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渣男的政敌》 第1章 身死 京都的十二月,鹅毛大雪落了一天一夜,寒风萧瑟,刺骨钻心。 玉檀踩着院子里的厚厚积雪,极力压制着自喉咙里翻涌上来的血腥味儿,举步维艰。 “夫人,您何必亲自去找侯爷?”侍女云荷目光里满是心疼,这些年来,夫人对侯爷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可侯爷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玉檀不语,她呆呆看着主屋。 屋子里的烛火映着男人颀长的身影,挺拔高大,清冷俊逸。 玉檀自嘲一笑,成婚几年,许肃早出晚归,不曾给过她一丝温情。她原以为许肃本质上就是一块冰,对谁都一样。 可自从他立功封侯,将那位柔情似水的风尘女子抬为贵妾之后,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从相遇到成婚,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许肃所有的柔情,只愿留给另一个女人,那个曾经他跌落悬崖救过他一命的女子。 雪还在不停的下,玉檀拂开肩头上的落雪,轻轻叩响木门。 “进来。”男人的声线冰冷,一如他在朝堂的杀伐决断。 “侯爷,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许肃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她单薄的衣衫,眉心微蹙,眼里的薄凉多了几分。 “你又想对姜姜做什么?她身子受凉,你无事不要找她的麻烦。” 玉檀状似无意的往屏风后看了一眼,姜氏的倩影瑟缩了下,像是怕极了玉檀。 是了,许肃平常对玉檀总是淡淡的,唯独怕她为难他心尖上的救命恩人。 当初姜氏初来候府,跪在玉檀身前,求她垂怜,任谁看了都是一个可怜人的样子,可交锋过才发现,姜氏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无助。 玉檀单纯,也不屑与姜氏耍手段,可不曾料到,原来姜氏早已暗中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云荷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 “玉檀只想同侯爷说两句话,说完玉檀就走。” 玉檀顿了顿,强强压制住即将呕起来的血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许肃面前。 这一刻,她竟无比平静,心无波澜。 “请侯爷答应我两件事,只要侯爷应下这两件事,我便将当家主母的位置,让给姜氏。” 许肃揉了揉眉心,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朝野事多,她此番又在闹什么! 玉檀缓缓道,“玉亭入朝堂不过才两年,根基未深,他虽常常政见与你相左,但念在你我夫妻一场,不要打压他。” 玉亭是玉檀的弟弟,是这个世间唯一放不下的人。 许肃看着她,没有说话。 “第二件事,倘我死后,请侯爷恩准将我在许家的宗祠里除名,入葬山林野外,只愿,来生与侯爷……不复相见! 许肃察觉到异样,终于正色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玉檀没有回答,因为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喉间的那股血腥味儿不停的蔓延上来,她……再也坚持不住了。 玉檀强撑着向许肃行了个礼,而后默默的转身走出房门,她不能够……不能够让许肃看到她此番狼狈。 即便要死,也要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死得光鲜亮丽。 许肃立在原地,揉了揉眉心,他是个体面尊贵的人,玉檀说出“来生不复相见”那句话,他的心已经冰冷到了极点。 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对他说那句话! 然而,就在此刻,院子里却骤然响起云荷的哭嚎。 “夫人!夫人!” 许肃心下一沉,拔脚破门而出,却见雪地中,落下了一滴一滴刺目的血迹,身着红衣的玉檀倒在雪地中,如同一朵娇艳动人的花。 许肃怔怔的看着雪地中的玉檀,瞳孔紧缩,脚却无法再往前挪动一步。 玉檀死了,五脏俱裂,肝肠寸断。 第2章 重生 玉檀虽死,却留下一缕魂魄,在世间沉沉浮浮了许多年,最后陷入一片黑暗…… 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魂飞魄散之时,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豆沙色的床帐……再往四周瞧去一看,她竟身处自己儿时的闺房中! 玉檀以为是错觉,然而经过反复求证,她终于可以确定,她重生了! 看着铜镜前面还未长开的稚嫩的自己,眼尾扫过桌子上摆放的西域牡丹,玉檀几乎可以确定,她回到了八岁的这一年。 因为玉檀清晰的记得,她八岁的生辰,父亲送给了她一株含苞待放的西域牡丹。 “檀檀起身了没?” “姑娘还在睡觉呢。” “这只小懒猪……” 院子里传来母亲郭氏和云荷的笑声,玉檀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云荷将郭氏迎进来,看见郭氏的那一刻,玉檀竟难以抑制的冲上前去,紧紧的抱住郭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前世,玉檀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许肃,父母不待见许肃,她便与他们置气,许久不回娘家,后来父母出海发生了意外,双双遇难。 玉檀怎么也想不到,她再与父母相见之时,已是天人两隔。 而现在,她还能看见母亲的音容笑貌,搂着母亲感受她的温度,疼她爱她的母亲就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真好。 “阿娘,阿娘……我好想你……” 玉檀呜呜咽咽的哭着,郭氏吓了一跳,还以为玉檀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檀檀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二房的那个小子给你气受了?看把你给哭的,快跟阿娘说说……” 玉檀依旧抱着郭氏不肯松开,“阿娘,没什么,我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梦见爹爹和阿娘都不要檀檀了,檀檀再也见不到爹娘,好难过……” 郭氏信了玉檀的话,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傻孩子,你是爹娘的心头肉,爹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快瞧瞧娘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郭氏示意云荷将蜜汁桂花羹取出来,“姑娘快别哭了,这可是夫人大早上亲自为您做的,快来尝尝。” 郭氏轻轻推开玉檀,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看着小玉檀一双眼睛哭得肿肿的,郭氏都快心疼死了。 “檀檀,坐好,阿娘喂你……” 玉檀听从郭氏的话端端正正坐好,吃了郭氏喂来的蜜汁桂花羹,甜到了心里。 许肃不喜甜食,前世,玉檀为了迎合许肃的口味,许多年不曾尝过甜味儿,这一世,她只想好好做自己。 “阿娘,你坐好,檀檀也喂你……” 小手取出一勺羹,喂到郭氏嘴里,郭氏看着软萌萌的女儿,心都化了…… 接近晌午时分,四岁大的玉亭冲进苏合院,大声囔囔着要找姐姐。 “姐姐,你快跟我过来……” 玉亭自小调皮,喜欢缠着玉檀,上辈子的玉檀嫌弃玉亭太闹腾,不爱跟玉亭玩在一块,可重生一次,玉檀只想好好跟家人在一起。 “你跑慢点儿,姐姐就跟你去。” 玉亭高兴坏了,拉着姐姐的手,刻意放慢了脚步,眨着调皮的眼睛对玉檀说,“姐姐,方才我听二哥说,他叫了几个人,要去收拾隔壁府的哑巴,现在就在小树林里,咱们快去!” 玉亭口中的二哥,是玉檀二叔的孩子,是个被二叔和祖母宠坏了的小混球。 玉檀揉了揉眉心,一边跟着玉亭走,一边回忆着隔壁府里的那个哑巴…… 玉家家大业大,住的也是最气派的西平街,这条街上的住户非富即贵,而玉家的隔壁府,正是敬国公府。 莫非玉亭口中的那个哑巴,是敬国公长子,顾长渊? 第3章 走开 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玉檀的眉心突突的跳着。 经历过一世的玉檀知道,顾长渊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哑巴,他在敬国公府虽处境不好,却低调蛰伏许久,后投身军中屡次立功,靠着自己惊人的毅力和手段一步一步向上爬,扶持最不起眼的小皇子,最终成了朝野上下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大将军。 小皇帝对他信任有加,百姓夸他刚正不阿,同僚说他孤戾冷僻。 玉檀死后的二十几年里,许肃屡次被顾长渊打压,最终告老还乡,被迫结束他的政治生涯。 这样一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现在却任由玉穆欺负。 人到了小树林,正见玉穆带着一群小孩在往一个少年身上扔石头。 “哈哈哈,有娘生没娘养的臭哑巴……” “天生不会讲话的怪物!” “我们来比一比,谁往臭哑巴身上砸的石头多谁就赢。” 玉檀看到,被欺负的顾长渊,静默的侧身对着他们,手臂上已经被石头砸出了血痕。 十二三岁的少年,身材颀长,背影坚韧,侧脸俊朗坚毅,玉檀上辈子同顾长渊有过几次交集,但上辈子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玉檀暂且记不起来两人之间的交集,只记得这个人目光森冷得可怕,又嚣张得目中无人。 而此刻的顾长渊,面对同龄人的欺辱,他双拳紧握,眼里却是克制和隐忍,俊逸的眉间微微蹙起,仿佛在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戾气。 玉穆龇牙咧嘴,极为嚣张,“我看敬国公府的大爷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任人拿捏,有本事你哭一个,哭出来本大爷就放过你!” 玉穆身侧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笑道,“玉穆你忘了?他是个哑巴啊,哑巴都不会说话了,怎么会哭呢。” “这可不一定,不如咱们多扔点石头,让他哭哭看,说不定哑巴哭的声音很好听呢……” “好,就这么办!” 一群人再次对顾长渊发动进攻,饶是玉檀经历了上一世,也觉得这群熊孩子的行为让人触目惊心。 她想也没想便站到顾长渊身前,大声呵斥,“住手!” 一群恶少看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软乎乎的小女生,一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玉穆最先反应过来,“玉檀!有你什么事?给老子滚开!” 玉檀知道玉穆怕什么,“你们伤了人,这是犯了律法的,我回头就去找官老爷,让官老爷把你们都关起来!” 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软乎乎的,说起话来却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她一边瞪着他们,一边一本正经的教导身边的玉亭,“这一群人的做派很恶劣,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小心也被官老爷抓去。” 看着姐姐严肃的表情,玉亭突然觉得有点儿害怕。 玉穆不服,但还是咬咬牙,放下石头,“我们走!改天再找这个臭娘们算账!”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玉檀悄悄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开,却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玉檀转身,略过顾长渊的目光,注意力放在他的手臂上,“你的伤口是玉穆弄出来的,我带你到玉家,让府医给你包扎一下?” 小玉檀紧张的看着他的伤口,声音礼貌而温润,没有半点越矩,但顾长渊却不习惯陌生人的靠近和关心,他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戒备。 “要不然我简单的给你包扎一下?” 说罢,玉檀便拿出帕子,准备给他包扎。 可少年身量太高了,玉檀怎么也够不到他的手臂,她懊恼的咬咬唇,小小声问,“你……能不能蹲下来?” 顾长渊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转身径直离开。 临走前,他的薄唇小幅度的做出一个口型,玉檀清楚的读懂了那个口型。 “走开。” 第4章 胳膊肘往外拐 玉亭看着顾长渊孤冷的背影,小心翼翼对玉檀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帮他?二哥说那个哑巴很可怕,半夜还会起来咬人,敬国公府里不知道被他咬死了多少下人呢……” 玉檀皱眉,前世,玉亭总是跟玉穆厮混,多少被玉穆带歪了。 “玉亭,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更不要随意去欺负他人。” 玉亭喜欢姐姐,玉檀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只不过,这件事儿还没完。 回到府里,老夫人身边的房嬷嬷当即就将玉檀请到怡心堂。 怡心堂内坐着三个人:祖母、二婶徐氏和玉穆。只是,现在的玉穆和方才小树林里的小霸王模样俨然不同,他哭哭啼啼的粘在老夫人身侧,见到玉檀更是哭得厉害。 玉檀挑眉,心里明了,原来是恶人先告状啊。 老夫人轻轻抚了抚玉穆,沉声对玉檀道,“檀姐儿好生厉害,不知你娘是怎么教你的,竟想攀附敬国公府,好歹穆哥儿也是你的亲哥哥,你竟胳膊肘往外拐,联合起外人来欺负你哥哥了!” 老夫人的心性玉檀上辈子就看得很清楚了,玉家二房倚靠着大房生存,老夫人总觉得二房不容易,因此事事偏着二房,玉穆更是她养在膝下的宝贝金疙瘩。 玉檀也委屈,一双明眸直直的看着老夫人,“祖母,二哥他带着一帮人欺负敬国公府的大爷,我怕二哥被敬国公府记仇,想要劝阻,二哥却骂我……骂我臭娘们……” 最后三个字,玉檀是咬着唇说的。玉檀本就生得软软糯糯的,现下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愣是让老夫人有再多的责备也说不出口。 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郭氏到了。 郭氏一进来就把玉檀拉到自己身后,正想替女儿说话呢,方才静静坐在一旁的徐氏却突然一把拉过玉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耳光就落在玉穆脸上,直接把玉穆打傻了。 “你还敢在这里哭哭啼啼?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妹妹是咱们玉府的千金,是你大伯和大伯母的掌上明珠,就算她再不懂事,你也应该宠着她让着她,怎么还跟她起冲突了!” 说完,又是啪啪两个耳光,打得干脆利落。 打完转身对郭氏道,“大嫂,是我对不住檀檀,没管教好玉穆,让檀檀受气了,我这就让下人拿藤条来,抽他一顿,好让檀檀解气。” 郭氏本怕玉檀在老夫人这里受委屈才匆忙赶过来的,可她一来便看到徐氏如此生猛的教训自己的儿子,她纵是想为女儿抱不平,也说不出口了。 非但说不出口,还得安慰她,“好了,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穆哥儿怕疼,你也不要再打他了。” 徐氏方才一番阴阳怪气的话,玉檀听了却很不舒服,她扯了扯郭氏的衣角,“阿娘,二婶打得对,方才二哥带着他的一群哥们儿对我龇牙咧嘴的,联合着外人把我和弟弟吓坏了,祖母说过,做人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二婶您说,祖母说得对不对?” 说着,玉檀朝徐氏笑了笑。 “对了,二婶,你不是说要拿藤条吗?” 第5章 天生带诅咒的人 徐氏愣住了,方才只是做戏给郭氏看,好让郭氏有愧疚感,这个月分到她手里的月银也会多一些,毕竟这个家是郭氏在当家,可要真叫她再拿藤条打儿子,她可是再也打不下去手了! 郭氏是个宠女儿的,见女儿这样说了,便不再说话,好整以暇的看着徐氏。 徐氏无奈,只能拿上藤条,狠狠的抽了玉穆几下。 玉穆疼得哇哇直哭,可玉檀心里清楚,这一点小伤与他砸在顾长渊手臂上的伤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阿娘,二婶教育二哥,我们不便打扰,还是回去。”玉檀怕郭氏看了不忍,小手拉着她离开了怡心堂。 娘俩走了,老夫人终于沉下脸,重重的扣击拐杖,“够了!人都走了,你还要继续打吗?你是要打给我看,存心气死我吗?” 徐氏停住了手,抱着玉穆呜呜咽咽的哭了,“母亲,是我无能,不能为穆哥儿做主……” 徐氏的心思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大房有出息,能挣大钱,二房只能靠大房营生,郭氏掌家,徐氏只能小心翼翼的攀附着郭氏,想到这里,她就更加心疼二房的不容易了。 母女两个走出了怡心堂,玉檀也把今天在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跟母亲郭氏说了。 郭氏突然板着脸,“檀檀,不是娘说你,娘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维护顾家大爷呢?旁人躲他都来不及,万一他伤到你分毫,你让我和你爹爹该怎么办?” “阿娘也觉得他是个怪物吗?” 对上女儿天真又严肃的稚脸,郭氏也回答不上来,只含糊道,“……反正他们自己顾家的人对他都避之不及,我们玉家犯得着去跟他扯上关系?听阿娘的话,以后不许再跟他说话了!” “知道了,檀檀都听阿娘的。” 玉檀乖巧的点了点头,郭氏这才放心。 玉家的风波刚刚平息,顾长渊却还在小溪边,久久没有回家。 他先把手臂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再撕开自己的衣服,拆成布条,缠绕在手臂上。 他用牙齿咬着布条的一端,另一只手拉着布条的另一端,轻轻一拉,包扎好了。 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仿佛经历过无数次。 看着手上的布条,顾长渊突然想到今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要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他突然冷笑。 小姑娘不谙世事,许是不知道他身上的传言。没关系,此番经历之后,她家里的人定会提醒她—— 顾家大爷是个不会说话的怪物,是天生带诅咒的人,要远离他,否则会被诅咒缠身。 林嬷嬷找到顾长渊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哎呦,大爷您又乱跑了!” 顾长渊没看她,径直往回走,嬷嬷跟了上去,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心里咯噔一跳,“大爷您又被欺负了?看样子伤得不轻,怎么不回府里包扎?” 嬷嬷知道顾长渊不会说话,但她本性唠叨,又尝试性的问,“要不老奴去跟国公爷说说?”大爷老是被人欺负,也不是个事啊! 这下顾长渊终于有回应了,他突然收住了脚,冷冷的看着林嬷嬷,把嬷嬷给吓坏了。 第6章 前世的记忆 “好了好了,老奴知道了,老奴不说,老奴什么都不说!” 跟父亲说? 呵,父亲知道了又会怎么看他呢? 顾长渊还记得,他第一次被人打伤,父亲看了一眼伤口,背过身去,说了一句话。 “天生不会说话的窝囊废。” 第二次,他便把那些欺负他的人都打趴了,骄傲的跑回家,渴望着父亲对他的肯定,然而他却从父亲眼里看到了失望。 “果然是被诅咒的孩子啊,天性如此凶残……” 从此之后,他便不再反抗,也从不让父亲看到自己的伤口。 似乎,无论他做什么,在父亲眼里只是一个废物而已。 * 这几日玉檀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徐氏狠下心来给玉穆禁足,玉亭没跟玉穆厮混,少了很多麻烦。 她沉浸在郭氏对她的溺爱之中,差不多快要把小树林发生的事给忘了,可这一日,它又莫名其妙的做了一个梦。 梦中正值阴雨连绵,街上人迹罕至,玉檀和弟弟每日都要拨一些时间去父亲的铺子里学习看账,这一日,姐弟两个回得早了些,马车在玉府门口稳稳停下,云荷撑着伞扶玉檀下了马车。 刚站稳,便听见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玉檀抬眼看去,望见街尾处一人骑马而来,面容英俊,身姿挺拔,只是眉眼间有几分冷戾。 “那是谁?” 玉檀觉得陌生又熟悉,便随口问了。 “顾家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大爷,这次跟梁家军守西域,立了大功劳,被封宣节校尉。” “哦。”玉檀淡淡道,并未再往下问,与她无关的人,她都不会太在意。 可玉亭的嘴巴一旦开了闸门,便再也关不住,“姐姐,你知道为什么今天街上这么冷清吗?就是因为百姓知道这位顾家大爷立了功劳,骑马凯旋,才纷纷闭门不出的,怕撞上他,晦气!” 玉檀看着逐渐靠近的人和马,示意玉亭不要再说了。 玉亭刹不住车,“今早我从二哥那里听到,因为这人天生带着诅咒,所以上阵杀敌,不仅敌人挡不住他的煞,队友也挡不住,听闻跟她一队的那几个,都死了……” 玉亭说到这里,玉檀已经脸色苍白,因为她发现这位“煞气逼人”的校尉,已骑马停在他们身侧,目光正直直的落在玉亭身上。 一人一马,居高临下,目光孤冷。 玉檀知道玉亭闯祸了,捅了一下玉亭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然后款款来到顾长渊身前。 他的目光也随之落在玉檀身上。 感受到顾长渊的威压,玉檀垂眸,“顾校尉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玉檀十分钦佩,舍弟无知,冒犯顾校尉,玉檀定会带回家中责罚,还请顾校尉不要与他计较。” 玉檀说话条理清晰,语气柔和,顾长渊却看到,她的手在轻微的抖动。 嘴角划过一丝讥讽,说什么十分钦佩,明明和其他人一样,将他视为诅咒,唯恐避之不及,却还要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顾长渊不再看她,调转马头就走,玉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醒来之时,玉檀满头冷汗。 梦太真切,她不由得凝眉:难道是前世的记忆? 第7章 上学 玉檀没有让情绪沉浸在梦境中,她唤来云荷来给她梳洗,云荷看着小小的玉檀乖乖的端正坐在妆奁前,不禁忍俊不禁。 “奴婢觉得姑娘这几日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的姑娘到底稚嫩了些,撒泼打闹是经常的事,这几日乖巧又懂事,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平白的惹人疼爱。 “快别打趣我了。”玉檀抿唇笑了笑,“这会儿阿娘在做什么呢?” “四爷又在缠着夫人闹了,夫人正头疼呢。” 玉檀也头疼,“玉亭又在闹什么?” “四爷说,二爷能去学堂,为什么他不能去,姑娘想想,四爷才四岁大,还没到开蒙的时间,去了夫子也不收呀……” 学堂…… 听了云荷的话,玉檀倒是来了精神。 这儿附近有一个专供西平街孩子读书的学堂,六岁以上的孩子都可以送过去,不分男女,上辈子玉檀对学习不感兴趣,也就没有去过学堂。 可重活一世,她想起上辈子许肃满屋子的书,想起他在政坛上与人交锋,满腹经纶到底是一个人的底气。 这辈子,她不想再遇到许肃,不想倚靠任何人,所以她要自己给自己底气。 小玉檀仰头对云荷笑了笑,“你去跟阿娘说,我也要去学堂。” “啊?”云荷一时没反应过来。 玉檀笑得更甜了,“阿亭没到年龄不能去,可我年龄到了呀。” 云荷没办法拒绝甜甜的玉檀,郭氏也是,一番商讨之后,郭氏准备让玉檀两日后进学堂。 玉檀进学堂的事情,玉穆自然也知道了。尽管徐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去招惹玉檀,可他哪里能咽得下那日小树林和怡心堂的气。 玉穆琢磨着,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得找个机会报了。 玉檀这会儿沉浸在上学的兴奋中,并未去留心玉穆。 学堂在西平街的拐角处,玉檀走几步路就能到。第一日上学,郭氏和云荷将她送到学堂门,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 “檀檀,你想上学堂娘支持你,可是里头男孩子多,你可别让人欺负了去,也别怕得罪人,尽管由着自己性子来,有什么事情娘担当着,大不了咱们不来上学了。” 玉檀噗嗤一声笑了,阿娘这是护短护到没边了,哪里有这样怂恿女儿的。 玉檀的笑容还维持在嘴角,她又软软糯糯的跟郭氏撒了会儿娇,眼角却无意间瞥见一道修长坚毅的身影。 少年一出现,所有人都鬼使神差的停下了声音,避让着他。 玉檀看见了,郭氏自然也看见,心里咯噔一跳,“他怎么也来学堂?这学堂也收哑巴吗?檀檀,我再跟你说一次,你可要离他远一点,知不知道啊你!” 郭氏压低着声音说的,可少年天生听力比旁人强,郭氏的话正好一句不差的传入他耳中。 顾长渊的脚步轻微一顿,然后仿若无事般走进学堂,只是没人察觉,他的眼底更冷了。 郭氏又拉着玉檀说了好些话,直到其他学生都到了学堂,郭氏和云荷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8章 他在帮她 玉檀的位置在最中间那一排的第三桌,是个醒目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女学生,应该是郭氏特意交待过的。 幸好这会儿夫子还没到,第一次上学堂,玉檀难免紧张兴奋,见其他学生都到位了,她更是急着走向自己的座位,丝毫没有注意到玉穆的眼神。 玉穆他们几个紧张的盯着玉檀的脚步,极力憋住笑。 他们是真想看看,这个一本正经的小团子,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 可就在玉檀离书桌只剩下两步开远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挡在她身前。 玉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顾长渊却拿着长尺往她的书桌里一挑,居然挑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蛇! 这蛇一现身,整个学堂顿时乱作一团。 顾长渊长臂一挥,很快就将小蛇甩出学堂门口。 玉檀惊魂未定,慌乱之间她躲到顾长渊的身后,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到这会儿也没松开。 小小的身影瑟缩在他身后,顾长渊却一时没有挪动脚步,心里冷笑,那天小树林里那么多恶少她都不怕,居然怕区区一条蛇。 玉穆他们几个始作俑者见事情被顾长渊搞砸了,虽然生气,但也不好发作,若是主动站出来,便是承认了蛇是他们放的,到时候玉檀在夫子面前告他们一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玉穆几个没吭声,蛇也被扔出去了,学堂渐渐又恢复了肃静。玉檀这才后知后觉的松开顾长渊的衣角,心有余悸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顾长渊看了一眼被她拉得皱巴巴的衣角,面无表情的走向角落。 玉檀顺着顾长渊的身影看过去,只见角落里摆着一副孤零零的桌椅,离旁人有点儿远,一看就是特意为顾长渊安置的。 玉檀的思绪没有飘多久,夫子便来了,夫子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姓郑,他简单的向所有人介绍了一番玉檀之后,便开始授课了。 郑夫子的课晦涩难懂,但玉檀听得非常认真,夫子提问的几个问题她也都能勉强答得上来,渐渐的夫子看她的眼神透着几分欣赏。 学堂里没有几个是真正想学习的,郭氏去交待郑夫子的时候,夫子想到学堂里又要来一个不读书的交待户,心里就十分不屑,没想到此番观察下来,这个女娃娃还挺有悟性。 夫子讲了半个时辰便停下来休息,坐在玉檀后桌的女孩戳了戳她的背,玉檀转过身去,女孩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 “玉檀,我叫沈月,比你早来几日,可却依旧什么都不懂,不像你,这么枯燥无聊的问题都能回答得上来。” 沈月是玉檀上辈子的手帕交,只不过上辈子玉檀没这么早与她认识,现下看到沈月,她也是很兴奋。 “我怕他们笑话咱们女孩儿是来凑热闹的,所以才更加认真听讲,到底不能让一群男孩子比下去啊。” 沈月笑了,两人又说了好些话,沈月突然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玉檀,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啊,那个人平时我行我素,从来没管过别人的事,想不到他方才竟然会帮你……” 第9章 两不相欠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家世也不错,可惜是个哑巴,又天生带着诅咒,怪吓人的,玉檀,我劝你还是不要跟他有什么交集,小心被连累……” 顺着沈月的话,玉檀的视线落到顾长渊身上,只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看书,玉穆他们几个在一旁讽刺嘲笑他,可无论他们说的话再难听,他都不曾抬头看任何人。 玉穆觉得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顾长渊根本无动于衷,一帮恶少觉得无聊透顶,就走了。 便是在这时,顾长渊抬起头来,正好与玉檀的视线相对。 玉檀愣怔了几息,猛然垂下头,觉得尴尬无比:他该不会以为她一直在看他…… 也就一会儿的时间,夫子回来继续他枯燥无味的授课,玉檀小小的一道身影,却用尽了所有的精神,听得无比认真。 下学之后,玉檀拒绝了沈月的同路邀请,坐在学堂里迟迟未走,主要是她想等一个人。 角落里的顾长渊,亦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玉檀追了上去,挡在他身前,认认真真的对他说道,“方才,谢谢你的帮助,我最怕蛇了。” 小小的一个团子,站在他身前,仰头望着他,圆溜溜的眸子里尽是真诚,没有一丝惧怕。 顾长渊没说话,看了她几息,默默的拿出纸笔,写了三个字:小树林。 玉檀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顾长渊这是要跟她撇清人情关系啊:她在小树林帮他一次,他今日也帮她一次,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下学回府,郭氏早早的做好了荔枝糕等着玉檀,这回在苏合院等玉檀的,不止有郭氏,还多了一个人,玉麟。 看到浓眉大眼的玉麟,玉檀的眼圈又红了,前世的记忆一股脑儿的钻了进来,她扔下包,径直就扑倒玉麟怀里。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女儿想爹爹。” 见女儿红了眼眶,玉麟还以为她在学堂受了欺负,原来……女儿只是想他了啊。 奶声奶气的一声爹爹,直叫玉麟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爹爹在,她什么都不怕。上辈子爹娘遇到了意外,所以即便她在婆家过得不如意,也没有人给她撑腰。 玉檀一阵心酸。好在她重生了,她现在才八岁,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想到这里,玉檀心情又明媚了,坐在玉麟的腿上,绘声绘色的跟爹娘讲自己学堂上事儿,而对于玉穆的捉弄和顾长渊的帮助,她只字不提。 上学堂这种事,夫妻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表示听听就好,他们压根没指望乖乖女儿学到什么东西,只要她开心就好。 玉檀咬了一口荔枝糕,小嘴唧唧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说,“阿娘的厨艺真好,今日阿娘给我做荔枝糕,我也给阿娘和爹爹做好吃的。” 郭氏不信玉檀能在厨房里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但她宠女儿,只吩咐云荷要跟好玉檀,便由着她折腾了。 前世的玉檀在出嫁前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嫁给许肃的头几个月,两个人日子并不宽裕,很多事情都要玉檀亲力亲为,也正因此,玉檀练就了一手好厨艺。 第10章 女孩子太胖可不好 云荷也只当玉檀进厨房是一时兴起,可小玉檀极为认真,小小的手掌抓着面团,一边做着酥皮,一边吩咐云荷做豆沙馅儿。 “姑娘想做什么呀?” “桃花酥。” 玉檀有模有样的撩起袖子,桃花酥制作复杂,但她极有耐心,酥皮油皮和豆沙都准备好了之后,玉檀小心翼翼的做造型,看着一个个桃花形状的面团儿,云荷不得不对小玉檀另眼相待。 想到今日在学堂遇到蛇的经历,玉檀别有用心的多做了几个。 前世,姜氏无意间得知玉檀怕蛇,刚巧那阵子许肃的小侄儿来府里玩,小侄儿性格顽劣,姜氏便拐弯抹角的让小侄儿在玉檀的院子里偷偷放了两条蛇。 玉檀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防备,散步的时候,刚巧一脚就踩了下去,那蛇在逃跑之前还反咬了她一口。 玉檀又怕又怒,经过一番查证便知是姜氏在背后捣的鬼。 她跟许肃说了这件事,可许肃不信。 “姜姜性子良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再说,区区一条蛇而已,至于怕成这样吗?” 可她就是怕。上辈子怕,这辈子也怕,只是这辈子有人帮她挡了。 玉檀将桃花酥端到梅香院,恰逢此时梅香院正热闹着,玉檀在厅堂门口都能听见里头传来的声音—— “你家檀檀开蒙得晚,这会儿上学堂,夫子讲的她能听得懂吗?不会被其他学生看不起……” “旁的也罢了,规矩礼仪可是要学的,你们不能再纵着檀檀了,我前年特意请了京都国公府出来的嬷嬷来教怡姐儿……” “……我家怡姐儿旁的不会,琴棋书画倒是一样都没落下,夫子和女先生天天跟我夸她,我自己啊……都不觉得怡姐儿有那么好呢……” “……说出来你都不信,怡姐儿今年才十一岁,就有人家上门来旁敲侧击的想要定下这门亲事,唉,女儿长得太水灵也是烦恼!对了,你家檀檀呢?许久不见,还是像从前那样胖乎乎的吗?” 霍夫人讲得绘声绘色,郭氏扶了扶额,极不耐烦的应付着。 坐在霍夫人旁边的姑娘玉檀也认识——霍怡,她长得秀气水灵,姿态却有几分高傲。 霍夫人又继续道,“女孩子太胖可不好,依我看,就是你家檀檀太能吃了,得控制着点,不然以后不好许人家……” 说到这事儿,霍怡想起一年前玉檀胖乎乎的样子,嘴角泛起一起嘲笑。 又胖又笨,她才不屑跟她玩儿。 母女两个正得意,便看到一个小女孩儿端着一盘桃花酥进来,仪态从容,嘴角含笑,肤白胜雪,眸子漆黑灵动,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玉檀见过霍夫人,怡姐姐。” 落落大方,一举一动挑不出半点儿差错。 玉檀的礼仪极好,虽然玉家不拘着女儿学什么,但上辈子许肃封侯之后,她怕自己丢了许肃的脸,特意重金聘请宫里头出来的嬷嬷教礼仪。 霍氏愣了几息,“这是……檀檀?” 郭氏将霍夫人母女的惊讶尽收眼底,掩着嘴笑,“也怪我方才没跟你说,檀檀今年有些抽条,没以前那么胖了。” 第11章 可惜我看不上呢 霍夫人顿时觉得闷闷的,目光落到玉檀手上的盘子,“檀檀啊,你好歹也是一府千金,怎么自己端着盘子进来。” 玉檀笑盈盈的,丝毫没理会霍夫人话中的酸讽,“这是我自己做的桃花酥,着急端来给阿娘尝。” 说着,便取了一块,旁若无人的往郭氏嘴里喂,“阿娘你尝尝。” 郭氏没抱期待的吃了一口,居然意外的好吃。 “霍夫人,怡姐姐,你们也尝尝。” 两人不屑,象征性的咬了一口,霍夫人又皱眉,“檀檀你有空还是多学学琴棋书画,女孩子成天在厨房里摆弄这些下人的玩意儿,不太好。对了,怡姐儿,今日夫子教的,你跟檀檀对一对。” 霍怡毫不掩饰眼神里的轻蔑:“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玉檀:“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霍怡又说了几个,玉檀都对得上来,看着灵动聪慧的玉檀,霍夫人不说话了。 郭氏挥了挥手,“行了,你们两个孩子自己出去玩儿。” 霍怡来了精神,拉着玉檀的手往外走,到了院子里,霍怡突然嫌弃的甩开手,那副高傲的样子比方才更甚。 “我听说你跟顾家的废物哑巴关系不错,啧啧啧,玉檀,你可真是大胆啊。” “他不是废物。”玉檀想也没想便道。 霍怡不屑,“呵,不是废物是什么,你别以为跟他攀上关系就了不起了,他可是个人人都嫌弃的怪物。我娘跟我说了,她相中了京都永封侯爵家,准备先定下这门亲事,你以后见了我,可得行礼喊我一声侯夫人。” “侯夫人是,好像很尊贵哦……”玉檀突然冷笑,“可惜我看不上呢。” 说罢玉檀便走了,把霍怡气得直跺脚。 第二日,玉檀把昨天特意留下的几个桃花酥装进盒子里,小心翼翼的带进学堂。 下学了之后,玉檀先拿出一份,分给沈月,然后等着所有学生都离开了,才取出另一份,送到顾长渊的桌子上。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带回去尝尝,挺好吃的。” 说着,玉檀无意识的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顾长渊别开眼,有点心烦,昨天他已表示得非常清楚了,她帮他一次,他帮她一次,两不相欠,怎么又找上他了? 他没拿桃花酥,起身就走。 玉檀有些懊恼,她再次拿起桃花酥,跑到顾长渊面前,塞到他怀中,“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不要放在书桌上,这样不礼貌,也不要再还给我,你若实在不喜欢,扔掉。” 说罢,小姑娘扭头便跑。 虽然顾长渊觉得两不相欠,但玉檀知恩图报,一点小小心意还是要表示的。 顾长渊看着飞速逃离现场的小小背影,小辫子在脑袋后一甩一甩的。想了想,还是把桃花酥拧回家,被迫接受。 因为他不知道要丢哪里。 回到房间后,顾长渊鬼使神差的打开盒子,一块块小甜点仿若桃花,绯红绯红的,莫名的,顾长渊觉得跟她有点像。 咬了一口,居然出奇的好吃,顾长渊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挺喜欢吃甜食的。 第12章 天生晦气 顾长渊的院子僻静,他回府从来无需去跟谁请安,家里的人对他避之不及,他也不爱去讨人嫌,唯独不懂事的五弟,偶尔会往他身边凑。 他吃了一块桃花酥之后,五弟突然蹦哒着来到他跟前。 “大哥哥,你吃什么?” “好吃吗?” “能不能给我吃一口呀?” 说着,口水已经流下来了。 顾长渊示意他自己拿,小弟弟吃了一块,然后很不客气的把其他桃花酥全部打包带走。 顾长渊:…… 本来吃了几块桃花酥没什么的,这一夜,五弟居然莫名其妙的发起了高热。 府医看过了之后,顾家五爷高热仍然不止,顾家又去外头请了医术高明的大夫,服药过后,反而比之前更热了。 顾长渊是顾思量的长子,生母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不久之后顾思量续弦娶了钱氏。 钱氏为顾思量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儿子,这个顾五爷年纪小最得老太君的宠爱,现下高热更甚,老太君急得睡不好觉,整个敬国公府跟着灯火通明。 静堂内,老太君端正严肃,钱氏在一旁静静抹眼泪,顾思量揉着眉心,其他房的人也都在场。 “换了四五个大夫,都说是脾胃失调引起高热,可今日明哥儿也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听钱氏这么一说,负责照看顾长明的嬷嬷突然浑身一颤,神色慌张。 钱氏眼尖,“张嬷嬷你实话同我说,明哥儿今日是不是又跑去避云轩了?” “回夫人,五爷今日确实偷偷跑去大爷那里了,大爷好像还给他带了桃花酥回来吃……”嬷嬷越说越怕,“老奴……老奴也是事后才听五爷自己说的啊!若老奴知道,肯定不会让五爷吃那些东西的……” 张嬷嬷声音小小的,但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并由此推断出了顾长明的病因。 ——那个人天生带诅咒,寻常人都不爱与他接近,五爷居然敢吃他给的东西,也难怪高热不退。 钱氏收住了眼泪,看了一眼其他房的妯娌们,这些妯娌们个个都是人精,当下就会意了。 二房夫人最先说话,“渊哥儿平时从不往府里带东西的,我记得他对吃的不看重,今日可巧就带了桃花酥回来,还给明哥儿吃了……” “是啊,他这个人平日里脸就臭臭的,从来不跟人打交道,怎么会给明哥儿带东西?怕不是别有用心……” “是不是别有用心都不重要,算命的都说过,他这个人天生晦气,依我看,当初大嫂提出把他送去庄子上是对的……咱们明哥儿天生良善开朗,老是往他身边凑也不是这个办法啊……” “是啊,渊哥儿住在国公府,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都怕招惹到他,再说了,二爷不是要考试了吗?这万一触了霉头……” …… 钱氏看向老太君,“母亲,您看明哥儿一直高热不退也不是个办法啊,庄子那边我时常派人清扫,渊哥儿现下就可以去住,或许等渊哥儿搬走,明哥儿就会好起来。” 第13章 是顾公子的……朋友 老太君一点都不喜欢顾长渊这个长孙,非但不喜欢,还十分憎恶,觉得他天生哑巴丢了敬国公府的脸面,外人都在说敬国公府养了个天生带诅咒的怪物,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生出这样一个种! 钱氏这样说,老太君就很想答应,可她还没说话,顾思量就出声了,“还是等方道士来了,看看他怎么说,再做定夺。” 钱氏咬了咬牙,她了解顾思量,表面上对顾长渊不闻不问,甚至嫌恶他,可每次她提出要把顾长渊送去庄子上,顾思量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方道士来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长渊的避云轩被封,睡梦之中的少年突然被人绑住了手脚。 * 接连着两三日,顾长渊都没有去过学堂,玉檀起初没怎么在意,她学习非常认真,夫子也愿意指点她,下了学偶尔跟沈月一起逛逛街,日子过得很惬意。 一日,林嬷嬷来找夫子替顾长渊告病假,并且将顾长渊书桌里的东西收走。 玉檀好奇,便跟上去叫住林嬷嬷,问顾长渊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林嬷嬷仔仔细细的打量了玉檀一番,小姑娘长得讨喜,任谁看了都喜欢,她又晓得玉檀是顾长渊的同窗,也就跟她说了。 “唉,我们大爷说来可怜!那日五爷吃了大爷带回去的桃花酥之后,夜里发热不止,本来五爷发热和桃花酥能有什么关系?那道士非说是大爷的煞气太重,任何人沾染了大爷的东西,都会被煞气所害,所以,当天夜里就将大爷绑住手脚,给他驱煞。” 玉檀听得心惊肉跳,“那五爷烧到现在还没退吗?” “第二日清晨就退了。” “那怎么……”怎么不见顾长渊来上学,还请了长假? “按理说,五爷高热退了之后,也就没大爷什么事了,夫人非说要彻底驱煞,命令道士继续将大爷绑在床上,可怜的大爷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今日道士走了,可大爷却下不来床了。” 一切都是桃花酥惹来的麻烦……倘若她没有强迫让顾长渊接受桃花酥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 玉檀很愧疚,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夫子讲什么她也听不进去,索性向夫子告了假,写了张拜帖,去探望顾长渊。 到了敬国公府,玉檀恭恭敬敬的把拜帖交递给门房管事,两家是邻居,这管事认得玉檀,很快就将拜帖送了进去。 可这是给避云轩的拜帖,管事还是第一次收到,正在纠结着要不要先给钱氏过目,就遇到了顾思量。 恰逢今日顾思量未去当值,管事就把拜帖递给顾思量。 顾思量看了一眼,居然是来探望长子的?心下更好奇了,“先把人请到我这里来。” 待玉檀到了顾思量眼前,他不由得惊叹:原来是一个八岁的小娃娃啊,小小年纪,礼数却很周到,见了他也没有半分拘谨。 “你……是哪家的孩子?” 玉檀不慌不乱的回答,“回国公爷,我是隔壁玉家的三姑娘,是顾公子的……朋友,听闻他生病了,特意来探望他。” 第14章 我不怕煞气的 “朋友?”顾思量下意识的反问,没想到这个不会说话的长子,居然有一个这么可爱的朋友? 可爱的玉檀重重的点了点头,认认真真的说,“听闻府上发生的事,玉檀深感愧疚,因为……桃花酥是我送给顾公子的,顾小公子若是因此高热不退,那便是我的错,不是顾公子的错。” “桃花酥是你送给他的?” 顾思量再一次惊讶,没想到,还会有小姑娘送桃花酥给长子? 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送的? “是我亲手做的,送给顾公子尝一尝。” “小姑娘,我们家老五生病,不是因为桃花酥,而是因为老大。”顾思量旁敲侧击的说,“道士说老大身上煞气太重。” “我听说过顾公子的传言,可我不怕煞气啊,他又不是坏人。” 上辈子,顾长渊虽然性情阴鸷,但在民间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所以他肯定不会是坏人。 什么煞气不煞气的,听听就好。 小姑娘轻轻松松的说出来这句话,却是让顾思量愣怔了许久,一直到玉檀去了避云轩,他还没想明白。 玉檀到了避云轩,林嬷嬷赶着出来迎接,“大爷这会儿应该是醒着的,只不过饿了这么多天,实在没力气下床,老奴带您进去看看。” 见到有人来探望顾长渊,林嬷嬷非常兴奋,很快就将玉檀引到了房中。 顾长渊本就已经醒过来了,还想下床试着走动,冷不丁的听到玉檀的声音,他下意识的选择装睡。 她怎么会来? 难道她真的不怕他身上的那些传言吗? 林嬷嬷引着玉檀走到床边,“奇怪,方才还醒着的,怎么又睡着了?” 顾长渊:…… 玉檀看了几眼,愧疚感更深了。才几日不见,顾长渊就瘦了一圈,俊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惨白。 开口之前,玉檀想了想,用了她觉得最礼貌的邻居之间的称呼。 “长渊哥哥,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不管你有没有听到,我都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若没有桃花酥,你也就不会承受这番痛苦了。我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早点回去学堂上课。” 顾长渊的眉毛抖了抖,小姑娘一句“长渊哥哥”,酥酥麻麻,仿若一根羽毛拂过心口,让他差点儿装睡不下去。 玉檀没有察觉到顾长渊的异样,转身对林嬷嬷道,“嬷嬷,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望通传我,毕竟此事因我而起。” 林嬷嬷笑了,一个八岁大的小姑娘,能帮得上什么忙?不过,她有这番心意,林嬷嬷感到很安慰。 “姑娘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即使没有桃花酥,也会有其他酥的,一切都是有心人的手段罢了。” 玉檀不便在顾长渊的房中久留,林嬷嬷送她出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玉檀终于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林嬷嬷,他们说的诅咒是什么?为何顾家人要这样对他?” 林嬷嬷诧异的看着玉檀。 “林嬷嬷,我不怕煞气的,我也不相信诅咒,我只是好奇而已。” 第15章 是顾长渊 小姑娘说得认真,林嬷嬷缓缓道,“当年,大爷的的生母生下他之后的第二日,那屋子好端端的就被雷劈中了,大爷的生母说不清是被雷劈死的,还是被火烧死的,总之就是那么巧,更巧的是,之后没几日,国公爷好端端的从马上坠落重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才恢复……渐渐的,大家也就把这些不幸都归结到大爷头上。” 林嬷嬷没有告诉玉檀,起初大家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生下来便没了娘,钱氏进门之后,可怜就变成了诅咒,流言越传越可怖,大爷竟被传成了怪物。 林嬷嬷清晰的记得,顾长渊生下来的时候是正常的,小的时候也会说话,只是性格比较孤僻,待钱氏进门之后,他便彻底不说话了。 “姑娘,我这样说可会吓到你,你会因为这些传言而避开大爷吗?” 若小姑娘害怕的话,那便尽早避开大爷,省得日后大家伤神。 小姑娘眉眼一弯,“怎么会?坏人才会带诅咒,长渊哥哥又不是坏人。” 林嬷嬷会心的笑了,“姑娘看着年纪小,内心最是通透。”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院子,却没留意,一道身影伫立于床前,顾长渊耳力好,她们的对话,他全听见了。 她说,他不是坏人。 这一夜,顾长渊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便靠在床上看书,不曾想,顾思量居然破天荒的来了。 长子瘦了,脸色不太好看,眉间的坚毅,到底跟他有几分相似。 想到今日小姑娘的那些话,他居然人生中第一次对长子产生些许的不忍。 但到底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顾思量象征性的问了一些话,林嬷嬷一一都替他回答了,而顾长渊依旧眼神冷冷,看了一眼父亲,又低头看书了。 * 这一夜,玉檀又做梦了。 梦境里的时节是不是阳春三月,她去了郊外踏青。 郊外人多,她又贪玩儿,一会儿划船游湖,一会儿买糖葫芦,一会儿买糖人,雀跃得像只蝴蝶,可下一秒,这只蝴蝶就飞不动了——她的荷包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掉了,还是被人偷了,里面装着不少的银子,还有一枚母亲送给她的玉佩。 玉檀急了,顾不上吃东西,和云荷到处找荷包。 找了整整半个时辰也没找到,玉檀心情很不好,荷包里面有母亲送的东西,她给弄丢了,非常难过。 恰在这时,一个妇人走到她身前,将荷包递给她,“姑娘,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玉檀感激,想要报答,那妇人却什么都不说便走了。 这个妇人是林嬷嬷,梦境中的玉檀居然能够清晰的看到,林嬷嬷走向站在不远处的顾长渊,她还打趣顾长渊,“方才大爷多看了那姑娘两眼,知道匪徒偷了姑娘的荷包,可这荷包明明是大爷从匪徒手中夺回来的,却叫老奴去还,还不让老奴说什么,唉,浪费了,老奴看那位姑娘挺不错的……” 顾长渊任由林嬷嬷聒噪,静静的看着玉檀,目光复杂。 …… 梦境很清晰,玉檀也越发的清楚,这不是梦,是前世,非但如此,她还能看到一些前世她不知道的东西。 原来她的荷包,是顾长渊帮她拿回来的。 第16章 口无遮拦 顾长渊身体恢复得很快,两日之后,玉檀便能在学堂里看到他的身影。 出于礼貌,两人碰面的时候玉檀会朝着他甜甜的打招呼,而在面对玉檀的时候,顾长渊的目光也会不知不觉柔和了一些。 继顾五爷发烧之后,敬国公府平静了几日,又开始热闹起来,钱氏想要在府里置办一场赏花宴,宴请襄城里名门贵女。 名为赏花宴,其实是钱氏在为了顾二爷挑选心仪的姑娘,顾二爷虽然年纪还没到,但大户人家都喜欢提前好几年张罗,相中姑娘后,还得悄悄观察对方的品行,确定合适之后再订亲。 玉家虽然不是簪缨世家,却是妥妥的大户人家,襄城数一数二的富豪,郭氏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郭氏上午收到帖子,下午老夫人便派人请她过去,正巧那会儿玉檀也在梅香院,就随郭氏一起去了怡心堂。 玉檀对她这位祖母很是了解,遇上好事从来不会主动来叫大房,叫了,必定是有求于大房。 而且玉檀也猜测到老夫人此番请郭氏过去所谓何事。 果然,怡心堂内不仅老夫人在,二房的徐氏和徐氏的女儿玉莹也在。 “大房媳妇儿,听闻,敬国公夫人给你下了请帖?”老夫人开门见山。 “是。”郭氏喝了口茶,没下文了。 主要郭氏自己心里也没底,到底要不要去,她知道国公夫人的赏花宴是个什么意思,眼看着女儿出落得越发水灵,她到底不舍得让女儿这么早入了其他夫人的眼中。 徐氏见郭氏不开口,故意压低了姿态,谦卑道,“大嫂,莹姐儿也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这赏花宴敬国公夫人给大嫂下了帖子,还请大嫂不要嫌弃莹姐儿,带她去见见世面。” “玉莹给大伯母和玉檀妹妹添麻烦了……” 玉莹对这个妹妹亲热不起来,面上客客气气的,骨子里却十分的瞧不起,不过仗着钱多罢了,若自己是大伯父的女儿,定会比玉檀出众许多。 徐氏母女的话,郭氏听了只是笑笑,没回答。 老夫人见郭氏没搭理二房,不高兴了,“二房不如你们大房厉害,面子也没你们大,襄城体面的帖子都往大房递,从来没见给二房的,你身为大嫂的,难道就不应该多照顾着点他们?如今让你带莹姐儿去赏花宴,你也不愿意?” “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倘若我不在了,这个玉府怕是没有二房的容身之处了!” 郭氏听老夫人这样说,心里头窝火,却不好发作。 玉檀却舍不得郭氏受气。 “二婶和姐姐真的不必这般谦卑,以前遇上宴会,我阿娘有哪一次没带上大姐姐?你们这样说,倒像是阿娘从来没带过大姐姐似的。” “祖母,您年纪大看得通透,您说说,我阿娘何曾薄待过婶婶她们了?” 说着,玉檀做出一副调皮状,“祖母,二婶,大姐姐,玉檀仗着自己年纪小,口无遮拦,说错了话你们也不会往心里去对?” 第17章 有趣的事儿 玉檀都这样说了,做长辈的自然不好责备她,只能讪讪的笑。 玉檀还没完呢,她突然指着玉莹手上的镯子,假装对郭氏生气,“阿娘不公平,那个镯子为什么大姐姐有,我却没有?你对大姐姐那么好,可人家都还觉得你不够好呢!” 玉莹闻言,吓得赶紧将镯子往手臂上缩了缩。 徐氏脸色煞白,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如此口无遮拦牙尖嘴利! “好了,别闹了,你娘不缺这点金器,你也不缺这点,回头再找你娘要一个便是,一家人最要紧的是互相帮扶。”老夫人看了眼玉檀,突然觉得头疼,“大房儿媳妇,这个赏花宴你爱去不去的,我管不着了,但是檀姐儿你得带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是,母亲。”郭氏面上恭敬,嘴角却在偷笑,女儿如此聪慧,也不怕日后许了人家让人欺负了去。 郭氏后面还是决定去赴宴。她虽然不喜女儿过早显露在其他夫人眼中,但也怕此番她不赴宴的话,会被人说架子大,连累了女儿。 敬国公府就在隔壁,可玉府和敬国公府的面积都很大,两府之间的大门竟然隔了半条街,因此,郭氏派了一辆最富丽堂皇的马车,非常高调的抵达国公府。 “玉夫人,今儿个可算遇到你了!” “檀檀可真是越长越美了!” “瞧瞧这一双乌黑的眸子,像偷了天上的星星似的……” “玉夫人,说好了啊,檀檀这儿媳妇我预订了!” “你一边去,檀檀是我们家哥儿的……” 郭氏平时人缘好,一下马车便被一群夫人簇拥着走,夫人们目光都落在玉檀身上,一点也没多看玉莹一眼,走着走着,玉莹便落了后,孤零零的跟着她们。 看着笑魇如花的玉檀,玉莹咬着牙,又委屈又嫉妒,怪自己命不好,没能投胎到大伯母的肚子里,也怪徐氏每次都巴结着大房,想着法子让大房把她带出来,可她出来就是个笑话,平白让人冷落。 玉莹现在终于明白了,大房肯带她出来,就是让她来给玉檀做陪衬的,地位连云荷都不如! 郭氏自然没有顾得上玉莹的小心思,而玉檀觉得无聊,走了几步就脱离了郭氏队伍。 玉檀往一旁的凉亭走去,玉莹想跟在她身边,可正巧沈月来了,沈月拉着玉檀去见她的一帮好姐妹,小姐妹们推搡着走,没人理会玉莹,渐渐的,玉莹又落到了后头。 玉莹又羞愤又气恼,脚步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挪,这时候,一道讥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这人就这样,把你带来敬国公府,却又不向同伴介绍你,摆明着就是要让你难堪的。” 玉莹一看,是玉檀的死对头霍怡。 霍家同样财大气粗,玉莹不敢得罪,笑了笑道,“没关系,我自己走一走。” 霍怡挑眉,“给你看件有趣的事儿。” 玉莹顺着霍怡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的阁楼上,正站着一位少年,手执扇骨,风度翩翩,而少年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的玉檀身上。 第18章 顾家二公子 霍怡又道,“那位爷正是顾家二公子,顾长宣,敬国公府世子之位的不二人选,看样子,他好像挺喜欢你妹妹的。” “若你妹妹被他看中,日后定了亲,她可就是世子妃了,你妹妹这会儿便瞧不上你了,待她飞上了枝头,可不就更加把你踩在脚底下吗?” 玉莹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玉檀是我的妹妹,她若能被顾二爷看上,那便是她的福分,我应该高兴才是。” “哼。”两人有过交集,霍怡对玉莹的心思早已了解,“在我面前你也装?” 霍怡冷哼完便走了。 只不过没走多久,玉莹就追了上去,此时她已换了个眼神,不再是方才的楚楚可怜模样。 “霍姑娘说得对,不知霍姑娘听说了没有,我妹妹同顾家大爷走得很近,恰逢今日大家都在,不如让大伙儿见识一下,他们走得有多近……” 霍怡的嘴角渐渐扬起,玉莹是个聪明人,她果然没看错她。 顾家大爷是个废物,一个和废物在一起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 * 玉檀和沈月一伙人在水榭旁喂鱼,有说有笑间,霍怡也来了。 玉檀没想理会她,可她的一番话却让玉檀不平静了。 “听说了没,顾家大爷今儿个撞了邪,在院子里发疯呢,国公爷正在气头上,准备将他赶出去呢,我看啊,你们也赶紧走,省得撞了邪。” 沈月笑了,“他发疯关我们什么事?霍怡你是不是有病,来这里乱讲什么话!” “就是,平白无故来扫兴!” 沈月一伙人都不喜欢霍怡。 沈月担忧的看了玉檀一眼,作为资深手帕交,她看得出玉檀和顾长渊之间的交集。 果然,玉檀听了霍怡的话,虽然面上还是谈笑风生,但是已经不给鱼儿喂食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细屑,找了个借口转身就走了。 就在霍怡来找玉檀的同时,玉莹去了阁楼,恰好和从阁楼上下来的顾长宣撞在了一起。 玉莹都预判好了的,所以只是轻轻一撞。 玉莹往后退两步,“不好意思,惊扰了顾二公子。” “是我撞到了你,你没事?” 玉莹抬头,一抹绯红爬上了她的脸颊,此番近看顾长宣,更显得玉树临风,可偏巧这样的郎君看上了她妹妹,玉莹越想越不甘心。 “我没事。”玉莹咬了咬唇,做出一副很急的样子,“顾二爷,我是玉家的大姑娘,请问顾二公子有见过我家大伯母吗?我妹妹出了点事……” 顾长宣侧目,“你妹妹可是玉家三姑娘?” “正是。” “她出了什么事,你不妨告诉我,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玉莹装作又急又羞的模样,“不蛮二公子,我家妹妹素日里同你家大公子来往密切,现下她……她……竟她支开了贴身侍女,跑去找你家大公子了!” “什么!” 顾长宣不再维持着方才风度翩翩的模样,眼里的神色已经黯淡下来。 “所以……所以我才着急的……” “大姑娘放心,我先过去看看。” 目送顾长宣离开,玉莹眼神闪过一丝得意,转而,她便扭头去寻找郭氏。 第19章 你敢动她试试看! 此时的郭氏,正同一群夫人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吃茶赏花,钱氏这个东道主也在,因此尤为热闹。 好些夫人刻意恭维钱氏。 “你家二爷愈发丰神俊朗了,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仙儿才能配得上他呢!” “敢问国公夫人,今日来了这么多姑娘,可有看上的?” 钱氏做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今日纯粹就是让大家来赏花吃茶的,我哪里有那个心思去替宣哥儿看姑娘啊,你们是不知道,前几日我那个小儿子高热不退,可把我给吓的……” “我听人说是你们家大爷的煞气太重,害了他,是不是啊?” 