所饮的药。” “王弟,你是怀疑”齐骁刚要出声,怕隔墙有耳,又噤了声。 花妃立即会意,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回程的路途中,周川忍不住问道:“殿下,你是怕药里有毒?” 马车的隆隆声夹杂着街道上的嘈杂,齐政闭目思索,听得他的问话,才叹息道:“我只是觉得可疑。” 当然,有些话他止于心中,倒不是信不过周川,只是事情未明了之前,他不愿意单凭猜测,这次他要的也不单单是救人 宫里他安插的眼线早就密报齐湉同太医院多有往来,当时他只是疑惑,今日见了齐湉那假惺惺的腔调,和齐王突然重病才串联在一起。 若是真如他猜测那般,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第一百二十九章 镇国之剑 天牢之中,萧瑟又阴冷,这里都是关押着王室贵胄,付七言因为同齐政关系密切,竟也被当做贵胄一员,带进了这阴气十足的地方。 她抬头环视周遭已年代久远的墙壁,上面刻着细碎的文字,想必是以前的犯人无聊时写下的。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她进来时听那个小狱卒提起,这里在多年前关过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将军,曾为家国立下汗马功劳,却在朝局稳定后含冤入狱,最终在这牢中印下了当政国王赐下的毒酒。 何其哀哉!戎马倥偬一生,竟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 当政之王,荒谬至极。 不过那个将军也是想为了子民建造一个太平盛世,最终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想到这里,付七言突然感慨万千,坐在潮湿的硬板堆砌的木榻上低低叹了一声。 自己呢?存在的意义又何尝不是结束这乱世,让百姓都能安然自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齐政达成了某种默契,完全是时代在推搡着他们不断向前。 “七公子。” 听到有人唤,付七言才转身望去,是带她进来的那个小狱卒,小声道:“成王殿下派人来给你换药,我这就带他进来。” 关在这座牢狱中的人非富即贵,这些狱卒牢头都清楚的很,别看一时落魄,指不定哪日出去后便又是身居高位,所以他们对待每一个来这里的犯人都是小心翼翼。 “寥师父?” 付七言眼见寥师父默然无声的在狱卒打开牢房后走了进来,好奇道:“齐成王殿下他也是,我这点小伤还劳烦师父你亲自来这阴森可怖的地方。” 寥师父见牢外的狱卒早已不见了身影,才淡淡道:“是他们来我不放心,殿下也不放心。” 待细细查验了付七言的伤口,寥师父才松口气道:“好在你年轻,又常年习武,愈合的也快。”他又悉心换了些药,留下一瓶精巧的瓷瓶道:“你这伤口最怕湿冷,如今你呆在这里,只能暂且用些药排解体内的毒气寒气。” 付七言点点头心中一暖,接下了药瓶,阿飘走后,她还是初次单独面对寥师父,心中深深的负罪感。 “寥师父,我对不起” 寥师父刚收拾完药箱,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顿时明了,慈爱道:“你已是尽力了,这也是阿飘她的命数。” “不”付七言终于忍不住,捂着脸,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滴落在她刚换下的素色囚衣上。 不,她没有拼尽全力,是她自己太弱,连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眼睁睁看着那年轻的身子在自己怀中冰冷。 寥师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长久的凝视着她,最后拍了拍她的手臂,走出了牢笼。 成王府里,齐政在来回踱步,他在等消息,一向沉稳的人如今也坐卧难安,他已得眼线来报,齐湉和韩元晋早就打起了牢中的付七言的主意。 他已将可用之人全数派上,短短一夜之间便将天牢中安插满了人手,但凡有对付七言不利的人靠近,他会在第一时间获悉。 周川也在时不时的探看,寥师父也去了牢中借着给付七言换药的由头探口风。 这一切看似都安排的天衣无缝,他却总是隐隐担心,心底焦灼,还是在筹划尽快将她揪出来。 “殿下,宫中派人送信了。”永安快步冲进来,知道这是大事,片刻耽误不得。 “快拿来!”齐政急急接过永安手中的一个药包,里面满满的药草,“寥师父可回来了?” “还没” “殿下。”永安的话音未落,寥师父的身影就出现在院落中。 他来没来得及放下药箱便直奔齐政,额上还印着些许汗珠,一看便是急急赶回,“殿下可是得到了草药?” “正是!” “快打开!” 一股扑鼻而来的盈香令人耳目一新,寥师父一眼看到了那些藏在细碎的药草伸出的小叶片。 “居然是细辛草!”寥师父拿起细细闻了闻,又再三看看,笃定道:“这草药毒性不大,长期服用却能在体内积攒剧毒,这也就是齐王为何日渐衰退的根由所在!” 齐政握紧手,狠狠锤砸在了柱子上,心中似有团团火焰在翻滚,“这个齐湉!居然敢弑父杀君!” 父王,这便是你最宠爱的儿子对你所尽的一片孝心! 当夜,王宫深处窜出一抹身影,在阴暗的月色中悄然避开了巡逻队,趁着无人注意的空当,鬼魅一般闪入了养心殿。 “父王,儿臣前来探望。”齐政摘掉蒙面的黑布,拜跪在齐王的榻前。 齐王在安公公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子,精气神倒是比白日好了一些。 “事情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齐政从怀中掏出那个药包摊开举到齐王面前,道:“儿臣将那医师严刑拷打,他全招了,是相国将他安插入了王宫,又受三王子指使。” “果然是他!”齐王狠狠拍打着床榻,引起阵阵响声,悲哀的嘶吼着:“这个逆子!逆子!” “噗嗤!”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得被褥上猩红一片。 “父王!” “大王!” 安公公惊叫着便要去寻人,又被齐王硬生生拽住了。 “不要惊动任何人!”齐王抹去嘴角的一抹鲜红,这一刻,生平所有尽皆掠过,他无比的清醒。 这副身子终究是撑不了太久了,而大齐的江山必不能乱! 齐王朝安公公示意,后者点头便走开了,不多会儿,双手托举着一把沉重的剑严肃的走上前来。 “政儿,这是镇国剑,有了他和孤的旨意,你便可调动齐国的军队,对王族贵胄有生杀大权。” 镇国剑! 这是相当于将整个国家的命脉尽数交在了他身上,当齐政再望向那个父亲时,看到笃定和信任的眼神。 第一百三十章 人证物证 天牢之中,狱卒和牢头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鼾声如雷。 付七言侧躺硬板上毫无睡意,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整个牢狱陷入了极端的安静里,除了在啃食木头的老鼠“吱吱”的叫着,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惴惴不安,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令她心忧。 突然!异样的动静打破了沉寂。 付七言只身而坐,细细聆听。 绝对没错,那是人的脚步声,还有开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像是在开牢门的大锁。 她轻手轻脚,怕惊动一丝一毫,悄然躲进了牢房的暗角。 这几日,来暗杀的人不少,好在周川早打过招呼,看几个新来的狱卒走路的姿态便能识出都是些练武家子,还有饭菜,也都是齐政让人从成王府送来的。 怕她遭毒手,齐政上下都打点的天衣无缝。 听那个小狱卒说,已经死了几波来暗杀的刺客了,天牢外堆了好多尸体都烧了干净。 当时付七言还一阵轻笑,想不到自己这身份倒挺招人待见,有劳韩元晋如此费劲心力的对付自己。 这会儿,想必又是来下毒手的。 一股怪味吸入口鼻之中,付七言暗叫不好,赶紧拿起桌上的湿布巾捂住自己的口鼻。 难怪牢门旁的的那只恶犬没有叫,原来是吸入了迷烟。 那声音越来越近,听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付七言特意放了些干草堆在了床榻上,阴蒙蒙中看起来倒也像个人形,那群人要是想动手也是冲着床榻。 她避了避身子,躲开从狭小的窗子外投来的细碎的月光,然后听到了她的所在的牢笼锁被人打开。 “嘘!”有人轻呼着,怕引起动静惊醒了人。 正在这时,付七言眼疾手快,狠狠的将随身携带的短匕刺向刚闯入的黑衣人,谁料,那人竟然接住了她的招数。 那人的眼眸同她对视上,竟有些熟悉。 “是我!是我!”那黑衣人一边抵住她的攻袭,一边摘下遮面布。 付七言眼睛都睁圆了,手下的力也收了回来,刚要质问,又想起当下的处境,只低低问道:“怎么是你?你穿成这样还鬼鬼祟祟的作什么?” 周川摆摆手,赶紧招呼外面的队友进来,“来不及给你解释了,快把这身衣服套上!”说罢,将一团布扔进了付七言手中。 是黑色夜行衣。 后进来的两人中,有一人退下了自己的黑衣,露出一身囚服,付七言凑过去才看清,这人的眉眼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她顿时明了,偷梁换柱。 周川见她套好了衣服,赶紧拽着她出了牢房。 “那她”付七言没看清那个替换自己的是男是女,只是隐隐有些担心,这里危险重重,不知那人会不会武,能不能护住自己。 周川皱着眉不答话,只等着轻手轻脚带她出了天牢,才沉沉叹了口气道:“你放心,会有人保护她!” 付七言这才从周川零零散散的叙述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脉络--齐政已得消息,韩元晋秘密召吴启,军队正集结,随时对准王城的方向,齐湉也已经作了谋权篡位的打算。 她若是继续呆在牢中,在大乱中怕是会得算计,齐政顾不上她,况且,她需要震慑北七军,通过这个军队控制吴启的一部分主力。 事态竟然紧急危险到这个程度,她在牢中却一无所知。 翌日,所有的文武大臣收到通知,齐王将在养心殿上设早朝。 都知齐王病重,很久未理朝政是,都是由齐骁暂理国政,其他几位王子在旁辅佐。 今日怎么?难道齐王痊愈了? 众人怀着心中的疑虑纷纷赶早聚在了养心殿前,一同前来的还有后宫有地位的一些妃子,看着情形,倒像是交代后事。 “安公公,大王如何?” 等天亮之后,安公公才从养心殿中走出来,有人趁机上前发问,他也只是错开身子,躬身道:“大王已在殿上,各位大人请。” 众人这才狐疑的从他面前走过,在齐政路过时,安公公特意点了点头。 养心殿,齐王早就正襟危坐,他今日是穿着平时朝时的华服,带上了王冠,虽依旧是虚弱,看起来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众人纷纷涌进,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 齐王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几个儿子身上,除了齐湉,齐骁,齐政还有已去了阴曹地府的齐睿,还剩四王子和十一王子,这两人无大才,又没有背景,平日唯唯诺诺,不堪重用。 齐王对他们自然也是冷落。 “政儿,将你搜出的人证物证拿上。”齐王虚晃着吩咐道。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齐政身上,人证物证?何意? 齐政领命一答,旋即走出了大门,不多时,让人押着一个长者,拖到了众人面前。 正是整日为齐王问药的医师,此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身上也是血迹斑斑,一看便知用过刑,他颤抖着跪在前侧,不停的叩首道:“大王饶命饶命” 人群首的齐湉见到这场景呆愣了,眼神中失去了光泽,身子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被身后的韩元晋用力的搀扶住了。 “舅舅”他讪讪的看了一眼韩元晋,喃喃道。 韩元晋手中暗暗用力,示意他镇定。 齐王冷眼旁观这一切,愤恨的拍拍桌子:“相国,如今你还不招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国将乱 齐湉吓得早已失了魂魄,瘫在一侧,倒是韩元晋听到质问,也只是冷冷看了看那个招供的医师,又看了看齐政,忽而仰天大笑。 “哈哈哈!” 只见他大袍一挥,壁对众人,刚要向前,被齐政抬手挡了下来。 “成王殿下,你找到人证物证又如何?”这一个年近天命的老人,居然意气风发的告诉齐政,“齐王他不久便要归西,这王位难道要给一个毫无血缘的人来继承吗?” “相国此言何意?”齐政皱着眉头有几分的不耐烦,“王兄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你们这是要谋权篡位吗?” “哼!名正言顺?”韩元晋冷哼一声,鄙弃道:“他根本不是王室的正统血脉!何来名正言顺?!”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只有站在边角的花妃脸色煞白,低垂着头,怕人识出她难看的脸色。 一向敦厚的齐骁也怒了,迎上前,质问道:“你这是何意?为何血口喷人?可知污蔑王室是诛三族的大罪?” “我可不是血口喷人!你!”韩元晋指着齐骁一字一顿道:“根本不是王室血统,而是当年花王后与别人的私通子!” “什么?!” 齐王狠狠的拍着桌案,怒道:“韩元晋!你!你说什么?!” 韩元晋挥挥手,即刻有人呈上来一叠纸张,举到了齐王面前。 “那人在花王后入宫之前两人便已交好,大王你夺人所爱,将已有身孕的花王后带入了宫中,还以为她怀上的是王室的子嗣!” “韩元晋!”齐政厉声斥道:“花王后为大齐呕心沥血,你绝不能如此污蔑他!” 其实此时的齐政心中也有疑惑,韩元晋既然敢堂而皇之的将此事公之于众,绝不是空穴来。 他看到座位上的齐王已经气急败坏的说不出话来,安公公在用力的帮他顺气。 看齐湉的表情,也像是不知道此事,而旁侧的韩贵妃神色淡淡,还有一丝得意,应该是早就知道。 花妃却出乎他的意料,平日端庄典雅的女人只是低着头,不住的颤抖,这一刻,齐政已经万分笃定,只是朝堂之上,大齐的颜面何在? “这件事,我想,花妃娘娘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韩元晋言毕,众人犀利的目光集中在花妃身上,只见她面色苍白,惊慌的抬起头,目光飘散,最终求救的看向齐政。 她特意避开了齐骁质问的目光。 “姨母,这不是真的,对不对?”齐骁一步步向前,脚底似有千斤重。 气氛也不知静默了多久,花妃最终泣不成声,捂着早已湿透的帕子颤声道:“我答应过姐姐,一生都要帮她死守住这个秘密” 果真如此,果真如此! 病重的齐王睁大了眼睛,曾经的一幕幕在他眼前拂过,难怪当年王后尽心尽力辅佐朝政,却始终对他疏离,难怪齐骁生来便不与他亲近 如今自己的儿子们,一个非他亲生,一个死于别人的乱剑之下,一个想方设法的谋害他这个老子 “造孽啊!造孽”一大口鲜血又喷出,顿时养心殿上乱做一团。 “大王!” “父王!” 殿外的人自白日站到天黑,都在等着养心殿内的动静,直到“吱呀”的开门声惊醒了所有人。 安公公走出来,霎时感觉苍老了许多,扯着尖锐的嗓子哭道:“大王没” 一时之间,哀嚎声一片 唯有韩元晋,站在台阶上,大声喊道:“大王没!齐骁非王室正统血脉!如今王位空!唯有拥立三王子即位方能稳固大齐江山!” 好一个趁火打劫!趁机谋乱! 由他一阵呼喝,拥立齐湉一党的大臣纷纷站拢在一起,将为数不多的人孤立出来,方才还假惺惺抹眼泪的那帮大臣此时义愤填膺的站在了齐政的对立面。 “韩元晋!齐王尸骨未寒!你便是要造反吗?!”齐政盯紧韩元晋的脸,那眸光令人不禁胆寒,那是一种王者在反击前的隐忍。 他在极力的克制自己,养心殿的人刚刚仙逝,而这些所谓的大臣王子想着的确是谁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人心便已经到了这种泯然的地步了吗? “齐政!你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藩王!无兵无权!我劝你老实一些!莫要引火自焚!”韩元晋讥笑着说道。 “哼!”齐政瞥了他一眼便像是看一只蝼蚁一般。 安公公意识到形态不对,早早便取来了镇国剑和一纸诏书,双手奉在了齐政面前,“殿下,请主持朝政!” “安公公,你这是!”韩元晋斥责道:“他齐政只是庶出,不入流的王子!如何主持朝政!” 齐政看也不看他,接过镇国剑,高高举起,“镇国剑在此!我看谁敢放肆!” 齐湉当然是不服,眼看着唾手可得的王位又受到了阻碍,他愤道:“齐政!你竟然偷来镇国剑!这可是死罪!” “此剑乃是父王临终前所赠!”齐政铿锵有力道:“安公公,宣读诏。” 那张印着齐王大印的诏书,随风微微卷起一角,安公公捧在手中,借着王宫的肃穆庄严,逐字逐句尽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孤执政二十余载,未奉先王临终所托,发扬大齐,实乃重罪。 如今,气数将近,才知此生荒谬,致使大齐内忧外患,黎民生苦,孤忏悔以往,却终不得赎罪,自今日起,便将国政交由大齐的子嗣,万望我的王儿能光宗耀祖,盛世如愿。 吾儿齐政,善谋忠勇,胸怀大志,能主一国之政,自今日起尽心辅佐齐王齐骁,只是骁儿秉性纯良,难镇朝纲,若得政儿相助定能成一明君,若难以守国执政,则政儿可取而代之。 只为大齐江山世世代代,繁盛如初。” 这诏书念完,不止其他人,连齐政也怔愣了。 他那个一向不怎么看好他的父亲,竟如此厚爱他,可取齐骁代之?何意?是自立为王? 如今齐骁被证实不是王室血脉,那最有可能坐上王位的便只有他齐政了 “不可!”韩元晋第一个反应过来,吼道:“他身份低微,无根无基,如何能登上王位!不可!” 安公公一向少言寡语,但此时齐王并未安歇,若闹得头破血流,只怕齐王无法瞑目,这位可敬的老内侍义正言辞道:“相国大人!这是先王诏书还有镇国剑!大人还要反对吗?” 韩元晋恶狠狠的扫视了一眼,如今他大事将成,绝不能被齐政乱了章法。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是你的诏书快还是我的大军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城墙之战 一支带着烈烈火苗的箭划破天空,王城外早就等的焦灼的吴启一阵狂喜,他已带大军驻守多时,就等这信号的发出。 “前进!”他大手一挥,即刻,脚步声震天,地都在颤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城门紧闭,城墙上死一般的沉寂。 “我是吴启!快开城门!”吴启大声吼着,浑厚的声音穿破了城墙铁壁。 静默了片刻,城墙上隐隐露出一颗人头,竟是阿呆,他一身守城士兵的打扮,离得也远,底下没人认得出来。 他望了望无边无际的队伍,才大声回道:“吴将军是要带大军入城吗?” 吴启心下冷哼,一个小小的士兵也配来干涉他的事,便恼道:“本将军奉王命进宫捉拿叛贼,还不快开门!” “哦!”阿呆也不紧张,仍旧追问道:“那叛贼是何人?将军可有大王诏书?” “大王口谕!本将军奉命行事!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来干涉!”他扭头吼道:“来人!将那小兵给我射杀!” 弓箭手应声而动,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嗖”的一声直奔阿呆的脑袋,待箭还没靠近时,另一只从侧方飞速而来的箭硬生生与它撞在了一起,将它击落。 断箭落在吴启前侧,他心下一惊,这等箭法何等高超,在高空中用另一支箭挡下弓箭手的力度,他吴启尚且不能。 在他惊诧的空挡,头领上熟悉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吴将军啊,好久不见!” 吴启惊愕的抬头,看到那副坦然自若的面容,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他冷笑出声,“哼!是你啊,你居然还没死!” 付七言轻松又愉悦,笑出了声,“是你们派到天牢里的刺客太弱了,下次吴将军要多花银两培养一些有用之人,别总养些废物!” “少废话!”吴启本就对这个齐政的“枕边人”没什么好感,察觉道到似乎在拖延时间,他更心急,“我今日便斩下你的头,扔在齐政那小子面前!” 说罢,挥手便要人强行攻进城门。 付七言早知他耐不住的性子,使了个眼色,一旁躲在城墙后的弓箭手纷纷站起,将整个城墙围的水泄不通。 “是你们这些俘虏!”吴启见了这些弓箭手,可不正是他营中被囚禁起来的那群北疆人。 如今这些人忠心耿耿的服从于付七言,将她看做自己的第一首领,所以在她提出要同吴启正面交锋时,这群人没有片刻犹豫。 北疆人善骑射,弓箭技艺高超,这也是付七言带他们守住城门的原因。 “吴将军若是再前进一步,当心这些刀剑无眼!”付七言冷冷的睥睨城墙下的军队,或许他们只顾着服从命令,还不知道累累城墙之内到底谁才是那个叛乱者。 “哼!”吴启未曾将她放在眼里,他刚愎自用,想着城墙上也就寥寥几百号人怎么能击退他的数万大军。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攻破城门!擒拿叛贼!” 人群攒动之际,城墙上的箭雨来势汹汹,北疆人的箭术准而猛,才第一波就唬得大军连连后撤。 吴启恼羞成怒,挥刀砍掉了几个怕事者的人头,喝道:“谁再敢退!就死于我的刀下!” 这下进退两难,大军只好硬着头皮匍匐前进,前面的人举着盾牌小心翼翼,后面的人窝在后侧,紧紧跟上。 “放箭!”随着付七言一声令下,第二波箭雨更为猛烈,每个人都铆足了劲,几乎箭无虚发,甚至有的直接穿透那坚硬的盾牌,直接刺透人的身体。 这些弓箭手得付七言训练,有条不紊,一波人又换一波人,箭雨连绵不绝,没有任何间隙可循。 除了敌人的队伍中不停的有人倒下,北七军竟无一人受伤。 吴启见状,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他虽在射程之外,那些不长眼的箭却频频落在他脚下,逼得他不得不退一些,再退一些 他恨恨的盯着城墙上站着的那个正指挥战斗的女人,手上的骨头都快被自己捏碎,他摊开手,厉声道:“拿弓箭!” 旁侧有人将武器递到了他手中,趁着那女人分神的空档,他使出全身力气,险些将弓拉断。 付七言的眼神何其犀利,她早就看穿了吴启的动作,只是泯然一笑,对着属下吩咐道:“掩护我!” 说着,以城墙为力,突然纵身一跃,在所有人惊诧的档口,只见她身子轻盈的犹如一只孤雁,足尖轻轻踩住那些飞驰的箭 吴启目瞪口呆,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正诧异,那张明媚的脸便已经近在眼前,他这才意识到危险,急急拿起身侧的武器挥手一挡 只是动作太慢,“噗嗤”一声,付七言的那柄逐月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刹那间,吴启鲜血直流,他眼眸中没有了方才的傲慢,剩下的全是恐惧,他盯着眼前这个依然嘴角带笑的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败的一塌糊涂。 他到死都不明白,这个女人如何能挽弓执箭,击落弓箭手的力道,又能在如此高的城墙上借助箭雨稳稳落在他面前 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是我送你去的黄泉!”付七言讥讽的看向他,猛地将手里的剑抽出,那喷涌的血溅在了自己银色的铠甲上,带着浓浓的腥气。 “咚”的一声,吴启从马上重重摔了下去,这声音惊动了所有还在战斗的人。 “吴将军叛乱!已被我杀死!若你们还执意造反!只有这一个下场!”付七言站在马背上,高举着手中染血的剑,厉声道:“放下武器,我付七言许你们安然无事!” 刚才还拼死厮杀的士兵见此情形都慌乱成一团,面面相觑,任谁都没料到吴启一个赫赫之名的大将军竟须臾之间就死在了这个人手中 容不得半分挣扎 所有人眼中都充斥着满满的恐惧,若是再继续作战下去,恐怕都难以活命。 没了首领,这群人不过一盆散沙,僵持之后,都纷纷扔下了自己的武器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成王败寇 周震出兵镇压了吴启的俘虏军队,免得他们有人逃出走漏了风声。 付七言趁机将城门交给了老将军,自己带着北七军去王宫同周川汇合。 周震带着主要兵力安插在了主城外,以拦截吴启和他的后续军队的涉入,周川则带着为数不多的人守在王宫外侧,以防不测。 当付七言赶到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她老远就看到周川惴惴不安的来回踱步,听闻声音,他才回望过来。 待近些,付七言即刻跳下马担忧道:“怎么样?王宫里可有动静?” 一直到她的出现,心思低落的周川忽然眼前一亮,一种油然而生的信任感,像是见到了自己最值得依赖的人。 “还没有,大门封锁,里面传不来半点消息。” 周川见她身上印有血渍,知道她经历了一场鏖战,不敢相信吴启的四万大军,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全数歼灭? “你如何?吴启退兵了?” “被我宰了。”付七言轻描淡写道,似是在说一只蠕虫那般。 幸好一旁的阿呆将整个情形大概讲述了一遍,满足了周川的好奇心,也增添了他心中对付七言的敬佩。 两人都在静默,想的却都是同一件事,出神的刹那,王宫的大门终于徐徐打开,那个守门的士兵认得周川,高声呼道:“迎将军入宫!” 养心殿前,齐政同韩元晋一党还在僵持着 韩元晋早已让人放出了信号,就等着吴启的四万铁骑踏平整个王城,所以此刻他心态平稳,神色淡然,嘴角还带着一抹笑容。 齐湉的侍卫军已将一行人团团包围在其中,所有人都被围困住,寸步难行。 韩元晋的所为已经昭然若揭,明明白白的谋权篡位! 齐湉耐不住性子,等的有些焦急,低声问韩元晋,“舅舅,怎么吴启还不到?” “快了”韩元晋抬眼望了望西边渐渐垂落的夕阳,喃喃道,像回答别人,也像回答自己。 的确比他预想的慢了许多,应该是遇到了事情耽搁了,当他无意识的瞥向齐政时,见他正站在台阶上,高处只有他一人,衣袂飘飘,脸上没有任何被困住的绝望,亦没有成足在握的得意。 只是神色如常 这个小子,果然是天生的帝王相。 韩元晋心里想着,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再看看自己的亲外甥,这一刻,他倒是迟疑了 齐湉这副呆憨的模样,哪怕坐了王位,也是个虚设。 算了算了,既然走到这一步,便只有走下去,到时候,整个大齐掌权的还是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富贵荣华享用不尽,也绝非憾事。 这么一想,他又精神抖擞起来。 齐政固然不知道这个老谋深算的人心中到底出现了怎样一番矛盾,他只是静静的望着远处出神,连花妃频频向他投来的询问的目光也全然无知。 当那些慌乱的女人濒临绝望的时候,他只是轻声安抚她们放下心来,所有人便将这份信任寄托在了他身上。 他自己呢?眼下也只能等 七言到底有没有拦住吴启的大军?周川是否守在宫外等候他的调遣? “成王殿下。”韩元晋突兀的唤了一声,打破了所有人的沉寂。 齐政这才微微抬眸,带着一种疑问,不言自明。 “我知道殿下骁勇,只是今日任你再勇猛,恐怕也难逃一死。”韩元晋故作轻松道:“这样,我的确对你欣赏有加,在你死后,我自会派人好好安顿你的母亲。” 久未言语的齐政听到这些之后反而笑了,“想不到相国还有如此心善的一面,实属难得。” “我也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大势之中,成王败寇。” 齐政拱手施了一礼,依旧笑着应道:“那齐政在这里先谢过相国大人的恩情,只不过,孰胜孰负,很难预料。” “这话何意?”韩元晋原本是信心满满的,但见到齐政如此笃定的眼神,突然之间,他也有些错乱。 “我早知相国的心思,自然做了些防备。” 他话音落,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震碎了所有人的坚守,亦不知是敌是友。 当齐湉惊呼的跳起来大声喊着:“是吴启!吴启来了!哈哈,齐政你的死期到了!”不过没等他高兴过久,那些人影便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一袭银色的铠甲上染着落日的余辉,映出了血红色,她策马奔腾在前侧,高高束起的发髻随风扬起,带走所有世俗的枷锁。 齐政的目光一直盯紧那个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仿若穿越了千年 “怎么是她!” 韩元晋一党对付七言并不陌生,只是看到层层铁骑呼啸而来,却不是他们熟悉的人,那种心态的崩塌难以言喻。 北七军随令挥剑砍来,齐湉的那些侍卫军见状匆忙迎战,“噼里啪啦”的打成了一片 韩元晋一党尽是些文臣,吓得如老鼠一般四下逃窜,付七言知他们都留有用处,便叫人全部抓回来控制起来。 齐湉的侍卫军虽人数不少,但都是些花架子,在这些气势汹汹的杀手面前毫无抵挡之力。 不过须臾之间,台阶上便已布满尸体。 当付七言将剑从最后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身体里抽出的时候,仰头便看见了齐政站在她面前。 两人有些时日没见面了,那时她在狱中,他在朝堂,如今她出来了,却是这一番光景。 她其实是有私心的,带着北七军参与暴乱,也是为自己的军队铺好未来的路 “你怎么也来了?”齐政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愠怒,似是在责备她身体未愈,如此胡闹。 “我来亲眼见证你君临天下。”她莞尔一笑,有调皮,也有高兴,为他高兴。 她在带兵进来的时候,听人简单说了一些,齐骁非王子,齐湉犯上作乱,那么打下这一仗,齐政便是大齐的新王 第一百三十四章 特殊情谊 整个王宫布满了齐政的人,此时,拥立齐湉的大臣均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当一个又一个侍卫军在他们面前倒下,也意味着他们的死期将至。 有几个怯懦的文臣已经开始商量着倒戈相向,看韩元晋大势已去,思忖着倒向齐政这一侧,但齐政又何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眼看此路不通,花妃和齐骁成了他们拉拢的对象,指望他们能在齐政面前美言几句。 齐骁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中,当得知自己并非齐王亲生,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时候,他心中那种难以言喻的低落感。 觉得自己就是别人眼里的孽种。 任凭花妃怎么劝说都没用。 “姨母,我的父亲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他是谁?”这不知是齐骁第几次询问了,然而无论他如何的旁敲侧击,花妃依旧不泄露一个字。 她也只是摇头为难道:“骁儿,你别问了别问了,我答应你母亲绝对不会告诉你。” 齐骁望着花妃坚决的眼神,心忽然一点点冷了下去,他连这点权利都没有,浑浑噩噩活了这些年。 两人相对无言之际,谁也没注意到危险正在逼近,一个侍卫军见他们周围没有任何屏障,便悄然接近了他们,正待刺向齐骁的胸口时,花妃突然感知到了杀气 眼前来不及逃脱,她使出了全身的气力,大喝一声:“小心!”然后猛地将齐骁推向了一边。 “姨母!”待齐骁从地上爬起时,那剑已经没入了花妃的身体里。 在远处厮杀打斗的齐政和付七言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两人纷纷结束手里的战斗,飞赶上来。 付七言将手里的剑猛扔出去,正中那个敌人的要害,随着他倒下,齐骁爬过去一把拥住软下来的花妃,哭道:“姨母,姨母你怎么样?” 花妃被刺中要出,显然难以活命,只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抚着齐骁的面庞,柔声道:“你母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我拼死也要护住你。” “骁儿,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她最后看向齐政的时候留下了一个恳求的眼神,她求他能护得齐骁周全。 齐骁悲痛欲绝,这一日,对他来说打击重重,比他在天牢中的痛楚更是百倍千倍,他突然动了一丝寻死的念头。 齐政看穿了他的心思,急忙按住他要拿兵器的手,冷静道:“她是拼死才护住了你的性命,你就是以这种方式答应她活下去的吗?” “我”齐骁泪眼迷离,终于哀怨的放下了兵器。 正在这时,周川雄赳赳的上前来,问道:“殿下,叛军已经除去,这些大臣如何处置?” 齐政瞥了一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群人,曾经都是朝堂上给他使绊子的人,如今都惶恐不安,韩贵妃和齐湉知道大难临头,这对母子只顾着哭哭啼啼,别无他法。 只有韩元晋一人,不在这群人中,竟是走上高处,独自望着偌大的王宫叹息着 “将他们都押下去!”齐政微微眯着眼睛,下了命令。 一夜之间,整个齐国易主,这一场静默无声的兵变在百姓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便结束了。 这王位夺得容易,亦是百姓之幸,却是朝堂之悲。 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庙堂,齐政只是动了动策略,便轻而易举的坐上了那个高位,众人都说他心机深沉,但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朝廷又何尝不是极端的腐败,只要外力轻轻一击,便瞬间倒塌 夺下王位的第二日,齐政就下令让周川带人单单抄了相国一府,那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硬生生被拉到了刑场。 付七言临时接下行刑官一职,就在那个恶煞的地方,遇到了她不想遇见的人--韩策。 她一眼便望见韩策在人群中,神态比往常更憔悴了,想必一夜之间病情又加重了,当时他被捆绑着,只是淡然的看着一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仿若早料到这一日的来临。 对于付七言来说,他们之间是掺杂着特殊情谊的,韩策待她一直真心。 在觉察到一束目光时,韩策也抬起头,不巧,正对视上了她的眼 她愣了愣,还从未有过这般心境,她想要逃离,但是局势令她扎根在了原地,犹豫了半晌她没有躲开,而是慢步迎了上去。 “果然是你。”这是她走近韩策跟前时,他笑着说的第一句话,那笑容万分的苦涩,却不惊讶。 “你知道是我?”付七言疑惑了,她蹲下身子,这样才能同他平齐。 韩策发丝凌乱,衣袍上也染上了污渍,但眼神里依旧澄澈,正如她当初为了目的第一次见到他一般。 “我多想不是。”韩策自嘲的摇摇头,“你与我相遇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的陷阱,但我是何其的相信你。” 为数不多的相见,我便如此信任你,不顾家人的性命,不顾自己的性命。 是啊,他在府中整日养病,自小熟读诗书盛典,心灵何其通透,聪慧如他,又怎会看不穿付七言的女儿身? 他相信她女扮男装又整日抛头露面是不得已,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她是齐政的人。 