钱氏压低了声音,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道士做了场法事,暂且压制了下来……” “呦,可真是个祸害……” 郭氏向来不参与讨论这种事,她静静的坐在一旁吃茶,玉莹冷不丁的就闯入她的视线,看样子很着急。 郭氏下意识看过去,没看见玉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待郭氏开始,玉莹便急着道,“大伯母,不好了,玉檀妹妹她跑去找顾大公子了!” 玉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在场所有的夫人都听见了,郭氏霎时间脸色苍白。 * 玉檀小心翼翼的来到避云轩,院门口是虚掩着的,她探了个脑袋进去,看见顾长渊正在打拳。 少年一身短装,目光冰冷,每一个招式都十分有力,汗水从他结实的臂膀落下,越发显得轮廓的坚毅。 咦,霍怡不是说他发疯吗?怎么在打拳? 下一秒玉檀已经意识到什么了,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顾长渊知觉敏锐,他察觉到玉檀的小脑袋,停下了动作朝她走来。 他打开院门,小小的玉檀出现在他身前,有一种偷看被抓包的囧迫感。 少年高大,微微气喘,目光严肃,带着质问。 “长渊哥哥,你……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玉檀想也不想便逃,只是她还没逃呢,就看见了顾长宣。 再次联想到霍怡方才的话,玉檀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完蛋了,她中了霍怡的圈套。 顾长宣平素里是个翩翩公子,实际上却霸道得很,黑着脸,嫌恶的推了顾长渊一把,“废物,滚一边去!” 玉檀挺讨厌这种人的,她想也没想,便拦着顾长宣跟前,仰起小脑袋,怒目而视,“打人非君子所为,顾二爷是在书院里读书的,想必这番道理比谁都明白。” 顾长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玉檀,心下更为满意。他年纪虽然不大,然钱氏早早的就塞了两个通房给他,他外表斯文,实则混账得很。 经历过人事的顾长宣,此番看玉檀的眼神,就像看一朵含苞待采的花。 “玉檀妹妹,只要你现在跟我走,我可以既往不咎。” 玉檀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我凭什么跟你走?” “凭我想同你订亲,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可是,我不喜欢你跟这个废物在一起。” 玉檀气笑了,“我跟谁订亲也不会跟你订亲的,再说了,你口口声声喊别人废物,难道你自己就不是废物了?” 顾长宣从来没想过玉檀性子这么烈,从来只有女人顺着他恭维着他的份,还没人敢这样骂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本性暴躁易怒,居然扬起手想打玉檀。 这一刻玉檀是真被吓到了,本能的往后缩。顾长渊不知何时已经挡在她身前,他一手抓住顾长宣的手臂,一手轻轻的将玉檀拉到他身后。 玉檀的小手被他的大掌抓着,不知怎么的,一颗心就定了下来,这人眼神冰冷,手掌却是温热的。 顾长宣见此,更怒,可他哪里是顾长渊的对手。 只见顾长渊将他的手臂用力的往后掰,眼神阴鸷冷戾。 “你敢动她试试看!” 玉檀猛的抬起头,顾长渊居然说话了!! 第20章 开口说话了? 顾长宣的手快被顾长渊掰折了,只顾着喊痛。 “你个废物,你胆敢威胁我,小心我让爹把你丢出去!” 顾长宣没留意到一众夫人已经赶到,继续骂骂嘞嘞。 可一群夫人包括钱氏更加关注的不是顾长宣被打,也不是玉檀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 这个哑巴居然开口说话了? 钱氏如遭雷劈。她快步走上前去,对顾长渊怒斥,“渊哥儿,我知道你对我这个做继母的多有不满,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跟我说便是了,可你怎么能这样报复弟弟呢?” 顾长渊收回手,眼神冷冷。钱氏这一招先发制人、颠倒黑白,他不知道领教过多少次了。 郭氏只关心女儿,看到女儿被顾长渊护在身后,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但又好似松了一口气。 她想也没想,板着脸上去将玉檀拉走。 “檀檀你没事?” “我没事。”玉檀摇了摇头,脆生生的说,“方才顾二爷欺负我,是顾家大爷出面帮了我。” 玉檀的话不轻不重,刚巧在场的夫人都听见了,方才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顾长渊身后,而顾二爷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更加印证了就是玉檀说的这么回事。 钱氏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这几位夫人私下小声议论。 “这顾家大爷居然能够开口说话,模样也挺周正的,怎么都不像传言说的那个样子。” “是呀,他方才把玉三姑娘护在身后,还真有几分英雄救美的样子……” “可顾二爷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欺负人家女娃娃,这也太胡闹了!” “你还真别说,这顾二爷啊,说是在书院上学的时候就胡闹得很,出来逛花楼吃花酒是常事,醉了还会打人……” “还真看不出来,小小年纪的,居然做这种事……” 匆匆赶来看热闹的霍怡看到的却是这一幕,她迅速看了玉莹一眼,玉莹脸色惨白。 玉檀小心翼翼的看着郭氏的神色,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娘,敬国公府太大,我方才迷路了,才会走到这里,没想到碰到了顾二爷。我看到顾二爷在欺负顾大爷,就上前劝阻,没想到顾二爷想动手打我……” “你胡说,是你自己不要脸,来找顾家大公子私会的……”霍怡急道。 可她还没说完,玉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软乎乎的女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群夫人们看了都心疼。 平日里她们就不喜欢霍夫人,现下纷纷对霍夫人道,“你家姑娘怎么这样说话,都十几岁了还不懂事……” “把人给欺负哭了……” “檀檀乖,咱们不哭了……” 平时光鲜亮丽的霍夫人,再一次吃了憋,心里很不痛快,正想开口反驳。 “我先带她回去。”郭氏没给霍夫人反驳的机会,带着玉檀迅速离开。 上了马车,玉檀还在哭。 郭氏第一次对她的哭声置若罔闻,玉檀只好自己擦干了眼泪,小心翼翼的讨好郭氏,“阿娘,阿娘你还在生檀檀的气吗?” “谁让你跑到顾家大爷那里的?你方才说你迷路了,可我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郭氏脸色不好看,玉檀知道辩解无用,遂问道,“你们怎么也会去那里?” 第21章 前世 玉莹本就心虚,听到这话之后,脸色就更白了。 这话倒是让郭氏想起来了,她严肃的看向玉莹,目光中带着审视。 玉莹慌乱,“大伯母,我当时真的是急坏了……” 玉檀本就聪明,她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姐姐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咱们都是玉家人,我若名声不好,你不也会跟着被连累吗?” 小姑娘声音软软,一字一句却像刀子一样,刮着玉莹。 她这个做大姐姐的,还要妹妹来教训,偏偏大伯母在,她一个字都不得反驳。 玉莹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低下头,双拳紧握。 * 因为这一风波,赏花宴早早的结束了,钱氏拉着顾长宣去顾思量那里哭诉。 她撩起顾长宣的袖子,把他淤青的手臂给顾思量看,“老爷,渊哥儿平日里闷声不吭的,可一发疯就把宣哥儿打成这样!宣哥儿的这只手可是要拿笔的啊,他过几日就要考试了,老爷您说说看该如何是好啊!” 顾思量下值回来已经听管事的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钱氏的话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开口就问,“长渊他开口说话了?” 钱氏再一次如遭雷劈,顾思量的心里,到底还是装着他的长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顾长渊终于不是个哑巴的时候,他又继续沉默了。以至于众人都觉得,当初听到他说话不过是个错觉。 顾长渊如常的去了学堂,却发现,玉檀接连着几日都没出现。 顾长渊心里荡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想知道这个小姑娘发生了何事,为何不来上学。 直到玉穆嬉皮笑脸的来到他跟前,他才明白了怎么回事。 “拜你所赐,我大伯母也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了,大伯母不会再让她来上学了!” “玉檀这个臭娘们被禁足了,终于可以不用再看到她了,这感觉真好!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啊?” “不过话说回来,玉檀再讨人厌也是我们玉家的人,你一个哑巴配得上跟她有交集吗?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顾长渊的眸色渐暗,果然,与他有交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五弟自从上次发热之后便被下令不得再靠近他,玉檀也因为他被禁足了…… 人人都忌讳他呢。 他自嘲一笑,下次他还是离玉檀远一点好,省得连累了她。 * 郭氏想起玉檀被顾长渊小心翼翼的护在身后的模样,便铁了心要禁她的足。 玉檀知道自己劝不动郭氏,只好躺平了当一条咸鱼,只是这一条咸鱼,她又梦到前世了。 梦里的场景,是个雨天的傍晚,街上没有什么人,玉檀和云荷闲散的漫步着。 云荷劝着玉檀,“姑娘快点儿回府。” “难得出来透透气,我不想回去。你去给我买包荷叶酥,我在这儿等你。” “那姑娘你可别走远啊。” “知道了。” 玉檀在景安桥边闲散的走着,一辆马车马车疾驰而来,她为了躲避马车溅起的水花,慌忙往旁边退了两步,走得急了,崴到了脚,一个站不稳,居然斜斜的往河里摔了下去。 第22章 突然很想见到顾长渊 湍急的河水淹没了玉檀,玉檀不会凫水,她拼命的挣扎着,窒息之间,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渐渐的,手脚无力,她似乎,连挣扎都很吃力…… 就在她失去知觉的时候,一只大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玉檀在梦里看得真切,这个人居然是顾长渊。 男人搂着她的纤纤细腰,将她放置在岸边,两个人都湿了一身,衣服紧紧裹着身体,男人劲瘦的曲线一览无遗,而她虽然纤细,但某个地方发育得很好,现在更是看得清晰…… 顾长渊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他双手在玉檀胸前的位置按压,直到确定玉檀平安无事之后,便取出下水前留在岸上的披风,轻轻为她盖上。 顾长渊走了,他前脚刚走,另一个男人就到了。 许肃大抵是出于好奇,蹲在她身侧,将手指放在她鼻息前,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 便是在这时,玉檀睁开了眼睛。入目是许肃这一张俊秀的脸庞,那一刻,玉檀认定了,许肃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这也是上辈子玉檀起初能容忍姜姜的原因,自从许肃将姜氏接回府里,玉檀便反复给自己洗脑,自己都能对救命恩人动心,许肃为什么不能? 梦境里醒来之后,玉檀久久回不过神来。 怪自己前世太傻了,居然错把许肃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自此之后,自己的一生便与许肃纠缠在一起。 可她现在才知道,她的救命恩人明明是顾长渊啊。 她突然很想见到顾长渊。 前世,他帮过她,救过她,而她竟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惭愧。 想要见顾长渊,就得先说服郭氏放她出去。 用了晚饭之后,玉檀假装肚子疼,让云荷去请郭氏来,恰好玉麟也在,夫妻两个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苏合院。 夫妻两个看见蜷缩在被窝里的玉檀,示意云荷去请府医过来。 玉檀连忙露出小脑袋,“不必请府医了,我方才就是有一点点疼,现在不是很疼了。” 郭氏瞧出了一点不对劲。 玉檀知道玉麟好说话,伸出小手勾了勾玉麟的手臂,小小声的撒娇:“爹爹,女儿想要读书。” “肚子真不疼了?”玉麟孤疑道。 “不疼了。” “我看你不是想读书,是还去见顾长渊!” 一想到夫人同他说的,女儿当时躲在那小子身后,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来,也不知道那小子碰到女儿了没有。 郭氏也道,“我看她八成是装出来的,老爷,你这回可不能心软了,非关她十天半个月不可,学堂以后也不必去了。” “必须关!不能去!”玉麟斩钉截铁。 玉檀乌黑的眸子挤出了两滴眼泪,“你们是不知道,顾长宣那个混蛋非要我跟他走,还说什么日后要同我订亲的混账话。那个情况下,若不是顾大公子挺身而出,谁能赶到跟前护着我呢?爹爹你能吗?” 玉麟摸了摸鼻子,心虚。 玉檀见此,突然间背过身去,瓮声瓮气道,“爹爹从小教我的,知恩图报,可现在却叫我忘恩负义,你们禁我的足,干脆也禁食得了,从今天开始我不吃饭了!” 玉麟没招了。 第23章 补课 第二日,玉麟便解了玉檀的禁足令。老父亲非但亲自解了女儿的禁足令,还亲自送她去学堂,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 郭氏嗔玉麟,“你就惯着她宠着她,我看咱们的女儿啊,跟那个顾长渊,肯定没完。” 那一日,郭氏看的清楚,顾长渊看女儿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哪能让他们没完呢?顾长渊要是敢再接近檀檀,我定打了那狗小子的腿!” “分明是你的宝贝女儿往顾长渊身边凑……” “有这回事?”玉麟佯装惊诧,“回头我得说说她,女孩子家家的,这样可不好……” 郭氏瞪了他一眼。玉麟连忙抱着自己的娇娇夫人好声好气的哄着。 玉麟:哄完女儿还得哄妻子,心累,还是儿子好,皮糙肉厚还扛揍。 * “檀檀你可来了,夫子的课枯燥无味,你不在,我可少了很多乐趣。” “月月,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说着,玉檀从包里拿出一盒绿豆糕,“我家换了个糕点师傅,味道不错,你尝尝。” 两个手帕交几日不见,有许多话聊,正说得起劲,一道坚毅的身影进了学堂,玉檀抬头,恰好与顾长渊四目相对。 少年看到玉檀愣怔了一下,小姑娘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襦裙,笑起来如沐春风,她爱笑,又很热心,学堂的学生都很喜欢她。 想到此,刚刚柔和下来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疏离。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玉檀许多天没来学堂了,任她之前如何认真学习,也落下了好多功课,因此一节课听下来,很是头疼。 郑夫子也看出来了,他好心的建议玉檀去找顾长渊补课。顾长渊平时闷声不吭的,可功课是学堂里最好的,夫子对他很是欣赏。 下学了之后,玉檀依旧等所有人走后,才不紧不慢的挪到顾长渊跟前,悄摸摸的从包里掏出一块绿豆糕,“长渊哥哥,给你吃。”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带着两个小酒窝,甜甜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顾长渊想到玉檀因为他而禁足,便冷下了心,想走。 玉檀又堵在少年身前,“这次我就给你一块绿豆糕,你吃完再回去,就不会被你家五弟讨了,也不会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了。” “长渊哥哥,赏花宴那会儿,你帮了我一次,谢谢你,可这件事有没有给你带来麻烦呢?” 顾长宣是钱氏的儿子,整个敬国公府对顾长渊都不友好,他会不会因为那件事吃苦头呢? 若她没有轻易听信霍怡的话,也许就不至于给顾长渊带来麻烦。 “真的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顾长渊摇了摇头,但小姑娘不信。她不相信钱氏没有为难他。 无论是前世今生,她总是在无意间亏欠了他啊。 看见小姑娘咬着唇,自责的样子,顾长渊只好接过绿豆糕。 他咬了一口,真的很甜。 顾长渊吃了绿豆糕,玉檀也笑了,坐在顾长渊的身前,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长渊哥哥,你功课好,能不能给我补课呢?” 第24章 生气了 顾长渊愣了几息,看着笑脸盈盈的姑娘,知道了她的意思,遂也坐了下来。 他从来没给人补过课,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有些奇特。 玉檀很快拿出功课,指出不懂的地方,示意顾长渊教她。 可问题来了,顾长渊他不开口呀。 玉檀突然意识到,她今日来学堂,顾长渊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话。 可他那天不是已经开口了吗? 难道是她的错觉? “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道题?”玉檀试探性的说,“我那天听到了你说话,你会说话的。” 顾长渊沉默的看着她,不语。 “长渊哥哥,你不是他们口中的诅咒,也不是个哑巴,你明明会说话的,可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玉檀记得那日林嬷嬷同她说过,顾长渊很小的时候是能说话的,直到钱氏来了才不开口的。 所以他一定不是个哑巴。 难道是沉默久了,不习惯开口? 认定了这个想法,玉檀再次道,“长渊哥哥,不如,我教你说话。” 顾长渊诧异的看着她。 玉檀解释,“作为交换,你给我补课,我教你说话。” 然而话说出了口,玉檀却不知道从哪里教起,干脆先教他说名字。 “你试着说出我的名字,玉——檀。” 小姑娘很耐心的示范了好几遍,然而顾长渊只是盯着她绯红的唇,有些发愣。 “轮到你了,长渊哥哥,你试着轻轻的,慢慢的,说出我的名字。” 顾长渊依旧沉默不语。 好。 玉檀咬了咬唇,忽然想起那日在避云轩门口顾长渊说的那句话,不如就让他从那句话入手,或许会快一些。 “长渊哥哥,你尝试再说一遍:你敢动她试试看。” 沉默。 玉檀:……虽然有一丝丝的挫败感但是不能放弃。毕竟如果教会了这位前世的大人物说话,也算还了他一部分的恩情。 “没关系,我们再来一次。” 玉檀为了让顾长渊进入语境,还尝试着模仿顾长渊当时的动作和语气。 玉檀让顾长渊站在她对面,然后她抓起他的手臂,像那日顾长渊对顾长宣那般。 只是顾长渊太高,玉檀太矮,这个姿势怎么看怎么都像顾长渊在“欺负”玉檀。 顾长渊看着面前瞬间入戏的小姑娘,突然感觉有些好笑。 玉檀状态良好—— “你敢动她试试看……” 小嘴生硬的模仿着顾长渊的语气,可顾长渊却突然忍不住——笑了。 薄唇微微淡出一丝笑意,玉檀看得清楚,他的笑,是忍俊不禁的笑。 他居然笑了! 她在卖力的教他说话,他在干什么?他在笑!就像看戏一样的笑了。 玉檀有点尴尬,有点恼羞成怒。 她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她瞪了顾长渊一眼,放开他的手,“算了,顾大公子,是我多管闲事了,只要你不想学,永远也不会在我面前开口的。” 说完,小姑娘胡乱的收拾起自己的功课,跑了。 顾长渊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嘴角的那道笑意还在。 她真的……生气了吗? 但似乎……她生气的样子的也很可爱啊。 第25章 枣糕 这天回到避云轩,顾长渊满脑子都是玉檀的生气的模样。 林嬷嬷带来了一个口信,“大爷,梁家军那边来了消息,半个月后出发,大爷您真的要去吗?” 顾长渊点了点头。 心情有点沉重。 他又想到了玉檀。 想把人推开的是他,可待玉檀真正不理他的时候,他又开始不自在了。 第二日去学堂的路上,顾长渊留意到街边吆喝的甜点摊,破天荒的买了一块枣糕。 料想着小姑娘还在生气,果真,到了学堂,小姑娘依旧气鼓鼓的不理会她。 下了学之后,顾长渊主动把放在她的书桌上,除了枣糕之外,还有一封信。 事情过了一晚,其实玉檀没怎么生气了,今日不过做做样子罢了,她知道顾长渊买枣糕是想哄她,心里有几分高兴。 没教会他说话,倒是教会他哄人了。 直到打开了信,玉檀的嘴角一僵。 信上除了对玉檀表示歉意,让她不要生气之外,还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即将离开学堂,离开襄城,投身梁家军。 是了,前世,顾长渊就是靠着从军,一步一步成为战神,登上巅峰。 或早或迟,他都是要离开的。 可是在离开的前几日,顾长渊还是很认真的给玉檀补功课,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学说话这件事儿。 顾长渊教玉檀,有他的方法。他在自己的书本书做了密密麻麻的注解,然后拿给玉檀看,玉檀诧异,这么多的注解,他要写多久啊。 临走的前一日,顾长渊将他写满注解的书送给了玉檀,玉檀也买了几本新书作为回礼。 “夫子说过,你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这几本书带在身边,有空看一看,千万不要荒废了功课哦。” 他可是要爬上政坛巅峰的人呢。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一派天真,顾长渊几乎无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猛的缩回手。 好在小姑娘不排斥,依旧笑脸盈盈,他才渐渐放心。 出发的那一日,只有林嬷嬷陪着他出府,顾家无一人相送。 前一夜,顾思量倒是去了避云轩,或轻或重的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大致意思就是:你无论是不是个哑巴,身上流的都是顾家的血,要死也不能死在外头。 突然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林嬷嬷撑着伞,抹着眼泪啰啰嗦嗦,“……哥儿,老奴胆敢喊您一声哥儿,是想仗着哥儿乳母的身份,同您叮嘱几句,您可得把老奴的话当心上了啊,在外头没人伺候,冷了一定要添衣,饿了要及时吃东西,顶顶要紧的是,要护住自己的性命啊,老奴没什么家人,最在乎的就是哥儿您了啊……” 顾长渊朝林嬷嬷点了点头,然后几乎无意识的,往玉家的方向看了几眼。 而后突然觉得好笑,他在期盼什么呢…… 她怎么会来呢,小姑娘这会儿应该躲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觉。 顾长渊示意林嬷嬷走了,只是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又或者说,他有没有命回来。 走了几步开外,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长渊哥哥……” 第26章 六年后 小姑娘甜甜的声音传入顾长渊耳中,他几乎是瞬间的,猛然回头,嘴角还挂着一丝诧异的笑。 就看见,小姑娘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襦裙,歪歪扭扭的撑着一把小伞,很努力的往他这个方向奔跑。 小姑娘跑得卖力,雨水溅湿了她的裙角,看到顾长渊回头,她开心的笑了笑,可下一瞬间,她好像踩到了什么,一个不留神,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 人摔了下去,雨伞也飞了出去,好痛。 猛然见玉檀摔在雨水中,顾长渊心里一紧,连忙冲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用眼神询问她。 他的眼里满是担忧,好像还有一丝丝心疼。 玉檀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只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 “对了。”玉檀想起此番来的目的,连忙从腰间掏出一个平安符,“这个给你,是我昨日同阿娘去寺庙里求来的。” 顾长渊接过平安符,握在手心里。 玉檀笑了,“长渊哥哥,愿你平平安安,一切顺利。” 对上小姑娘真切的眸子,顾长渊心里一暖。 一定要平安归来,见你。 * 烟花三月,柳絮飞扬,转眼之间已是六年后。 还有一个多月是春围会试,许多异地的学子忙着赶赴京都,好在襄城离京都不远,这会儿,大多襄城的学子都在书院里苦读,得空便在对面的茶楼闲谈解压。 这日,许肃如同大多数学子一般,得了片刻休息的功夫,来到茶楼喝茶。他学问好,思路宽,但比同窗要来得刻苦用功,之前的乡试他就考了第一名,是同窗拿来学习的典范。 但这几日,他隐隐感觉时常头疾发作。 跟同窗喝茶解压的时候,后桌坐着一群平日里爱胡闹的学子,这几人是世家公子,不太爱学习,是吊着尾巴考上举人的。 许肃平常对这种人嗤之以鼻,但今日顾长宣的一番话,却让他多听了几句。 …… “你们还真别说,玉家三姑娘出落得越发貌美,说她是襄城第一美女也不为过,小爷我当初眼力劲儿好,若是没有那个废物从中作梗,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玉家三姑娘?可是唤作玉檀?” “正是她。” “玉家再富有也不过是商贾人家,二爷乃敬国公府最被看中的人,你若愿意,她早晚是你的……” 几个不入流的学子说着不入流的笑话,许肃对美人不感兴趣,可玉檀这个名字,听得他心漏了一拍,手里的茶水差点儿洒出来。 偏偏许肃不认识什么玉檀,他喝了一口茶,觉得荒唐得很,自嘲一笑,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的名字而让自己失了态。 这一日,他的头疾越来越明显了,很快他便回客栈睡了一觉,只不过这一觉,他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然而再次醒来之时,许肃足足愣怔了半个时辰。 前世的一幕幕迅速在梦境里上演着,荒唐又真实。 许肃紧张的呼吸着,手指微微抖动,前世他在告老回乡的途中,马车出了意外滚落山崖,他当场死亡,然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 第27章 伫立在桥上的男人 许肃的眸色渐渐的变得锐利,不再是学子般单纯的目光,而是一个经历了几十年杀伐决断的权臣的深邃。 他清晰的意识到一个事实。 在他的前世里,有玉檀。而他的玉檀,在那年冬天里,死了。 许肃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前世他醉心于朝政,是皇帝跟前的红人,但正因为如此,他更加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以至于等候之后,他愈加的怠慢了玉檀,居然连她身体抱恙都看不出来。 玉檀死的那个夜晚,许肃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夜,姜氏请他回屋,他却发了疯一般掐住姜氏的脖子,质问是不是她害死了玉檀。 许肃仍记得,玉檀蹭多次同他说过姜氏心怀不轨,可他竟没有一次相信她。 姜氏刻意唆使侄子,在玉檀的院子里放蛇,他不信;姜氏在无人的时候将玉檀从高台上推下,他不信…… 可后,云荷哭着告诉许肃,一切都是姜氏所为。 他终于信了。 可他的玉檀已经死了啊。 玉檀的死,让他余下的生命瞬间变得空荡荡,他没有听玉檀的话,将她葬在山林野外,而且强行将她的牌位请进许家宗祠,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玉檀还在。 而如今重生,许肃猛然意识到,他的玉檀还活着,一切都还可以重来。 思及此,许肃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到底是心思极为缜密的人,即便是想起了前世,也能一切如常,旁人看不出半点儿异常。 许肃算了算时间,眸子越发变得深邃,他前世和玉檀的第一次见面,就在明日。 * 明媚的三月无端的就下起了雨,景安桥旁行人无几,一如前世的今日,也是这般如此。 上辈子许肃当时到底来晚了一步,玉檀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他才到。 但前世玉檀一直以为是许肃救的她,对比许肃也一直没有否认。 但那件裹在玉檀身上的披风,他始终很介意,并且遇见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 玉檀身姿曼妙,落水后更甚,一想到被别的男人捷足先登,他心里就膈应得慌。 也正是因着那件披风,成婚后许久,许肃都对玉檀热情不起来。 许肃等了没多久,一道身影慢慢的进入了他的视线。 女子穿着粉色襦裙,一双明眸左顾右盼,肤白如脂,红唇似火。 阔别两世,许肃竟再一次被玉檀的姿色惊艳到。 许肃火热的深眸紧紧盯着玉檀,他极为耐心的等着,等待玉檀失足落水,他再下去救她。 这一次,他要成为玉檀真正的救命恩人。 * 玉檀在景安桥边闲逛,她清楚的记得前世自己在这里失足,所以她特别小心的避开所有的马车,不会让自己有任何失足落水的机会。 想到前世顾长渊在这里救过她,她便想来碰碰运气,虽然这一世的很多东西都在改变,可顾长渊已经从军六年了啊,也该回来了。 玉檀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个抬头,看见了伫立在桥上的男人。 瞬时间,天旋地转,唇色尽失。 玉檀一心想来偶遇顾长渊,可她忘了,上辈子许肃也来过这里! 第28章 什么门当户对 雨还在细细密密的落着,玉檀因为惊慌,手猛然一颤,伞竟也握不住,掉落在地上。 桥头上的许肃连忙小步疾走到她身前,为她捡起伞。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玉檀已经调整好情绪,知道该如何面对许肃了。 许肃穿着一件白衫,一如上辈子那般,儒雅,深沉,俊朗,可现在他在玉檀眼中,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玉檀接过雨伞,不咸不淡的跟他道了声谢。 “多谢这位公子。” 声音软糯,目光清澈,细密的雨水落在她的肤上和唇上,如同露珠挂在绯色的花上,诱人采撷。 许肃不禁心猿意马,他掌心微微出汗,也在紧张玉檀会不会也有前世的记忆。 但玉檀并没有过多的停留,甚至,她都没有多看他一眼,道谢后人就走了。 许肃愣怔在原地,抿着唇,看着玉檀纤细的背影。 至此他确定了三件事。第一,玉檀没有落水;第二,玉檀没有前世的记忆;第三,玉檀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 不知为何,想到此,他心里略微不舒服。 而此时,玉檀心里也不舒服,没见到想见的人,却见到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前世的轨迹到底和上辈子有所偏差,玉檀开始担心顾长渊了,听闻梁家军打了胜仗,可顾长渊怎么还不回来? 玉檀带着心事回到了府中,想到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好,先去给老夫人请了个安,老夫人那边也热闹,大房二房的人都在。 老夫人看见玉檀身上的水气,不太高兴,转头数落郭氏,“说了你多少次了,让你好好管教檀姐儿,整日纵着她到处乱跑,瞧瞧人家莹姐儿,那才是名门淑女的模样。” 老夫人偏心偏到没边,又喜欢打压郭氏,郭氏心里头都清楚,却因着她是长辈,不好顶嘴。 玉莹被老夫人一夸,更加挺直了腰背,抬眼看了玉檀一眼,眼底划过一起轻蔑。 漂亮又如何,到底冒冒失失的,一点儿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母亲说了,人家名府里娶妻当娶贤,哪家的夫人会看得上她? 老夫人数落了郭氏之后,又想到二房这边有事要交待她帮忙,遂又道,“老大媳妇儿,前阵子让你帮忙给莹姐儿看人家,你可有人选?” “东泰布行的长子,为人踏实能干,张县丞的嫡次子,前年中了举人,学问和人品都不错,还有林家的二公子和肖家的小公子,这几位都不错。” 郭氏受到老夫人和二房的嘱托,真心实意的为玉莹挑选郎君。 可听了这几个人选之后,老夫人和徐氏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玉莹更是坐立难安。 徐氏不敢说什么,她看向老夫人。 许久,老夫人才道,“这些都是小门小户的,岂能让我们莹姐儿下嫁。” 郭氏差点儿一口茶喷了出来,合着她精心挑选的人,她们还看不上呢! “怎么会是小门小户,这些人家我都打听过了,跟老二家门当户对,且人品都好。” “什么门当户对,你给檀姐儿也是这样挑选的吗?” 第29章 他有把握让玉檀再一次对他动心 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郭氏终于明白了,老夫人这是要让她把玉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筹备婚事啊。 简直荒唐! 大房二房早年就已经分了家,如今的玉府也是大房扩建的,只不过二房混得不如意,来投靠大房,在老夫人的主持下,大房划分了玉府的一半让二房住。 玉莹到底没有写在她的名下,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凭什么让她去抬高二房女儿的身价呢? 再说了,二房门面本就一般般,她给玉莹找的那些人家,若真的计较起来,还是玉莹高攀了呢。 郭氏这回不忍了。 “我挑的那些,母亲您不满意的话,难不成要让莹姐儿去给高门大户的做妾?您这样想,老二能同意吗?” 一句话,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 到最后也没商量个结果来,今日之谈不欢而散。 夜里,徐氏把今日在怡心堂的话跟他男人说了。 玉家老二心里有点憋气,“没想到交代大房给咱们莹姐儿找人家,大房还不情不愿呢!” “就是,咱们玉家这么大的门面,至于配那些小门小户的吗,我看大房就是成心的!” “要不再让她挑一挑?” “我看隔壁敬国公府的二爷也在挑亲事呢,那二爷就很不错,只是……大嫂会同意吗?我估计大嫂也不会同意,要真有好的,她肯定先留给自己的女儿。” 徐氏平日里巴结着老夫人和郭氏,从来都把姿态放得很低,只有在自己男人面前才敢说上话。 她越说越气,“也怪你,成日跟着你大哥混,也不见得他对你有多好,老是把你当个下人来使唤,害得我在大嫂面前抬不起头。” 玉老二听自己的女人这样说,有点心烦,“你且等着,莹姐儿的亲事,若还是些小门小户,你可千万别应下,不急于一时。” 徐氏侧目,“等什么等,难不成还要等你发达?我等得了,莹姐儿等得了吗?再过两年没嫁出去,那可就是老姑娘了!” 玉老二轻笑了声,伏在徐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徐氏顿时大惊失色。 * 阴雨的日子一过,便是晴天,春围一过,湖边便多了很多的学子来闲散,而恰逢这日襄城敬安候府嫡女在湖边设宴,更加的热闹了。 玉檀与沈月泛舟游湖,不肯往岸上靠,随着年龄渐长,玉檀的追求者也越来越多,往日里出席各种宴会,常会有年轻的公子爷来搭讪,玉檀不爱应付这些。 “顾二爷好像在岸上等你。” 沈月一语点破。 “让船夫再划一圈,别靠岸。” 沈月忍俊不禁,这顾二爷的风流做派,全襄城的名门淑女都怕他。 沈月没有看到的是,岸边的一颗大树底下,许肃伫立在那儿,双目深邃,也在静静的看着玉檀。 春围已过,今日放榜,他进了前三甲,一跃成了襄城里最受瞩目的人。 上一世,玉檀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对他动心,并且死心塌地,这一世虽然没了救命之恩,但凭借着他对玉檀的了解,他有把握让玉檀再一次对他动心。 第30章 捷足先登的男人 湖边一派春意盎然,年轻的姑娘和公子们言笑晏晏,浑然不觉,有一人身着盔甲,骑着马,信步而入,男人轮廓俊朗绝伦,脸上略有些许疲惫,一双眸子冰冷,似在搜寻着什么。 很快,湖面上的一道身影即刻引起他的注视。 湖中的女子众多,可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阔别六年,在他无数次回忆中,玉檀还是那个软萌萌的小姑娘,不曾想她竟出落得如此貌美。 她长高了,长成了所有男人都爱看的样子。 握紧鞭子的手,不知不觉紧了些。 几乎在同时,玉檀也朝顾长渊的方向看过去,一人一马,威风凛凛,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他。 玉檀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紧张过后,是高兴。 “沈月,咱们上岸。” 沈月打趣她,“你不是不想上岸,躲着那些郎君吗?这会儿看上了谁?” 察觉到玉檀的目光,沈月也看了过去,男人骑在马上,实在太惹人注目。 沈月仔细想了想,惊道,“那人不会是……顾家大公子!” 小时候玉檀与顾长渊走得近,沈月经常嘀咕顾长渊不配,可现在再看,男人高大俊朗,气势肃然,硬生生的把其他男子给比了下去。 沈月不禁对玉檀刮目相看,“还是我们家檀檀独具慧眼啊!” 小船靠了岸,顾长宣便凑了上来,难得能靠近玉檀,这斯文败类已经想好了搭讪的话,不料被沈月粗鲁的推开,“一边儿去。” 顾长宣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他左顾右盼,无奈在场的人太多了,不好发作。 许肃见玉檀面带微笑的迎面而来,一时间内心波动,本就深邃的眸子更深了。 果然,上辈子玉檀属意他,这辈子她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 玉檀走得更近了,许肃的心漏了一拍,女子笑容甜美,他只觉得她比上辈子出落得还要娇美。 许肃挪动脚步,要迎上去。 可下一个瞬间,玉檀却没有在他面前停住脚步,而是径直的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许肃:…… 他猛然转过头,却见玉檀笑着奔向另一个男人,甜甜的喊了声:长渊哥哥! 许肃当即就怔住了,如遭雷劈,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深邃的眸子更加暗沉,死死的盯着顾长渊,这个他上辈子就恨之入骨的政敌! 上辈子,顾长渊身处高位,无视他的示好,处处打压着他,手段可谓无孔不入,见缝插针,就连朝堂上的一句话也要跟他怼到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许肃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玉檀居然同顾长渊有交集! 许肃突然察觉到顾长渊身上的那件披风,怎么看怎么眼熟,他突然间想起来了,它正是上辈子初见玉檀时,裹在她身上的那件披风! 原来那个捷足先登的男人,就是顾长渊啊! 难怪他上辈子总觉得,顾长渊看玉檀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第31章 你终于回来啦! 玉檀小跑到顾长渊跟前,微微的喘着气,兴奋的仰着脸,“你终于回来啦!” 一句“终于”,让顾长渊的心落到了实处。 在归途中,他曾有过许多猜测,阔别多年,小姑娘会不会忘了曾经那段交情呢?若是他贸然打扰她,会不会被她嫌弃呢?又或者,小姑娘会不会已经许了人家了呢? 可现下他看到她满心满眼里全是期待,那些别扭的情绪便也烟消云散了。 顾长渊下了马,往玉檀身前走了几步。 玉檀仰头,打量着他,“长渊哥哥比以前高了,也比以前好看了。” 男人身上的盔甲还没换掉,身姿高大,目光坚毅。 听到玉檀毫不掩饰的夸赞,顾长渊的脸上飞速的窜上一抹红色。 阔别六年,两人都很想知道对方过得如何,看见顾长渊炙热的目光里带着询问,玉檀便将这六年里发生的事情同他说了。 “我这几年的功课不错,郑夫子时常遗憾,若我是个男儿,也能上考场了。可我非但不能上考场,也不能继续上学了,阿娘为我请了两个女先生,让我在家读书……” “我这几年时常遇到了林嬷嬷,她身体很好,就是时常想你……” …… 因为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知不觉间,两人便往人烟稀少的小道上走去。 沈月很懂事的没跟上他们。 玉亭却不太懂事,一个劲儿就想往前跟,“听说顾长渊回来了,好像还立了功劳,那个人是不是他啊?我姐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沈月含含糊糊道,“可能……不是,你眼花了,” 玉亭愈加的自信,“我看就是!不行,我得去把姐姐拉回来!” 玉亭可是奉了父母之命,出门要保护好姐姐的,别让公子爷儿往她身边凑。 现在不是别的公子爷往他姐姐身边凑,而是他姐姐直接跟人跑了! 沈月连忙劝阻,“那可是顾长渊,小时候你不是不知道,你娘都阻止不了你姐去找他,你现在去一个试试看?你姐保管揍你!” 玉亭一想,也对,还真就这么回事儿。不过回头还是得跟爹娘说下,那个哑巴谁都躲他远远的,就他姐稀罕,凭姐姐的美貌,勾勾手指头全襄城的男人都得为她癫狂,偏偏跟那个哑巴走得近,他这个当弟弟的都看不过去! 这边,玉檀不停的说着,顾长渊静静的听,两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进了小树林里。 玉檀注意到顾长渊身上的盔甲,这身盔甲可不是宣节校尉能穿的。 玉檀隐约记得,在前世的梦境里,顾长渊凯旋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一身,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宣节校尉而已。 玉檀惊讶,“长渊哥哥,你现在是……昭武校尉?”官阶儿要比宣节校尉高上几个台阶。 顾长渊轻轻点了点头。 “长渊哥哥你果真厉害!”姑娘声音娇娇柔柔,她笑得眉眼弯弯,眸子里带着崇拜的光。果然,这一世的顾长渊,比上一世厉害多了! 可顾长渊却突然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渴。 第32章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说话吗? 玉檀觉得很可惜,如果顾长渊现在能开口说话的话,就能跟她讲这些年的经历了。 六年过去了,他连连升迁,难道一句话都没说话? “长渊哥哥,你在军营里跟人说过话没?”玉檀边走边问。 顾长渊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只当他依旧不能开口,“那这段时间,我来教你说话如何?毕竟在行军打仗中,语言交流很重要的。” 上辈子顾长渊后来能不能说话她不知道,这辈子她得想尽办法让他说话。 他那么优秀,应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顾长渊沉默的听着,薄唇渐渐泛起一丝笑意。 玉檀教得耐心,小嘴一张一合,还时不时让他注意她开口的方式。 “……你看,就像这样,嘴巴微微张开,把气息吐出来就好,长渊哥哥你试下……” 顾长渊哪里听得进去,眼里就只有她一开一合的红唇,心下一阵烦躁。 他突然靠近她。 玉檀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停住嘴,略微往后退,靠在一颗树上。 顾长渊伸出长臂,将她抵住,小姑娘一双雾眼仍旧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男人高大威猛,小姑娘娇小如花。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唇,喉结微动,俯身在她耳边道,“阿檀,你真的以为我不会说话吗?” 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脸颊滚动,玉檀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完之后,顾长渊很快与她保持着正常的距离,以至于方才他的一番举动,让玉檀觉得是一个错觉。 玉檀迅速恢复冷静。 所以,这个人明明会说话的,但故意不出声,害得她浪费了一路的口水。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表情,玉檀突然间生气了,这种感觉简直跟六年前教他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六年前他也是这般笑的。 不对—— 难道从六年前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其实知道自己能正常开口说话,只是故意不说,让人误以为他是哑巴而已。 所以,他才能像看傻瓜一样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教他说话。 被顾长渊给耍了。 还是两次! “你真的很过份!” 想到此,玉檀又尴尬又怒,气得脸颊红红,她突然抓起顾长渊的手臂,冷不丁的咬了一口。 咬完之后,她又感觉自己咬重了,有点担心把他的手臂咬出血来。 但到底她还在生气。 “耍我很好玩是吗?” “你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男人一本正经。 玉檀又恼,“哪里没给你机会,我不是问了你很多次吗?你一句话都不回答,装哑巴很好玩是吗?” 顾长渊突然拍了拍她的头顶,一如小时候一般。 “阿檀,对不起,我只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六年了,太久了。” 他的声线略带磁性,低沉温柔,是那种让人听了会着迷的声音。 这个男人不开口说话还好,一说话会迷人心智。 是啊,六年了,对于两个好朋友之间,真的有点久了。 玉檀想着,前世他帮过她,救过她,这辈子她接近他,了解他,他们应该能算得上好朋友。 第33章 喜从何来? 有这种实力派的好朋友也不错,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不顺了,至少还可以抱一抱大腿。 “这个理由我暂且收下。”玉檀看了看不远处的人影,“沈月和玉亭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好。” 直到娇美的背影离开了视线,顾长渊才低头撩起袖子,看着那排整整齐齐的齿印,他突然笑了。 小姑娘是想在他身上留下点什么吗?咬得那么用力。 * 顾长渊回襄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起初大家都还躲着他,但不知怎么的,都说这位顾家大爷其实不是个哑巴,只是不爱说话,众人又见他生得高大俊朗,想到梁家军守卫疆土,便也对他有了几分崇敬。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说到起因,还是玉檀可以去茶楼里让说书先生讲一出故事,故事以顾长渊为蓝本,讲的是主人公小时候不爱说话,人人以为他是哑巴,后来从军立功的故事。 说书先生讲得绘声绘色,百姓自然也知道主人公是谁。 说回那日,顾长渊回了府,顾家上下一阵骚动。 林嬷嬷得知顾长渊回来的消息,早就在门上候着了,她笑了好几回,又哭了好几口,顾长渊安慰了她几句,林嬷嬷竟然又哭了。 “大爷能说话了!真好!” 进门没多久,林嬷嬷便被钱氏身边的人支开了。 钱氏走到顾长渊面前,心底暗暗惊讶,这个哑巴不仅开口了,还一下子立了这么大的功,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渊哥儿,你刚从战场上回来,杀了那么多的人,煞气太重,我特意安排了几个道士过来给你祛煞,你不介意?” 顾长渊看着两排浩浩荡荡站着的道士,钱氏怕不会把整个道观的道士都请来? 钱氏这是在提醒所有人,顾长渊虽然立了功,可别忘了他身上还有诅咒啊! “介意。”顾长渊想也没想就道。 可钱氏还当他如小时候一般,是个软柿子。“可由不得你介意不介意,府里头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谁都不想碰到晦气,你就听我的,让道士做一场法事,也好压制你的煞气。” “你若是不怕我把他们全杀了的话,你尽管可以试试看。” 声音冰冷,眼神冷戾。 这一刻钱氏才意识到,顾长渊已经长成了一个她无法肆意践踏的人。 不对。 钱氏突然意识到一个她无法接受的事实。回忆着过往的种种——顾长渊被欺负可能是假的,不说话也可能是假的,这个人从小心思就深沉得可怕。 原来他比想象中的要难对付多了。 钱氏正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在京都里当值的顾思量却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他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今日同僚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 直到跟他走得较近的同僚,过来跟他道喜,他才恍然大悟。 “恭喜啊!” “喜从何来?” “听说这次梁家军打了胜仗,令郎立了大功,他可是肃王亲封的昭武校尉啊!怎么,你还不知道?” 顾思量有五个儿子,他想了一圈,才想到了六年前从军的顾长渊。 顿时就愣了。 第34章 就她?也配? 当初长子入伍,顾思量就没抱期待,想着他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昭武校尉是个六品的散职,他初次入伍便能踏上这么高的台阶,确实不错。最重要的是被肃王亲封,众所周知,肃王不会随意点人,若是点到,日后必定重用。 可谓前途无量。 顾思量激动了。 一激动,回府都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偏巧钱氏请的那些道士都还没撤走。 顾思量看到府中这里一张符,那里一张符的,瞬间就不太高兴。 “怎么回事?” 他信布跨入大厅,偏巧就看到钱氏正在哭哭啼啼。 “老爷,渊哥儿这会意气风发了,越发不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我好心叫了些道士来给他驱煞,天爷啊,他可是好大的气势,扬言要杀了他们!” 顾思量不悦,“谁让你叫道士的?” “还不是为了咱们整个敬国公府吗?我就怕渊哥儿煞气太重,影响了咱们府上的气运,听说跟他一个营的都死了……你说邪不邪门?” “战场上生死难料,能活下来是他的本事!” 钱氏见顾思量偏着顾长渊,委屈上了,“我说怎么宣哥儿这次考得不好,原来受了渊哥儿的影响,倒了霉……”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宣哥儿平常功课都很好,偏偏这一次考了个倒数,你说说有没有关系!” 顾长宣深受顾思量的重视,钱氏的这番话,他先前也是有考虑过的,可到底长子争气,平时闷声不吭的,竟受到了肃王的青睐。 想到此,他便不再理会钱氏,拂袖去了避云轩。 钱氏在顾思量这里没讨得到好,心里头闷闷的,去了顾长宣那边,想了解顾长宣对顾长渊归来这件事情怎么看。 可钱氏还没开口呢,顾长宣便急着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母亲,我想让您去玉府提亲。” 钱氏懵了,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哪个姑娘?” “玉家三姑娘。” 钱氏那头一口气还没平息呢,这会儿又要被儿子气得心梗! “就她?也配?” “她配不配得上咱们国公府的门楣我不知道,可除了她,其他姑娘我也看不上。” 钱氏对玉檀有点印象,几年前被顾长渊护在身后的那个姑娘,后来又听说她与顾长渊走得近,越发的看不上她。 钱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你是不是傻,她和避云轩那个走得那么近,就凭这一点,你也敢娶她?莫说娶来当正室,就是当个妾我也不会同意的。” 钱氏态度坚决,但顾长宣也不是没招,他拉着钱氏的手,哄着她坐下,“母亲,您听我说,正是因为她和那个废物走得近,我才着急娶她的。” 今日玉檀和顾长渊两个在小树林里散步,他可是在边上算着时间的,那么久没出来,肯定有问题,他还没见过玉檀对谁那般灿烂的笑过。 再不娶到手,襄城第一美人可就被顾长渊抢走了。 钱氏气笑了,“你倒是说说看,为何非她不可。” 第35章 她就是个福星 “母亲你想啊,那个废物天生带诅咒,煞气又重,从小就人人嫌弃,可偏巧遇到了玉檀之后整个人就转运了,先是他投靠的梁家军打了胜仗,而后被封了昭武校尉,这前后也才短短六年罢了,母亲您看出来了没有,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什么?” “说明了玉檀她就是个福星,能招运的,谁跟她走得近谁好运,八层还有旺夫运呢。” 顾长宣越说越像这么回事,说得连自己都信了,钱氏听着听着,也被他带到了坑里,好像……是这么回事。 顾长宣一看有戏,再次加码,“母亲,这事儿还得快点,估计那个废物也看出玉檀招运了,咱们若不快点儿,被他捷足先登了怎么办?” “倘若让他抢先了一步,继续转运,那往后还得了,世子之位父亲铁定会给他,他若是当了世子,继承了敬国公府,往后还能容得下我们?” 钱氏这会儿不吱声了。她了解顾思量,谁能为敬国公府带来荣耀他就偏向谁。 再过了一个时辰,钱氏发现县丞陪同着知府登门道贺,襄城里大大小小的商贾也都陆续送来贺礼,贺的是谁,不言而喻。 就当初她儿子中了举人,可都没有这么风光啊。 这些,可都是冲着顾长渊来的。 长子出息了,顾思量自然高兴,看顾长渊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钱氏真的着急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把局势拉到她没办法控制的地步,她忽然就相信了顾长宣的话,下定决心去提这个亲。 * 钱氏动作快,与顾思量商量了之后,便找来了大妗姐,让大妗姐择吉日去找玉家的老夫人和郭氏说这门亲事。 徐氏的耳报来得快,大妗姐一来,她就知道了,徐氏高兴得连忙让侍女给上妆,再换一身红衣裳。 恰好此时玉莹来她房中打篆香,徐氏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同她说了,“国公夫人找大妗姐来提亲啦,很快你就会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世子妃了!” “真的来提亲了?”玉莹脸上泛起红晕,一想到顾长宣风度翩翩的样子,她便笑了。 “错不了的!” “我还以为他喜欢妹妹呢。” “国公夫人哪能由着他胡来呢!娶妻当然得找你这样的!” 徐氏高高兴兴的到了怡心院,却发现厅堂内只有老夫人和郭氏,不解,“大妗姐呢?” 郭氏打量了徐氏一眼,猜到她心中所想,便毫不客气的说,“走了。” “走了?这么快就走了?” “嗯。”郭氏淡淡的说,“我不同意,给回绝了。” “你不同意?” 徐氏这下可急坏了,她在郭氏眼皮子底下做小伏低多年,为的就是想给儿女挣一份前途,可如今郭氏却毁了莹姐儿的亲事。 徐氏不装了。 “大嫂,你凭什么不同意?” “我看你就是诚心的,你无非就是怕我们莹姐儿嫁得太高,压你们檀姐儿一筹!” “人在做天在看,你何必这样处处打压我们二房、处处忌惮着我们二房呢?” 第36章 白眼狼 往日里,徐氏的作派郭氏都不太瞧得上眼,这会儿徐氏撕破脸皮,郭氏反倒愿意同她多说几句话。 “我打压你们?那依你们二房来看,莹姐儿想找什么样的人家?” “敬国公府二爷就很不错,可你不是拒绝了吗!”徐氏真是越想越气,“玉府虽然是你掌的中馈,可说到底咱们两房都是各过各的,说是分家也不为过,大嫂当真是手伸得太长,都管起我二房的事了,我二房虽寄人篱下,可也是有尊严的。” 郭氏看向徐氏,幽幽的说,“那要不然我再去问问敬国公夫人,看她愿不愿看一眼莹姐儿?” “你什么意思?” “方才大妗姐来说亲,对象是檀檀,不是你莹姐儿啊,怎么?难道你不知道?” 徐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无意识的脱口而出,“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丫头……” 方才郭氏还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这会儿她真的生气了,“我家檀檀怎么了?你一个做二婶的对待晚辈是这种态度吗?” 徐氏如梦方醒,但她没接过郭氏的话,反问,“你怎么不跟我说国公府来提的是玉檀的亲,如果说了,我也不至于如此,你这是成心看我的笑话吗?” “我和母亲都没有请你过来,那这件事情就一定与你们二房无关,是你自己赶着上来的,与旁人何干?” 徐氏一时哑口无言。 郭氏继续道,“今日我胆敢在母亲面前说一句,玉家为什么是我掌中馈?因为整个玉府的所有支出都是从大房这里拿?我让你们二房纳过一分钱没有?至于你说的分家,确实早就已经分家了,你们的家在东郊呢,既然你想各过各的,那便搬走。” “大嫂,你真的要赶我们走?” “误会了啊,并非我赶你走,方才可是你自己说的,咱们两房各过各的,怎么?现在想反悔?” 老夫人虽然觉得郭氏说的话句句在理,但她认为当老大的理所应当扶持老二,况且老大还那么有钱。 “大房媳妇儿,你过分了!你这样逼二房,是想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母亲,您这话说得可不对,二房想要各过各的,怎么就拉扯上死呢?再说,东郊那房子也很不错,不过顶顶要紧的那房子是二房自己买的,自己住自己买的房子,总好过于寄人篱下。”郭氏讪讪,“母亲若是那么喜欢二房,他日二房搬过去东郊,您也可以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啊。” 徐氏怕了。老夫人对二房的维护只会更加激怒郭氏的火,郭氏今日摆明着不肯善罢甘休。 “大嫂,是我的错,我方才没有认清楚事实还口不择言,还请大嫂责罚,只求大嫂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 郭氏等的就是这句话。 “责罚倒不必,不过既然你想各过各的,那么以后每个月你们二房得按比例入账才行。” 说完,她也不顾二房的诧异和老夫人的冷脸,起身就告退了。 二房的面目她总算是看清楚了,既然如此,总不能让她白养了这白眼狼。 第37章 认错救命恩人 徐氏闹腾的这一出,玉莹觉得丢脸丢大了,躲在自己的房中哭了又哭,任凭徐氏怎么哄都收不住眼泪。 “娘都是为了你好,你把自己的眼睛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反正今日一过,她们肯定会嘲笑我的,如果顾家二公子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 徐氏替自己和女儿觉得委屈,可大错已犯下,她只能继续为女儿想出路。 “莹姐儿,你当真就那么喜欢顾家二公子?” “娘,您问这话不是成心刺激我吗?” “不是想刺激你,娘就想知道,你当真心属于他?” “这还用说吗?” “若是如此,娘倒是有个法子……” 徐氏当初在街边卖馄饨,虽然都是做生意,但论门第她是万万嫁不进来玉家的。她身姿窈窕,面容秀美,当年全靠她的一点手段让玉家老二娶她为妻。 徐氏伏在玉莹耳旁悄悄说着,玉莹听着听着,脸就红了。 玉檀这边也知道怡心院内发生的事了,郭氏还在生气,她生的不是徐氏的气,而是今日大妗姐和老夫人那模样—— 大妗姐是钱氏请来的,代表的是钱氏的态度。虽是来提亲,可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好似他们看上了玉檀是玉檀天大的福分,他们玉家应该感恩戴德的接受。 而老夫人则是两眼放光,郭氏相信,倘若她不在,老夫人一定应下这门亲事! 事后老夫人还数落了郭氏一番,她说就玉檀这样的心性,能有公府门第看上她已经很好了,还想要有什么造化? 郭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家的玉檀怎么看怎么好,就那个风流的顾二爷也配? 而此时玉檀静静的坐在妆奁前,想着一件事情。 确切的说是在回忆前世。 前世差不多这个时候,钱氏也派人来替顾长宣提亲,但当时郭氏恰好不在,老夫人替郭氏应了下来,玉檀不肯,徐氏无意中知道许肃的存在,便制造机会让玉檀和许肃相见,恰好就被钱氏看见了。 钱氏当即就发作了,三下五除二的就退了婚,并且弄得整个襄城都知道玉檀不检点。 