她协助齐政将相国拉下水,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卧床多日,韩策才决心去找付七言,用茶去点醒她,去探听她的真心,也想让自己死心 但这些不过是自己天真的梦罢了,齐政早晚是要同齐湉反目成仇的,届时,她的选择 “如今我只想求你一事。”韩策抬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死之前,我只想求你为我留个全尸。” 付七言心里隐隐触痛,她皱了皱眉头,撑住身子,抬手便示意人去取来一杯毒酒。又亲自端到了韩策面前。 她用匕首挑开束缚住韩策的绳子,开口才发觉声音都沙哑了,“你可以恨我,但若是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韩策未答她,伸手接过她的毒酒,没有片刻犹疑,仰头一饮而尽 “付七言,我不恨你,我苍白了二十年,是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理应由你结束。”这是他倒下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那日,站在不远处观望的齐政,看到她眼角滴落的盈盈泪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江山易主 仅仅一日,韩元晋满门抄斩,整个刑场血流成河,而这个大齐相国也在狱中自尽身亡,这个曾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短短时日便落得这样一般下场,成了百姓茶饭之后的的谈资。 有人说他阴谋,有人说他刚愎,更多的人是说他咎由自取。 而那群拥立齐湉的一党,少数人择主而侍,齐政便降了他们的职位,分配到各个地方就职。 剩下的一些,齐政为了绝后患,尽皆被发配到严寒苦地,永世不得回城。 处置完这一切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天牢之中独独剩下了齐政和韩贵妃母子二人,按理说,齐湉是罪魁祸首,理应先行处置,齐政却单单放着,未作任何表态,众人都猜不透他的意图。 “殿下为何不发落三王子?”周川耐不住性子,在养心殿上中忍不住问道。 齐政此时为大齐的太子,不日将登基,便搬入了王宫之中,准备登基大典之后再将赵夫人等带入宫中,所以眼下养心殿也成了他安榻和议事之处。 这几日,他一边忙于扫清残存的叛乱党羽,一边派人招揽贤士好最快速的补缺空下的朝中职位,忙的焦头烂额。 周川问起他这事的时候,他正思忖着心事。 “齐湉?”齐政皱着眉头,手指敲打着桌案,他的确没想通处置齐湉的策略,片刻之后,唤进一个贴身侍卫,问道:“七大人在何处?” 经过一场叛乱,付七言立下赫赫战功,本该封赏,但局势未定,在宫中他都是让人暂且称她为大人,好不委屈着她。 “大人正在安顿后宫的妃子宫女们。” 先王的妃子在新王登基后便要被逐出宫去,付七言毕竟是女儿身,处理这些更为方便些,齐政便着手让她去办了。 “难怪宫里清净了不少。”齐政随口道,“去将她唤来。” 那侍卫应声退了出去,只留下周川依旧狐疑,齐政仍是没有回应他的问题。 “齐湉的事你先不用管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安排给你。” 齐政眼下的身份地位同以往不一样,君臣的身份也理应明确一些,所以在同周川说话时,比往常更严谨了些。 他将一沓纸递给周川道:“这些都是各个地方举荐的贤德之才,你去甄选好,筛下的将他们带到王宫中来。” “这些都是?”周川接过厚厚的一叠,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一个武将让他去做文臣的事? “殿下,这个我怕是难以胜任,不如交给七言大人,更稳妥些。”周川为难道。 齐政笑了笑,站起身子,动了动发酸的肩膀,又拍了拍周川,道:“你可以的,七言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处理。” 周川心里苦涩,却又不能再推脱,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来这苦差事 周川刚走不久,付七言便踏着夜幕闪身入了养心殿。 这几日她可一点儿也没闲下来过,朝中的多数职位空缺,她一个从未参政的人却赶鸭子上架,不仅兼文臣还得胜武将,连回到成王府中,时老太也是心疼她又瘦了许多。 听到动静的齐政转过身,终于放下了一天的严肃神情,笑着递上一盏茶给她。 也只有趁这会儿没人的时候,两人才终于不是君臣。 “累坏了,等登基大典之后,便是年节,你能好好歇息几日。”他微笑着看着她,这丫头的确瘦了很多。 “你知道我闲不下来。”付七言饮了几口香茶,摇头道:“只怕这次年节会比以往更忙。” 往年的年节,只要安顿好成王府就安然无事了,但如今可是一整座王宫,事情怎么会少? 付七言坐下来,松闲了一些,向齐政汇报了这几日手头的进展。 “周老将军带兵镇压了吴启的剩余军队,铁石为首的几个人冥顽不灵都被当场斩杀了,后宫的妃子有几个不愿出宫投河自尽的,也安顿好了她们的家人,宫女们愿意留下的都安排了,不愿意留下了也给了一笔银两” 大到军队人马的发落,小到人员的安顿,事无巨细,付七言理得井井有条。 待她滔滔不绝的汇报完之后,齐政依然只是笑,弄得付七言也不知自己哪个环节有差池。 “也不知你是否满意。”付七言调侃道:“只是遣散了这后宫,真怪冷凄凄的。”她言外之意,是暗示齐政该充盈后宫。 但他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后宫交给你打理,我放心。” 额 付七言拿起茶盏的手颤了一下,“啪”的一声,便摔在地上,碎裂了多片,服侍的女婢闻声赶忙进来处理。 好在这一番闹腾,齐政没有注意到付七言泛红的脸。 “齐湉的事你当如何处置?”在所有人离开后,付七言赶紧转移话题,缓解了内心的尴尬。 说到这个,正是齐政最头疼的事,他初掌朝政,所行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落人口中,成为这衰败王朝的负累,所以他一直在想一个万全的对策 “不如交由我来。”付七言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请缨道。 其实阿飘的死她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有了这么一个复仇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如此,还是你懂我。”齐政满意的点点头,从一侧取出那把镇国剑,“这剑你可以随意支配。” 这个象征大齐的兵器被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相当有分量,付七言接过,再没多说其他,便以天色渐晚,她要早回成王府为理由,出了养心殿的门。 待她走后不久,云影卫便有人送来一封密信交到了齐政手中。 他打开便看到刺眼的一行字-- 凉国公主已抵达大齐境内,穆苏格集结兵马欲意攻打大齐。 穆苏格显然是得知了阿飘被杀的消息,但此时的齐国的政局不稳,暗流涌动,实在经不起外来的攻击。 凉谨又在此时来齐,齐骁已不是太子,谁又能同她婚配呢? 齐政走至窗前,望着夜空中皎皎明月,愁肠百转 第一百三十六章 意牵红线 齐政被发配至藩地,韩贵妃随行,这是对于一个谋逆叛乱的王子最仁义的惩罚。 百姓皆言,新王顾忌手足之情,实为仁君。 一时之间,齐政的仁义之名传遍大街小巷 这对齐政当朝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然而,在齐湉打点好一切在远离王城的行进途中,丝毫没发现一支队伍暗藏在深处,危险正渐渐逼近这个落魄的王族 “快点儿!本王都饿了!”齐湉在马车里嚷嚷着,不停的催促,天牢的苦日子也没有扼杀他跋扈的性格。 韩贵妃在一旁抚慰着他,“好了好了,你再忍忍,这里荒山野岭的哪里会有食物?” “哼!”齐湉狠狠的将马车拍的直响,他心里对齐政的怨气可没有因为他的仁慈而感恩,相反,他以为若是没有齐政,眼下坐在朝堂上,享受万千朝拜,吃尽山珍海味的只能是自己。 “这个该死的齐政,都是他害的我们这副样子!” 母子二人不停的咒骂着,牢骚着,连外面的动静都无所察觉,只是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才怒气冲冲的问道:“停下来做什么?连你们也骑到本王头上如何?” 没有想象中的应和声,却传来一声让人不寒而栗的问候。 “大王命我来给三殿下和贵妃娘娘送行,不知道是否惊扰了二位?” 正在母子二人面面相觑,狐疑的空档,轿帘被掀起,一副含笑的面容映在他们面前。 付七言恭敬道:“我带了些可口的饭食,想必殿下和娘娘定是饿了,不妨下来吃些。”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齐湉是饥肠辘辘,挪着胖身子就要出去,被韩贵妃狠狠拽了回来。 付七言见状,忙温和的解释道:“放心,这食物没有毒,不信的话我可以当面品尝给你们看。” 韩贵妃端坐着,瞥了她一眼,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哼!你能安什么好心!回去告诉齐政,我们哪怕饿死,也不需要他的施舍!” “好骨气!”付七言连连拍手赞道:“不愧是韩氏家族的人。”说罢,她使了个眼色。 她带来的北七军可没有这么温柔,几个人粗鲁的将母子二人从马车里拽了出来,惊得两人连连大叫,只可惜,在这空旷的地方,除了回声,没有任何人回应。 送行他们的首领叫卫成锋,是周川手下的一名小将,这次平叛有功,齐政第一时间升了他的职,此次护送齐湉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所以他在见到付七言的时候,默默的让开了路。 齐湉和韩贵妃如今站在付七言面前,依然端着架子,一点儿也没将这个女婢出身的人放在眼里,但周遭全是她的人,他们也不敢太过造次。 “你居然敢这么对待王室贵胄,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韩贵妃高昂着头,怒不可遏。 “我好言相请,你们偏偏不听,只得动粗了。”付七言没了方才的好脾气,招招手就让人将饭菜呈了上来。 “这是齐王特别吩咐的,给二位的送行饭。” 母子二人战战兢兢,但身旁的北七军凶神恶煞的站着,就差将剑抵在了他们脖子上,他们立即没了嚣张气焰。 “怎么?怕有毒?”付七言挑挑眉,打开那饭盒,挨个夹了一筷子塞进口中,咽了下去。 齐湉闻着菜香味,只流口水,如今见到很是安全,全然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韩贵妃这个做母亲的可比儿子矜持的多,只是随意吃了些酥饼。 他们心知这顿饭不吃也不行。 待一顿茶足饭饱之后,齐湉满意的抹抹油腻的嘴角,大袖一挥道:“好了,本王餐也用完了,继续行路。” 说着,就要挪着胖乎乎的身子爬上马上,又被布尔坦拽了回来。 “我说三殿下,吃完喝完这就想走了?”付七言玩味的看着他,有意无意的抚了抚手里的镇国剑。 齐湉这才有了惧怕,哆嗦道:“你要做什么?!” “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殿下不会不懂。” “如何?你要杀了本王?”齐湉惊呼出声,忙往韩贵妃身后去躲,而这个母亲也被唬住了,心知两人现在是插翅难飞。 “正是!殿下聪明!”付七言扬唇一笑,风吹起她耳鬓的碎发,带着三分玩笑七分杀意。 她耸耸肩,镇国剑猛然出鞘,齐湉张大嘴睁大眼还要争辩,未说完的话还更在了喉咙里,便被抹了脖子,血溅了韩贵妃一脸 这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大哭出声,她最后含恨的看了一眼付七言,恶狠狠诅咒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说罢,她掏出胸口的一个瓷瓶,饮下里面黑浓的液体 那是毒药,她早就带在了身上,后宫争斗数载,她懂把曹除根的道理,知道齐政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母子,这样还能死的体面些 付七言愣愣的看着两具尸体,半晌未言语,她原本是要放过这个贵妃的,没想到她也是个忠烈的母亲 “大人,这两具尸体该如何处置?” “将齐湉的头留下,其余的葬在这荒山之中。”付七言转身背对死者,叹息一声悠悠道。 这两人的死也正式宣告了大齐叛乱的结束,亦是了却了齐政的心结。 齐政即将行登基大典,整个王宫上上下下开始打点,因新王不喜繁文缛节,已经下令摒弃了许多环节,只有些传承多年的礼数不得不依律而行。 这时,付七言又被安排了任务,前去迎接西凉公主凉谨入城。 付七言接到命令的时候还在军营中随周震老将军安排军队事宜,周老将军还推心置腹的告诉她,自己年迈,等朝堂正轨之后便向新王提出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他老来得子,只有周川这么一个儿子,盼着周川能早日成家,了却他的心愿,付七言信誓旦旦的保证会将周川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这一老一少相谈甚欢,突如其来的王令让付七言的笑容戛然而止。 “这段时日忙的,倒把这事忘了。”她嘀咕着,声音不小,周震老将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谨公主可是来大齐当太子妃的,如今大殿下不在,如何安顿可真是个难事。” 齐骁早在两日前,便提出将花妃的尸体带到花太公身边,让他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他自己也是虽花太公隐居在了山上。 付七言想起这事,立马露出愁容,“是啊,若是怠慢了她,西凉和大齐再起冲突可不是件好事。”她沉吟着,忽然浮现出前些日子,处理后宫妃子的事宜。 “不如顺水推舟,做个王后” 当初在西凉时,凉谨看向齐政的眼神她记忆犹新,那般深情又美貌的女子,啧啧,连她这个女人见了都赞口不绝。 “你”周震老将军当即讶然,刚想问出口,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凉谨入齐 在大齐王城的最北部,那里人迹罕至,有几处破落的宅院,平日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其中有一户,看起来比其他几户稍微新了一些,只是大门依旧摇摇欲坠,也就刚刚能挡住外面的视线。 付七言一路独行,到院子旁侧时四下望了望,见除了自己的影子也没有其他动静,这才轻声扣响了大门。 伴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后,两个身形挺拔,神情严肃的男子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着,见到付七言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那正是便衣装扮的云影卫,整日守在院子中,不得离开半步。 “他怎么样?”付七言一脚踏进去,又随手将门紧紧关了起来。 “身上的伤已经愈合不少,只是脾气不好,屋子里的东西被他摔的差不多了。”开门的云影卫老老实实汇报完,另一个人急不可耐道:“要不是主子下令好生看顾,我真想挑断他的筋脉,割了他的舌头,让他整日骂骂咧咧的,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呢!” 付七言看两人委屈的模样,自然知道这个差事不容易,心下理解,正要抚慰两人,屋里又传来恶骂声。 “叫齐政给老子滚过来!敢这么对待老子!还有那个下贱的婢女!老子要宰了这对狗男女!” 那些污秽的话语及其刺耳,两个云影卫面面相觑,这话让付七言这个当事人听到真挺难堪,幸好方圆数里没有人家。 “我这就去堵上他的嘴!”那个火气大的云影卫拉着身子就要冲进去,被付七言喝了回来。 “好了!”哪怕听到这些难听的话,付七言也没有恼意,劝道:”你们就当是只狗乱叫唤好了。” 谩骂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桌椅摔落的“叮叮哐哐”,这院子在如此宁静的地段着实热闹。 一阵光亮照进屋子,曹文丰的动静才戛然而止,他被捆绑住了手脚,整日只能吃饭如厕和睡觉,憋屈了这么许久,也难怪他叫的比狗还难听。 门被突然打开,付七言又是背光而入,里面的人看了一会儿才瞅准了她的脸,那个侍奉曹文丰吃喝的小奴见是她,忙起身行礼。 “你先下去。”付七言附手而立,环顾四周,屋里说是猪窝也不为过,桌椅倒了一地,还有茶碗的碎片。 曹文丰看到她,眼底的怒意即刻变成了深仇大恨,“是你啊!贱婢!” “是啊,是我!”付七言对他也是厌恶至极,只是眼下局势,她还得留下这个人的狗命。 “拜曹公子所赐,我居然安然无恙的活着,还胖了一些!”她讥讽的笑了笑。 “哼!当时我应该多捅你几刀!”曹文丰恶狠狠道,此刻他手脚动弹不得,要不然,真想拿起地上的瓷碎片冲过去! “可惜你没这个本事!不然也不会落到我手里!”付七言这话再次激怒了曹文丰,他挣扎着要挣脱开束缚,想跳起来。 然而他太过用力,跟着一起绑着的椅子忽然一歪,倒在了地上,他的头也沉沉撞上了硬邦邦的土地。 他痛的咧咧嘴,又开始破口大骂。 付七言忍无可忍,蹲在他身侧,蹙起了眉头,随手捡起地上的脏布巾便狠狠的塞在了他张大的嘴里。 曹文丰瞪着浑圆的眼睛盯着她,嘴里依旧呜呜着,付七言皱皱眉头,抬手用力一掌,便将他劈晕了过去。 这下耳根子可算清净了。 她招手叫来了云影卫,两人进来看到这光景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早就准备好的麻袋套在了曹文丰的头上 忙完曹文丰的一通,付七言又驭马出城,她已经派安达带人早早在城外等候,只等自己处理好手头上的事便与他们汇合。 待她赶到的时候,安达他们已守候多时。 “人到哪里了?”付七言见自己的部下们各个被晒的脸色通红,此刻正是午时,艳阳高照,虽说天气已是冬季,但四下没有任何遮挡的地方,仍旧得站在太阳下暴晒。 安达听到马蹄声才抬头,“刚才派人去打探,还没有人影,这会儿又差人去了。” “应该快了。”付七言喃喃着。 又等了不知多久,连胯下的马儿都等的烦躁了,纷纷四动,却还是不见凉谨公主的队伍,安达都有些不耐烦了,恼道:“这公主也忒大的架子了,说好午时之前能到,这也太久了!让大人你也在这候着!” 其他的将士纷纷跟着应和抱怨着。 “千里迢迢的来大齐,这跟守活寡有什么差别!”安达也是微恼,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付七言欲呵斥下属,但知道他们对西凉的人都不待见,眼下又干巴巴等了许久,心里牢骚。 “就是!齐骁隐居山林,这公主来了咱们大齐也白搭!就那两个不入流的王子,那副模样,要是许配给他们,西凉王还不得气死!”有其他人也跟着小声嚷嚷。 有时候男人们在一起也会八卦,付七言一向对这些下属宠爱有加,任他门私下七嘴八舌。 她的规矩就是,在军队里说完的话绝对不能传到外面去。 “那这公主来了怎么安排?”有个小兵心思单纯,凑上前嘀咕道:“总不能许给咱们大王。” “嘘!”安达等几位年长些的将士听到这句,赶忙示意他闭嘴,并看向付七言的背影,那小兵尴尬的吐吐舌头,小声道:“也对,只有咱们大人才能配得上王后的位子。” 付七言站的远,又一门心思的盯着前方想事情,全然没有听到身后的议论。 “来了来了!”有眼神好的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一团黑,大声叫唤着。 付七言抬眼望去,盯了一会儿,才看清那支黑压压的队伍,最前侧有人举着西凉的旗帜,越近些,那顶装扮华丽又喜庆的娇子便越清晰。 她带人向前迎了迎,那队伍渐渐慢了下来,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落寞的心 “参见谨公主!”付七言策马至那顶娇子旁边,恭敬问候道:“七言特来接驾。” 听到这个名字,凉谨才慢悠悠的掀开轿帘,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她身着华服,头戴金冠,更衬得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惊得一众北七军深深吸了几口凉气。 都说中原女子水嫩,他们见过付七言穿女装的样子,以为那就是倾国倾城,如今再见凉谨,只觉得万千花朵尽失颜色,忽然为这样的女子的遭遇感到可惜 “原来是你…许久不见。”凉谨淡淡的应声道。 她曾一度将付七言看做自己的对手,但在异国他乡见到故人,突然对这个对手也有了亲切感。 “齐国近日发生了一些动荡,大王令我将公主先接到驿馆歇息。”付七言犹豫着,还是决定等到了驿馆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凉谨。 “但凭七大人安排。”凉谨点点头,又将轿帘放了下来。 她一向是个言语不多的人,也只有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时才会打破所有的原则,抛掉所有的身份。 队伍再次行进,安达终于忍不住,凑上前问道:“大人,这公主将来如何安排是好。” 付七言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让我们接到驿馆照办就是,怎么安排还不得看齐王。” 只可惜凉谨这花容月貌,可别让他冷了人家的心。 驿馆早早收拾好了房间和庭院,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同其他人一同,所以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了贴身的女婢和侍卫,付七言又安排了一些自己的手下在驿馆待命。 凉谨急急屏退了所有人,将付七言留了下来,看她的神情也知道她有话要说。 付七言很是诧异,坐下来饮了几口茶,猜测凉谨已经知晓了大齐的变故。 “公主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付七言开口,看了看一旁略显不安的凉谨。 凉谨静默片刻,没有了之前高傲的姿态,神情上都是犹豫和不安,她扯皱了自己的衣袖,在沉沉思虑着。 付七言也不催她,只等她自己开口。 半晌,凉谨的眼泪夺眶而出,终于低声道:“我都知道,齐骁已经不是大齐的太子。”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付七言,道:“他会赶我回去对吗?” 付七言知道她说的是齐政。 “你能不能帮帮我?”凉谨忽然软了下来,她握住了付七言的手,让后者颇为震惊。 “我知道,只有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我想留下来,留在他身边,我如今若是回西凉去,会被人耻笑,也许也许会是一个被王室遗弃的公主。”凉谨叹息着,转过身子,背对付七言,低头出神。 “自从父王逝后,我这个亲哥哥坐上王位,逼得善良的凉豫不知下落,宫里也再没有能与我说说话的人,母后利益熏心,一心要将我许配给曹文丰,好巩固哥哥的王位,那般心思歹毒的人,我死也不会嫁” 付七言将一方帕子递过去,凉谨接过道了声谢,拭了拭眼泪,继续道:“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他,你们不在西凉的这些年,我费尽心思打听他的消息,听说曹文丰被俘,我就主动来和亲,我不管嫁给齐骁还是什么人,只要能远远看着他,知道他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席话絮絮叨叨,付七言听得真切,又不禁心下感慨,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居然爱的如此卑微,齐政他也太薄情了些。 没想到,凉谨她居然是主动以自己的终身幸福来换取曹文丰的性命,这般勇气,实属可贵。 “七言妹妹。”凉谨唤了一声,让在沉思的付七言猛然一惊,抬眸对视上那双梨花带雨的眼,她不自然的躲闪开。 凉谨居然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 “妹妹,我知道你侍奉他最久,最得他的心,求你帮帮我,让我留在他身边好不好,哪怕是婢女我也愿意,好不好?” 她殷切的盯着付七言,见她脸色一红,慌忙跪了下来。 “公主,公主!”付七言惊得一下子跳起,扶住凉谨道:“你这不是折煞我吗?” “你若是不答应我,我便长跪不起。”凉谨倔强又坚韧,实在让付七言为难。 付七言叹息着,无奈着,还从来未曾遇见过这样的难题,这比打架、鼓弄权术可难的多,她心里一阵的难过,为凉谨,为齐政,也是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 “好,我答应你,你快起来。”她终于悠悠脱口而出,喜的凉谨握住她的手,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 出了驿馆之后,付七言的心思一直恍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便进了成王府,等看到牌匾才回神过来,原来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幸好她早早遣散了下属,不然他们肯定以为她这个首领生病了,神思恍惚。 门口挂着“成王府”字样牌匾已有些泛白,那是风吹雨打历经风霜的证明,当年初次搬进王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那时的她和齐政都因为有了一处属于自己的落脚之处欢喜,酣畅淋漓的饮酒,宿夜未休 那时天高海阔,他们总觉得一步一步,总会在大齐安身立命,能护得了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能守的了自己的初心。 世事变迁,如今的那个人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王,她也有了信任自己追随自己的下属,不是皆大欢喜吗? 为何会这般落寞? 如今齐政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身为生死与共的人,为他牵线搭桥,解决他的终身大事不是自己应该做的吗? 如今,凉谨正是最好的人选,貌美,贤淑,深情,高贵 想到这儿,付七言甩甩头,摒弃了脑海中所有的画面,调转马头,朝着另一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触及底线 付七言一个人端坐在茶楼里,望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身影,胸口总像是有一团火气,忍不住又将桌上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连店老板都见不惯她这般颓废的样子,带了些好菜亲自给她送了上来,还不忘宽慰着,“公子,什么样的烦心事都会过去,何必揪着自己不放。” 在付七言初来大齐时便这茶楼里的常客,同老板也异常熟络,她一直都是神采奕奕,胸有成竹的样子,仿若轻而易举就能搅动朝堂风云,如今这般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是从未有过 付七言想笑笑,示意他自己没事,但一咧嘴,却成了苦笑。 “你这酒也珍藏了许多年,拿来给我消愁,岂不是暴殄天物。”她只好转移话题,不让自己尴尬。 “无碍,我这里还有几十坛,都是招待些亲朋好友,你要是喜欢喝,我再让人送些上来。”店老板胖胖的身材,很是亲和,付七言每次也当他是大哥一样,遇到他在茶楼里的时候,偶尔也会闲聊上几句。 往常,她和韩策都是这里的常客,如今韩氏满门被斩,还是她亲手送上的毒药,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店老板也是知道的。 “你这里可还有耶罗茶”付七言感觉头有些昏沉,像是饮酒太过,便将酒盏推到了一边,低声问道。 “有,当初”店老板看了他一眼,终于道:“当初韩公子留下了一些,说日后他也许不会再来,待你想喝的时候泡给你喝。” 店老板见付七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权当她默认,便悄声离开了身边,亲自去泡那难得的耶罗茶 茶香飘入鼻间的时候,付七言已经清醒了一些,她只是呆呆的望着那清澈的茶水,愣愣的出神 原来韩策一直都知道她要对付的是整个韩家,但那个善良的男子还是任由她胡作非为,这算什么呢? “在想什么?”突然而来的一声问候让呆呆的付七言猛然一惊,手触到了滚烫的茶盏,茶水洒了一桌子,又溅在了她手上,她不禁轻呼出声。 齐政这个罪魁祸首见状,赶紧上前帮她擦拭,还不住的自责。 “你怎么来了?”付七言抽回手像个没事人。 看见是他的时候,的确也惊到了,他现在可是即将登基的齐王,如此明目张胆的出入在闹市中也不怕有不轨之徒。 “怕什么,有永安和云影卫在呢。”齐政勾唇一笑,“我让人去府上请你,都说不知去向,我一猜你就是在这里。” 他还是如以前一样,没有王者的自称,只当她是最亲近的人。 但当齐政看到酒壶里泡着的耶罗茶时,他眼底飘过一丝异样,别人没有看到,但他心知,付七言是在思念韩策,忽然有一种呼之欲出的难过涌出来,但他平静的压了回去。 “齐政,我想”付七言先开口,等到对方坐下来准备认真聆听时,她又犹豫了。 她心底暗恼,嘴怎么这么笨,往常也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想聊聊凉谨的事?”齐政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比刚才了冷了几分。 见付七言点头,他又追问道:“你想如何安排她?” “我“ 付七言见她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也不隐瞒,刚要开口,却被一声严厉的质问生生打断。 “你是想我娶她为妃?还是立她为后?!” 他炯炯的眼神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但此时的付七言却莫名的心虚了,她不敢对视他的眼睛,她全然无措,坐如针战,心想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为何如此心虚? 心下一横,硬气道:“你总归是要谈婚论嫁,充盈后宫,总不能让凉谨再回西凉,到那时,西凉人会怎么看她?她一个深宫长大的女子,如何能抵得住那般流言蜚语?好歹…”好歹她也钟情于你这么些年。 “砰!”的一声,不等她说完,齐政恼怒的拍着桌子,都惊动了楼下的客人,幸好店老板不断的安抚,才没有让其他客人闹情绪。 但这个年轻的齐王此时脸色极为难看,恨不能掀翻整个茶楼,付七言惊诧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 “如如何?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付七言!”齐政几乎是用咆哮吼出了她的名字,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鲜少这样,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胆敢如此触及他的底线。 “你不要欺人太甚!得寸进尺!”他的动静甚至引来了街道上的行人频频驻足,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人认得出他的身份,怕引起骚乱,他只得强压怒火,最后狠狠撂下这么一句,甩袖大步离去。 早在马车上候着的永安见齐政出来,忙掀开轿帘招呼着,但见来人黑着一张脸,又乖乖闭上了嘴。 “回宫!” 两个字像从千年冰窖里传来的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永安识趣的应着,偷偷抬头瞥了一眼茶楼上付七言独坐的身影,心下狐疑这两位闹得什么情绪?难道吵架也是情侣间的小乐趣? 马车里坐着的齐政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此刻恨不能跳下冰冷的湖水冲洗一遍自己燥热的身躯,这严寒的冬季,他竟大汗淋漓。 “哼!韩策!”他闭上眼睛,手却紧紧的握起,渐渐发白,“我就连一个死人都不如吗?” 他喃喃着,好在隆隆的马车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这个该死的女人!简直不可理喻!竟然让她去娶别的女人!该死!该死!该死! 他心里恶狠狠的骂着,责怪自己太过纵容她,竟让她对一个死人动了情,哼,耶罗茶,想都别想! “永安!永安!” 他大叫着出声,紧接着,便是永安紧急的勒住马车,紧急应道:“属下在!” “去!安排周川!将王城所有的耶罗茶销毁!一干二净,一片茶叶都不要看到!” “是!” 第一百四十章 亲密接触 “齐政,你这是何意?”付七言气势汹汹的闯入了养心殿,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场,便直呼他的名讳。 惊得正在等候王令的一干臣子面面相觑,虽说都知道付七言和齐王的关系斐然,但七公子一向是个明白人,平日里都是恭恭敬敬的臣子模样,像今日这般没有规矩倒还未曾见过。 齐政正在听典习官吩咐一些登基大典要注意的礼仪流程,生生被她打断,亦是有些微恼。 那些臣子识趣的告退出去,这下殿堂上便只剩下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对峙着。 “如何?这么大火气?”齐政理了理面前桌案上的卷宗,随意的问道。 “齐政,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付七言向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今日她不当值,着了一身素蓝色的女装,她从不穿那些鲜艳的颜色,偶尔着女装时,也竟挑些冷淡的色调,更衬得她那张厌世的脸脱俗惊艳。 有种让人想亲近又不敢亲近,欢心却又不敢亵渎的美。 他曾说过,现下他们的身份不同以往,她可以随处随地着女装,不必在乎任何人。 她今日生气的模样让齐政又恼又喜,更是想逗她一逗,“怎么?那些俘虏尽数归到你的名下,由你调遣,名号也是按你的意思,定为北七军,那些吴启的旧部我也没有追究他们,孤也会昭告天下,封你为镇国将军,统领三军,权利至高无上,如此,你还有何不满意?” 他起身,盯着她,看着她的表情自恼怒到惊讶,又转而为不可思议。 “齐政,我不要这些名号!”她拒绝道,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他要做这么大的决定,给她如此高的头衔。 “我是在问你,为何要将那些茶叶销毁?” “哦,你是说茶叶啊。”齐政早知她来找自己的缘由,不过是不想揭穿罢了,他不想提起韩策这个人,虽然没有过交集,可他就是不想她总是想着,愧疚着 “那毕竟是北疆的茶叶,不适合齐人的口味,销毁了也好。“他装作气定神闲道。 “齐政,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你说的这样,只是因为那些茶叶是韩策留给我的对不对?”她步步紧逼,离他越来越近,“齐政,你有什么冲着我来!跟一个死人过不去做什么?!” 她脱口而出,如此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够了!”齐政厉声喝住她,“他是乱臣贼子之子!死不足惜!你总想着他作什么?!”他的眸子里像要喷出火来,尸身血海,波谲云诡中他都不曾皱皱眉头,如今提到韩策他却每每怒不可遏。 