这件事情发展下来,便是玉檀嫁给许肃,玉莹嫁给顾长宣。至于为什么是玉莹嫁给顾长宣,她前世也不是很清楚。 因为她当时忙着说服郭氏,让她同意她嫁给许肃。 相到此,玉檀懊恼不已,前世的她怎么会认错救命恩人,并且一门心思都放在许肃身上?许肃虽然愿意娶她,可成婚后他却始终待她冷淡,她把所有的热情都放在了他身上,却捂不热他的心。 好在今生不需要重蹈覆辙了。 “姑娘,沈月姑娘派人来传信,说今夜有花灯游街,你要不要去看看?” 玉檀眼睛发亮,“好啊。” 郭氏冷不丁的补了一句,“把阿亭也带上。” “知道了,阿娘。” 郭氏的用意特别明显,眼看着女儿出落得越发貌美,她就越不放心让她出去,因此,儿子就成了女儿的跟班。 第38章 你应该喜欢 襄城是花灯大城,不像别的地方得到正月十五才有游花灯,襄城几乎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游花灯,不过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据说是赵县丞为了顾大爷的凯旋举办的。 果不其然,走了几步开外,便看到长街那头,赵县丞等人簇拥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欲往春风楼走去。 春风楼是个风月场所,名妓众多,面上都是卖艺不卖身,可私底下如何,谁又能知道。 顾长渊立功回来,百姓接纳他崇拜他,地方官奉承他,就凭这一点,处境要比上辈子好很多,他会很快的融入到社交当中,玉檀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可不知怎么的,玉檀突然感觉胸口有一点堵。 “月月,咱们去平东街看看。” “不去,平东街空荡荡的,没什么可逛的。”沈月立马反驳。 玉亭也道,“就是,不去。” 沈月和玉亭两人已经瞄准了蔡氏甜酒和橙酿蟹,准备大快朵颐,怎么可能走开呢。 “那我自己过去走一走,一会儿再过来找你们。” 她也不是非去不可,就只是想离开这儿。 “去去。”玉亭看云荷陪着她,也就没想跟上去。 “姑娘今夜好像兴致不高?”主仆两个走到平东街,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就没了,寂静得能听见蛙叫声。 “没什么,那边太热闹了,吵得耳朵疼。” “姑娘不想买个花灯吗?” “等下回去再买。” 话刚落音,就见漆黑的街道上,一盏花灯迎面而来。 玉檀顺着花灯看主人,就看见了顾长渊。 他不知道从哪个小巷子里钻出来的,突然的就出现在她身前,可把她给吓一跳。 “长渊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云荷习惯性的往后退两步。 “想到你应该喜欢,就给你买了一个。” 顾长渊举着小兔花灯到她面前,“喜欢吗?” 透着花灯微弱的光,男人看到玉檀娇媚的面容渐渐浮起笑容。 “不喜欢也没办法,谁让你都已经买了呢。” 玉檀就要接过,顾长渊却将花灯往后一缩,“不喜欢就换一个,换到喜欢为止。” 玉檀急了,抢过花灯,“谁说我不喜欢的,既然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不许再要回去。” 顾长渊笑了,小姑娘还是跟从前一个模样。 玉檀举着花灯,不知为何,心中的堵着的那口气瞬间的烟消云散了。 “你不是去春风楼了吗,怎么没跟他们一起?” “不喜欢。” 淡淡的三个字,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无论是官场上的那一套,还是酒桌上的那一套,他都不在意。 方才他看到小姑娘的倩影,脑子里只剩下一件要紧的事:要给她买个兔子形状的花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兔子跟她很相配。 “你……这两日应该很忙?”玉檀把玩着花灯,努力找着话题。 从前顾长渊不说话的时候,她总能一个人在他面前说上许多,现在他能开口了,场面却一度尴尬。 “都是些小事,不忙。” “那梁家军那边……” “肃王有令,下个月要回去。” 第39章 再吹下去,恐怕大事不妙 “这一去又是多久呢?” “不知道,北域尚未稳定,大兴国时常来犯。” 玉檀明了,梁家军和大兴国迟早会有一战的。 两人正在漫步中,却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顾长渊反应快,早已将玉檀护在身后。 玉檀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而后长剑出鞘,两道黑影纠缠在一起,不时发出刀剑相碰的撞击声。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和头上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楚身份,然玉檀仍感觉对方招招致命,想要致顾长渊于死地。 顾长渊的身手更上一筹,几个回合下来了,黑衣人非但伤不到顾长渊,反而被他所伤。 玉檀的靠在墙角,一颗心,慢慢落到了实处。 正在这时,另一道黑影却突然出现在在她面前,锐利的刀迎面而来,玉檀吓懵了,云荷尖声大叫。 就在这个瞬间,玉檀忽然看清楚了黑衣人头巾上面的图案,然而已经不容她多想—— 冰器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时她已稳稳的落到一个结实的怀中。 “不要怕。” 男人一手揽着她的腰,以高大的身姿护住她,一手执剑和对方打斗。 顾长渊武力值高,两个黑衣人纠缠了一会儿便不敢再继续打下去,跑了。 风波暂且平息下来。 顾长渊放开怀中娇小的人儿,玉檀连忙退后两步,借着微弱的灯光,却看见顾长渊袖子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受伤了?” 她连忙上前,往他的右臂看去,果然有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泛着丝丝的血迹。 一开始打斗的时候,顾长渊招招强势,并没有给对方伤到他的机会,难道是他过来护她的时候? 想到这里,玉檀微微波动,目光更加不忍了,“你受伤了,怎么办呢?咱们赶紧去最近的医馆……” “不用,小伤,不值一提。” “那你疼不疼啊?”小姑娘望着他,眸子里泛着雾气。 “疼。”顾长渊昧着良心说。 玉檀踮起脚尖,往他的伤口上轻轻的吹了吹气。 那一丝气息若有似无,又像柳丝一般,轻轻的挠着他的伤口,更波动他的心弦。 小嘴嘟成一圈,更显得灵性饱满,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不疼了。” 再吹下去,恐怕大事不妙。 “那你蹲下来,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玉檀的手很软,动作也很轻巧,很快便将帕子系在他的手臂上。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玉檀的发顶,笑了,“不错,挺舒服的。” 玉檀刷的一下脸红了,她明显感觉到他说到“舒服”的时候,轻轻的放柔了语气…… “……我包扎得太简单了,你还是得赶紧回府,让府医给你重新包扎一下。”看着逐渐被血染红的帕子,玉檀担心。 顾长渊点了点头。 玉檀又担心,“你以后要多加小心,这些黑衣人今日没有刺杀成功,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好。” “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知道吗?”想到他的伤口,玉檀又是愧疚。 “好。” 面对小姑娘的关心,顾长渊照单全收。 第40章 该死 顾长渊将玉檀送回热闹的街市,看着她和沈月玉亭在一起,方才放心离开。 今晚的刺客是谁派来的,他不担心。因为他很清楚,随着他的升迁,以后这种刺杀只会越来越多。 顾长渊把注意力放到伤口上,他看了眼伤口上的白色帕子,这帕子轻轻柔柔的,上面仿佛还有她的气息,脑中又浮现她为他吹气的样子…… 玉檀回到苏合院后,却睡不着了。 她在回忆刺客头巾上面的图案。那小小的图案眼熟得很,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玉檀熬了一夜,想了一宿,终于回忆起这图案了。 她的内心猛然一阵,怎么会是他? 前世,她无意中见到许肃派黑衣人行动,那些黑衣人的头巾上绣着的正是今日看到的图案。 那图案代表着一个组织。 有组织的黑衣人不会轻易效力于一方,一旦成为一方的暗卫,便会长期甚至终身为之效力。 她知道上辈子许肃曾多次派人刺杀顾长渊,可这一世怎么会发生得这么快?现在两人均未爬上权力的巅峰,互相也不认识。 玉檀想了想,猜测到一种可能性。 玉檀一个晚上没睡好,起床后也心神不宁,早膳潦草的吃了几口后便找借口出了府。 出府后直奔长安街——上辈子许肃落脚的客栈。 玉檀让小厮上去告知许肃,自己则在楼下的茶桌上等,她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心绪复杂。 这辈子,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是许肃,可偏偏又无可奈何。 许肃很快便下来了,看着临窗而坐的女子,虽戴着帷帽,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许肃不禁加快了脚步。 他落坐之后,玉檀开门见山,“许公子是读书人,方知暗中刺杀之时非君子所为,不知你是否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许肃一愣,想了几息才意识到她所为何事。 “姑娘可是遭到了刺客?遇到这种事情,姑娘应该报官才是,在下帮不上什么忙。” “公子不用装。” “姑娘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在下所为?” “呵,自然是有证据。若我现下报官,把刺客的头巾呈给官府,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公子的仕途?” 她没有拿到刺客的头巾,此话不过唬他而已。 许肃沉思,猛然一震。 玉檀以为他是怕了,殊不知许肃只是想明白了。 能够凭借着刺客头巾上的图案找到他的,除了前世的玉檀,不会有第二个人。 莫非……她也和他一样? 许肃再次望向玉檀。 “玉檀,确实是我。你终于认出我了。” 声音低沉有力,玉檀仿佛回到了前世,看到了那个男人。 许肃的一句话,点破了彼此都拥有的前世的记忆。 玉檀反而松了一口气,既然都点破了,那就不用弯弯绕绕了。 “为什么要刺杀长渊哥哥。”她质问。 长渊哥哥? 许肃双唇紧抿,非常不舒服。 她此番而来,竟是为了那个人! 他讽刺,“没想到你和他已经交好到这种地步。所以……他更该死。” 第41章 腐烂 上辈子的许肃,踩着权力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爬,而当他爬得越高,手中沾染的鲜血就越多。 任何阻挡他的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除掉。 这就是玉檀熟悉的许肃,也正因如此,她以为他生性冰冷无情,直到遇到了姜氏,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 想到这里,玉檀突然自嘲一笑。 前世她也不是没想过要离开他,她请求他允许和离,放她离开,然而许肃只当她在胡闹。 禁锢着她,却不给她一丝温情。 许肃的话将玉檀拉回到现实。 “玉檀,你是我的妻子。” 玉檀冷冷一笑。 “许公子你误会了,上辈子是,这辈子可不是。” 许肃突然放柔了声音,“上辈子,是我亏欠了你,我会弥补。” 他到底是自尊极强的男人,能说出这番话,是他对玉檀最大的让步。 “此番而来,我不是想同你说这个,既然有幸重活一世,那便把前尘往事都忘了,说到底,这辈子你我不过是陌生人而已。” “许公子,我只想同你说,不要再暗中派人刺杀长渊哥哥。” 许肃心里一抽。 他清楚的记得,前世在他潦倒被人侮辱的时候,玉檀曾站在他身前维护他,娇小的身躯明明在颤抖,却硬要装出一副凶悍的样子,仅仅为了维护他的一丝尊严。 那时候的玉檀,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现在的她,却在他面前维护另一个男人。 五指不知何时已经握成一个拳头。 “若我不呢?”许肃冷声道,“顾长渊现在一无所有,我想对付他有的是办法。” “你可别忘了,现在的你,不也是一无所有?” “我有记忆。”许肃提醒道。 “是吗?”玉檀缓缓的说,“既然如此,我将会用尽前世所有关于你的记忆,来对付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伤他分毫!” 许肃握紧了茶杯,几欲将其捏碎。 “仅仅是为了他?” 玉檀不语。 “别忘了,玉檀,你是我的妻子。” “我说过了,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许肃眯眼,“你喜欢他?你就那么喜欢他?” “他救过我的性命。”玉檀坦坦荡荡,“做人应该知恩图报,这可是你同我说的。” 前世,玉檀曾经阻止许肃将姜氏带入府中,可许肃却对她说,“她救过我性命,做人应当知恩图报,她想要有个稳定的家,我理应照顾她。” “再说了,我喜欢谁,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许公子。” 说完,玉檀转身离开。 许肃依旧坐在远处,久久没有动弹。 * 玉檀牵挂着顾长渊的伤口,回府后便让云荷去找林嬷嬷打探他的伤势。 这点伤口对顾长渊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可林嬷嬷打心底里想让玉檀去探望顾长渊,便将他的伤势往重了说。 “……那伤口看来没什么,可第二天却开始腐烂了,天爷啊,也不知道那刀上有没有沾了毒……” 玉檀听了云荷的转述,也顾不上同郭氏说一声,拔腿就出了府,往敬国公府的方向去。 第42章 着急 玉檀出门的时候慌忙,到了敬国公府才冷静下来,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不然落得让人说闲话。 尽管林嬷嬷在门口等她,她还是先让管事的先去里头禀告,而恰巧顾思量和钱氏都在。 钱氏听玉檀来探望顾长渊,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 “告诉她,敬国公府不是她想来就来的,让她回去!” 顾思量阻止,“让她进来。” “老爷,我们和这种商贾人家还是少交往为好!” “不就是你前几天去提亲被拒绝,至于这样吗?” 钱氏不说话了。 顾思量对玉檀倒是有几分印象,几年前小姑娘曾站在这里,毫无畏惧的对他说她不怕诅咒。 这会儿顾思量突然就觉得她和长子有几分相配。 管事的来回禀了顾思量的意思,林嬷嬷赶紧将人请进了避云轩,玉檀着急,边走边问,“长渊哥哥现在如何了?” 林嬷嬷演戏演上头了,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三姑娘啊,老奴实在是心疼啊,大爷那伤口一天比一天严重,流脓腐烂,如此发展下去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府医的意思,说不定整条手臂都没了……” “请了其他大夫来看了没?” “都看过了,大夫最后都摇头……” 玉檀心情越发沉重,脚步快了几分,最后竟朝着避云轩小跑起来…… 林嬷嬷脚步慢,跟不上,她看着玉檀的背影,悄摸摸的笑了。 玉檀哪里知道林嬷嬷的心思,火急火燎的到了避云轩,一进厅堂便看见顾长渊坐在窗边,一声不吭、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着他俊朗刚毅的侧脸,玉檀的心头微微一动,他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但此刻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他受伤的手臂上。 玉檀咬了咬唇。 怎么会这样? 顾长渊从军生涯才刚起了个好头,他还要上阵杀敌,他还要为国家立功,前世,他是一代战神,是肃王的左膀右臂,邻国闻风丧胆,不再来犯,后来继承了肃王的整个军队,扶持小皇子上位,继而登上权力巅峰。 可是他现在手臂就要毁了,只因为她这个变数。 她第一次后悔了,后悔接近他,她似乎只会给他带来不幸。 他从小被人唾弃,视为诅咒,已经够不幸了,现在的境况好不容易有点反转,可却因为她即将陷入新一轮的不幸之中。 玉檀越想越难受,不知何时,双眼已经氤氲了泪水,鼻子一酸,泪水悄无声息的滚落下来。 她搞不懂现在的情绪,有点懊恼,有点后悔,更多的,是心疼他…… 顾长渊转过头,便看见玉檀这一副泪人儿的模样,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他没见过女孩儿哭,更不知道要怎么哄,连忙拿起桌上包扎伤口剩下的纱布给她擦眼泪…… 男人下手没个轻重,玉檀细皮嫩肉的,这纱布一擦,脸顿时就红了,顾长渊更着急了。 如同面对一个瓷娃娃,一碰就碎,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按着她的肩头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前,四目相对,玉檀的泪水更加汹涌了。 第43章 这点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人欺负我。”玉檀自己胡乱擦掉了眼泪,红着眼睛小声道,“看见你的伤口我难过。” 他当时若没有顾着来护她,也不至于受了伤。 顾长渊松了一口气,小姑娘没被欺负就好。可她因为他的伤口哭成这样,顾长渊有点过意不去,过意不去的同时,好像还有点儿窃喜。 “我的伤口没事的。” “长渊哥哥,你痛不痛?”小姑娘红着眼圈问,“痛你就说,不要忍着。” “一点都不痛。”他不忍她再哭了。 这会儿,门口有小厮来敲门,“大爷,府医说一刻钟后来给您换药,您先准备一下。” “告诉他不必来了,我自己上药即可。”顾长渊想也没想便回绝。 小厮走了,玉檀却担心,“你自己可以上药吗?不让府医来看一下你的伤口?” “这点伤口,有什么好看的。” 顾长渊说话的时候,双眸始终看着玉檀,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玉檀更加愧疚了,明明伤得那么重,还要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 或许,他在怕她担心,他担心她看到他的伤口会害怕。 “你自己换药不方便,不如我来帮你。” 再怎么可怕玉檀也要看一看。 说着,她便挪了挪凳子,让自己和顾长渊挨着坐。 玉檀愣了一会儿。 方才还信心满满的,这会儿却不知道怎么做了。 “你……先把外衣脱了。” 顾长渊动作利索的脱掉了外衣,他里面穿着一件无袖的中衣,露出结实的臂膀。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玉檀盯着那刚毅紧实的曲线晃神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缓缓的解开缠绕在手臂上的纱布,似乎是怕顾长渊疼,她边解纱布的时候还边朝伤口吹气,顾长渊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他侧目看向玉檀,小姑娘的一只玉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臂,软软糯糯的感觉,时而用力,就像怕他会乱动似的,另一只手非常缓慢的一点一点解开纱布……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每解开一环,她就靠近手臂轻轻吹一口气,顾长渊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她的脸上,双唇红润,双眸里又氤氲满了水雾…… 顾长渊移不开眼。 某个地方,在发生着改变,那种感觉一点点的生长,以至于想要冲破牢笼。 而顾长渊不理解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何每次靠近玉檀,身体都会如此。 但他极善长克制隐忍,每次这种感觉上来,他总有办法压制下去。 他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下,强迫自己移开双眼。 玉檀并不知晓顾长渊翻云覆雨的情绪,还沉寂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这么好看的手臂,可要是因为这一处伤口的影响,毁了可如何是好…… 越想越难过,眼眶里的泪水要滴不滴的,恰在这时,纱布彻底解开了。 玉檀又是一愣。 哪里有流脓?哪里有腐烂? 只有一条浅浅的红色痕迹,代表着伤口正在逐渐愈合。 第44章 好朋友而已 玉檀眨了眨眼睛,又盯着伤口看了好久。 没有错,她没有在做梦。 那林嬷嬷说的那般,又是怎么回事? 玉檀很快猜到了怎么回事。 顾长渊意识到玉檀在发呆,而后看到她眼眶有点红,忙问,“怎么了?” “你的伤口快要好了?” 他笑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小伤,不值得一提。” “嗯,我知道了。” 玉檀给他换上了药,再换了条纱布裹起来。 顾长渊没问题,他没有骗她,骗她的是林嬷嬷。 这一对主仆啊,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顾长渊的手臂没事了,他没事,她也就没有那么重的负罪感了。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她的笑容也逐渐明媚起来,殊不知,她今日的表情变化在顾长渊眼里有多精彩。 他突然站起身来,从抽屉里取出一物,递给玉檀。 “这个送给你。” 玉檀接过,是一个埙。 “东凉国产埙,顺手买了一个,给你玩。” 玉檀把玩着埙,有点不好意思,“长渊哥哥,我不会吹。” “我以为你会吹。”想到她往他伤口吹气的红唇,他又有点心猿意马。 “你可以教我。” “不可以。” 顾长渊想也没想便拒绝,他想教她,但这不利于他压制情绪。 “不想教我,你就吹一曲给我听听。” 顾长渊这回没有拒绝,他接过埙,幽深低沉的声音便响彻避云轩。 玉檀随着埙声入境,只觉得越往下听越凄凉,蓦的,眼前一片雾茫茫,拨开云雾,她仿佛看到了满头银发顾长渊站在一块墓碑之前,那时的他已垂老,却难掩出众的五官,可眼神是空洞和绝望的,仿佛求而不得……她顺着墓碑上看去,想要看清楚上面的字,却是一片模糊…… 一曲完毕,而玉檀久久还没回过神来。 “阿檀?” “嗯?”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无法分辨现在是前世还是今生。 “怎么了?” 顾长渊放下埙,给她沏了一杯茶。 茶水入喉,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方才,她不会是看到前世了?顾长渊在墓碑前如此悲凉,他是在思念谁? “阿檀?” 玉檀对上顾长渊的双眼,才坚定了心智,笑了笑,“长渊哥哥吹的曲子很有意境,你是怎么学的?小时候没听过……” “谈不上学,在边境的时候没事拿着玩,就会了。” ……这就会了。 可真厉害。 玉檀不宜久留,和顾长渊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的。 这次出去依旧是林嬷嬷相送,只不过林嬷嬷看着她的目光中略有心虚。 “嬷嬷,骗人是不对的。”玉檀认真道。 “老奴该死,只是老奴觉得大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三姑娘您和大爷情真意切,应该多些相处的机会才是。” 林嬷嬷想到上次钱氏替顾长宣去玉府提亲,到现在都后怕。万一玉家真的答应了,那大爷可怎么办! 玉檀一噎,随即笑了,“林嬷嬷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林嬷嬷不说话了,心道:呵,朋友吗?诓她年老无知。 第45章 去死吧 玉檀回府之后,便觉得异常疲惫,入夜后便早早去闺房中躺下了,这一夜睡得沉,也梦到了前世。 前世,逢许肃的生辰,在荷园设宴,那个时候,姜氏入府一年,玉檀不想应付宅斗,对许肃也有些心灰意冷,故而很多宴会她都不出席。 这一次,她如往常一般,冷冷的拒绝。没想到许肃亲自找到她,要她同他一起去。 “姜氏不是喜欢去,让她陪着你就好了。” 姜氏喜欢热闹,喜欢抛头露面,许肃不顾他人非议,不顾文官弹劾,带一个贵妾出入各种场合,只为满足她的心愿。 “你是侯夫人。” “那我可以不做这个侯夫人吗?”玉檀转过身,不与许肃对视,“许肃,你放我走。” “无理取闹。” “那你便回,你我之间无话可说。” 许肃看着玉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心下冷了几分,“我也不是非要带你去赴宴,实在是姜氏身子孱弱,你若同行的话,也能照看她几分。” 玉檀突然笑出声,这笑,居然带了几分苍凉。 曾经许肃身陷囫囵,她为见他一面,在雨中奔波,后来他没事了,而她却折腾坏了身子,烧了三天三夜,迷糊之中,她听到许肃的话:身子怎么就这么孱弱? 而现在,姜氏不过轻微几声咳嗽,便要让她这个主母亲自照料。 “你亲自照看啊,她那么需要你,亦或者,她可以不去啊,身子弱还硬撑着去赴宴,这个宴会是多么需要她那个贵妾在场吗?” 许肃瞳孔微缩。 “你别忘了,玉亭刚入朝堂,很多事都需要我去打点。” 玉檀猛的转过身,对上许肃一双薄情的双眼。 他居然,为了姜氏,拿弟弟的前途来威胁她! 玉檀与姜氏同乘一辆马车赴荷园,马车中并无他人,姜氏愈发的嚣张,各种挑衅玉檀,然玉檀只当没听见。 这期间,许肃过来看了一眼,姜氏佯装十分孱弱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玉檀没有照顾好她。 姜氏说话的时候,人往许肃身上靠,却敏感的发现,许肃虽然在关心她,可目光却更加留意玉檀的反应。 姜氏总觉得自己赢了,而这一刻,却又没那么确定了。 宴会之上,斛光交错,以霍怡为首的几个夫人对她冷嘲热讽,玉檀不喜这种氛围,遂独自离开。 荷园的后山有个凉亭,玉檀让云荷替她取些果酒,就独自去了凉亭。 凉亭的另一侧,竟是石头堆起来的高墙,玉檀看了一眼,有些恐高,便往后退。 可身后的一双手,却阻止了她的退路。 玉檀感到不妙,然而那双手却不容得她回头,径直的将她推向护栏,用力将她从凉亭上推下去。 “去死。” 那是姜氏令人发指的声音。 玉檀从高处跌落,落下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活不成了,只笑自己太过愚蠢,父母视自己如珠如宝,而今她的命却要交代在这样一个女人手中。 她闭上眼睛,感受死亡的召唤。 第46章 是顾长渊! 一双大手接住了她,由于坠落力量的冲击,那人抱着她接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而后玉檀失去知觉,不省人事。 玉檀猛然惊醒,浑身是汗。 是顾长渊! 她看到了,是顾长渊接住她,两人滚到墙角,他的身体撞上了墙,闷哼一声。 他肯定也受伤了。 可他好像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伤似的,居然一路把她抱去荷园里头的客房,在确定她无碍之后,他转身离开。 后来,云荷赶来了,满身酒气的许肃也来了,身旁跟着小鸟依人的姜氏。 姜氏贴在许肃耳旁说了一句什么,许肃便讽刺玉檀无理取闹,差点儿搅了他的生辰宴…… 玉檀如今回忆起来,只觉得心如止水,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竟是顾长渊救的她! 原来前世她同这位冷面战神的交集比她记忆中的还要深,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救过她两次。 想到此,玉檀的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顾长渊出发的那日,玉檀也去城门想送。出乎意料的是,城门楼口聚集了不少的百姓,都是来送顾长渊的。 玉檀站在人群中,嘴角微微一笑,这辈子的顾长渊,比上辈子更早接受百姓的崇拜和敬仰,这种感觉真好。 “听说这次大兴国来势汹汹,曾经多次侵犯北域,这一次咱们祁国可得好好修理他们一番!” “没想到我们西平街出了一个昭武校尉,指不定下次回来又升官了……” “可不仅仅是你们西平街的,是咱们襄城的!” “这会儿是咱们襄城的啦?以前你们不总说他煞气重,刚回来那会儿见了他躲得老远……” “不是煞气,那是气势,我就说他从小不一般,没几个人能这样的,上一次战场就升了那么多阶,还是肃王身边的人……” 本来昭武校尉这种六品官阶在襄城满地都是,可此番大兴国实在可恨,扬言要铲平祁国,身为祁国的百姓,自然对即将上场攻打大兴的顾长渊寄托了许多希望。 顾长渊身穿铠甲,骑马过来,人群窜动得更厉害了,玉檀在哪里人堆里被推搡着,小小的她都快被淹没了。 不知怎么的,她被推搡了一把,手上的包袱差点儿掉到地上,她连忙慌乱的护在身前。 就是这么一幕,不偏不倚的落到了顾长渊的眼中。 他眉头微蹙,勒紧马缰,往玉檀这边走了几步。 人群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顾长渊下了马走到小姑娘面前,玉檀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有一点儿懊恼:方才狼狈的样子一定被他看到了。 “你怎么在这里?”人这么多,她一个身娇玉贵的小姑娘被挤坏了可如何是好! “长渊哥哥,我来送你。” 玉檀连忙将包袱递给顾长渊,“这是我昨日做的糕点,有桃花酥和绿豆糕,还有荔枝枣糕,能放上好几日,给你路上饿了吃的。” 顾长渊接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玉檀又掏出一个平安符,“这是我昨日去求来的,长渊哥哥你戴上,保平安。” 第47章 活该被打 顾长渊没有接过,反而从胸口掏出一个已经退了色的平安符,“阿檀上次不是送了一个给我吗?” 玉檀看着顾长渊手中的平安符,有些许愣怔,那道符非但褪了色,边角还被磨平了,“你……这六年里一直戴着吗?” “不然呢?你不是说保平安吗?” 玉檀笑了,缩回手,“既然旧的平安符还在,那这道新的平安符就用不上啦,我先收起来。” 她的手才伸到一半,却突然间被顾长渊抓住。 “我要。” 他轻声道。有点儿霸道,眸子泛着炙热。 抓住平安符的时候,同时也抓住了玉檀的手,她只好放开平安符,由着他拿去。 顾长渊握住平安符的手紧了紧,眸子更加炙热,又柔又软的触感还在荡漾。 “长渊哥哥,时候不早了。” 她在催他出发。 “好,等我回来。” 玉檀娇小,要踮着脚才能越过人群目送他离开。 一直到人群四散开来,她才缓缓转过身。 “怎么?不舍啊?” 一道讽刺的声音响起,玉檀转头,看见霍怡走了过来,她如今与京都的候府家订了亲,气焰更加的嚣张了。 玉檀懒得理她。 “你小时候赶着交好的废物,没想到也有今日的造化。” “废物”二字格外刺耳。 玉檀停住脚步。 霍怡走到玉檀身前,一副居高临下的得意模样,“可是我劝你啊,收收心,你跟他走得这么近,还有谁敢要你?万一他回不来了,那你不就一辈子嫁不出去了吗?” “霍怡,你再说一次。” 霍怡冷笑,“怎么?我还不能说了?听闻大兴国的人骁勇善战,北域本就战事吃紧,派过去的将士死伤无数,你的那个情郎,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到时候若是看到他的棺木,你可别哭。” “是吗?让我就让你先哭。” “什么?” 玉檀的声音很小,霍怡示意她再说一遍,可她的话刚落音,就见玉檀变了脸色,紧接着霍怡就感觉到头皮一阵刺痛! 玉檀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头发,迅速往下扯,然后抬起手用力掴了她两个耳光。 玉檀的动作太快了,打完人撒腿就撤。 霍怡被打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玉檀慌忙逃窜的背影,才回过神来,疯狂尖叫。 “啊——” “死丫头敢打我——” “她居然敢打我——” “我可是……京都永封——” “你是什么?”一个守城的士兵刚巧换班下值,碰到这一幕,这士兵血气方刚,家人又在北域受到大兴国的威胁,听到霍怡方才的那番话就很不舒服—— “你是什么也不能出言侮辱咱们祁国的将士,活该被打。” 说完也溜了。 霍怡:!! 霍怡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回去后就添油加醋的哭诉,霍家本来还怒气冲冲的打算去找玉家算账,可殊不知,这守城的士兵是个大嘴巴,早就将这件事散播开了。 霍家一时躺在舆论的风口浪尖出,出个门都会被议论。 本来还想找玉家算账,但这会儿怕言论传到京都永封侯府,遂只能将这口气往肚子里咽。 第48章 半推半就 这事儿在玉府是个小插曲,老夫人虽然生气,可玉檀有玉麟和郭氏宠着,自然也就没什么事。 沈月年长玉檀一岁,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可父母给沈月相中的,沈月不满意,因此心情烦闷,经常约玉檀出去吃茶饮。 “檀檀,今日又有人来提亲了,是赵家小爷。” “那你自己喜欢吗?” 沈月闷闷的,“我要是喜欢的话这会儿还能把你约出来吗?我才不喜欢那种表面看上去一表人才,院子里通房无数的男子。可是我爹喜欢啊,唉!” “你怎么知道赵小爷是那种人?” “赵家也是经商世家,和我们沈家颇有来往,他们家小爷最是得宠,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对象。” 玉檀看出了沈月的异样,试探的问,“你可有自己中意的公子?” “我能有什么中意的公子爷?” 沈月倏然泛起了红脸,眼神闪躲,玉檀见她不说,也没有继续问,等沈月想说了,自然会同她说的。 就这么一会儿晃神的功夫,玉檀闲散的把视线转移到窗外,就见街道上驶过一辆玉府的马车。 车厢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里头坐着一位同自己衣衫一样的姑娘,再仔细一看,竟是玉莹。 玉檀不解,玉莹面上看着好相处,实则心高气傲,处处看不上玉檀,自然怎么会挑着和玉檀一样的衣服穿? “怎么了檀檀?” “没有,方才好像看到大姐姐了。” 沈月道,“我昨日也在敬山寺遇到她,我还以为是你呢,穿得和你很像,发饰也一样。” 玉檀觉得奇怪,但也猜不出她这位大姐姐的心思。 而此时,玉莹正往敬山寺的一处桃林走去。 敬山寺的桃林很大,枝繁叶茂,平常不会有人进出,玉莹往里头走了一段路,越走越暗,只剩下鞋子踩在枯树叶上的声音,玉莹在想要不要继续往前走,这时候一双手将她从身后抱住。 “玉檀……玉檀……” 玉莹的心一下子就冷到了谷底,虽然徐氏让她装扮成玉檀的样子媚惑顾长宣,虽然那日顾长宣知道她不是玉檀之后,难掩眼中的失望,可她打从心里面期冀,顾长宣哪怕有一丁点儿喜欢她…… “我不是玉檀。”玉莹用力掰开顾长宣的手臂,转过身让他看清楚自己,“我是玉莹,那天被你拉进房中的,是玉莹。” 顾长宣看着玉莹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再刺激她,遂换了种说法,“你们穿得像,是我认错了。” “我俩姐妹从小就交好,衣服都换着穿,有什么奇怪的。”玉莹又委屈又生气,“你今日约我来桃林做什么?不会又想把我当成玉檀?若是如此,那我走了。” 玉莹今日虽然穿得跟玉檀一样,但她特意将中衣给换掉了,只需一眼,便能看见胸口一片波澜。 顾长宣哪儿能放她走? 他虽然经历的女人多,但大多是主动勾搭他,或者主动迎合他,热情得很,像这种半推半就的,他还是第一次体验。 第49章 芳心暗许 顾长宣让玉莹抱住树干,自己从后面搂住她。 本就不多的衣裳散落一地。 这些招数还是顾长宣从花街柳巷那里学来的。 起起伏伏间,玉莹追问,“二爷,你心里有没有我?” 徐氏教过她,一定要在鱼儿上钩之时把握住时机。 那日得知顾长宣在琼月楼喝酒,她故意穿着一身玉檀的衣裳,从他旁边走过,他自然跟了上去。 顾长宣之前对玉檀求而不得,已经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再加上喝了酒,他也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将人拉到房中。 第一次行事的时候,他还真以为玉莹是玉檀,姑娘因为疼痛啜泣,他只感觉蚀骨销魂,别有一番滋味。 待看清楚是玉莹之后,他确实失望了。 玉莹端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小声的哭着问顾长宣接下去要怎么办? 顾长宣本来想用钱打发了,但回想到滋味不错,且玉家不好糊弄,便哄着她,“我想想办法。” “女儿家清白颇为重要,你让我日后如何嫁人!” 顾长渊敷衍,“你放心,我回头跟我母亲商量。” 玉莹暂且安下心来,此后又同他在敬山寺这边约了几次。 顾长宣人长得不错,那方面也不错,玉莹芳心暗许了好多回。 这一次,玉莹想要顾长宣的答案,见他只顾着摆弄姿势,没回答,玉莹用力的将他往后推。 顾长宣一股邪火没发泄,着急得很,搂着她哄道,“你想什么呢?我自然心中有你,若是没有,岂会三番四次来约你。” 玉莹不依。 “可我如此清白毁在你手上,我怕你厌倦了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 顾长宣将她重新压在树上。 “到时候你若不要我,我就从景安桥上跳下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顾长宣是个负心汉!” 随着动作,顾长宣仰头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回头就让人去提亲。” 玉莹这才心满意足的顺着他,顾长宣两指捏着,轻吻着她的背,玉莹轻声哼唱…… 闺房中的女子若是抛开矜持,也会叫人欲罢不能。 一时之间,桃林的飞鸟四下散开,树干上和地上的枯树叶沾染了他们的气息。 * 玉檀在铺子里跟着老伙计学习看账本。 玉家曾经没落过一阵子,后来又靠着玉麟撑了起来,玉麟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商行也越开越多,在整个东部算得上屈指可数的富豪。 玉麟打算在女儿出嫁之时拨一些产业给她,故而看她年龄差不多的时候,就让她带着弟弟去铺子里学习经营。 玉麟觉得,无论以后玉檀嫁到哪里,懂得在外头营生,在夫家才会有底气。 让玉麟觉得欣慰的是,女儿上手特别快,老伙计只需讲一遍,她就能够举一反三,实在聪明。 只有玉檀自己知道,这些东西上辈子就学过的,这辈子还学,能不会吗? 想到上辈子,玉檀又是一番惆怅。 玉麟因为不满意玉檀嫁给许肃,扬言没有任何聘礼,可这两人到底是疼女儿的,后来郭氏松了口,说要把铺子给她,玉檀却怕伤了许肃的自尊,死活不敢要。 第50章 你打算怎么安排? 当时许肃虽然清贫,却不喜这种财大气粗的人家,更不喜看到玉檀拿娘家的东西。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蠢得要命。 账本看得差不多了,郭氏特意来接她回去。 玉檀就听到玉麟和郭氏商量着要不要提前给玉檀经营几家铺面。 郭氏道,“女儿还小,怎么经营,我看八字还没一撇。” 玉麟极为自豪,“你是没看到咱们檀檀的那股子聪明劲儿,跟我是一模一样,你放心,我敢保证,铺子交给女儿妥当的,肯定没问题。” 郭氏嗔了他一眼,“聪明劲儿像你?” “不对,是像你,像你……” 两人又商量了一番,遂决定将太平街的铺面让玉檀亲自去打理。 这般想着,两人便让马车掉了个头,驶向太平街,让玉檀先去瞧一瞧她即将经营的店铺。 玉檀兴致极高。 上辈子她可没聪明到让爹爹提前将店铺交到她手里经营。 太平街的这家铺子主要经营的是高端香料成品,铺子大,人流多,每天的营收不少。 郭氏疑惑,“我记得这家铺子你是交给二房打理的,这会儿收回来,不怕他们闹?” 玉麟叹了口气,“老二最近有问题,枉我信任他,他却背地里联合起外人,吞了我好几间铺子,待我查清楚了,就要好好跟他算账。太平街的这间铺子,我本来就打算就给檀檀,只不过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人打理,才让他帮衬着,也该收回来了。” 郭氏惊讶,但怕吓着玉檀,遂不敢再往下问。 玉檀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各方面都挺满意的,就是有一点,这铺子里的管事和下人对他们的态度有些奇怪,客气中又带着提防。 不过铺子还没正式交到她手中,玉檀自然没说什么。 回了玉府之后,玉麟便宣布要将太平街的玉记香料馆给玉檀经营。 二房震惊。 这太平街的铺子可是十分赚钱的营生,若是收回去,他们每月少了许多进账啊! 老夫人也是脸色不佳,看郭氏越发不顺眼,心里认定是郭氏在从中挑唆,离间她两个儿子之间的兄弟情份。 玉麟佯装没有看到这些人的面目,轻轻松松道,“那就这样决定了……” “大哥。”玉二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您说要收回铺子,我也不敢有意见,只是太平街那家铺子比较特殊,里头的很多老伙计认人,怕他们会欺负檀檀一个小姑娘。” “那便都换了。” “换了可不行,很多香料成品都出自老伙计之手,若贸然将他们辞退,一来有损我们玉家名声,二来嘛,一时也雇不到懂行的伙计……” “二叔的这些顾虑,玉檀也考虑过,请二叔放心,我会处理妥当的。” 既然如此,玉二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心中轻蔑,那铺子的老伙计对他忠心耿耿,也该让这个小丫头去尝尝苦头了。 玉麟再一次准备离席,这次老夫人发话了,“你给檀姐儿一间铺子,那莹姐儿和穆哥儿你打算怎么安排?” 第51章 懂不懂可得等我上去看了再说 这次不止是郭氏愣了,连玉麟都愣了。 他还从来不知道,二房的孩子也要来继承他的产业? 见玉麟面露不愿,老夫人又说,“莹姐儿和穆哥儿都是咱们玉家的血脉,你这个做老大的,应该公平。” 说完,她就掩住嘴,猛烈的咳了起来。 玉麟到底是个孝子,老夫人身体又不好,他也不好忤逆她,遂随意指了两间铺子给那两个侄子。 见玉麟如此好说话,徐氏目光闪烁,面上没开口,心里头却早有了成算。 回了各自的院子之后,玉麟小心翼翼的揣摩着郭氏的脸色,挑着字眼解释,“回头我挑两间不赚钱的铺面给他们二房……” 郭氏方才还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这会子不开心了,“玉麟,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玉麟还在解释,“我是看母亲病着,不敢激怒她……” 郭氏更气,“我们夫妻这么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不懂我的心思,倘若我真的舍不得那两间铺子,在怡心堂的时候我就说了。” 玉麟一颗心逐渐放下来,老夫人偏心二房太过明显,奈何她身体不好,他又是不敢轻易去激怒她,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担心郭氏因此跟他置气。 郭氏又道,“总算是自家兄弟的孩子,你要挑,就挑两间顶好的给他们,可我担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后面要的会更多。” “这也是我之前想同你说的。” 郭氏猛然想起玉麟此前提的那句话,“怎么,那老二真的有问题?” “你还记得我上次竞标东郊的那块地?他把我的底价暗中给了对手。” 郭氏大惊,虽说她看不上二房,但没想到这老二竟如此没良心! “这还不止,京都那边几家给他看管的铺子,这两个月内偷偷给我换了人手。” 其实远不止这些,但玉麟怕吓到郭氏,不敢再说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声张,等证据足了再说。” 不知怎么的,郭氏眉头突突的跳,“老爷,你万事可要小心。” * 第二日一大早,玉檀便去了太平街的玉记香料馆,铺子里的人都知道东家的千金要来接管,故而齐刷刷的站成两排迎接她。 老掌柜抬头瞄了她一眼,嘴角不屑的一笑,就这么个小姑娘也想来管理铺子?怕是连账本都看不懂,就是来过家家的。 老掌柜给店里的人使了个眼色,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这些人都跟了玉二很多年了,自然是一心想着玉二的,对这个代替玉二来接管铺子的小姑娘都很看不上。 玉檀走到柜台前,上面躺着三本崭新的账本,想也知道是老掌柜为了应付她临时做出来的,她不看,转而上了楼。 老掌柜后脚跟了上来,“三姑娘,您这是去哪里?” “我去楼上转转。” “楼上都是些香料原材,存放极为讲究,不可随意乱动,再说了,您就算上去了也看不懂。” 玉檀轻轻一笑,不跟他计较,“懂不懂可得等我上去看了再说。” 第52章 做掌柜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这间铺子上上下下足有三层楼高,面积很大,正如老掌柜所说,二楼和三楼都是香料原材,玉檀一样一样看过去,老掌柜跟在她身后,不时催促。 “把这个打开。” 老掌柜犹豫。 “三姑娘,你可看出些什么门道?这些是东印国运来的上好沉香,轻易不能打开。” 玉檀看了老掌柜一眼,“我让你打开。” 老掌柜不服,但奈何人家是东家的人,不敢不从,故而别别扭扭的打开罩子。 玉檀俯身轻闻,眉心微蹙,但什么也没说,又让老掌柜相继将其他的香料原材一一打开。 老掌柜心里头嘀咕,看着三姑娘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也就罢了,还不懂装懂,非得一样样看过去,真够能折腾的。 “三姑娘,一会儿客人该来了,我很忙的。” “那你去忙,我自己看看。” 老掌柜站着不动。 玉檀侧目,“怎么还不下去,你不是说你很忙吗?” 老掌柜再三犹豫,“可我也得陪着三姑娘呀,这里头的万一有个闪失,我可不好交代,三姑娘您还是不要让我为难了……” 玉檀笑了,“你要同谁交代?我来看自己铺子里的东西,怎么就让你为难了?” 老掌柜不说话了,脸色有点臭,这个小丫头片子看来还是个刁钻难伺候的,也难怪二当家的让他们提防着她。 玉檀将二楼和三楼的香料原材一样样看过去,也一样样品闻过去,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老掌柜的脸色愈加的不好看,当她故意耍他玩,浪费时间。 一个时辰之后,玉檀让老掌柜将大伙儿召集过来,老掌柜皮笑肉不笑,“三姑娘,您这个时候叫大伙儿来做什么?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大伙儿都忙着呢。” “刘掌柜,我问你,做掌柜的第一条规矩是什么?” “听从东家的命令……” “你的东家是谁?” “现在是三姑娘您……” “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这掌柜做久了,忘了规矩。”玉檀抬眼,“去把人都叫过来。” 刘掌柜心里头窝着气,但又不能不听从玉檀的话,只能讪讪的去叫人。 叫过来的几个伙计,见玉檀对刘掌柜说话毫不客气,心里都很不服气,因此态度散漫,连表面工作都不做了。 后院的厨娘是刘掌柜的老相好,看玉檀这小姑娘好拿捏,大声道,“三姑娘您有什么吩咐赶紧说,我这锅里头还烧着水,得赶紧去下面,大伙儿忙了一个早上都饿了。” 玉檀不疾不徐的站在众人面前,“这还没有午时呢,都饿了?平时午膳都用得这么早吗?既然饿的话,都先去用膳,只是我们玉记香料馆请不起这么不能扛饿的人!” 玉檀环视了他们一圈,继续说,“有谁肚子饿的,现在先去吃,吃完了过来找我结工钱。” 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人敢动弹了。 “既然都没人想去用膳的话,那我便继续往下说了,方才在铺子里转了一圈,我发现了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没有整改好,你们都可以来结工钱,以后不用来了。” 第53章 奴大欺主 “第一点,不知道是你们识香有问题,还是刻字的人刻错了,楼上有一半的香料原材与产地年份对不上;第二点,方才我透过窗户看到后院干活的伙计,居然在吸烟,这是谁允许的?不知道咱们香料最怕沾染到别的味道吗?” 玉檀说话声音不大,却句句有力,在场的人心情各异。 她顿了顿,走在柜台上,拿起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账本,在刘掌柜面前扬了扬。 “你想拿昨天晚上连夜编写好的账本来忽悠我?” 说着,玉檀将账本重重的砸到桌上,然后看向他们每一个人,“给你们一天整改的时间,明日若还是如此,你们请回。” 本来还以为这个小姑娘好拿捏,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一时之间倒无人再敢吭声。 刘掌柜当夜就找了玉二。 “……楼上那些被换掉的香料原材好像被三姑娘发现了,还有账本……怎么办?” 玉二倒是没想到玉檀能有如此本事,“她多半是唬你们的,一个小丫头哪里认得香料原材的年份产地,八成是知道你们跟我跟得久了,想要搓一搓你们的锐气,她好管理……” “那……接下去该怎么办?” 玉二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给刘掌柜支了招。 郭氏担心女儿,一天结束,便从云荷那里打探出了玉檀的表现。 这可让她大吃一惊。 她本以为玉麟点给女儿的铺子一定没有什么问题,没想到店里边一个个看她家玉檀小好欺负。 “可真是奴大欺主!” “阿娘,他们是店里的工人伙计,不是奴,没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不行,我得告诉你爹爹,让你爹爹将人手都换了,换上咱们自己人!” 郭氏看得清楚,这些人之所以敢这样对玉檀,主要还是背后有人撑腰,而这背后撑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郭氏同时也感到心寒,当初玉二困难,玉麟百般帮他,在生意上也很用心的扶持他,说到底,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玉檀连忙阻止郭氏,“阿娘,我自己能应付的。” “你想怎么应付?第二日他们若是不整改好呢?你真的让他们都走?那些可是有手艺的老伙计,走了的话铺子就运转不过来了,还是我让你爹派几个人给你。” “他们可以走,我也不需要爹爹的人。” 见玉檀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郭氏不再劝。 “对了,檀檀,你是怎么发现楼上的香料原材年份产地都对不上?” 郭氏记得,玉檀极少接触这些东西,就算是接触过也不一定懂得分辨,那可是老师傅的本事。 玉檀随便编了个理由糊弄郭氏。她能分辨,说白了还是前世许肃的功劳,姜氏入府之后,她嫉妒,害怕,彷徨,后来开始醉心于各种香料,企图用味道来麻痹自己…… 那夜,玉檀又做了一个梦,梦中她能清晰的察觉到是前世的场景,她喝醉了,单手撑着红腮,桌面上燃着海南产的琪楠香碎屑。 对面坐着一个男子,男子身着玄色衣裳,目光幽深。 第54章 丢死人了! 玉檀看清楚了,是顾长渊。 可梦中,醉得不省人事的玉檀却不知眼前为何人。 姜氏自从被许肃接回府中,许肃便连着好几个晚上都去她屋子里,玉檀夜夜燃烛到天亮,后来为了麻痹自己,日日出来品香喝酒,而许肃从来对她不闻不问。 玉檀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日出来喝酒了,她一个人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的推错了门,进了隔壁的雅间,云荷拉都拉不住,只能在外边守着。 顾长渊也在独饮,他倒是没有赶她走,而玉檀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夺过顾长渊手中的酒杯,给自己满上。 “少喝点。” 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玉檀将酒杯扔了,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酒熏后的她,红唇微启,媚态万千。 “我好看吗?”她问他。 男人只看着她,不语。 玉檀瞬间变了脸色。 “是不是我不好看,他才不喜欢看,那个姜氏有什么好看的,他却日日想见她。” “你喝醉了。” 玉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他面前,“我没有醉,酒杯呢?还给我。” “被你扔到地上了。” 玉檀转身欲寻杯子,却感觉头晕眩得厉害,身子一晃就要往下栽。 男人的手掌扶住她的腰,她顺势就跌坐在他怀中。 那张俊朗绝伦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玉檀盯着看了好半晌,突然笑了,“你是谁?为何要看着我?是不是喜欢我?” 男人依旧看着她不语。 玉檀晕得厉害,看着看着,竟闭上了眼睛。 “终究是错付了啊。” 她扔下这句话就睡了过去。 顾长渊静静的看着怀中的美人,眸子不明意味。 他抱起她,拿了一条手帕盖住她的脸,在云荷惊讶的眼神中,他将她抱上了马车,而后转身离去。 梦醒之时,玉檀还沉浸在窘迫之中,天啊,原来前世的顾长渊竟看到过她的那番醉态! 丢死人了! 幸好顾长渊没有前世的记忆,否则她定无颜见她了。 玉檀想起,前世的那个时候,尽管顾长渊在她脸上盖了条手帕,可后来许肃还是得知了有个男人将她抱上马车。 她还记得,她从来没见许肃发过那么大的火,进屋便将她横抱起来,扔到床上。 可她没让他碰她。 在那之前,是他不想要,在那之后,她也不想要他了。 由于做梦,玉檀起得比较早,因为梦到了顾长渊,所以她不自觉的想到了他。 掐着时间来算,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北域中安定下来了,他之前同她说过会先去肃王府报道。 于是,玉檀便坐在书桌前,提笔给顾长渊写了第一封信。 本来只打算问个好的,可是提笔之后,便有了好多想写的,她事无巨细的写了自己的近况,以及襄城最近发生的趣闻。她想,北域一定很无聊,他看到她的信,或许会觉得有趣。 玉檀洋洋洒洒的写了整整五页的纸,殊不知时间流逝,写好已是日上三竿,她交代云荷把信拿去寄了,自己换了身衣裳去了太平街。 第55章 拿钱就走人 因为写信的缘故,玉檀比昨日迟了一会到店里,就在玉檀还没到的当口,店里便有好多闲话。 “昨日早早来摆威风立规矩,今日到现在还没来,小姑娘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啊,说不定,明天就不来了!” “昨天看她那个样子,还真把我给吓到了,我看八成就是唬人的!” “就是,咱们一个个都是老伙计了。若是真把我们赶走了,她上哪儿找人去?这个铺子不得关门?” …… 刘掌柜看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道,“三姑娘就是瞧准了我们不敢轻易走人,好将我们拿捏在手中,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别等她开口,咱们自己辞退,到时候铺子里一个伙计都没有,谁给她做事?没有做事哪里来的货?怎么接待客人?到时候她还不是得巴巴的请我们回来。” 厨娘附和,“老掌柜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硬着头皮留下来,便被三姑娘拿捏在手中,不如以退为进。” “说的对,到时候三姑娘将我们请回来,可不敢再给我们立威了。” 这般七嘴八舌的,玉檀走进铺子的时候已经听了一耳朵,料定他们心中所想,也不觉得诧异。 众人纷纷请辞,玉檀一个都不留,和颜悦色的跟他们结算了工钱。 云荷心里没底,有点担心她们家姑娘会翻车,玉檀却始终面不改色。 “我多给你们算半个月的工钱,但你们要签下保证书。” 什么保证书? 众人看过去,原来是发誓不再被玉记香料铺雇佣的保证书。 看着这张保证书,一半的人又缩回去了,本来想以退为进的,可若是签了保证书,他们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另外一半的人,以刘掌柜为首,洋洋洒洒的签了字,拿钱就走人。 云荷忙对玉檀道,“姑娘,那账本他还没交出来,让他走了不是便宜他了?” “刘掌柜只是帮人做事的,我们为难他没有用,再说了,他也不是真的想走,你且等几日看看。” 两个时辰之后,想走的人都走了,留下来的人玉檀也另外做了安排。 “刘掌柜走了,大半的伙计也都走了,我们的铺子暂时无法维持经营,所以我想在这里对大家宣布,店铺关门一个月。” 众人愕然,也都灰了心,本来还想留下来继续领工钱的,如今被这三姑娘一折腾,连活都没得干了。 “但是,闭铺不代表你们就闲着没事做了,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学习新手艺,会比以前辛苦,当然工钱我也会给你们涨一倍。” “留下来的人,你们都要认清楚一个事实,这个店铺如今由我接管,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我这人赏罚分明,对事不对人,做得好的重重有赏,做得不好,自然也得罚。” 有人问,“三姑娘,那刘掌柜那伙人,真的不让他们回来了?” “虽然走了一半的人,但我也加了你们一倍的工钱,从今以后你们要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这意味着什么?” 第56章 此香为何物? 众人幡然醒悟,看样子三姑娘是下定决心不让刘掌柜他们回来了,几个人纷纷后怕,方才差点儿就一头脑热跟着刘掌柜丢了活了。 虽然给他们立了规矩,但也加了工钱,众人都十分满意,只是纷纷好奇这个新手艺是什么。 “不着急,明日我会来传授给你们。” 三姑娘亲传? 众人惊疑不定,只觉得今日过得恍若做梦一般。 前世的玉檀,是公主的挚友,皇室把玩的香料是民间想象不到的,前世的玉檀一开始接触香,是因为许肃的冷落,后来接触多了,也就喜欢上了,她还在朝阳公主的府中研制出了一种特殊的香。 这一世,因为阴差阳错,她得让这种香早点问世了。 外头的人不知道玉檀的心思,以为玉家香料铺子真的闭馆了,议论纷纷,对玉檀颇有指摘。 玉二这天又去找玉麟。 “大哥,说到底檀檀年纪小,不懂营生这也是正常,但将店里的大半人都赶走了这可实在不像话,外头都在看我们玉家的笑话呢!我看,不如让我回去补救补救,兴许能挽回点?” 玉麟冷哼一声,“别说檀檀把人赶走了就这么点破事也要来烦我,就算她一把火把铺子给烧了,我也能夸她烧得好你信不信?” 玉二讪讪。 刘掌柜他们则整日饮酒作乐,等着玉檀亲自来请他们回去。 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玉家的人,反而听人说,玉家香料铺子六月十五要开张,开张之日不待客,只接受观赏。 刘掌柜只觉得这个三姑娘年纪虽小,却实在能折腾,不过再能折腾也只是哗众取众,铺子迟早还是需要他们的。 自从开张的日子定下来之后,玉檀每日早出晚归,手把手教这些伙计们做活儿,中午就在铺子的后院跟大伙儿一起用膳。 起初伙计们都生分,后来见玉檀没什么架子,还很喜欢听他们话家常,便也都放开了,家里头大事小事都跟她讲,亦主亦友。 留下来的人都觉得自己无比幸运,因此,他们学手艺也加倍认真。 六月十五那日,玉家香料铺子重新开张,吸引了不少看客。 不过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门子门口搭起了一个高台,高台上,一白衫女子坐于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套香器。 众人的目光都被女子吸引住了,她可是襄城第一名伶,玉檀能请到她,也是花了重金的。 女子将倒流香放置香器之上,用线香引火,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美人焚香,赏心悦目。 橄榄状的香料被点燃后,竟没有一丝一缕的烟雾往上飘,而是一点一点的往下走,而玉檀做的香器,形状似高山,仔细一看,高山中间还刻着一排台阶。 而这烟雾,一点一点的汇集起来,然后自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游走,行云流畅,实在妙不可言。 此香还在持续燃烧着,滚滚烟雾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众人屏息凝望,内心一度被震撼。 “此香为何物?为何从前不曾见过?” 第57章 因为上辈子的玉檀已经死了啊 “太神奇了,从来只见香袅袅升起,我还没见过这种往下飘的香。” “确实独特,原来玉家香料铺子这几天关门是在研发新的香品啊,不错不错。” 起初众人的注意力还在女子身上,这会儿女子反倒变成了陪衬,在场的人无不对这款香称奇。 “此香如瀑布一般缓缓往下流动,乃我们东家三姑娘所创,玉记香料铺子独有,名为倒涎香。” 台上的白衫女子缓缓站起身来,为大家做出了解释。 “在场的有哪位对我们倒涎香感兴趣的,可以在这边先预订,倒涎香的香器制作工艺复杂,成品出炉得有一段时间,所以,先预订先得。” 一群人蜂拥而上,纷纷交了定金,生怕自己排不上号。 “不过大家也不用着急,眼馋倒涎香的顾客可以来我们玉家香料铺子观赏,只要你们想看,以后日日都会在铺子里焚上倒涎香。” 