也许,他知道,韩策是付七言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韩策他,死了也是我的朋友!”她急急打断他,道:“是我亲手送他去了黄泉,是我亲手斩断了他生存的希望,为何我连负疚的资格也没有?” “付七言!你”齐政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他被她逼得再说不出半个字。 “齐政,我呜”她正要开口,嘴却突然被堵住,她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处冰凉吻在了唇上。 是他在吻她!他居然 那个吻来的的猝不及防,齐政粗鲁又霸道,双手紧紧拥着她,禁锢住她的挣扎,他吻的极为用力,似是要将所有的不满尽情宣泄给她。 “齐政你放开”她想推开他,但他已经个高她许多的大男人,此刻将她像鸟儿一样圈在臂弯下,令她动弹不得。 付七言忽然愣在了原地,任由他渐渐撬开自己的唇瓣,渐渐探入了更深处 齐政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这些年实在没有心思想些儿女情长,如今佳人在侧,他也已经是一国之君,着实该考虑自己的婚事 怀中的人儿一向不乖巧,怪自己纵容她这么多年,也苦了她这么多年,本意在大局稳定之后将托国之富为嫁妆封她为后,但她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心烦意乱… 给他安插别的女人,又挂念别的男人,他怎么能再三的容忍 “七言”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手在她身上游离,“做我的王后…” 怀中的人儿心下一惊,终于,理智战胜了温情,她猛地睁开眼,耳边突兀的响起当初圆寂师父的话--天下终将一统,结束战乱的局面! 而她,有自己的使命。 不行!她不能就此沉沦! 这么想着,她用尽力气猛地推开意乱情迷中的齐政,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拒绝整的猝不及防,愣愣的盯着她决绝的脸看了许久,神情慢慢变得愠怒。 她在抗拒自己! “齐政!你不能!”她清晰又坚韧,“你必须迎娶凉谨,不然西凉起兵攻打大齐,时局不稳,若是北疆再趁虚而入,大齐内忧外患,很可能一国倾覆,如此,你亲手建立起来的朝政将灰飞烟灭,国家会生灵涂炭,又将是一个乱世!你不能!你必须结束这纷争的局面!” 她在说什么?!大局?政事? 自己正疯狂的想念她,迷恋她的气息,这个女人居然一把推开他,谈什么天下大势! 齐政恨得咬牙切齿,她又一次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的让自己娶别的女人。 “付七言,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说什么吗?” “知道,我很清楚。”付七言点头应允,刚才的温存不复存在,留在唇角的那抹春意被她顷刻之间抹掉。 “好。”齐政突然乏力至极,已经没有力气再同她争执。 他深深闭上眼睛,沉沉从齿缝间蹦出几个字,“我会让你如愿得偿!” 付七言静默片刻,最后躬身一礼,没有犹豫,转身逃也似的离开大殿… 脸上的滚烫直至被冷风吹过才好了一些。 她清晰的听到身后有侍从去为齐政奉上茶水,紧接着是“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滚!”他咆哮出声。 无形之中,他们之间的感情在他成王的时候就变了味道,她不愿做那深宫中的囚鸟,如果有可能,她宁肯疆场厮杀,同将士们把酒言欢,肆无忌惮… 而他,也注定是王者,她愿助他一统大业,以君臣的方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又逢故人 距离年节还有两天,距离登基大典仅有一日。 整个王城家家户户挂起了辟邪的桃木,街道上也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年节是一年的开始,也是劳作一年的结束,是个极为重要的节日,所以百姓都很重视,大户人家会请人前去门前击鼓作乐,普通百姓便会纷纷围着,比较着哪家的排场大,乐曲好听 就连那些流落异地他乡的难民们,也会在这个节日收到好心的富人的慈悲,以帮助他们度过欢乐的新年,也为自己积福。 周府便是在举办这些活动,付七言主动请缨前去帮忙,这几日她虽辛苦也快乐着,有公事的时候会等事情忙完再去,结束的时候每每都到深夜。 虽说年节是个休憩的日子,但王城的许多人却是比平时还忙碌。 比如此时此刻的付七言和周川都在进进出出,一会儿棉衣不够,一会儿难民太多,秩序太乱。 不过好在调了一些北七军过来看着,那些百姓一看都是些带刀带剑的将士,也不敢哄抢作乱,老老实实的排起长长的队伍。 “周将军,你这大手笔啊,想不到周家家底还挺厚实。”安达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边忙活边打趣道。 周川被公然调侃,本就热的脸色更加通红,“嘿,咱周府好歹也是世家,一点粮食还是拿的出来的,再说,你们大人也搭了不少钱财,想必是连嫁妆都拿出来了。” 付七言听得真切,原本没什么,听到“嫁妆”两个字,莫名的一阵心慌,尴尬的咳了几声,斥道:“快忙活!别乱说!” 两人见她娇羞懊恼的模样,不再乱开玩笑,安达识趣的走远了些,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倒是周川凑过来,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知道你因为那茶叶的事心里埋怨我,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我又没怪你。”付七言轻松的语气道,她心里一直也没有牵扯到周川,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她只是觉得此事齐政未免有些刻薄和决绝。 所以她有两日没进宫了,他也破天荒的没有让人寻自己。 “七大人。”一阵轻唤声叫醒了愣愣出神的付七言,她慌忙回神,见竟是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呼唤她。 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拿着手里的馒头愣了半天,排队的人还都饿着肚子,等的太久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眼前的男子面色黝黑,因为风尘仆仆也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炯炯有神,他看付七言的时候显然是万分激动,手里端着一只破落的碗,不停的颤抖 他居然认得自己? 付七言将他上下大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她兴奋的叫出声,“是你!石小六 !” 男子被她认了出来,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付七言赶紧将手上的活计交给别人,又将石小六带到一旁。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卷入腹中,看起来真是饿了许久。 付七言就默默的守在一边,见他这落魄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一丝伤怀。 待男子吃了五个大馒头之后,终于用脏兮兮的衣袖抹抹嘴,嘟哝道:“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你变了模样,我差些没认出来。” “是吗?”付七言笑了笑,关心的问道:“你不是升了职吗?怎么又成了难民。” 说到这,石小六的眼神黯淡下来,这才更咽道:“爹死了,曹豹要杀我,是我偷逃出来,无处可去,只得跟着难民逃到了这里。” “他为何要杀你?”付七言隐隐觉得这事蹊跷,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再三追问石小六才说了实话。 原来是有人偷偷将他和付七言的关系报给了曹豹,还造谣他收了大齐的银子,做了间人,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恶人!”付七言不会骂人,气恼了半天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她先将他交给了安达安顿了下来,准备后期再同齐政谈起此事,替他求个一官半职,石小六是个老实人,做事也机灵勤快,是个不错的帮手。 每日忙忙碌碌着,不知不觉,除夕已到,这日是新王的登基大典,格外隆重,满朝文武,连新选拔晋升的官员也要衣着华服前去拜礼。 成王府如今只剩下了时老太和付七言,还有一群平日服侍惯了的婢女小奴,赵夫人前几日被接入了王宫,享受他儿子带来的荣华富贵。 付七言则以身份不便为由执意留在了成王府,如今这府中她成了唯一的主人,可是又空落落的难过。 少了许多人 这门上的牌匾至今仍旧是成王府,仍旧不是她的府邸 香儿和小月替她更换上一身前几日齐政为她打造的紫红锦衣,上面用金线绣边,再戴上金冠,有种母仪天下的风范,在香儿的惊呼中,付七言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忙去看镜子。 看到自己雍容华贵的姿态,不禁愣住。 “当初殿下哦,不。”小月忙长嘴,改道:“是大王,像是为王后娘娘准备的。” 小月这丫头,以前总是唯唯诺诺,后来在付七言的调教下活泼了许多,如今同她最为亲近,许多时候也是口无遮拦,付七言也不斥责。 今日这番话,她听到不由的脸色一红,斥道:“胡说什么!” 小月见她生气,忙止了声,又看见香儿责备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眼泪汪汪,委屈起来。 她心底觉得自己没错,这一路走来,早就认定了付七言女主人的地位,他们俩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成婚也是早晚的事,连凤袍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让人说? “去拿我那身绛红色的袍子,将这个换下来。”付七言见自己吓到了小月,忙缓和一些,柔声道:“今日这场合,不能失了君臣礼数。” 小月抹抹眼泪应了一声,迈着细碎的步子快步出了门。 待安静下来之后,付七言面对镜子叹息着,瞥了一眼正在忙活帮她拆头饰的香儿道:“将这衣服封起来,以后万不可再提王后之事。” 香儿虽说狐疑又心疼,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登基大典 王宫外早已站满了人,都是些陌生的面孔,一个个被卫成锋检查着,见到付七言的马车时,人群往旁侧避让了一些。 “七大人。”卫成锋早对她极为熟悉,压根也没想着查她。 是付七言主动掀开轿帘瞥了一眼问道:“将军今日这是当的什么差事?” “登基大典不可疏忽,属下在查整有无可疑之人,都是些新晋选的官员。”眼下卫成锋的官职比付七言还高些,但他依旧自称属下。 “哦。”付七言点了点头,看那些人都盯着她,其中有一个人还微微眯起了眼,令她极为不适,即刻道:“辛苦将军了。”说罢,立马放下了轿帘,催促车夫离开。 新晋官员人她都不熟悉,也没有参与此事,只是听周川提起过,许多都是平民出身,因为才华斐然,被齐政破格提拔。 不问出身,只论才干,倒是件好事。 走出很远的时候,她问一旁驾马随行的安达道:“刚才那人是谁?” 安达刚才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立马明了,“大人说的是那个蓝袍子的人,他是新擢升的太史官,大王偶得他一篇文章,觉得他颇具才气,就调了过来。” “哦?文人?”付七言低语着,看那人模样真不像,虽总是笑着,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既然是齐政亲选的,定然是有过人之处,她也不便诟病。 “听说之前是个小小的县令。”外面安达絮絮叨叨的将听来的尽数说给付七言听,她也没上心,原本就是随便问问。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昨晚去探望凉谨的事。 近日以来,凉瑾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总是妹妹妹妹的挂在嘴边。 她去驿馆的时候见凉瑾前所未有的开心,原本就动人的面庞上浮上一抹绯红,她主动牵起付七言的手向她表达感谢,说这次齐政准允她留在大齐,她这个妹妹功不可没。 齐政还派人给她送了些华服首饰,这个高傲的公主简直高傲的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应该高兴才对,齐政最终还是采纳了她的建议,为了两国和平,也为了大齐安稳。 他终于越来越像一个眼光独到的君王,为何心底又有些落寞? 一阵吵吵闹闹声传入耳边将她的思绪瞬间拉回。 前面的路段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直通大殿,所有的马车便只能停在此处。 宫里人对这典礼的重视不禁令人感慨,整个王宫肃穆庄严,台上那个大方鼎是大齐王权的象征,自昨日起就开始烟雾袅袅,今日将由齐政亲手点燃里面的火堆,那火堆将燃三天三夜,佑护新王万岁,大齐经久不衰 付七言是不喜这种繁琐的场合,看这阵势,台下的臣子们都要跪上几个时辰,等待走完一项项无聊的程序。 “大王到!!”随着典习官渠大人的高声一呼,所有刚才还围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群臣纷纷散开,各自回归到站位上。 根据安排,左侧为武将,右侧为文官,付七言没有接到有人给她安排的位置,便自觉同周川站到了一侧,在一种众武将的推崇下,她莫名其妙的被推到了最前首的位子上。 不好再推诿,她只好静默的站在最显眼的地方。 气氛立马安静下来,只见齐政从远处大殿上徐徐走来。 今日他着了一身紫黑色盛装,头戴通天冠,那悬垂的玉串珠随着他的身体不停的抖动,而他,丝毫不为外界所影响,眼神始终盯着前方。 那是王者笃定的眼神。 他微微侧目,正看到了人群中夺目的她,见她并未穿上自己送去衣服,他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恢复了漠然的神情,睥睨台下的群臣。 “今日!孤承先祖基业,登基为王!”他沉稳而又嘹亮的嗓音响彻在整个王宫的上方。 霎时,所有的臣子徐徐跪地,高呼着:“吾王万岁!大齐万岁!” 声音冲破云霄,经久不绝,臣子们在这一刻万分期待着,他们期待新王能用铁腕带着大齐掀开新的篇章。 直到所有人喊得嗓子有些沙哑,才停了下来,等待新王的指令。 齐政扫视一圈,道:“今日是孤的登基之日,亦是封宫行赏的日子!自今日起,大齐实施奖罚制度,对于建立军功者,为国出谋划策,不论出身,一律破格提拔!对于扰乱国家制度引起内乱者,不管王公还是贵族,尽皆株连九族!” 齐政挥挥手,安公公这才从不远处闪身出来,手上呈着厚厚的一卷王令,在齐政的示意下高声宣读着。 “齐王令--- 训教官付七言,此次平乱斩乱臣!平叛乱!护驾有功!特封镇国将军!赐镇国剑!黄金万两!锦缎二十匹!将军府邸一座! 北七军正式成为镇国将军的附属军,效忠大齐! 云麾将军周川!忠诚卫国!平叛有功!特封辅国大将军!赐” 安公公声调激昂的念完,从上到下,所有这次参加平乱的人都一一升职封赏,连同安达和穆苏格都被封了职,虽官职不大,却足够他们高兴好一阵子。 付七言在心底是感激的,他赐予了自己一座府邸,给了自己的一处安身之所,也给她的属下们一个在大齐立足的机会是,这么一想,确实是自己把小气了。 赏罚宣读完毕,安公公清了清嗓子,又道:“西凉公主凉谨,和亲之心日月可鉴,即日起,封为凉妃,以结姻亲。” “母赵夫人即日起为赵太后,总览后宫” 对所有人来说,西凉公主最好的归宿是齐王,身为一国之君,后宫三千佳丽也是理所当然。 偏偏在周川看来,觉得是委屈了付七言,他抬头偷瞄前侧的人,见她神色如常,也放下心来。 周川自己也曾诧异,虽说生长在这个封建的年代,却一直坚定携一人终老的理念,始终觉得婚姻就是两个人的事,所以在他的心里,从头到尾的坚信,齐政将来唯一的王后只能是付七言。 只有今日,他才幡然醒悟,原来他终究也是一个普通的君王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感情 国宴结束,付七言赶到军营的时候,听到院落里传来阵阵大笑声,她方才还落寞的心顿时轻松自在起来。 她一向对属下宽仁,从不给他们限制太多的规矩,总觉得人生在世太过短暂,不用太在意一些繁文缛节,上下阶级的礼节平日里不必太刻意,所以北七军对她亦是十分尊重。 今日是除夕夜,齐政登基大典结束后,设立了国宴,款待了朝中的文武大臣,她喝了几杯酒,连称身体不适,匆匆起身出了王宫。 她先去了一趟自己的府邸,原本写着“成王府”的牌匾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将军府”,她走进去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和时老太正在吃着团圆饭,很是惊讶她的到来。 原以为她会参加国宴到很晚,她笑着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家人们喝了几杯小酒,见一切如故祥和,便又匆匆赶来了军营。 她早就承诺了今日要同这些属下不醉不归,所以她如约而至,众人见她进来,纷纷停下了嬉闹声,接着,不约而同的起身,异口同声道:“参加镇国将军!” 他们的首领,从一个小小的训教官,一跃成为国之重臣,他们这群做属下的当然是心潮澎湃,刚才的嬉闹一直在滔滔不绝的炫耀着,吹嘘着 付七言有些窘迫,挥挥手道:“好了好了,怎么连你们也打趣我?” 安达率先看出了她的异样,忙制止了人群的骚动,大声道:“咱们的大人还是原来大人,管他什么镇国镇家将军,今日咱们只是喝酒吃肉,团团圆圆!” 他的一番话引起了众人的欢呼,付七言的笑容才绽放在嘴角。 她喜欢这种感觉,可以肆无忌惮,可以大声的笑,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没有权谋,没有烦恼。 她永远也做不到像凉谨那般深爱一个男人,爱到放弃所有,她做不到,她更喜欢同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为百姓谋利,为家国征战,看到百姓安居乐业她才觉得那是自己的使命 所以,她拒绝了齐政的深情,她更希望将王后的位子让给更合适的人。 她不知道对齐政是怎样一种感情,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爱,她承他所痛,懂他所难,比起爱情,她更希望能以另一种方式站在他身边,为他开拓疆土,守卫江山 付七言怔愣着,手里的端着的酒杯里映出自己那双明亮清晰的眸子,此时此刻,她感慨万千,她终于想通了,困扰自己这么多天,甚至难以入眠的难题终于有了答案。 她对齐政的爱,凌驾于爱情之上,纯粹且纯洁! 在众人的欢呼起哄中,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深宫之中,齐政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眉头紧锁,心思惆怅。 国宴已散,他去太后的寝宫里参拜了一番,又叫人收拾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只是自己一个人发呆,却未动一次碗筷。 国宴上,她匆匆离开的身影刺痛了他,这个女人真是决绝,她的心绝不是血肉做成的。 往年的除夕,无论多晚,他们都会回到府中,一起饮酒,一起团圆这么多年的感情,她都忘记了吗?忘得可真快! 她想要权利,他给她!她想要身居高位!好!他也给!她一直都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他知道拴不住她,那就抓住一根线,任由她飞,看她能飞多久!飞多远! 这时,安公公迈着轻盈的步子悄然走近,低声道:“大王,凉妃前来请安。” “她来做什么?”齐政有些恼,册封凉谨原本就是付七言的主意,他从没想过碰过她一根头发,只是如她所愿罢了,只要不来烦自己,随便这公主在后宫中怎样折腾。 齐政刚要开口,门口已闪出了一抹婷婷袅袅的身影,他刚要脱口而出的又咽了回去。 毕竟,除夕之夜,对凉谨也太不公平。 这个西凉的公主,面容上没有任何的埋怨和不满,只是含笑走近他,施了一礼,“大王。” 毕竟是儿时的玩伴,齐政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随意挥挥手,示意她坐下,“准备的年夜饭,你要是没吃,随意吃些。”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也能惹得凉谨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应道:“多谢大王。”她也就真不客气的拿起了碗筷。 这位平日里端庄优雅的公主,就这么接连不断的往嘴里塞着食物,吃的开心的样子。 齐政后来也被吸引了目光,微微张嘴,有些惊讶,他熟悉的凉谨可从来不是这个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怎么此时像是饿了几天的难民? 察觉到他的目光,凉谨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还是齐宫里的厨子做的饭菜可口。”其实是他在身边,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齐政的恼意平复了许多,愣愣的点头道:“哦好吃你多吃点” “嗯。” 凉谨低头认真吃着,无论鱼肉还是青菜,统统塞进了嘴里,连她自己都咀嚼不出何种滋味,险些涌出的泪水也被自己硬生生逼近了肚子里。 她哪里想成为这个样子,只是她哭着求付七言告诉她,齐政如何才能多看顾自己一眼。 她整日思虑着,如何才能成为他喜欢的样子,她想,自己成不了付七言那种威风凛凛的女将军,总能学习她一星半点,放下固执的矜持,渐渐改变自己 “咳咳”或许吃的太过急促,或许大齐的饭菜超出了她的口味,她不断的轻咳起来,脸色一阵通红。 “你慢些。”齐政见她眼泪都咳出的楚楚可怜相,终于软了下来,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去,柔声道:“喝些水。” 凉谨接过水,触碰到了他有些温度的手,忽然,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汹涌而出。 这久违的感情,只是因为他小小的举动,添满了她心里的每一处缝隙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往北疆 年节刚过,大齐王朝便召回所有的文臣武将。 穆苏格昭告天下,大军将直入大齐,以报胞妹之仇。 这消息一传出,齐国上下人心惶惶,刚经历了内乱,朝堂之上尚未重塑,实在不易大举兴兵作战。 大殿上吵得激烈,一方认为应该大战一场,杀杀北疆的锐气,另一方则认为眼下最重要的是求和,是休养生息,日后再做打算。 朝堂上唯一一个不言语的只有付七言一个人,她现在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将军,此时正一言不发的站在暗处,耳边充斥着主战派和主和派的你来我往。 各执一词。 她知道穆苏格大举入侵是打着为妹妹复仇的旗号,实际上此人的野心不止如此,趁着齐国眼下大势不稳的局势下,谁都想分一杯羹。 王座上的齐政紧闭双唇,扫视了一眼台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众人,待声音小了许多之后,他盯住付七言问道:“镇国将军以为如何?” 付七言早料到他会率先将矛头指自己,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臣以为,眼下不应力战。” 此言一出,主战派的大臣纷纷小声嘀咕,说她胆小,说她妇人之仁,还有说女人掌权太过柔弱,虽说声音小,但她听得清楚。 本身她这个职位就招很多人的诟病,女人当权踩在他们这群男人的头上本就是奇耻大辱,逮到能讽刺她的机会可不得牢牢抓住。 她不置一词,依旧淡淡道:“臣愿带三百精兵前去与穆苏格谈和。” 一帮文臣瞪大了眼睛,质疑声不绝于耳。 “七将军可是儿戏?北疆可是三十万大军!你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将军未免太过狂傲了些,我们都知道七将军平叛时才干过人,但穆苏格可不是吴启那般有勇无谋的匹夫,能被将军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 你一言我一语,实在吵得让付七言心烦,她最烦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教训起别人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大难面前全部都是缩头乌龟。 她忍不住斥责道:“不然这镇国将军给你来当!” 谁也没料想到她突如其来的一句,刚才还牢骚的几个人霎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支支吾吾了一阵,终于肃静下来。 她有齐王撑腰,有军权在手,这个女人,惹不起! “大王,臣自会为我所承诺的负责,若是劝不退穆苏格的大军,臣请求军法处置!” 自始至终,齐政都没有说一句,只是盯着台下的人,她正微微低头等待他的准允,看不清面容上的表情。 于是,他沉声道:“好!” 来不及多做停留,付七言点兵点将,带着北七军还有安达选下的百多精兵同往北疆的方向。 她要趁穆苏格的大军未开拔之前拦在北疆,将伤亡降到最低。 几乎是星夜跋涉,一行将士跟着她纵马驰骋,终于在十日内赶到了北疆边境。 这里处在吴国与北疆接壤处,如今吴国覆灭,疆土被西凉和大齐瓜分,由此,也成了大齐的边界,再向前便是北疆的疆土。 有边军驻守,这里戒备森严,所有来往客商行人都要从头到脚检查清楚,尤其是北疆的战书发出之后,检查就更严了。 各国之间最怕的就是细作,这些人虽不起眼,却是无孔不入,在两军交战时,这些宵小之辈最能攻击敌军的软肋,胜过数万大军。 齐政就培养了不少内线安插在各处,能时时获知各国的动向。 付七言带的军队人数不多,却杀气腾腾,远远就被人望见,见有人率军前来拦住他们,只好停了下来,以避免冲突。 “大人,守边的是穆苏格的宗亲,乌朱丹。”安达一眼看出了那个肃杀的身影,对付七言道:“此人心胸狭隘,不太好说话。” 付七言点点头,看着前方那一队卷起黄沙漫天的队伍,没有应声。 “前方是何人?报上名来!”乌丹朱挥舞着大刀,大声喊道。 付七言对北疆的语言不甚熟悉,皱了皱眉头,安达见状,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策马上前应道:“我们是大齐的使者,前来拜见北疆王!这位是大齐的镇国将军!” 对方见来人会说北疆语言,眯了眯眼睛,讥讽道:“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归顺大齐的北疆俘虏啊!” 这话惹怒了跟随来的北七军,各个睁大了眼睛。 付七言见状,知道双方起了冲突,赶忙制止住安达,让他平顺下来,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安达只好忍气吞声,转达了首领的意思,没想到对方倒是很爽快。 “见我们大王可以!”乌丹朱将目光转到付七言身上,用大刀指着道:“我们大王在此等候多时!只不过除了她!其他人都不能进!” 这 安达终于被触怒了,他原本在北疆的时候就同乌丹朱有过摩擦,这下更是见不惯这副欺辱人的面孔。 “这是我们的镇国将军!我们誓死要护卫她的安危!” “呵!好一只凶猛的恶狗!怕是大齐的饭吃的太香,你们是忘了哪里才是你们的窝!” “你莫要欺人太甚!”说着,安达就要抽刀,被付七言硬给按了下来,才问明了对方的意思。 她淡然道:“既然穆苏格在此等着,就是早知我们要来,既然如此,我独身前去会一会,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她接过身侧人递过来的方盒,留给属下们一个笃定的眼神。 众人虽说依旧是担心不已,但想想自己的首领,曾以一己之力杀退吴启的大军,平息叛乱,这样的身手和谋略,杀她,也绝非易事。 “众人听令!全数围在四周,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注意大人的动向!”安达下了命令。 在付七言单枪匹马走到乌丹朱的身边时,他那一双机警的眸子在付七言身上来回打量,连本尊都被他看的有些恼火,回视了一眼。 乌丹朱忙别过头,尴尬的让开身子,“请!” 眼见付七言一直走进了他们的防守线,他还不忘沉声吩咐自己的手下,“看好这个女人!听说她是大齐最厉害狡猾的女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虚惊一场 大帐之中,溢满了浓重的奶香气,穆苏格宽坐着,闭目养神,身旁的女婢为他扇着风,却仍是感到周身燥热难耐。 这里的风沙大,倒也不是热天,也不知怎么就心绪难宁。 直到有人进帐来报,“人到了。”他才慌忙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长舒了口气,屏退了两侧的女婢。 不多时,进来一个芊芊身影,她比上次见到的时候,已经高出了不少,也越来越标致,若不是一袭男袍若有若无的遮住了她玲珑的曲线,这当真是个盛世的容颜。 付七言一眼看见了王座上的穆苏格,与她擦身而过的是两个聘聘袅袅的女婢。 她笑道:“大王真是好雅兴,在这边疆地界也不忘美女在怀。” 穆苏格听出她言语里的奚落,立即大笑出声,招手让她坐在了自己左手边的位子上,桌上已经摆满了珍果美酒,香气扑鼻。 付七言一落座,才察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来,先尝尝我们北疆的马奶酒如何?”穆苏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招呼着她先吃些东西,毕竟这一路风尘仆仆,他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惫。 “咱们边吃边聊,你带来的人我也吩咐去给他们送些。”他心思缜密,还不忘将她的手下安抚好,这让付七言心中一暖。 同穆苏格已经甚为熟悉,她便不再推辞,豪饮了一大碗,赞道:“都说北疆的马奶酒是最可口的饮品,果真如此。”阵阵余香萦绕在唇边,她忍不住又自己斟满了一碗。 穆苏格见她喜欢,唇角扬起了笑意,“你喜欢,临行时,我叫人带上一些给你。” “好。”她也毫不客气的应道。 就这样一个时辰过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轻松的喝酒吃肉,议论各处的美食美酒,连牛羊身上的那一处肉最鲜嫩,到中原的酒哪一家的最香醇,聊得不亦乐乎。 付七言发现穆苏格同齐政一样,都是对食物及其挑剔在意的人,食不精不肯下咽,若是他俩能在一起共食一餐,怕是全天下的厨子都得失业。 直到日暮西斜,两人像久未重逢的兄弟,推杯助盏间,竟是絮叨一些琐事。 待到酒足饭饱,穆苏格才将之前的女婢招进来,吩咐她们将桌案上的残渣清理出去,还不忘吩咐人烧些热茶。 “你们中原的人最爱喝茶,想必这种茶你一定喝过,是我们北疆特有的。”穆苏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接着道:“现在的大齐应该是喝不到了。” 早在闻到香气的时候,付七言就料到他说的一定是耶罗茶,佯装淡定道:“嗯,这茶香确实是独一无二。” 穆苏格虽许久未涉足中原,北疆的内乱频频,他也没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像以前一样去中原闲逛,但中原的事他却了如指掌,尤其是关于付七言的种种。 “今日你来,是给我送份大礼吗?”率先打破沉默的是穆苏格,他瞥见了付七言拎进来的方盒,笑道:“那个想必就是你同我谈判的筹码。” 付七言将方盒呈上,道:“正是。” 穆苏格什么也没说,只是叫来一个守卫的士兵,叫他将方盒接过,拿了出去。 “如此轻松舒适的地方,哪里能放那些污秽的东西。” “你不看看是何物?”付七言见他嫌恶至极,心知他已知道那正是齐湉的人头,故意问道。 “不用看,七将军大军当下杀吴启,斩齐湉,人尽皆知。” 付七言讪笑道:“既然你都知道,那大王可否指条明路,告知付某如何才能击退北疆的三十万大军?”她开门见山,半玩笑半认真。 “你为护得胞妹身负重伤昏迷数日,又杀了罪魁祸首,我又如何还能不仁不义的攻取大齐?” ?? 这是何意? 付七言见他泰然自若的样子,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怔愣的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子。 他该如何给她解释,攻打大齐的消息是北疆内乱,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放出的假消息,只是为了暗度陈仓,调动兵马,想趁他不备,谋权篡位。 他在查清楚之后,悄悄发动兵变,将哥哥囚禁,才平息了这场战乱。 然而当他让人传信给齐王时,已得知消息付七言启程前来北疆,他有许久没见到她了,于是让人撤回了书信。 付七言听闻了一些北疆政变,隐隐猜出了一些眉目,“莫非,是有人假传消息?” 她聪慧如故,穆苏格只好点头应和,“这消息放出对北疆和大齐或许都是一件好事,也可以看看西凉那边是什么动静。” 付七言心底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看来是自己猜测错了,穆苏格眼下还是个可信的盟友,至少他现在的野心不在大齐。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扬唇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只要齐政不出兵,我与大齐便暂不会有冲突。” “我保证,他不会。”付七言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有些后悔,她此时的身份,如何能保证齐王的所作所为,只好尴尬的改口道:“大齐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齐王愿与北疆修好。” “如何修好?联姻吗?”穆苏格平静道:“我听说西凉已将凉谨公主拱手相送,不如我北疆也与大齐联姻,如何?” 这话问的付七言哑口无言,北疆王穆苏格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可他无妻无妾,以北疆的彪悍习俗,他应该早已是妻妾成群。 可惜了他生了这般俊朗的容貌,让北疆的女子人人倾倒。 此次北疆内乱,也多半因为他膝下无子,后继无人成了别人篡权的理由。 付七言的脑海中闪现出所有大齐朝廷中适婚的女子,先王子嗣并不庞大,公主更是没几人,适婚的都已婚配,还有两个年幼,当初她实在不忍心,才恳请齐政将她们及其娘亲留在了宫中,暂由赵太后看管。 这两个妃子和公主也省心,乖巧,只是年纪实在太小 “怎么?是大齐没有适合我的人选?”穆苏格看样子是铁了心要联姻,见她犹疑为难的模样,追问道。 “公主年纪的确还小,有个高官家的女儿倒是标致,人也温顺,若是大王不弃,待我回去禀明齐王,可将这女子许给你做王妃。”