听了此话,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没想到这玉家三姑娘手挺巧的,实在让人佩服。” “这种话,听听就好,怎么可能真的是她创的,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姑娘会有这本事?” “你还真别说,我家有个远方亲戚在里头做事,就说这倒涎香的工艺啊,就是三姑娘不辞辛苦手把手教他们的。” “原以为店铺被她给弄倒了,没想到竟换了一条思路,我看这玉记香料铺子啊,会越来越火。” 这一番下来,排队预订的人居然排满了整条太平街。 待众人散去,盘点完定金,已是亥时。 “没想到这一个晚上的定金,比得上从前一个月的收入了。”被玉檀新提拔上来的掌柜笑着说。 这段时间玉檀与大伙儿共同努力,伙计们不仅不敢小瞧玉檀,还同她有了交情,对铺子的营生也有了几分真心。 “订单多,我们反而要更加谨慎,每一件货都要验好,不得有任何瑕疵。” “三姑娘说得是。” 又交待了一番,玉檀才出了铺子,因为太晚,整条太平街冷冷清清的,马车行走的声音在黑夜中回响。 玉檀正想闭目眼神一会儿,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她撩起车帘,不待车夫回答,便知道了怎么回事。 许肃一身白衫,站在车前,相较于上次见面,他又意气风发了几分,想必谋到了不错的官职。 玉檀下了马车,走到他身前,脸上保持着客气的疏离的笑,“许公子找我何事?” 许肃目光柔和下来,“我方才看到倒涎香,想起从前你为我焚香,可那时公务缠身,我忙得看不上一眼。” “公子误会了,从前我不曾为你焚香过,如果公子找我是为了说这等没用的话,那我便回去了。” 说着玉檀当真就转身。 许肃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手臂。 玉檀敏感,用力将他甩开。 “别碰我。”她冷声道。 “为何待我如此?” 呵。 玉檀突然冷笑,这个男人果真自负到这般程度吗,活了一辈子都没活明白。 “因为上辈子的玉檀已经死了啊。” 身死,心也死了。 第58章 娘会给你想办法的 玉檀重新上了马车,催促车夫快点儿离开,独留许肃一个人在空荡的街巷中。 上辈子玉檀在朝阳公主府中研制出这款倒涎香,喜出望外,第一时间便想着回来为许肃焚香,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那日许肃确实也来了。 在她准备焚香的时候,天上响起了一道雷。 许肃蹙眉,起身就往外走,“姜姜怕雷声,我去看看她。” 玉檀的心,便是这样一寸一寸的冷下来。 许肃不知道的是,她也怕打雷,只是为了不让他为她分心,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怯懦过,可到头来他竟去心疼另一个女人。 回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玉檀心无波澜。 第二日,玉家香料铺子的倒涎香的名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前来观赏的人将大半条太平街都堵住了。 二房那头,夫妻两个在厅堂里说着话。 徐氏横着白眼,“早就同你说过了,让你去母亲跟前说说话,把太平街那家铺子要回来,你偏不肯,这下好了,那三丫头弄出来个什么倒涎香,生意可更火了,你这回可要不回来了。” 玉二拍了下桌子,“你别跟我横眉竖眼的,我哪里知道那丫头有这个本事!” “那这回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事儿暂且搁住不提,我怀疑大哥他盯上我了。” 徐氏一惊,“怎么,你上次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 “我以为大哥是信任我的,没想到他竟派人暗中查我,若是被他查出来,咱们二房可彻底完了!” “这不是还没查出来吗?赶紧想想法子啊……”徐氏牙一紧,心一横,“我听大嫂说,再过两个月他们夫妻两个要去惠州,走的是海路,你这两个月生意上安分点,到时候再想个法子让他们永远别回来了,反正海水一冲,连尸骨都找不到,谁也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玉二看着自己的婆娘,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 “你要死了!这话往后可别再提了。” 玉二嘴上虽然反驳,却将徐氏的话记在了心里。 夫妻两个正说着,却见嬷嬷神色紧张的进来了。 “怎么了?” “夫人,老奴打探到一个消息,隔壁的敬国公府与林家定了亲。” 徐氏还在愣怔中,“谁与林家订亲?是他们家三爷还是四爷?” “是顾家二爷。” 如同当头一棒,徐氏差点儿晕过去。 恰好此时玉莹也来听了一耳朵,她亦如遭雷劈,无法接受。 “娘,娘你说一定会成的,他一定会来提亲的,怎么转眼跟林家结亲了,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她与顾长宣有染,若顾长宣不要她,回头可怎么嫁人。 难不成要去给人家做妾室? “娘,不可能的,一定是嬷嬷听错了,二公子明明说会娶我进门的,我同他说,若是不娶我,我就从景安桥上跳下去,对……我要去景安桥……” 徐氏一把拉住玉莹,“你疯了吗?嬷嬷,把她带回房,不许让她出来!” “娘!” “莹姐儿乖,娘会给你想办法的,无论如何娘也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入敬国公府。” 第59章 谁闹?你还是我? 玉莹出去了之后,玉二指着徐氏道,“我不是跟你说不要让莹姐儿去做那种事吗?” “要不我们去求求大房?让他们替我们出面说说?” “不去!”玉二立马拒绝,“大房自己女儿都没说好亲事,他们肯为我们出面?” “那可如何是好啊?没想到他们顾家居然敢这样子玩,也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玉二心烦,“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收拾……” 徐氏哭了大半天。 哭着哭着,渐渐有了想法。 她擦干了眼泪,让嬷嬷去打探林家姑娘的行踪,自己则去了玉莹屋子里头。 * 尚远国公府的大姑娘林阳是个生性泼辣的性子,家里头母亲早早过世,继母虽是个仁慈的,但也想早日将她嫁出去,省得她整日到处惹是生非,这便相中了顾长宣。 这一日,玉莹在香饮铺子里找到了林阳。 “我是玉檀的大姐姐玉莹,可否请林姑娘移步到隔壁雅间一叙?” 林阳与玉檀是旧相识,看在玉檀的面子上她便跟着去了,殊不知一关上门,玉莹便扑通一声就跪她跟前。 林阳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 玉莹低头,“今日贸然找到林姑娘,还请林姑娘不要责怪,日后您是我的主母,理应接受我这一跪。” 这什么跟什么?林阳摸不清玉莹的想法,“天大的事你先起来了再说!” 玉莹依旧不起。 “我知道林姑娘同顾二爷订了亲,实不相瞒,我肚子里有了顾二爷的骨肉,此番来找林姑娘,是想让林姑娘知道,日后玉莹定然做小伏低伺候您。” 林阳渐渐有了思路,这顾二爷还没定亲就与旁的女人有了孩子,正经人家都不会让姑娘嫁过去受委屈的。 “你是想让我同顾家退婚?”林阳不爱那些弯弯绕绕的,一语道破玉莹的意图。 玉莹抬起头,泫然欲泣,“林姑娘,我万万不敢有这个意思啊,我只是想……” “你就是这个意思。” 林阳不欲与她争辩,打开雅间的门,大声对外头的侍女喊道,“去敬国公府将顾二爷请来,就说他的女人在这里缠着我闹事!” 林阳大嗓门,这话半个铺子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等吃瓜。 玉莹又羞又恼,“林姑娘您何必这样子闹?” “谁闹?你还是我?” 玉莹万没想到林阳如此不要脸面,这种事情要闹得人尽皆知,她想跑,可林阳不让她跑,“等你男人过来,说清楚了再走!” 顾长宣很快就到了,他人并不在敬国公府,而是在隔壁的春风楼听曲。 此番看到林阳和玉莹同在,他一个头两个大。 林阳拽着玉莹的手腕,将她从雅间拖出来,对顾长宣扬了扬下巴,“这个女人,今日跑过来同我说她与你有了首尾,是不是真的?” “你先把人放开,咱们回去再说?” “回去还能说得清楚,今日她敢找上我,我便敢在这里跟你说开了,你若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哪里说都一样。” 第60章 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心安理得 吃瓜群众一致点头同意。 顾长宣急得脸绿。 “顾二公子,我问你,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顾长宣不说话了。 玉莹哭得更厉害了,“二爷,二爷你救救我啊,我肚子好痛……二爷……” 顾长宣见玉莹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怕她真的动了胎气,便想上去夺人。 只是林阳早已安排好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壮丁上前拦住顾长宣,不让他靠近。 “二爷救命,我肚子好痛啊……” 顾长宣这回真着急了,他对玉莹,虽说只是玩玩而已,但也有几分心疼。 “林阳,若玉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林阳扬眉,“那就是真的了?” “真的假的也轮不到你来对她动手。”顾长宣此生最讨厌这种霸道的泼妇,先前因着林阳容貌尚可他才答应钱氏去提亲的,今日一见,此女若是娶回去那他后院不得翻天。 “你若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便退婚!” 林阳笑了,“你什么理由来找我退婚?” 顾长宣说不出来,他确实没有退婚的理由,更何况今日还是玉莹主动送上门的。 林阳皮笑肉不笑的对玉莹说,“我会如你所愿,回头让我娘去退了婚,不是因为你,而是他配不上我,我不能嫁,但你今日扰了我的好心情,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说罢,一个耳光重重的落在玉莹脸上,玉莹哪里受到过这种委屈,尖声叫道,“二爷,这个泼妇打我!” 顾长宣干不过两个壮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娇滴滴的美人被林阳狂揍。 林阳下手也真狠,打得玉莹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光看都觉得疼。 “没想到玉檀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开了眼界,我定要让她送我个倒涎香,才能消了这口恶气。” 这事因为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且目击者极多,因此大半个襄城的人都知道了。 众人都知道顾长宣还没成亲就与旁的女子有了首尾,如今林家退了亲,一时也没有高门大户的女子愿意嫁给他。 玉莹被打的当日,老夫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大房和二房齐齐都叫到怡心院。 玉麟忙着生意上的事情,脱不开身,郭氏回了娘家,一时半刻赶不回来,老夫人便让人去叫玉檀,并让人传达,“有什么天大的事都给我放一旁,自家大姐姐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能心安理得。” 林阳打完人之后便去找玉檀要倒涎香了,所以玉檀是知道这事儿的。 听了老夫人的话,玉檀无动于衷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回了府。 “怎么现在才回来?” “回祖母,孙女走不快,走快了腿脚会酸痛。” 郭氏不在,老夫人直接拿拐杖指玉檀,“那林家姑娘是你好友,她这样打你大姐家你没去找她讨说法?还装没事一样?你可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请问祖母,我要如何同林阳讨说法?” “你得让她来咱们玉府登门道歉,求得莹姐儿的原谅才能走!咱们玉府还能平白被欺负了不成!” 第61章 家法 “祖母您是没听说吗?是大姐姐先去找林阳,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本就是大姐姐有错在先。” 徐氏掩面而泣,“我们莹姐儿可怜,这样平白被人欺负,连自家人都不维护她……” 玉檀看向徐氏,“二婶,大姐姐当真有了身孕?她是不是真的和顾二爷有私情……” “好了!”老夫人大喝一声,阻止玉檀继续问下去,“檀姐儿,今日祖母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夫子教过孙女,做人当懂得分善恶,识对错,林阳打人不对,但孙女亦不敢保证大姐姐就没有半分过错,若真的计较起来,大姐姐同样应该同林阳赔不是。所以,孙女不去。” “荒唐!你非但没维护着你大姐姐,还对她挑三拣四了!”老夫人站起身来,走到玉檀面前,“你娘没有教好你,今日,我这个当祖母的就好生教教你什么是家族一体,荣辱与共!来人,上家法!” 家法! 云荷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奈何玉麟和郭氏都不在家,这会儿一个护着玉檀的人都没有。 “老夫人,您若是要罚也要等家主回来再罚呀!” “一个贱婢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母亲面前开口?还不将她拖下去!” 徐氏仿佛看戏一般,冷眼看着嬷嬷将鞭子递上来。 “檀姐儿,祖母最后再问你一次,去不去?” “不去!” “好,很好……” 老夫人拿起鞭子,重重的打在玉檀背上。 第一道鞭子落下的时候,玉檀便感觉到一股火辣辣的疼,这疼痛还没缓解,便落下了第二道第三道鞭子…… “你去不去?” “我不去!” 鞭子继续落下,皮开肉绽的疼痛,玉檀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十鞭落下,老夫人筋疲力尽,停住了手。 玉檀不知自己背上伤势如何,她缓缓站起身来。 方才被打的时候,她就把所有的一切想清楚了,为何经常看到玉莹穿着她的衣服出去?沈月为何三番两次在敬云山撞见玉莹?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 “祖母,玉檀所理解的家族一体,荣辱与共,并不是单一的付出,一个家庭里面,不是哪一房有本事就活该去付出,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祖母您大可去查一查,为何大姐姐屡次穿着和我一样的衣裳出现在敬云山?她这样做有考虑过给我带来的影响吗?” “祖母您从小就偏心玉莹和玉穆,手里有糖永远只给玉莹和玉穆吃,您可能不知道,小时候的玉檀也很想吃您亲手分的糖呢。” 玉檀咬着牙,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忍着痛离开了怡心院。 玉麟和郭氏回来,已是傍晚,看到玉檀背上的伤,便去了怡心院,可这会儿老夫人却佯装生病不见人。 见到爹娘之前,玉檀都可以忍,现下她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泣不成声。 “预谋好的,肯定是预谋好的!她们就是等着我不在,特意欺负檀檀!” 郭氏又气又心疼,留玉麟在房中哄女儿,自己去了二房住处。 第62章 求三姑娘给条活路 徐氏还在装傻充愣,“檀檀怎么样了?我们是不知道母亲会下那么重的手,我要是知道的话本……” “我呸!”郭氏冲着她啐了一口,“檀檀怎么被打的你不清楚的吗?凭什么让她给你女儿出面讨说法?也不看看自己的女儿做出什么龌蹉事!” “现下全襄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女儿非但同顾二爷勾搭在一起,还胆敢找人家林姑娘闹,这主意是你出的,你当初是怎么当上这二房夫人的你自己心里清楚,那等子龌蹉事自己做过便也罢了,还要让孩子来效仿?” “呵,可真是天生贱骨头!” “最好是敬国公府能来提亲,不然的话,你女儿会被你害死的!” 郭氏是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把徐氏骂得狗血淋头,并且把她当初如何当上这个二房夫人也挖出来细说。 过后,下人们议论纷纷。 徐氏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如此丢脸过。 * 玉檀在苏合院休养了十日,背后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老夫人手劲有限,虽然痛,但打得不深,小姑娘皮肤好,伤得快好得也快。 背着玉麟和郭氏,玉檀偷偷的去了铺子。 下了马车,玉檀发现铺子门口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汉,起初她没在意,可老汉看到她,竟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铺子里的人见状,连忙上前驱赶,老汉连连道,“还请三姑娘给条活路!” 这声音是…… “刘掌柜?” 众人都愣住了,刘掌柜怎么成这副模样了? 不过这也在玉檀的意料之中,刘掌柜走的时候,她就料定他还会再回来的,只不过没想到会如此狼狈。 “有什么话进来说。” 玉檀将刘掌柜请到后面的隔间,沏了一杯热茶给他。 这刘掌柜本想等着玉檀将他请回去,结果等来等去也没等到玉檀,亲自来打听一番,这店铺不但不缺人手,生意还不错。 刘掌柜傻眼了,去找了玉二,玉二让他好生在家里歇着,他再给他安排活计。 刘掌柜回去后按耐不住,去赌场堵了几把,结果把婆娘的治病钱和儿子考试的盘缠都赔了进去,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他又去找了玉二,赶巧玉二手头上的铺子出了点事,非但不缺人,还得解雇几个,这回玉二拖着拖着,就是不给刘掌柜安排。 刘掌柜手里有账本,他以此威胁玉二,玉二下狠手,让人去取他性命,结果被他死里逃生,这才来找玉檀。 “你想同我做交易?” “交易不敢,只求三姑娘给条活路。” “你上回已经签了保证书,我不可能再让你回来铺子里。”玉檀道,“不过,其他方面我倒是可以帮你,但我要先看看,你有什么?” 刘掌柜将账本拿了出来,“这家铺子的账目一直有问题,是玉二让我这样做的,三姑娘请过目。” 玉檀没有去碰,“除了账目,还有哪里地方有问题?我二叔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刘掌柜豁出去了,对玉二让他所做的事情一一道来。 第63章 就当你大房嫁女儿这般 刘掌柜说完之后,玉檀便兑现了她的承诺,给刘掌柜一笔钱,让他带着家人远走高飞。 回府之后,她便将刘掌柜的事情跟玉麟说了,玉麟越听脸色越沉,对玉檀道,“我已有决断,你先不要声张。” 玉檀应下了,这会儿恰好怡心院的嬷嬷来传玉麟和郭氏过去。 两人都走了之后,玉檀听嬷嬷说了一件事。 钱氏有意来找二房提亲。 上次的事情一发酵,不仅玉莹的名声没有了,顾长宣亦是声名狼藉,正经女子都对他望而生畏。因着玉莹肚子里确实怀了顾长宣的骨肉,钱氏权衡之下,还是同意让玉莹进门。 玉檀料想此番老夫人叫爹娘过去,正是为了这件事。 “大哥大嫂怎么现在才来?母亲都等你们许久了。” 两人到了怡心院,便见徐氏今日格外意气风发。 自从知道钱氏要来提亲,徐氏一下子就神气活现起来了,她现在可是未来世子爷的岳母,郭氏算什么? 老夫人开门见山,“敬国公府递来消息,有意来二房这边提亲,你们大房有没有什么想法?” 玉麟想到上次玉檀无缘无故被老夫人打的那几下就来气,“没想法,檀檀背上的伤还没好呢,我实在没心情管旁人的闲事。” 老夫人破天荒的缓和下来,“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我冲动了,难不成你还要跟我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计较?” 玉麟沉默。 郭氏道,“母亲哪里的话,只是檀檀背上的伤还疼着呢,您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回头儿媳还得回去给檀檀上药。” “哼,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怨我,可我何尝不是为了玉家着想,咱们玉家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可明白这个道理?” 玉麟和郭氏沉默,玉二和徐氏巴巴的笑着,“母亲说得是。” 老夫人慢条斯理的往下讲,“说到底,莹姐儿许配给敬国公府二爷,是我们高攀了,再加上又发生这么多事,那敬国公府的夫人定然瞧不起我们莹姐儿,届时莹姐儿就算嫁过去,也免不了被人看轻。” “咱们玉家世代经商,若论权势,咱们得倚仗着旁人,可那些身在高位的人缺的是什么,他们最缺的是银子。” “若是论门槛,咱们玉家比不上敬国公府,但顾二爷若是要往上升,少不了要银子,咱们玉府最多的就是银子,也只有陪嫁多一些,才能让莹姐儿在那边好过一些。” 说到这里,老夫人看了一眼玉麟,玉麟继续低头沉默。 老夫人当他装聋作哑,索性把话挑明了,“老大,这一次莹姐儿的嫁妆,你要多给她准备一些,再者,你的名声大,礼仪上的话,就当你大房嫁女儿这般,才不至于让莹姐儿受了委屈。” “母亲,话可不是这么说……” 郭氏一腔怒火,忍不住想说话,玉麟拦住了她。 玉麟看了一眼玉二,然后缓缓对老夫人道,“母亲,在讨论玉莹的嫁妆之前,儿子想让您看样东西。” 第64章 出海 说罢,玉麟便让人将东西呈到老夫人面前。 “这是什么?” “这是二房这几年内在我铺子里做的手脚,数额达到千万两,还企图伙同外人来断我的营生,母亲您觉得这件事情如何处理?” 玉二和徐氏没想到玉麟敢在老夫人面前摊牌,“母亲,我们二房忠心耿耿为大房效力,大房方才说的,我们不认。” 玉麟将其中一本账本摔到玉二面前,“证据在这里,容不得你不认,还有之前你故意煽动刘掌柜在玉檀铺子里闹事,这件事我也清楚,我没有把你送到官府里去,是想保全你最后一丝体面” 玉二和徐氏脸色苍白,“大哥,这些东西咱们回头出去说,母亲身体不好,你非要让她看这个,万一看出个好歹,你担得起吗?” 玉麟冷笑,“不用担心,从檀檀背上的那几道伤口来看,母亲的身体应该还不错。”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做过营生,这些账本她都看得懂,越往下看她的脸色越沉,看到最后,她猛然抬头。 “这么多!你不是跟我说就一点点吗?” 玉二支支吾吾道,“就想着让日子好过一点,所以……” 玉麟嘲讽更甚,“原来母亲早就已经知道了啊,母亲对老二可不止是一般的偏爱,那是纵容啊!” “我知道了又如何,你们两个是亲兄弟,你还想拿他如何?真把他抓进官府的话你自己的名声也不要了。” “我倒也没想要报官,就是从今天开始,让他不要再插手我的铺子了,他不是有能耐动手脚吗,那应该也有本事另起炉灶。” 老夫人面前重重的叩击拐杖,“你这是把老二往死路上逼啊,你断了他的营生,他日后可怎么办,都是一家人,不要做得太过!” “倘若继续留着老二,那便是把我往死路上逼。”玉麟后退两步,朝老夫人深深鞠了个躬,“儿子不孝,容儿子说句不该说的话,母亲事事纵容二房,实在让人心寒啊。” 说完,不顾老夫人的脸色,转身就带着郭氏走,徐氏后面追了上去。 “看在敬国公府的面子上,莹姐儿的嫁妆能不能……” 郭氏冷笑,“就算是敬国公府来提亲,你又有多大的脸面来同我提这事?” 玉檀还是第一次见爹爹心情如此低落,这低落来自于母亲和弟弟的背叛,即便是一个大男人,也会瞬间崩塌。 玉檀给玉麟捶背,时不时哄他开心,郭氏也来了,“老爷,前些日子我正想着出海一趟,不如咱们将行程提前,早点出去散散心可好?” 出海…… 玉檀脑袋一轰,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就是因为这一次的出海,父母再也没回来了…… * 北域边境,沙尘飞扬。 肃王是驻守边境的外姓王爷,对王室忠心耿耿,几处边境都有他的府邸,发誓世代守住边境,有边境之王的称誉。 此番大兴国来犯,祁国军队里一开始,落了下风,本来也轮不到顾长渊来议事,恰好上峰让他拿东西给肃王,肃王记得顾长渊,随口问了一句,“此局该如何破解?” 第65章 酒香浓烈 顾长渊答,“大兴国人骁勇善战,我们不宜与之正面冲突,但他们虽善战,防备心却不强,属下观这几夜北风刮得猛烈,不如用火攻?” 肃王深以为然,对顾长渊更加欣赏了。 当日,肃王便召集梁家军的几个首领,商议用火攻击退大兴国。 果然此举得到了阶段性的胜利。 肃王设宴,将顾长渊的请到府里。 肃王的女儿梁笙是个女将,今日她脱下盔甲换上女儿装,端着酒杯来到顾长渊的面前,“听闻此计是顾校尉所出,顾校尉不仅勇猛,才智也是非一般人能比,梁笙敬你一杯。” 顾长渊干脆利落的喝下酒,却没看梁笙一眼。 肃王身边的一个将军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咱们阿笙如此夸赞一个男子,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梁笙握紧酒杯,脸红不语。 这位将军见状,笑得更欢,“肃王,我看好事将近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唯独顾长渊站起身来,朝肃王和将军深深一揖,“请将军收回方才的话,战场上不言男女之事。属下不胜酒力,就先告退了。” 众人的笑当场就僵住了。唯有梁笙,她似乎没有感觉到尴尬,望向顾长渊的背影更加欣赏。 行至门房的时候,管事的叫住了他,拿了一封信给他。 看着信上娟秀的字体,他问,“哪里来的?” “襄城寄过来的。” 顾长渊猛然间见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了了信,大步敢回去。 营帐外,顾长渊从容不迫的打开信封,可手却微微有些颤抖,看到那几页娟秀的字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人上扬起来。 他反反复复的把信看了好几遍,却是一个人没防备,信被人从后面抽走了。 是他的上峰定远将军。 顾长渊沉下脸,“还给我。” 定远将军司马越虽然是顾长渊的上峰,但此人私底下平易近人爱玩闹,此时他非但没有将信给顾长渊,还借机看了一遍。 “方才那句“战场上不言男女之事”是谁说的?你可真不要脸,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居然躲在这里的偷偷看情书,啧啧啧……” “少管闲事。” 顾长渊一把夺回信,转身走了。 司马越不罢休,在他身后喊着,“这场仗不知道要打多久,指不定待你回去,人家姑娘已经成亲了。” 成亲…… 顾长渊的脚步一顿,他从未想过这些,只觉得跟小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 然而,真正听到她跟别人成亲这些字眼,心里猛然觉得钝痛。 那一夜,顾长渊在睡前又把信看了一遍,稀奇的是,这晚他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 梦中场景模糊,他坐在桌前,把玩着酒杯,可下一秒,酒杯便被女子夺走了。 女子喝得很醉,她仪态万千,外衫和中午衣早已掉落在地上,某处波澜壮阔,十分惹眼。 顾长渊喉结滚动,心下午烦躁得很。 偏偏她又不离开,如若无骨的坐在顾长渊的腿上,女子饮了一口酒,封住他的唇,唇齿相依之间,酒香浓烈。 第66章 顾长渊,你混蛋 顾长渊沉沦于此,女子笑脸盈盈的问,“我好看吗?” 顾长渊不答。 女子好像生气了,要起身,然而他哪里能放过她,当即就将她按在桌子上…… 大掌所到之处,皆是泛红。 女子边哭边骂,娇喘连连,“顾长渊,你混蛋!” 然而她越是哭,他越停不下来…… 双手撑着纤纤细腰,越发用力。 事毕,他将她拥入怀,吻着她脸上的金豆子,只留一室旖旎…… 顾长渊醒了,换洗之后,他坐在桌前,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他清醒的知道,梦中的人那个女子就是玉檀。 他居然对玉檀做了那样的梦! 玉檀换他一声长渊哥哥,只当他是兄长,而他这个做兄长的,居然在梦中对妹妹动了那样的心思…… 梦中的场景清晰,连她胸前的那颗红痣,都逼真得可怕。 顾长渊再次冲了个冷水澡,方才平静下来。 他坐回桌前,提笔给玉檀回了信,简单的写了北域的环境,以及战事的境况,写到最后,他突然想起昨日司马越的话,遂在文末添了句:不知阿檀是否订亲? 写罢之后,他又觉得突然这样子问一个闺中女子,有些突兀,怕吓坏了她,遂又再添了一句:若已订了亲,当及时写信告知兄长,好让兄长添一份薄礼。 信写完了,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一遍,确认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后,才派人寄出。 刚巧有商队从北域走水路下来,于是这封信走得比较快。 没过几天,玉檀便收到了信。 她这几日心情不佳,想劝父母亲不要出海,可郭氏兴致盎然,拦都拦不住,她正想着其他的法子。 收到信后,玉檀难得的笑了,可看着看着,看到了信的末尾处,她的嘴角突然僵住了。 果然她的一声“长渊哥哥”没有白叫,还真把自己当成兄长了,这会儿也在操心她的婚事了。 按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兄长关心她,本是一件好事,可玉檀怎么就觉得心里头堵着,不是滋味儿。 这般心情,玉檀提笔就回信,这一次,她信写得很短,只有两句话:妹妹暂时没订下亲事,兄长身边可有合适的男子,不如帮妹妹留意着。 仿若置气一般,写完就匆忙让云荷拿去寄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寄完了信,玉檀又跑去梅香院找郭氏,自从知道他们要出海,她就越发心神不宁,每天都要往梅香院跑好几趟。 这会儿梅香院坐着好几位夫人,正热闹着,玉檀看到,霍夫人也在其中。 上次玉檀打了霍怡,按说两家已经交恶了,霍夫人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同郭氏来往,可她是个爱显摆的性子,不来往不就没法显摆了嘛,所以到后来还是选择继续往郭氏身边凑。 玉檀一进门就听见霍夫人在那边大声道,“那永封侯世子待我家怡姐儿如珠如宝,怡姐儿如今有了身孕,郎君还是经常往她的屋里头走,很少去妾室的房中……” 第67章 背后凉飕飕 说着说着,她转头看到了玉檀,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哎呦,檀檀长大了呀,许了人家了吗?” 郭氏摇头。 “檀檀,不是我说你啊,肯定是你以前同隔壁的那位走得太近,才没人敢上门提亲的。对了,你们二房那位不就是大着肚子嫁入敬国公府吗,檀檀,我跟你说,你可别步入她的后尘啊,姑娘家啊,要知廉耻。” 郭氏虽然内心已经把霍夫人撕成了碎片,面上还维持着笑,“我想多留檀檀几年。” “可不小了……” 另一位夫人道,“霍夫人有一句话说得对,檀檀不小了,不如许给我们家哥儿,檀檀这孩子我喜欢得紧……” “不行,说好了许给我们家的……” “我们家风好,不给纳妾的,檀檀就来我们家。” 几家夫人纷纷表态,霍夫人一时下不来台,酸溜溜道,“你们别争了,就算是争破头她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们家的,人家眼光可高着呢,我现在可算知道檀檀为何从小跟那个人在一起,原来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郭氏笑着说,“也不是每个人都同你这般,只看门第,不论其他,听闻你的那个好女婿,在外头养了不少外室,没往妾室的房中走怕是惦记着外头的妾室?” 永封侯世子养外室的事情人尽皆知,霍怡之前就闹过好几回,成了京都贵妇圈子的笑柄,襄州这边自然也知道了。 “呵,这年头那个世家公子没个妾室外室的,我且等着看,你们家檀檀能找个什么样为她守身如玉的男子!” 玉檀没将霍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几个夫人离开之后,她又缠着郭氏问出海的事。 “阿娘,你们船只预订了没呀?” “檀檀你是不是傻,咱们玉家有自己的商船,届时跟船队走不就行了。” “那预算几日去?” “三日后,怎么了,舍不得呀?你啊,就好好待在襄城,平日里去看看铺子,实在无聊同沈月林阳逛一逛。” 玉檀依偎在郭氏怀中,笑着应下来,然而思绪已经飘到了前世。 上辈子,玉麟和郭氏出海发生意外之后,玉檀和玉亭追查过此事,但船只石沉大海,船上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根本无从查起。 玉麟做事严谨,玉家的商船一向没有出过问题,且途经的那片海域风平浪静,不太可能发生这么大的事故。 前世,尽管玉檀和玉亭无法接受,但死无对证,无法彻查到底,这一辈子,玉檀一定不会让父母再重蹈覆辙。 锁定了船只之后,玉檀便派了几个可靠的人盯着那艘船只。 若是船只本身有问题,那检查的时候一定会发现,若是船只有问题而检查不出来的话,那便就是人的问题了。 想到后面一种可能性,玉檀只感觉到背后凉飕飕的。 玉麟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可能没有树敌,光玉檀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对家想要弄死玉麟了。 玉檀就这么胡思乱想的等着消息,到了第二日,终于等到了一个消息。 第68章 二叔二婶的真面目 盯梢的人来报,“三姑娘,昨天白日里检查完船只后,并无再有异动,一直到午时过后,小的发现有两人偷偷摸摸靠近船只,在船只底部下,小的发现了这个。” 那人将一根细长的钉子递给玉檀,玉檀脊背发冷,心中已有了答案。 那人继续道,“小的已经在船底查探过了,这两人用细长的钉子穿入船底,足足有十一个孔,而由于这些孔太过细,寻常不会轻易发现。” 玉檀猛然道,“那两人的行踪可有细查。” “回三姑娘,小的做事您放心,自然是查妥当了才会来给您汇报的。”那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小的查到,这两人最近经常出去徐武的宅子,怕是跟这个人逃脱不了关系。” 徐武…… 名字怎么如此熟悉? 想了一圈,玉檀突然想到徐氏的哥哥好像就叫徐武! 线索全部串联起来,不难猜到是谁所为。 玉檀的双手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原来,父母的死并不是意外啊,而是被至亲害死的! 随着船只出海,海水会通过那几道孔逐渐渗透进来,造成对船只底部的腐蚀,进而再一点一点的灌满水。 而当他们发现的时候,船只已经驶入海中,无处停靠,陷入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状态了。 一想到这里,玉檀就难受。 这一世,她定然不会那这些人如愿! “去把徐武绑了!” “是。” 在这之后,玉檀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直到玉麟和郭氏即将出发,玉檀突然提出要老夫人也一起来港口相送。 老夫人前些日子打了玉檀,担心玉檀记仇,故而答应了。 玉府的人都来到了港口,玉麟和郭氏准备登船。 玉檀特意打量着玉二和徐氏,两人虽然神情如常,可也免不了嘴角透着几分得意的笑。 “二叔二婶,最近心情不错啊。” “来送大哥大嫂,难不成还哭丧着一张脸?这也太不吉利了……” “铺子被我爹爹收回了,你们还能笑得出来,心里真的没半点芥蒂?” “瞧你这丫头说的,把我们想成什么人了?” 玉檀笑笑,就在玉麟和郭氏登船之际,不远处来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走得近了,众人才看清楚是谁。 徐氏第一个往前走,“天爷啊,这是谁下的狠手啊,怎么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快把他松开!” 徐氏对着押徐武的壮丁吼道。 壮丁无动于衷。 徐氏怒了,“谁给你们的狗胆子,我大哥你们也敢动?没看到这儿都是玉家的人,随随便便能踩死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 徐武嗜赌,被人五花大绑的找徐氏要钱是常事,徐氏以为这次也是来讨债的。 玉檀笑了笑,站在徐氏身前,“二婶,这徐武是我让人绑的,有件事情只有他能说得清楚,可是他不太听话,我让人教训了他一番,这才老实了。” “爹娘,你们先别急着登船。” “祖母,今日特意将您请出来,就是为了让您看看二叔二婶的真面目。” 第69章 报官吧 玉二瞬间反应过来,“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都知道这人不过就是个赌徒,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别扰了大哥大嫂的兴致。” 老夫人也不悦,徐武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不过是来找徐氏要钱,至于闹成这个样子吗? “檀姐儿,回去再说!” “回去再说可就晚了,祖母当真偏心到不在意我爹娘的死活吗?” 徐氏想要来拉玉檀,“我说三丫头,你也太不懂事了,就算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行了,可现下你爹娘出海,本应高高兴兴相送才能讨个好彩头的,你弄这么一出,这不存心对你爹娘不利吗?” 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的将玉檀往后拉。 “放开檀檀!”玉麟当即就察觉到玉檀的不对劲,他大步走到玉檀面前,“乖女儿,想说什么你尽管说,爹爹不着急走。” “我没什么说的,关键是他。”玉檀指着徐武,示意旁边的壮丁取出塞在他嘴里的布。 玉檀走到徐武面前,“把你最近做的事,都抖出来说一说……” 在这之前,玉檀让人用尽手段逼徐武开口,那些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之后又被玉檀的人查到先前他牵扯进了一桩杀人案,玉檀扬言要报官,徐武害怕,这才答应在众人面前说出实话。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徐氏令他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来港口送玉麟夫妇的不止玉家,还有其他几位商场上的朋友,自然也听到了。 联想到平时玉麟对玉二的好,再听到玉二如今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不可能!”老夫人重重叩击拐杖,“你这丫头自小就喜欢胡说八道,这会儿倒是编排起你二叔啦!” “祖母,徐武说的是不是真的,咱们进船底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进了船底,很快便发现那几道针眼,这下真相一目了然了。 因为老夫人继续偏心二房,玉檀才特意在众人面前揭开此事。 前世,爹娘因为海难过世后,留下了一大笔产业,在老夫人的主持下,家产大部分都被二叔霸占。理由是玉亭还未成家,他的那部分要让二房掌管,而玉檀是出嫁的女儿,一分钱都不需要给。 想到前世,玉檀更加心寒了,她望向老夫人,“祖母现在可愿意相信了?倘若孙女不说,爹娘就回不来啦!祖母,这就是您偏爱的二房,他们从前的一些小错您都纵容着,现在呢,他们要取我爹娘的性命啊,您还要纵容吗?” 老夫人万万没想到二房能做到此番地步,“混账啊!跟我回去受罚!” 老夫人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房的人见了难免更加心寒。 “不必麻烦母亲了。”玉麟道,“报官,让官府的人出面解决。” 徐氏连忙跪下来求老夫人,“母亲,万万不能报官啊,您想想莹姐儿和穆哥儿的前程,不能让他们报官啊!” 此时便有人出言讽刺徐氏,“谋划这件事情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他们的前途?如今事情败露了,你想要全身而退?可真是笑话!” 第70章 假怀孕 “作为旁观者,我看得清楚,玉大哥事事想着你玉老二,没想到他竟要置玉大哥于死地,此事若是不报官,天理都不容!” “就是,我都替玉大哥感到不值!” 众人七嘴八舌的,老夫人一时不敢再袒护玉二。 玉麟走到老夫人面前,“母亲,我在想,是不是要我们夫妻两个真正死在了海里,你才肯下狠心处置二房,亦或者,假如我们死了,你都会想着怎么护二房周全?” 母亲的心到底偏到了哪里,玉麟不敢想象。 老夫人也不愿意回答,几个亲戚上来对老夫人好言相劝,要送她回府。 在她转身的时候,真切的听到玉麟斩钉截铁对旁边的小厮吩咐,“来人,去传官府的人!” 她的脚步一顿,心下一狠,索性不理会这事,任凭大房自己处置。 这件事情上了衙门,很快就有了结果,玉二夫妇进了牢房,徐武被流放。 因着这件事,玉家消沉了一阵子,沈月知道后便下了帖子要玉檀去她府里吃茶。 玉檀到沈府之后,发现林阳也刚到,沈月将她们带到水榭处吃茶赏荷花,三个人感情颇为要好,一坐下便有许多话聊。 沈月和林阳对玉檀家发生的事情关怀了一番,本以为小姑娘会闷闷不乐,没曾想她豁达得很,“我为什么要不开心,我爹娘平平安安,害虫已被带走,我应该同你们庆祝一番才对。” “说到庆祝,免不了要饮点小酒,府里珍藏的桂花酿,你们觉得如何?” 林阳最为豪爽,“快些拿出来,我最馋你们的桂花酿了!” 三个人喝上了酒,说话就更加爽快了,林阳作为曾经差点儿同顾长宣成亲的人,最近很多人给她八卦各种敬国公府里头的消息。 “听说了没,玉莹嫁给顾长宣后,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没几天便被他的妾室发现是假怀孕!” 玉檀:…… 沈月惊呆了,“那妾室太厉害了,这也能发现?快说一说,是怎么被发现的。” 林阳嘿嘿一笑,“那妾室是钱氏塞给顾二爷的通房,精得很!她无意中发现玉莹见了红,心里存疑,便派了个人跟着玉莹,某日里从玉莹房中搜出许多红色的小布条,啧啧啧,这不是来了小日子么……” “然后呢,来了小日子跟假怀孕什么关系?” 林阳敲了一下沈月的脑袋,“傻妹子,若是有了身子就不会来小日子了,这你都不懂。” 玉莹的境况玉檀偶有听说,但万没想到她敢做这等弄虚作假之事。 林阳继续说,“钱氏很生气,再加上玉莹的父母进了牢里,便想要让顾长宣休了她,玉莹在厅堂前跪了一天一夜,最终把顾长宣跪心软了……” 结束了一个八卦,三个人举杯唏嘘了一番,玉檀一直在关注着沈月,笑着打趣,“我怎么觉得,咱们家月月最近有点儿不对劲,脑子不太灵活了,是不是着了哪家公子的魔了?” “才没有!” 沈月连忙低头饮了口酒,喝得急了,连连被呛了好几口。 第71章 心跳漏了一拍 玉檀和林阳越发觉得奇怪,沈月一定有事瞒着她们! 再抬眼看去,水池对面立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白衫,书生模样,正在观赏池中荷花。 沈月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脸比涂了胭脂还红。 玉檀看出了端倪“月月,你推了赵家小公子的亲事,不会是为了他?” 沈月咬着,点了点头。 玉檀不语,依旧打量着书生,林阳却来了兴致,“这是哪家公子?月月给我们介绍介绍。” “不是什么世家公子,我们沈家资助的书生,黄公子家境贫寒,与其他受资助的书生住在隔壁别院,因他诗做得特别好,爹爹经常邀他来府中……” 林阳还在打趣沈月,玉檀的内心却翻江倒海。 这书生看着眼熟,玉檀上辈子对他有点印象。 “月月,不若把他叫过来,我们替你把把关。”玉檀道。 祁国民风开放,对女子约束的程度不重,故而未成婚的女子与男子私下见面说话是常事。 侍女过去传唤,书生便过来了。 这书生名叫黄知恩,此时伫立在姑娘们面前,一举一动都极为规矩,只是在不经意间,抬眼看了一眼沈月。 姑娘们也知分寸,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他走了。 “样貌倒是不错。”林阳评价。 玉檀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方才她看得真切,这黄知恩上辈子借着沈家的扶持,扶摇直上,后来还迎娶了沈月。 但沈月成婚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如意,似乎常常受气,但她因为随许肃上了京都,后来便很少同沈月见面,因此也不知道发生在沈月身上的事情。 犹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同沈月见面,她面容憔悴,眉间藏着愁怨,哪里还有少女时的半点儿意气风发? 玉檀几乎可以笃定,这个黄知恩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好,否则后来沈月也不至于活成那样。 她试探性的问:“月月,这黄公子是哪里人?你了解他的过往吗?” “我并不了解那么多,倒是黄公子的才华我爹爹是很认可的。” “月月,有才华是一回事,品性如何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人面上看着好,谁知道他背地里会做些什么,你若倾心于他,更要打探清楚他的品性。” 比如许肃,上辈子玉檀就吃过他的亏,所以重过一世,她不愿意闺中好友重蹈覆辙。 沈月点了点头,不过明显没有听进去。 三个人又喝了许多酒,方才散去,有林阳在的场合,一定不会让玉檀和沈月少喝,玉檀酒量虽好,但此时也有些晕。 “云荷你先让马车回去,我想走一走,散一散酒气。” 云菏照着做了,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玉檀有些醉意,凉风一吹,她便有些许晃神,临近敬国公府门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送顾长渊从军的场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次回来会不会又变了模样。 这般想着,她便看到不远处一个男子从马上下来,正朝着她这边望。 玉檀停住了脚步,心跳漏了一拍。 第72章 怎么会这么软 玉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认自己是不是因为醉酒而产生幻觉,可她都把自己拍痛了,男人依旧在那里,并且缓缓朝她走来。 “云菏你帮我看看前面那人是不是长渊哥哥?” “好像是顾家大爷。” 玉檀酒意未退,反应迟钝,愣怔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此刻,男人已经来到她身前。 她呆呆的看着他,顾长渊仿佛比上回见到更好看了些,散发着男人的刚毅和坚实,而那双眸子,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柔和了下来。 “怎么这般看着我?不认识了?” 玉檀这才露出一丝甜甜的笑容,“长渊哥哥,你回来啦……” 她一说话,顾长渊便闻到她口中的酒味,脑海里闪过梦中的场景:玉檀满身酒气,坐在他腿上,他亦无法自拔…… 想到如此羞耻的梦境,顾长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想同她保持距离,玉檀却不让。她又往他身边蹭了两步。 顾长渊:…… 玉檀打量了他一身装扮,惊讶道,“长渊哥哥,你是将军了呀!” 小姑娘脑袋微微仰起,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夸赞和崇拜。 他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捏一捏她的脸颊。 “快说一说,你立了什么大功……”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我砍了大兴国主将的头。” 玉檀继续期待的看着他,然而顾长渊没下文了。 “这就完了?” “不是你让我长话短说的么。” 玉檀:…… “对了,你收到了我的信没?” 顾长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那封信没几个字也就罢了,居然还让他给她留意着合适的男子,她是有多着急嫁出去啊…… “我还以为你怎么没给我回信呢,原来是没收到啊。” 没收到也好,玉檀心里想着,那封信就是气话。 由于玉檀喝了酒,顾长渊索性就将她送到玉府门口。 玉檀上了台阶,还想转过身来同顾长渊告别,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往前扑倒。 幸好顾长渊一个箭步上来接住了她,让她稳稳落到自己的怀中,柔软的触感随之而来,还伴随着少女独特的香气,他又想到了那个不知廉耻的梦,手心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玉檀却没他那么复杂。 他那一身行头还没换掉,玉檀撞上他的铠甲,感到了一阵疼痛。 顾长渊将她扶好站稳,揉了揉她的发顶,“疼了是吗?” 玉檀抱怨,“怎么那么硬!” 她又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铠甲,“这么硬,弄得我疼。” 顾长渊一下子就僵住了,触碰到她发丝的手猛然收紧。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云菏差点儿喷出鼻血来! 云菏赶紧轻咳几声,“姑娘,咱们回去,奴婢好给您弄醒酒汤。”醒酒了就不会胡说八道了。 “哦,好。”玉檀又恢复甜甜的模样,朝着顾长渊挥了挥手,“长源哥哥,改日再见。” 顾长渊点了点头,看着小姑娘娇小的背影,心下疑惑:她怎么会这么软? 软得跟梦境中一个样。 第73章 表哥 “玉家三姑娘啊,她说这几日东郊好生热闹,问您明日去不去赏荷花?” 顾长渊的态度一下子就柔和下来了,“你跟她说,我去。” 林嬷嬷转身悄咪咪的笑了,嘴里小声嘀咕着,“啧啧啧,不是说不爱荷花么,这两个还真是一模一样,三姑娘也说她没什么兴致去东郊,一听大爷要去,就马上改了口……” 天气一热,玉檀就不太爱动,若不是林嬷嬷说顾长渊想去赏荷花,她才不肯去东郊晒太阳。 这日,她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襦裙,熏了点棋楠香,看起来简单清爽。 到了东郊菏园,玉檀左顾右盼。 她问云菏,“玉亭和沈月她们怎么还没到?” 人多一些,还可泛舟采莲,饮冰露,打桥牌。 “回姑娘,沈月姑娘说她有事走不开,四爷在读书,说不出门。” 玉亭认认真真拿起书本,这是在二房的事情暴露之后,二房下了牢房,玉穆无法接受,撒泼了一番便离家出走。 后来玉亭得知此事,沉默了许久,万没想到平日里对他慈爱的二叔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此后他变了个人似的,想到自己毫无能力保护父母,保护这个家,便认认真真的读起了书。 他们都来不了,那就意味着玉檀要单独与顾长渊赏菏,想到这里,玉檀略感不自在,无他,只因男人压迫感太强。 顾长渊一身的玄青色,出众的容貌吸引了不少少女分分侧目,而他的眼里,就只有玉檀一人而已。 她穿着跟池里荷花一样颜色的衣裳,却比那荷花还要娇艳动人。 顾长宣喉咙微紧,他真的无心赏菏,看她一人便足以。 玉檀笑脸盈盈走到顾长渊身侧,“长渊哥哥,你想泛舟吗?” 顾长渊意识到太阳毒辣,小姑娘好像有点怕晒,遂看了一眼假山上的凉亭,“去那里,不会晒,看得也清楚。” 玉檀心满意足点了点头,一边走着,一边打着扇子,团扇扇出的风撩拨她的发丝,偶有几根发丝蹭到了顾长渊的脖子,他只觉得酥酥麻麻的,心下又是一阵燥热。 嬷嬷方材说天气炎热,还当真是燥热得很啊。 这假山上有几块大石头,弯弯绕绕得不太好走,因而一时没人到这边来,正安静着,突的想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表哥,不是说要赏荷吗?你怎么带我来这里?” 男人声音急促,“那里人太多了,我现下未取得功名,不方便让你露面。” 听这男人的声音,玉檀心中猛然一震。她再小心探头一看,果真是黄知恩,而那女子的群衫已经被高高撩起。 玉檀又是恼怒又是脸红,他下意识的将顾长渊往后一推,小声道,“你不许看。” 听声音顾长渊便猜到了怎么回事,拉起玉檀的手准备走。 她不让他看,他更不想让她看。 才刚要走,玉檀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树枝,树枝的声响引起黄知恩的警惕。 “谁?”他作势就要往这边来。 “怎么办?”玉檀靠近顾长渊,男人揽着她的腰一个转身躲进了两块大石头的缝隙之中。 第74章 燥热 黄知恩没看见人,又回去同表妹继续干活儿了。 玉檀和顾长渊躲的地方离黄知恩太近,一出去便会被发现。 顾长渊倒是无所谓,他低头靠在玉檀耳边“要不要出去?我可以带你。” 他功夫好,可以一跃而走,可是这样就打草惊蛇了,玉檀摇了摇头,“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半点动静。” 玉檀好不容易抓到黄知恩的把柄,若是让他提高了警惕,把表妹送得远远的,便死无对证了。 外头的声音此起彼伏,顾长渊和玉檀听得一清二楚。 “表哥……你轻点……” “好妹妹,快别喊了……” 玉檀羞得脸都快滴出血来,狭小的空间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仅有一丝缝隙,玉檀隆起的某处几乎贴到他的胸膛,她紧紧咬着唇,面红耳臊。 小姑娘这模样落在顾长渊的眼中,如同一朵娇羞待采的花,他的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急促,握着玉檀细腰的手掌逐渐变得滚烫。 “你……你把手放开。” “你说什么?”男人眸子变得深邃炙热,梦中的那场羞耻的事情又开始清晰起来。 他宛如跌入梦中,女子就在眼前,他握着她的腰,只要轻轻往身前一带,温香便能入怀。 玉檀小心翼翼的仰起头,“我说,长渊哥哥,你先把手松开,你方才忘记松手了。”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顾长渊盯着小姑娘的唇,如花瓣一般娇艳动人,他恨不得此刻在梦中,能够为所欲为。 “好。” 他克制住心底里的火,才缓缓的将大掌从她腰上移开。 玉檀轻轻松了一口气,低下头,又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 夏天燥热,姑娘的衣裳本就穿的又少又薄,如今两人挤在这密不透风的空间,再加上内心的躁动,汗水流了一层又一层,某些地方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顺着玉檀的目光,顾长渊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地方,玉檀虽然娇小,可该长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那黄知恩好不容易和表妹见一面,连连泄了好几次火才肯罢休。 玉檀羞得想哭,待外头的人走了之后,她还是一动不动,顾长渊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我去让云菏给你拿件披风来。” 玉檀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 本来顾长渊离去,她应该松了口气才对,可仿佛更加尴尬了,因为在他转身的时候,她无意间碰到了……那个地方。 如同铠甲一般坚硬。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云菏来了,却没有再看到顾长渊,幸而他没跟来,否则她现在也无颜见他了…… 云菏上上下下打量了眼玉檀,然后赶紧将她包起来,“姑娘,你和顾将军,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我和他没什么,别瞎想。” 云菏不语,却不能相信自家姑娘和顾将军是清白的。 至少肯定做了些什么。 否则姑娘的脸怎么会红成那个样子。 玉檀坐在马车里,车厢内放着冰块祛暑,她就算裹着披风也不至于热。 就这样昏昏沉沉的,她又睡着了,梦到了前世。 第75章 许肃没有把你带在身旁? 艳阳高照,微风徐徐,皇帝在苍岭举办狩猎活动,许肃带着玉檀一起去。 那个时候,姜氏还没入门,而许肃也才刚刚入主吏部,还没封侯。 许肃对玉檀依旧冷淡,一人骑着一匹马,玉檀紧紧的跟随在他身后。 许肃喜欢玉檀娇媚明艳的笑容,骨子里却看不上她的出身,看不起满身铜臭味的玉家,更加讨厌旁人说他攀附有钱人家。 所以即便成了婚,他也没碰过她。 玉檀马术并不好,她人长得娇小,骑的这匹马却很高大,一时之间驾驭得很辛苦,可前面的许肃根本就没理会她。 玉檀似乎也习惯了,他这个人就是冷冰冰的,非但骑马,平日里并肩散步都没有过,他总是一个人走在她前面。 这会儿倒是罕见的停了下来,不是因为等他,而是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长渊居高临下的看着许肃,嘴角颇有几分嘲讽,“你怎么那么着急往上爬?吏部配不上你?” “这是我的私事,请将军不要插手。” “这是公事。”顾长渊挑衅,“若我非要插手呢?你以为你所做的一切,没有人知道?” 玉檀赶了上来,恰好听见了顾长渊的话。 她想也没想便挡在许肃身前,“将军不可欺人太甚!我家夫君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你大可不必如此威胁。” “是吗?”顾长渊饶有兴致的看了几眼玉檀,眸子里意味不明,玉檀有点儿害怕,但幸好顾长渊只是冷笑几声便转身离开了。 玉檀原本想转过身同许肃说话,却见有人已经在跟他搭讪了。 “许大人好福气啊!” “夫人事事都为你出头,许大人被保护得很好啊。” 许肃的脸色很难看,他看了玉檀一眼,那目光中带有怒气,意思是在责备玉檀不应该为他出头。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不应该……” 许肃没有听完她的话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许肃自己进场子打猎,从头到尾没有看过玉檀一眼。 她一个人闲得慌,骑着马到处溜达,实在无趣便也入了林子去找许肃。 林子安静,她没见到许肃,正想逛一圈就出去,却见到一道身影,是顾长渊。 玉檀对顾长渊的印象不好,转身就想走,而就在她转身之际,从天而降许多黑色的影子,这些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刀,每一招都对准顾长渊。 可明显这些人不是顾长渊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他伤了大半。 其中一个黑衣人把注意力落到玉檀身上,想抓住玉檀威胁他,顾长渊反应比对方更快,迅速一跃过来和玉檀同骑一匹马,几招便解决了剩下的黑衣人。 玉檀惊魂未定,而顾长渊似乎也没准备下马。 两人若即若离的贴着,男人的手攀上缰绳,脸贴在了她的侧脸旁,“你那样握绳不对,应该是这样。” 太过灼热的气息,让玉檀浑身颤栗,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肃没有把你带在身旁?” 又是一阵嘲讽的笑。 第76章 唯独对玉檀…… “你把他保护得很好,可他一点都不懂得保护你啊?” 玉檀正想反驳,林子里悉悉率率的来了一群人。 黑衣人行刺的动静很快就被周围的人知道了,许肃走在前面,似乎很急切,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玉檀和顾长渊身上的时候,瞬间便冷了下来。 玉檀咬着唇,可顾长渊丝毫不在意,他慢条斯理的下了马,顺带揽着玉檀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许肃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不再多看玉檀一眼,转身就离开。 * 马车到了玉府,玉檀也就醒了过来。 原来前世她和顾长渊还有这一段经历,她仔细的回味着,男人贴在她身后的感觉到现在都还清晰着。 再回想起今日两个人之间的尴尬,玉檀恍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和顾长渊,是不是应该保持距离了。 她即便是叫他一声“长渊哥哥”,可毕竟不是真正的哥哥。 玉檀胡思乱想着,回了苏合院换了一身衣裳。 顾长渊这边,可不止换一身衣裳那么简单,他让人备了凉水,并且放了足够的冰块,才勉强缓和了心底里的火。 他年龄不小了,军营里年龄相仿的人都有了家室,有一些人则会偷偷跑去找女人,而顾长渊对此没有半分兴趣。 唯独对玉檀…… 他靠在桶壁,双手摊开,脑袋往后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 玉檀不敢耽误,马上就派人去查黄知恩表妹的行踪,玉檀派的人做事靠谱利索,很快就有了消息。 次日,玉檀便换了身装扮,去找了黄知恩的表妹,想探一探她究竟知道多少。 这表妹叫元香凝,被安排在东郊的一处隐蔽的客栈,玉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客栈的院子里托小厮出去买东西。 “我有话同你说,事关黄知恩,你随我入内。” 玉檀容貌极好,这种容貌在元香凝眼中,第一个感觉就是威胁,她想起表哥对自己的爱护,便有了些底气,同玉檀进去了。 落坐之后,玉檀直入主题,“我是沈家的千金,我父亲会扶持黄知恩,但条件是让他与我成婚,黄公子人不错,唯一的一个缺憾就是你,怎么办,我容不下你。” 玉檀目的太过明显,元香凝慌了,表哥只说待他取得功名会迎娶她,可没说过如何取得功名,也没说过会娶别人。 原来……这就是表哥不让她现身的原因。 姑娘家的很脆弱,当即眼泪就要掉下来。不过一想到黄知恩对她的好,自己又有了底气。 “不可能的,表哥与我已经在家乡定了亲,怎么可能会娶你?” 说到这话的时候,她还微微扬起了下巴,让玉檀看清她脖子上的红痕。 玉檀表示不想看,昨天已经看得够清楚了。 “只不过是定亲,哪个男人在外面没有点风流债啊,我不在意。后日我就要同他成亲了,有什么话,你自己去问他。” 玉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完就走。 她回头就去找了沈月。 沈月看到她,第一时间就是将黄知恩送给她的折扇拿在她跟前晃。 第77章 我为什么要同你说? 扇子上面还提了一首情诗。 沈月如同沉浸在蜜罐里,无法自拔了。 玉檀隐隐担心,这个姑娘,知道真相之后免不了要伤心一番。 但总比上辈子好啊,今日她会过元香凝,想来她也不是个善茬,不难猜出,上辈子黄知恩娶了沈月之后,应该会把元香凝纳进府里,两人有着表哥表妹的情分,恩恩爱爱的在一起,沈月只不过是黄知恩升官发达的跳板,用完就能甩。 难怪上辈子沈月后来会心力交瘁成那样。 玉檀看着沈月恋爱脑的模样,忍不住道,“你这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黄公子的过去,你可是一丁点儿都不了解呢,万一,他在家乡已经同别人定亲了怎么办?” “又或者,他曾经犯过什么事呢?” “再者,你也不了解他父母的为人,日后若同他成亲,公婆不好处怎么办?” 沈月对黄知恩是绝对的信任,所以无论玉檀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不同你说了,黄公子约我去赏诗画,我得好生打扮一番。” “依我之见,赵家的小公子也不错,那日还来铺子里同我打听你来着,赵家家风好,男人从不纳妾,你那个黄公子,敢这样同你保证吗?” “他还真同我保证了。” 玉檀无语了,也对,黄知恩那么不要脸,为了引诱沈月上钩,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玉檀一直让人紧跟着元香凝,很快便得到探子的消息,元香凝去找黄知恩了。 得了这个消息之后,玉檀什么也不顾得了,上了马车就往沈月府里奔。 可这马车偏偏要跟她做对似的,跑了一半车轮子坏了,车夫一脸抱歉的跟玉檀说,“三姑娘,这车轮子裂开了,一时半会也修不好。” 玉檀记得直冒汗,车轮子裂开,她也要裂开了。 “阿檀。”有人唤了她一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不用抬眼都知道是谁。 顾长渊见状,什么也没问,“上来。” 敬国公府的马车很大,玉檀与顾长渊面对面坐着,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近他们的距离,她总能不自觉的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再不能如同往常那般与他相处。 “你去哪里?” 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玉檀想着一会儿得让顾长渊将她们送到目的地,干脆就将自己的计划同他说了。 没曾想,顾长渊却却沉下了脸,“这么危险的事,你竟打算自己一个人去做?” 玉檀反驳,“能有什么危险的。” “昨日你亲自去见那女子,若那女子对你做了什么,你可有半点防备?你单枪匹马设下这个局,若是黄知恩蓄意报复你可知如何应对?” 玉檀看顾长渊眸色深沉,好像真的生气了。她瓮声瓮气道,“可我也不能看着沈月吃亏啊……” 顾长渊见小姑娘没打算认错,抓起她的手臂,直视着她闪躲的眼神,“做这些事情之前,你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男人的力道没个轻重的,玉檀被他抓疼了,有点置气,“我为什么要同你说?” 第78章 我同你道歉 一句为什么,问得顾长渊哑口无言。 他与她非亲非故,不过口头上一句“长渊哥哥”,他当真便可这样干预她的事情了吗? 理智回笼,顾长渊松开了玉檀的手,没再说话。 车厢内的气氛一度尴尬,直到沈月上了马车,才稍稍缓和了些。 沈月不知情,“檀檀,你要带我去那里?顾将军也在?” “今天天气不错,带你出来散散心,无奈马车坏了,只能搭顾将军的车了。” 沈月性子大大咧咧,没有怀疑。 元香凝约黄知恩私会的地方在大明街的一处非常隐蔽的茅草屋里头,三个人靠近地方的时候,沈月正想问为何来这种地方,话还没问出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表哥,你说好考取功名之后就来接我,八抬大轿将我娶进门的,是不是这样?” “好妹妹,你哭什么呢?我答应你的,还能食言吗?” 这声音对沈月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她的表情立马僵住了。 “我听说你要娶沈家的千金,是不是真的?” 黄知恩一边将元香凝的衣服脱下,一边哄着,“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呢?接近她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有这样,我才能少走些弯路,到时候才能把你风风光光娶进我黄家。好妹妹,哥哥心里只有你……” “真的吗?你对她没有半分真心?” “没有……来,快些脱了……” 接下来,便是女子的啜泣声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顾长渊拧起眉头,下意识的用双手捂住玉檀的耳朵。 玉檀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拒绝。 沈月一开始是震惊,绝望和痛苦,之后就化成了恼怒,她气势汹汹的踹开门,“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的好事了,你们可真的很要脸啊。” 里面的人一阵慌乱。 玉檀想要上前同沈月一起,却被顾长渊拉住,“她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去面对。” 沈月没想到黄知恩能跪在她面前求她的宽赎。 “月月,我必须向你承认,我和表妹的亲事自小就定下了,然而那只是父母之言,根本不作数,我发誓日后与表妹一刀两断,不再见面!” 此刻的沈月,除了伤心之外,还觉得恶心。 “你们两个以后如何,与我无关了,我会将今日的事情同爹爹说,希望以后不会再见到你。” 黄知恩还想追,沈月走得果断,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 她来到玉檀跟前,“檀檀,能让马车送我回去吗?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沈月重重点了点头,擦掉了眼泪,强行露出一个笑,“我没事的,我就是想自己待一会。” 玉檀看得心疼,没再往下问,让沈月上了马车。 沈月走了之后,顾长渊问玉檀,“若之后黄知恩蓄意报复,你该怎么办?” 玉檀实话实说,“走一步算一步。” 顾长渊又不开心了,“罢了,我会派人盯着这两人。” “长渊哥哥,方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还请你不要生气,我同你道歉。” 第79章 求求你,别问了 “嗯。”顾长渊淡淡道,声音不辨喜怒,嘴角却微微往上扬。 玉檀想,其实走一走也挺好,正好可以去玉家其他的香料铺子看一看。 她转身之时,感觉到腹部的钝痛更加明显了,方才注意力都放在整件事情上,一时没察觉到这种感觉。 玉檀脸都绿了。 果然,顾长渊也察觉到不对劲,他看到玉檀身后的某处竟然渗透出来一抹红色! “阿檀,你怎么流血了!” 顾长渊走到玉檀身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企图看出她的异样,然而他看到的只有玉檀的尴尬。 玉檀闭上眼睛,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求求你,别问了!” 顾长渊哪里能不问,“阿檀你同我说,是哪里受伤了吗?” 玉檀深深吸了一口气,恨不得此刻能够原地消失。 云菏见状,立即对顾长渊道,“将军不必担心,我们家姑娘没事的,她只是……只是小日子来了,我这就去附近买件披风给姑娘遮住。” 云菏说得轻巧,可这附近哪里有买服饰的? 顾长渊的脸色更加沉了,见玉檀站着不动,又什么都不说,他索性横将玉檀横抱来,大步往回走。 玉檀大惊,“长渊哥哥,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我料定你不想让人看见。” “我也不想让人看见我们现在这个样子。” 顾长渊抱着她的双手一紧,眸色更加暗沉,“为什么?担心被谁看见?” “你我都还未成亲……”玉檀小声的解释。 顾长渊低头看了玉檀一眼,眼神里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让玉檀打了个寒颤。 “你怕赵家的小公子看见?” 玉檀:……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赵家小公子这阵子经常去她铺子里打听沈月的情况,叫顾长渊误会了。 “我不是怕他看见,赵小爷喜欢沈月。” “哦。”男人心情豁然开朗。 说完话后玉檀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没这个道理。 只是,玉檀感觉腹部越来越疼了。 她咬着唇,拧起眉头, “怎么了?” “肚子痛……” “每次都痛成这样?” 玉檀点了点头。 看着她煞白煞白的小脸,顾长渊的脚步快了几分。 他没有抱她回玉府,而是直接抱她去了敬国公府,只因为敬国公府更近,他不忍玉檀多受折磨。 玉檀痛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跟在后面追,“将军,这里不是玉府,姑娘要回玉府!” 顾长渊看了她一眼,云菏立马闭嘴不敢说话了。那眼神冷戾,让人不敢再反驳一句。 到了避云轩之后,他先将玉檀放到床上,然后叫小厮去传府医。 府医还没来,林嬷嬷来了,看着顾长渊这一张黑脸,还以为玉檀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她连连追问。 玉檀拉了拉林嬷嬷的衣角,小声道,“嬷嬷,我只是小日子来了……” 林嬷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姑娘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林嬷嬷做事利索,很快就给她换了一身。 “老奴再去给您煮点红糖姜汤,暖一暖身子。” 第80章 过界了 “那就有劳嬷嬷了。” “三姑娘客气了。” 林嬷嬷健步如飞的走了,她家那位主子肯定心疼得紧,她才不愿意待在那里碍眼。 顾长渊不知哪里取来一个装着热水的袋子,放在玉檀的小腹上,“嬷嬷说这样会缓解些。” 如同一股暖流慢慢流遍全身,玉檀点了点头,“是有好些了。” 方才他抱着她的时候,觉得她的全身冰冷得可怕。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他碰了碰她的手,却觉得还是很冰冷。 大掌拉住她的两只小手,握在掌心里,慢慢的给她传递温热。 渐渐的,玉檀感觉没那么痛了。 她想说他们之间不应该如此的,过界了。 但这一刻,她舍不得抽出自己的手,舍不得离开大掌的温暖。 重活一世的她,好像……不应该如此。 府医刚给三房的夫人看病,这会儿姗姗来迟。 “来迟了,对不住了。” 顾长渊示意他给玉檀看病,“她腹痛严重,且手脚冰凉,可有什么治疗的方法?” 府医认真的把脉。 玉檀尴尬的说,“就是来小日子,没他说得那么严重……” “痛成这个样子了还不严重?” 玉檀翻了个白眼,阿娘如果知道她此刻躺在顾长渊的床上,一定会打断她的腿,这才叫严重。 府医停止了把脉,心下已经有了判断,他站起身,对顾长渊道,“夫人身子无大碍,就只是体寒,即便是夏日,也不可贪凉。” 府医是新来的,对敬国公府的人员还不是很了解,不过顾长渊也不打算去纠正。 “如何能治好她的腹痛?” 一想到玉檀每个月都要忍受疼痛,顾长渊心情就不好, “夫人的腹痛是体寒所致,日后记得多食用些温补的食物便可,我这边为夫人写个方子。” “那就有劳了。” 玉檀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看着这男人正儿八经的样子,尽管手脚还冰凉着,心底里已经暖了一片了。 来小日子本就疲惫嗜睡,喝了林嬷嬷的姜汤之后,她便盖上眼皮沉沉的睡着了。 这床上有属于顾长渊男人的气息,玉檀深深的吸了一口,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顾长渊就坐在房间的榻上,手执着一本书,一会儿看书,一会儿看她。 林嬷嬷和长随范李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主屋聊天。 “你瞧咱爷那假正经的模样,还看书?恨不得眼睛长在三姑娘身上!” “就是。” “这避云轩又不是没客房,他非要抱着她睡自己的床,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昭之心!” “方才府医一口一句夫人的,咱爷可全都接受了,不得不说,这府医马屁拍到了点子上了!” “哈哈哈……” 林嬷嬷和范李都挺开心的,他们家爷那块万年不化的冰川,终于要被捂热了。 只有云菏着急,云菏急得快要哭了,她家姑娘让顾长渊抱也就算了,还被抱进府里?抱进府里也就算了,还躺在他床上?躺在人家床上也就算了,居然还睡着了! 第81章 三姑娘可要自重 云菏左等右等,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把玉檀等醒了。 玉檀这一觉睡得香,腹部也不痛了。 顾长渊放下书,走到她身前,“好点了吗?” 玉檀点了点头,“已经不疼了,我要回去了,出来太久,阿娘会担心的。对了,我回头会让人送来一套全新的被褥……” 说到这,玉檀有点儿无地自容,躺了那么久,床肯定脏了…… 又不是亲哥哥,就算是亲哥哥,这样也于理不合。 再者,顾长渊日后总是要娶妻的,若是被他妻子知道这床被别的女子睡过,心里肯定膈应。 前世,有一次她从朝阳公主府回来,就撞见许肃和姜氏睡在自己的床上,尽管她知道是姜氏在故意恶心她,她还是一把火把床给烧了。 玉檀知道那种感觉,很不舒服。 谁知顾长渊却道,“不必,让下人洗洗就好。” “这不好。” “铺张浪费才不好。” 好,被他一顶“铺张浪费”的帽子扣下来,玉檀顿时哑口无言。 “长渊哥哥,那我……回去了。” 玉檀仰起小半个脑袋,两侧脸颊绯红绯红的,不知为何,这几次同顾长渊相处,她越发不如从前那般自如。 两人似乎隔着什么,不敢说破,也不能说破。 顾长渊点了点头,示意林嬷嬷送她出府。 “姑娘好点了没?” “我没事。”一个小日子搞成这样,实在让她羞耻。 “老奴还是第一次碰见大爷急成那样。”出了避云轩,林嬷嬷将药递给云菏,“这是他方才让老奴去抓的补药,这两日喝着便是。” “有劳嬷嬷了。” “三姑娘客气了。” 林嬷嬷心道,早晚是自家主子,这么客气做什么。 想到这,她神色也得意了许多,大爷可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啊。 正走着,迎面碰到了钱氏身旁的房嬷嬷,房嬷嬷身后跟了个妙龄女子。 房嬷嬷向来狗仗人势,嚣张至极,谁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儿却愿意停下来同林嬷嬷说几句话。 房嬷嬷看了一眼玉檀,问林嬷嬷,“这位是哪家的姑娘?” “玉家三姑娘,我们爷的客人。” “男女有别,三姑娘可要自重啊。” 林嬷嬷冷冷一哼,“这事你可管不着。” “怎么就管不着?夫人好心,为大爷寻了门顶好的亲事,这尤二姑娘不日就要进门了,所以还请三姑娘日后不要再同我们大爷牵扯不清了。” 被点到名的尤婉儿娇羞的低下了头,可玉檀还是看清楚了她的容貌,不算极盛,但放眼整个襄城,也算是很出众的,清秀中带了点美艳。 她穿着一身淡蓝色衣裳,腰肢纤细,体态柔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尤婉儿上前朝玉檀点了点头,“婉儿让三姑娘见笑了。” 不知为何,玉檀的心里很不舒服,她冷声道,“你我不熟,没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既然是大公子的朋友,日后我们若是成了婚,还请三姑娘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玉檀极力保持冷静,“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第82章 表哥喝茶 回了玉府之后,玉檀始终闷闷不乐,食不知味。 她不知道顾长渊上辈子有没有成婚,不知道有没有爱的人,也许那个人正是尤婉儿也说不定…… 是啊,他年龄不小了,该成婚了,成婚之后,就再也不是她的长渊哥哥了。 那一夜,玉檀将顾长渊送给她的埙放在箱子的最底部,她想,这辈子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拿出来了,她本来还想让他教她吹埙,简直就是笑话。 如果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哥哥,那该多好。 次日,玉檀去探望沈月。 沈月精神不佳,玉檀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还是强撑起精神来安慰沈月。 “檀檀,我是不是很傻,居然被那种人骗得团团转,我爹昨晚知道了后就将他赶了出去了,谁知他脸皮厚,又跪又哭的,我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呢!” 玉檀拉着沈月的手,“不怪好人太好骗,就怪坏人太坏了,咱们月月如此优秀了,后头好郎君多着呢,别太在意。” 说不在意那是假的,可经历了一个晚上,想了许多,心结也解开了,再回头想黄知恩和表妹被捉现场的模样,只觉得恶心得很。 玉檀又同沈月说了许多,看她状态逐渐稳定了,才放心。 “赵家小爷今早才同我打听你来着,说昨日看见你哭红着脸跑回府,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沈月想也没想便道,“你别理他!” 见沈月抵触,玉檀也就没有再提了,沈月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赵小爷的追妻之路恐怕不太好走。 * 敬国公府内,顾思量和钱氏坐在主位,顾长渊坐在下首,其他房的几个长辈也都在。 尤婉儿安静的立在钱氏身侧,垂着眸子,偶尔偷偷打量顾长渊。 这还是尤婉儿第一次见到他,只一眼,她便心跳加速,慌乱不能自已。 郎君不仅长相俊朗,英气逼人,那天潢贵胄般的气质仿若浑然天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王爷。 这一眼,尤婉儿便芳心暗许了。 钱氏笑着说,“我三妹妹体弱多病,把婉儿的终身大事托付给我,我一合计,咱们渊哥儿正合适。” 二房和三房的人纷纷附和。 “旁人渊哥儿这般年龄,孩子都一打了,他也是该成亲了。” “嫂子你想得周到,婉儿和咱们渊哥儿刚好相配!” “嫂子你这般为渊哥儿打算,这真下了苦心啊!” 尤婉儿见这厅堂里七嘴八舌的,都在夸两个人登对,唯独顾思量和顾长渊不开口。 她突然间想前日里遇到的那位三姑娘,莫非他们两个人真的有什么…… 钱氏示意尤婉儿,“婉儿,你表哥的茶凉了,快去给他换一杯。” “是。” 她红着脸,缓步走到顾长渊面前,微微屈膝,将茶递给他,“表哥喝茶。” 声音宛如莺歌,顾长渊却没半分动容。 他抬起头,对顾思量道,“父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长渊看也没看尤婉儿一眼,站起身直接绕过她,径直离开。 尤婉儿直接就僵在原地。 第83章 睡过? 顾长渊不给尤婉儿面子,就是不给钱氏面子。 钱氏委屈的看向顾思量,“渊哥儿这性子怎么还是这样,我好心好意要给他介绍姑娘,他这会儿是什么意思,成心膈应我不是?” 顾思量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烦,“没你说的这般严重,我也有事,我先走了。” 这爷俩的态度把钱氏气得不轻,但也越发坚定了她将尤婉儿送入避云轩的决心。 而尤婉儿这边,虽说被冷落了,不过郎君的模样已经印在了她的心里,轻重抹灭不去。 第二日,钱氏便准备了一份汤水,让尤婉儿送进避云轩,这会儿顾长渊正在看书,尤婉儿看着他坚硬的侧脸和高大的身躯,稍稍愣怔了几分,脑袋中浮想联翩,也不知道躺在这样的男子身侧事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轻轻的走近,将汤水放在桌上,没发出声音。 顾长渊以为是林嬷嬷,想也没想便端起来喝了一口。 “好喝吗?”尤婉儿期待的问,露出甜美的笑容。 顾长渊猛然抬起头,语气不悦,“怎么是你?” 尤婉儿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表哥你别这么凶巴巴的好不好,婉儿只是给你送了一份汤水,这样也不行?那我以后再也不送了!哼,昨日不给我面子,今日又这般对我,婉儿觉得委屈。” 尤婉儿自以为没有男人能抵挡得过她的撒娇,可顾长渊始终冷着一张脸,没有多看她一眼。 “我不知道你是谁的客人,但请你把汤端出去,以后不准踏入避云轩一步。” 声音冷戾,不带一丝温度,尤婉儿不禁瑟缩。 可越是这样的男人,她越不想放手。尤婉儿家道中落,父亲又犯了事,母亲无奈只能将她送到烟花之地卖艺,后来还是钱氏为她赎的身。 见惯了人间烟火的她,明白有一些男人外冷内热,顾长渊便是这种,表面看上去高冷禁欲,可关上了灯,在床上不知道会有多疯狂。 她很期待。 “表哥,你已经喝了我做的汤,这汤就是你的了,万没有让我端出去的道理。” 她佯装生气了,转身就要离开。 顾长渊没抬眼,只是不悦的看了一眼汤水,碍眼得很,想着一会儿让林嬷嬷扔出去。 尤婉儿先前就已经打听过顾长渊了,旁人都说顾将军骁勇善战,但从来不近女色,院子里没半个通房,就连侍女也没有,只有一个从小照料他的林嬷嬷和长随。 现如今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还真是如传言所说。 尤婉儿走着,恰好看见林嬷嬷抱着一堆被子,在和范李嘀咕,“咱们敬国公府又不是那等缺衣少食的,咱爷非要用这套三姑娘睡过的被褥……” “爷想三姑娘呗……” …… 尤婉儿直到走出了避云轩,才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 就那日见到的三姑娘,她在顾长渊的床上睡过? 他们两个,发生过肌肤之亲? 想到那日,三姑娘对她说话亦是毫不相让,原来她已经捷足先登了啊。 内心的醋意翻江倒海。 那是她看上的男人。 第84章 梦回前世 姜氏刚刚被抬进侯府的那会儿,玉檀虽然心有不满,却多半以隐忍为主,她极力的说服自己,许肃只是想报恩,并没有将那女子放在心上。 许肃如同往常一般早出晚归,只是眉间的愁色越来越深,玉檀担忧,有一日听到他同心腹说话,便知道官场上有人想致他与死地,这个人是顾长渊。 顾长渊扶持的小皇帝刚刚登基,一切权利掌握在他手中,他想要对付许肃,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玉檀怕了。 她父母没了,如今唯一的依仗便是许肃,况且,她是亲眼见到许肃是如何从一无所有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许肃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她简直不敢想象被击垮后他会如何。 许肃愁,玉檀比他更愁。 她突然想起,顾长渊其实同她有那么一点儿关系,玉府和敬国公府相邻,且两府之间也不曾有过矛盾,或许看在曾经邻居的情分上,说不定这件事儿会有转机…… 想到这,她便设下了酒宴,派人递了张帖子给顾长渊。 玉檀很早就到了,她在雅间内等了许久都不见顾长渊,就在她以为他不会来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男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神晦暗不明,他身上带了些酒气,显然已经喝过了酒。 玉檀怕他。 但她还是撑起胆子,与顾长渊寒暄,并敬了他一杯酒。 男人看她的手微微发抖,让她放下酒杯。 玉檀斟酌着用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还请顾大人,高抬贵手,放我夫君一马。” 她眼神诚恳,急切中又带着几分惧怕。 她怕他? 上次见面不是还伶牙俐齿,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菱角被磨平了那么多。 “脱了。” 冷冷的两个字,不带任何语气。 玉檀不解,“大人,您说什么?” 他的眼神肆无忌惮的将她从头打量一番,然后重复,“脱了。” 玉檀神色大变。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大人,您是在开玩笑……” 顾长渊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怎么,这就不敢了?” “大人是正派人物,为何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顾长渊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我想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不过……你似乎也不过如此。” 他正欲起身。 却见玉檀红着双眼,将最外面的外披脱下。 顾长渊重新坐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当她的中衣落下之后,双臂的雪白已经藏不住了。 “这样……可以吗?” 男人嘴角牵起一丝冷笑,“你以为可以吗?” 玉檀咬着牙,扯开里衣的系带,遮住的布落下,尊严荡然无存。 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看着他阴晴不定的眸子,颤声问,“大人,这样呢?” 顾长渊喉结滚动。 大掌掐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到桌子上。 玉檀惊呼,整个人往后仰,桌上的东西悉数被扫落在地。 男人的手揽着她的腰肢,烫得玉檀打颤。 他迎身而上,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玉檀知道她要付出的代价,索性闭上眼睛。 第85章 大人要答应我,放过我夫君 男人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就着这个距离,一步一步往下,灼热的呼吸一点一点的扑打在她身上。 咫尺之间,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玉檀颤声,“大人要答应我,放过我夫君。” 顾长渊突然顿住。 眸色里的火光瞬间被扑灭,剩下的只有冰冷。 他起身,俯下腰捡起玉檀的衣裳。 “穿上。” * 梦境如此清晰,玉檀醒来之后,愣怔了许久,被男人灼热的气息扑打在身上的感觉还在。 小日子已经过了,那里竟如同来小日子一般湿答。 说起来羞耻,她竟有点想让那个梦境继续下去。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她的身体对他有了反应。 她想要他。 玉檀使劲儿拍打着自己的脸,羞耻,真的太羞耻了! * 钱氏手底下有好几个儿子尚未婚配,她每年都要举办一场赏花宴,为这些爷们留意着姑娘。 七年前的赏花宴钱氏翻车了,所以之后好几年都没邀请玉家,今年也是不打算邀请玉家的,可玉檀的名字后来还是顾思量亲自添上去的。 顾思量的意思太明显了,钱氏恨得咬牙切齿,她想撮合尤婉儿和顾长渊,他却偏偏和她对着干。 生气归生气,若是玉檀来了也好,好让她亲眼看看顾长渊和婉儿在一起,趁早死了心。 玉檀兴致缺缺,随意穿了件浅粉色的纱裙,她知自己心底有情愫在萌芽,有意与那个人保持距离,缺还是忍不住想要看一看。 就看一眼,她对自己说,兴许往后就没了见面的机会。 玉檀到得迟,府里已经到了好些人,她便朝着一群打扮得艳丽多姿的姑娘们走去。 沈月和林阳去了京都游玩,玉檀少了很多乐趣。 几个姑娘说说笑笑的,抬眼看见玉檀,却突然变了脸色,一个个都离她离得远远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玉檀心下生疑,面上不显,她依旧笑着去找另外一群姑娘。 可这一些姑娘依旧如此,见了她不是纷纷走开,就是嘲讽鄙夷。 无奈,她只能自己一个人瞎转悠。 偶然间就听到小树丛后边有人在窃窃私语。 “真的吗?她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嫡女,至于做出这种事吗?” “听说是知道顾将军要订亲,着急了,想要先下手为强,所以才不顾名声跑去顾将军房间里同他做那种事……” “你可别乱说,三姑娘看着不像那种人……” “他们府里的侍女亲口说的,说三姑娘出了顾将军的院子之后,院子里的嬷嬷便将床单拿出来洗了,上面还有血迹,看得一清二楚呢……”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原来玉家的两个姑娘都是那种人……” “也不知道她今日怎么有脸来……” “许是还想和顾将军再续前缘呗,没看她在到处看吗,肯定是在找顾将军……” “你还真别说,顾将军那样貌和气度,放眼整个襄城没人能比……” 玉檀静静的听着,心无波澜。 前世,她听够了闲言碎语,这等流言还不足以让她在意。 第86章 说不定很精彩 玉檀不在意,可不代表顾长渊不在意。 当他得知外头的这些闲言碎语之后,实在坐不下去了,难以想象玉檀听了会如何,他大步跨出房间,此刻只想见到玉檀。 只是走到院子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 顾长渊这人心性多疑,很快便发现院子里扫地的下人不对劲,那人穿着与范李相似的衣服,却不是范李。 身体开始变得燥热。 “你是谁?” 那人身体一僵,却没有转过头。 顾长渊想到方才喝的茶水,似乎也是此人端进去的,因为在自己的院子里,他从来不怎么防备…… 难道,身体的异样和那杯茶水有关系吗? 顾长渊大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臂,企图看清对方的脸。 然而那人却顺势倒在他的怀中,一张脸也在顾长渊面前变得清晰。 是尤婉儿! * 玉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挤和孤立,但她不觉得有什么,前世但凡侯府里举办什么盛宴,哪一个贵女不是来看她的笑话的?许肃对此无动于衷,没有人会维护她,她都习惯了自我排解。 此时,玉檀正自己一个人在亭子里喝荔枝水,却见玉莹来了。 “原来妹妹躲在这里。”玉莹嘴角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从前在玉府里她总是忍,可现如今高嫁了,她总想在玉檀面前耍耍威风。 “怎么?姐姐想同我一起躲在这里吗?”玉檀笑笑,“难道有人嘲讽姐姐假怀孕的事情?是什么人这么不长眼呀,敬国公府的地盘上也敢对你不敬?” 玉莹的笑霎时间的凝固了,不过,她想起钱氏交代的事情,暂且忍了下来。 这会儿让她得意,等下有够她哭的。 她还蛮期待届时玉檀的表情,不知会伤心到什么程度呢。 “我有什么好躲的呀,主要是想到妹妹你今日来国公府,怕是也想见一见顾将军,不如现下我带你过去?” “奇了怪了,我想见他不会自己去吗?为什么要你带?” “妹妹觉得你惹下的闲言碎语还不够多吗?若是我带你过去,还能让你少受点儿非议……” 玉檀狐疑的看着她,一语道破,“不会是你又挖了什么坑等着我跳?” “妹妹说的什么话,我只是一番好心,既然妹妹如此想,那便算了。” “嗯,算了。” 玉莹:…… 她算了算时辰,好戏应该差不多开始了,若玉檀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可恰巧此时她的贴身侍女火急火燎的赶来。 “夫人,不好了,二爷他相中了张姑娘的贴身侍女,正找张姑娘讨来做妾呢!” “什么!” 玉檀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看来大姐姐真的很忙呢,既然这么忙,那便赶紧去处理,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了。” 玉莹气得直跳脚,临走之前她扔下了一句话,“我劝你还是去避云轩看看,说不定很精彩呢……” 玉檀心下更加认定这些人在挖坑等她跳,但挖的是什么坑,她不得而知,想到有可能对顾长渊不利,她还是咬了咬牙,去了避云轩。 第87章 理智瞬间崩塌 穿过几道游廊,快要接近避云轩的时候,玉檀的心跳有点儿快,她在不停的猜测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惴惴不安。 避云轩的院门是打开着的,走得近了,可以听到里头姑娘的啜泣声。 玉檀脑袋一片空白,隐约已经猜测到玉莹想让她来看什么了。 她艰难的挪动脚步,便见到尤婉儿穿着一身男装,狼狈的倒在地上。 顾长渊眸色冰冷,“不想死的话,滚出去。” 语气是如同淬了冰一般的冷。 玉檀也被吓到了,但不知怎么的,却微微松了口气。 尤婉儿壮起胆子道,“可……可表哥你若没有排解的话,会暴毙而忘的,婉儿愿意为表哥分忧。” 说着,她的摆出几分媚态,正欲起身。 不料顾长渊抽出长剑,直指尤婉儿的咽喉,“你是聋了吗?” 这会儿尤婉儿知道怕了。 纵使想要得到顾长渊,也不敢冒着生命危险。 因为他看上去,真的想杀了她。 尤婉儿狼狈离去后,顾长渊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玉檀。 他的眸色瞬间就柔和下来,向她靠近几步。 “阿檀,我没碰她。”不知怎么的,忍不住同她解释,怕她误会分毫。 玉檀微微一笑,“我知道,看出来了。” “阿檀,你不应该过来,今日府里热闹,你去别的地方玩一玩。” 药的作用在发酵,他在忍。 “尤婉儿是不是给你下药了?” 顾长渊洋装轻松的笑了,“没有,她吓唬人的。” 玉檀不信,“我听到了,她说不排解的话,会暴毙身亡的。” “这种话你也信?” “长渊哥哥,我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你走,我没事。” 他别开眼,不能再继续看着她,再看下去会出事的。 说完,他再也不顾玉檀的反应,径直走了出去。 玉檀一直跟在顾长渊身后。 他挑了些偏僻小道走,从后门出了敬国公府,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林子里面,有一条溪流经过这里,发出潺潺的流水声。 这是他小时候常来的地方,遭人唾弃时,他常常会在这里待上半日,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也许是遇到了玉檀之后,他便再也来没来过了。 他俯下身,取了一把溪水洗脸。 可那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玉檀来到他身侧,“长渊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她看出他的异样了。 可顾长渊依旧极力忍耐,他转过身,揉了揉玉檀的发顶,笑道,“傻瓜,我没事的,跟了我一路不累吗?快去玩。” 玉檀有点儿心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或许,我可以帮你。” 声音很小很小,顾长渊却听得清楚。 他猛然一怔,强撑着逐渐被蚕食的理智轻轻推开玉檀,“你走,我不需要你来帮……” 话还没说完,小姑娘软软的唇便贴了上去。 顾长渊整个人僵住了,他下意识想要推开玉檀,然而小姑娘却紧紧的抱着他…… 起初只是唇贴着唇,然而小姑娘似乎不满足于此,舌尖轻轻的,一点一点的试探…… 理智瞬间崩塌。 第88章 顾长渊的夫人 玉檀只觉得腰一紧,整个人被顾长渊提了上来。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小溪流水潺潺,两人已经难分彼此,逐渐迷失在对方的温热之中。 玉檀觉得快要窒息了,顾长渊才稍稍松开她,看着她唇上水光点点,心下的躁动更强烈了。 “阿檀,阿檀……” 迎着他炙热的目光,玉檀毫不躲闪。 药力持续发酵着,顾长渊能撑到现在已经是极致,现在理智崩塌,他心里眼里就只有玉檀。 他想要她,想了很久很久…… 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一刻,玉檀瞬间清醒,所有的勇气都被抽离,心底里只剩下害怕。 说到底,她上辈子始终没让许肃碰过。 …… 事毕,玉檀如软泥一般趴在顾长渊的肩上,呜呜咽咽的哭着。 尤婉儿担心效果不好,特意多放了一倍,他能温柔到现在,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在强撑了。 顾长渊放慢了几个呼吸,理智回笼,面对呜呜啜泣的小姑娘,不知所措。 “阿檀。” 他轻轻唤了声。 玉檀没理会,继续哭。 不是她娇气,实在是……太痛了,她上下两辈子第一次质疑,话本里那些愉快的体验都是假的吗? 男人耐心的听她哭。心里诧异,原来女子的泪水竟然可以多成这样。 玉檀用手背擦了擦泪水,“你……你放开我,转过身去。” 顾长渊照办。 玉檀强撑着下了小溪,溪水里洗净之后,再慢条斯的穿上衣服。 重新坐在顾长渊面前之时,玉檀羞得抬不起头。 她本想让他忘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不必将此事当成一种束缚,岂料顾长渊先开了口。 “阿檀,”男人看着她的目光中略带歉意,“我明日就让人去提亲。” 玉檀一怔。 她承认,之前对顾长渊抱有幻想,但她今日之举,纯粹是为了救他,并没有想过其他…… “长渊哥哥,婚姻大事,绝非戏言,此事需从长计议。” 若是顾长渊因为碰了她,出于愧疚之心提亲的话,那她宁可不要。 重活一世,她只想潇洒度日,也不是非要成婚。 “你我也到了说亲的年龄了。”顾长渊下定决心,“阿檀,我想照顾你。” 他说他想照顾她。 玉檀笑了笑,不说话了,心里荡漾开来一丝丝的暖意。 顾长渊说出这样的话,无论是不是出于愧疚,这一刻,她暂且心满意足。 “回去,我们出来太久,林嬷嬷该着急了。” 玉檀假装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却掩饰不住不停发抖的双腿。 “你……还好?”顾长渊垂下眼帘,他心中欢喜,却也愧疚。 “我没事。”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暗暗腹诽,这等羞耻之事,她这辈子不会再做第二次了,话本里都是骗人的! 这般想着,顾长渊却将她横抱起来,玉檀被抱个措手不及,心里惊慌,“长渊哥哥,快放我下来!万一被人看见了……” “怕什么,待我提亲之后,你便是我顾长渊的夫人。” 第89章 悉数奉还 厅堂之内,顾长渊立于正中央,坚定而缓慢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顾思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钱氏却一脸怒容,“不行!我不同意!婉儿是最好的人选,那个玉家三姑娘别想进门!” 顾长渊对钱氏的话置若罔闻,只看向顾思量,“父亲,您意下如何?” 顾思量对玉檀有印象,在所有人都以为顾长渊身上待有诅咒之时,她却能同他成为朋友,坚定的说她不怕诅咒。 这份感情,难能可贵。 但长子此番功绩斐然,往后得前途可不止于此,娶一个商女,对他的仕途作用不大。 “你长年在战场,少接触过名门淑女,不若过段时间,去一趟京都之后再做决断。” 京都闺女遍地,也许长子开了眼界,便不会只想着玉家三姑娘。 “除了玉檀,儿子谁也不娶。” 顾长渊声音冰冷,态度坚决,顾思量一时也不再劝。 毕竟长子的功勋是自己挣来的,他这个做父亲的没在他身上花半点心血,长子性格一向冰冷刚毅,再劝,只怕离了父子之情。 “你既然心意已决,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尊重你。” 钱氏掩面而泣,“你们是当我死了吗?” 顾思量不悦,“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没过问长渊的意思就把婉儿带来,这本就是你的错,还是赶紧把她送走!” “笑话,我为什么要过问他的意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大可决定渊哥儿的婚事!” “别忘了,”顾长渊冷声提醒,“你不是我母亲,还有,你动的那些手脚,别以为我不知道。” 钱氏气得胸口发堵,正想跳脚大骂,可触碰到顾长渊冷戾的眼神时,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思量也不想钱氏和顾长渊闹得太僵,于是出来和稀泥,“好了,其他的话不用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哭哭啼啼的,再怎么说你也是一家主母,明儿便去看个好日子,成全了两个小辈的亲事。” 亲事有了着落,顾长渊松了一口,心里也有那么些甜滋滋的,回到避云轩之后还特意让林嬷嬷端来一杯蜜水,让甜味儿延续…… 欢愉的同时,顾长渊没忘记一件事。 就是尤婉儿。 想到她,顾长渊霎时变得阴鸷…… 他对玉檀百般温柔,对不熟悉的人冷淡至极,可只有战场上的人才知道,顾长渊这个人,杀起人来是如何狠戾。 投身梁家军的那几年,他升迁太快,眼红的人不在少数,他之所以能平安到如今,手段绝非一般人狠。 旁人暗算过他,他必定悉数奉还。 今日这药,他不能白喝了,而且,他的玉檀,到现在还很疼,后来他送她回府,看见她连走路脚都在抖。 他几次想温柔以待,却还是冲动的弄疼了她。 顾长渊叫来范李。 这范李是顾长渊两年前在战场上救下的人,那时敌人的刀将要落在他的脑袋上,是顾长渊替他挡过,而自己却被人踢下马,受了伤。 范李感激,心甘情愿当顾长渊的长随。 第90章 辞行 顾长渊梁桌上的一包药粉推到范李跟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懂得怎么做了?” 范李是个聪明人,当下就明白了,今日他和林嬷嬷被骗离避云轩,心里有愧疚,现下更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尤婉儿在无意中喝下了带药的茶水,燥热难耐,她不难想到是怎么回事,更深知此药的毒性。 若不及时排解,或许真的会暴毙身亡。 此番若是没有来敬国公府,尤婉儿或许不会有想法,但这公府的气派让她不想再回去继续过苦日子。 而此时她既然中了药,索性牙一咬,将目标瞄准了顾长宣。 顾长宣与国公府其他的公子爷不一样,表面上斯斯文文的,实则是个浪荡之人,就算有了正妻那又如何,得了宠一样有出头之日。 这般想着,尤婉儿便在顾长宣经常经过的道上等着他,果然…… 第二日,钱氏便听到顾长宣将尤婉儿抱回院子里的消息,昨日的一股气没顺下去,今日又添新的堵。 “好啊,叫她去接近顾长渊她做不到,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了,把这个贱丫头给我送回去!” “夫人,只怕二爷不肯,听说二爷还想抬她为贵妾。” 钱氏:! 顾长渊的心情格外好。 他想到提亲之事,不禁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料想钱氏不会给好好安排,他担心亏待了玉檀,便打算亲自插手这事儿。 出了院子,就见范李满脸严肃的赶来。 “爷,接到密报,肃王有令……” 顾长渊嘴角的笑意荡然无存。 * 玉檀呆呆的坐在妆奁前,脸色有些疲倦。 昨日回府,依旧有灼热的疼痛感,她悄悄的将这事儿跟云菏说了,云菏给她上了药,才缓和些。 她也十分佩服自己昨日的勇气,头脑发热就做了那样的事,但若是再让她选择一次,可能依旧会如此。 她对顾长渊,倒底是存了些喜欢的,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他…… 这般胡思乱想着,头脑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明日我回去提亲。” 他要来提亲! 今日他就要来提亲了! 玉檀百感交集,既开心又忧愁,而想来想去,她担心的不过是怕顾长渊不是实实在在喜欢她,而是因为做了那样的事才来提亲的。 他喜欢她吗? 玉檀不得而知。 从头到尾,好像都是她在一点一点的去靠近他,并不知他的心意如何。 “姑娘,顾将军来了。” 他怎么亲自来了? “来做什么?” “没说,只有顾将军一个人,在前厅等着您呢。” 玉檀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没等到提亲,却等来他这个人,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发生。 做了那样的事情再度见面,玉檀总觉得有些羞涩。 她离着顾长渊一段距离,不动了。 男人笑了笑,阔步走到她面前。 “阿檀,你可还疼着?” 声音有些哑然。 玉檀羞得把脸埋得更低。 他怎么可以正儿八经的说出这种话! “用了药,好些了。” 顾长渊松了口气。 “阿檀,我今日来,是想同你辞行的。” 玉檀猛然抬头。 第91章 这是第三个 “你要去哪里?” “肃王有急令,想来是发生了大事。”顾长渊定定的看着玉檀,眼里的愧疚感更深,“对不起,阿檀,又要让你等我了。” 来之前,顾长渊以为玉檀会难过,会哭,会失望,没想到小姑娘只是淡淡一笑,“长渊哥哥,世事难料,你尽管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我等你便是。” 他握了握拳,忍住了揉她脸颊的冲动。 虽然昨日哪里都被他揉过了,但那种气氛一过,他又不确定眼前的姑娘是不是真正属于他…… “你……怎么了?” 顾长渊回过神来,“襄城的司马将军家可信任,我已经交代过了,若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他们。” “我也将范李留下了,他会暗中护你周全。” 玉檀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顾长渊多看了玉檀几眼,才转身离开,肃王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本就应该接到消息立刻启程的,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玉檀。 林嬷嬷问,“大爷为何不先订下亲事,等回来后再成婚?” 依着林嬷嬷的想法,订亲这种事情,又不是成婚,当事人不在不是问题的。 眼看着这对佳人的好事就要成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大爷来了事情! 林嬷嬷是真的惋惜。 可顾长渊自有想法。 他怕万一。 万一他回不来了,他与玉檀的那纸亲书,说不定会成为她的累赘。 而且,根据肃王信里透露的意思,似乎此番行踪不定,任何行动都要保密,所以,他连给玉檀写信的机会都没有。 顾长渊出了玉府,翻身上马,见小姑娘迈着急匆匆的步伐出来,气息微喘,脸颊红红的,一双眸子里都是他。 “长渊哥哥,这个给你。” 她好不容易追上了他。 他接过,又是一个护身符,“这是第三个了。” 小姑娘解释,“这是前几日阿娘替我求的,你走得急,我先把这个给你。” 顾长渊笑了,“你自己呢?” “没关系的,我再让阿娘给我求一个。” 顾长渊握紧了手里的平安符,转身策马奔驰。 看着逐渐缩小直至消失的背影,玉檀的笑容才消失在唇边,眸子里泛起薄薄的水雾。 做了那样的事情,哪怕他能在她身边多待一天都是好的。 这一去,又是要等,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重活一世的玉檀,只愿无忧无虑潇洒自在,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的那份牵挂更深了。 顾长渊快马加鞭行走了两天两夜,终于抵达了肃王指定的地点,临江。 肃王一行不多人,皆做普通人打扮,唯独让顾长渊好奇的是,这中间居然有一辆马车。 似乎看出了顾长渊的疑问,肃王带着他到马车旁边,轻轻撩开帘子让他看了一眼。 里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穿着布衣,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小桌上的糕点。这孩子很敏感,触碰到顾长渊的眼神,立即放下手里的动作,端正的坐好。 肃王放下了帘子。 “这是九皇子,本王若去迟了一步,他恐怕丧命于丽贵妃手中了。” 顾长渊眸色一沉。殊不知他在襄城休息待命的那几日,京都已经开始暗潮汹涌了。 第92章 果然没有看错人 景文帝这几年沉迷于丹药,身子逐日感到不适,这两个月更是恍惚得厉害,上朝不足一个时辰就感到体力不支,丽贵妃借此机会把手伸到朝堂之上,大行其道。 如今太子未立,朝堂派系众多,却也不难看到,丽贵妃的四皇子党一家独大。 丽贵妃这个人不仅多疑,手段还十分毒辣,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因此在两年内,那些皇子门不是臣服玉丽贵妃,就是被她用各种手段弄死。 手段极其残忍,且嚣张至极。 偏偏这九皇子,虽然看着虽小,却不卑不亢,虽然生母卑微,处境不好,却早就知晓事理,不屑于向丽贵妃低头。 然而丽贵妃岂能放过他,一碗放了足量的绿豆糖水当夜就送了进去,这九皇子聪慧,光闻味道就觉得不对劲儿,想到今日肃王回京述职,便投奔了肃王。 丽贵妃能够大行其道,自然不是肃王一个外姓王能够插手的,他虽救下九皇子,却没有将这件事情捅破,而是找了具与九皇子年龄外貌相仿的尸体放入殿中,然后一把火将九皇子的寝殿烧了。 丽贵妃见到尸身后,没有任何怀疑。 当夜,肃王就快马加鞭的将九皇子送出城。 肃王看向顾长渊,“此番让你过来,就是要你护九皇子周全。” 顾长渊看着肃王,脸上不辨喜怒,他如何想不到,肃王此举,若是被丽贵妃拿来当事情说,可以给他扣一个谋逆的帽子。 而肃王让他来护送九皇子,就是想拉他下水。 若是他同意了,便再没有回头的路。 “肃王想扶持九皇子?” 顾长渊声音低沉,一语道破问题的核心。 肃王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欣赏,“你很聪明。” “当真确定如此?” “朝局被丽贵妃那一派的人搞得乌烟瘴气,四皇子同她一样,心狠手辣,倘若让他上位,必将民不聊生。然,这些并非你我能改变的。” “那肃王为何执意如此。” 肃王无奈,他本只想安安份份当一个边境王爷,然而此番肃王上京,并非简单的述职,而是景文帝另有嘱托。 景文帝对丽贵妃的所做作为并不是不清楚,但他清醒的时候不多,而膝下的皇子们又以四皇子马首是瞻,没有一个能与丽贵妃党派抗衡的势力,故而,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文帝信任肃王。 在他为数不多的清醒的时候,特意嘱咐肃王,倘若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那一步,扶持九皇子。 不曾想,那一天晚上丽贵妃就朝九皇子下手了。 肃王突然间笑了,拍了拍顾长渊的肩,“当然了,若你不愿,可以回去,我从来不强人所难。” 顾长渊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 肃王同他说了那么多,倘若他不肯,他当真能让他活着回去吗? 都是手上沾满了鲜血的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我先去看看九皇子。” 许久,顾长渊抛下这句话,算是应下了这件事。 肃王满意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93章 男女有别 狭小的马车内,顾长渊与九皇子相对而坐,小男孩早已擦掉了嘴角的糕点屑,正襟危坐,眼神畏惧。 尽管才七八岁,但他早就明白,自己这条命已掌握在他人手中。 “方才……让将军见笑了。” 顾长渊将糕点往九皇子面前推了推,“饿了就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你想做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小男孩手指上凸起的关节,“殿下喜欢练剑?” 九皇子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顾长渊虽气质冰冷,这一番话下来却让九皇子放松了不少。 他鼓起勇气询问,“听闻将军武功盖世,可以……可以教我吗?” 顾长渊又将糕点往瘦小的九皇子面前推了推,“殿下先吃饱了再说。” 闻言,九皇子便不再瑟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虽然贵为皇子,却不受半分宠爱,宫中奴才拜高踩低,每次分给他们的都是最次等得东西,他何时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 就算偶尔得到好东西,也要小心提防着有没有被下毒,今日,竟是他人生吃得最痛快的一次。 吃得快了,难免会噎住,这些小动作顾长渊都看在眼里,他给他递了一杯茶水。 九皇子看着这茶水,突然泪眼模糊,“我此番出逃,也不知道母妃境况如何?” 顾长渊并不打算瞒着他,“肃王只顾得了你,没有余力再去护其他人。” 九皇子喝了一口水,静静听着,不再说话了。 “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就要让自己不断变得强大,只要你拥有得够多,便不再受别人牵制。” “毕竟,殿下贵为皇子。” 因为贵为皇子,所以拥有无限的可能。 这句话,九皇子听懂了。 他突然浑身一震。 再抬眼时,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一行人缓缓绕着临江郊外的小路上前行,顾长渊没有在马车内多逗留,下车上了自己的马。 “顾长渊。” 有一人叫住了他,听声音,是梁笙。 梁笙是个女将,战场上不输男儿,脱了一身的铠甲,亦是貌美如花。 这样的女子,追求者无数,而她的一双眼睛,偏偏长在了顾长渊身上。 顾长渊停住,并不去看她。 “梁将军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 “男女有别,我与梁将军没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也不顾梁笙的脸色,策马往前行。 跟在他身侧的司马越笑弯了腰,“我实在好奇,你那位小娇娘,到底有多美,能让你连梁笙都不看一眼,那可是梁笙啊,肃王的女儿,难得她看上了你,肃王就这么一个血脉,你若与她在一起,那日后这边境之王的位置不就是你的了?” 顾长渊在临行前交代过司马越的家人,让他们照应着玉檀,所以司马越是知道玉檀的存在。 顾长渊毫不留情的打了一下司马越的肩,差点就将他打下马背,“再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舌头。” “切,不就是开个玩笑……”司马越骂骂咧咧,每次说到顾长渊那个小娇娘,他就像护宝贝一样,不让人说半分。 第94章 常凌帮的人 夜越来越深,因着临江这一带都是丽贵妃党羽的管辖,一行人连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也没停歇,众人都有些疲惫,肃王准备吩咐他们就地休整。 一道刀光划破长空,只一瞬间,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黑衣人。 顾长渊和肃王对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齐齐往马车的方向护去。 这些黑衣人刀刀致命,比往常遇到的要更难对付。 刀光剑影之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车上,此前肃王就下了命令:即便是死,也要留住九皇子的命。 顾长渊却在一个转身之际发现不对劲,这群黑衣人不是冲着九皇子来的。 他们是冲着肃王来的!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肃王已被数名黑衣人围攻,他一心顾着马车,一时大意,落了下风,把破绽留给了敌人。 在肃王挡住数名黑衣人的攻击之时,其中一人趁着他不注意,迅速从另一只手中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肃王。 顾长渊眸色一凛,长剑直击那人咽喉,一击毙命,救了肃王一命。 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终究都是一些是在沙场上驰骋过的将士,一番打斗过后,黑衣人落了下风,他们自知敌不过,纷纷跑了。 肃王虽被救,却还是受了伤,腰上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行人不敢继续赶路,连忙找了间隐蔽的客栈,先安顿下来。 肃王房内,梁笙在给他擦拭伤口,顾长渊和司马越立于两侧。 梁笙道,“检查过了,幸好刀上没有带毒。” 肃王笑了,他看向顾长渊,“哈哈哈,幸好我还能再多活几年,我若是有什么好歹,就要托你照顾阿笙了。” 顾长渊听得出肃王的意思,面无表情道,“恐怕不行,一则肃王身体健朗,必定长命百岁,二则,我有意中人了,因此不便照顾其他女子。” 此话一出,肃王和梁笙皆是一愣。 沉默了会,肃王突然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以为你天生不近女色,没想到,是有了意中人啊,那本王便收回方才的话。” 顾长渊朝肃王抱拳致谢。 梁笙默默的缩紧了拳头,却抬起头来对顾长渊笑,“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顾将军的眼。” 肃王转头警告,“不得无礼!” 他没有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长渊,此事你有何看法?” “是常凌帮的人。” “何以见得?” 顾长渊看着肃王的伤口,“王爷的伤口又细又深,只有常凌帮的刀才能划出这样的伤口。” 而常凌帮受谁雇佣,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司马越收住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道,“王爷您前脚刚离开京都,刺客便跟了上来,而且又是在丽贵妃势力范围内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见丽贵妃对您忌惮得很。” 顾长渊道,“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丽贵妃对九皇子的存在并不知情,否则今晚的目标就不只是肃王了。” “那个女人简直疯了!”肃王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们之后的行动只能更加谨慎。” 第95章 被误会了的恩情 “姑娘,您何必日日这么早赶着去铺子,老伙计们都没这么早呢!” 晨曦微露,云菏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跟玉檀前后上了马车。 “你要是嫌早,大可不必跟着我,我不是跟你说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么,你非要跟来,自讨苦吃。” 自从玉二进了牢房之后,玉家大大小小的铺子也重新做了调整,玉麟一个人忙不过来,又见到女儿如此有本事,干脆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帮忙。 玉檀也希望自己能忙起来,借此来打消自己的胡思乱想。 马车行至铺子门口,便见一人伫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许肃看见玉檀的时候,那暗沉无光的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 玉檀佯装没看见许肃,绕着他走。 “身为生意人,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许肃转身面对着她,泛着红血丝的眸子里略带隐隐的愤怒。 这几日他回到襄城,听了许多玉檀与顾长渊的闲话,有人说两个人差点儿就定了亲,有人说见到他们在东郊搂搂抱抱,亦有人说,他们两人从小就亲密无间,这会儿不知有没有做出那等羞耻之事。 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席卷而来,他在这里等了玉檀足足一个晚上。 然而面对他的却是一张冷漠的脸。 “那么请问许公子想买什么?” “得看过了才知道。” 玉檀无奈,只能侧身让许肃进去。 