她一脸真诚,似是下定决心要促成这桩婚事。 穆苏格忽然起身,走近她,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我要的,可不是这温顺的女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同感觉 穆苏格执意要留下付七言,带她在边疆熟悉本地的风土人情,她原本是万般拒绝,但见北七军各个思乡心怯,便同意逗留几日,让自己的属下前去探望家人。 闲暇之余,穆苏格亲自带她去北疆繁华的疆域,到处游览。 这个北疆王,丝毫没有王者的架子,对待属下没有颐指气使的态度,甚至偶然遇到百姓,他也会亲切的关心两句,这让付七言属实惊讶。 “看不出来,你倒也是个柔和的君王。”两人并排骑行,身后各跟着几位贴身侍卫,离得比较远,付七言忍不住说出了心声。 “我该当你这话是在夸我。”穆苏格笑的很开心。 付七言只是含笑,发自内心的笑,眼前的人同她见到时不一样,更多的是直率,她突然觉得成为穆苏格的子民应该是很幸福的。 “你看!这是我们北疆的草原!”他指着一望无际的原野大声道:“到了春天,这里是绿油油的一片!牛羊成群!”说罢,他甩起马鞭,策马奔腾往高山处,远处的天空湛蓝纯净,令人心旷神怡。 走远了许多,他勒停马,回头叫道:“来!带你去个好地方!” 付七言深深被他带动,也甩起马鞭,一骑绝尘! 穆苏格居然唱起了北疆的民歌,引得付七言带来的侍卫一阵低笑,他们在大齐了没见过这样的领导。而他,丝毫不顾及君王的身份,依然我行我素。 他声音很好听,低沉富有磁性。虽然听不懂大意,但在付七言听来,应该是首情歌,宛转悠扬,在这空旷的原野回荡,一曲终了,竟让人回味无穷。 “真好听。”她从来没有听过有人这样放肆的高歌,反正齐政从来不会。 穆苏格得到她的赞美,喜色从心底蔓延开,眼睛里都是盈盈的光亮,他道:“我们北疆民族,从来不拘小节,会大声的唱情歌,开心的时候会群舞!每到了春季,万物复苏,草原上会围满人群狂欢,感恩上天的馈赠!” 他突然望着她,认真道:“付七言,欢迎你再来北疆,同我们一起欢舞!” 此刻,没有尔虞我诈,于这两个人而言,朝堂上的波谲云诡都是过眼云烟,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吹着柔和的风,畅谈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 从未有过舒服自在 “好!”她郑重的点点头,“我会的!” 这个北疆首屈一指的君王得到她的承诺,竟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哪里能看出深沉的心机和鼓弄风云的手段。 而这个赫赫之命的女将军,眉眼皆是笑意,也丝毫没有杀伐果敢的犀利,和心狠手辣的权谋。 “看!”穆苏格指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道:“那便是北疆最具圣明的神女湖。” 一众随身侍卫识趣的等在山脚下,任由两个人弃马而行,慢慢走上高处,那真是一处怡人的光景。 大片的碧蓝湖水平静无波澜,纯净的湖面映出天空的广阔倒影,因为它的滋润,周遭像是提前步入了春季,花团锦簇,争芳斗艳。 来到这里,像是置身于世外桃源,所有的纷扰皆与我无关 “这湖养育了北疆的土地,有传言,这是上古时期神女悲天悯人的眼泪汇聚而成,由此取名神女湖,这里没有杀伐战争,没有污秽,不可玷污。” 付七言听着穆苏格低声的介绍,唯有叹道:“真是美轮美奂。” 仅仅逗留了三日,付七言心知不得再耽搁行期,便向穆苏格提出了辞行。 她带着三百的精兵一同感恩这位君王的款待,以及同大齐的交好之心。 即使再不舍,穆苏格也不再强留,只好准备了许多的北疆特产,尤其是付七言喜欢的马奶酒,堆满了一马车,让她又喜又忧。 想想自己此次前来北疆,跟一场闹剧一样,只是吃喝玩乐几日,度过最轻松愉悦的时光,同穆苏格也建立了非比寻常的感情。 她见北七军也都是恋恋不舍,问道:“若是有愿意留下来的,当着大王的面,可以留在北疆,大王不会亏待你们。”毕竟这里才是他们的家,她不愿强迫他们背井离乡。眼下她在,还可以替属下向穆苏格谋个一官半职。 一群人面面相觑,没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都在犹疑,如今北疆王在,定不会在追究他们为俘虏的事,还有官职,更重要的事,也能陪伴家人。 这等好事,他们却没有这么干脆。 最终,安达开了口,“我等成为俘虏,是大人将我们带出牢笼,北七军誓死愿效忠于大人!” 他说完,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们在穆苏格面前表现了对付七言的忠诚,截断了所有退路。 当然,穆苏格岂是心胸狭隘之人,连连赞道:“七将军带兵有方,能惹得这些北疆的汉子誓死追随,实在是一大幸事。” 付七言有些羞赧,只好匆匆作别。 在她胯马回头时,还见穆苏格正紧紧盯着他,有些期待也有些不舍,她忽然笑道:“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再来北疆!” 她见穆苏格忽然轻笑,笑容纯洁无瑕,向他挥挥手,别道:“好,我等你。” 一行人这才扬起马鞭,带起阵阵尘土。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后宫闲谈 付七言的回国给整个大齐带去了好消息,民间传,在七将军三言两语的威吓下,击退了北疆的三十万大军,满大街传的沸沸扬扬,她也成为家喻户晓的对象。 她本人听到后也是苦笑不得,百姓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但她此举却引起了朝堂上一些官员的忌惮,但碍于她有齐政这个大后台,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私下里却是令一副嘴脸,悄悄议论她同北疆王独身相处三日,同寝同食。 她的属下们听到这些,纷纷闹着要去堵上那些官员的嘴,被她呵斥住了,想到这,付七言笑着摇头,这才想起火炉上煮的茶已经汩汩外流。 这时香儿恰巧走近,调侃道:“公子你这是想什么呢?茶都快熬干了。” 付七言嘴角浮上一抹笑意,确实想的出神了。 外面隐隐飘飘下起了雪,虽说不大,却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这个时候最适合煮茶读书,像这种怯意的日子实在不多。 香儿将烧开的水倒在茶盏中,又将火炉里的火调小了些,才开口道:“方才永安来找公子,说若是晚些方便,请公子前往宫中,太后娘娘有请。” “永安人呢?” “传了话就走了,来去匆匆的,下雪天也闲不住。”香儿絮叨着,以往同永安就很熟络,现在许久也不见一次面,喊他进来喝杯茶的功夫也没有了。 真是物是人非。 她正说着,就见付七言早已站起,吩咐道:“将我前些日子找人做的佛珠取来。” “公子这是要出门?”香儿讶然,看了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担心道:“这会子像是要下大了,不如等晚些时候。” 付七言轻轻一笑道:“回来还没有给太后请安,是我疏忽大意,早去晚去都得去,快去准备。” 香儿心想也对,立马着手去办了。 后宫之中有些清冷,尤其在这种天气里,更显得凄凉。也唯有奚梦宫里,有些谈话声,还算热闹些。 这原本是韩贵妃的居所,赵太后搬进后宫之后,也不忌讳,挑了这一处风景秀美的寝殿,齐政又为她整修了一番,眼下已少了许多原先的奢靡之气,多了些清新闲淡。 赵太后为人亲近,后宫里仅留下的两个小公主和先王妃,她从不欺凌,反而常常将她们叫来寝宫中,处的很是和谐。 尤其在凉谨入宫之后,她更是对赵太后关怀备至,恨不能一天来个几次,时间久了,赵太后对这个儿媳也是十分欢喜。 付七言走进去的时候,一群人正围坐在火炉旁谈笑,见她进来,两个在玩耍的小公主慌忙跑到了母亲怀里,直盯盯的看着她。 “七言来啦!”赵太后赶紧招呼她坐在她身边,原本抚摸着凉谨的那双手立马放开了。 该跪拜的礼仪不能少,付七言遵规矩老老实实跪拜一番,还不忘对凉谨也行了君臣之礼,终于在赵太后的催促下,坐在了她身侧。 “回来没有及时来探望您,实在是七言的罪过。”她真诚的自责道。 赵太后慈眉善目,自然不会责怪,只是心疼道:“傻孩子,哪有什么罪过不罪过,你能平安回来我这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是的,在一起多年的感情早就如同一家人一样。 凉谨适时的开口道:“是啊,妹妹在外奔波劳碌,才换来我们的安生,说到底,是我们要感谢妹妹。” “凉妃娘娘折煞我了,这是七言的职责所在。”自从凉谨进宫为妃后,她们两人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如今凉谨看她,眉目间比之前更多了些英气,当她走近的时候,能让这屋里所有的女子都失了有颜色,她心中有一种淡淡的苦涩。 “这两个小孩子怎么也安静下来了。”赵太后见刚才还嬉闹的小公主此时都乖巧的依偎在母亲怀里,只是明亮的眼珠忽悠的盯着付七言,笑出了声。 “七言你真是能立马让这些孩子安静是下来。” 两个先王妃也跟着附和道:“她们皮起来的时候,可是任我们如何也拿捏不住,这倒好,七将军你不说话都能制住她们。” “是啊,是啊,这会儿子能老实些真好。” 付七言听闻这些,眼睛里立马柔和了一些,笑道:“可能我身上多了些肃杀之气,吓到她们了。” 她语气本就轻松诙谐,引起了其他人的笑声,当她将佛珠取来递给赵夫人的时候,殿内又多了些笑闹声。 只是随着一声“大王驾到!”,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都以为齐政忙的前后不顾,哪里想到他这个时候突然来后宫,让人着实意外,唯有凉谨一人,眼底挂满了笑容,她身为后宫女子,不能常常见到君王,尤其是齐政封她为妃之后,确实连一根头发都没碰过她。 也只有在赵夫人这里,偶然能遇见,所以她天天往奚梦宫跑。 齐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他还是早朝时的衣服,能看出是同大臣议事结束后急匆匆便赶来了后宫,他扫视了一眼跪地的几位妃子,最终将目光落到付七言身上。 他匆匆而来,何尝不是听闻她此时正在后宫闲聊,已经二十多日未见,早朝只是形式上见了一面,除了正事半句闲话都没说上。 “都起来。”齐政淡淡道:“难得七将军也在这里。” 付七言刚要作答,赵太后率先替她说道:“政儿,七言她见我先前的那串佛珠旧了,特来给我送来一串新的,你看,多么漂亮。”这珠子是付七言偶然得到的一盒千年菩提珠,她见色泽上好,想着赵夫人的佛珠用了许多年,就给她换了这串新的。 赵夫人得此物如获至宝,爱不释手,连忙吩咐着女婢上些点心和茶水,今日奚梦宫热热闹闹,实在可观。 付七言原本是要借机离开的,但赵夫人的右手牵着她,左手牵着齐政,握的紧紧的,她也不好再提出离开的理由。 这大雪纷飞,连君王都在此闲坐,她一个武将有什么好忙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别扭 “七将军此去北疆,听说带来了不少马奶酒,不如带些来尝尝。”齐政没看她,一边由着女婢脱下他身上繁琐的外衣,一边说道。 “哦,啊。”付七言支支吾吾,心想他怎么什么都知道,还不忘应和着:“这酒有股子腥味,我怕大王喝不习惯。” “喝不惯尝尝总无妨,七将军不会如此小气,北疆王送的这些小东西也舍不得拿出来。”齐政这话酸溜溜的,别人听不出来,只有凉谨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自在,特地抬眼看着针尖相对的两个人。 “倒也不是,既然你喜欢,那我让人带些过来。”巧了,马车上恰好有些酒,是她带着准备送些给周川的,便挥手去让人取来。 趁这个空档,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几位妃子在齐政面前也都不敢多言,凉谨默默远离了赵太后身边的位子,坐在一侧只是聆听,两个小公主也害怕齐政的威仪,十分乖巧。 这下,只剩下付七言和齐政你一言我一语,别人听不出来的绵里藏刀。 直到赵夫人握着他俩的手,笑道:“你们呀,小时候就这般斗嘴,现在都这么大了,还是谁也不让谁,看你们以后成了婚怎么办?还如此孩子气!” 成成婚 在赵太后眼中,哪怕齐政后宫佳丽三千,也阻挡不住付七言成为王后的这个事实,君王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正主只能有一个。 付七言的脸登时一红,语塞在原处,两个先王妃见状,适时的插话道:“难得两位感情如此深厚,这也是咱们大齐的福气。” 一旁的凉谨很不是滋味,动了动身子,偷偷看了几眼齐政的侧颜,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反对。 “啊,酒来了!”付七言看见门口进来的女婢像见到救星,赶紧起身,“快来煮一些,这个天气喝碗热酒最是怯意。”她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忍当众拂了赵太后的美意,却又避讳谈婚论嫁的事,只得小心翼翼的躲着。 众人很快被冲淡了刚才的话题,兴趣点转移到马奶酒上,只是齐政在此,所有人的言行举止都收敛很多,一场闲谈会没多久也以付七言称军营有事要去处理宣告了结束。 不知怎的,她现在越来越刻意的避开同齐政私下的交流,她认为这是保持一种君臣的根本礼节,怎么会料到齐政对她这种行为的无可奈何。 大齐开始了休养生息,相安无事的日子,这期间,齐政深知大齐国力羸弱,无论经济还是军事,皆受先王朝廷腐败的毒侵,若不在此期间好好整顿,危险可谓是无处不在。 他常常批阅奏折至深夜,白日也常常聚集文武大臣商议要事,他精心挑选的官员都被安插在轻重不一的职位中,大齐一时风气变化,异常清明。 但治理国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频频有奏折呈交至朝廷,几个郡县接二连三的出现强盗烧杀抢略事件,逼得当地的百姓不敢出门,人人恐慌。 齐政看到这些头疼的奏折心烦意乱,这些强盗都在深山之中,他曾派遣周川前去剿灭,但那些狡猾的土匪神出鬼没,根本找不到他们的安身之所,那些强盗知道朝廷对付他们,就躲着不出来,无奈之下,他也就让周川撤了回来。 最近想必是朝纲整肃,齐政颁布了一项关于女子抛头露面的政策,以往若是谁家女子出门在外会被人嘲笑为不守妇德,这是封建之度的悲哀。齐政上台后一改往日风气,允许女子随意出现在街头,且不准有闲言恶语。 这项政策他原本是照顾女性,没想到却给了强盗公然抢夺,无恶不作的机会。 付七言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全然压制不住愤懑之情,哪怕宫门紧闭,她也是硬生生闯入了齐政的养心殿,叩开了他的房门。 齐政还没有休憩,却早就脱下了外袍,只着一身寝衣,听到安公公的来报,他也只是皱皱眉头,让他把人放了进来。 付七言一脚踏进了殿内,急匆匆的步伐裹进了夜晚的些许凉意,她见齐政衣着单薄,张了张嘴,最后先问道:“大王,你要不先披件衣服?”说着,她就要退回,又被人叫了回来。 “不用。”齐政摆摆手,将她又招回,“我这副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神色如常,而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已经知道避讳。 当年他们在西凉质子府甚至是大齐成王府,她都是招呼也不打的闯入他的卧式,丝毫不在意,如今却连看到他偶然露出的胸膛都别扭的将脸移向一边。 “我那个”她支吾着,一路上的怒火瞬间熄灭,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让属下们看到他们的首领这副样子又得是一番嘲笑。 “你什么时候也这般扭捏了。”齐政看着烛光下她羞红的脸,嘴角一扬,今日他绸缎的寝衣白的透亮,更是隐隐露出他男性刚毅的线条。 付七言在一进门时就看到了,所以才羞愧的想要赶紧退出去,想到这,他一天的疲惫一扫而光。 他的七言,好像是长大了。 “你是不是为了那些强盗来找我?” 说到正事,付七言可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立即回道:“是,我要去灭了他们那群畜生。”不过,她在同齐政四目相对时,又很快避开。 “我正有此意。”齐政点点头,他心中原本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她。 “那臣明日就出发!”说罢,她赶紧起身。 “唉?”齐政想拦下她,但这女人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只轻轻说了句“大王早些安歇,臣告退!”甚至连头也没有抬,一转身,便步履仓促的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消失在茫茫黑夜。 出门的时候,她还不忘深沉了叹了口气,只留下呆坐着君王收回了欲言又止。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假新郎官 听闻强盗大多活跃在离王城较远的郡县,付七言带着周川和一队北七军先去了一个强盗最为猖獗的尚县。这里的百姓夜夜紧闭门户,连白天的商户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开门做生意。 听说这里也是距离强盗窝点最近的地方。 周川曾来过一次,对尚县的情况较为熟悉,由他指路,顺利了不少。 付七言带着人赶到尚县的时候,县令亲自出府迎接,将他们安顿在县中最大的驿馆内。 她当晚趁着歇脚的空档,找来一些当地的百姓问清了情况,知道这些强盗是一个庞大的团体,他们在周边郡县行动,都是隔上天来一次,一次带二三十个人。 尚县又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很多百姓靠山吃饭,但由于强盗的猖狂,很多人断了生计。 据当地人所言,强盗头子是个大胡子,杀人不眨眼,他们席卷而来的时候,须得躲起来,只要被他们看到就会抹人脖子。 他们打家劫舍,多数闯入富庶之家,这也苦了当地的富豪乡绅,成为了他们主要的攻击对象。 县令李大人每日都能收到下面递来的诉状,却苦于无法将犯人捉拿归案,如今镇国将军亲自坐镇,着实让百姓心安很多,争先恐后的协助北七军。 “那个强盗头子叫马胡子,是个狠人!上次就老王家儿子成亲,他们半路杀出来,把新郎官儿杀死,新娘子也抢走了!他们就喜欢凑成婚的热闹!吓得我们谁家也不敢嫁娶!”众人义愤填膺,将付七言团团围在其中,诉说这么久以来压抑的不满。 “哎呦,那群畜生可是连小孩都不放过,要是他们来的时候听到孩子哭,能狠狠摔死!真是一群畜生!” 付七言一边听一边握紧拳头,早听闻这群强盗野蛮,没想到竟是丧心病狂的野兽,她心中立誓一定要斩草除根! “这群强盗以前就是在这里?”她问道。 “不是不是,也就是近半年!”一老农道:“以前咱们上山从没碰见过!” “那个马胡子可是有什么来历?” “听说以前就是个强盗,因为被人追杀,逃到了这里。”那老农年长些,对此处的消息一清二楚。 “那你们有人可知道强盗的窝点在何处?” “上次这位少将军来的时候也问过,但是我们现在连山脚都不敢靠近,更是没见过强盗的窝点。”他们都指向周川,老老实实回道。 付七言咂咂嘴,眉头紧锁起来,“那得想一个引出他们的法子,最好能一网打尽。”她扫视了一圈为难的众人,正要遣散他们,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姑娘。 “大人,我愿意帮忙引出他们!”小姑娘十五六的模样,眼睛炯炯有神,声音也好听,她见付七言盯着自己,自告奋勇道:“那些人都是好色之徒,尤其喜欢抢新娘子,我可以借着成婚的由头,把他们骗出来!” “莺儿!胡闹!”有人斥责了一句,正是刚才那个老农,怒喝道:“你赶紧回家去!别乱插嘴!” 名唤莺儿的小姑娘傲气的仰起脸,义正言辞道:“爷爷!要是不能杀了那些强盗,他们以后还会出来害人!我假成婚,把他们引出来全部杀了,好还咱们一个太平!”小姑娘语气铿锵有力,还挤到了人群前侧,自动请缨道:“将军大人,我愿意帮助你引他们出来!” 付七言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问道:“你叫莺儿?” “是!”小姑娘俊俏的模样实在讨喜。 “大人,大人!”那老农急忙出来,跪倒在了付七言面前,“这丫头胡说啊,她可还没说嫁,要是传出去,哪家还敢娶呀!可不能这么办!” 莺儿见状,也跪在了老农身旁,恳请道:“爷爷,嫁不出我就不嫁,能帮乡亲们做件好事,莺儿心甘情愿!” “使不得使不得,那些土匪杀人不眨眼,要是要” 老农吓坏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付七言赶紧搀住他,宽慰道:“老伯,你的孙女儿是个好孩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你放心。” 老农依旧诧异,为难的看着这位将军大人,付七言也含笑的冲他点点头,待将两人都搀起,她唤了一声,“周将军。” “在。”周川应声前来。 付七言拍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就你,务必要保证莺儿的安全。” 我?什么意思? 周川满脸写满了狐疑,看着付七言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你来当那个新郎官儿。”她眨眨眼,调皮道:“护好你的新娘子。” “唉?我?” “好了好了!”付七言将他的话堵在了嘴边,拍手道:“今天都散了,明日开始着手准备周川和莺儿的结婚事宜,大家都帮帮忙!齐心协力抓住那些强盗!” 在她的激励下,人人都变得亢奋起来,欢呼着散了出去,谁也没有在意到周将军难看的表情。 待人都走远了,周川一把扯住要离开的付七言,“我不行,你换个人!” 付七言看着他焦灼的神色,内心暗喜,表面上仍做严肃道:“换谁?北七军里都是粗狂的汉子,看着也不合适,强盗一眼就能识破,也就你长得中原的模样,人家姑娘不嫌弃就是好事,你倒扭捏起来了,好了好了,等任务完成后,我向大王好好表奏你一番。”付七言朝他挑挑眉,宽慰道:“再说,人家拿姑娘的模样,在王城里都不曾见过几个,哪里配不上你?” “我不是” “那就是没问题!”付七言轻锤了他胸口,调侃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盯着人家姑娘傻可是看了老半天了。” 周川脸色突兀的一红,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付七言甩开了手,“明日一早还有得准备呢!新郎官儿,早些歇息!” 她迈着大步洋洋洒洒的走了出去,嘴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假新郎官 听闻强盗大多活跃在离王城较远的郡县,付七言带着周川和一队北七军先去了一个强盗最为猖獗的尚县。这里的百姓夜夜紧闭门户,连白天的商户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开门做生意。 听说这里也是距离强盗窝点最近的地方。 周川曾来过一次,对尚县的情况较为熟悉,由他指路,顺利了不少。 付七言带着人赶到尚县的时候,县令亲自出府迎接,将他们安顿在县中最大的驿馆内。 她当晚趁着歇脚的空档,找来一些当地的百姓问清了情况,知道这些强盗是一个庞大的团体,他们在周边郡县行动,都是隔上天来一次,一次带二三十个人。 尚县又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很多百姓靠山吃饭,但由于强盗的猖狂,很多人断了生计。 据当地人所言,强盗头子是个大胡子,杀人不眨眼,他们席卷而来的时候,须得躲起来,只要被他们看到就会抹人脖子。 他们打家劫舍,多数闯入富庶之家,这也苦了当地的富豪乡绅,成为了他们主要的攻击对象。 县令李大人每日都能收到下面递来的诉状,却苦于无法将犯人捉拿归案,如今镇国将军亲自坐镇,着实让百姓心安很多,争先恐后的协助北七军。 “那个强盗头子叫马胡子,是个狠人!上次就老王家儿子成亲,他们半路杀出来,把新郎官儿杀死,新娘子也抢走了!他们就喜欢凑成婚的热闹!吓得我们谁家也不敢嫁娶!”众人义愤填膺,将付七言团团围在其中,诉说这么久以来压抑的不满。 “哎呦,那群畜生可是连小孩都不放过,要是他们来的时候听到孩子哭,能狠狠摔死!真是一群畜生!” 付七言一边听一边握紧拳头,早听闻这群强盗野蛮,没想到竟是丧心病狂的野兽,她心中立誓一定要斩草除根! “这群强盗以前就是在这里?”她问道。 “不是不是,也就是近半年!”一老农道:“以前咱们上山从没碰见过!” “那个马胡子可是有什么来历?” “听说以前就是个强盗,因为被人追杀,逃到了这里。”那老农年长些,对此处的消息一清二楚。 “那你们有人可知道强盗的窝点在何处?” “上次这位少将军来的时候也问过,但是我们现在连山脚都不敢靠近,更是没见过强盗的窝点。”他们都指向周川,老老实实回道。 付七言咂咂嘴,眉头紧锁起来,“那得想一个引出他们的法子,最好能一网打尽。”她扫视了一圈为难的众人,正要遣散他们,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清秀的小姑娘。 “大人,我愿意帮忙引出他们!”小姑娘十五六的模样,眼睛炯炯有神,声音也好听,她见付七言盯着自己,自告奋勇道:“那些人都是好色之徒,尤其喜欢抢新娘子,我可以借着成婚的由头,把他们骗出来!” “莺儿!胡闹!”有人斥责了一句,正是刚才那个老农,怒喝道:“你赶紧回家去!别乱插嘴!” 名唤莺儿的小姑娘傲气的仰起脸,义正言辞道:“爷爷!要是不能杀了那些强盗,他们以后还会出来害人!我假成婚,把他们引出来全部杀了,好还咱们一个太平!”小姑娘语气铿锵有力,还挤到了人群前侧,自动请缨道:“将军大人,我愿意帮助你引他们出来!” 付七言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问道:“你叫莺儿?” “是!”小姑娘俊俏的模样实在讨喜。 “大人,大人!”那老农急忙出来,跪倒在了付七言面前,“这丫头胡说啊,她可还没说嫁,要是传出去,哪家还敢娶呀!可不能这么办!” 莺儿见状,也跪在了老农身旁,恳请道:“爷爷,嫁不出我就不嫁,能帮乡亲们做件好事,莺儿心甘情愿!” “使不得使不得,那些土匪杀人不眨眼,要是要” 老农吓坏了,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所以然,付七言赶紧搀住他,宽慰道:“老伯,你的孙女儿是个好孩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你放心。” 老农依旧诧异,为难的看着这位将军大人,付七言也含笑的冲他点点头,待将两人都搀起,她唤了一声,“周将军。” “在。”周川应声前来。 付七言拍拍他的肩头,意味深长道:“就你,务必要保证莺儿的安全。” 我?什么意思? 周川满脸写满了狐疑,看着付七言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你来当那个新郎官儿。”她眨眨眼,调皮道:“护好你的新娘子。” “唉?我?” “好了好了!”付七言将他的话堵在了嘴边,拍手道:“今天都散了,明日开始着手准备周川和莺儿的结婚事宜,大家都帮帮忙!齐心协力抓住那些强盗!” 在她的激励下,人人都变得亢奋起来,欢呼着散了出去,谁也没有在意到周将军难看的表情。 待人都走远了,周川一把扯住要离开的付七言,“我不行,你换个人!” 付七言看着他焦灼的神色,内心暗喜,表面上仍做严肃道:“换谁?北七军里都是粗狂的汉子,看着也不合适,强盗一眼就能识破,也就你长得中原的模样,人家姑娘不嫌弃就是好事,你倒扭捏起来了,好了好了,等任务完成后,我向大王好好表奏你一番。”付七言朝他挑挑眉,宽慰道:“再说,人家拿姑娘的模样,在王城里都不曾见过几个,哪里配不上你?” “我不是” “那就是没问题!”付七言轻锤了他胸口,调侃道:“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盯着人家姑娘傻可是看了老半天了。” 周川脸色突兀的一红,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付七言甩开了手,“明日一早还有得准备呢!新郎官儿,早些歇息!” 她迈着大步洋洋洒洒的走了出去,嘴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 第一百五十章 受害女子 几乎是一夜的功夫,百姓们联手为周川和莺儿打造了一个简单又不失礼节的婚礼,周川穿着郎装胯马的时候被付七言好一阵笑。 “唉,你们今儿能喝上周将军的喜酒。”她怂恿着属下们,连周川的贴身侍卫也在低头偷偷的笑。 周川恨恨的瞪她一眼,“你出的这馊主意。” “我这是为你好。”付七言语重心长的拍拍他,一副长者的姿态,“周老将军为你这婚事可真操碎了心,你年纪不小了,让你提前尝尝成婚的滋味儿。” “哼,自己还不是没尝过。”周川小声嘀咕了一句,付七言装作没听见,赶紧催促他上马。 “好了,快上马,别误了吉时,我们在山脚接应你。” 周川无奈,只好怏怏的上马赶往新娘的家里。莺儿从邻里临时借了一袭喜袍,她本就生的俊俏,没有涂抹胭脂水粉,那大红的袍子却衬得她明艳动人。 听到外面迎娶队伍的敲锣打鼓声,她赶紧披挂上盖头,在一家人的叹息声中,走上了喜轿。 虽说仪式一切从简,但这锣鼓队可是付七言花了重金请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吹打的震天响,让方圆数十里都能听得到这隆重的成婚仪式。 按照当地的礼俗,新人在成婚当天一定要在山脚下跪拜,以此感恩养育了一方水土的连绵山脉。当周川领着新娘子走到山脚下时,敏锐的嗅出了一丝杀机。 莺儿感知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躲着些。”说着,周川将她往身后推了推,随着他大喝一声:“大家快躲起来!” 这下人群四散开来,伴着“轰隆”一声巨响,半山腰隐隐出现了一片黑影,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随着强盗团伙的现身,付七言在暗处埋伏起的人手涌了出来,掩护着那些普通百姓离开。北七军一向训练有素,早已将半山围的水泄不通,正等着强盗团入瓮。 那些强盗一见这阵仗,一时也有些慌乱,心知中了圈套,纷纷喊着撤退,不等他们勒马回头,身后就射来了几十支箭羽。 这下二十几号人骑虎难下,只得被围困在其中。 “马胡子,你没想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付七言用剑指着强盗首领喝道。 马胡子眯了眯眼,浓密的胡子因恼羞成怒而颤抖着,但他仍强做镇定,“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齐政的老相好!” 付七言一听她识得自己,盯着马胡子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年前逃回大齐时遇到的那伙强盗,其中一个就是这模样,顿时豁然,讥笑道:“原来是你!竟然还没死!正好栽在我手里,那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哼!可惜了,今天本来想掳走那妞给我兄弟们玩玩的!”马胡子指着躲在周川身后的莺儿,一脸淫笑。 “做你的春秋大梦!”付七言最反感这男人恶心的嘴脸,举剑就砍了过去。 北七军也伺机而动,马胡子趁着这空挡,放出了一颗信号,付七言知道他是传达给同伙,赶紧大声冲周川喊道:“你趁机去端了他们的窝!” 那些人收到信号,定然会全体出动,不用下功夫,就能引出他们。周川应声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准备前去执行任务,临行前,看了一眼还在躲在一莺儿,伸手道:“上来!” 犹豫了片刻,莺儿将纤纤玉手交到了他手中,一个翻身,她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怀中。 一场剿匪任务以北七军的胜利结束,付七言砍下了马胡子的头,周川也灭了强盗的老巢,挖空了他们四处搜刮来的财宝,也救出了数名被欺辱的女子,可怜了这些人,往后将顶着什么样的生活在这里生存下去。 有几个人一心要寻死,被周川拽了回来,交到了付七言手中。 “这”付七言为难的看着面前十几个哭哭戚戚的女子,心下明了,这些原本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入了匪窝之后早已被糟蹋,在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她们也只有卖身为奴为妓。 “有两个一心想死,被我硬生生拽了回来。”周川如实说道,确实是他从悬崖上救下了两人的性命。 付七言也沉默了半晌,不知如何安顿她们,便叫来了她们的父母,可是这样的女子,被视为不贞洁的女人,哪里还有人家愿意迎娶,就算有富庶些的人家愿意买来做女婢,那也是最低等的贱婢,根本不当人一样看待,如此,这些女子的一生算是彻底生活在黑暗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连她们的父母都难堪的跪在付七言面前,叩头道:“大人,你想想法子,把她们带出去,留在家里也是苦日子啊。” “是啊,她们这样是嫁不出了,大人你将她们带到不知道的地方,还能过的好些。” 这个残酷的社会,对女人如此的不公,她们什么也没做错,就这样蒙受着莫大的耻辱和冤屈,令付七言恼羞成怒,拍案道:“她们也是受迫害的人,你们这些父母怎么如此狠心决绝,难道都不是身上掉下的肉吗?!愚昧!无知!愚蠢!”无论她如何恨恨的骂,跪倒在地的人也只是哭,他们别无他法。 “好!你们都跟我回王城!我来给你们安排个落脚之处!” 那些女子见状,慌忙叩头恩谢,她们根本不过问什么地方落脚,只要能逃离这里,能让她们活命,何况,跟着镇国将军,她们百般信任。 “都起来!”付七言沉沉叹息了一声,安慰着所有人,“我也是女子,自然不会将你们往火坑中推。” “我也去!”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莺儿嘹亮的喊了一嗓子,她身上的喜袍还来得及换下,只是盯着周川看了几眼,趁机说道。 付七言虽说对自己的事不甚上心,但对同僚和属下却是一眼就通,当即瞥了眼周川有些羞红的脸,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受害女子 几乎是一夜的功夫,百姓们联手为周川和莺儿打造了一个简单又不失礼节的婚礼,周川穿着郎装胯马的时候被付七言好一阵笑。 “唉,你们今儿能喝上周将军的喜酒。”她怂恿着属下们,连周川的贴身侍卫也在低头偷偷的笑。 周川恨恨的瞪她一眼,“你出的这馊主意。” “我这是为你好。”付七言语重心长的拍拍他,一副长者的姿态,“周老将军为你这婚事可真操碎了心,你年纪不小了,让你提前尝尝成婚的滋味儿。” “哼,自己还不是没尝过。”周川小声嘀咕了一句,付七言装作没听见,赶紧催促他上马。 “好了,快上马,别误了吉时,我们在山脚接应你。” 周川无奈,只好怏怏的上马赶往新娘的家里。莺儿从邻里临时借了一袭喜袍,她本就生的俊俏,没有涂抹胭脂水粉,那大红的袍子却衬得她明艳动人。 听到外面迎娶队伍的敲锣打鼓声,她赶紧披挂上盖头,在一家人的叹息声中,走上了喜轿。 虽说仪式一切从简,但这锣鼓队可是付七言花了重金请来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吹打的震天响,让方圆数十里都能听得到这隆重的成婚仪式。 按照当地的礼俗,新人在成婚当天一定要在山脚下跪拜,以此感恩养育了一方水土的连绵山脉。当周川领着新娘子走到山脚下时,敏锐的嗅出了一丝杀机。 