只是一进门,许肃便拽着玉檀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跟前。 “你和顾长渊,到了什么地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玉檀却心如止水,心里再也泛不起半点儿涟漪,甚至还很反感。 玉檀极力与许肃保持距离。 “你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玉檀,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玉檀冷笑,“可在我心里,你早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许肃心下一沉,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儿,他强行将这种感觉吞咽下去。 “我昨日找到姜姜了。”他突然话锋一转,态度柔和下来。 “是吗?那恭喜你啊!” “你知道吗?我见到她的时候,差点儿就杀了她。” 玉檀一惊,想要甩开许肃的手,然而他越抓越紧。 “你不必跟我说这个,你们两个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玉檀,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了她吗?前世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我们本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是吗?所以,这辈子我不去碰她,我让她消失,我发誓永不纳妾,我也不在意你跟顾长渊发生了什么,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许肃在期待,他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玉檀没有理由不接受他。 “我想你误会了。”玉檀的声音依旧冰冷,“前世若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会有感情,那时候是我年幼无知,错把恩情当爱情,可能那不是爱?我或许从来没爱过你啊。” “而且,还是一段被误会了的恩情。” 许肃愣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玉檀沉着冷静“你一直纠缠着我,不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吗?现在我答复你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第96章 不可能 “不可能。” 当初的她是那么喜欢他,不惜一切讨他欢心,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就像烙印般刻在他的心里。 现在她跟他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他。 许肃不信。 尽管后来他辜负过她,两人再不如从前,也不能抹灭掉那些事实。 “怎么不可能?许肃,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既然重活一世,我只想避开你,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想过什么的样的生活,我都可以满足你。” “过没有你的生活。”玉檀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冰冷,“松开,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否则就抓你去衙门里了,相必你也丢不起这个脸。” 云菏叫来的壮丁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许肃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得已松开了手。 玉檀赶紧后退两步。 “许公子来了这么久,难道没有看上的香品?”玉檀随意一指,“这款檀香制成的吊坠就不错,还可祛邪避害,很适合许公子。” 许肃握了握拳头,“那便这个,帮我包起来。” “好的,五十两。” 许肃的拳头更紧了,五十两是他一年的俸禄了! “你不会是故意的?” 玉檀保持着客套的笑,“店里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倘若许公子觉得我漫天要价,可以去报官,虚抬物价这个罪名我可承担不起。” “若是许公子不想买,也情有可原,毕竟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 “谁说我不想买。” 许肃掏出钱,放在柜台上,“就要这个,包起来。” 从始至终,玉檀要么冰冷无情,要么保持着客套的笑,许肃没有从她脸上看出其他情绪。 许肃走了之后,玉檀才瘫坐在圈椅上,云菏赶紧上前给她揉发酸的手臂。 “姑娘,这儿没事。” “没事。” “看来得让看守的人早点过来,下次这个人再来,才能将他赶出去。” 玉檀笑了笑,“为什么要赶他?咱们不是做成了一单生意?” 跟他周旋了这么多时间,不薅点羊毛多可惜。 那个檀香吊坠还是卖不出去的,可亏了有许肃。 玉檀太了解许肃了,他寒门出身,后来娶了她,旁人都笑他攀附商贾,他自傲又自负,只是有一点他必须承认,玉檀喜欢的东西他一样都买不起。 买不起,这三个字让他一直有心理阴影。 “姑娘说得是。” “咱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凡事不能牵扯太多私人感情,交易二字最为重要,做不做成交易,看个人本事。” 许肃嘛,她也不怕他,他来一次,她坑他一次,看他以后还敢来纠缠不休? 一个时辰之后,玉麟也来了,老伙计送上西城的项目,玉麟看得眉头紧皱。 “怎么了爹爹?”玉檀凑过去看。 “西城原本在你二叔手中管着,原本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前几日我让伙计重新算账,你看看,这正常吗?” 玉檀接过,一页一页的翻了起来。 以前玉二管这片的时候,钱都进了他口袋,玉麟没理,可要认真算起来,这项也实在太奇怪了。 第97章 西城 西城临近襄城,人口比襄城翻了一倍,也算是一个富足的地方,玉家过去的香,销量竟不足襄城的三分之一。 玉麟坐不住,“许是老二之前的心腹还没清理干净?不行,我得亲自去一趟西城。” “爹爹不着急,把先前在西城干活儿的伙计都叫过来,问上一问,说不定能问出个原委。” 此前就已经清理过玉二的心腹,若是再查下去,只怕弄得人心惶惶。 “也行。” 不多时,之前在西城干活儿的伙计都被叫来了,玉檀逐一问过去,发现了两点问题。 西城这两年较之以前更为富裕,许多人对香的追求上了一个档次,他们更喜欢高档的香料,因此玉家送过去的那些中低档香销量不好。 那玉二光顾着捞钱,居然也没注意到这点! “爹爹,这第二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问题,西城高档香料的供货商家,一直是宋家,咱们若是要打破宋家的垄断,必须重新调整供销路子。” 看着玉檀极为认真的样子,玉麟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他的宽宽嘴角忍不住上扬,对旁边的老伙计道,“檀檀如此优秀,放眼整个襄城,我看谁能配得上她。” “爹爹!”玉檀无语,“咱们在讨论正经事。” “是,你继续说。” “我看不如以倒涎香为引子,去撬开西城的市场。” 玉檀所说,正是玉麟所想,只不过…… “只是这倒涎香产量太少,香器的制作工序复杂繁琐,目前也只能供襄城贵族用。”玉麟道,“而且,宋家跟我们关系不错,若是冒然将倒涎香投入西城……” 玉麟剩下的话没说,玉檀也想得明白。 生意场上,有交恶的,也有交好的,有些关系,他们必须小心维护。就像宋家。 “爹爹,你说的我都考虑过,如果你放心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 “放心放心。”玉麟笑道,“乖女儿做事情我从来都放心的……” 这是大事,虽然玉檀聪明,但玉麟也没把握玉檀能处理好。 不过,他宠女儿,不就是西城,就算被玉檀搞砸了,只要她开心就好,宋家嘛,交恶就交恶了,他记得那宋家还想来提亲,想到这里就来气。 玉麟宠女儿,拿个西城给她玩也无所谓,可老伙计却拧起眉头,这个老伙计叫赵祥,跟了玉麟一辈子,自然是忠心耿耿。 赵详去了后头,厨娘端上来一碗酒。 “喝一点不?” 他摇了摇头,“一会要做事。” “听说三姑娘要把所有的倒涎香库存都运往西城?” 这可是大事,大铺子的所有人都知道。 厨娘感叹道,“三姑娘可真有本事。” 赵祥哼了一声,没说话。 赵祥思想比较传统,看玉檀想法太多,有些不顺眼,再者,玉家的铺子是要留给公子的,这三姑娘也干涉太多了。 但主事的人是玉麟,他不能僭越,就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 玉檀连着几日做了一套详细点规划,整顿好后便去了西城。玉麟也跟着去,不是不放心玉檀,而是不放心宋家公子。 第98章 此局我必须去 玉麟看自家女儿好,以为所有的公子爷眼睛都想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旁的不说,单说这宋家公子,玉麟的担心却是多余的。 玉檀刚到西城,宋封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封哥儿,玉家这回是下定决定要跟咱们抢了。” 宋夫人恼怒。 宋封眉头都不抬一下,“听说是玉家三姑娘的主意,一个黄毛丫头,母亲无需放在心上。” “他们带来了倒涎香。” 那倒涎香,制香界几位商贾都见过,当真妙不可言。 “不过是投机取巧之后,儿子研究过了,这东西无法量产,纵然有市场,可他们拿出不了更多的货,一样是无用。” 宋封想到玉檀,是个娇小美人,却不觉得她有几分本事。 之前去提亲,也是因为年龄大了,玉宋两家又是世交,才去提的亲。 如今看来,幸好玉家拒了,这三姑娘哪里有半分规矩女子的样子? 宋夫人思考着儿子的话,暂且放下心来。 可是宋家猜错了。 玉檀带来做引流的,不止倒涎香一样,还有其他高端香品。 倒涎香产量少,玉檀不卖,放在铺子里仅供观赏,每日再请名伶来焚香,自然就引来了不少的客人。 这客人本是冲着观赏倒涎香来的,然店里的伙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前适当推销。 几日下来,玉家铺子无论是高端香品还是中端香品,都卖出去了不少。 这倒是让宋家意想不到。 一个月过去,玉檀让伙计们将西城的营收都算了一遍。 伙计们算了整整两个时辰。 玉檀冷静的等着,心里却是紧张。 这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一定不能出差错。 赵祥在玉麟耳边嘀咕,“光是这日日请名伶的银子,都抵得上一个月的营收了。” 玉麟瞪了赵祥一眼。 伙计们算好了账目,为首的伙计来报,“除去这个月的成本,西城净营收为五万八千两。” 五万八千两! 上个月也才八千两! “这一个月内的收入竟提高了这么多,檀檀果真是有经商的天赋!”玉麟心满意足地看着玉檀,越看越满意。 “有我办事,爹爹放心。” “我明日与你刘世伯有约,接下来的一切,你看着办就好,有什么不清楚的问赵祥。” “多谢爹爹。” 第二日,玉麟去见了友人,他前脚刚走,宋家的帖子就下来了。 玉檀看帖子的时候,赵祥正在身边,他对玉檀道,“八成是鸿门宴,如今东家不在,三姑娘大可拒了。” 玉檀摇了摇头,她料想会有这一局,只不过来得早了些,看来宋家比她想的更加沉不住气。 “此局我必须去。” 赵祥不认同,“三姑娘可有想过,宋家为何在此时设宴?” 玉檀抿了一口茶,只道,“我心里有数。” “可是……” “赵伙计若实在不放心,明日你跟我一起去。” 正如玉檀所想,第二日的宴会上,不只有宋家,还有西城的各大制香商贾之家。 宋夫人左看又看,没看到玉麟,面露鄙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们家主事的人呢?” 第99章 赶尽杀绝 玉檀今日穿着一件红色襦裙,头发高高挽起,美艳又大方。 可在场的,除了宋封之外,都是长辈,自然看不上玉檀这样一个小姑娘。 “宋夫人,我就是主事人,您的请帖不也给是直接发给我的吗?” 宋夫人面上讪讪的,“没想玉老大如此不顾及情分,居然让一个黄毛丫头来敷衍我们,我看今日这事,也没什么好谈的!” “爹爹说了,西城的一切由我做主。”玉檀始终保持着礼貌的笑容,落落大方,“宋夫人若觉得同我没有什么好谈的,那我便回去了。” 玉檀作势就要走,反正被动的是对方,而不是她,宋夫人只不过吓唬她罢了。 余老太爷资历最老,最见不得这种嚣张的小辈组,“三姑娘好大的脾气,在坐的人都是在商场上驰骋了几十年的,论辈分,轮不到你来趾高气昂,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底气!” “我这底气,是生意上的给的。”玉檀小小的身板挺得笔直,一字一句柔而有力,“商场上不论辈份,只看实力,若各位因为我年纪小,不愿与我谈,那我也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三坊巷方才找我下了订单,我还得去打理。” “三坊巷找你下订单?”宋夫人眉头一拧,站起身来,“三坊巷从来都是找我们宋家下的单,怎么可能会去找你?” “所以说生意场上,各凭本事,我只不过答应了他们每下一笔订单都会赠送十盏倒涎香。” 倒涎香!又是倒涎香! 宋封微微错愕,本以为玉檀是来西城推销倒涎香的,现在看来,她竟是用倒涎香为赠品,成功的将其他高端香品售卖出去。 此番他才拿正眼看玉檀。 宋封使了眼色给李老爷,李老爷缓缓道,“既然玉老大将西城给三姑娘打理,可见三姑娘是有几分本事的,宋夫人也不必动怒,大家都坐下来,坐下来才能好说话嘛。” 众人也都纷纷附和李老爷,玉檀重新入座。 推杯换盏过后,余老太爷重新开了口,“三姑娘,在坐的都是同行,你来西城之前,我们已经形成了默契,各种经营自己的范围。” “你们玉家以前也只卖中低端香品,咱们向来啊,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有一口饭吃,可你此番一来,便打破了这种局面。” 众人纷纷点头,这一次,玉檀来到西城,个把月时间,好几家香铺已经受到了威胁。 宋夫人道,“虽然你们之前在西城的生意没有什么起色,但你们在襄城和京都的营生都是数一数二的,三姑娘,我们这些人,都只有西城,给我们一条活路!” 宋夫人这一句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余老太爷端起酒杯,“三姑娘,不管西城是不是你在拿主意,但是今天你接受了我们的邀请,我们就当你是主事人,我认识你父亲有二十多年了,他一向宽厚仁慈,不是那种将人赶尽杀绝之人,还请三姑娘高抬贵手,切不要断了我们的营生!” 第100章 倒涎香 余老太爷说完,一杯酒仰头而尽。 玉檀面前的酒却是纹丝不动。 她看得出来,余老太爷抛开面子,就是想倚老卖老,让她松了这个口。 宋封见玉檀没有喝酒的意思,便劝道,“余老太爷敬三姑娘的这杯酒,三姑娘不可不喝呀,等下传出去让人说咱们小辈不懂事,仗着有几分本事不尊重长辈。” 李老爷这个和事佬也劝,“来到西城,就要按西城的规矩来,三姑娘初来乍到一时不懂事也是正常,我李某相信啊,三姑娘是个聪明善良的,喝了这杯酒,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但凡遇到什么困难的,三姑娘只要说一声,咱们这些人必定鞍前马后……” “余老太爷敬的这杯酒,我还真不能喝。”玉檀笑着,“方才我也说过了,生意场上的事,各凭本事。” 余老太爷冷下脸,李老爷也实在笑不下去了。 宋封脸上挂着笑,话却冷了几分,“三姑娘可别忘了,你玉家的货,还要过制香局那一关。”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只要制香局怀疑,玉家的货便会被扣下。 玉檀迎上他的目光,“玉家的货不在西城产,要验也是襄城的制香局验,你们拿这种来威胁我,未免太下不了台面。” 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宋夫人冷冷一笑,“枉我们是世交,没想到如今竟要被你一个黄毛丫头逼上绝路,既然三姑娘执意如此,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散了,以后的营生大家都提防着点玉家。” 众人纷纷离席,玉檀却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道,“大家暂且留步。” “怎么?三姑娘改变主意了?” “我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宋封冷哼,“在场的都是长辈,不可轻易耍弄,三姑娘,还请你放尊重点,若不是改变主意,就让我们走。” 玉檀笑了,“做生意各凭本事,不是谁一定要给谁活路的,钱,要靠自己挣,办法,要看自己想,西城高端香品这市场,我也不可能放弃,下个月我还会拓展铺子,但是,我想跟大家合作,有钱,大家一起挣,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听有转机,纷纷落坐。 玉檀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是我诚意。” 宋封挑眉,“咱们几大制香世家,从来没有过合作的说法,三姑娘想要怎么合作?” “不知大家对倒涎香有没有兴趣?” 倒涎香! 若说没有兴趣,那便是假的,在坐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将倒涎香买回去仔细研究,就是研究不出个所以然。 余老太爷眼里有了光彩,“三姑娘莫不是要让我们也以倒涎香为引流?” “余老太爷此言差矣,若是每一家都以倒涎香为引流,便没了看头,而且,我也不可能将倒涎香送给你们。” “那你要如何?” “倒涎香的成品我没法送给你们,但制作工艺,我倒是可以跟大家分享。” 众人震惊! 余老太爷手中的酒,险些洒了出来。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玉檀缓缓的拿出了倒涎香制作图纸。 第101章 一分钱都不要 赵祥上前阻挡,小声道,“三姑娘,这可是咱们玉家独有的,万万不能外传啊!” “赵伙计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 “您跟东家说了没?” “父亲让我自己拿主意,此事无需再议。” 赵祥没说话了,心里却不痛快。 在坐的个个都是人精,知道玉檀不可能单纯的跟他们分享倒涎香的工艺,遂问,“天下没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这份工艺图,三姑娘要价多少?” “宋夫人你想多了,我一分钱都不要。” “那三姑娘图的是什么?” 玉檀笑了笑,“我将倒涎香的制作工艺分享给大家,你们可以大批量生产,如何分销也是你们的事情,我只要分三个点。” 宋封惊讶,“意思是,每一尊倒涎香的盈利,三姑娘分三个点?” “每十尊。” 宋封笑了,这笑里竟然有些激动,“这事我应下了,三姑娘,咱们当即就立下契约,如何?” “好啊。” 每十尊的倒涎香玉檀只抽取三个点,众人都觉得这个条件开得合情合理,遂也都爽快的签下了契约。 签下字据,酒过三巡,气氛活跃了许多。 唯独赵祥一人脸色阴沉,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提前离开去找了玉麟。 余老太爷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玉檀的想法,“三姑娘这是想借着我们的手把你的倒涎发扬光大啊。” 玉檀笑道,“余老太爷哪里的话,我就是想着,大家有钱一起赚,如今在周边的几个地区还是空白市场,咱们十几家商行的力量,一定能借着倒涎香赚大钱。” 宋封看向玉檀的目光流露着一丝赞赏。 “我看三姑娘的打算不止于此。” “确实。”玉檀点了点头,“如今海运通达,咱们的倒涎香或许可以远销海外,可惜,难以量产。” 宋封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或许我们可以在南岭建个厂子,我记得那个地方的人精通木刻。” “不错,那些蛮人一个个手巧得很。” 玉檀眼睛微微泛光,“若要求证这事儿,也不难,明日我便派人南下走一趟,若真如此,咱们便在那里设立厂子,专门做倒涎香器。” 她用的是“咱们”二字,在不经意间已经将几个人的利益捆绑在一起了。 宋夫人一向喜欢聪明人,现在她看玉檀的目光也变了,“若当初你母亲应了我家这门亲事,你现在就是我儿媳妇了,要真是如此该多好。”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三姑娘不是那等拘谨的女子,现下两人又见了面,心里应该都有数了,宋夫人你不若再当面问一问?” 宋封看了玉檀一眼,没说话,他本意不想娶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女子为妻,但如果对象是玉檀的话,他愿意。 宋夫人不是扭捏之人,众人起哄,她还真就问了。 玉檀笑了笑,大方道,“多谢宋夫人厚爱,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哦?三姑娘如此优秀,三姑娘相中的人肯定是青年才俊,”宋封挑眉,“有幸认识一下吗?” 第102章 真的需要你 宋封也不是非玉檀不娶,她既然有其他心思,那娶她的念头便作罢,不过实在好奇,这等聪明又漂亮的女子,会喜欢哪种公子爷。 玉檀笑笑,“有缘自然会见。” 说到这里,玉檀眉间微蹙,泛起一丝愁色。 她的意中人……是顾长渊吗? 玉檀现在也理不清楚这种情绪,但她和他发生了那样的事,自然也不能单纯的当兄妹了。 推杯换盏之间,玉檀也喝了不少的酒。 宋封很君子的道,“三姑娘先回去,后头的具体方案,咱们明日找个时间再议。” 既是合作的关系,谁也不想在饮酒上面为难一个小姑娘。 宋封将玉檀送到马车前,吩咐云菏照顾好玉檀后,方才回去。 玉檀虽然理智尚存,却也感觉有些头晕,云菏给她叠了厚厚的一层靠枕。 “姑娘您躺会儿。” “嗯。” 玉檀闭目养神。 “姑娘您本不用喝这么多酒的。” “为什么这样说?” 云菏跟着玉檀一起长大,亦仆亦友,有时候两个人说话也没那么多规矩。 “您若是一开始就同这些人摊派说要合作,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事呢?” 玉檀闭着眼睛道,“我的本意是推广倒涎香,既然要推广,就要量产,可若我一开始就同他们合作,他们说不定不肯,我们就会处于被动的位置,云菏,你想明白了没?” 云菏想了想,笑了,“原来姑娘是先将他们逼到绝路,再给他们希望,这样无论是以后的谈判还是其他的,决定权都拿捏在姑娘的手中。姑娘可真聪明。” 玉檀嘴角勉强动了动,接受了云菏的夸赞,现在酒劲儿上来,她实在太困了,晕乎乎的就睡着了。 这一睡,又梦到了前世。 正逢阴雨绵绵,玉檀回了趟襄城的府中去祭拜父母的牌位。 父母不在,玉亭上京谋差事,玉二便将玉府当作是自己的,丝毫不顾忌的住进大房的院落。 玉檀出言反对了这件事,并且要他们交出父母的遗产,让玉亭自己打理。 老夫人却冷言讽刺,玉檀虽是个侯夫人,却是个失宠的侯夫人,没得给家族带来半分荣耀,一回来就要管这个管那个…… 二叔二婶笑她,回来襄城侯爷都没在身边陪同,可见侯爷没看重她,这个侯夫人跟白当的一样。 玉檀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如何,她唯一的依仗只有许肃,而许肃却在为别的女人忙碌奔波。 临行的前一日,玉檀有意向许肃示好,毕竟他若是同她回家,也好给她撑腰,不至于让二叔二婶为难。 许肃本是答应了,可今日临行前,他却突然同她说,他要去找姜氏。 “可是你答应了我。”玉檀难过,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姜姜身边的侍女说,她被仇家带走了,人命关天,我得去寻她。” 玉檀眼泪落下来,拉住他的袖子,“她是骗人的,她一定是为了阻止你跟我一起走而演的一场戏。侯爷,我今日,真的需要你。” 许肃冷冷的甩开她。 第103章 无理取闹 “玉檀,你不要无理取闹。” 想到这里,玉檀的心如同坠入冰窟窿一般冷。 恰逢要回京城的时候,车夫发现马车坏了。 车夫疑惑,这马车还是新的,怎么好端端的就走不动了? 玉檀在心里冷笑,定是姜氏做的手脚,姜氏恨不得她永远回不了京都。 “云菏,去问管事的要辆马车。” 云菏去了又回,一脸愤恨,“管事的说没有,怎么可能没有,我刚才还看到停着四五辆马车呢,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 “罢了。” 玉檀想得清楚,她在侯府不受宠,爹娘又离世了,这些人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看呢。 玉檀无奈,只能搭了商行的马车进了京都,商行的马车颠簸,她回到侯府之时,可谓狼狈至极。 她原以为许肃会给她一个解释。 然而他迟迟没有去找她。 云菏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许肃一直在姜氏的院子里,许肃虽找到了姜氏,姜氏却受到了惊吓,一时离不开人。 因着姜氏接连几次离不开人,朝阳公主的生辰宴会上,许肃竟然也将她带去了,玉檀嫌恶心,不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进了公主府给朝阳公主送完贺礼后便独自去了花园散步。 旁人见此,大多是奚落嘲笑。 偏偏这姜氏阴魂不散,玉檀刚挨着石凳坐下,她就来了。 “侯爷因着紧张我,就没有陪你回襄城了,夫人不会记恨我?” 玉檀连眼神都没给她,“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我记恨?” 姜氏恼怒,在单独面对玉檀的时候,她向来嚣张至极。 “呵,我叫你一声夫人,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姜氏突然附下身来,阴阳怪气的说,“你猜猜看,咱们两个若是起了矛盾,侯爷会护着谁?” 说完,玉檀只觉得脖子上一痛,胸前挂着的长命锁被姜氏扯了出来,拿在手中。 “这个长命锁……听说是你母亲给你留下来的东西?” 玉檀变了脸色,站起身来就要夺,“还给我!” 姜氏躲开,朝着湖边跑去,“夫人如此小器,一个长命锁而已,给我玩玩又怎么了,兴许我高兴了,就劝侯爷去你院子里住上几晚,你那里也不至于孤寂冷清。” 玉檀眼里只有长命锁,她追上了姜氏的脚步,可姜氏却突然间将手一扬,把长命锁扔到了湖里。 “贱人!” 玉檀极怒,扬起手来就朝着姜氏的脸上掴去。 姜氏平时挺灵活的,这会儿却不躲不闪,生生的承受了玉檀的这个耳光。 玉檀打得用力,姜氏直接倒在了地上。 “玉檀,你在做什么!” 一道愠怒的声音传入耳中,玉檀才清醒过来,明白了姜氏为何不躲不闪。 原来,她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姜氏哭得梨花带雨,许肃将她抱在怀中,对玉檀怒目而视。 “你的心肠果真狠毒!” 玉檀辩解,“她把我的长命锁丢到湖里。” “一个长命锁而已,丢了就丢了,值得你打姜姜?” 玉檀不说话了,一滴滚烫的泪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第104章 姑母 她咬着唇,满肚子都是委屈。 许肃正欲转身,倏然间像被什么击中了似的,疼得他放下了姜氏,连连往后退,众人察觉到不对劲,赶紧上前查看,才知道许肃的肩膀中了一道暗器。 “有刺客!” 不知是谁,大声警示,众人慌忙散去,朝阳公主的宴会只能到此作罢。 前世的玉檀并不知晓怎么回事,重生后通过梦境玉檀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刺客,那人分明是顾长渊。 她醒了,醉意褪去了好几分,脑子里只有顾长渊。 梦中,她清晰的看到,暗器是顾长渊放的,众人散去之后,他独自下了湖水,伸手去捞湖底的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许久之后,他才从水中捞出一块长命锁。 难怪。 玉檀尤记得,那块长命锁后来突然出现在她马车的桌子上。 她一直搞不清楚是谁帮她拿回来的,而现下终于知道了…… 玉檀酒醒了,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 赵祥火急火燎的跑去找玉麟,玉麟刚好回到住处。 “东家,不好了,三姑娘她闯祸了!” 玉麟一惊,“檀檀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赵祥有点无语,“没有人欺负三姑娘,是她把倒涎香的独家配方给传了出去!东家您说说看,这不是胡来吗?” 玉麟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我当以为多大的事,就这?倒涎香是她自己创出来的,她要怎么整是她的事,你啊,不要大惊小怪的……” 赵祥语塞。 赵祥一把年纪了,自己没有成家,早就把玉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自然也真心为玉家考虑。 不过,他看不惯玉檀,玉麟夫妇又宠爱着女儿,他总觉得不妥,于是写了一封信,将玉檀的所作所为写给玉家那位赫赫有名的姑奶奶。 * 玉檀办事效率极快,第二日便派了人去南岭,几个人到了南岭考察一番之后,发现这个地方的原住居民不仅擅长手工,而且周围绿树成荫,原材料也多,但有人瞄准了这一块市场,准备捷足先登,于是他马上写了信,将情况告诉了玉檀。 玉檀接到信又喜又急,当下就让人订下了雅间,准备与其他几家商谈具体事宜。 就怕晚了,被人夺了好机会。 她还没出门呢,便听到前院动静很大,玉檀出去一看,竟是好几个仆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往里边走。 赵祥在前面引着路,“姑奶奶,您慢点……” 玉檀打量了几眼那妇人,心里一咯噔,赶紧上前相迎。 “玉檀见过姑母。” 玉檀对这个姑母印象不深,她在很小的时候,姑母就远嫁靖府,听说这个姑母厉害得很,丈夫早早过世,她自己一人撑起了夫家的产业,夫家的布行原本生意不大,经她手之后越做越好,并且将其做到靖府第一商行。 玉姗打量着玉檀,“你就是檀姐儿?” “是的,姑母。” 玉姗左顾右盼,“怎么没见玉麟?亭哥儿呢?” “姑母,父亲外出会友,弟弟在家中读书。” 第105章 云家人 “那你为何在这里?” 玉檀听出姑母语气不善,又见赵祥在鞍前马后,便明白了姑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抬起头来,客气而不失礼貌道,“姑母,我会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的生意是我在管理。我现下有些急事,回头再陪姑母。” “你站住。” * 出了临江,道路逐渐变得开阔起来,几个人乔装打扮,暂时没有再遇到刺客。 九皇子终究是个孩子,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得很,偷偷掀起帘子看。 “顾将军,我总觉得,这万安城的人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九皇子一时说不清,顾长渊却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万安城的人好像都有点怕生,见到他们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街道上人虽然多,却寂静得可怕,人与人之间不敢大声说话。 确实奇怪得很。 带着这种疑惑,他们来到了城门,却被守城的人拦下来。 守城的士兵什么都没问,倒是将他们挨个儿打量过去,完了之后与另外一个士兵耳语几句,再过来冰冷生硬的对他们说,“跟我们走一趟。” 众人顿时提高警惕。 扮作商人模样的肃王上前与之交涉,“官差大爷,我们经商路过这里,是有什么问题吗,为何要带走我们?” “没什么问题。”官差神色有些奇怪,“只是走一趟而已,例行公事,无需那么紧张。” “可我们正赶着去交货呢!” 官差没说话,亮了下腰上的佩刀,面目凶狠。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为了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同官差走了。 那官差将他们带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那地方有个仓库,他打开仓库的门,对他们示意,“进去。” 见几个人站着不动,官差踢了一下司马越的腿,“难道需要我动手?” 司马越哪里受过这种气,正准备发作,顾长渊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进入仓库后,身后的门便被重重关上。 黑暗中,几十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小心,这里有人。”梁笙提醒道。 黑暗中的人挪了挪身子,不知有谁发出了一道浑浊的声音,“……又来了几个送死的……” 顾长渊极擅长听声辩位,当即就将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说一说怎么回事。” 角落里的人瑟缩了一下,“这位爷不必动气,来了这里,都是都被盯上的人,下场好不到哪里去,你还是先把刀收了。” 说着,他拨了旁边的稻草,示意他们坐下。 这人凑过来,小声的说,“我方才听到门口的差役的说,咱们这些人会被直接送往京都,上头有人要我们的血,说是要练功,你们没看,咱们这里关着的都是些身强力壮之人么。” 梁笙听了按耐不住,“光天化日之下强行输送人口,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人冷哼一声,“你是外地人,自然不知道这江州从来都是一个没有王法的地方,只要是姓云的,都可以横着走,上至知府下至官差衙役,哪一个不是云家人……” 第106章 杀入京都 云家人…… 丽贵妃姓云,江州的知府确实是她的一个堂亲。 “说到这知府啊,原本不过就是个地痞流氓……”那人压低了声音,“后来他的那位堂亲飞上了枝头,才有的这个位置。” 梁笙一股怒气还在胸口,但现在更多的是震惊,“你说有人拿血去练功,这是哪门子的邪门妖法?” 那人冷笑一声,“管他是哪门子的妖法,咱们这些贱民的性命,还不是上面的人一句话的事?” 肃王与顾长渊对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数。 整个江州是丽贵妃党羽的天下,那么这件事情可能牵扯到谁,自然不言而喻。 司马越心直口快,“这不是寻常的事,关系到京都的人,咱们管不管?” 众人静默了许久,心里都在盘算着司马越的话。 片刻后,顾长渊开了口。 “肃王,我留下,跟着他们一探究竟,你们找个突破口离开。” “长渊,你和我想的一样,只是,这件事情不该由你来做。”肃王看着顾长渊,神色严肃,“此番行程,京都的形势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复杂,表面上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已经被丽贵妃搅得乌烟瘴气,本王承蒙先帝和景文帝恩德,不能对此视而不见。” 他重重按下顾长渊的肩膀,用不容反驳的口吻道,“后面找个机会带他们离开,切记,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顾长渊知道肃王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劝,只是他没想到,肃王居然将梁家军的令牌也拿给了他。 “两个月后,若我未回,带着他们,杀入京都。” 顾长渊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波动,他瞳孔微缩,知道肃王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收回成命。 “肃王万事小心,末将定不负肃王所托!” 肃王不动声色的收回凌厉的眼神,靠在墙上,继续佯装出一副商人的模样。 九皇子年纪虽小,却也镇定,跟在顾长渊身边,静静观察着局势。 两个时辰之后,有人来开了门,进来了两个粗暴的差役,他们依次将众人绑住双手,蒙上眼睛,然后带出去上了马车。 出去的时候肃王假意摔了一跤,落后于众人,因此没有跟顾长渊他们一辆马车。 顾长渊知道肃王的意思,因而没有停下脚步,幸好他们几个都乘坐同一辆马车,后面的行动就方便了许多。 天色渐渐变暗,马车还在行走,顾长渊解开捆绑在手上的绳子,然后和司马越两个人,不动声色的将车夫和随行的衙役打晕并且扔下马车,之后以极快的速度驱车脱离队伍,待后头的人反应过来,已经远远追不上了。 共同乘坐一辆车的还有起先跟他们说话的那人,他发现不对劲,连忙乱蹬乱踢,梁笙不耐烦,给他解开了。 “你……你们干什么?” 梁笙道,“现在从车上跳下去,你可以平安回家。” “且慢!” 顾长渊让司马越驱车,然后抓起那个人衣领,“你是江洲人,应该知道有什么小道可以直接离开江州的。” 第107章 梁家军听说过没? 那人哪里敢隐瞒,当即说了一条小路。 “可以扔了。” 顾长渊吩咐身旁的将士,那人却突然不顾死活的拉着顾长渊的袖子,“这位爷,方才您的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个人物,大侠,您看看身边还缺随从不,就让我就留在您身边,江州这破地方我实在不想待了。” 那人说得诚恳,顾长渊多看了他一眼,这人长得壮实,是个能打的料。 “你叫什么?” “小的叫张贵,父母前几年过世了,没有旁的亲戚,家里就我一个。” “梁家军听说过没?” 张贵顿时就瞪大了眼睛,双膝下跪,“莫非这位爷便是……” 顾长渊冷声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不怕?” 张贵想了想,认真道,“江州这地方我怎样是待不下去了,若不是遇上爷您,小的这条命早就没了,别说是上战场,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小的也随爷。” “是么?”顾长渊挑眉,“江州这地方,你就这么待不下去?” “小的可不敢骗爷,就像今日这事,前几年就开始了,每天总有人无缘无故的消失,消失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起初还有人去报官,然官府的人敷衍了事,甚至还毒打这些前去报官的,弄得人心惶惶……” 九皇子默默的听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隐隐在颤抖。 顾长渊的手掌放在九皇子肩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纵然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听到自己父皇的江山在贼人手中糟蹋,心里难以平静。 “冷静。” 九皇子感受到顾长渊的力量,才渐渐放松下来…… * 玉姗为人强势,赵祥得了玉姗的命令,便派人守住宅院的大门,不让玉檀出去。 玉檀着急,玉姗却是从容不迫的看着侍女焚倒涎香。 “你这丫头,倒是聪慧,只是主意太大了,这倒涎香的手艺,说外传就外传,拿自家的传家手艺去讨同行的欢心,这不是败家吗!也怪我这个弟弟将你宠得没边了,我若不好好管管你,我弟弟一手创办起来的产业,可都要毁在你手里。” 出乎玉姗的意料,玉檀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你这丫头怎么了?” “姑母,我突然间肚子疼,我想如厕,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的征求着,说完,抬起头来,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玉姗怔了怔,她看了一眼赵祥,眼神里带着疑惑:这丫看起来软绵绵的,一碰就会哭,跟他信上说的完全两样。 “去,去。” 玉姗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玉檀出了厅堂就变了副模样,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云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多久了?” “回姑娘,这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她一边往茅房的方向走一边道,“你去东院和西院看一看,有没有小门可以走。” 云菏去了不久便回。 “姑娘,行不通的,小门也有人看守着。” 玉檀气笑了,赵祥的心思她如何不知,本不想理会他,可他竟来坏她的好事。 第108章 钻狗洞 思量间,玉檀看见了茅房旁边有一个狗洞。 她盯着狗洞多看了几眼。 云菏不愧是从小跟到大的贴身侍女,瞬间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不行,姑娘,绝对不行!” 玉檀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子,“小了点,但也许出得去。” 云菏快哭了,“咱们还是回去求姑奶奶。” “求人不如求己,你没看姑母那个态度吗?摆明着就是要来收拾我的,她肯放我出去?” “可您也不能……”不能钻狗洞…… 玉檀转头看了云菏一眼,笑了笑,“放心,钻个狗洞又不会少块肉,你别跟我出来,就在茅房旁边候着,帮我拖延时间。” 云菏想再劝,玉檀已经钻了过去。 云菏目瞪口呆。 这狗洞似乎很久没有小动物穿行了,堆了很多蜘蛛网和稻草,玉檀出去的时候,一身狼狈。 “三姑娘?”好巧不巧,宋封正好经过此处,他定睛一看,“真的是你!” 玉檀一边扫掉身上的稻草,一边冲着他笑,“是我,是我。” “你怎么……你钻狗洞出来的?” “说来话长啊,我迟到了,是我对不住大家……不对”玉檀打量着宋封,“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三姑娘一向守时,见你迟迟未来,担心你遇着什么事,所以过来看一眼,正好就……” 说着,宋封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狗洞。 玉檀轻咳了两声,“咱们还是走,大伙儿都在等着呢,南岭那件事,最好今日就定下来,我听说孙家也在盯着那个地方。” …… 玉檀这一去,天黑了都还没回来。 赵祥在玉姗耳边说了一番话,玉姗的嘴脸忍不住抽搐。 “她居然钻狗洞?她怎么敢钻狗洞!” 赵祥道,“姑奶奶,咱们这三姑娘,别看她人小小的,主意可大着呢,传家的手艺都敢外穿,何况钻个狗洞,小的这就去将三姑娘给您请回来。” “不必了。”玉姗道,“你跟着她的这一单生意,看她往下要如何安排,不必惊扰她……” “姑奶奶,这……若是不及时阻止,咱们这倒涎香的手艺不就……” 玉姗蹬了赵祥一眼,赵祥闭了嘴,不敢再往下说。 玉檀此番洽谈很顺利,当下便让李家和余家的小郎君远赴南岭,着手操办开厂的事。 她累极了,回了宅院便直奔自己屋子,把那位姑奶奶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一进门,便听到一道锐利的声音。 “这回不钻狗洞了?” 猛然间看见玉姗坐在美人塌上,吓得她浑身一激灵。 玉檀忘记了疲惫,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玉檀实在是有急事,才出此下策,姑母要责罚,便责罚,只是玉檀今日之事,非做不可……” 又倔强又可怜,看得玉姗忍不住想笑。 “你可知道,这倒涎香的手艺若是世代延续下去,可保我们玉家长盛不衰,可你这般流传出去,虽然能够得到一时的利益,可却不能长久。” 玉檀笑了笑,给玉姗奉上一盏茶,“姑母此言差矣,若是只想凭借着独门手艺让家族长盛不衰的,这样的家族,也不过如此。” 第109章 玉家的福气 “能说出这番话,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玉檀看的出此时的玉姗是想好好同她交谈的,故而她愿意同她解释。 “姑母,倒涎香虽然在襄城,京都,西城流行,但其他地方或许还不知倒涎香为何物,这是因为倒涎香手艺极为复杂,光靠我们玉家远远不够,与其树敌,还不如强强联手,这样才能使倒涎香遍布整个大祁国,甚至于远销番国和大洋之外。” 玉檀不紧不慢的说完这番话,玉姗表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 她万没料到,这个姑娘,远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大胆。 “你爹娘宠爱你,可是你别忘了,到最后这些产业,可都是玉亭的,到时候你真的舍得放手?” 玉檀不答反问,“姑母现在手底下的生意,也不是姓玉的,姑母为何还要如此辛苦去经营?到头来还是夫家的,姑母不觉得可惜吗?” 玉姗被玉檀问得语噎。 玉檀又道,“玉亭喜欢读书,志不在经商,我若不跟着父亲学点营生,只怕往后玉家这么大的生意不知道要交给谁了。玉亭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还能夺了他的不成?”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我心里怎么会没数呢?”玉檀凑近玉姗,再次为她沏了一杯碧螺春,露出甜甜的笑,“我猜姑母此番来西城,不单单是为了教训玉檀,姑母生意那么忙,可没什么时间来管我们的闲事呢。” 上次玉麟亲手将玉二送入狱,玉姗不可能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她都没来凑热闹,会为了这等小事来西城? 玉姗确实没那么闲。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目的,居然被这个小丫头看出来了。 “姑母并不是真心想来教训玉檀的,若玉檀没猜错的话,姑母此行是想和玉檀合作,只不过姑母不信任玉檀的能力,故而还想再考察一番。” 玉姗极不自然的笑了,玉檀这丫头将她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 不过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能稳得住,“你这丫头到底还小,我确实存有合作的意思,但不一定是你。” 玉檀也笑,“正好我也有话同姑母说,姑母若是想要凑这倒涎香的热闹,可得赶紧了。南岭的厂子马上就落实,我们几家白纸黑字的协议一签,可就容不下其他家了……” 玉姗咬了咬牙,没说话。 她知道这丫头是死死的占据着主动的位置,一点都不让自己被动。 这一番话,赵祥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第二日,玉姗便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赵祥不能理解。 玉姗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难得提点了他一番。 “老赵啊,你写信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丫头应该有几分本事,这几日一看,发现她的能力在我和玉麟之上,玉家有这样的子孙,是玉家的福气,你切莫对她有成见。” 玉姗不可能留在西城,因此派了自家的二公子周茂盛过来参与玉檀的生意,自己则回了靖府。 第110章 马家来了 南岭的厂子很快就建起来了,一切对接事宜进行得非常快,倒涎香批量生产,一时间,倒涎香的销量占据了各类香品之首。 倒涎香的推广步入了轨道,一切都非常顺利,玉檀也想着回襄城了,说不定回了襄城就能见到顾长渊。 可就在她决定回去之际,马家来了。 马家前年在京都做的茶叶生意,两年之间迅速碾压其他同行,成为京都的茶叶巨头,此番来西城,第一件事是找玉麟。 不知怎么的,玉檀总是觉得不放心,故而留下来等玉麟。 待到入夜,云菏急冲冲来报,“姑娘,老爷回来了,看上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八成跟马家有关。 她连忙赶去玉麟的书房,果不其然,一到门口便听到里头摔茶杯的声音。 “他马家是个什么东西!来了西城就想封霸王?也不问问我玉老大肯不肯!” “爹爹这么生气,可是马家提了无理的要求?” 玉麟看到玉檀,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笑脸对着玉檀,“檀檀还没休息啊?” “爹爹还没回来,我怎么放得下心去休息?” 玉麟坐下来,冷哼一声,“马家这两年,猖狂至极,一来就要提出合伙倒涎香的生意,并且要占大头,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底气!” 谁给他们的底气? 玉檀回忆着上辈子的事情,自然知道,马家的底气,是丽贵妃给的。 丽贵妃的生母便是马家人,这马东原本做的是小本生意,自从丽贵妃得势,便利用各种手段压制同行,迅速扩张,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今这马东又想把手伸向玉家了。 玉檀坐到玉麟身边,给他拍背顺气,“爹爹,您不如先回襄城,把马家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这可不行,马家来势汹汹,我怕你受欺负。” “爹爹忘了,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想欺负女儿的人多了去了,您看谁成功过?咱们这倒涎香的生意,倾尽了西城各大商行的心血,他马家想吃下倒涎香,不光是咱们玉家,其他家也会站出来反对的,爹爹,女儿是有同盟的。” 玉麟看着越发出众的宝贝闺女,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有本事,可以独挡一面了。 “再说了,襄城那里离不开你,阿娘也离不开你。” 玉麟想到郭氏,便觉得女儿说的话都有道理。 玉檀说服了玉麟,又同他说了好些话才回房。 一回房间,玉檀的脸色马上垮下来。 她极力劝说玉麟离开,原因只有一个:马家的手段,太过卑鄙,太过阴险。她担心父亲身陷囫囵。 玉麟离开西城之后,马家暂时没有动静。 安静了三日,马东终于找上了玉檀。 玉檀在正厅接待马东,马东穿着一身暗红色长袍,右边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他提着个鸟笼,始终保持着笑容。 这笑,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想不到堂堂的玉家,竟是一个小姑娘在主事,三姑娘好本事啊。” “马老爷谬赞了。” “我这人素来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那日同你父亲说的事,你们玉家考虑得怎么样了?” 第111章 三姑娘确定吗? “马老爷本是做茶叶生意的,怎么会看上香料呢?” “怎么,三姑娘的意思,我就不能插手香料行,我还不知道,西城竟有这规矩。” 玉檀笑了,“马老爷说笑了,没有这规矩的,只是隔行如隔山,再说了,我们这倒涎香才刚刚起步,做得好做不好都说不准的,别到时候枉费马老爷的一番心血。” “倒涎香那东西我见过,肯定能挣钱,三姑娘不必同我弯弯绕绕,我只问你一句,你答应不答应?” “马老爷,这西城的生意都是有规矩的,我们几家的契约都签下来了,若是要更改,得等三年后,不如马老爷您三年后再来商谈这事?到时候倒涎香更加成熟,你投下来的钱,也稳当一些。” “不必了,就现在,三姑娘给我一个答复,肯不肯?” 马家的意思,不只是单纯的合作,他要吞并整个倒涎香的生意。 玉檀没想到马东的态度如此强硬,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再跟他打马虎眼下去了。 “请马老爷不要见怪,这件事情,玉檀不能答应。” 马东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似乎对玉檀的话置若罔闻,他打开鸟笼,手不疾不徐的伸进去抓住那种绿色的鸟,摸了摸它的羽毛,柔声对它道,“你太不听话了,怎么办呢?” 下一秒,便听到那只鸟发出一声惨叫,脖子活生生的被马东掰断。 “不听话的东西,下场只有一个,你说对吗?” 玉檀看得快要吐了,她极力忍住恶心,镇定的回答,“这是马老爷养的鸟,想怎么处置都与玉檀无关。” “哦?三姑娘确定吗?” “我玉檀说出去的话,不会改变。” 马东突然将死鸟扔到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三姑娘这胆子大得很啊!” 马东得了答案,一边大笑一边走了出去,玉檀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泛着恶心。 周茂盛刚办完事回来,方才跟马东打了个照面,进来见玉檀脸色苍白,又见地上的死鸟,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 “三姐姐,是不是马东为难你了?他这是胆子长肥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 说完,竟转身就要追上去。 “周茂盛!” 玉檀喊住了他,这人聪明是聪明,就是脾气太急,玉姗想趁着这机会打磨打磨他,故而让他跟在玉檀身边。 “你此番怒气冲冲的找马东,并不能改变什么。马东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生意,眼下只能堤防着些。” “三姐姐说得是。” “走。” 玉檀起身绕过那只死鸟,走出厅堂。 “要去哪里?” “派人通知其他各家,来玉家大铺议事,马家来者不善,不光是我们,大家都得提防着些。” 不多时,人便来齐了,玉檀说出自己的顾虑,众人都是西城举足轻重的人物,没将马东放在眼里。 就连宋封也觉得玉檀大惊小怪。 玉檀最后提了两点,“第一,从各家库房里出去的香品一定要再次着手检查,第二,官府那边该打点的多打点些。” 第112章 押走! 其他人以为玉檀被马东唬住了,都不以为然,倒是面上还是应下了。 其实,玉檀最担心的是,马东会利用朝廷上的关系控制住制香局,只要制香局的验收不过关,香品就无法投放到铺子里卖。 回想起前世,丽贵妃只手遮天,云家和马家的人一时风光无限,这马东若是想用官府的力量的控制玉家,实在太简单了。 然而,事情似乎没有朝着玉檀的预想发展,玉家的倒涎香生意安然无恙,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连周茂盛都觉得玉檀太过大惊小怪了。 可玉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马东都亲自来西城了,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块肥肉的。 “姑娘,云香院的悠悠姑娘派人来,说想见您一面,探讨倒涎香演出之事,就在平康街的永记茶楼。” “好,你备好马车,咱们这就过去。” 此前倒涎香刚打入西城市场的时候,玉檀没少花重金邀请云香院的头牌来焚香表演,而最近几家大商行合作,倒涎香迅速扩张,便没再请这些名伶来打名气了。 前几日,悠悠姑娘还派人来问玉檀需不需要她来继续演出,她坦承告诉玉檀,她想多赚些钱,尽快为自己赎身,玉檀拒绝了。 玉檀了解过悠悠,这姑娘卖艺不卖身,品相和性格都不错,跟了一个穷书生处出了感情,现正为自己攒钱赎身,好尽快跟那书生双宿双飞。 想到对方有难处,玉檀答应见这一面。 玉檀到了永记茶楼,小二将她往二楼的雅间引,然而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玉檀愣住了。 只见悠悠一动不动的趴在茶桌上。 “悠悠姑娘?” 玉檀试探的叫了声,对方没理会。 云菏道,“姑娘,她该不会是喝醉了?” 玉檀心中隐约觉得不妙,“你现在马上去叫官府的人过来……” 话才刚说完,云菏还没来得及离开,只见趴在茶桌上的悠悠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滑…… 云菏下意识的想过去扶,玉檀阻止了,待人完全躺在地上的时候,她们终于看清楚了——悠悠的胸口居然插着一把短刀! 白色的纱裙被血水染红,仿若一朵娇艳的花。 悠悠的脸呈轻微的紫,看来是刚被刺死没多久。 玉檀双腿已经发软了,她扶着门框,极力撑住,回头吩咐已经被吓得软在地上的云菏,“快……快去告诉掌柜,让他们马上报官,另外再请郎中过来……” “好……” 云菏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嘴上答应着,身体却动不了。 玉檀想自己去,可却在此时,衙门里的十几个官差已经从楼下蜂拥而至,将二楼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领头的官差来到玉檀面前,看了看里头的尸体,又看了看玉檀。 “你就是玉三姑娘?” “正是。” 此刻,玉檀突然反应过来,可为时已晚。 “押走!” 云菏扑上来,“官差大爷,凭什么带走我家姑娘?” “有人举报玉三姑娘杀人。” “你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 官差将云菏踢到一旁,“人是不是她杀的,没带回去审问怎么知道!” 难怪这几日马东没动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第113章 都杀了 宣元三十六年,京都政变,一夕之内,血流成河。 肃王被当成人血供应源被带回京都北郊的密林,发展六皇子利用人血练邪功。 北郊的石头山,埋藏尸骨无数。 肃王调查清楚此事之后,逃了出来,联合朝堂上反对丽贵妃的党羽,密谋推翻丽贵妃。 丽贵妃和六皇子行事嚣张跋扈,这些党派的手头上本就收集了许多他们的罪证,无奈势力不够,不敢大肆弹劾。 如今得到肃王的支持,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难免走漏风声,丽贵妃又是那种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人,她得到风声后,便准备大开杀戒。 那夜,丽贵妃找到肃王的住处,同他见了面。 丽贵妃生的一张冷艳勾人的脸,曾经在入宫之前,她便想利用这张脸,来魅惑肃王,可惜肃王眼里只有王妃,对她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丽贵妃少女时期的那份情动,在如今面对肃王之时,又不由自主的萌生了。 肃王不诧异她能这么快找到他的住处。 丽贵妃走到他跟前,手指轻点他的胸膛,“只要你我在一起,这天下之事,还不是由咱们说了算,你往后大可坐镇京都,何必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过苦日子呢……” 肃王往后退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贵妃请自重。” “哼,装模作样。” 她解开外衫,侧卧在美人塌上,毫不掩饰天然的丰腴。 透过纸窗,可以看到外面人影晃动。 丽贵妃眼角上眼,神情得意又挑衅。 “你觉得我在征求你的同意吗?” 肃王看了窗外一眼,不语。 “你在京都动静闹得那么大,你觉得你有退路吗?” “肃王,眼下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咱们合作,扶持我皇儿上位,你就是我的男人,咱们一起坐拥天下,要么……”她看了一眼窗外,眼里露出杀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肃王冷笑一声,“如今太子未立,没有皇上的旨意,扶持六皇子大有逼宫之嫌,等同于谋逆,贵妃可知自己已经犯了杀头之罪?”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丽贵妃大笑。 “你的生死都已掌握在我手中了,你现在来谴责我?不觉得可笑吗?看来,肃王还是如同二十几年前一样,食古不化啊!”丽贵妃突然眼神一狠,“来人!” 几乎是瞬间,门被长刀破开,一群身穿铠甲之人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围住。 “杀了他!” 将士们按兵不动。 一把刀架在了丽贵妃的脖子上。 她这才恍然察觉,这些人身上的铠甲均刻着一个梁字。 是梁家军来了。 丽贵妃开始慌乱,“我的人呢?” 顾长渊手执长刀,阴沉的深眸尽是冷戾,如同地狱最可怕的裁决者,让她不寒而栗。 “都杀了。” 原来,在此之前,是肃王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让丽贵妃主动来找他。丽贵妃不知道在她找上肃王的时候,顾长渊已经带着梁家军杀入京都,血洗了她的人。 第114章 去西城 景文帝长期服用丹药,身体已经彻底被掏空,接连着有好几日没上朝。丽贵妃和六皇子那些荒唐行径他不是全然不知,但云家势力过大,他竟一时无法牵制住。 肃王此番折返,正好符合景文帝的心意。 梁家军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跟丽贵妃党派正面交战,丽贵妃和六皇子罪孽深重,党羽被控制住之后,这对母子很快就被发落。 