莺儿感知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躲着些。”说着,周川将她往身后推了推,随着他大喝一声:“大家快躲起来!” 这下人群四散开来,伴着“轰隆”一声巨响,半山腰隐隐出现了一片黑影,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随着强盗团伙的现身,付七言在暗处埋伏起的人手涌了出来,掩护着那些普通百姓离开。北七军一向训练有素,早已将半山围的水泄不通,正等着强盗团入瓮。 那些强盗一见这阵仗,一时也有些慌乱,心知中了圈套,纷纷喊着撤退,不等他们勒马回头,身后就射来了几十支箭羽。 这下二十几号人骑虎难下,只得被围困在其中。 “马胡子,你没想到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付七言用剑指着强盗首领喝道。 马胡子眯了眯眼,浓密的胡子因恼羞成怒而颤抖着,但他仍强做镇定,“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齐政的老相好!” 付七言一听她识得自己,盯着马胡子看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年前逃回大齐时遇到的那伙强盗,其中一个就是这模样,顿时豁然,讥笑道:“原来是你!竟然还没死!正好栽在我手里,那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哼!可惜了,今天本来想掳走那妞给我兄弟们玩玩的!”马胡子指着躲在周川身后的莺儿,一脸淫笑。 “做你的春秋大梦!”付七言最反感这男人恶心的嘴脸,举剑就砍了过去。 北七军也伺机而动,马胡子趁着这空挡,放出了一颗信号,付七言知道他是传达给同伙,赶紧大声冲周川喊道:“你趁机去端了他们的窝!” 那些人收到信号,定然会全体出动,不用下功夫,就能引出他们。周川应声上马,带着大队人马准备前去执行任务,临行前,看了一眼还在躲在一莺儿,伸手道:“上来!” 犹豫了片刻,莺儿将纤纤玉手交到了他手中,一个翻身,她便稳稳落在了他的怀中。 一场剿匪任务以北七军的胜利结束,付七言砍下了马胡子的头,周川也灭了强盗的老巢,挖空了他们四处搜刮来的财宝,也救出了数名被欺辱的女子,可怜了这些人,往后将顶着什么样的生活在这里生存下去。 有几个人一心要寻死,被周川拽了回来,交到了付七言手中。 “这”付七言为难的看着面前十几个哭哭戚戚的女子,心下明了,这些原本都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入了匪窝之后早已被糟蹋,在这样一个封建的社会,她们也只有卖身为奴为妓。 “有两个一心想死,被我硬生生拽了回来。”周川如实说道,确实是他从悬崖上救下了两人的性命。 付七言也沉默了半晌,不知如何安顿她们,便叫来了她们的父母,可是这样的女子,被视为不贞洁的女人,哪里还有人家愿意迎娶,就算有富庶些的人家愿意买来做女婢,那也是最低等的贱婢,根本不当人一样看待,如此,这些女子的一生算是彻底生活在黑暗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连她们的父母都难堪的跪在付七言面前,叩头道:“大人,你想想法子,把她们带出去,留在家里也是苦日子啊。” “是啊,她们这样是嫁不出了,大人你将她们带到不知道的地方,还能过的好些。” 这个残酷的社会,对女人如此的不公,她们什么也没做错,就这样蒙受着莫大的耻辱和冤屈,令付七言恼羞成怒,拍案道:“她们也是受迫害的人,你们这些父母怎么如此狠心决绝,难道都不是身上掉下的肉吗?!愚昧!无知!愚蠢!”无论她如何恨恨的骂,跪倒在地的人也只是哭,他们别无他法。 “好!你们都跟我回王城!我来给你们安排个落脚之处!” 那些女子见状,慌忙叩头恩谢,她们根本不过问什么地方落脚,只要能逃离这里,能让她们活命,何况,跟着镇国将军,她们百般信任。 “都起来!”付七言沉沉叹息了一声,安慰着所有人,“我也是女子,自然不会将你们往火坑中推。” “我也去!” 一直在一旁观看的莺儿嘹亮的喊了一嗓子,她身上的喜袍还来得及换下,只是盯着周川看了几眼,趁机说道。 付七言虽说对自己的事不甚上心,但对同僚和属下却是一眼就通,当即瞥了眼周川有些羞红的脸,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月茶楼 付七言将一众女子带到了沁月茶楼,着实把店主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这一屋子漂亮的女子,也让其他的客人移不开眼。 “王大哥,我找你有些事商量。”付七言开门见山,将店主拉到了二楼,她常常饮茶的座位上。 店主不明所以,直勾勾的盯着付七言看了许久,也不敢开口问话,却是一脸狐疑。 “你”付七言思虑着如何开口才能更好的沟通,半晌道:“你店里缺不缺帮手?” 店主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想在城西再开一家店?”她曾闲聊的时候问过他,当时她只是听众,过去也就忘记了,如今想起这倒是件好事。 店主犹疑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想是想,就是这手上的银两”店主憨憨的笑道,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圆滚滚的脸看上去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这也是付七言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银两好办!”阔绰的七将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硕大的珍珠,色泽光亮,店老板可没见过这等宝物,只知道价值连城,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诺!”付七言将珍珠往桌上一放,道:“这下本钱够了!你置办一座酒楼,就让我带来的那些姑娘看店做生意,你来教她们。”她眨眨眼,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子揽生意? 店主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不笑掉大牙,他头上都渗出了汗珠,连忙又将珍珠推了过去,“将军,你可别难为我了。” 付七言也知人言可畏,店主怕的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无奈,她只得将前因后果叙说了明白。 “王大哥,我是万分信任你,才将此事托付与你,你若是为难,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说着,作势就要离开。店主也是个心软之人,又与付七言交情至深,从心底佩服这个强悍的女子,忙拦下了她。 “我…帮!我帮!” 付七言“啪”的一声将珍珠交于他,得意的笑道:“茶楼名字我想好了,就叫七月茶楼!”她打上自己的名号,一来护住了店主不被流言所扰,二来有她的身份镇压,那些不轨之徒也不敢轻易招惹那些女子。 七月茶楼开业的当天,付七言特地从营中赶回来,为店铺撑场面。 见到门口挤满了人群,只是指指点点,也不进去,走近些才能听得清,原来都是在议论店里上到管事下到端茶送水,全是女子。这在当时可是绝无仅有,女子抛头露面已经是新政改革之后才有的,但女子招揽生意,也就除了青楼 姑娘们都略有羞涩,虽说在付七言的鼓励下已经敢于站在店里,但见这么多人围观,还是只敢躲在里面,羞羞答答。 倒是莺儿,见大半天茶楼里没一个生意,鼓足勇气站了出去,朝店主大哥低声附耳几句,冲人群大声喊道:“今日七月茶楼开业!大家都进来尝尝!” 她喊的嗓子都哑然了,也没有一个人进去,甚至连个搭话的人也没有,这让小姑娘的脸上红扑扑一片。 付七言见莺儿费劲了半天也没动静,刚要上前去应和,又被周川拽了回来。 “你看!”顺着周川手指的方向,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茶楼前侧,将人群哄散了一些。那熟悉的声音,不是永安又是谁? “都让一让!” 付七言和周川见状,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等着行礼。轿中探出了一个身影,百姓们的唏嘘声瞬间安静下来,除了当今的齐王,谁还能有如此殊荣。 齐政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走到付七言面前,嘴角含笑,瞥了一眼茶楼的牌匾,道:“怎么?七将军的茶楼开业,难道不该请孤喝一杯吗?” 他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齐政日理万机,尤其近日朝内朝外大事都需要他的决断,这等小事,付七言自然是没有提及。想想也有些凄凉,以前两个人几乎是无话不谈,到现在却成了见一面都难。 “是臣疏忽了,大王国事繁忙,不该记挂这些琐事。”付七言拱手施礼道。 “你在做好事,也是大齐福。”齐政将手中的扇子合起,言语中却有别样的情绪,“今日孤只是闲暇片刻,前来为将军捧场,不必拘谨,都放松些,只当是客。” 这些话嗯听起来太过官方 连周川都听得别扭,偷偷朝着付七言看了一眼,见她泰然自若,摇头跟紧了步子走了进去。 “今日是七月茶楼的大吉之日。”齐政忽然停在原地,身后的人都怔愣的看着他,只见他转身,对着围观的群众道:“既然是吉日,当有些恩惠,这样如何,凡进店喝茶者,一律品尝。”末了,他微微扭头问了句,“镇国将军,你意下如何?” 付七言没料到他这么说,替自己揽生意吗?好好,随它去。 “好!好!”她拍拍手,附和道:“一律。” 这下,有了齐王的捧场,还能吃喝,谁还再犹豫,一哄的涌进了茶楼,那些原本还怯怯的姑娘们见状,忙欣喜的迎上去端茶送水。 二楼付七言特地让王大哥设了几间雅阁,想着日后也能招待贵客,齐政自然是被请上了上座,雅阁内还有姑娘抚琴,好不惬意。 齐政环顾周遭,丝毫没有怪罪付七言的不请之过,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七将军还有经商的头脑。” “大王谬赞了。” 人群面前,两人生疏的保持着君臣之礼,甚至打破了那种齐王独宠七将军的传言,好像两人之间横跨着一条河,任谁也不相信两人暧昧的关系。 “茶来了。”莺儿清脆嘹亮的声音传来,伴着是香气传入心脾。小姑娘熟练的将茶具放在每个人面前,边笑边介绍道:“这是北疆的耶罗茶,是七将军最喜欢的,请大王品尝。” 咚!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持在了嘴角,气氛一时之间诡异的可怕,周川拽拽莺儿的衣角,小姑娘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跟着周川走了出去。 齐政盯着清澈的茶水,细看那一片残留的茶叶在杯盏里翻腾,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坐,别站着了。” 付七言应声而坐,这下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抚琴的姑娘便只剩下两人。 “这是我上次去北疆带来的,很喜欢它独特的味道。”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对面的人沉默着,最终端起来品了品,忽然柔声道:“的确,我也很喜欢。”此时,他才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是她朝夕相处的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月茶楼 付七言将一众女子带到了沁月茶楼,着实把店主惊得下巴都快掉在了地上,这一屋子漂亮的女子,也让其他的客人移不开眼。 “王大哥,我找你有些事商量。”付七言开门见山,将店主拉到了二楼,她常常饮茶的座位上。 店主不明所以,直勾勾的盯着付七言看了许久,也不敢开口问话,却是一脸狐疑。 “你”付七言思虑着如何开口才能更好的沟通,半晌道:“你店里缺不缺帮手?” 店主摇摇头。 “那你是不是想在城西再开一家店?”她曾闲聊的时候问过他,当时她只是听众,过去也就忘记了,如今想起这倒是件好事。 店主犹疑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想是想,就是这手上的银两”店主憨憨的笑道,不好意思的摸摸耳朵,圆滚滚的脸看上去就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这也是付七言信任他的原因之一。 “银两好办!”阔绰的七将军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硕大的珍珠,色泽光亮,店老板可没见过这等宝物,只知道价值连城,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 “诺!”付七言将珍珠往桌上一放,道:“这下本钱够了!你置办一座酒楼,就让我带来的那些姑娘看店做生意,你来教她们。”她眨眨眼,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女子揽生意? 店主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不笑掉大牙,他头上都渗出了汗珠,连忙又将珍珠推了过去,“将军,你可别难为我了。” 付七言也知人言可畏,店主怕的是砸了自己的招牌,无奈,她只得将前因后果叙说了明白。 “王大哥,我是万分信任你,才将此事托付与你,你若是为难,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说着,作势就要离开。店主也是个心软之人,又与付七言交情至深,从心底佩服这个强悍的女子,忙拦下了她。 “我…帮!我帮!” 付七言“啪”的一声将珍珠交于他,得意的笑道:“茶楼名字我想好了,就叫七月茶楼!”她打上自己的名号,一来护住了店主不被流言所扰,二来有她的身份镇压,那些不轨之徒也不敢轻易招惹那些女子。 七月茶楼开业的当天,付七言特地从营中赶回来,为店铺撑场面。 见到门口挤满了人群,只是指指点点,也不进去,走近些才能听得清,原来都是在议论店里上到管事下到端茶送水,全是女子。这在当时可是绝无仅有,女子抛头露面已经是新政改革之后才有的,但女子招揽生意,也就除了青楼 姑娘们都略有羞涩,虽说在付七言的鼓励下已经敢于站在店里,但见这么多人围观,还是只敢躲在里面,羞羞答答。 倒是莺儿,见大半天茶楼里没一个生意,鼓足勇气站了出去,朝店主大哥低声附耳几句,冲人群大声喊道:“今日七月茶楼开业!大家都进来尝尝!” 她喊的嗓子都哑然了,也没有一个人进去,甚至连个搭话的人也没有,这让小姑娘的脸上红扑扑一片。 付七言见莺儿费劲了半天也没动静,刚要上前去应和,又被周川拽了回来。 “你看!”顺着周川手指的方向,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茶楼前侧,将人群哄散了一些。那熟悉的声音,不是永安又是谁? “都让一让!” 付七言和周川见状,忙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等着行礼。轿中探出了一个身影,百姓们的唏嘘声瞬间安静下来,除了当今的齐王,谁还能有如此殊荣。 齐政慢悠悠的下了马车,走到付七言面前,嘴角含笑,瞥了一眼茶楼的牌匾,道:“怎么?七将军的茶楼开业,难道不该请孤喝一杯吗?” 他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齐政日理万机,尤其近日朝内朝外大事都需要他的决断,这等小事,付七言自然是没有提及。想想也有些凄凉,以前两个人几乎是无话不谈,到现在却成了见一面都难。 “是臣疏忽了,大王国事繁忙,不该记挂这些琐事。”付七言拱手施礼道。 “你在做好事,也是大齐福。”齐政将手中的扇子合起,言语中却有别样的情绪,“今日孤只是闲暇片刻,前来为将军捧场,不必拘谨,都放松些,只当是客。” 这些话嗯听起来太过官方 连周川都听得别扭,偷偷朝着付七言看了一眼,见她泰然自若,摇头跟紧了步子走了进去。 “今日是七月茶楼的大吉之日。”齐政忽然停在原地,身后的人都怔愣的看着他,只见他转身,对着围观的群众道:“既然是吉日,当有些恩惠,这样如何,凡进店喝茶者,一律品尝。”末了,他微微扭头问了句,“镇国将军,你意下如何?” 付七言没料到他这么说,替自己揽生意吗?好好,随它去。 “好!好!”她拍拍手,附和道:“一律。” 这下,有了齐王的捧场,还能吃喝,谁还再犹豫,一哄的涌进了茶楼,那些原本还怯怯的姑娘们见状,忙欣喜的迎上去端茶送水。 二楼付七言特地让王大哥设了几间雅阁,想着日后也能招待贵客,齐政自然是被请上了上座,雅阁内还有姑娘抚琴,好不惬意。 齐政环顾周遭,丝毫没有怪罪付七言的不请之过,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没想到七将军还有经商的头脑。” “大王谬赞了。” 人群面前,两人生疏的保持着君臣之礼,甚至打破了那种齐王独宠七将军的传言,好像两人之间横跨着一条河,任谁也不相信两人暧昧的关系。 “茶来了。”莺儿清脆嘹亮的声音传来,伴着是香气传入心脾。小姑娘熟练的将茶具放在每个人面前,边笑边介绍道:“这是北疆的耶罗茶,是七将军最喜欢的,请大王品尝。” 咚!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持在了嘴角,气氛一时之间诡异的可怕,周川拽拽莺儿的衣角,小姑娘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跟着周川走了出去。 齐政盯着清澈的茶水,细看那一片残留的茶叶在杯盏里翻腾,心底沉沉叹了口气,“坐,别站着了。” 付七言应声而坐,这下狭小的空间里除了抚琴的姑娘便只剩下两人。 “这是我上次去北疆带来的,很喜欢它独特的味道。”她装作若无其事的解释道。 对面的人沉默着,最终端起来品了品,忽然柔声道:“的确,我也很喜欢。”此时,他才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是她朝夕相处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民生大旱 跟着周川退出去的莺儿惶惶不安,走远了,还不舍的望着那件雅阁,将嘴唇咬的泛白。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委屈的看着周川,眼泪都快溢出眼眶,“是不是给大人带来了麻烦?” 周川原本就不善言辞,见小姑娘被唬得可怜巴巴,只好勉强安慰道:“不关你的事,以后那位要是在只要不拿耶罗茶给他就成,他不喜欢。” “好了,去忙。” 小姑娘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慢悠悠的下了楼,周川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扬唇讪笑。 人们渐渐适应了七月茶楼的营业模式,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招揽生意竟是出奇的好,连沁月茶楼都自愧不如,每天这里的客人人满为患,因为有付七言和周川这层关系,也没人敢在茶楼闹事,姑娘们每天忙的热火朝天。 甚至王城开启了一股女子出门经商的热潮,一些胆大独立的女子便不再拘泥于家中的一隅之地,青楼也不是她们唯一可以养活自己的地方。 七月茶楼俨然开辟了历史先河,引领了一个新的时代。这当然也引起了一些男尊主导者的不满,纷纷上书弹劾付七言,短短几个月,她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满朝文臣的公敌,每当她临朝时都会感受到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入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待在军营,厉兵秣马。 正所谓没有战争时也要时刻准备出征。 所以在她的带动下,她自知,同西凉的战争乃是朝夕之事,不能贪图这一时的倦怠。征集来的新兵,她甚至亲自教授武艺,在她德艺双馨的影响下,更多男子衍生了对她的钦佩之情,整个军营中到处留下她的英明神武。 但是这样封建的制度下,又怎么能允许一个女人骑在一群男人的头上,朝堂上对她的厌恶更为恶劣,甚至想方设法找出她的软肋,给予致命一击。但令人束手无策的是,她行事缜密,处处防范,让人无从下手。 朝中大臣几乎是逮到机会就要冷嘲热讽一般,近来,又一件事成了大齐最忧心的问题,日日有奏折呈到王宫,齐政不得不将此事提上日程。 “近日多地遭逢大旱,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幅下降,又得涌出一大批难民,各位有什么好的法子都说来听听。”大殿上,齐政扫了一圈,文臣武将都齐了,眼看局势趋于稳定,头疼的是又遇到新的问题。粮食可是国家的根本,若是引发灾荒,那势必会是新一轮的危机。 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大齐不比西凉,受黄河之水的灌溉,这个国家多靠天降雨,数年前也遇到过大旱危机,那一年难民横生,严重拖垮了国家的经济,最后花王后下令开仓放粮,救助难民,直到第二年的开春连绵细雨,才得以缓和。 如今又是大旱,国库中的粮食也并无多少,何况,救济难民也不是长久之计,齐政的想法是能永久解决这个问题,让大齐永无旱事。 所以当朝臣提出再次用老办法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大齐要解决的不止是眼前的问题,还要长远考虑,若是明年,接连三年大旱,那大齐的粮库终归支撑不住!谁有更好的法子!这事关大齐根本,孤望众位大臣都能深思熟虑!” 哪有什么好的法子? 朝中几十颗脑袋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有几个文臣的目光渐渐移到了站在前侧默不作声的付七言身上。 “镇国将军一向敏锐,又聪慧过人,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说话的人正是太史孙士守,说起来,他和付七言还有些渊源。 付七言对此人可没好感,但这人才高八斗,又很有计谋,齐政曾私下说过,朝中应当有这样的人,才能相互制衡。念他在韩元晋和剿匪一事中都出过力,付七言也不便再说什么。齐政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权术斗争中也并不能全是周川这种心思醇厚的人。 好在一直以来,孙士守待人接物也算谦逊,在付七言面前也是对她颇有尊重,但她心里知道,这个人和自己始终是对立的一面。 听到他这么说,付七言淡淡瞥了一眼,“太史大人难道不是比我更聪明?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简单的答案?” “不敢。”孙士守恭恭敬敬道:“将军能文善武,屡建奇功,一定能想出个好法子来。” 付七言心底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捧着自己,还是把球踢给了自己。反正民生之事,她也应当出一份力,于是朗声道:“臣的确有一法。” 齐政大喜,挑眉道:“说来听听。” “西凉受黄河的恩惠,常年无旱,我们为何不能开沟挖渠,将水引一部分到大齐。” 此话一出,唏嘘声一片,先不说这建造沟渠的成本要投入多少,再有这挖沟开渠也是个技术活,当下哪里有这方便的人才。 见所有人都沉默,付七言看到了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他们这是等着自己出丑,当即道:“臣听闻西凉朝政正乱,曹豹意欲谋权篡位,大齐眼下无战争,乃是实施最好的时机。” “敢问七将军,你我都不懂水利,哪里会如你想的这么简单,只是挖条沟就可以的。” 付七言看也不看那个言语刻薄的人,自顾自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那人被堵得噎在嘴边,怏怏的退了下去,只能齐王发话。 良久,才听得王座上的人沉声问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有!只要大王下旨,国库粮食的一半由臣调遣,国家人力皆由臣指挥,臣承诺在半年之内解决民生大旱问题。”她言辞凿凿,信誓旦旦,整个朝堂只听见她铿锵有力的回答,惊得一群男人反而傻了眼,准备好回怼的话也都咽入腹中。 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有把握?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怀揣着疑惑抬头望去,等来了齐王深思之后的决定,“好,都依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民生大旱 跟着周川退出去的莺儿惶惶不安,走远了,还不舍的望着那件雅阁,将嘴唇咬的泛白。 “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委屈的看着周川,眼泪都快溢出眼眶,“是不是给大人带来了麻烦?” 周川原本就不善言辞,见小姑娘被唬得可怜巴巴,只好勉强安慰道:“不关你的事,以后那位要是在只要不拿耶罗茶给他就成,他不喜欢。” “好了,去忙。” 小姑娘点点头,也不再多问,慢悠悠的下了楼,周川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扬唇讪笑。 人们渐渐适应了七月茶楼的营业模式,出乎意料的是,女子招揽生意竟是出奇的好,连沁月茶楼都自愧不如,每天这里的客人人满为患,因为有付七言和周川这层关系,也没人敢在茶楼闹事,姑娘们每天忙的热火朝天。 甚至王城开启了一股女子出门经商的热潮,一些胆大独立的女子便不再拘泥于家中的一隅之地,青楼也不是她们唯一可以养活自己的地方。 七月茶楼俨然开辟了历史先河,引领了一个新的时代。这当然也引起了一些男尊主导者的不满,纷纷上书弹劾付七言,短短几个月,她成了众矢之的,成了满朝文臣的公敌,每当她临朝时都会感受到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入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是待在军营,厉兵秣马。 正所谓没有战争时也要时刻准备出征。 所以在她的带动下,她自知,同西凉的战争乃是朝夕之事,不能贪图这一时的倦怠。征集来的新兵,她甚至亲自教授武艺,在她德艺双馨的影响下,更多男子衍生了对她的钦佩之情,整个军营中到处留下她的英明神武。 但是这样封建的制度下,又怎么能允许一个女人骑在一群男人的头上,朝堂上对她的厌恶更为恶劣,甚至想方设法找出她的软肋,给予致命一击。但令人束手无策的是,她行事缜密,处处防范,让人无从下手。 朝中大臣几乎是逮到机会就要冷嘲热讽一般,近来,又一件事成了大齐最忧心的问题,日日有奏折呈到王宫,齐政不得不将此事提上日程。 “近日多地遭逢大旱,这样下去,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幅下降,又得涌出一大批难民,各位有什么好的法子都说来听听。”大殿上,齐政扫了一圈,文臣武将都齐了,眼看局势趋于稳定,头疼的是又遇到新的问题。粮食可是国家的根本,若是引发灾荒,那势必会是新一轮的危机。 文臣武将面面相觑,大齐不比西凉,受黄河之水的灌溉,这个国家多靠天降雨,数年前也遇到过大旱危机,那一年难民横生,严重拖垮了国家的经济,最后花王后下令开仓放粮,救助难民,直到第二年的开春连绵细雨,才得以缓和。 如今又是大旱,国库中的粮食也并无多少,何况,救济难民也不是长久之计,齐政的想法是能永久解决这个问题,让大齐永无旱事。 所以当朝臣提出再次用老办法的时候,他一口回绝了,“大齐要解决的不止是眼前的问题,还要长远考虑,若是明年,接连三年大旱,那大齐的粮库终归支撑不住!谁有更好的法子!这事关大齐根本,孤望众位大臣都能深思熟虑!” 哪有什么好的法子? 朝中几十颗脑袋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有几个文臣的目光渐渐移到了站在前侧默不作声的付七言身上。 “镇国将军一向敏锐,又聪慧过人,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说话的人正是太史孙士守,说起来,他和付七言还有些渊源。 付七言对此人可没好感,但这人才高八斗,又很有计谋,齐政曾私下说过,朝中应当有这样的人,才能相互制衡。念他在韩元晋和剿匪一事中都出过力,付七言也不便再说什么。齐政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权术斗争中也并不能全是周川这种心思醇厚的人。 好在一直以来,孙士守待人接物也算谦逊,在付七言面前也是对她颇有尊重,但她心里知道,这个人和自己始终是对立的一面。 听到他这么说,付七言淡淡瞥了一眼,“太史大人难道不是比我更聪明?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简单的答案?” “不敢。”孙士守恭恭敬敬道:“将军能文善武,屡建奇功,一定能想出个好法子来。” 付七言心底冷哼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捧着自己,还是把球踢给了自己。反正民生之事,她也应当出一份力,于是朗声道:“臣的确有一法。” 齐政大喜,挑眉道:“说来听听。” “西凉受黄河的恩惠,常年无旱,我们为何不能开沟挖渠,将水引一部分到大齐。” 此话一出,唏嘘声一片,先不说这建造沟渠的成本要投入多少,再有这挖沟开渠也是个技术活,当下哪里有这方便的人才。 见所有人都沉默,付七言看到了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知道他们这是等着自己出丑,当即道:“臣听闻西凉朝政正乱,曹豹意欲谋权篡位,大齐眼下无战争,乃是实施最好的时机。” “敢问七将军,你我都不懂水利,哪里会如你想的这么简单,只是挖条沟就可以的。” 付七言看也不看那个言语刻薄的人,自顾自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那人被堵得噎在嘴边,怏怏的退了下去,只能齐王发话。 良久,才听得王座上的人沉声问道:“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有!只要大王下旨,国库粮食的一半由臣调遣,国家人力皆由臣指挥,臣承诺在半年之内解决民生大旱问题。”她言辞凿凿,信誓旦旦,整个朝堂只听见她铿锵有力的回答,惊得一群男人反而傻了眼,准备好回怼的话也都咽入腹中。 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有把握?到底是什么来头? 所有人怀揣着疑惑抬头望去,等来了齐王深思之后的决定,“好,都依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独步深山 大齐王城之外,有一处烟雾缭绕,闲适幽静之地,一座茅草小屋坐落在山林间,偶然有童子出门采摘种植的蔬菜和野果。 小童子哼着曲调,好不自在,丝毫未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小童,你家师父在家吗?”来人怕惊扰了童子,轻声问道。 小童惊疑一声,扭头看见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若不是她一脸的英气,倒真像是在山中遁隐的仙子。 “啊,不不在。”童子平日极少见到女子,尤其容貌如此出挑的,连说话都磕巴起来,“他下山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那齐骁呢?”她探身向屋里看了看,也是空无一人。 “公子他”小童子警惕的打量着来人,齐骁的身份特殊,师父只关照他绝不能向外人多嘴,这突然闯入的一个姑娘竟然了如指掌,他开了口才有些后悔,忙改口道:“啊不,谁谁是齐骁。” 付七言被他的样子逗的笑出声,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他,想必他们也不会出去太久,我再此等候片刻你会介意吗?” 你不是已经自己坐下了吗?小童子心里嘀咕着,不过看她样貌面善,也不像坏人,只得点点头应承下来。 付七言眉目带笑,和平时肃杀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今日身上也没带佩剑,只着了一身白色的素衣,颇有闲然寻游的意蕴。 那童子见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怔怔出神,想着来者是客,如此怠慢也不好,便放下手里的事去屋里沏了一壶茶回来,也没有了防备心,只道:“姑娘是城中来的,像是没喝过这山里的茶,这是师父偶然发现的一种树,晒干了泡茶发现竟有独特的香气,师父给它取名叫妄空。” “妄空?”付七言低声喃喃的念叨这两个字,忽然停住了唇角的笑容。 妄空妄空,何不是虚妄的一场空曾听人说起花太公的神奇之处,连齐政提起的时候也是尊敬亦崇拜,想不到,这遁隐空山的老先生竟有如此脱俗的心境。 “你师父是个狠厉害的人。”一来二去,和这小童子熟络了许多,再加上这里万物空灵,连心都像是被洗濯了一场,她也就不自觉多问了些。 “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小童子听到这,满脸洋溢着深深的自豪感,连声音也提高了些,鼓吹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付七言听他这样骄傲,不禁涌现出圆寂师父的模样,那也是自己的人生导师,若是师父在,定会为自己解疑团团迷雾。想着想着,目光便暗淡了下来。 小童禁不住“咦”了一声,将付七言上下打量了几遍,最后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突然欣喜的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七将军!” 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付七言抚着那块刻着“七”字的玉佩,心下明了,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我就说嘛。”小童子将脸一扬,开心道:“平常女子哪有你那般凌厉的气势,师父还说过,你怕不是本世之人,像是有未了结的劫数。” “太公说起过我?”付七言很是讶然,今日还是齐政给她指了条明路,说是花太公知之甚广,开沟挖渠这等大事,想必这位老人能帮得上忙,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必然很有成效,她这才卸下所有的公事,摸索来了这深山之中。在此之前,她可从未前来拜访过。 尤其是,太公居然说起她的劫数,和当初圆寂所言几乎如出一辙,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小童见她神色有变,也慎重起来,点头道:“是当初师父同齐公子聊起大势,我偷听到了这么一句,其他的也没有了。” “那”付七言还向再多问,突如其来的一声轻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小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忙活儿去!” 