丽贵妃被赐死,六皇子被终身软禁于皇子府中。 清洗完京都中的血雨腥风之后,景文帝很快颁布了另一道圣旨。 立九皇子为太子。 封顾长渊为大将军,率京都护卫军,赐将军府。 将军府赐下来之后,张贵便忙前忙后打理着,顾长渊对此没有多大的感觉,京都权利更替之后,他只想尽快回到襄城。 顾长渊坐在门沿处,缓缓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这把刀,曾砍过无数人的脑袋。 他神情冷鸷,可能手刃无数敌人的缘故,旁人见着他总会不寒而栗,然而谁都没注意到,在他的手触碰到平安符的那一刻,眼神略过一片温柔。 大门口起了争执。 “你是谁啊,将军府岂是你说进就进的?滚回去!” “你又是谁?我找我们家爷,你至少也通报一声。” 张贵仍然拒绝,顾长渊听出了是范李的声音,心下一沉。 他曾交代范李暗中护好玉檀,此番范李找上门,该不会是…… “让他进来。” 顾长渊出声,张贵不敢再拦,范李一见顾长渊,便跪了下来。 “爷,小的无能,没办法保护好三姑娘,三姑娘她…被冤入狱了!” 长刀缓缓被握紧,顾长渊大步跨出去。 “备马,去西城!” * “滴答,滴答……”屋顶不停的往下滴水,尽管在衙门里上下打点了许多银两,仍然不给换一间像样的牢房。 玉檀坐在墙角,保持着清醒。 黑暗的尽头有一束光,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那人身形高大,来到牢房前,玉檀才看清楚是宋封。 她连忙站起来,“宋公子,我爹娘那边怎么样了?” “你放心,我们尽全力封锁消息,襄城那边暂时还不知道。” 玉檀放下了心。 “可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若是再关个天,即便消息没传到襄城,马东也会主动找上你父亲,到时候将你当作筹码威胁。” “我知道,我会再想办法,能拖一天是一天。” 宋封重重锤了一下牢门,“我和茂盛一连跑了好几趟知府的府邸,他都闭门不见,找了几个说得上话的官老爷,也都一样,再这样下去,余老太爷都准备去京都找人来牵制了!” 玉檀感动,“多谢!不过马东既然想利用我来牵制住倒涎香的生意,势必不会轻易放我出去,你们不用再为我东奔西跑了,省点精力省点钱。” 宋封将一个包袱递给玉檀,“这是云菏托我拿给你的。” 就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外头的官差已经在喊话了。 宋封又道,“三姑娘,无论有没有用,我们都会再试的,大不了去京都击鼓鸣冤,三姑娘一定要保重!” 第115章 只有我能救你 宋封走了之后,大牢里又重新陷入长时的沉默。 悠悠之死,每一项证据都指向她。 衙门里推断整个案件的动机是,玉檀不肯重新聘请悠悠来表演,悠悠因此缠着玉檀,两人起了口角,玉檀一怒之下杀了悠悠。 正好插在悠悠胸口的那把刀正是玉家的。 但这案子本身破绽很多。破绽在于,这一切都那么刚刚好。但衙门急于盖棺定论,宋封提出重审,他们根本不予理会。 加之与悠悠相好的书生,掀动西城的一些寒门弟子为悠悠鸣不平,力求让玉檀以命抵命。 书生们闹了大半个月,直接让这个案子升级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和富家千金之间的矛盾。 书生群体一旦闹事,衙门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再加上马东背后的推波助澜,以至于西城的几大商行想要保玉檀,都变得异常艰难。 狱中的玉檀虽然害怕,却保持着足够的理智。 这案子虽然对她不利,但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定罪的阶段,她还有时间。 又过了一日,一个玉檀最不想见的人来了。 看到许肃,玉檀连头也没抬,依旧坐在墙角,对他视而不见。 “玉檀。” 声音一如前世,带着藐视一切的自傲。 玉檀没理会他。 许肃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姑娘,说不心疼是假的,毕竟他上辈子也没见过她这般狼狈。 但一想到她对他的冷淡,他的心头不由得生了几分火气。 “你如今身陷囫囵,一直不肯低头,是在等顾长渊来救你?” 玉檀缓缓抬起头。 顾长渊三个字,她在心中已经悄悄默念了许久。 许肃说得没错,她对他还是有期许的。心底里最柔软得那一片总在想:不能低头,哪怕是走到最后,万一他回来了呢…… 许肃看到了她眼里的光,他作为男人所有骄傲瞬间被打碎。 他本来人在京都,听到她落难的消息不远千里赶来,生怕她被欺负,然而这个女人,却在封另外一个男人? “玉檀,你可知道,顾长渊此刻在哪里,跟谁在一起?” 玉檀仍旧不语,目光却看向了许肃。 “你期待的顾长渊,和肃王的女儿一起在京都立了功,被皇上封为大将军,相必不久之后,皇上便会为他们指婚,玉檀,你觉得,荣耀加身的他,还会记得你吗?” 玉檀愣怔。 许肃见玉檀心里牵挂着另一个男人,醋意大发。虽然上辈子顾长渊始终孤身一人,然而玉檀离世得早,对比并不知晓。 “你可知,顾长渊上辈子的女人是谁?” 果然,玉檀的眸子里有了波动。 许肃狠下了心,要让玉檀彻底对顾长渊断了念想。 “肃王只有一个女儿,顾长渊如何能够手握重兵,不难猜到?他上辈子与梁笙情投意合,这辈子也差不离,你若是横在他们中间,倒是成了第三者。” 玉檀眼神闪过片刻的慌乱。 她承认,假如许肃说的是事实,那她根本无法去面对。 许肃放柔了目光,向她伸出手,“玉檀,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第116章 不要怕 玉檀拒绝了许肃,许肃愤然离去。 离开牢房之后,他去了衙门。亲自吩咐知县速速审理此案。 京都的政变,怕是很快就要波及到西城了,马东一旦垮台,玉檀势必会被放出来,那个时候,他若再想英雄救美就来不及了。 他要让玉檀明白,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只能依靠他。 许肃的话很快起了作用,第二天玉檀便被重新提审。 “经查证,种种证据皆指向王悠悠是玉氏所杀,玉氏,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此刻的玉檀,还有些虚弱,但她尽量直起身板,“民女到雅间的时候,悠悠姑娘已经中刀了,民女是被人故意陷害的,种种证据皆有疑点,请大人明察……” 知县旁边,还坐着个马东,可谓嚣张至极。 知县看向马东,等马东的意思。 马东斜眼看着玉檀,脸上得刀疤狰狞得可怕,“玉三姑娘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玉檀不看马东,“民女申请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审理。” “大理寺?你以为你到得了大理寺?”马东被玉檀的忽视激怒了,一个茶杯扔到她的脚边,“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是死是活,不过是我马东的一句话而已,现在乖乖听我的话,你或许还可以保全自己,否则,我会让你比死更痛苦!” 玉檀冷笑一声,“马老爷不就是想要倒涎香吗?可现在倒涎香不是我一个人的,咱们得按照规矩来。” “哈哈哈哈哈……规矩?” 马东大笑着走到玉檀面前,然后突然捡起地上的茶杯碎片,一手抓着玉檀的头发,一手将碎片抵住她脖子。 “今天我就教一教你,什么是规矩?你面前的这张脸就是规矩,在商场上还没人敢这样跟我说话,因为敢这样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 玉檀没想到马东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敢在衙门内对她动手,头发被扯得生疼,她能感觉到那碎片抵住她的喉咙,就要划破皮肤…… “三姑娘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这等姿色,若是扔到青楼里,该有多少男人……” 马东话还没说完,玉檀只感觉到头皮一松,眼前的人竟飞出去了好几尺。 “砰”的一声,马东撞到上方的桌子上,被撞出一身的血,在场的人先是一惊,然后马上上前将人扶起来。 玉檀转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男人脸色凛然,目光灼灼。 玉檀笑了,两道泪水沿着脸庞滑落。 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护在她身边,上辈子也是…… “长渊哥哥……” 她在心里默念,但最终还是没喊出口,强大的疲倦席卷而来,她早就已经虚脱了,只是一直在强撑着…… 昏倒之前,她感觉到一双大手搂住她的腰,紧接着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 “阿檀,不要怕,我回来了。” 她没力气回答,嘴角笑了笑,往他的怀中蹭了蹭,然后没了意识。 顾长渊一到,丽贵妃失势的消息也在西城传开了,马东作恶多端,直接被移交京都大理寺审查。 第117章 顾将军可知道我为何来西城? 对面茶楼上的许肃看着这一切,双手握成了拳头。他本想着等玉檀被发落后再现身救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个时候顾长渊会策马赶到。 “文卓。” “属下在。” “梁笙这几天不是在问顾长渊的去向吗?你去给她引导一下。” “属下遵命。” * 仿若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玉檀缓缓睁开眼睛,偏头一看,看见云菏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玉檀理了理思绪,方才记起昏倒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动。 “云菏……”她撑着床就要起身。 “姑娘,你终于醒了!” 云菏连忙过来扶,“姑娘睡得太久了,奴婢很是担心。” “顾将军呢?” “这两日顾将军就住在咱们隔壁的院子里,来看了姑娘好几次了,方才才刚出去呢。” 原来他真的来找她了,不是幻觉! 玉檀起身梳洗好了之后,就出门去找顾长渊。 她出狱不久,生意上的事很多都需要她亲自重新安排和打点,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只想尽快看到顾长渊。 往大门口出去,拐个弯就到顾长渊的院子了,玉檀脚步急了些,嘴角荡漾出一抹笑。 但见院子门口,立着个人,高高大大的身影,是她熟悉的样子,可再往旁边一看,玉檀的笑容却僵住了。 顾长渊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她潇洒肆意,容貌明艳,对他笑得一派天真。 是梁笙。 “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呗,就来了。” 玉檀的心像被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她想起了许肃说的话。许肃说,上辈子,顾长渊就是和梁笙在一起的。 而这一世,顾长渊立下大功,圣上或许会为他们指婚。 那她呢? 她算什么? 若是再与顾长渊牵扯下去,或许真的如同许肃所有的,将会成为插足的第三者。 她从来都没了解过,他上辈子的感情世界。 或许顾长渊对她只有兄妹的情分,而那一次肌肤之亲,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是她心甘情愿,她亦不愿意用这件事来绑住他。 落在后面的云菏跟了上来,“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顾将军不在吗” “我突然有点事,不方便去找他。” “哦,那奴婢去同顾将军说一声,就说姑娘醒过来了,顾将军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用了,明天打点完铺子里的事,咱们就回襄城。” 另一头,顾长渊对梁笙的出现很是不悦,除了玉檀,他不习惯接触任何女人。 偏偏梁笙不知死活的缠着他。 他没打算让梁笙进院子,甚至没打算同她多说一句话,直接打晕她,让手下将她带回京都。 送走梁笙后没多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月京都政坛变天,顾长渊与许肃在朝堂上交锋过几次,政见多半不和,但无私交,这个时候他怎么会上门来拜访? 顾长渊内心虽有疑问,但面上不显,他待人一向冰冷。 两个男人落座之后,许肃率先开了口,“顾将军可知道我为何来西城?” 第118章 谁也不见 顾长渊冷冷看了许肃一眼,“关我什么事?” 许肃笑,“听闻顾将军救了玉檀,我在这里先谢过顾将军,当时玉檀深陷囫囵,我晚来了一步,幸好顾将军为人热心……” 顾长渊心中不悦,直接打断许肃的话,“这话轮不到你来说,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知道玉檀的后腰上有一颗红痣,顾将军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顾长渊得冷眸瞬间阴鸷。 那日欢爱之时,他确实看到了她后腰的红痣。 可是那么隐晦的东西,为什么一个不相关得男人会知道? 许肃见顾长渊情绪有波动,嘴角勾了勾笑,递上来一份礼,“多谢顾将军对玉檀的救命之恩,这点薄礼,还请顾将军不要嫌弃。” 许肃的笑意还没有抵达眼底,手上的东西已经被一脚踹飞,猛然间脖子就人掐住,只见顾长渊眼底泛着猩红,“你对她做了什么?” 窒息感虽然很强烈,但许肃仍然保持着笑意,“顾将军说的是什么话,我与玉檀是你情我愿的,你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莫非顾将军也喜欢玉檀?那可真不巧,玉檀不仅这辈子是我的人,上辈子也是我的人,你若不信的话,我可以说出更多你不知道的细节,还是说,顾将军要亲自去问玉檀?” 顾长渊手上的力道加重。 许肃只剩下一口气,“就算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反而会惹得玉檀伤心,何必呢?” 张贵和范李眼看着就要闹出人命了,连忙上来劝。 “滚。” 顾长渊将许肃狠狠甩在地上,“滚出去!” 许肃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被人这样轻待他心里憋着一口气,但见顾长渊凶得可怕,似乎是真的想杀了他,便再不说其他,赶紧走了。 顾长渊一把长刀握在手中,阴鸷的目光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张贵和范记熟悉这种感觉,他们家爷在战场上杀人便是这幅模样。 “爷……” 范李瑟瑟的说,“小的奉命暗中保护三姑娘,虽然三姑娘与方才那位许大人见过面,但都是光明正大的,应该……应该不至于……” “你们都下去。” 顾长渊突然道,他收起了刀,信步走了出去。 脑袋里一闪而过很多想法,但再见到玉檀之前,他极力让自己沉住气。 刚巧云菏出来,看见顾长渊这一张冷戾的脸,吓了一跳。 “顾将军,您怎么会在这里?” “阿檀她怎么样了?” “姑娘方才醒过来了,这会儿说头晕。” “醒来怎么不同我说?”顾长渊不悦,迈步就要进去看玉檀,被云菏拦下了。 “顾将军请恕罪,我家姑娘说谁也不见。包括……包括将军您。” 顾长渊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 她不想见他。 可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顾长渊后退了两步。 她不见他,他便在这里等着她,守着她。 许肃的话在他的心里起了波澜,顾长渊本可以派人去查,但他想亲自听玉檀说,她会义无反顾将自己的身子给他,一定不止有兄妹的情分。 那一夜,顾长渊一直立在院子外面。 第119章 真的是这样? 这一夜,玉檀睡得很不踏实。 顾长渊长年在外带兵,与梁笙的接触说不定比自己多,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她从来都不了解。 这辈子是这样,上辈子也是这样。 因着上辈子自己的感情被人插足,这辈子她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插足别人的感情。 梁笙是个将军,长年与顾长渊并肩作战,本就有着与寻常人不同的情分,再者,倘若皇上赐婚,顾长渊应该不能拒绝,拒绝了就是抗旨。 她知道顾长渊是个有担当的人,既然与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势必会对她负责。 可玉檀不愿让他为了她而得罪皇室,更加不愿意在没有明确感情的情况下成婚。 这般胡思乱想着,很快到了天明,起来洗漱时,云荷告诉她,顾长渊一直在院子门口等着她。 玉檀愣了。 “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顾将军什么都没说,就是脸色很难看。” 玉檀咬了咬唇,有什么事非得如此着急着见面,莫非他是想同她坦白什么吗? 玉檀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索性什么也不想,直接跑出去见他。 只要见面了,便什么都明白了。 院子门口,顾长渊倚在墙上,一身玄色的衣裳被露水打湿,他看见玉檀,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她,黑眸深不可测。 “阿檀,你身体可还有不舒服?” “我没事。”玉檀垂着眸,感受到逐渐逼近的威压,心跳越发加快,“长渊哥哥,你……等了一个晚上,是有话同我说吗?” “是。” 果然。 玉檀的心瞬间被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心想着,顾长渊是不是相同她坦白他与梁笙之间的感情。 这一刻,玉檀突然间泄气了。 她不想听。 “长渊哥哥,我今日急着回襄州,你有什么话,不如等回了襄州再说。” “我很快就要回京城复命,这几日不能回襄州。阿檀,你何必急着回去?” 顾长渊脸色微沉,若放在从前,她何曾这般躲她。 玉檀眼神闪躲,“我爹爹和阿娘知道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他们急着要我回去。” “真的是这样?” 男人又逼近了她一步,低着头看她,如此娇小的身影,那日在他的怀中却香软到极致。 可许肃怎么会知道她的后腰有一颗红痣? 想到这,他抿了抿唇,想伸手去牵她,想要拥她入怀。 可他还没更进一步,便被一声呼叫打断了。 “闺女!” 玉麟不顾一切的横在顾长渊和玉檀中间,将玉檀从头打量到脚,“闺女,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那帮狗娘养的可有伤到你?” 玉檀见到玉麟,不争气的哭了,她胡乱的用手背擦去眼泪,笑着对玉麟说,“我没事的。” “我听说了,那个挨千刀的马东不止这一桩罪,大大小小罪名加起来,够砍他一百个脑袋了,但这解不了我的气,我得派人去大牢里先打他一顿!” 玉檀拉了拉玉麟的衣角,“爹爹快别说这样的话,顾将军还在呢。” 第120章 终身大事 玉麟猛然转头,仿佛才刚刚意识到顾长渊的存在。 “顾将军,听闻是你救了我家檀檀,多谢!今夜我便设宴来答谢顾将军,还望顾将军赏脸前来。” “玉府和顾府相邻,本就有邻里的情分,晚辈做都是应该的,玉伯父不必言谢。” 顾长渊说这些,本是怕玉麟想太多,毕竟他那么疼女儿,顾长渊贸然救玉檀,怕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 可是落在玉檀耳中,却成了另外一回事。 她竟然有片刻的当真,以为顾长渊只是因为邻里的情分而救她,若是再往深处想,怕也只是兄妹的情分,谈不上更多。 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唯有玉麟,泰然自若。 “这怎么行呢,倘若没有顾将军,檀檀还不知道会如何,一想到这里我这个当爹的就难受,你是我玉麟的大恩人,今晚就在玉家小院,还希望顾将军不嫌弃。” 顾长渊的目光落到玉檀身上,见她有些闪躲,再不复从前那般阳光明媚。 他喉结滚动。 “抱歉,今夜我要回京城。举手之劳,玉伯父不必再客气。” 他复又看了玉檀一眼,而玉檀只是顿了一下,并没有抬头看他。 “爹爹,既然顾将军要回京都,咱们不便再打扰他了,我们进去。” 玉麟想了想,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反正是邻居,想报恩还怕没机会? “那既然如此,便不打扰顾将军了,不瞒顾将军,内子得知这件事后,晕厥过两次,我此番来便是急着将檀檀接回襄城的。” 玉檀瞬间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阿娘怎么了?爹爹我这就让云荷收拾细软,咱们回襄城。” 说着,她便再也顾不上门口的男人,转头小跑进了院子。 顾长渊看着她逐渐跑远的身影,胸口变得沉闷。 玉檀回襄城之际,他便回了京都。 一路上,顾长渊沉默得可怕,张贵和范李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他。 到了京都后,他接到景文帝的旨意,宣他入宫。 在除掉了丽贵妃党派之后,景文帝整个人的精神比从前好了许多,虽然时常犯咳,但能够亲自上朝处理政事,而且对这一位战神更是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之余,就没少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肃王曾经同景文帝透露过,他有意将梁家军交到顾长渊的手上,可是这样年轻有为的一个人,景文帝却时常看不透。 越是看不透,就越要牵制着他,如今最好的牵制方式,便是联姻。 因为他对顾长渊,并没有像对待肃王那般的信任,所以梁笙不是最好的人选,眼下,唯有即将及笄的青阳小公主最为合适…… 顾长渊来到了乾坤殿中,如同往常一般,景文帝问了一些政务上的事情吗,突然间话锋一转。 “将军府住得还习惯?” “一切都好。” “听闻你身边就两个随从,连个侍女都没有,空是空了些……” 顾长渊恍然大悟,这一瞬间,他猜到了景文帝的意思,连忙双膝跪地。 第121章 你求娶的是何人? “诚如圣上所言,臣的将军府缺了些仆从,更缺个女主人,臣已有意中人,斗胆请皇上赐婚。” 景文帝惊讶,也十分好奇,“你求娶的是何人?” “襄城玉家三姑娘。” 顾长渊出了乾坤殿,正巧就碰上了司马越。 司马越看到顾长渊,换上一副吃瓜的表情,“方才遇到青阳公主,她同我打听你来着,圣上此番宣你进宫,不会是想要为你和青阳公主指婚?” “指婚是没错,不过不是青阳公主。” 司马越想了会,再看顾长渊微微上扬的嘴角,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你……先下手为强?”他大惊,压低声音道,“圣上有意为你和青阳公主指婚,想必是想牵制住你,你居然出这一手,你就不怕圣上往后会愈加忌惮你?被帝王忌惮的臣子,没有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无须担心。” 这些,顾长渊早在乾坤殿就想明白了,可景文帝身子虽然有所恢复,但怕也是在勉力支撑,新立的太子——九皇子机智内敛,对他极为依赖和信任,朝中局势渐渐明朗,看起来各方势力都在相互制衡,然而早就归顺于太子。 对于顾长渊而言,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娶到手。 想到许肃的那番话,再想起玉檀闪躲的眼神,顾长渊内心始终不安。 “这么说,圣上同意了?” 顾长渊简单明了,“同意了。” 司马越话说,一边走一边问,顾长渊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到了宫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许肃从马车上下来,正好打了个照面。 虽然不是仇人,但此时相见,顾长渊的眼底透着一丝肃杀的意味。 许肃却始终嘴角含着笑,做出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有礼貌的给顾长渊鞠了个躬。 一切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就在许肃经过顾长渊身边的时候,顾长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一股香,从前离玉檀近了,也能味道这一股香气。 顾长渊知道,玉檀擅长调制香品,她身上的香定是独一无二的,可为什么许肃身上会有同样的味道? * 玉檀挂念着郭氏,暂时将烦心的事抛到一旁。 回到襄城,看见郭氏瘦了一圈,心里极为不忍,金豆子簌簌的往下掉。郭氏这回看到她的眼泪可不心软了。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我本来就不同意你一个姑娘家的去西城,日后若是没有我的同意,门都不许出!” “一切都听阿娘的。” 郭氏知道玉檀的套路,每次都是阳奉阴违,根本就不相信她,想要让女儿规规矩矩的过这一生,还得让她尽快找个好郎君! “另外有一件事情,你也得听我的,我这几天为你挑了三户好人家的郎君,你暂且都先看一眼,从中挑一个。” 玉檀脸色都变了。 “这么突然的吗?阿娘您不是想多留女儿几年吗?” 郭氏揉着眉心,“我想清楚了,再留下去我怕你会出事。” 玉檀叹了一口气,想必西城发生的事,对郭氏打击太大了。 第122章 丢不起这个脸 “那我答应阿娘,就在屏风后看一眼。” 郭氏板起了脸,“什么看一眼?你这摆明着应付我,必须从他们三个中间挑一个!” 郭氏为玉檀挑选夫家可谓是下足了功夫,这三位郎君是襄城里千挑万选的好儿郎,玉檀嫁过去定然不会受了委屈。 玉檀沉默。 郭氏索性道,“你要是不把这事儿定下来,我就自个儿替你选了,反正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你只管闭着眼睛嫁过去便好。也省得你成天到处乱跑,你要是再出事,娘可就活不下去了。” “好的,檀檀都听阿娘的。” 玉檀嘴上甜甜的应下,心想暂且哄住郭氏再做另一步的打算。 连续着三日,郭氏真的风风火火的安排那三位郎君来做客,而玉檀则配合的在屏风后看一眼,只不过,那几眼并没有达眼底,人家郎君长的什么样子,她转过头就忘了。 看完了人,郭氏便问她意向如何,要不要跟郎君面对面说一说话,玉檀只是推脱着,让郭氏给她两天的时间好好考虑。 正巧着,玉莹回来了。 玉家二房夫妻都在大牢里待着,玉府本就没有二房的份,按说玉莹要回也不该回这里,可她在顾家的日子过得并不顺畅,最近更是被尤婉儿压制得喘不过气,因此便借口探望老夫人回玉府小住。 玉檀心烦意乱,一边在园子里赏花一边排解心中的忧烦,玉莹见了,上前来打照面,“园中花开得这般好,妹妹眉间却透着忧愁,怎么?大伯母给你介绍的那三位郎君,你都看不上?” 玉檀瞥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玉莹丝毫不介意玉檀的态度,摇着团扇,硬是往她面前凑,“还是说,妹妹你想等着顾将军来娶你?” “你虽然同顾将军交好,可他如今步步高升,就算咱们玉家产业做得有多大,他定然是看不上咱们的。” “妹妹,我可听说了,肃王有个女儿,人家是个女将,好几年前就同顾将军并肩作战,两人早就有了情分,如今正等着圣上赐婚呢。” “这才叫做门当户对。” “我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今日我便劝你一句,趁早放下,但你若执意喜欢,顾将军或者纳你为妾也说不准的。” 玉莹摇了摇小扇子,没等玉檀反唇相讥,便走来了。 她就喜欢瞧见玉檀气急败坏的样子。 而今日的玉檀,确实一个字都反驳不上来,她只觉得心中难受,一口气不上不下,无法排解。 玉莹讽刺完了玉檀后,心情大好,去老夫人那里坐了半日,在老夫人面前搬弄这些玉檀的是非。 因着二房入狱一事,老夫人对大房的意见更深,她本来就看玉檀不顺眼,如今玉莹这样一说,她更是觉得玉檀大逆不道。 “好好的大夫人她不去当,想着给人家做妾室,咱们玉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丢不起这个脸!”说着,撑着拐杖起身,“檀姐儿在哪呢,将她给我带过来!” 旁边的嬷嬷应下,嬷嬷还没出门口,那边管事的着急的跑了进来。 第123章 赐婚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没个样子!” 管事的大声道,“老夫人,京都那边来人了,说是来宣圣旨的,您可快些出去!” 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抖了抖,一旁的玉莹也是愣怔,可随即便猜到了什么,“祖母,该不是是妹妹缠着顾将军不放,惹怒了人家梁将军,圣上一气之下降罪了?” 老夫人想到这种可能性,气得脸都白了。 “这个孽障!我先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竟将她纵得无法无天了,这一次,不管她母亲再怎么护着,我定要狠狠责罚她!” 另一头,郭氏逼着玉檀挑出中意的郎君,玉檀正和她打哈哈,接到圣旨的消息,亦是惊诧得很。 玉檀母女两个走到游廊,正巧同老夫人和玉莹汇成一道,老夫人瞪了玉檀一眼,再看向郭氏,“你过来我身边,我有话同你说。” 玉檀和玉莹自然落在了后方。 玉莹压低了声音,“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定是你痴缠顾将军,圣上降罪了,祖母好生气呢,你这会儿来求求我,或者她老人家能放你一马。” 玉檀也猜到了这种可能性,心事连连,一时没搭理玉莹,让玉莹好生得意,从前事事都被玉檀压过一个头,这次总能出一口恶气了,圣上降罪,降的可不是一般的罪,这辈子都找不到好的夫家,她拿什么跟她比? 越想心里越顺畅,“妹妹,我早就劝过你了,赶紧从那三个郎君里头挑一个,早早成婚得了,你就是看不上,这下好了,你从前看不上人家,以后便是人家看不上你了。” 玉檀回过神来,只觉得身边的人讨厌无比,“想必大姐姐在敬国公府过得不如意,是被失宠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来奚落我找乐子?来了这么多天,也不见顾二爷来接你回去?” 玉檀字字说到玉莹的痛处,她咬了咬牙,“你放心,二爷对我好着呢,境遇就算再坏,总归不会比你坏。” 这般说着,便都到了正厅里。 一家人齐齐跪下,大太监取出圣旨,清了清嗓子,大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玉家嫡女玉檀,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脀恭淑,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兹特以指婚敬国公之子顾长渊,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长长的一段圣旨,几个人听得脸上神态各异。玉檀足足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接旨谢恩。 大太监看了玉檀一眼,心里暗叹一声,他在宫中见过无数美人,这一位,可真是美得让人眼前一亮,难怪那顾将军放着青阳公主不要,非要顶着冒犯圣上的险来求娶这位小小的商贾之女。 送走大太监,几个人就着前厅的圈椅坐下。 玉莹一时难掩复杂的心情,“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的,顾将军怎么会看上她?是不是圣旨有误?” 郭氏冷哼一声,“玉莹,你就这么盼着你妹妹的不好?话说回来,你来玉府也有好几日了,顾二爷该着急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 第124章 为何会求娶你? “大伯母说的是什么话?玉檀是我妹妹,我怎么就不见得她好了?妹妹往后要嫁入敬国公府,那么大的府邸,那么多的人,一个人一个心眼,水深得很,我日后还得帮衬着她呢。再说了,我是专门回来探望祖母的,大伯母您何必急着赶我走呢。” 老夫人也道,“既然是圣上赐婚,那便是檀姐儿好福气,今后跟莹姐儿也算是妯娌,你又何必为难莹姐儿呢。” 郭氏冷哼,这玉莹自以为嫁入了高门,对自己说话再不如从前那般恭敬,老夫人倒还是如从前一般,喜欢颠倒黑白。 女儿差点在西城丢了性命,郭氏更是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拉起她的手站了起来,“母亲,玉莹和玉檀本就不和,日后也没有互相照应这一说法,玉莹没有变着法子坑檀檀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既然圣旨已下,我还要为檀檀筹备婚事,先告退了。” 两人走出厅堂,老夫人没有说话,玉莹气得脸色发白,委屈巴巴,“祖母,眼看着妹妹攀上高枝儿了,他们大房越发不拿正眼看我了。” 出乎玉莹的意料,老夫人这回没有安慰她,而是琢磨着另外一件事,“穆哥儿当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你得派些人手尽快将他找回来,眼下檀姐儿是圣上定下的大将军夫人,或许能为他谋个好出路。” 玉檀随着郭氏来到了梅香院,两人在院子里的凉亭内坐下,郭氏深色复杂,“檀檀,你实话告诉娘,你和顾将军走得近,莫非已经到了确定关系的地步了?” 玉檀摇头。 “那他为何会求娶你?” “阿娘,这是圣上的意思,顾将军他……或许都不知道呢?” 郭氏点了点她的头,“你啊,聪明劲儿都用在生意上了,这点都想不清楚吗?咱们玉家从来就和皇家没有半点关系,若是让圣上选,怎么也不会选到咱们头上,京都里大把的名媛淑女排着队想嫁给顾将军呢。这旨意,定是他求来的。说真的,他先前没向你表示过?” 玉檀不回答了。 那一日,在小树林里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顾长渊确实说要上门提亲,这份旨意,或许是顾长渊求来的,可他是真心的吗?还是只为报恩。 郭氏见女儿心绪不宁,又道,“还是说,你不愿意?” “阿娘,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想通了之后女儿再同您说,可好?” “当然可以,要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就过来找阿娘,切记,一定不要做什么傻事。” 玉檀钻到郭氏怀中,“阿娘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做傻事呢。” “过两日阿亭从京都回来,你也可以同他谈谈这件事。” 去年玉亭中了进士一甲,如今在翰林院当值,每月回家中一次。 玉檀应下了,在家中等着玉亭回来,想要向他探一探这道圣旨的来龙去脉,可那日,玉檀等来的不止玉亭一个人,还有顾长渊。 第125章 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 玉麟恰巧从大铺子里回来,听门房的管事说顾长渊来访,心情一时非常纠结,赐婚的消息郭氏第一时间就同他说了,千防万防,偏偏就没防住这个人。 玉麟大步迈入正厅,顾长渊行了个晚辈礼,然后正襟危坐。 玉麟更加不自在了,他斜眼看顾长渊,偏偏顾长渊大方从容,俨然一副准女婿的模样,玉麟这个家主,反倒是不自在了。 他心里腹诽,顾长渊怕是在西城救玉檀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打算了。 啧啧,看来天下男人都一个样。 “顾将军今日来我玉府,是为何事?” 顾长渊面不改色,“晚辈来找阿檀,想同她说几句话。” “是吗?”玉麟扯了扯嘴角,闺女是你想见就见的?就不让你见!“顾将军来得真不是时候,檀檀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可偏生这个时候,玉亭跑了进来,“父亲,南院的几株香樟树我看着碍眼,让人砍了,换了些花草,你说成不成?哎,对了,姐夫,你不是想找我姐吗?我顺道带你过去,她正在纳凉,还没休息呢。” 玉亭非常上道,这回来的一路上,已经姐夫姐夫的叫上口了。 玉麟青筋暴跳,玉亭偏偏没眼色,兴奋的对顾长渊招手,“走,姐夫。” “好。”顾长渊非常自然的收下姐夫这两个字,平静的对玉麟道,“晚辈失陪了。” 玉麟:!! 谁给他的胆子和信心? 但他还这就这么走了,玉麟总觉得应该拦一拦,可就在起身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早在好几年前,闺女就时常同顾长渊在一起,这该不是老早的情分了…… 玉亭将顾长渊引到花园里,玉檀正坐在亭子里纳凉,她早已知道顾长渊来访,只是心中忽上忽下的,异常不安。 玉亭非常识趣的退下了,顺便将园中的下人都撤走。 男人逐渐靠近,玉檀的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玉檀聪慧,可偏偏遇着感情的事,一团麻线理不清,毫无头绪。 玉檀站了起来,轻轻唤一声长渊哥哥,男人站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 玉檀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她鼓足勇气问,“圣上的赐婚,是……谁的意思?” 顾长渊稍稍附身,男人俊逸的五官近在咫尺。 “你觉得,是谁的意思?” 这感觉让压迫得玉檀喘不过气,她稍稍往后退,眼神闪躲,“我不知道。” 顾长渊突然揽住她的腰,将人往跟前带,“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 玉檀无法回答。 她不希望顾长渊因为那日之事就决定同她成亲。 见玉檀沉默,顾长渊微恼,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寻着她的唇吻了下去。 玉檀起初微微诧异,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开始有些闪躲,谁知他更加不放开,反而还加深了这个吻,弄破了她的唇。 男人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与许肃身上的味道相似,心下烦躁,于是索取得更多。 顾长渊这人虽然看着冷戾,但是待她一向温柔,就连中了药那一次,他也都不至于如此粗野。 第126章 手头上有多少钱? 辗转之间,玉檀几乎窒息,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别这样。” 顾长渊继续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阿檀,你从前不曾逃避过我,是否因为许肃?” 玉檀一怔,身体微颤。 顾长渊敏锐的察觉到怀中姑娘的变化,眸色渐深。 “你和他……有何交集?” 玉檀没想到顾长渊会问这个,她思索良久,不知如何回答。 若说两个人没有关系,上辈子又当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了。若说有关系,毕竟他也没碰过他。 关键是,上辈子的事情,玉檀怎么同顾长渊说,若是她说了,他会相信吗? “许肃……跟你说过了什么?”玉檀试探的问。 察觉到怀中姑娘的小心谨慎,顾长渊有些心疼,他到底鲁莽了,才让她在他面前变得小心翼翼。 “阿檀,我没有要质问你的意思,只是,那日我经过许肃的身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与你的相同……” 玉檀沉默良久。 她知道,这肯定是许肃故意为之。 这辈子,玉檀不可能再接受许肃了,可她没想到许肃会对她纠缠不休,竟然还去打顾长渊的主意! 玉檀突然恼怒。 “长渊哥哥,我这辈子跟谁有交集也不可能跟许肃有交集。” 顾长渊定定的看着她,“你好像很生气?你在生许肃的气?或者……你恨他?” 察觉到顾长渊的神色阴沉,玉檀连忙调整了情绪。 “我并未将此人放在眼里,长渊哥哥,你若是信我,我日后再解释给你听,可好?” 玉檀半点都不想瞒顾长渊,可上辈子的事情,只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了他都不会信。 玉檀这般信誓旦旦又小心翼翼的模样,落在顾长渊眼中,反而惹得他心疼。 是他的错,他惹得她伤神了。 许肃的事,玉檀想说便说,不想说的话,他也不会再问。 出乎玉檀的意料,顾长渊没有半点犹豫,再次轻轻的揽住她。 “阿檀,我信你。” * 顾长渊和玉檀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这个月内,顾长渊忙着帮太子清政敌,敬国公府却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这个月起,太子改了作朝制度,由原来的当值一日休沐一日改成当值五日休沐一日,而京都和襄城有一段距离,顾思量天天来回两头跑,这也就意味着,敬国公府要举家搬迁到京都。 顾思量打算买套宅子安置,但钱氏不同意,用她的话说就是,“放着那么大的将军府不住,自己去外头买宅子?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咱们!” 顾思量说自己有钱购置宅子,旁人不会笑话。 他让钱氏将钱拿出来,钱氏不肯。 “好歹是一家人,哪里有儿子不让父母住的道理?天子重孝道,这要是传出去,保不齐大爷得让人参一本,我这是为大爷考虑!” “你说得也对,回头我去问问长渊。”顾思量转头又道,“咱们现在手头上有多少钱?” 钱氏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长渊的亲事,是御赐的,要大办,而且,倘若咱们去将军府,总得购置套宅子补给他们。” 第127章 紧张 钱氏拉下脸来,“老爷,您若是要购置宅子给大爷,那其他的小爷是不是也得有份,尤其是二爷,婉儿肚子里的孩子都快落地了。再说了,虽然是圣上赐婚,可三姑娘到底是商贾人家,用不着什么大排场……” 顾思量虽然不同意钱氏的说法,却懒得跟她掰扯,直接道,“你先拿出一万两白银,后面的事再商议。” 一万两白银,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拿出来绰绰有余,可现如今,钱氏却是拿不出手了。 随着成亲的日子逐渐逼近,顾思量抽空同顾长渊见了一面。 顾思量希望他们能够在襄州的敬国公府拜堂成亲,并且成亲后举家迁入京都的大将军府。 顾长渊同意了前者,拒绝了后者。 而同意在襄州成婚,唯一的理由是,敬国公府离玉府近,玉檀刚刚成婚,不至于离家远而不适应,且三日回门也不用奔波。 顾思量没想到顾长渊会拒绝让他们迁入将军府,说到底有些没面子,他微微恼怒,回房歇息的时候跟钱氏提了一嘴。 钱氏叹了口气,“咱们渊哥儿虽然有出息,却从来没有把你这个父亲放在眼里,我担心啊,改日他那官越升越高,怕是忘了自己姓顾了。” 这之后,顾思量便没有再提给顾长渊购置宅子的事情了。 景文帝这些日子越发不理政事,太子党逐渐壮大,朝堂异常平静,各方势力按兵不动。眼看着风平浪静,然而顾长渊看得到,在这风平浪静的背后,有几股暗藏的势力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就在这权力更替的节骨眼上,顾长渊故意请了几日的假。 以不变,应万变。 因而,在这暗中蛰伏的几日里,他把另外一部分的精力,放在操办婚事上面。 他的婚事,绝对不会让钱氏干预。 成婚那日,排场之大,以致于让襄州的百姓议论好几天。 玉檀的一颗心忽上忽下的,但更多的是喜悦,这种喜悦,是上辈子同许肃在一起时没有过的情绪,只要一想到顾长渊,她的心里就欢喜。 盖上红盖头的那一刻,玉檀想,不管梁笙在顾长渊心中是怎样的存在,至少,新娘是她。 重活一世,她心甘情愿嫁给顾长渊。 他将她迎进门的那一刻,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小声在她耳边道,“不必紧张。” 玉檀噗嗤一笑,口是心非,“我哪里紧张了。” “我说的是入洞房的时候。” 玉檀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红了,瞬间就笑不出来。 那一夜,玉檀坐在喜床上,等着应酬的顾长渊回来。 不知为何,喜悦感逐渐被不安所代替。 玉檀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满心欢喜的嫁给许肃,然后坐在喜床上痴痴的等他,结果竟是让她等了一夜。 第二日天微亮的时候,许肃才带着厚重的酒气回房,一双醉眼打量着玉檀,露出鄙夷和不屑。 “我让你低嫁了,你是否感到委屈?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委屈的话,现在可以回去。” 第128章 新婚之夜 新婚之夜,许肃便将她独自留在洞房中,并且还说出那样的话。玉檀虽然觉得委屈,却只当许肃说的是醉话。 可当她再一次坐在喜床上,等着夫君归来的时候,心里却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这一刻,前世的感受这现实的状况交叠,玉檀紧张得手心里冒出了汗。 她在害怕。 她怕顾长渊不会来,她怕梁笙突然间闯进来,她怕许肃的刻意破坏…… 到了这一刻,玉檀才意识到,上辈子那一门失败的亲事,已经让她对成亲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男人走到她的身前,身上带着酒气,但显然没有半分醉态。 玉檀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张得浑身发颤,顾长渊很快察觉到她不对劲,连忙坐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 “怎么全是冷汗?” 揭开红盖头,他发现她娇美的新娘一双乌黑的眸子慌乱无措。 “我……我以为你不来了……” 顾长渊定定的看着她,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娘子在此,我怎舍得不来?” 一边说,一边托起她的小巴,认真的打量着新娘的绝美容颜。 “我的娘子真好看。” 男人酒气扑鼻,他就这样盯着她看,把玉檀看得怪不好意思的。 “长渊哥哥,你……你该去沐浴更衣了……” “应该改口了。”顾长渊轻轻点了点她的唇,放低语气,哄着她道,“该应叫我什么?” 玉檀咬了咬唇,一双明眸望着他,似会勾人一般。 “夫……夫君。” 顾长渊笑了,双手捧着她的脸,“娘子乖,再叫一次。” “夫君。” 一个温热的吻落了下来,猛烈中带着温柔,让玉檀猝不及防。 尝到滋味的顾长渊并不想轻易中断,他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加深了这个吻。 玉檀挪了挪身子,猛然察觉到异样,她瞪大了眼睛,双手用力推开顾长渊。 沉浸其中的顾长渊没法算放她走,双手环着她的腰,“怎么了?” 玉檀羞得没办法回答,只想快些起身。 “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快些放开我,我……我……我好像来了小日子。” 说完,顾长渊便感觉到腿上一股温热。 玉檀绝望闭上眼睛,愧疚到极致,“对不起,我不知道今日会来小日子,是我预判有误,没能提前跟你讲,我等会就让云荷清理好,晚上我睡书房。你……你别生气。” 新婚之夜来小日子是不祥之兆,她不知道顾长渊会不会嫌弃她。 即便是不嫌弃,多多少少也会扫兴的,哪个男人能够接受呢。 “我是生气。” 顾长渊声音低沉,玉檀都快哭出来了。 果然,他还是嫌弃了。 “那你放开我,我马上就替你清洗干净。” “不放。”顾长渊捏了捏她的脸颊,“我生气是因为你不相信我。阿檀,我是你的夫君,你来了小日子肚子都要疼的,受罪的人是你,何必要我道歉。” 说着,他将人抱了起来,将她放在床上。 第129章 去给母亲敬茶 有了上次的经验,顾长渊处理起来有条不紊,简单的换了下衣裳,便传唤云荷进来为玉檀净身。 云荷以为是叫水,起初还窃喜,没想到竟是主子来了小日子,正常成婚之日都会避开小日子的,就怕碰到晦气。 云荷实在担心顾长渊会因此而嫌弃主子,因此就连换个水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碰巧一个门槛没迈过去,就把水给摔了出去,腿也摔伤了,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玉檀只带了这么个贴身侍女过来,林嬷嬷恰好这几日回老家不在,放眼整个避云轩都是男仆,没个人可以伺候玉檀。 顾长渊揉了揉眉头,只好让管事的挑个老实的手脚麻利的来伺候。 这名被挑中的侍女叫喜鹊,是管事刚买来不久的,说是在京都的大户人家里头做过事,算是出众。她见玉檀来了小日子,吓了一跳,只静观顾长渊的脸色。 喜鹊见顾长渊立在一旁,眼中只有床上的夫人,眉目之间藏不住担忧和焦急,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她总算放下了心。喜鹊比旁人聪慧,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由此判断以后若是跟着夫人,定然不会差的。 喜鹊一番清整之后便退了出去,不知为何,玉檀这一次的疼痛要比上一次好一些,跟上次一样,顾长渊弄了个热水袋放在她的小腹上捂着,然后躺在她身边,轻轻的将人揽着。 落入结实宽大的怀中,玉檀顿感心安,很快就睡了。 倒是顾长渊,一个晚上没睡好。 今夜玉檀的种种异样,他尽收眼底。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这一切,会不会和许肃有关系? 他相信玉檀,然而种种迹象,又作何解释? 看着睡在怀中的姑娘,顾长渊在欢喜之余,心底里多了一份复杂。 玉檀睡得很好,一夜无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顾长渊的怀中,男人正看着自己,略显憔悴。 “你醒了?还是没怎么睡?” “美人在怀,我怎么能好眠?” 玉檀轻轻的吻了吻顾长渊的脸,“昨夜让夫君受委屈了。” 这一声夫君叫得顾长渊通体舒泰。 “不委屈,待你恢复了之后,再一次性补回来。” 一边说,还一边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 玉檀稍稍往后躲,顾长渊搂着她的腰就是不放,两人胡闹了一会,玉檀突然道,“我是不是要去给母亲敬茶。” 顾长渊瞬间冷下脸来,“那个女人不是我母亲,你无需多此一举。” “哦。” 玉檀想了想,认真道,“那咱们去祠堂里,总要让你的生身母亲看看我这个儿媳妇,我想给她上柱香。” 顾长渊沉默了,方才提到钱氏的时候,他脸上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而现在,玉檀却辨不清楚他的喜怒…… “阿檀。” 他突然将脸埋在玉檀的肩上,呼吸滚烫。 他生下来不久,母亲好端端的被雷劈死,从那以后,连他自己都相信,是自己克死自己的母亲。 从小到大,每当有人提起生母,他便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阿檀……” 玉檀发现顾长渊在竟然在颤抖。 第130章 喜欢你 玉檀紧紧搂住他,双唇闻着他的耳垂,轻声细语在他耳边响起,“长渊哥哥,你没有错,你从来都不曾做错过什么,不管从前或者今后如何,阿檀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直……喜欢你。” 玉檀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尽管如此,顾长渊还是听进去了。 他欣喜若狂,将人捧住反复吻。 由于顾长渊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以致于玉檀照镜子的时候,发现嘴唇都肿了。 玉檀嗔了顾长渊一眼,“一会祭拜完母亲之后,还得去给父亲见礼,你说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 顾长渊看着她的双唇,并无不妥,只觉得愈加迷人,他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要不,你再亲回来,算是补偿。” 玉檀:…… “走。” “嗯。” 两人穿过长长的小道,来到了祠堂,玉檀下意识的握住顾长渊的手,企图用自己小小的软软的手掌给他传递温暖。 顾长渊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突然发现,这一条从前不敢走的路,有了她的陪伴,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这一对新婚夫妇去祠堂给一个过世的人敬茶的消息在敬国公府传开了。 尽管钱氏不觉得顾长渊夫妇会认她这个母亲,可竟然没想到他们会去给一个死人敬茶! 坐在厅堂之上,钱氏尽管气得发抖,却还要维持着端庄贤淑的模样。 二房夫人向来懂得看眼色,“渊哥儿不懂事就算了,怎么新妇也不懂事?啧啧啧,到底是商人之女,上不得台面,大嫂,咱们这个儿媳妇,不认也罢!” 二房起了个头,其他几房纷纷附和。 “就是,改日把这事在圈子里一传,给她扣一个不孝的罪名,看谁还敢邀请她!” “到底是商人之女,心思比那海底的针还要细,想来怕是两个人早早的就有了肌肤之亲,否则大哥怎么可能让圣上赐婚。” 说这话的是挺着个大肚子的尤婉儿,一边说,还一边瞥了玉莹一眼,意有所指。 玉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尤婉儿总是仗着自己大肚子,事事都踩在她的头顶上。 “那总归是我妹妹有本事,有些人想爬大哥的床,还爬不上去呢!” “那也比某些人假怀孕的好。”尤婉儿摸着肚子,“这肚子里的东西啊,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玉莹气极,在场的人无一不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只好咬了咬牙,厚着脸皮转移话题。 “母亲,听说大哥他们要搬去将军府了,是不是真的?我们也跟着一起搬过去吗?” 讲到这个,钱氏又是一口堵在心里。顾长渊现在意气风发,倒是忘恩负义了,置家人于不顾,就是不肯同意让他们搬入大将军府。 顾思量索性自作主张的在将军府旁边买了个五进的宅院,昨儿个才叫她腾三万两来给卖家,可她现下哪里有银钱! “说到底,你们两个是姐妹,我相信,老大媳妇这一点姐妹的情分还是要顾的。”钱氏突然对玉莹软下话,“渊哥儿嫌弃咱们,不让咱们进去住,你去同你妹妹说一说,那偌大的将军府,咱们一家人住一起,才像个家呀!” 第131章 哥哥…… 玉莹虽然不想对玉檀低头,但钱氏说的话,她不敢不从。 玉檀和顾长渊在祠堂上完香之后,又去了顾思量的书房,给他敬茶,方才回到避云轩。 一坐下来,新来的侍女喜鹊便上来请示,“夫人,二夫人在院子门口候着,说有事要同您商议。” 玉檀身子疲惫,方才又走了一大段的路,实在提不起精神应对这个居心叵测的姐姐。 “不见,帮我回了。” 很快,喜鹊去了又回。 玉檀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打发她的?” 玉莹难缠的很,这一点玉檀太了解了。 “奴婢对二夫人说,将军心疼夫人您,下了死命令,不让任何人打扰。” 玉檀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喜鹊,发现她身材高挑,容貌不俗,举手投足间不太像个丫鬟。 “你去瞧过没,云荷伤得如何?” “云荷姐姐膝盖磕伤了,奴婢方才给她上了一点药,现在好多了。” 玉檀挑眉,“你还会配药?” “奴婢的父亲是个赤脚大夫,奴婢自小耳濡目染,多少懂一些。” 玉檀点了点头,“喜鹊,你可愿意留在避云轩,同云荷一起,当我的贴身大丫鬟?” 喜鹊连忙跪下,大喜过望,“难得夫人赏识,喜鹊当然愿意,多谢夫人!” 玉檀没在花厅里久留,不一会儿便去了书房,看见顾长渊在写字。 他的字苍劲有力,可以看得出,即便顾长渊这几年从军打仗,但功课一点儿也没落下。 顾长渊感觉到玉檀的到来,温声问,“听说你将昨夜伺候你的侍女收下了?” 玉檀笑,“张贵这个大嘴巴,转头就来告诉你了。” 顾长渊放下笔,将人拉到怀中,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不怪张贵,夫人的事情,我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看着喜鹊挺聪明的,就收下了,我喜欢聪明人。” “夫人喜欢就好。” 两人挨得太近,怀中的小姑娘又香又软,顾长渊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玉檀嗔了他一眼,“长渊哥哥,你是不是忘了……” 顾长渊打断她的话,“夫人叫我什么?” 玉檀故意不如他所愿,叫了声哥哥。 只是这一声哥哥又甜又软,顾长渊的喉结不可抑制的滚动了一下。 “再叫一次……” “哥哥……” “在北域,有一种独特的仙人掌,叫凤仙花,不知道妹妹有没有摸过……” 玉檀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拉着她的手向下,“现在呢?” 玉檀颤了颤抖,脸更红了。 …… 半个时辰之后,玉檀红着脸从书房出来,双手酸疼。 过了一日,该是回门的日子,顾长渊原本备好了礼,陪着玉檀回玉家。 可就在半途中,他收到了暗卫的秘报,说是京中出事,肃王受伤,情况紧急,太子希望他马上回京。 玉檀看得出顾长渊表情凝重,还没等他说什么,主动劝道,“我看得出事情紧急,你赶紧去,就是回个门,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阿檀,我不在的时候,你尽管住在玉家,等我回来接你。” 第132章 要不要脸呢 玉檀倒也没在玉家待太久,只过了一夜,没等顾长渊回来,她便自己回去了。 毕竟是新妇,且不论敬国公府家庭因素如何复杂,但她自己也不好做得太过。 这一回去,便和玉莹打了个照面。 玉檀不想理这个人,但玉莹见到了她,两眼放光,非要拉着她一起往一旁的水榭处走。 “妹妹,你猜一猜,今天谁来了?” “不猜。” 见玉莹喜笑颜开,玉檀便料到不会有好事情。 “妹妹想不想知道顾将军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回呢?” “不想。” 玉檀想也没想便道。 “为什么?你不是费尽心思嫁给顾将军吗?为何现在连自己夫君的去向都不关心,还是你早就已经知道他和梁姑娘……” 玉檀冷冷打断她的话:“因为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玉莹被说得一噎,心中的乐趣消失了一半。 “没想到啊,这么长时间没见檀妹妹,檀妹妹的脾气还是这么冲!”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玉檀不悦的拧起了眉头,便见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霍怡正笑着朝他们走来。 玉莹赶紧道:“妹妹,怡姐姐刚从京都来,带来了顾将军的消息,你就真的不想听吗?” 玉檀不悦的拧了下眉头。 她想知道顾长渊在做什么,但是她不从从她们的嘴里听说。 霍怡炫耀的摸了摸头上的宝石发钗,然后一步一摇来到玉檀面前,“檀妹妹,梁姑娘受伤了,我昨日亲眼见到顾将军冲忙赶入肃王府里,想必是在乎得紧。” 玉莹佯装愤怒,“昨日是妹妹的回门之日,顾将军居然为了梁姑娘而放下妹妹不顾,实在太过分了!顾将军若是在意梁姑娘,又何必来娶妹妹为妻。” “你们是不知道,圣上原本想为顾将军和青阳公主指婚,顾将军一听急了,想求圣上为他和梁姑娘赐婚,可圣上不愿,这才将婚事指给了檀妹妹。” “竟有这事?” “还不止呢,听说顾将军同梁姑娘许下承诺,早晚有一天那将军夫人的位置是她的……” 霍怡和玉莹表面上一唱一和,实则都在暗自观察玉檀的表情。 只是玉檀一如从前一般风轻云淡,看不出任何绝望和愤怒。 她往霍怡跟前走了几步,笑了,“怡姐姐难道忘了上次的那道耳光了吗?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霍怡想到上次狼狈被打,不禁脸色煞白。 “怎么,你还想打我啊?” “打你打得手酸,我何必浪费自己的力气呢?只是……”玉檀笑意更深,“擅自揣测圣上的意思,出言造谣功臣的私事,这两条罪名,够不够你在顺天府好好的待上一日呢?” 霍怡当玉莹是唬着她玩呢,“为这点小事你去报官,要不要脸呢?” “霍怡,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玉檀突然收起笑容,对身边的喜鹊道,“叫范李去衙门走一探,交代官老爷,就说霍怡对圣上大不敬,让他务必好好审一审。” “是。” 喜鹊收到命令,很快就去落实了。 第133章 你怎么敢 霍怡气得脸色煞白,“玉檀,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这一次,只是对你的警告。”玉檀扬起头,傲居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以后没事不要惹我!” “玉檀,你以为你没有把柄在我手中?就你和许大人的那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要是官府的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把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到时候,看顾将军还会不会要你!” 