两人同时定定转身,见到正是头发花白的太公,身后还跟着一身布衣的齐骁,他见到她的时候,含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付七言连忙起身行礼,花太公扶她道:“镇国将军可折煞老夫了,哪里当得住这等大礼。” 花太公笑意盈盈,看见桌上摆着沏好的野茶,忙斥责小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这般粗鄙之物给将军饮下,快去将我珍藏的耶罗泡些来!” 付七言听此,心下大惊,不想这老人连自己的喜好也摸得一清二楚,忙阻止道:“太公不必如此烦扰,小辈喝的惯这些,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身子,何况,你这野茶喝起来唇齿留香,甚为合口。” 花太公和齐骁两人见她如此,也不再执拗,招呼着她坐了下来,也不说其他,只是闲聊,问问付七言军中的一些琐事,或者说说自己这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倒是令付七言羡慕不已。 “太公这番自在小辈实在羡慕,若是”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刀的手,上面生出了一层厚茧,虽说纤细,却不似大家闺秀那般柔弱,良久,又继续道:“若是放下剑,一定要随着您来过田园生活。”她何尝想一直杀戮,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只是有些路一旦走上去,便再无回头可言。 如今在这山林空谷中待上半天,她的心好像溢满了却又像完全空了,说不清道不明,见到花太公,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者,那种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花太公劝她喝茶,摇头道:“只怕将军不能,老夫也不能了。”老人晃着花白的头,“将军的使命是助齐王匡平天下,老朽的使命则是倾尽所能,帮助将军。”老人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 “太公你知道?” “大齐兴盛,必须加紧水利建设,复兴农业,这也是齐政他野心勃勃要完成的第一步和最重要的一部。”说罢,花太公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翻了黄的羊皮卷,放在她面前。 “这是老朽从别处得来的江河湖海的地势图,这开沟挖渠非同小可,务必要研究透彻,还要迅速做出决断和行动才行。” 付七言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嗫喏着谢了一声又一声,她原本以为花太公早已不问世事,此番请愿必有一番麻烦,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甚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下,她当真相信眼前的老人是位圣人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独步深山 大齐王城之外,有一处烟雾缭绕,闲适幽静之地,一座茅草小屋坐落在山林间,偶然有童子出门采摘种植的蔬菜和野果。 小童子哼着曲调,好不自在,丝毫未听到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小童,你家师父在家吗?”来人怕惊扰了童子,轻声问道。 小童惊疑一声,扭头看见一个衣袂飘飘的女子,若不是她一脸的英气,倒真像是在山中遁隐的仙子。 “啊,不不在。”童子平日极少见到女子,尤其容貌如此出挑的,连说话都磕巴起来,“他下山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那齐骁呢?”她探身向屋里看了看,也是空无一人。 “公子他”小童子警惕的打量着来人,齐骁的身份特殊,师父只关照他绝不能向外人多嘴,这突然闯入的一个姑娘竟然了如指掌,他开了口才有些后悔,忙改口道:“啊不,谁谁是齐骁。” 付七言被他的样子逗的笑出声,自顾自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道:“你不必害怕,我不会害他,想必他们也不会出去太久,我再此等候片刻你会介意吗?” 你不是已经自己坐下了吗?小童子心里嘀咕着,不过看她样貌面善,也不像坏人,只得点点头应承下来。 付七言眉目带笑,和平时肃杀的模样大相径庭,她今日身上也没带佩剑,只着了一身白色的素衣,颇有闲然寻游的意蕴。 那童子见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怔怔出神,想着来者是客,如此怠慢也不好,便放下手里的事去屋里沏了一壶茶回来,也没有了防备心,只道:“姑娘是城中来的,像是没喝过这山里的茶,这是师父偶然发现的一种树,晒干了泡茶发现竟有独特的香气,师父给它取名叫妄空。” “妄空?”付七言低声喃喃的念叨这两个字,忽然停住了唇角的笑容。 妄空妄空,何不是虚妄的一场空曾听人说起花太公的神奇之处,连齐政提起的时候也是尊敬亦崇拜,想不到,这遁隐空山的老先生竟有如此脱俗的心境。 “你师父是个狠厉害的人。”一来二去,和这小童子熟络了许多,再加上这里万物空灵,连心都像是被洗濯了一场,她也就不自觉多问了些。 “我师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小童子听到这,满脸洋溢着深深的自豪感,连声音也提高了些,鼓吹道:“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能。” 付七言听他这样骄傲,不禁涌现出圆寂师父的模样,那也是自己的人生导师,若是师父在,定会为自己解疑团团迷雾。想着想着,目光便暗淡了下来。 小童禁不住“咦”了一声,将付七言上下打量了几遍,最后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突然欣喜的拍手道:“我知道了!你是七将军!” 见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付七言抚着那块刻着“七”字的玉佩,心下明了,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我就说嘛。”小童子将脸一扬,开心道:“平常女子哪有你那般凌厉的气势,师父还说过,你怕不是本世之人,像是有未了结的劫数。” “太公说起过我?”付七言很是讶然,今日还是齐政给她指了条明路,说是花太公知之甚广,开沟挖渠这等大事,想必这位老人能帮得上忙,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必然很有成效,她这才卸下所有的公事,摸索来了这深山之中。在此之前,她可从未前来拜访过。 尤其是,太公居然说起她的劫数,和当初圆寂所言几乎如出一辙,他定然是知道些什么。 小童见她神色有变,也慎重起来,点头道:“是当初师父同齐公子聊起大势,我偷听到了这么一句,其他的也没有了。” “那”付七言还向再多问,突如其来的一声轻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小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忙活儿去!” 两人同时定定转身,见到正是头发花白的太公,身后还跟着一身布衣的齐骁,他见到她的时候,含着笑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付七言连忙起身行礼,花太公扶她道:“镇国将军可折煞老夫了,哪里当得住这等大礼。” 花太公笑意盈盈,看见桌上摆着沏好的野茶,忙斥责小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拿这般粗鄙之物给将军饮下,快去将我珍藏的耶罗泡些来!” 付七言听此,心下大惊,不想这老人连自己的喜好也摸得一清二楚,忙阻止道:“太公不必如此烦扰,小辈喝的惯这些,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身子,何况,你这野茶喝起来唇齿留香,甚为合口。” 花太公和齐骁两人见她如此,也不再执拗,招呼着她坐了下来,也不说其他,只是闲聊,问问付七言军中的一些琐事,或者说说自己这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倒是令付七言羡慕不已。 “太公这番自在小辈实在羡慕,若是”她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刀的手,上面生出了一层厚茧,虽说纤细,却不似大家闺秀那般柔弱,良久,又继续道:“若是放下剑,一定要随着您来过田园生活。”她何尝想一直杀戮,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只是有些路一旦走上去,便再无回头可言。 如今在这山林空谷中待上半天,她的心好像溢满了却又像完全空了,说不清道不明,见到花太公,也像是久别重逢的老者,那种熟悉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花太公劝她喝茶,摇头道:“只怕将军不能,老夫也不能了。”老人晃着花白的头,“将军的使命是助齐王匡平天下,老朽的使命则是倾尽所能,帮助将军。”老人似是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 “太公你知道?” “大齐兴盛,必须加紧水利建设,复兴农业,这也是齐政他野心勃勃要完成的第一步和最重要的一部。”说罢,花太公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翻了黄的羊皮卷,放在她面前。 “这是老朽从别处得来的江河湖海的地势图,这开沟挖渠非同小可,务必要研究透彻,还要迅速做出决断和行动才行。” 付七言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嗫喏着谢了一声又一声,她原本以为花太公早已不问世事,此番请愿必有一番麻烦,没想到他如此爽快,甚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下,她当真相信眼前的老人是位圣人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冲突 付七言得了花太公赠与的地势图,简直如获至宝。虽说行军打仗少不了见这东西,但此图详细标注了每一处的山川湖泊,甚至连大小长宽都按照实际的比例画的清清楚楚,她禁不住啧啧感慨,绘制这张手图的人该是何等伟大。 她像是痴迷了一般,连行路都是在想着图,几乎是夜夜难寝,属下们都笑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没这么上心,她都怒怼回去,这关乎这大齐百姓的根基,可不是儿戏。于是乎,隔两日就要快马加鞭赶往花太公那里,商讨一番,或有不明之处请教一番,一来二去,两人竟像是忘年之交,花太公也打心底佩服这个看似是柔弱的妙龄女子,连齐骁也为她的精神打动,啧啧称奇。 如此手不释卷了小半个月,她终于上奏齐王,准备开土动工,哪怕朝堂上依旧有些闲言碎语,仍被齐政堵了回去,这次铁了心的要先拯救民生,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付七言开始四处征集来自全国各地的难民队伍,并放出消息,他们为大齐效力,则可以享用王粮,一时之间,王城内外挤满了被天灾人祸折磨的无家可归的人群。 她调出北七军和齐军中的队伍,分成上千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二百人,一百个士兵,一百个壮实的难民,在所要引流的各个要道每隔一段便安插一组进去,日夜轮班倒,这样便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其他的老弱病残的难民则负责后勤安排,为前线的劳工端茶送水,煮米烧饭。这等壮观的景象,被人口口传颂,甚至传入了王宫之中,连齐政也经不起好奇,当日差了永安备马,要将朝政搁置一番,前去施工处看一眼这等盛状。 由于他身份特殊,赵太后实在放心不下他的安危问题。 “政儿,你如今是大齐的一国之君,随意出行,若是万一有不匪之徒,你这”赵太后心忧,听闻儿子要出宫,她受大臣的请求前来养心殿阻拦,正遇见齐政换好一身轻装,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成王府的时候。 齐政抬眼瞥见赵太后由凉谨掺着,也扶了上去,笑道:“母后,七言如今正在前线征调劳力,我应当前去住她一臂之力,以彰显大齐此次的决心。” 赵太后还要再劝,但此时永安正好走进来告知马已备好,也已向周川传了令,暂由他守好王宫,齐政忙不迭迟,向母亲施了一礼,道:“孩儿去几日便回,母亲保重。”说罢,他甩袖大步离开,似是片刻也不能耽误,赵太后知道兹事体大,只能一再嘱咐永安要看紧他,机灵着些。 凉瑾呆呆的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影子,多想和他并肩一起,像付七言一样… 齐政此次是轻装出行,只带了一队云影卫,一国之君的安全格外重要,他还是觉得比起隆重的队伍,反而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更安全稳妥些。 开沟挖渠的队伍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散乱,但付七言亲自守在旁边,遇到问题迅速解决,甚至有些实质的问题立马改变策略,很快也能稳定下来,只是偶然也会遇到一些人与人方面的冲突,闹得大了也会找到她这里。 天刚蒙蒙亮,付七言撑着脑袋不知不觉沉入了梦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急急忙忙闯入了她的营帐,刚开始因为她的女儿身很多人还有避讳,没有她的允许都候在帐外回话,可越来越发觉这位女将军每日不眠不休,困了也就是和衣而卧,和他们一起吃粗粮饮生水,而且她的胆识和才干决然不输给男儿,渐渐的,也就撇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大人,你快去看看,又闹事了!” 付七言忙从睡梦中惊醒,顾不上揉揉昏沉的头,哑着嗓子问道:”何事惊慌?” 那人语无伦次的禀报了几句,大意是北七军和齐兵起了冲突,又闹腾着要杀难民,付七言见他说的着急,忙让他带路领自己过去。 果然离老远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伙北七军和另一伙齐军吵得不可开交,马上都要大打出手,布尔坦雄厚的嗓音叫嚣着,“你再说,我便杀了你!”,言毕,还夹杂着铁器撞击的声音。 “都做什么?!”付七言大声斥道:“都吃饱了撑的吗?在这里耗这种力气?!”她一走近人群,刚才的玄嚣立马沉寂下来,其他组的人也都围在一起,都被付七言厉声遣散,“其他人都去干活儿!耽误了今日的进度,罚中午不准吃饭!” 众人闻言都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几个始作俑者,一个是布尔坦,付七言器重他沉稳又细腻的作风,将他调来做前五百组的主管事,另一个是军营里调来的一将领,叫王康安,之前是吴启的手下,又得铁石恩情,但吴启和铁石被付七言所杀之后,齐政怕他们谋乱,打乱了队伍,将这些兵分散在各将军营中, 当日付七言选主管事的时候,还缺了个人手,周川才把这人推荐了过来,此人不同于铁石那种猛将,却是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和布尔坦一样,颇懂水利调度,她也不拘一格,将人招了过来。 原本还好好的,但这人心里对付七言有敌意,对曾经在他们手下抬不起头的北七军更是厌烦,如今,布尔坦洋洋得意的站在他面前,如何不恼。 “谁先动的手?”付七言压制着怒火,冷声问两人,谁知两个人互相怒视着,谁也不肯开口。 “布尔坦,你说!”她点名道。 布尔坦一向尊重她,半晌,嗫嚅着,“是属下但是他!他”他憋得脸色通红,也没有他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在一旁干活的人看不下去了,替他说道:“大人,是王管事先骂您的,布尔坦维护您,才动的手。” 原来,是王康安见布尔坦颐指气使的指挥人干活,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养出了一群北疆的狗。” 若是骂道自己头上,布尔坦只当他放了个屁,但如何能忍得了他当众侮辱自己尊崇的将军,当即上去将王康安扑倒在地,北疆的汉子骨子里有种不怕死的野性,若不是有人拦着,闹出人命怕是早晚的事。 付七言淡定的听完,也只是看了一眼王康安,然后狠狠瞪着自己的属下,良久,“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打在穆苏格脸上,瞬间,他的嘴角渗出了血。 第一百五十四章 冲突 付七言得了花太公赠与的地势图,简直如获至宝。虽说行军打仗少不了见这东西,但此图详细标注了每一处的山川湖泊,甚至连大小长宽都按照实际的比例画的清清楚楚,她禁不住啧啧感慨,绘制这张手图的人该是何等伟大。 她像是痴迷了一般,连行路都是在想着图,几乎是夜夜难寝,属下们都笑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也没这么上心,她都怒怼回去,这关乎这大齐百姓的根基,可不是儿戏。于是乎,隔两日就要快马加鞭赶往花太公那里,商讨一番,或有不明之处请教一番,一来二去,两人竟像是忘年之交,花太公也打心底佩服这个看似是柔弱的妙龄女子,连齐骁也为她的精神打动,啧啧称奇。 如此手不释卷了小半个月,她终于上奏齐王,准备开土动工,哪怕朝堂上依旧有些闲言碎语,仍被齐政堵了回去,这次铁了心的要先拯救民生,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付七言开始四处征集来自全国各地的难民队伍,并放出消息,他们为大齐效力,则可以享用王粮,一时之间,王城内外挤满了被天灾人祸折磨的无家可归的人群。 她调出北七军和齐军中的队伍,分成上千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二百人,一百个士兵,一百个壮实的难民,在所要引流的各个要道每隔一段便安插一组进去,日夜轮班倒,这样便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 其他的老弱病残的难民则负责后勤安排,为前线的劳工端茶送水,煮米烧饭。这等壮观的景象,被人口口传颂,甚至传入了王宫之中,连齐政也经不起好奇,当日差了永安备马,要将朝政搁置一番,前去施工处看一眼这等盛状。 由于他身份特殊,赵太后实在放心不下他的安危问题。 “政儿,你如今是大齐的一国之君,随意出行,若是万一有不匪之徒,你这”赵太后心忧,听闻儿子要出宫,她受大臣的请求前来养心殿阻拦,正遇见齐政换好一身轻装,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在成王府的时候。 齐政抬眼瞥见赵太后由凉谨掺着,也扶了上去,笑道:“母后,七言如今正在前线征调劳力,我应当前去住她一臂之力,以彰显大齐此次的决心。” 赵太后还要再劝,但此时永安正好走进来告知马已备好,也已向周川传了令,暂由他守好王宫,齐政忙不迭迟,向母亲施了一礼,道:“孩儿去几日便回,母亲保重。”说罢,他甩袖大步离开,似是片刻也不能耽误,赵太后知道兹事体大,只能一再嘱咐永安要看紧他,机灵着些。 凉瑾呆呆的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影子,多想和他并肩一起,像付七言一样… 齐政此次是轻装出行,只带了一队云影卫,一国之君的安全格外重要,他还是觉得比起隆重的队伍,反而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更安全稳妥些。 开沟挖渠的队伍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散乱,但付七言亲自守在旁边,遇到问题迅速解决,甚至有些实质的问题立马改变策略,很快也能稳定下来,只是偶然也会遇到一些人与人方面的冲突,闹得大了也会找到她这里。 天刚蒙蒙亮,付七言撑着脑袋不知不觉沉入了梦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急急忙忙闯入了她的营帐,刚开始因为她的女儿身很多人还有避讳,没有她的允许都候在帐外回话,可越来越发觉这位女将军每日不眠不休,困了也就是和衣而卧,和他们一起吃粗粮饮生水,而且她的胆识和才干决然不输给男儿,渐渐的,也就撇去了这些繁文缛节。 “大人,你快去看看,又闹事了!” 付七言忙从睡梦中惊醒,顾不上揉揉昏沉的头,哑着嗓子问道:”何事惊慌?” 那人语无伦次的禀报了几句,大意是北七军和齐兵起了冲突,又闹腾着要杀难民,付七言见他说的着急,忙让他带路领自己过去。 果然离老远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伙北七军和另一伙齐军吵得不可开交,马上都要大打出手,布尔坦雄厚的嗓音叫嚣着,“你再说,我便杀了你!”,言毕,还夹杂着铁器撞击的声音。 “都做什么?!”付七言大声斥道:“都吃饱了撑的吗?在这里耗这种力气?!”她一走近人群,刚才的玄嚣立马沉寂下来,其他组的人也都围在一起,都被付七言厉声遣散,“其他人都去干活儿!耽误了今日的进度,罚中午不准吃饭!” 众人闻言都一哄而散,只留下了几个始作俑者,一个是布尔坦,付七言器重他沉稳又细腻的作风,将他调来做前五百组的主管事,另一个是军营里调来的一将领,叫王康安,之前是吴启的手下,又得铁石恩情,但吴启和铁石被付七言所杀之后,齐政怕他们谋乱,打乱了队伍,将这些兵分散在各将军营中, 当日付七言选主管事的时候,还缺了个人手,周川才把这人推荐了过来,此人不同于铁石那种猛将,却是学富五车,见多识广,和布尔坦一样,颇懂水利调度,她也不拘一格,将人招了过来。 原本还好好的,但这人心里对付七言有敌意,对曾经在他们手下抬不起头的北七军更是厌烦,如今,布尔坦洋洋得意的站在他面前,如何不恼。 “谁先动的手?”付七言压制着怒火,冷声问两人,谁知两个人互相怒视着,谁也不肯开口。 “布尔坦,你说!”她点名道。 布尔坦一向尊重她,半晌,嗫嚅着,“是属下但是他!他”他憋得脸色通红,也没有他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在一旁干活的人看不下去了,替他说道:“大人,是王管事先骂您的,布尔坦维护您,才动的手。” 原来,是王康安见布尔坦颐指气使的指挥人干活,路过的时候,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养出了一群北疆的狗。” 若是骂道自己头上,布尔坦只当他放了个屁,但如何能忍得了他当众侮辱自己尊崇的将军,当即上去将王康安扑倒在地,北疆的汉子骨子里有种不怕死的野性,若不是有人拦着,闹出人命怕是早晚的事。 付七言淡定的听完,也只是看了一眼王康安,然后狠狠瞪着自己的属下,良久,“啪!”的一声,重重的巴掌打在穆苏格脸上,瞬间,他的嘴角渗出了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奈之处 巴掌的声音太过响亮,不得不迫的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将目光移过来,连王康安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从开始的不屑到不可思议。 “胡闹!”她厉声训斥着,声音大到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知道水利对于大齐的重要性吗?你知道你所担的是多大的职责吗?跟着我这么久了为何还是不能收敛一些脾气!我们为兵为将,以国家安危为首,哪怕丢了命,都要认得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恩怨有这么重要吗?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你如何也能失了情绪?!这些年我教你的都忘了吗?!” 她字字珠玑,句句敲在周围的人心上,她丝毫不在意别人骂她不三不四,不男不女,一切都是为了百姓能吃上饭,能衣食无忧,同时,她这些话也铁定的告诉别人,穆苏格虽是北疆人,却是为大齐劳作,早已是国家的一份子,论功劳,他应当享受荣誉。 穆苏格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丝毫不顾已经肿起来的脸颊,低头道:“属下错了,属下这就去做该做的事。”说罢,从王康安身边擦身而过,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了,都去忙,赶进度要紧。”付七言摆摆手,拍拍王康安的肩头柔声道:“你是个有能力有胆识的人,将来一定会做的更好。”她明明小小年纪,却如此有震慑力,等她走了很远,王康安依旧沉浸在刚才的话中,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场闹剧,小丑竟然是自己。其实他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初在吴启的帐下,他感恩于铁石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他有才学,吴启想重用他,但他更重文治,不喜武用,奈何那些人只懂打打杀杀,到后期谋反他都是不得已为之,从未想过背叛,却也从未想参与。 直到后来,付七言平定乱党,他也知道吴启的后果必然如此,但作为自己的伯乐,应当憎恨仇人,就这样怀着对付七言的恨意来回在军营中调度。这次被提拔为水利管事,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没想到付七言居然完全不介意他的身份,直至刚才,她的格局和胸襟,就绝不是普通人所为。 王康安暗暗有些懊悔,目光锁着那个离去的少女的身影,沉沉叹了一声。 不远处,有一伙人驻足了许久,早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永安忍不住问了一句,“王上,七大人如何只打了穆苏格一个人,他也蛮委屈的。” 齐政扬唇一笑,什么也没答。付七言的聪明,他从小看到大,经过时间的磨炼,她居然越发厉害了,这颗玲珑七窍心,怕是自己也难成为她的对手了。有时候,他倒真想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穆苏格临时被付七言叫到了帐下,他鼓着老高的脸,碰一下都疼的龇牙咧嘴,但到了帐中,他确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乖巧依旧。 “大人找属下?”付七言正埋头鼓捣着一件香囊似的物件,比香囊又大了些,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 “你坐。” 穆苏格咂咂嘴,只好拘谨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也不敢乱看,只盯着眼前的一摞书。 “呶,给你!”一阵儿的功夫,那个香囊探到了他眼皮底下,不是香囊,像是一个小型的水袋。 他诧异不解,敢接又不敢接,“这这是” 付七言见他磨叽,起身踱步到他身侧,低头细细观摩了下他的脸,那红红的指印还有些痕迹,红的要冒出血来,顶着太阳晒了这么久,难怪越来越鼓。她也不顾穆苏格错愕的神情,轻轻将手里的水带贴上了他的伤处。 “啊”的一声,穆苏格轻叫出声,又立马闭上了嘴,但那一瞬间冰凉的快感让他舒服了不少。 “你拿着。”付七言将他的手塞上来捂住脸,道:“你今日歇半天,这是我让人取了些冰水,又加了些薄荷汁,用水袋盛起来做了个冰袋,你敷上半天就能消肿下去,若是热了放冷水泡一泡。”她云淡风轻的说完,又略带歉意的继续道:“今日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大局为重,当时那场面我也是气愤至极。” “属下明白。”穆苏格如何听不出她言语里的维护,只是逢场作戏,有时候不得已为之,她亦有为将者的无奈。 “你别怪罪我就好。” “属下绝不会,若再遇上此事,属下还愿意挨一巴掌。”穆苏格咧咧嘴,发现扯到了痛处,立马又严肃起来,但他的语气幽默又诙谐。 “你还想有下次?”付七言佯装气道:“把我的手都震疼了,我可不想。”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欢乐的声音传出了大帐,直到有人掀帘进来,突兀的问了句,“在笑什么?如此开心!” 两人一看闯入者灰黑色衣袍,乌发如墨,那双似海如河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们,当即慌张的行礼,穆苏格知道来人是找付七言,一刻也不多待,找了个理由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帐。 算起来,这是付七言一个多月一来初次见齐政,她果然还是觉得这样简单高雅的衣袍适合他,那繁琐的君王服说不出的压抑感。 “你怎么来了?”付七言笑着递上去一杯水,有些为难道:“不知道你来,我这里简陋,也没有茶叶,只有这些凉白开将就些了。” 齐政摆摆手,丝毫不在意,正好一路风尘仆仆,饥渴难耐,当即“咕嘟咕嘟”罐下几大口,学着外面那劳作者的样子抹了抹嘴,道:“这种热火朝天的地方,如此饮些凉白开比那名贵的茶要好喝许多。” 有一瞬间,付七言怔怔出神,好像他仍旧是那个眉眼如星的少年,两人练剑累了,躺在草地上看朦胧的夜空。那时候,月色如水,两颗心却很近,没有男女欢爱,没有猜忌权谋,只是絮叨些邻居家的鸡叫和树林里的鸟鸣。 一眨眼,竟这么大了,她不再能肆无忌惮的牵着他的胳膊,他也不能亲昵的拍她的头。 “在想什么?”齐政将她唤醒,后者尴尬的脸色一红,又将他面前的水杯倒满,轻声道:“我在想,齐王殿下赶来这里,可是在催促我交期?” “还是你聪明。”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无奈之处 巴掌的声音太过响亮,不得不迫的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将目光移过来,连王康安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眼神从开始的不屑到不可思议。 “胡闹!”她厉声训斥着,声音大到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你知道水利对于大齐的重要性吗?你知道你所担的是多大的职责吗?跟着我这么久了为何还是不能收敛一些脾气!我们为兵为将,以国家安危为首,哪怕丢了命,都要认得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恩怨有这么重要吗?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你如何也能失了情绪?!这些年我教你的都忘了吗?!” 她字字珠玑,句句敲在周围的人心上,她丝毫不在意别人骂她不三不四,不男不女,一切都是为了百姓能吃上饭,能衣食无忧,同时,她这些话也铁定的告诉别人,穆苏格虽是北疆人,却是为大齐劳作,早已是国家的一份子,论功劳,他应当享受荣誉。 穆苏格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丝毫不顾已经肿起来的脸颊,低头道:“属下错了,属下这就去做该做的事。”说罢,从王康安身边擦身而过,看也不看他一眼。 “好了,都去忙,赶进度要紧。”付七言摆摆手,拍拍王康安的肩头柔声道:“你是个有能力有胆识的人,将来一定会做的更好。”她明明小小年纪,却如此有震慑力,等她走了很远,王康安依旧沉浸在刚才的话中,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场闹剧,小丑竟然是自己。其实他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当初在吴启的帐下,他感恩于铁石的救命之恩。再加上他有才学,吴启想重用他,但他更重文治,不喜武用,奈何那些人只懂打打杀杀,到后期谋反他都是不得已为之,从未想过背叛,却也从未想参与。 直到后来,付七言平定乱党,他也知道吴启的后果必然如此,但作为自己的伯乐,应当憎恨仇人,就这样怀着对付七言的恨意来回在军营中调度。这次被提拔为水利管事,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没想到付七言居然完全不介意他的身份,直至刚才,她的格局和胸襟,就绝不是普通人所为。 王康安暗暗有些懊悔,目光锁着那个离去的少女的身影,沉沉叹了一声。 不远处,有一伙人驻足了许久,早把这一幕从头看到尾,永安忍不住问了一句,“王上,七大人如何只打了穆苏格一个人,他也蛮委屈的。” 齐政扬唇一笑,什么也没答。付七言的聪明,他从小看到大,经过时间的磨炼,她居然越发厉害了,这颗玲珑七窍心,怕是自己也难成为她的对手了。有时候,他倒真想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穆苏格临时被付七言叫到了帐下,他鼓着老高的脸,碰一下都疼的龇牙咧嘴,但到了帐中,他确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乖巧依旧。 “大人找属下?”付七言正埋头鼓捣着一件香囊似的物件,比香囊又大了些,头也不抬的哼了一声。 “你坐。” 穆苏格咂咂嘴,只好拘谨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也不敢乱看,只盯着眼前的一摞书。 “呶,给你!”一阵儿的功夫,那个香囊探到了他眼皮底下,不是香囊,像是一个小型的水袋。 他诧异不解,敢接又不敢接,“这这是” 付七言见他磨叽,起身踱步到他身侧,低头细细观摩了下他的脸,那红红的指印还有些痕迹,红的要冒出血来,顶着太阳晒了这么久,难怪越来越鼓。她也不顾穆苏格错愕的神情,轻轻将手里的水带贴上了他的伤处。 “啊”的一声,穆苏格轻叫出声,又立马闭上了嘴,但那一瞬间冰凉的快感让他舒服了不少。 “你拿着。”付七言将他的手塞上来捂住脸,道:“你今日歇半天,这是我让人取了些冰水,又加了些薄荷汁,用水袋盛起来做了个冰袋,你敷上半天就能消肿下去,若是热了放冷水泡一泡。”她云淡风轻的说完,又略带歉意的继续道:“今日我也不是怪你,只是大局为重,当时那场面我也是气愤至极。” “属下明白。”穆苏格如何听不出她言语里的维护,只是逢场作戏,有时候不得已为之,她亦有为将者的无奈。 “你别怪罪我就好。” “属下绝不会,若再遇上此事,属下还愿意挨一巴掌。”穆苏格咧咧嘴,发现扯到了痛处,立马又严肃起来,但他的语气幽默又诙谐。 “你还想有下次?”付七言佯装气道:“把我的手都震疼了,我可不想。” 主仆两人相视一笑,欢乐的声音传出了大帐,直到有人掀帘进来,突兀的问了句,“在笑什么?如此开心!” 两人一看闯入者灰黑色衣袍,乌发如墨,那双似海如河的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们,当即慌张的行礼,穆苏格知道来人是找付七言,一刻也不多待,找了个理由就头也不回的出了大帐。 算起来,这是付七言一个多月一来初次见齐政,她果然还是觉得这样简单高雅的衣袍适合他,那繁琐的君王服说不出的压抑感。 “你怎么来了?”付七言笑着递上去一杯水,有些为难道:“不知道你来,我这里简陋,也没有茶叶,只有这些凉白开将就些了。” 齐政摆摆手,丝毫不在意,正好一路风尘仆仆,饥渴难耐,当即“咕嘟咕嘟”罐下几大口,学着外面那劳作者的样子抹了抹嘴,道:“这种热火朝天的地方,如此饮些凉白开比那名贵的茶要好喝许多。” 有一瞬间,付七言怔怔出神,好像他仍旧是那个眉眼如星的少年,两人练剑累了,躺在草地上看朦胧的夜空。那时候,月色如水,两颗心却很近,没有男女欢爱,没有猜忌权谋,只是絮叨些邻居家的鸡叫和树林里的鸟鸣。 一眨眼,竟这么大了,她不再能肆无忌惮的牵着他的胳膊,他也不能亲昵的拍她的头。 “在想什么?”齐政将她唤醒,后者尴尬的脸色一红,又将他面前的水杯倒满,轻声道:“我在想,齐王殿下赶来这里,可是在催促我交期?” “还是你聪明。”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赶工 付七言带着齐政将河道巡视了一番,这个君王不得不对她所做出的努力倍感欣慰,她合理的利用了地势的优势,山谷川涧之处减少了不少的劳力,齐政认真的听着她的分析和解释,只当做一个弟子在请教老师,细枝末节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是下定了何等的决心。 两人同站在高处,下面是热火朝天的人群,他们喊着号子,边做活边说笑,有时候说到兴致上,那笑声震荡在山谷之间。此时没有兵没有民,大家唯有一个信念,这等豪情壮志让人不禁泪目。 齐政的到来给所有的人又添了一把热火,街头巷尾至今还有他的传闻,虽说手段毒辣,但他在人们心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饱受民生疾苦的百姓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会带领大齐走向繁荣。 都说这个君王生的丰逸俊朗,所以在齐政和付七言来回巡视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会偷偷的撇过去,然后感慨一阵。 “唉,我说,咱们大人和齐王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有人正说笑着,见他们走来,转头对同伴小声嘀咕着。 “是啊,金童玉女。”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童女。” 劳作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每日黑白颠倒,又赶工期,若是一直压压抑着会觉得更累,所以付七言特别下令,劳作的时候可以放肆的谈天说地,只要不说些有损国家声誉的事,全民畅所欲言。 给布尔坦和王康安安排完任务之后,恰巧遇到农妇们在煮午饭,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旁边嬉戏打闹。齐政走过去的时候,妇人们正在闲聊,看见这一队人,忙停下了话头,将孩子们招了过去。 “大王,七大人。”农妇们不懂礼数,只管跪下磕头。 付七言赶紧招呼她们起身,农妇们与她熟悉,也不拘谨,只是齐政的压迫感太强,慌得一群妇女不知所措。 齐政看出她们怕自己,特意蹲下了身子,循着香味看了过去,瞥见那支起的大锅中政沸腾着熬着,他笑问道:“可是午饭?” 农妇人点点头,有个胆子大些的,搅搅锅里的一团,撇着口音道:“这是菜粥,是七大人教俺们,说这样能让人吃的更多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齐政闻着那四溢飘香的绿白相间的一锅,早已觉察到饥肠辘辘,柔声道:“要是煮好了,给我来一碗。” 众人闻声一惊,君王可都是惯吃山珍海味,哪里能咽的下这种粗糠,当即傻了眼,怯怯道:“这” “你们大人能吃,我也能吃。”齐政见她犹疑,丝毫没有君王的架子,兀自拿起旁边一个洗干净的空碗,递了过去,“来尝尝这菜粥的滋味如何。” 付七言偷偷笑了,随即也取过一个碗,道:“一人一碗。” 在农妇错愕的目光中,两人捧着碗,又一人拎起一块厚饼,寻半天也没看到一处座位,付七言指了指旁边的大石头,他立即会意,走了过去。 这场景怕是百年难遇,高高在上的齐王和威名远扬的将军,此时正挤在一起,捧着碗,举着饼,一口口有说有笑的咀嚼着,怕是历代的君王也没有如此过。 所以当众人来打饭时目光不自然的就落在了这两人身上。齐王似是在用身体力行告诉大齐的子民,他会与百姓同甘共苦。 “没想到,你也能吃得下。”付七言看着齐政半空的碗,调侃道。许久没有这般相处了,心里舒适又痛快。 齐政瞪了她一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道:“你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 “还以为你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只习惯山珍海味。”她可是印象深刻,从当初在西凉的时候,他就对嫌人间酒楼里的厨子手艺不高,亲自挑选,后来王宫的厨子他也是精挑细选,每当她对此表示不屑的时候,他总会说,口腹之欲乃人第一大欲,一定不能马虎。 如今这伴着野菜的粥,那干巴巴没有味道的饼他也能吃的津津有味,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你知道,君王赢的民心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他忽然扭头很认真的问她,见她愣住,他自顾自说道:“是降低身份,让他们看到你的诚心。”在她滞顿的目光中,他起身又去盛了一碗,还连连夸赞好吃,羞的那些农妇各个涨红了脸。 饭毕,齐政将布尔坦和王康安以及一千组的组长统统叫了过来,人群挤满了半山野,都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气质高贵的君王。 齐政只是拉出一些人问了些进程,和眼下遇到的困境,那些人纷纷表示,所遇到的问题七大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解决,且公平公正,绝不会徇私。谈到这的时候,齐政向身后的付七言投去一个神秘莫测的目光。 但当他问出一个更为沉重的问题时,所有人却都沉默了。 “工期能不能再缩短一些,在首秋之前赶工完成?” 众人倒吸口凉气,这工期已经是日夜不停的劳作,能在半年之内完成已经是极大的挑战,按照君王的意思居然要整整缩短两个月,要在四个月之内赶造出一条水渠,谈何容易。 所以都变得沉默了,谁也不敢接这个话,还是付七言站出来,反驳道:“大王,眼下的工期已经是十分紧迫,若是因为赶工导致工艺不精,日后将会后患无穷。” “若是不能在首秋完成,百姓又要遭受半年的饥荒,七言,你明白,大齐的粮仓维持不了太久。”他沉沉看向她,低声说道。 她懂,二十万的兵民尽数食用国家粮仓的调度,绝非长久之计,她也早做好十足的准备,向周遭的几个郡县都伸出了手,在粮食调度上,望他们都能出把力,但是这么多张口,早晚坐吃山空,如果还要耗半年,庄稼恐怕又得等来年 唉,想想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这样,”付七言沉思良久,温言道:“我在附近的郡县再调些人,铆足了劲,争取!” “啪!”的一声,齐政止不住内心的狂欢,拍手道:“就按你说的办。”然后他转身,扫视着一千多个大因暴晒而变得黝黑瘦削的他的子民,施了个重礼,真诚道:“大齐,就交给你们了!齐政万分感激。”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赶工 付七言带着齐政将河道巡视了一番,这个君王不得不对她所做出的努力倍感欣慰,她合理的利用了地势的优势,山谷川涧之处减少了不少的劳力,齐政认真的听着她的分析和解释,只当做一个弟子在请教老师,细枝末节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这是下定了何等的决心。 两人同站在高处,下面是热火朝天的人群,他们喊着号子,边做活边说笑,有时候说到兴致上,那笑声震荡在山谷之间。此时没有兵没有民,大家唯有一个信念,这等豪情壮志让人不禁泪目。 齐政的到来给所有的人又添了一把热火,街头巷尾至今还有他的传闻,虽说手段毒辣,但他在人们心中是个不折不扣的明君,饱受民生疾苦的百姓对他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会带领大齐走向繁荣。 都说这个君王生的丰逸俊朗,所以在齐政和付七言来回巡视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会偷偷的撇过去,然后感慨一阵。 “唉,我说,咱们大人和齐王站在一起可真是般配。”有人正说笑着,见他们走来,转头对同伴小声嘀咕着。 “是啊,金童玉女。”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童女。” 劳作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每日黑白颠倒,又赶工期,若是一直压压抑着会觉得更累,所以付七言特别下令,劳作的时候可以放肆的谈天说地,只要不说些有损国家声誉的事,全民畅所欲言。 给布尔坦和王康安安排完任务之后,恰巧遇到农妇们在煮午饭,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在旁边嬉戏打闹。齐政走过去的时候,妇人们正在闲聊,看见这一队人,忙停下了话头,将孩子们招了过去。 “大王,七大人。”农妇们不懂礼数,只管跪下磕头。 付七言赶紧招呼她们起身,农妇们与她熟悉,也不拘谨,只是齐政的压迫感太强,慌得一群妇女不知所措。 齐政看出她们怕自己,特意蹲下了身子,循着香味看了过去,瞥见那支起的大锅中政沸腾着熬着,他笑问道:“可是午饭?” 农妇人点点头,有个胆子大些的,搅搅锅里的一团,撇着口音道:“这是菜粥,是七大人教俺们,说这样能让人吃的更多些,吃饱了才有力气。” 齐政闻着那四溢飘香的绿白相间的一锅,早已觉察到饥肠辘辘,柔声道:“要是煮好了,给我来一碗。” 众人闻声一惊,君王可都是惯吃山珍海味,哪里能咽的下这种粗糠,当即傻了眼,怯怯道:“这” “你们大人能吃,我也能吃。”齐政见她犹疑,丝毫没有君王的架子,兀自拿起旁边一个洗干净的空碗,递了过去,“来尝尝这菜粥的滋味如何。” 付七言偷偷笑了,随即也取过一个碗,道:“一人一碗。” 在农妇错愕的目光中,两人捧着碗,又一人拎起一块厚饼,寻半天也没看到一处座位,付七言指了指旁边的大石头,他立即会意,走了过去。 这场景怕是百年难遇,高高在上的齐王和威名远扬的将军,此时正挤在一起,捧着碗,举着饼,一口口有说有笑的咀嚼着,怕是历代的君王也没有如此过。 所以当众人来打饭时目光不自然的就落在了这两人身上。齐王似是在用身体力行告诉大齐的子民,他会与百姓同甘共苦。 “没想到,你也能吃得下。”付七言看着齐政半空的碗,调侃道。许久没有这般相处了,心里舒适又痛快。 齐政瞪了她一眼,将嘴里的食物咽下,道:“你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 “还以为你这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只习惯山珍海味。”她可是印象深刻,从当初在西凉的时候,他就对嫌人间酒楼里的厨子手艺不高,亲自挑选,后来王宫的厨子他也是精挑细选,每当她对此表示不屑的时候,他总会说,口腹之欲乃人第一大欲,一定不能马虎。 如今这伴着野菜的粥,那干巴巴没有味道的饼他也能吃的津津有味,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你知道,君王赢的民心最好的方式是什么吗?”他忽然扭头很认真的问她,见她愣住,他自顾自说道:“是降低身份,让他们看到你的诚心。”在她滞顿的目光中,他起身又去盛了一碗,还连连夸赞好吃,羞的那些农妇各个涨红了脸。 饭毕,齐政将布尔坦和王康安以及一千组的组长统统叫了过来,人群挤满了半山野,都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气质高贵的君王。 齐政只是拉出一些人问了些进程,和眼下遇到的困境,那些人纷纷表示,所遇到的问题七大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解决,且公平公正,绝不会徇私。谈到这的时候,齐政向身后的付七言投去一个神秘莫测的目光。 但当他问出一个更为沉重的问题时,所有人却都沉默了。 “工期能不能再缩短一些,在首秋之前赶工完成?” 众人倒吸口凉气,这工期已经是日夜不停的劳作,能在半年之内完成已经是极大的挑战,按照君王的意思居然要整整缩短两个月,要在四个月之内赶造出一条水渠,谈何容易。 所以都变得沉默了,谁也不敢接这个话,还是付七言站出来,反驳道:“大王,眼下的工期已经是十分紧迫,若是因为赶工导致工艺不精,日后将会后患无穷。” “若是不能在首秋完成,百姓又要遭受半年的饥荒,七言,你明白,大齐的粮仓维持不了太久。”他沉沉看向她,低声说道。 她懂,二十万的兵民尽数食用国家粮仓的调度,绝非长久之计,她也早做好十足的准备,向周遭的几个郡县都伸出了手,在粮食调度上,望他们都能出把力,但是这么多张口,早晚坐吃山空,如果还要耗半年,庄稼恐怕又得等来年 唉,想想还真是件棘手的事。 “这样,”付七言沉思良久,温言道:“我在附近的郡县再调些人,铆足了劲,争取!” “啪!”的一声,齐政止不住内心的狂欢,拍手道:“就按你说的办。”然后他转身,扫视着一千多个大因暴晒而变得黝黑瘦削的他的子民,施了个重礼,真诚道:“大齐,就交给你们了!齐政万分感激。”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遇困难 付七言自从一头扎进开沟挖渠的工作中,便极少回王城,偶然军中有要事才会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一趟,其他时间处处可见她在施工现场穿梭的身影,从一个对水利不甚了解的新手到一个精通的高手,这其中下了多大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很快变得瘦了,也黑了,一个姑娘家,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折磨,实在让人心疼,每当属下好心给她加餐,偷偷猎来野味放在她桌案上时,她几乎不曾吃过一口,全都分给了年幼的孩子。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让她在百姓心中变得高大伟岸,像是天女下凡都不为过。连那个一直同她格格不入的王康安如今也对她毕恭毕敬,俨然已被她深深折服。 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在这样的繁忙和劳碌中眨眼间就过了,那些开凿出的水道已经成了完整的轮廓,付七言逡巡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成果由心底而发出一种慰叹,那是二十多万大齐百姓用血泪铸造的结果,这也是为子子孙孙留下的宝贵财富。 “大人!大人!”她正愣着出神,远处有人的喊声惊醒了她的思考,扭头看见王康安急急慌慌的跑,还险些被脚底的石头绊倒。 这个博学多识的青年才俊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下,又黑又瘦,在越来越多的相处中,付七言对他更为器重,并相信他将来能在官场有一立足之地。 “何事这么慌?”她问道。 “大人”王康安气喘吁吁的顺了口气,急急回道:“九山那里,出了问题,凿凿不动” 建造沟渠以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遇到大大小小的问题数百件,还从未遇到过挖不动的山,眼看大功告成,竟然遇到这等邪门的事。 “走!去看看!”付七言催促着,当即跑起来,随便取来一匹马,扬鞭赶了过去。 九山是连接渠道的最后一座山,之所起成为九山,是因为它大大小小的山有九座,连绵起伏,但越过它便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开山是整个工程中最繁琐的一个阶段,付七言在其中尽量去避开山脉,哪怕弯绕一些,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令人轰开大山,将那渠引出来,这九山便是万万绕不开的其中之一。 当她赶到的时候,正听到一声“砰!“的震天响,接着是滚滚狼烟直上云霄,但底下围的密密麻麻的人,各个涨红了脸,这已经是第三只炸管,平时开山的时候,只要一只就能炸出洞,他们便能接着深挖,今儿这是怎么了?炸了半天,除了草秃了,竟是没有任何缝隙。 “怎么样?”有人见付七言来了,忙给她让过一条道。 当她走近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草烧焦的痕迹。她用铲子挖了挖,竟也是硬如钢铁一般。怪事怪事,还从来没遇到这么坚硬的山。 “大人,这山到底是什么长成的,怎么会这么硬?”王康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山顶,奇道:“高倒是不高,咱就是奈何不了它。” 付七言凝神细思片刻,在她的印象中,的确不曾见过这样的山,为了更深入的探索,她扶着凸起的石头,三两步爬了上去。登至山顶的时候,她更为诧异,下面长得那些细细密密的小草,但是从半山腰往上确实那种粗壮的大草,且是零零散散的布在上面,离远还真看不出来。 “你看这些。”她向一起爬上来的王康安招招手,将新发现如实说出,“一定是这石头怪异,你再看这些草的根,极浅,一拔就掉。”她顺手扯下一根,竟毫不费力。 “我曾在一本书上见过这种草。”王康安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许多年的阅览,此刻已经有些模糊,他想了一阵,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该是这石头里含有一种物质,极为特殊,人为无法将它破坏。” 听他这么说,付七言来了兴致,忙问:“那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王康安皱着没有细细想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书上并未说明破解的方法。 望着连绵的高山,两人陷入了沉思,此处虽不说九座山都要开,但至少有四座要将渠引出去,若是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水源恐怕就是要断流在此处,功亏一篑。 “不行!”付七言揉揉发酸的眼睛,“我去找人,暂且只能将希望寄予他身上了。”她匆匆安排了几句,只告知王康安明日午时能赶回来,便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去。 天已经笼罩上朦胧的黑色,付七言一夹马肚,也顾不得喝上一口水,撑着饥饿的肚子就飞奔出去,所有过路的人连招呼还没打上的时候便已经看不见人影。 翌日,一辆简易的双马马车飞一般的驶来,驾车的人白衣墨发随风飞舞,她将鞭子甩着,马儿在她的手中像打了鸡血,一路狂奔。 九山下的劳工们已经念念叨叨一早上,为停滞下来的工作暗暗懊恼,王康安不住的劝告他们,“等大人回来就好了。” 于是在看到付七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一束光。 “太公,到了。”付七言稳稳将马车停住,掀开帘子,将头探进去,伸出手要扶住里面的人。 老爷子这才缓过神,慢悠悠的下了马车,在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沉沉叹了口气,“哎呦,以后老夫可再不敢让你驾车了,差点魂都丢了。” 付七言掺着他,憨憨的一笑,红着脸道歉道:“抱歉抱歉,这交期迫在眉睫,我我一时也没把控住” “哈哈。”花太公仰头大笑道:“你瞧你这豪爽的额性子,不扭捏!” “走,咱们去看看!”花太公率先迈开了步子,冲进了人群中。他也不说话,只将那山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一番,招了几个身高马大的人,“你们,爬高点,把这外面的一层草铲掉。” 众人不解,只好跟着照做。 最神奇的事发生了,在那些草陆陆续续被铲除之后,只是外面薄薄的一层,紧接着就露出了里面灰白的石头块,很大的一块块石头连接起来,只能看到那些不起眼的缝隙。 “将这些石头沿着缝隙扒下来!” 在场的人惊呼出声,付七言和王康安两个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对花太公鞠躬作揖,两个年轻人,到底是承认了自己的浅薄。 “太公,这这是” 花太公神秘兮兮的一笑,道:“这种石头成为块石,坚硬无比,石头都是巨大的块状,也怪不得你们不识得,这在中原地区可不常见。” “您要早些告知,也不必将您这么远的请过来了,还白白糟了一路的罪。”付七言感恩的同事也内疚着。 “哎呀。”付七言常常去花太公那里,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忘年之交,言谈之间也像朋友一般亲切,花太公当即笑道:“老夫主要也想瞧瞧你这水工办得如何。”他四下望去,整个沟渠已成型,只静静的等待黄河水的浸润,连连感慨道:“小七言啊小七言,老夫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得到尊敬之人的夸赞,比真金白银来的更要舒服,付七言当即回道:“那是师父教导有方。” 只这一句,花太公乐的合不拢嘴,由衷的欣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遇困难 付七言自从一头扎进开沟挖渠的工作中,便极少回王城,偶然军中有要事才会快马加鞭的赶回去一趟,其他时间处处可见她在施工现场穿梭的身影,从一个对水利不甚了解的新手到一个精通的高手,这其中下了多大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很快变得瘦了,也黑了,一个姑娘家,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折磨,实在让人心疼,每当属下好心给她加餐,偷偷猎来野味放在她桌案上时,她几乎不曾吃过一口,全都分给了年幼的孩子。 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让她在百姓心中变得高大伟岸,像是天女下凡都不为过。连那个一直同她格格不入的王康安如今也对她毕恭毕敬,俨然已被她深深折服。 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在这样的繁忙和劳碌中眨眼间就过了,那些开凿出的水道已经成了完整的轮廓,付七言逡巡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成果由心底而发出一种慰叹,那是二十多万大齐百姓用血泪铸造的结果,这也是为子子孙孙留下的宝贵财富。 “大人!大人!”她正愣着出神,远处有人的喊声惊醒了她的思考,扭头看见王康安急急慌慌的跑,还险些被脚底的石头绊倒。 这个博学多识的青年才俊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下,又黑又瘦,在越来越多的相处中,付七言对他更为器重,并相信他将来能在官场有一立足之地。 “何事这么慌?”她问道。 “大人”王康安气喘吁吁的顺了口气,急急回道:“九山那里,出了问题,凿凿不动” 建造沟渠以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遇到大大小小的问题数百件,还从未遇到过挖不动的山,眼看大功告成,竟然遇到这等邪门的事。 “走!去看看!”付七言催促着,当即跑起来,随便取来一匹马,扬鞭赶了过去。 九山是连接渠道的最后一座山,之所起成为九山,是因为它大大小小的山有九座,连绵起伏,但越过它便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开山是整个工程中最繁琐的一个阶段,付七言在其中尽量去避开山脉,哪怕弯绕一些,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令人轰开大山,将那渠引出来,这九山便是万万绕不开的其中之一。 当她赶到的时候,正听到一声“砰!“的震天响,接着是滚滚狼烟直上云霄,但底下围的密密麻麻的人,各个涨红了脸,这已经是第三只炸管,平时开山的时候,只要一只就能炸出洞,他们便能接着深挖,今儿这是怎么了?炸了半天,除了草秃了,竟是没有任何缝隙。 “怎么样?”有人见付七言来了,忙给她让过一条道。 当她走近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有草烧焦的痕迹。她用铲子挖了挖,竟也是硬如钢铁一般。怪事怪事,还从来没遇到这么坚硬的山。 “大人,这山到底是什么长成的,怎么会这么硬?”王康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山顶,奇道:“高倒是不高,咱就是奈何不了它。” 付七言凝神细思片刻,在她的印象中,的确不曾见过这样的山,为了更深入的探索,她扶着凸起的石头,三两步爬了上去。登至山顶的时候,她更为诧异,下面长得那些细细密密的小草,但是从半山腰往上确实那种粗壮的大草,且是零零散散的布在上面,离远还真看不出来。 “你看这些。”她向一起爬上来的王康安招招手,将新发现如实说出,“一定是这石头怪异,你再看这些草的根,极浅,一拔就掉。”她顺手扯下一根,竟毫不费力。 “我曾在一本书上见过这种草。”王康安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许多年的阅览,此刻已经有些模糊,他想了一阵,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该是这石头里含有一种物质,极为特殊,人为无法将它破坏。” 听他这么说,付七言来了兴致,忙问:“那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王康安皱着没有细细想了半天,终是摇了摇头。书上并未说明破解的方法。 望着连绵的高山,两人陷入了沉思,此处虽不说九座山都要开,但至少有四座要将渠引出去,若是解决不了当下的问题,水源恐怕就是要断流在此处,功亏一篑。 “不行!”付七言揉揉发酸的眼睛,“我去找人,暂且只能将希望寄予他身上了。”她匆匆安排了几句,只告知王康安明日午时能赶回来,便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去。 天已经笼罩上朦胧的黑色,付七言一夹马肚,也顾不得喝上一口水,撑着饥饿的肚子就飞奔出去,所有过路的人连招呼还没打上的时候便已经看不见人影。 翌日,一辆简易的双马马车飞一般的驶来,驾车的人白衣墨发随风飞舞,她将鞭子甩着,马儿在她的手中像打了鸡血,一路狂奔。 九山下的劳工们已经念念叨叨一早上,为停滞下来的工作暗暗懊恼,王康安不住的劝告他们,“等大人回来就好了。” 于是在看到付七言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亮起一束光。 “太公,到了。”付七言稳稳将马车停住,掀开帘子,将头探进去,伸出手要扶住里面的人。 老爷子这才缓过神,慢悠悠的下了马车,在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沉沉叹了口气,“哎呦,以后老夫可再不敢让你驾车了,差点魂都丢了。” 付七言掺着他,憨憨的一笑,红着脸道歉道:“抱歉抱歉,这交期迫在眉睫,我我一时也没把控住” “哈哈。”花太公仰头大笑道:“你瞧你这豪爽的额性子,不扭捏!” “走,咱们去看看!”花太公率先迈开了步子,冲进了人群中。他也不说话,只将那山上下左右细细看了一番,招了几个身高马大的人,“你们,爬高点,把这外面的一层草铲掉。” 众人不解,只好跟着照做。 最神奇的事发生了,在那些草陆陆续续被铲除之后,只是外面薄薄的一层,紧接着就露出了里面灰白的石头块,很大的一块块石头连接起来,只能看到那些不起眼的缝隙。 “将这些石头沿着缝隙扒下来!” 在场的人惊呼出声,付七言和王康安两个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连对花太公鞠躬作揖,两个年轻人,到底是承认了自己的浅薄。 “太公,这这是” 花太公神秘兮兮的一笑,道:“这种石头成为块石,坚硬无比,石头都是巨大的块状,也怪不得你们不识得,这在中原地区可不常见。” “您要早些告知,也不必将您这么远的请过来了,还白白糟了一路的罪。”付七言感恩的同事也内疚着。 “哎呀。”付七言常常去花太公那里,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忘年之交,言谈之间也像朋友一般亲切,花太公当即笑道:“老夫主要也想瞧瞧你这水工办得如何。”他四下望去,整个沟渠已成型,只静静的等待黄河水的浸润,连连感慨道:“小七言啊小七言,老夫可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得到尊敬之人的夸赞,比真金白银来的更要舒服,付七言当即回道:“那是师父教导有方。” 只这一句,花太公乐的合不拢嘴,由衷的欣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步步为营 随着最后一难九山的开凿成功,河渠挖掘工作也接近了尾声,付七言让人将此喜讯报给王宫时,齐政难得的在后宫中陪赵太后逛园子。 齐政接过内侍递来的信,简短的几个字足够掀起他内心的波澜,“好!真是太好了!”他接连叹了几声,引得赵太后和凉谨一同回望过来。 “七言她来报喜,月底河渠将完工,届时孤要亲临现场,见证那水源涌上中原大地!”他近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一颗石头终于落下,曙光正在眼前。 “七言妹妹真是厉害。”凉谨扶着赵太后坐下,诚心赞道:“能文能武,又能开沟挖渠,真是个天上降下来的人物。” “是啊,是啊,多好的孩子,听说几个月连连奔波在那男人们呆的地方,也不知道瘦了没有。”赵太后有些心疼,跟着哀叹一声。 她这一提,将齐政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啊,两人距离上次相见已经三个月了,各自忙碌着,只能从她偶尔来信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些微的消息,他不由低声道:“等她回来,再好好奖赏她。” 他迎着光,只能看到侧脸,但是映入凉谨的眼中,那是担心,心疼又思念的表情,凉谨知道,她自己离付七言一直很远很远,越来越望尘莫及 大齐壬寅年六月,有着载入史册的壮举。开渠之日,整个河道两岸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等着看着辉煌的一刻。 齐政提早就来到了现场,他的王车座驾停在远处,而他则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坐在马车中连连眺望。 巳时三刻,黄河之水会缓缓流入这条真正属于大齐的河渠,百姓们听闻这个消息,天不亮就围堵起来。 付七言更是激动的夜不能寐,整整一夜都逡巡在河渠沿岸,哪怕此时此刻,还安排人处处检查,生怕有一丝遗漏。 整个大齐都在等在这历史性的一一刻,人人心中充满了敬仰和期待,当山河呼啸一般的声音如浪声一样传入齐政的耳朵时,他慌忙跳下马车,在欢呼声中看到了那滚滚黄河水。 “水来啦!” “水来啦!” 百姓们只顾着欢呼,人群随着水流涌动,齐政为这一刻深深动容,情不自禁的漫入了人群中,当有百姓认出他时,也如他是一个普通人,雀跃着同他分享着喜悦。 这一刻,普天同庆。 永安为了护住他的安危,几乎寸步不离,但很快就被人群挤散开来,他大声呼叫着:“王上!王上!” 只等来齐政对他挥挥手,示意一个放心的表情,任由人群拥着向前追逐那滚滚的水流。 人潮翻涌中,他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瘦削单薄的肩膀却扛起沉重的大山,她目光笃定,脚步迅捷,同他一样,在河岸的另一侧紧跟着队伍,眼神却始终未离开那河渠之水。 “七言。”齐政喃喃着,注视着她的身影,然后大声喊道:“付七言!” 对面的人听到了喊声,猛然抬头,同他四目相对,隔着一条河渠,她看着他,笑了笑,却是泪流满面 河渠原本要以付七言的名字命名,她当朝婉拒了这一提议,只因为,这河渠是数万的大齐百姓抛洒血汗筑造而成,它是大齐的成就,也是百姓的福音,她提议,此渠为万福渠,寓意佑护大齐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福泽永驻。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经过一年的灌溉,大齐的土地已经肥沃,粮食丰收,国库充盈,整个国家气象一新,这时候的齐政俨然成了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明君。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王宫的马车突然隆隆驶出,直奔将军府,要知道,自从齐政登基以来,从未再踏入这府中,一来,闲话漫天,怕有不轨之人借机诋毁七将军,二来,君王访臣子,这本就是惊人的大事,众多的眼睛一定紧盯不放。 但这次,齐政确实摒弃了所有的阻碍,亲自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香儿开门时,看见这位昔日的主子,不禁泪流满面,还是永安率先打破了沉寂道:“香儿丫头,你这是想让咱大王在风雪中站一晚上吗?” “啊!”香儿惶恐不安,忙跪地磕头,让开身子将人请了进来。 齐政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忽然一笑,“好了,今日我来此,算得上故地重游,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快去将七言唤来。”他甚为亲切,没有了平日里王宫的那副做派,倒让人觉得他还只是曾经的成王殿下。 “奴婢这就去”香儿低垂着头,赶紧踩着雪飞跑出去,还滑了一跤险些摔倒。 后面的两人不禁一笑,“王上,这丫头见了你可是连路都不会走了。”永安打趣着,齐政轻笑一声,忙熟门熟路的进了正堂。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还好,站在他身边的人没有离开。他抬头瞥见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当年在西凉质子府上,也有这么一棵,付七言常常跳上去摘枣子,后院中的朱管家的脑袋上,没少挨她的枣核。 所以搬来大齐后,他也让人移种了一颗,两个人闲暇时,就喜欢在树下切磋武艺。 如今这些时光都已经是在记忆之中了怎么最近越来越怀念以前的日子,齐政按按自己的额头,独自讪笑,连脚步声也没听到。 “大王深夜来访,臣有失远迎,恕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付七言稳稳施了个礼,拜道。 “我都说了许多次,你我之间无须多礼。”齐政搀起她,双目盈盈的望着她。永安和香儿识趣的退了出去,还不忘紧紧带上门。 “七言,你可知我今日前来找你是为何?” 付七言心下一凛,她得知一些线报,近来西凉国朝堂巨变,曹豹终于将凉治软禁,凉治这个西凉王也是名存实亡,曹豹似是在昭告天下,西凉已落入曹氏之手,这种动荡下,齐政似乎有更大的打算。但最终她摇了摇头,“臣不知。” “我想来听听你的意见,西凉之地,是否宜取?” “大王是要攻打西凉?” “七言,你应该懂我,天下纷争,早晚都是要结束的,无论由我或者别人,都是必然,所以我想,不如趁西凉眼下内乱之际,早做打算。”在这两年,大齐国力进步,经济发展,与先王在位时的局面全然不一样,若是和西凉抗衡,也并非只是空口说说。 “七言,你昼夜不停,扩充军力,丝毫不懈怠,不也是为了将来天下一统吗?”他一直以为,他从来不说,但是两个人已经达成了足够的默契,是的,他要的是整个天下,他要和她一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步步为营 随着最后一难九山的开凿成功,河渠挖掘工作也接近了尾声,付七言让人将此喜讯报给王宫时,齐政难得的在后宫中陪赵太后逛园子。 齐政接过内侍递来的信,简短的几个字足够掀起他内心的波澜,“好!真是太好了!”他接连叹了几声,引得赵太后和凉谨一同回望过来。 “七言她来报喜,月底河渠将完工,届时孤要亲临现场,见证那水源涌上中原大地!”他近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一颗石头终于落下,曙光正在眼前。 “七言妹妹真是厉害。”凉谨扶着赵太后坐下,诚心赞道:“能文能武,又能开沟挖渠,真是个天上降下来的人物。” “是啊,是啊,多好的孩子,听说几个月连连奔波在那男人们呆的地方,也不知道瘦了没有。”赵太后有些心疼,跟着哀叹一声。 她这一提,将齐政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啊,两人距离上次相见已经三个月了,各自忙碌着,只能从她偶尔来信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些微的消息,他不由低声道:“等她回来,再好好奖赏她。” 他迎着光,只能看到侧脸,但是映入凉谨的眼中,那是担心,心疼又思念的表情,凉谨知道,她自己离付七言一直很远很远,越来越望尘莫及 大齐壬寅年六月,有着载入史册的壮举。开渠之日,整个河道两岸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都等着看着辉煌的一刻。 齐政提早就来到了现场,他的王车座驾停在远处,而他则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坐在马车中连连眺望。 巳时三刻,黄河之水会缓缓流入这条真正属于大齐的河渠,百姓们听闻这个消息,天不亮就围堵起来。 付七言更是激动的夜不能寐,整整一夜都逡巡在河渠沿岸,哪怕此时此刻,还安排人处处检查,生怕有一丝遗漏。 整个大齐都在等在这历史性的一一刻,人人心中充满了敬仰和期待,当山河呼啸一般的声音如浪声一样传入齐政的耳朵时,他慌忙跳下马车,在欢呼声中看到了那滚滚黄河水。 “水来啦!” “水来啦!” 百姓们只顾着欢呼,人群随着水流涌动,齐政为这一刻深深动容,情不自禁的漫入了人群中,当有百姓认出他时,也如他是一个普通人,雀跃着同他分享着喜悦。 这一刻,普天同庆。 永安为了护住他的安危,几乎寸步不离,但很快就被人群挤散开来,他大声呼叫着:“王上!王上!” 只等来齐政对他挥挥手,示意一个放心的表情,任由人群拥着向前追逐那滚滚的水流。 人潮翻涌中,他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瘦削单薄的肩膀却扛起沉重的大山,她目光笃定,脚步迅捷,同他一样,在河岸的另一侧紧跟着队伍,眼神却始终未离开那河渠之水。 “七言。”齐政喃喃着,注视着她的身影,然后大声喊道:“付七言!” 对面的人听到了喊声,猛然抬头,同他四目相对,隔着一条河渠,她看着他,笑了笑,却是泪流满面 河渠原本要以付七言的名字命名,她当朝婉拒了这一提议,只因为,这河渠是数万的大齐百姓抛洒血汗筑造而成,它是大齐的成就,也是百姓的福音,她提议,此渠为万福渠,寓意佑护大齐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福泽永驻。 春去秋来,时光匆匆,经过一年的灌溉,大齐的土地已经肥沃,粮食丰收,国库充盈,整个国家气象一新,这时候的齐政俨然成了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明君。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王宫的马车突然隆隆驶出,直奔将军府,要知道,自从齐政登基以来,从未再踏入这府中,一来,闲话漫天,怕有不轨之人借机诋毁七将军,二来,君王访臣子,这本就是惊人的大事,众多的眼睛一定紧盯不放。 但这次,齐政确实摒弃了所有的阻碍,亲自敲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香儿开门时,看见这位昔日的主子,不禁泪流满面,还是永安率先打破了沉寂道:“香儿丫头,你这是想让咱大王在风雪中站一晚上吗?” “啊!”香儿惶恐不安,忙跪地磕头,让开身子将人请了进来。 齐政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忽然一笑,“好了,今日我来此,算得上故地重游,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快去将七言唤来。”他甚为亲切,没有了平日里王宫的那副做派,倒让人觉得他还只是曾经的成王殿下。 “奴婢这就去”香儿低垂着头,赶紧踩着雪飞跑出去,还滑了一跤险些摔倒。 后面的两人不禁一笑,“王上,这丫头见了你可是连路都不会走了。”永安打趣着,齐政轻笑一声,忙熟门熟路的进了正堂。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感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还好,站在他身边的人没有离开。他抬头瞥见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当年在西凉质子府上,也有这么一棵,付七言常常跳上去摘枣子,后院中的朱管家的脑袋上,没少挨她的枣核。 所以搬来大齐后,他也让人移种了一颗,两个人闲暇时,就喜欢在树下切磋武艺。 如今这些时光都已经是在记忆之中了怎么最近越来越怀念以前的日子,齐政按按自己的额头,独自讪笑,连脚步声也没听到。 “大王深夜来访,臣有失远迎,恕罪。”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付七言稳稳施了个礼,拜道。 “我都说了许多次,你我之间无须多礼。”齐政搀起她,双目盈盈的望着她。永安和香儿识趣的退了出去,还不忘紧紧带上门。 “七言,你可知我今日前来找你是为何?” 付七言心下一凛,她得知一些线报,近来西凉国朝堂巨变,曹豹终于将凉治软禁,凉治这个西凉王也是名存实亡,曹豹似是在昭告天下,西凉已落入曹氏之手,这种动荡下,齐政似乎有更大的打算。但最终她摇了摇头,“臣不知。” “我想来听听你的意见,西凉之地,是否宜取?” “大王是要攻打西凉?” “七言,你应该懂我,天下纷争,早晚都是要结束的,无论由我或者别人,都是必然,所以我想,不如趁西凉眼下内乱之际,早做打算。”在这两年,大齐国力进步,经济发展,与先王在位时的局面全然不一样,若是和西凉抗衡,也并非只是空口说说。 “七言,你昼夜不停,扩充军力,丝毫不懈怠,不也是为了将来天下一统吗?”他一直以为,他从来不说,但是两个人已经达成了足够的默契,是的,他要的是整个天下,他要和她一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军压境 当齐政将攻打西凉一事拿到朝堂上议论时,所有的武将都是主站一派,只有少数的几个文臣是不赞成出战,认为眼下局势方定,不应该破坏这种美好的形势,但七将军的一席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眼下的粮足民乐只是一时之象,我们皆无法预料未来的几年,几十年,亦或是子孙后代能够不受西凉的侵扰,趁着我们有能力的时候,不妨为后辈铺好一条康庄大道,让他们永远高枕无忧!” 自从河渠之后,唯一一个被付七言亲手提拔上来的王康安站了出来,信誓旦旦的支持着她,用他无与伦比的口才说服了一帮大臣,好在朝堂少了曾经那些固执的人,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并无太多障碍,就连反对的文臣也都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说。 这样,攻打西凉的王书便昭告了天下,师出有名,很简单,曹豹谋算篡位,野心昭着,大齐愿举兵攻之,还西凉一片净土。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只不过是个由头,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但那又如何,实力日渐强大的大齐并不畏惧所有的挑衅,全天下的人似乎也都在冥冥之中,知道了两国交战早晚要来临,毕竟,中原大地原本就是统一的整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的必然。 付七言前去后宫中向赵太后请安时,率先遇到了凉谨,在被她叫住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凉谨眼中的请求。 “臣参见凉妃娘娘。” “妹妹多礼了。”凉谨牵住她的手,拉住,喃喃道:“妹妹又瘦了许多,你操劳的太多了,适当的歇息。” “有劳娘娘挂念。”宫中处处耳目众多,付七言事事恭谨,从不做越矩之时,竟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臣眼下正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不知凉妃娘娘找臣是有何要事?”其实她心知肚明,但装作无知的问道。 凉谨一脸愁苦,犹豫着,手中的帕子都被拧的皱巴巴,“妹妹,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妃子,不该胡乱的议论朝政,但西凉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他是我兄长”哪怕从小到大兄妹两人从未心平气和的说过几句话,但那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如今大齐要攻打大齐,她连夜难以入眠,听到此次出征的主将是付七言的时候,那种感觉既欣喜又难过。 她一个后宫中的女子,对这种事无能为力,但是她仍旧想尽自己微薄之力做些什么,哪怕当初她的兄长和母亲残忍的舍弃了她。 “凉妃娘娘,两国交战,是无法掺杂个人情感的。”付七言一语中的,“你眼下是大齐的王妃,应当以大齐为重。” 凉谨心底的的叹气声更深沉了,她也不知道她在求些什么,为兄长和母妃求情吗?还是为了什么?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方故土罢了,她生为浮萍一般,存在的意义也只有在政治场上展现些微的价值。 有时候真是对付七言又羡慕又嫉妒,她的存在告诉她们深宫中的这些女子,活的失败的事实。 “凉妃娘娘,若是我有幸见到他们,而他们有忏悔之心,或许我愿意放他们一马。”付七言见凉谨呆呆的望着自己,知道她对故土怀有特殊的情结,犹疑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多谢。”凉谨冲她苦涩的一笑,心知她是安慰自己的客套话。 这个春天注定意义非凡,大齐四十九年三月初,由付七言为主将,周川为副将带领的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凉开拔。这是齐政做的最大胆,也最震惊天下的决定,他向世人揭示了他的野心。 西凉和大齐之间的恩怨要在这一年作了彻底的了断,而女人为主将,领兵打仗这在历史上也是前所未闻,所以这一场战争的开始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战争无声的开启,大齐的上下将士都跃跃欲试,期待这场灭国之战早些结束。 大军在距离西凉边界五十里的地方选择安营扎寨,付七言一向淡定的心也时刻急促的跃动,每日最常做的就是盯着地势图细细勘探,然后在结合地理优势劣势一一在脑海里排兵布阵,然后再招来将士们商量。 她虽说也常常奔赴在战场,但如此浩大的阵势,还是自己亲领也是第一次,她才仅仅十六,在王城之中,这个年纪的女子还在深闺中憧憬心仪的郎君,而她,却已率领军队挑衅天下。 如何能不紧张,她也是个普通人。 这次出征,周川,安达,布尔坦,石小六都主动请缨,随她出征,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说起来,各个都比她有经验,却心甘情愿做她的左膀右臂,让她着实感动。 尤其是周川,每每两人交谈至深夜,周川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将军之子,却天生就像是她的副将一般,知她懂她。 夜晚的军营里星火点点,付七言睡不着,站在高处,将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甚至连一粒沙子都不愿放过,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冷不丁回头,看到周川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周川拎了拎手里的酒坛,坐在她身边,道:“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是,特来找你喝点。” 付七言接过酒坛,豪饮了几口,叹息道:“曹豹早就做好了防守,我准备先攻下他的含沙城!” 含沙城是距离西凉王城最近的一座城,易守难攻,也是经济军事要塞,只能强攻,很难智取,若想短时间内攻下着实很难。但周川丝毫不惊讶,耸肩道:“我料到了,你一定会选择最难的先来。” 付七言微微一笑,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很是灿然,“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说罢,也不顾周川是否开口,她自顾自道:“曹豹这几年,心思在篡权某位上,曹文丰又将西凉搞得乌烟瘴气,据我所知,西凉的军队在这次内战中损失惨重,我们攻打西凉的消息一放出,曹豹一定是将大批的军事力量都放在了含沙城。” 而只有攻下含沙才能更迫近王城,能让这场战争最快结束。 这些年,付七言和齐政一直在关注着西凉。也许是苍天相助,曹豹这几年年纪大了些,又病疾频繁,在执念上更深了,坐上王位对他来说尤为重要,这也制造了良好的契机。他儿子曹文丰为人狠辣,但却谋略不行,这次的西凉的主将一定是曹豹自己,所以必须一击制胜,绝不能拖沓。 “周川,我要好好想想,想个完全之策,我们能损失最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军压境 当齐政将攻打西凉一事拿到朝堂上议论时,所有的武将都是主站一派,只有少数的几个文臣是不赞成出战,认为眼下局势方定,不应该破坏这种美好的形势,但七将军的一席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眼下的粮足民乐只是一时之象,我们皆无法预料未来的几年,几十年,亦或是子孙后代能够不受西凉的侵扰,趁着我们有能力的时候,不妨为后辈铺好一条康庄大道,让他们永远高枕无忧!” 自从河渠之后,唯一一个被付七言亲手提拔上来的王康安站了出来,信誓旦旦的支持着她,用他无与伦比的口才说服了一帮大臣,好在朝堂少了曾经那些固执的人,都是年轻人,沟通起来并无太多障碍,就连反对的文臣也都乖乖闭上嘴不再多说。 这样,攻打西凉的王书便昭告了天下,师出有名,很简单,曹豹谋算篡位,野心昭着,大齐愿举兵攻之,还西凉一片净土。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只不过是个由头,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但那又如何,实力日渐强大的大齐并不畏惧所有的挑衅,全天下的人似乎也都在冥冥之中,知道了两国交战早晚要来临,毕竟,中原大地原本就是统一的整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的必然。 付七言前去后宫中向赵太后请安时,率先遇到了凉谨,在被她叫住的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凉谨眼中的请求。 “臣参见凉妃娘娘。” “妹妹多礼了。”凉谨牵住她的手,拉住,喃喃道:“妹妹又瘦了许多,你操劳的太多了,适当的歇息。” “有劳娘娘挂念。”宫中处处耳目众多,付七言事事恭谨,从不做越矩之时,竟是带着淡淡的疏离,“臣眼下正要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不知凉妃娘娘找臣是有何要事?”其实她心知肚明,但装作无知的问道。 凉谨一脸愁苦,犹豫着,手中的帕子都被拧的皱巴巴,“妹妹,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妃子,不该胡乱的议论朝政,但西凉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他是我兄长”哪怕从小到大兄妹两人从未心平气和的说过几句话,但那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如今大齐要攻打大齐,她连夜难以入眠,听到此次出征的主将是付七言的时候,那种感觉既欣喜又难过。 她一个后宫中的女子,对这种事无能为力,但是她仍旧想尽自己微薄之力做些什么,哪怕当初她的兄长和母亲残忍的舍弃了她。 “凉妃娘娘,两国交战,是无法掺杂个人情感的。”付七言一语中的,“你眼下是大齐的王妃,应当以大齐为重。” 凉谨心底的的叹气声更深沉了,她也不知道她在求些什么,为兄长和母妃求情吗?还是为了什么?对于她来说,那只是一方故土罢了,她生为浮萍一般,存在的意义也只有在政治场上展现些微的价值。 有时候真是对付七言又羡慕又嫉妒,她的存在告诉她们深宫中的这些女子,活的失败的事实。 “凉妃娘娘,若是我有幸见到他们,而他们有忏悔之心,或许我愿意放他们一马。”付七言见凉谨呆呆的望着自己,知道她对故土怀有特殊的情结,犹疑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多谢。”凉谨冲她苦涩的一笑,心知她是安慰自己的客套话。 这个春天注定意义非凡,大齐四十九年三月初,由付七言为主将,周川为副将带领的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西凉开拔。这是齐政做的最大胆,也最震惊天下的决定,他向世人揭示了他的野心。 西凉和大齐之间的恩怨要在这一年作了彻底的了断,而女人为主将,领兵打仗这在历史上也是前所未闻,所以这一场战争的开始就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战争无声的开启,大齐的上下将士都跃跃欲试,期待这场灭国之战早些结束。 大军在距离西凉边界五十里的地方选择安营扎寨,付七言一向淡定的心也时刻急促的跃动,每日最常做的就是盯着地势图细细勘探,然后在结合地理优势劣势一一在脑海里排兵布阵,然后再招来将士们商量。 她虽说也常常奔赴在战场,但如此浩大的阵势,还是自己亲领也是第一次,她才仅仅十六,在王城之中,这个年纪的女子还在深闺中憧憬心仪的郎君,而她,却已率领军队挑衅天下。 如何能不紧张,她也是个普通人。 这次出征,周川,安达,布尔坦,石小六都主动请缨,随她出征,他们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说起来,各个都比她有经验,却心甘情愿做她的左膀右臂,让她着实感动。 尤其是周川,每每两人交谈至深夜,周川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个将军之子,却天生就像是她的副将一般,知她懂她。 夜晚的军营里星火点点,付七言睡不着,站在高处,将周围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甚至连一粒沙子都不愿放过,听到身后有动静,她冷不丁回头,看到周川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周川拎了拎手里的酒坛,坐在她身边,道:“我知道你睡不着,我也是,特来找你喝点。” 付七言接过酒坛,豪饮了几口,叹息道:“曹豹早就做好了防守,我准备先攻下他的含沙城!” 含沙城是距离西凉王城最近的一座城,易守难攻,也是经济军事要塞,只能强攻,很难智取,若想短时间内攻下着实很难。但周川丝毫不惊讶,耸肩道:“我料到了,你一定会选择最难的先来。” 付七言微微一笑,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很是灿然,“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说罢,也不顾周川是否开口,她自顾自道:“曹豹这几年,心思在篡权某位上,曹文丰又将西凉搞得乌烟瘴气,据我所知,西凉的军队在这次内战中损失惨重,我们攻打西凉的消息一放出,曹豹一定是将大批的军事力量都放在了含沙城。” 而只有攻下含沙才能更迫近王城,能让这场战争最快结束。 这些年,付七言和齐政一直在关注着西凉。也许是苍天相助,曹豹这几年年纪大了些,又病疾频繁,在执念上更深了,坐上王位对他来说尤为重要,这也制造了良好的契机。他儿子曹文丰为人狠辣,但却谋略不行,这次的西凉的主将一定是曹豹自己,所以必须一击制胜,绝不能拖沓。 “周川,我要好好想想,想个完全之策,我们能损失最少。” 第一遍六十章 首战失利 西凉城中,百姓们早就知晓大战即将来临,大齐的三十万大军此时正屯守在百里开外,等待着时机。原本富庶繁华的含沙城此刻死气沉沉,街道上也没了几个人影。 在大齐举国兴兵之时,西凉也没闲着,到处在征兵买马。曹豹近几年虽说病疾缠身,精力大不如从前,但在高瞻远睹上,依然有当年威名赫赫的风范,只不过,这些年的西凉,他权势通天,真正有才华的将领被他打压不少,朝堂之上能担当大局的人凤毛麟角。 再加上,他一手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曹文丰那个脾气,没几个人敢在他手下做事,能呆得住的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这也造就了西凉的日渐颓废的趋势。 此时的曹文丰正被父亲训斥着,手指都握的发白,怒吼着:“为何不让我去杀了她?!我要探入营中,取了那贱婢的头!”他对付七言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日日夜夜无不想着为自己报当年的屈辱之仇,当听说付七言为主将时,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可是守了十几日,终究不见敌军人影,他终于耐不住,只闯入王宫中,连连质问曹豹。 “逆子!你是他的对手吗?!”曹豹恨恨的咬牙切齿,如今西凉的江山尽入他手,独独这个唯一的儿子令他头疼,意气用事,耐不住性子,“你如此刚愎自用,将来我如何能将王位传给你?” “我不稀罕什么狗屁王位!”曹文丰嘟哝着,他做个逍遥的贵公子足够了,才不要天天待在这深宫牢笼中,都是父亲,日思夜想,夺来王位,非要封他做太子,他只想要了付七言和齐政的命! “你做事总是这样顾前顾后,当初他们在西凉的时候,我本可以杀了这对狗男女,也不至于让他坐上王位,现在和我们对着干!” 曹文丰从未这么忤逆过父亲,只是今时今日,他心里的怒火再也隐藏不住,眼前这个男人,戎马一生,只是这几年,越发的唯唯诺诺。 这几年私下培养了不少杀手,却始终没能刺杀成功,如今敌人都明晃晃的打过来了,父亲却还是一味的坚守,真是老糊涂! “是你要夺王位!不是我!我只想要他们死!”他终于爆发的吼出来,早已做好了被扇巴掌的准备。 曹豹气的鬓角的白发都在颤抖,举着手要像以前一样甩过去,半天停在了在半空中,心口一阵疼痛,只好捂住,骂道:“你!你个孽障!我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等我死了,你以为凉治能放过你?!” 他终究是老了,以往驰骋沙场,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依旧精神抖擞,如今气头一上来都要歇上许久。 “大王!齐军带着人马已经向含沙城开拔!”有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曹文丰正郁闷,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拔腿就要往外冲,被曹豹拦了下来,“站住!”曹文丰应声而停,见曹豹问那侍卫,“他们是大军压境还是小部分人马?” “只有两万人。” 曹豹狐疑了,坐在王座上陷入了沉思,全然不看早已焦灼的曹文丰。 “你切不可鲁莽,她只带这些人怕只是试探,你在城中不可妄动,先让她尝尝伏军的厉害!” 曹文丰早已不耐烦,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说罢,行了礼,急匆匆退了出去,只要能让他出击,逮住那贱婢,他又哪里在乎用什么方法,哪怕把整个西凉都堆上去,他也不在乎。 曹豹的军队部署的确厉害,西凉的水资源丰富,西凉的水军也是天下之首,他也很好的利用了水的优势。付七言率一万士兵,又分派给安达和周川各五千,从三方偷袭,没想到,居然吃了瘪,三队均有人员伤亡。 含沙三方环水,其周围地势复杂,这次付七言承认自己轻敌了,没想到,这三处都设了埋伏,当意识到中埋伏的时候,她迅疾退了出来,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不过,当晚一众将领围在帅营里垂头丧气的时候,气氛依旧很是诡异。 “好了好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都哭丧着脸干什么?”付七言也郁闷的很,如此出师不利,的确影响了军队的士气,这可不是件好事。 “这次我们好歹探出了他们的路数,好在没有造成更大损失,这次算是吸取教训,都给我振作起来!”她一袭银色的铠甲还没来的及褪下,映着烛光能看到她脸上的戾气,众人鲜少见到她如此严厉,都端了端身子。 “失败是小事,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才是大事。”付七言敲了敲桌案,这个动作还是跟齐政学的,不知不觉有就会了,“每个人都说说看,此次失利有何想法?” “我们在水战上的确不如凉军,既然如此,当尽量避免和他们展开水战。”周川率先开口,只不过,避免的方法他一时还没想到。 “嗯,我没料到他们防备的如此周密,处处布满伏兵,的确棘手。”安达也紧跟着自叹。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极为激烈,深夜的漆黑早已笼罩了整个天空,众人也浑然无觉。付七言也甚为兴奋,吩咐了人又取了些食物过来,众将领围坐在一起,边啃着厚饼边滔滔不绝,有时候说到兴起处,还会跳起来大吵几句。 付七言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言论,偶尔会插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她在思考。大门的大军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此次前来她就是奔着灭国之战来的,没想到深思熟虑了这么久,还是在开始就吃了亏,这是意料之外,但这意外绝不能托住大战的脚步,她曾向齐政私下许诺半年归朝,若拖延太久,对远途跋涉的齐军极为不利。 “将军,末将倒是有个主意。”一直没说太多话的布尔坦突然开口道。 众人的目光集体锁在他身上,半晌,他说道:“既然西凉水多,不妨就借他们的水淹他们的城。” 第一遍六十章 首战失利 西凉城中,百姓们早就知晓大战即将来临,大齐的三十万大军此时正屯守在百里开外,等待着时机。原本富庶繁华的含沙城此刻死气沉沉,街道上也没了几个人影。 在大齐举国兴兵之时,西凉也没闲着,到处在征兵买马。曹豹近几年虽说病疾缠身,精力大不如从前,但在高瞻远睹上,依然有当年威名赫赫的风范,只不过,这些年的西凉,他权势通天,真正有才华的将领被他打压不少,朝堂之上能担当大局的人凤毛麟角。 再加上,他一手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曹文丰那个脾气,没几个人敢在他手下做事,能呆得住的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这也造就了西凉的日渐颓废的趋势。 此时的曹文丰正被父亲训斥着,手指都握的发白,怒吼着:“为何不让我去杀了她?!我要探入营中,取了那贱婢的头!”他对付七言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日日夜夜无不想着为自己报当年的屈辱之仇,当听说付七言为主将时,他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可是守了十几日,终究不见敌军人影,他终于耐不住,只闯入王宫中,连连质问曹豹。 “逆子!你是他的对手吗?!”曹豹恨恨的咬牙切齿,如今西凉的江山尽入他手,独独这个唯一的儿子令他头疼,意气用事,耐不住性子,“你如此刚愎自用,将来我如何能将王位传给你?” “我不稀罕什么狗屁王位!”曹文丰嘟哝着,他做个逍遥的贵公子足够了,才不要天天待在这深宫牢笼中,都是父亲,日思夜想,夺来王位,非要封他做太子,他只想要了付七言和齐政的命! “你做事总是这样顾前顾后,当初他们在西凉的时候,我本可以杀了这对狗男女,也不至于让他坐上王位,现在和我们对着干!” 曹文丰从未这么忤逆过父亲,只是今时今日,他心里的怒火再也隐藏不住,眼前这个男人,戎马一生,只是这几年,越发的唯唯诺诺。 这几年私下培养了不少杀手,却始终没能刺杀成功,如今敌人都明晃晃的打过来了,父亲却还是一味的坚守,真是老糊涂! “是你要夺王位!不是我!我只想要他们死!”他终于爆发的吼出来,早已做好了被扇巴掌的准备。 曹豹气的鬓角的白发都在颤抖,举着手要像以前一样甩过去,半天停在了在半空中,心口一阵疼痛,只好捂住,骂道:“你!你个孽障!我这么做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等我死了,你以为凉治能放过你?!” 他终究是老了,以往驰骋沙场,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依旧精神抖擞,如今气头一上来都要歇上许久。 “大王!齐军带着人马已经向含沙城开拔!”有侍卫急匆匆的跑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曹文丰正郁闷,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拔腿就要往外冲,被曹豹拦了下来,“站住!”曹文丰应声而停,见曹豹问那侍卫,“他们是大军压境还是小部分人马?” “只有两万人。” 曹豹狐疑了,坐在王座上陷入了沉思,全然不看早已焦灼的曹文丰。 “你切不可鲁莽,她只带这些人怕只是试探,你在城中不可妄动,先让她尝尝伏军的厉害!” 曹文丰早已不耐烦,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说罢,行了礼,急匆匆退了出去,只要能让他出击,逮住那贱婢,他又哪里在乎用什么方法,哪怕把整个西凉都堆上去,他也不在乎。 曹豹的军队部署的确厉害,西凉的水资源丰富,西凉的水军也是天下之首,他也很好的利用了水的优势。付七言率一万士兵,又分派给安达和周川各五千,从三方偷袭,没想到,居然吃了瘪,三队均有人员伤亡。 含沙三方环水,其周围地势复杂,这次付七言承认自己轻敌了,没想到,这三处都设了埋伏,当意识到中埋伏的时候,她迅疾退了出来,这才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不过,当晚一众将领围在帅营里垂头丧气的时候,气氛依旧很是诡异。 “好了好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都哭丧着脸干什么?”付七言也郁闷的很,如此出师不利,的确影响了军队的士气,这可不是件好事。 “这次我们好歹探出了他们的路数,好在没有造成更大损失,这次算是吸取教训,都给我振作起来!”她一袭银色的铠甲还没来的及褪下,映着烛光能看到她脸上的戾气,众人鲜少见到她如此严厉,都端了端身子。 “失败是小事,能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才是大事。”付七言敲了敲桌案,这个动作还是跟齐政学的,不知不觉有就会了,“每个人都说说看,此次失利有何想法?” “我们在水战上的确不如凉军,既然如此,当尽量避免和他们展开水战。”周川率先开口,只不过,避免的方法他一时还没想到。 “嗯,我没料到他们防备的如此周密,处处布满伏兵,的确棘手。”安达也紧跟着自叹。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极为激烈,深夜的漆黑早已笼罩了整个天空,众人也浑然无觉。付七言也甚为兴奋,吩咐了人又取了些食物过来,众将领围坐在一起,边啃着厚饼边滔滔不绝,有时候说到兴起处,还会跳起来大吵几句。 付七言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言论,偶尔会插几句,但更多的时候她在思考。大门的大军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此次前来她就是奔着灭国之战来的,没想到深思熟虑了这么久,还是在开始就吃了亏,这是意料之外,但这意外绝不能托住大战的脚步,她曾向齐政私下许诺半年归朝,若拖延太久,对远途跋涉的齐军极为不利。 “将军,末将倒是有个主意。”一直没说太多话的布尔坦突然开口道。 众人的目光集体锁在他身上,半晌,他说道:“既然西凉水多,不妨就借他们的水淹他们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