玉莹想到钱氏吩咐的事,觉得若是此时将玉檀彻底得罪了也不好,便从中调和“妹妹,说到底都是朋友,不要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咱们都是体面人家,怎么能不顾及脸面呢!” “你想说便说,无论如何,今天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玉檀冷笑一声,看了霍怡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避云轩,玉檀完全不复方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反倒是像泄了气的气球,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 林嬷嬷正从乡下回来,听闻了方才发生的事,对玉檀道,“夫人您做得对,像那种人,若是不狠狠收拾一次,还以为夫人您好欺负呢!” 玉檀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谢谢嬷嬷。” 林嬷嬷立在玉檀跟前,小心翼翼道,“夫人把那霍姑娘的话放在心上了?” 玉檀继续趴着没说话。 林嬷嬷笑着说,“老奴是看着大爷长大的人,他这人不会寻常与人亲近,内心孤僻得很,您是第一个,他决定娶您过门,一定是心里有您。” “可是嬷嬷也没跟着他到北域呀。” 顾长渊在北域多年,他和梁笙的情分,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夫人若是真的在意,大不了现在就跑去京都一看究竟。” 玉檀突然仰起头,甜甜的笑了:“嬷嬷,咱们不说这个了,快去给我盛一碗酒酿冰粉。” 理不清的事情先不理了,待下次见面,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哪怕他真的心里有她,哪怕真的要到和离那一步,她也必须承受。 可若是真如霍怡说的,顾长渊丢下她只是因为梁笙受伤了,那她是不能够接受的。 她以为顾长渊既然决定娶她,心中必然是有了决断的。 过了几日,顾长渊仍旧没有回来。 那日霍怡被抓去盘问,霍怡被警告,回婆家之后也被夫君和婆母责怪。 可后来不知谁放出来的风,顾长渊和梁笙的传言越来越多,玉檀就连出去喝杯果子饮,都能听到旁人在对她议论纷纷。 传言里,顾长渊本来和梁笙就是一对,可玉檀不肯放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得到这一桩婚事。 玉檀很理智,多少能够猜到这风是谁放的,不是许肃,那便是钱氏了。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从她进了敬国公府,且拒绝了玉莹的请求之后,钱氏看着她的目光都是斜的的。 没过多久,钱氏便特意将玉檀叫过去。 玉檀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故而也大大方方的跟着嬷嬷走了。 落坐之后,钱氏遣散了下人,开门见山,“我叫你来,是希望你能劝服渊哥儿,大家一起搬入大将军府,省得落下一个不孝的罪名。” 第134章 备马 “请恕玉檀无法做到。” 钱氏笑,“渊哥儿同梁姑娘那点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当真以为他会为了你放弃梁姑娘?你没将我当做婆母,我也认了,但我劝你想清楚,他日若是渊哥儿弃你而去,你在敬国公府可有任何依仗?” 玉檀顺着钱氏的话道,“多谢夫人提醒,这一点玉檀倒是没有想到。” “夫人?”钱氏冷笑,“我希望你能看得清楚,你若是顺从于我,往后我保你的地位,可你若是一意孤行,那便是与我作对。” 玉檀听明白了钱氏的意思,她迫切想要搬入大将军府,但又没法子,这是来威胁她呢。 “我有一点疑问,还请夫人先回答我。”玉檀笑着问,“夫人明明与我夫君不和,为何一定要搬入大将军府?我听闻,公爹在京都买了宅子,就差没付银子了,莫不是……夫人手头上拿不出钱来?” 钱氏一怔。 她没想到,竟能被玉檀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少胡言乱语。” “哦,如若不是,那便是玉檀失敬了,今日夫人的请求,玉檀不能答应,若是没有其他事情,玉檀回去了。” 玉檀这风轻云淡的态度,把钱氏气得半死,偏偏现在又不能拿她如何!外头的传言确实是她派人放出去的,可好像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玉檀活了两辈子,在人前的这点沉稳还是有的,可是一回到避云轩,没看到顾长渊,还是会有些失落的。 这一夜,她又做了梦。 梦见的是前世。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更替之际,京都暗潮汹涌,谁都想着上位,顾长渊为太子的顺利继位铺平了道路,却也树敌无数。 那个时候的玉檀,已经好几日没同许肃说话了,整日整日的出来烟云阁与朝阳公主焚香点茶。 “连着下了好几场的雨,本宫都快发霉了,幸好有你这个知己。” “公主若是无聊,尽管来找玉檀解闷,只是最近京都不太平,公主出行要多加小心。” 朝阳公主掀了掀眼皮,朝着轩榥外一看,大将军府的人骑着高头大马匆匆而过,吓坏了路人。 “听说顾将军受了重伤,请了许多名医都不见好转,我那个太子弟弟都快急疯了。” 朝阳公主听说的,必定是真的。 “顾将军武艺高强,怎么会受重伤呢?” 玉檀淡淡的问,想起上次顾长渊对她的作为,心绪复杂。 “丽贵妃的残党,一个月前隐匿起来,还想蓄力反击,呵,不自量力,顾将军虽然重伤,但这些人也死干净了。” “哦。” 玉檀回忆了一下顾长渊的模样,倒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 只是,一段时间之后,玉檀偶然听说,顾长渊因为此箭伤,常见咳疾发作,夜里十分痛苦。 梦到这里,玉檀便醒了。 醒来之后,玉檀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冷静的想了许久。 对了对时间,前世顾长渊中箭之时,正是今日! 意识到此,玉檀脸色都白了,她猛然从床上翻身而起,冲出门外,唤醒还在睡觉的范李,“快,给我备马!” 第135章 你能不能……不要动 范李备好了马,却是不放心,“夫人,您不用马车吗?” 玉檀翻身上马,“无碍,你回去。” “爷吩咐过了,一定要确保夫人的安全……” 范李还没说完,玉檀便扬鞭而去,把范李给看傻了,她竟不知道,看起来娇小的夫人,骑着高头骏马居然如此潇洒。 晃过神,范李赶紧上马在后头跟着。 玉檀一边往京都的方向赶,一边细细回忆前世的情节,可惜她对顾长渊的记忆太少,只能勉强想起,让顾长渊受重伤的那一箭是在东元坡发生的。 襄城里京都不远,可天气却是两个样,到了京都,天阴沉得快要塌下来,不一会儿下起了雨,玉檀出发前没有半点儿准备,被淋了一身,可她丝毫没有在意,因着这场雨,她更加确定,那一道箭伤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发生的。 可当玉檀到了东元坡的时候,整个人还是禁不住的颤抖。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雨水混杂着血水,淌了一地,看着触目惊心。 还有几个受伤的,挣扎着要爬起来,伤势惨重。 很明显,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撕杀。 莫非,已经结束了? 东元坡地处京都里最荒凉的位置,四处都是山,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很快就被发现。 玉檀慌了,她找不到顾长渊。 “阿檀?”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玉檀回过头,看见了顾长渊。 男人正向着她走来,手上握着长刀,肩膀上有一片血迹。 “你怎么来了?”顾长渊的黑眸很深,看不出表情。 “你有没有受伤。” 慌乱中的玉檀,盯着顾长渊肩上的血迹,声音颤抖。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 玉檀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真的没受伤?你不要骗我!” 想到前世他的伤势,玉檀不禁红了眼。 她这模样,男人恨不得将揉进怀里,只是他身上沾染着别人的血,不忍让她靠近。 再看一眼小姑娘的衣裳,顾长渊表情逐渐僵硬。 雨水早已经打湿了她全身,曼妙玲珑,一览无遗。 玉檀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顾长渊不回答,而是迅速脱掉自己的一身铠甲,然后抱起玉檀,翻身上马。 他让玉檀坐在后面,抱紧了自己,然后策马扬鞭。 玉檀以为有情况有变,故而紧紧的将人搂住,一动也不敢动。 玉檀一身的丰柔紧密相贴,本来就极有触感,偏她还搂得那么紧……顾长渊的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阿檀……”他难耐的出声。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动。” “我没动呀……”她的唇几乎贴着他的背,小小声的说着,可这对于顾长渊来说,又是致命的一击。 待到将军府,他才将人抱下马,张贵和范李想要跟上,被顾长渊一个眼刀子吓得退回了原处。 顾长渊并没有将人放下,而是一路将她抱进了房间。 他在圆凳上坐下,搂着湿哒哒的玉檀坐在他腿上,再次低头看她的玲珑曼妙,不禁喉结滚动。 第136章 是梁笙吗? “你怎么来京都了?”顾长渊的大掌在她的细腰游离。 “我……我听说有人对你不利,就想着过来看看……” 男人的薄唇浮起笑意,“你在担心我?” 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某一处。 玉檀臊得不知所措,她娇娇的转过头,“哼,才不是。” 顾长渊见她这般模样,爽朗的笑了几声,复又突然将她抱起来。 玉檀一个重心不稳,连忙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你要做什么?” 顾长渊眸子更暗,“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我衣裳上沾了好些泥,你等我去清洗一下……” “这是将军府,张贵告诉我后山有一个温泉池子,我还没去过,不如一同去洗。” 玉檀:…… 将军府的后山确实有个好大的温泉,虽然没人来过,但张贵平常都有派下人来打点。 顾长渊将人抱到池水里,后来的事情,他顺理成章的就做了。 玉檀有气无力的趴在池子边沿,浑身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儿力气,腰上酸酸疼疼的,被掐得没一块好地儿。 她竟没有想到,这人还能连着那么多次! 看见玉檀这般模样,这会儿顾长渊又心疼了,他温柔的将她从水中抱起,用袍子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玉檀两颊透着欢愉之后的绯红,惹得顾长渊忍不住捏了她一把。 玉檀故意别过脸,“就知道欺负人。” 顾长渊点了点她的唇,“欺负你的感觉……很不错。” 玉檀瞪了他一眼,可顾长渊却觉得,她生气的模样实在可爱,“乖,叫夫君。” “不叫。” 他探过身,捧住她的脸,玉檀察觉到危险,连忙求饶,“你别这样,我实在没力气了,哥哥……” 哼,就是不如他的愿,方才这人嘴上是温柔,身体却是一点都不温柔。 顾长渊笑着将人横抱起来,大步往正院走去。 “这位是将军夫人吗?” “应该是了,正儿八经的大将军府主母,你啊,以后可得机灵点,别整天想着伺候梁将军。” “可传言不是说那商女入不了大将军的眼……” “快别胡言乱语,若是入不了大将军的眼,能这么亲密,你没看方才大将军看夫人的那眼神……” 说话的是张贵买的侍女,方才正在池子外面候着,里头动静大了,她们自然听得清楚。 看着顾长渊怀抱美人离去的背景,侍女们隐隐能够估得出这位夫人在府里的地位了。 玉檀穿好衣裳,回过头看顾长渊,但见他穿着一身墨蓝色的袍子,五官俊美,风度翩翩,完全想象不出脱了这身衣裳之后的他是如何疯狂。 范李来敲门,“爷,肃王和梁将军来了。” 顾长渊点了点头,转身对玉檀道,“阿檀,我先去会客人,你自己先到处走一走,熟悉一下环境。” 玉檀露出笑容,“好,你先去。” 待顾长渊离去,玉檀却是收回笑容,莫名的胸闷。 梁将军……是梁笙吗? 这梁笙,是何模样,当真如传言一般潇洒漂亮? 第137章 不要有下一次 想了想,两人关系虽然转变,却从来没有明确过心意。 心里面某个地方隐隐在意,顾长渊的第一人选是不是她。 这将军府确实很大,逛了小半圈下来,就花了半个多时辰,玉檀很快就在凉亭里歇着了,第一是因为她心不在焉,第二则是体力不支。 想到顾长渊方才在池子里对她做的事情,耳根子红得都要滴出血来。 顾思乱想着,便见到对面的游廊上有一个女子,女子看起来潇洒利落,长长的马尾束在脑后,头高微微仰起,姿态傲据。 玉檀心里一咯噔,察觉到什么,多看了她两眼,正巧,那女子也往这边看过来。 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女子突然停下脚步,朝着玉檀走来。 玉檀嗅到不善的气息,警觉的站起来。 “没想到,长渊家里还藏着美娇娘呢。”梁笙双手抱臂带着敌意看她,“你是哪个妾室啊?” 云荷当即就沉不住气了,“姑娘说话注意点,这位是将军夫人。” “就这?”梁笙毫不掩饰嘴角的嘲讽,“我还以为长渊的夫人是什么人物,原来不过以色侍人罢了。” 见玉檀逐渐冷下来的脸色,梁笙忽而一笑,“你放心,他既然娶了你,定然不会随意对待,我不过是说说而已,别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无视玉檀的反应,转身对自己的侍女道,“圣上赏赐给长渊的这个将军府还挺大的,咱们到处看看,看他缺些什么,给他添上。” 玉檀娇小的身姿拦在梁笙身前,“想必你就是梁将军,这里是顾将军府,不是梁将军府,他缺了什么,还不至于你来费心。”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梁笙心里有点毛了,顾长渊因为要推掉青阳公主的婚事才选择的她,怎么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呢。 她毫不客气道,“当年长渊冒死救了我一命,我的命是他的,所以,我为他做一些事情,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犯得着你来管?” 肃王就这么一个女儿,宠也是宠得很,就宠出来这种趾高气昂的脾气。 玉檀强压住内心的不舒服,笑着说,“梁姑娘,就算我夫君救过你一命,你也不能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来将军府后院指手画脚,我敬你是个将军,但若想无理取闹,我同样不欢迎你。” 说罢,玉檀不顾梁笙的脸色,喊来范李,“送客。” “倒也用不着你来赶我,我还想同长渊说几句话,告辞了。” 梁笙对玉檀的印象非常不好,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顾长渊将就之下的选择吗?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她讽刺一笑,大步往前厅走去,正好,肃王同顾长渊谈完了事情,正从里头出来。 顾长渊看见梁笙来的方向,脸色晦暗不明,“你去了哪里?” “去见见你的小娇妻,怎么了?” 冷不丁的,顾长渊的声音瞬间就冷了下来,“来者是客,你僭越了。我夫人不喜旁人打扰,不要有下一次。” 第138章 一切都顺着夫人的喜好来 梁笙冷哼一声,正想发作,肃王无奈的将她拉走。 张贵新雇佣了一个管事嬷嬷,这管事嬷嬷姓云,恰好方才梁笙和玉檀的矛盾她都看在眼里。 方才听玉檀说要将东院的空地建成一个池子,心里就犯嘀咕,这才特意来请示将军的态度。 没想到平时阴冷的将军,提到夫人,眼底竟是一片柔和。 “一切都顺着夫人的喜好来。” 云嬷嬷摸清楚了正主的态度,就知道要拿玉檀当正经夫人看待了,“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乎,这一整个午后,玉檀都在忙着规划大将军府,短暂的忙碌让她将烦心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 可能是太累了,安排完院子的规划和人手的雇佣之后,玉檀喝了口茶水,侧卧在美人榻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次,睡得很不踏实。 梦中居然出现了大将军府,只不过,那是前世的大将军府。 梦里的她,好像是随着许肃来的,只是许肃忙着去应酬,撇下她一个人到处闲逛,她与京都的贵女不熟络,以霍怡为首的名媛群体又喜欢奚落她,于是走着走着就落单了。 她一个人走到了东院,梦中的东院,竟然是一个水池,月光投射在池中,无比温柔,这一刻的玉檀,莫名的觉得有些惬意。 凉风习习,玉檀放松了警惕。 “前阵子湖里死过一个人,别靠得太近。” 冷不丁的,身后想起了一道声音,玉檀一下子联想到那些妖魔鬼怪的话本,不由得心里慌乱,小腿竟然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顾长渊毫不客气的伸出大掌心,扶着她的腰,“小心点。” 冰冷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 感受到腰上的热度,和扑面而来的气息,玉檀的练练往后退一步,只是再退,就退到湖里了。 男人不由得再次握紧她的腰。 玉檀堪堪站好,声音如蚊子一般,“顾大人,我要回去了,你……你先放开我。” 他静静的看着她,没放开手。 “你不喜同她们在一起,何必急着回去,今晚是月圆之夜,不如在这里赏月。” 玉檀只觉得腰上的手掌烫得很,男人的压迫感太强,她隐约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下意识就拒绝了他。 “我要回去找夫君。” 一句夫君,叫得好甜。 她抬头,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终于,顾长渊放开了手,没有了禁锢,玉檀连忙拔腿就跑。 可前世的玉檀不知道的是,顾长渊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仍然没动。 那双阴鸷的眸子里,是让人窒息的落寞。 不知道睡了多久,玉檀渐渐从前世的梦中回到现世。 人清醒过来,心却像被什么抓住似得,一阵一阵的刺痛。 特别是,想到顾长渊的那个眼神,就没由来的心疼。 门被推荐,沉稳的脚步声落在她身侧,不用想都知道谁来了,玉檀突然从美人榻上起身,一下扑到顾长渊的怀中。 “怎么了?”顾长渊笑,摸了摸她的发顶,“是做噩梦,还是想夫君了?” 第139章 爱做的事 “没什么,就是后怕。”玉檀紧紧的抓住顾长渊的衣服,白色的华服被抓出褶皱来。 顾长渊以为小姑娘是在怕今晨的那场血雨腥。在见到玉檀之前,他正在带兵清除丽贵妃余党,雨下得很大,滂沱大雨之中,他没有看清楚有一人在暗处拿箭对准了他。 可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刻,他竟鬼使神差的分神转了个头,便见几棵树之外,她的小姑娘策马在雨中狂奔。 尽管心里不确定,却还是追了上去,也是因此,躲过了那支致命的箭。 当然,这是后来顾长渊的属下告诉他的。 他将人横抱起来,然后坐在榻上,玉檀似乎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细细密密的睫毛颤抖着,看上去惹人怜爱,又让人忍不住去欺负。 像是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对方似的,她赶紧抬起头,露出个笑容,“不过,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好在,前世的一切都过去了。 “阿檀,你想什么时候搬过来?” 玉檀只要从情绪里走出来,便会滔滔不觉得碎碎念,“挑个良辰吉日,我来得冲忙,很多东西还没收拾,林嬷嬷和云荷还有喜鹊也得跟过来,还有襄城那里的生意……” “还想继续经营?” 顾长渊低头问。 玉檀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如今是大将军夫人了,总不好再同从前那般抛头露面,但若是让她放弃营生,也不太可能,特别是同西城几个商家一起合作的倒涎香生意,如今已经在各个城内打开了市场,若是现在抽身,不知能损失多少座的大将军府。 她怯怯的看向顾长渊,又带有几分讨好的撒娇意味,“如果我说想,可以吗?” 顾长渊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的她越发心虚。 她不动声色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娇里娇气的道,“夫君……” 而不待顾长渊回答,她便体会到了撒娇的后果。 一瞬间,玉檀便感受到了某个地方的异样。 跟他的铠甲一般,坚硬如铁。 玉檀满脸通红,连忙站起来,可顾长渊哪里会放过她,一把揽住了她的腰,重新带回了怀中。 “我答应你,作为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炙热的气息交缠着。 尽管玉檀知道他在暗示着什么,却还是应了句,“什……什么事?” 男人嘴角一勾,“爱做的事。” 转瞬之间,天旋地转,直到玉檀被压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方才的片段才一点一点的在脑中展现。 书桌上的宣纸洒落满地,上面还留下晶莹的痕迹。 玉檀无法想象顾长渊怎么会有那般气力,像是要将她揉碎一般,腰都被他的大掌掐出淤青来。 不止是腰,那两处更是。 光是想想都觉得羞耻。 膝盖跪得生疼,某一处还在痛着,热辣辣的痛,又带着一丝酥麻。 净身之后,她将顾长渊赶出去,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玉檀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到后面,她明明都已经哭着求饶了,可他却越加起劲,嘴上哄着,力道却越来越重。 第140章 大将军夫人 玉檀一生气,就不想理他,气呼呼的将人推出屋子,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重新的梳理一番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几乎被定义为兄妹的感情进展到现在,简直太快了,心里隐隐的藏着几分羞耻感。 他当初娶她,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拒绝青阳公主? 可若不存在感情的话,为何每一次做那种事情顾长渊都格外的投入…… 那种感觉……像是要将她融进自的身体里…… 玉檀捏了捏自己那光滑如雪的脸蛋,从小到大,她一直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迷恋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玉檀沉默了。 再一出来看,顾长渊已经没影了。 顾长渊是真忙,有时候回府已是三更半夜,玉檀早已经入睡,为了不吵醒她,经常睡在书房。 很快,林嬷嬷和云荷她们也来到了京都,云嬷嬷配合着林嬷嬷,又买了一些下人,这大将军府看上去才不至于空荡荡。 这日,玉家派人递消息给玉檀,说是玉府不日将搬来京都。 玉家的生意早已经蔓延到了京都,而且这几年玉亭的活动范围也在京都,所以,玉家会搬来京都不足为奇。 但玉檀还是非常兴奋的。 玉家设了宴,玉檀准备去赴宴。 云荷将喜鹊支开,独自一人伺候着玉檀的装扮,问道,“主子,您真的不去给将军传话吗?” 玉檀虽不懂政事,却也嗅到了京都政坛上的暗潮汹涌。 “算了,他忙。” 临走的时候,看见张贵领着两个侍女从侧门进来。 那两个侍女悄悄的抬头打量了玉檀一眼,正好玉檀的目光也落在她们两人身上。 这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一个侍女长得挺漂亮的,身段饱满,眼神有些媚。 张贵连忙解释,“夫人,这两人小的老家那边过来的,来讨一口饭吃,正好咱们府里缺人手,就给安排进来。” 玉檀点了点头,心里牵挂着娘家人,便没有多想。 玉家财大气粗,为了离将军府近些,愣是将将军府左侧的大宅院买了下来,这样一来,两家人又成了邻居。 玉家设宴近百桌,来往都是商贾,玉檀惊喜的发现,宋封和周茂盛等人也在,就连余老太爷也被邀请过来。 宋封眼睛尖锐,一眼就看到了玉檀,连忙招呼她过去。 玉檀心里泛起小小的感动,放在以前,爹爹是不会邀请西城的商人,此举显然是为了玉檀以后的营生铺路。 因为玉麟看得清楚,当初玉檀西城落难,宋封几个人又是出钱又是出力,就连年迈的余老太爷也为了她四处奔波,显然值得深交。 玉檀坐到了宋封这一桌后,便谈起了生意上的事情。 如今南岭的工厂供货稳定,倒涎香的市场不断蔓延,正是发展的阶段。 “玉三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占领京都的市场,我听闻年后京都的商船要下南洋,那是一个机会。” 宋封笑着提醒道,“余老,她现在是大将军夫人了,不可乱了称呼。” 第141章 要不然……我亲你一下? 余老太爷恍然大悟,“将军夫人,失敬失敬!” 玉檀连忙站起身来,朝着余老太爷一揖,“您老可千万不能跟我这般客气,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咱们一直都是生意上最好的伙伴,还是叫我玉檀。” 这一桌有些人本来心里就在想,这三姑娘当了官夫人,会不会摆起谱来,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心里的顾虑便都打消了。 这生意上的事情一谈,就没个收尾,这期间,玉檀也喝了不少的酒。 郭氏连忙让派人将她叫去。 玉檀喝得多了,脸上挂着两坨红晕,到了郭氏屋里头,郭氏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一声不吭的从襄州跑到京都,这才成婚多久,你就这么粘人?” 夫妻恩爱一些是好事,可关键她摸不清楚顾长渊的心思,就怕女儿吃亏。 那些关于梁笙的传言,郭氏一到京都,就都听到了。 玉檀不想说话,郭氏说什么她就点点头。 “顾将军待你如何?屋里头有没有其他人?” 玉檀明白,郭氏是在问顾长渊有没有通房妾室。 玉檀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郭氏心想,这傻女儿这会儿酒劲儿上头,这样问的话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索性过几日再亲自去看看。 顾长渊从小被唾弃,一朝翻身上位,怕是把名利和美色看得比什么都要重,她的姑娘虽然同他有几个情分,可情分也未必能长久,更可况身在那个位置,自然有大把大把的女子往他跟前凑。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同玉麟一样,这么多年了身边就她一个人。 郭氏越想越担心,叫来云荷嘱咐几句,就打发她们回去了。 玉檀酒劲儿上来,坐在轿子里眠了一会儿,虽然路程短,但她还是不深不浅的进入了梦境。 只是这个梦境很短,很模糊,画面里是一个男人的背景,对着一块墓碑黯然伤神,那背影孤凄得让人心疼。 茫然醒来之时,心密密麻麻疼痛的感觉还未消失,不知怎么的,滚烫的热泪就落了下来。 到门口的时候,恰好顾长渊也回来了。 他撩开车帘,蓦然见到他的小姑娘双目失神,还在无声的落泪。 神色一暗,连忙将人从车里头抱出来。 两旁的侍从很有眼色的悄无生气的退下。 “谁欺负你了?” 玉檀这才回过神,心里的钝痛慢慢消散,她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裳,语气幽幽,“做梦了,梦见有人伤心,我也跟着难过。” 小姑娘脸上还挂着一丝泪痕,说话瓮声瓮气的,两坨红晕粉嫩撩人。 真是可爱得要命。 看得顾长渊心跳漏了一拍。 “喝这么多的酒?你的酒量那么好?”语气里有些淡淡的责备。 “嗯。” 玉檀显然没在意顾长渊说什么,胡乱的点头。 “跟谁喝?” “……几个生意上的朋友。” 男人脸上的那点笑意挂不住了,“呵,那么有兴致?想喝,为什么不找我?” 玉檀:? 这人今日好像有点不讲道理。 尽管脑袋有点发晕,玉檀还是察觉到男人不太高兴了。 像是为了哄他一般,她仰起脸,轻声道,“要不然……我亲你一下?” 第142章 不该有心思 顾长渊脚步突然顿住,看着怀中的姑娘,胸中涌动着一股燥热。 偏偏玉檀还若无其事的勾住他的脖子,把脸往上一仰,轻轻的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 顾长渊的呼吸加重了几分,加快脚步向房间走去。 “你不生气了吗?” 男人没有回应,玉檀只觉得抱着她的那双手臂热度又高了几分。 “不生气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玉檀揉了揉双眼,突然道,“我困了。” “乖,先别睡……” “嗯,好,我听夫君的,不睡。” 玉檀好乖巧的点了点头,可下一秒就闭上了双眼。 顾长渊:…… 他的姑娘看上去好像极为疲惫,闭上眼睛便睡得香甜,他不忍再将她叫醒,某个蠢蠢欲动的地方,只能偃旗息鼓。 顾长渊将人轻轻放在床上,吩咐侍女好生照顾她,便去了书房。 太子权利收拢之际,他的政务愈加繁忙,虽是大将军,但除了军权之外,朝堂上多数的事都是他在左右。 而且,景文帝的病再一次复发。病情来势汹汹,随时有可能驾崩。 顾长渊在书房一待就是两个时辰,张贵来提醒,“爷,今夜回房谁吗?” 他脑中闪现睡得香甜的小姑娘,不忍心打扰她半分。 “不了,里间整理一下,今夜还是睡书房。” 张贵得令后下去,便让云嬷嬷带着今日进府的两个侍女来收拾里间。 这两个侍女是张贵安排放在书房里伺候的。 云嬷嬷一边教,一边让她们动手,两个侍女是穷惯了的,没见过将军府的场面,从入府到现在,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侍女的反应云嬷嬷都看在眼里,冷着脸教训道,“能进将军府做奴才,那就是有福气的,得惜着福分,不要生出不该有心思,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侍女翠翠连忙点头。 另一个样貌姣好,身段丰腴的侍女叫红莺,却是对云嬷嬷的话置若罔闻。 布置好书房之后,云嬷嬷便带着她们下去了,只是在临走之前,红莺偷偷往案桌那边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便心跳加速。 老天,她生来还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只听张贵说这大将军如何杀伐决断,英勇神武,没曾想过居然如此丰神俊朗。 出去之后,云嬷嬷又教训了几句,便吩咐她们先回去后罩房歇息。 一路上,红莺心神不宁,翠翠看了出来,“你怎么了,来到这里,你还不满意?” 红莺是一只脚踏入青楼的人,得亏张贵将她拉了回来,在翠翠的认知里,有这等好差事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满意,怎么不满意?” 进入后罩房,翠翠说话也愈发放开了,“两位主子都是天仙般的人物,真是神仙眷侣。” “那也未必。”红莺不以为然,“两位主子的感情若是好,将军为何晚上要睡书房?翠翠你就是太单纯,这大宅院里头的腌臜事不知道有多少……” 翠翠连忙做了个虚的手势,“老天,你这话可别乱说……” 第143章 顺其自然 这一夜玉檀睡得昏沉,起床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头还有些晕。 喜鹊端着水来伺候,玉檀问,“将军呢?” 她还记得昨夜是顾长渊将她抱回府里的,可醒来时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喜鹊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中了玉檀所想,“主子请宽心,将军政务繁忙,昨夜怕吵着夫人,所以干脆就睡在了书房。” 喜鹊话刚落音,另一头云荷推门进来,脸色也因为看见了喜鹊而拉跨下来,“我不是让你在外头扫院子,你怎么进来了?” “云荷姐姐,院子扫好了,我见主子醒来,便先伺候着。” 云荷没好气的夺过喜鹊手里的活儿,将她挤到一旁,“行了,你先出去,夫人向来都是我在近身伺候,轮不着你来操心。” 喜鹊看了玉檀一眼,见玉檀没有任何表态,便行了礼出去了。 喜鹊走了之后,玉檀才看向云荷,“喜鹊她哪里做得不好?” “回夫人,她哪里都好。”云荷依旧闷闷不乐,“莫非夫人真的想让她伺候?那云荷这就去将人叫过来?” 玉檀噗嗤一笑,“是要将人叫回来。” 云荷愣了一瞬。 “因为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得有人来收拾不是?” 云荷随即掩着嘴笑了,“夫人您又打趣我!” 玉檀认真道,“云荷,你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咱们两的情分,不是旁人能替代的,你何必吃这种醋?喜鹊确实聪明,我也喜欢她,今后该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云荷面上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依旧没有消退。 过了会儿,张贵便带着前几日买入府的仆人来给玉檀过目。 玉檀看了眼,大多数都被云嬷嬷教得差不多,看起来挺老实的,她让林嬷嬷挑了几个放在自己的院子里使唤。 林嬷嬷挑着挑着,看到了红莺,便多看了几眼。 “你哪个院子伺候的?” “回嬷嬷,奴婢是书房伺候的。” “从今天开始不必在书房伺候了,就去外院干活儿。” 听林嬷嬷这话,红莺的眼眶红了一圈,连忙看向张贵,张贵看在老乡的份上,替她求了这个情。 林嬷嬷请示玉檀。 玉檀好生打量了一眼红莺,这个侍女正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女子,不仅身段好,脸蛋媚,声音也比寻常女子勾人。 玉檀知道林嬷嬷在担心什么。 “林嬷嬷,暂且不用做变动,半个月之后,倘若她们不能胜任,再做调整。” 红莺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玉檀。 “多谢夫人。” 眼里却没有任何感激之情。 人走后,林嬷嬷连忙凑上来问玉檀,“夫人,您真的放心将她放在书房?” 玉檀冲着林嬷嬷甜甜一笑,“我不放心她,但是我放心将军呀。” 其实不是放心,而是顺其自然。 倘若他真的要添置通房妾室,她又能如何? 她赶走一个红莺,说不定还有绿莺黄莺。 林嬷嬷心想也是,顾长渊是她带到大的人,他那孤僻的性子,也就对夫人一人动心过。 玉檀道,“府中还需添置一些花,稍后随我去花市看看。” 第144章 尹家的香 玉檀挑了一些花,心情挺不错的,遂没有坐上马车,在附近的街道闲逛了起来。 她特别留意了京都的香铺,发现都是一些高档香料的铺子,玉檀随意找了一家铺子进去,一眼就看见摆在柜子最角落的倒涎香。 “掌柜的,那是什么香,看着挺特别的。” 掌柜的看玉檀打扮不俗,立马笑盈盈道,“这位夫人好眼力,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倒涎香啊。” “既然赫赫有名,为何放置在最不显眼的位置,而且还落了灰尘。” 掌柜的突然叹了口气,这倒涎香一开始引入的时候,他也极为看好,可偏偏来买的人太少。 “哎,明珠蒙尘啊,我不舍得将它取下来,便一直放在那里。” “那你们店卖得最好的香是什么?” “这几年卖得最好的是尹家的香,香方式尹家的祖传秘方,您可以闻一闻。” 说着,掌柜的取了点香粉,放在云母片上,加热之后,香气袅袅升起,玉檀闻着,觉得格外舒心。 出了舒心之外,她闻出了一股异样。 只是这异样是什么,她一时也分辨不清出。 跟掌柜的聊了几盏茶的功夫,玉檀得知,尹家的香料能够盛行,出了独特的秘制香方之外,用起来也格外方便。而倒涎香属于观赏性的香,市场反而被限制了。 玉檀心里有了底,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没有再多留,让云荷买下那盏可怜兮兮的倒涎香,便离开了铺子。 一出铺子,眼尖的喜鹊突然凑到玉檀耳边小声道,“主子,您看那一位,是不是国公夫人?” 玉檀顺着喜鹊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妇人穿着灰色衣衫,带着面罩,行色匆匆的进了当铺,单看这背影就知道是钱氏。 玉檀心里存疑。 钱氏去当铺做什么?堂堂一个国公夫人亲自去当铺,不太合理,若不是数额巨大…… 玉檀马上联想到顾思量要在京都买宅院的事情,那宅院谈妥了,就在将军府旁边,只是银子一直没给对方…… “喜鹊,你想个法子,进去探探是怎么回事。” 喜鹊领命,云荷却在一旁不太高兴,瞥了瞥嘴,却也没说什么。 将军府虽是旧宅,但需要安置的东西很多,这一日过去,玉檀累得不轻。 尽管如此,她还是让云荷炖了一盏燕窝,给顾长渊送去。 相比起来,顾长渊是肉眼可见的忙,每每回复,每间总是多了一抹肃杀之意。 玉檀推门进书房,脚步朝书桌上走去,却见里间有动静,一个侍女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玉檀的时候,脸还红红的,像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被抓包。 这个侍女不是别人,正是红莺。 玉檀打量了她一眼,红莺连忙解释,“夫人,奴……奴婢是来给将军整理里间的。” 玉檀轻轻一笑,“知道了,你下去。” 倒也不必解释,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红莺一愣,连忙落荒而逃。 玉檀压下心中的思虑,见几米开外顾长渊还在伏案思索,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第145章 难受 玉檀端着燕窝,踩着小碎步悄悄的站在他跟前,男人竟没发觉。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打扰他。 玉檀轻轻的将燕窝放在桌子上,正欲转身离去,却感觉到一双长臂搂住了她的细腰。 玉檀站着没动,男人将脸埋进她的肩膀。 近日朝野事多,繁忙之余,他只想闻一闻她的气息。 顾长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却猛然想起今日与许肃的会面。 玉檀已然换了香,可为何许肃用的香竟与她一致? 想到此,心中多了几分烦躁,眸子里是多年压制着的阴鸷。 玉檀突然感觉到腰间一阵收紧,然后整个人被顾长渊提了起来,放到书桌上。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没有往日的温柔,他的行为让玉檀无法理解。 甚至在玉檀的低声啜泣哀求下,他依旧没有轻易哄她,而是变本加厉。 目光阴沉得可怕。 玉檀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与他见面。 那时候的顾长渊被视为诅咒,任何人都可以欺负他,任打任骂,只是眼里的阴鸷狠厉,是藏也藏不住的。 当时她怕他。 现在只有生气。 气他的不顾一切,气他把她弄疼。 玉檀的两只膝盖青了一大片。 桌子上点点水光,难掩旖旎。 她有气无力的趴着。 之后,顾长渊才意识到自己太过了,让她难受。 他想抱她去清洗,玉檀却推开了他,眼底一片红。 “顾长渊你混蛋!你走开,让云荷和喜鹊来。” 这回玉檀是真的生气了。 顾长渊哄不好她,只好传了云荷和喜鹊。 一番收整之后,玉檀气鼓鼓的喝掉端给他的燕窝,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门口的回廊遇到守夜的红莺,玉檀是没在意,红莺却是悄悄的打量了眼玉檀,见她眼睛红红,走路发颤,心里越发不屑,心想这将军夫人果然不得将军疼惜。 待离书房远了,云荷的情绪也藏不住了,小声抱怨,“将军也太过分了,把夫人折磨得身上没有一个好地儿,再怎么样也不能下这么狠的手啊。” “云荷姐姐,将军近日繁忙,或许一时没把握个分寸,伤了咱们主子,不过啊,奴婢看得出,将军是极爱主子的。” 云荷瞪了一眼喜鹊,“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将军似的,我跟你说,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我没这个意思!” 喜鹊连忙辩解,玉檀发话打圆场,“好了,赶紧给我上药,后日要办迁府大宴,事情可多,没空听你们拌嘴。” 云荷应下,有些生闷气,却不忍给玉檀添堵,喜鹊连忙却拿自己做的膏药来。 半个时辰之后,范李来报,太子召他去东宫议事。 议事之后,顾长渊同太子党的一位大臣朱庆一前一后的走出来。 看见街上的酒馆还亮着烛火,朱庆突然心血来潮,邀请顾长渊去喝小酒。 往日顾长渊都是拒绝。 今日却突然间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家中夫人不会着急?” 朱庆挥了挥袖子,眉间透着无奈,“哎,别提了,她现在正躲着我呢!” 第146章 我没有兴致 想到玉檀今日躲着他的样子,顾长渊突然来了兴致,答应了朱庆的邀请。 顾长渊本是个冷淡薄凉之人,又是位高权重,虽然同为太子党,但两人地位悬殊,许多同僚都高攀不上。朱庆本也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竟然应了下来,朱庆心情一阵好,多喝了几杯,话也开始变得多了。 “朱兄酒喝得这么急,是否遇到什么烦心事?” “顾将军,你我都是男人,有些话咱们男人私底下说说没什么的,就我家那个婆娘,哎!我本看着他她样貌姣好家世又不错才娶的她,谁知道……这娇滴滴的婆娘,不堪受用!” 不堪受用? 顾长渊不解那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问,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朱庆,逼得朱庆只能往下解释。 “那档子事情我要得多了,要得急了,我家那婆娘就不干了,哭哭囔囔着这里痛那里痛,还把我赶出房门,你说咱大男人正是浑身使不完劲儿的时候,她那门一关,让我找谁泻火去。” 朱庆还说新婚没满三个月,不敢纳妾。 朱庆兀自说着,顾长渊的思绪却飘到了玉檀那里。 那档子事,当真让她不舒服了吗? 可是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他就越发想要欺负她。 朱庆见顾长渊闷声不吭,突然话锋一转,“顾将军家中亦是如此?” 顾长渊转动着酒杯,依旧不答。 朱庆突然露出了一副大家都是男人我懂的表情,“依我之见,还是早点纳妾,这妾室啊,不要求她温柔大方,就需要她有那方面的本事,好玩就行,就现在这场子里就有不少好玩的,顾将军你看……” 说着,便指向了台上弹琵琶的两名女子。 女子身披轻纱,身段婀娜,嗓音勾人。 顾长渊甚少来这种地方,起先他没注意,以为只是个喝酒的地方,现在才明白这地方多半是风月之地。 那两位琵琶女似乎感受到了目光,起身朝着他们这一桌走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毫不客气的坐在他们身侧。 “大人奴方才弹奏的乐曲好不好听呀?” 其中一琵琶女嗲着声音问朱庆,朱庆魂都被她勾去了,“好听,好听……” 说着,顺势勾住了她的腰。 另一名坐在顾长渊身侧的琵琶女看着比较规矩,估计觉得顾长渊冷冷的,不敢往上凑,只是弱弱的开口,“奴给大人斟酒。” “放下。” 冷冷一句,琵琶女打了身寒颤。 “大人,奴名叫姜姜,自小就被拐来这里当奴婢,还望大人开恩,让奴伺候着,否则回去奴便会被管事的打骂。”说着,她目光瑟瑟的看向顾长渊,眼中无限可怜,“倘若大人不喜奴,那便算了,奴退下就是了。” 朱庆看了都心疼,“将军,这姑娘不错,您怎么连酒杯都不让人碰,依我看,咱们晚上不回去了,难得碰上两个可怜的姑娘,总不能让她们受委屈。” “我没有兴致。”顾长渊冷声道,“朱兄喝多了,也该早些回去。” 第147章 脂粉 说完便兀自起身,到了门口,见朱庆没跟上来,还特意吩咐他的随从,要他务必今晚将朱庆带回去。 却在这时,姜姜追了上来,一改方才柔弱的模样,眼里满是倔强,“大人洁身自好,可也不能断了旁人的路,我那好姐妹很久没接恩客了,若是这位恩客走了,回去恐怕会被打。” 姜姜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对方多少会对她另眼相待,如此冷峻的恩客她还是第一次见,再怎么也要给他留下印象,没曾想却换来面前男人的薄凉的四个字。 “与我何干?” 跟在一旁的范李暗自为这位琵琶女捏了一把汗,她怕不是没眼睛,招惹谁也不能招惹这位冷面阎王。 上了马车,范李好事的来一句,“爷,咱回将军府吗?” “不然呢?” “听云荷说夫人气得可不轻,拐过街就有一条夜市,东西可稀罕,要不买点哄哄夫人?” 顾长渊冷哼一声,“大可不必。” 一刻钟后,马车掉了个头,缓缓的驶入夜市。 范李:…… “爷,这夜市里最有名的,当属荔枝膏熟水了。” 顾长渊想起玉檀小时候给他做的桃花酥,再想起每回房间里总有香甜的味道,觉得她应该是喜甜的。 “她应当睡了,买这个不合适。” 范李咽了口水,道,“爷您有所不知,这熟水放在冰屋里头待一夜,第二早起来冰冰凉凉的,味道更甚。” 顾长渊皱眉,“夫人不宜用冰。” 范李:…… “要不然,那一摊的香辣蟹味道也不错,回回都有人排队买。” 香辣蟹色泽金黄,老远便能闻到一股子香味,顾长渊面不改色,“夫人不适合吃辣。” 范李:…… “不如给夫人买个糖人?不冰,不辣,里头还放了健胃消食的食材,非常合适夫人呢。” “吃糖牙齿容易坏。” 范李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顾长渊突然问,“范李你才来京城几天?这夜市可有你没吃过的东西?” 范李露出一阵自豪的笑,“几乎都吃过了。” 说话便感觉自己掉坑里了。 果然。 “看来你太闲了,明日我多安排点事让你做。” “不是。爷,不能这样啊……” 范李正想为自己辩解,顾长渊却在一个脂粉摊子面前停了下来。 他挑了一盒颇为精致的脂粉。 只因为那里面的桃红,跟她很衬。 虽然顾长渊自己不能理解为什么选择大半夜买了一盒脂粉去哄玉檀。 但他还是去哄了。 只不过玉檀早就已经入睡。 或许是折腾得太累了,玉檀睡得很香,看着她娇媚的侧脸,顾长渊忍不住戳了戳,又捏了捏。 嫩得如鸡蛋,滑如牛奶。 手感当真是不错。 他拿起准备好的脂粉,放在床头,本想等她醒来让她第一眼看到。 可是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顾长渊看着玉檀那张白花花细嫩嫩的脸蛋儿,突然鬼使神差的打开了脂粉。 然后,一点一点的往玉檀的脸侧上涂。 原来,这小姑娘平时就是这么上装的吗? 只见白白的脸上,瞬间多了几抹粉红。 第148章 你也配? 男人冰冷的脸上,不知不觉多了几分笑意,自信且从容,仿佛在做世上最美的画卷。 随后,顾长渊回了书房,临走前吩咐云荷,千万不要轻易打扰玉檀休息。第二日,他便早早的上了朝,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恶趣味的心理作祟,突然发觉心情出奇的好。 直到玉檀坐在妆奁前,哭笑不得。 他难道不应该好好的哄她一番,为他粗鲁的行为道歉吗? 她一次觉得,顾长渊竟如此幼稚。 是因为她没有欣然接受并且履行妻子的义务? 他认为她不应该耍脾气发脾气? 玉檀揉了揉还酸疼着的腰,打定决心,这几日都不理顾长渊了! 不过玉檀是真的忙,倒也没有心思跟顾长渊置气。 第二日就要置办迁府大宴,虽然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席面也安置妥当,玉檀总觉得还缺点儿助兴的。 恰巧此时,周茂盛来到府中。 玉檀左看右看没看到玉姗。 “姑母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母亲明日来,我先过来看看姐姐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是少了点睛之笔。” 周茂盛在西城跟过玉檀一段时间,玉檀有意将他留在京都,正好在京都做生意需要帮手。 “姐姐忘记了,那倒涎香便是点睛之笔。” 玉檀眼睛一亮,“瞧我这脑子,怎么把倒涎香给忘了!” 周茂盛看着玉檀脸上残留的绯红,直男说话毫不顾忌,“姐姐成婚之后过得愈加滋润了,姐夫待你很好?” 滋润两个字,像是戳中了什么,玉檀的脸又红了一个层度。 既然提到两个人的夫妻生活,周茂盛便象征性的问了一下顾长渊可有在府中。 “他不在府中,不用见了。” 玉檀心里有事,既然想要展示倒涎香,便要邀请京都中最有名的名伶,可京都的名伶哪里有那么好请? 心里急着出去,也就没有留意到一身玄色衣裳的顾长渊已经来到了她身侧。 “给姐夫请安。” 周茂盛的一番话将玉檀拉回思绪,她侧过头正好对上顾长渊的暗沉的黑眸,双眼覆盖着水雾,有一丝的茫然,随即想到昨夜的事,心情急转直下。 顾长渊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俯下身,贴在她耳边轻轻道,“夫人别气,今夜等我。” 顾长渊不是那种会撩的男人,话说出来生硬,声音有些沙哑,反而隐隐透着欲。 玉檀被蛊惑了一瞬,随即理智回笼,“夫君不是应该当值?怎会突然回来?” “忘了一件事。” “忘了什么事呀?” 他捏了捏玉檀的鼻梁,“忘记同我夫人道歉,怕她气饱了,吃不下饭怎么办?” 玉檀挤出一丝笑,推了推顾长渊,“既然夫君如此有诚意,那我便不生气了,我知你政务繁忙,赶紧回去。” 片刻之后,玉檀看着顾长渊的背影,咬牙切齿的吩咐云荷,“今夜务必把门给我锁死了!” * 京都风头最盛的名伶,当属醉怡坊的茯苓。 玉檀出手阔绰,跟对方也谈得差不多了,却在最后来了个程咬金。 “想邀请茯苓姑娘,敢问你也配?” 第149章 抛头露面 醉怡坊的雅间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玉檀抬头,看到了一张惊艳不俗的脸。 “茯苓姑娘的出场,明码标价,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大可坐下来好好说,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茯苓眼看着气氛微妙,笑呵呵的打着圆场。 也就是在此时,玉檀才知道,这女子名叫尹甘露,是尹家香业的唯一继承人,听闻颇有几分经商的手段。 原来是同行,玉檀瞬间就理解了对方为何会对她充满敌意。只是这尹甘露第一眼看的是玉檀,下一眼却是透过玉檀,望向了喜鹊。 喜鹊慌忙往后退了两步。 玉檀装作没看到,大大方方的请尹甘露入座。 “跟你,没有什么好谈了,醉怡坊是我家开得,茯苓姑娘只为我们尹家香业服务。” 半点也没将玉檀放在眼里。 周茂盛看不过去,“尹姑娘,话不能这么说,不管这醉怡坊是谁开的,这就是个做生意的地儿,但凡做生意,就要讲究诚信,方才茯苓姑娘已经同我们家老板约定好了,您再出来阻扰,可就太不懂事了。” 尹甘露冷哼一声,并不将周茂盛放在眼里,而是居高临下的睨视玉檀,“你们玉家,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非要茯苓不可?你若是这么需要茯苓,也不是不行,在展示会上,摆上我尹家的香品就可以。” 说完,便讪讪笑了两声,欣赏的玉檀的表情。 周茂盛气极,“你……” “算了。”玉檀转身劝住周茂盛,“醉怡坊出尔反尔,但我们没必要跟她们一般计较,我是听闻茯苓姑娘的风采而来,今日目睹,果然惊艳,此等绝佳美人放在这醉怡坊,太可惜。不过咱们也不是非她不可,走。” 尹甘露倒是没到玉檀会这么快就走,本来还想给她几个下马威,毕竟,现如今京都的香业她尹家一手遮天,谁想来分一杯羹,那就是得罪她尹甘露。 她坐在美人榻上,接过茯苓为她沏的茶,“我就不信,她有本事找到比你更适合香演的。” 茯苓笑了笑,“依着奴看,那玉老板人长得也不错,她若是亲自上台,怕不是不差的。” 尹甘露大笑,“茯苓啊,你可真会讲笑话,她若是抛头露面去表演,怕是第二天便会沦为全京都的笑柄。” “奴听闻襄城的人都不甚讲究这个的。” “哦?是么?也就那等子乡野地方的女人没规矩。” 出了醉怡楼,周茂盛顿时蔫了,“姐,茯苓是京都第一伶人,这大家都知道,若是再请他人,岂不是咱们这香的档次,就会被尹家的压了一头。” “这我知道。”玉檀犯愁,“茯苓那边万万行不通了,咱们再想其他法子。” 周茂盛突然兴奋道,“若是姐姐亲自上去的话,依着姐姐的气质,定会惊艳京都……” 云荷啐了一口,“周公子说话小心点,我们家夫人岂能抛头露面。” “这不是没办法吗?” 眼看着玉檀一直不说话,似乎是在考虑周茂盛的建议,喜鹊突然站了出来。 “主子,奴婢或许可以试一下。” 第150章 是大了 云荷一愣,随即笑得厉害,“你?就凭你?得了,你一个奴婢你懂香吗?” 周茂盛也道,“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还是赶紧想想正经的对策。” 然而喜鹊却没有因他们两人的话打退堂鼓,“倘若夫人愿意,奴婢愿意演示一番让夫人过目,到时候用不用奴婢,夫人再做定夺。” 玉檀惊诧的看着从容不迫的喜鹊,隐隐觉得她并不是一般奴婢,喜鹊不仅长得大方周正,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且精通医术,跟在玉檀身边的这段日子,她还发现她对香颇有些见解。 她不止一次怀疑她的身份。 然玉檀只是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便依喜鹊说的来。” “夫人!”云荷气急,她是真看不上喜鹊。 “从现在开始,喜鹊要为香展做准备,这两日院子里的活儿,你得多上心。” 云荷嘴上应下了,心里却是腹诽:夫人这是着了喜鹊的魔吗,一个奴婢怎么能上得了台面,到时候出丑吃亏的还是夫人自己。 玉檀只当这一切都没看到,又走了好几条的街,置办了一些东西,方才堪堪回府。 回到府中,玉檀立即带喜鹊进了香方,半个时辰之后,心里有了定夺。 明日的迁府大宴,一切都已经置办妥当,玉檀是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宴会,十分上心,总是怕漏了什么。上辈子她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侯夫人,却从来没有使用过夫人的权利,只要姜氏一顿哭,许肃便会让姜氏主持大局。 日暮四合,玉檀揉了揉犯酸的胳膊,往花厅的方向走,一个猝不及防的,被人横抱了起来。 玉檀惊慌,连忙抓人衣衫,方才知道这人正是顾长渊。 看到他,一股怒气上了头,玉檀挣扎着要下去,顾长渊却将她抱得更紧,“就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不然呢? 大半夜没事干拿脂粉来涂她的脸,怎能让她不生气? 他觉得他失去她也无所谓是? “你的夫人确实是在生气,所以,请你放开!” “不放。”顾长渊声音低沉,目光灼灼。 玉檀被看得脸红,“我自己能走。” “这几日置办迁府大宴,夫人受累了。” 玉檀:…… 那也不至于累到不能自己走路。 通往花厅的游廊,许多仆人匆匆走过,都很有眼力劲儿的垂下了头,玉檀咬着唇,羞耻噌噌噌的往上涨。 她这当家夫人的威严形象,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然而,男人却不这么想。 不仅将人抱到花厅餐桌的圆凳上,还十分贴心的为她盛好饭,舀好汤。 就在顾长渊夹起一块挑完刺的鳝鱼递到玉檀唇边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看着站在门口极力憋住不笑的云荷,郑重其事的对顾长渊说,“是这样的,夫君,我已经长大了。” 顾长渊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胸前,“是大了。” 玉檀反应过来之后,耳根子都在烧,“谁跟你说这个啦!我是想表达,我能自己好好吃饭,所以,咱们自己吃自己的,好吗?” 第151章 不要看! “好。” 这男人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慢条斯理的往玉檀嘴里投喂。 “好了,我不生气了,你让我自己吃行不?” 终于,顾长渊放下了筷子,“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那今晚房门让我进去吗?”男人一本正经的问,看着严肃,丝毫没有任何旖旎之意,仿佛在问一件重要的大事。 偏偏如此,最撩人心。 玉檀想起今早自己跟云荷说要关好房门的事,才意识到这人耳力比旁人好,定是被他听去了。 玉檀嗔了嗔,“我也没拦着你。” 顾长渊心情大好,“恰好今日事情都处理完了,晚上可以陪夫人入寝。” 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块青色的玉,递到玉檀面前,“喜欢吗?” 玉檀拿在手中,这玉色泽通透,手感温润,像是香山那边出产的宝玉,在大祁十分罕见。 玉檀仰头问,“皇上怎么会赏你?” “因要置办迁府宴,皇上随口说了一句要什么赏赐,我就说我夫人少了块玉。” 确实,玉檀是饰品非常多,却从来没有佩戴过玉石。 她没想到顾长渊居然能够注意到这一点,心头微微发热。 前世,她非常喜欢收集各种玉石,但凡她有的,姜氏都要费尽心思抢,许肃让她不要同姜氏争,不就是几块玉嘛,她做正房夫人的,应该要大度,对姜氏好一些。 许肃还说姜氏可怜,她应该对她多些照顾。 姜氏哭哭啼啼的说玉檀就是看不起她,经常拿她出身说事。 玉檀气极,当场就把所有的玉摔碎。 从此以后,她没有再佩戴过玉,甚至隐隐有些厌恶。 可顾长渊送给她的这一枚,她却打从心里感到欢喜。 察觉到玉檀神色变化,顾长渊拂了拂她的碎发,声音低沉,“想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玉檀的心跳得快了些,但他们自小在一起,比旁人亲密,她知道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不清楚,他对她的喜欢,是兄妹之情,是感激之情,还是男女之情。 “嗯?”见她发呆,他又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都过去了,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顾长渊隐隐觉得,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同许肃有关,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不问,玉檀也就什么都没说,本来好好的气氛,突然间有些凝滞。 玉檀仰头笑了笑,“哥哥,这块香山玉很别致,我很喜欢。” 这一声哥哥叫到了顾长渊的心坎上,便是再有什么阴郁,也不忍在她面前表现。 夜里,他果然来到了房中。 将人抱起,欲行其事。 “可是我真的会痛。” 玉檀泪眼汪汪,那一次,是真的痛,都有心理阴影了。 男人眼底的欲很重,可见她这小可怜的模样,硬是熄了火,忍了下来。 “上次……是我不对。”他将人抱到膝上,“我看看,有没有伤到。” 玉檀脸红得耳朵都能滴血,“不要看!” “有上药吗?” 玉檀点了点头,“今早上过了,晚上还没。” 第152章 不敬婆母 “正好,我来。” 顾长渊表情严肃,不像是在跟她看玩笑。玉檀咬着牙要挣脱,整个人却被他死死的按着,动弹不得。 “不要乱动。” 她羞耻得耳根子都快滴出了血,偏偏这人还一本正经,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给她上药。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吗? 顾长渊动作轻柔,玉檀却浑身僵硬,双眼紧闭,实在不敢直视。 “好了。”男人将她的衣服重新覆盖好,一本正经的道,“上了药,是否舒服些?” 如若不是她抬手的时候无意触碰到那里的坚硬如铁,她真是要信了这男人能够心无杂念。 “好些了,就是……就是这几天先别碰了好吗?更何况明天还要置办大宴……” 玉檀碎碎念着,顾长渊静默的看着她,没有一丝表情。 玉檀心道糟糕,她说了这么多他都没动容,该不会晚上真的想…… 她换了个方式,扯了扯他的袖子,示弱道:“哥哥,你就先忍一忍好不好?” “好了,睡觉。”男人转过头,眼底都是隐忍。 她是不知道,她在这般求下去,他只会更想欺负她。 “嗯,好的。” 玉檀真是累,躺下之后不久就睡着了。 大概是身边多了个人,让她感到无比安心,于是她像只小猫一样,一点一点的往顾长渊的怀中挪动,最后蜷缩在他怀中。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可某个男人却僵直了一整夜。 玉檀心里挂念着迁府大宴,起得早。因着顾长渊的身份,宴会上邀请的有一部分是他的同僚,另一部分则是太子党派的贵勋,男宾和女宾分开接待。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钱氏一大早便来了,打着她婆母的身份,不仅对玉檀的安排挑三拣四,还擅自邀请了一些夫人。 这些夫人里头,就有霍夫人,和其他几个平日里跟钱夫人走得近的。 这霍夫人一来,便挽着玉檀的手,以一种做长辈都是为你好的态度道,“我说檀檀啊,你也太不懂事了,哪里有像你这样不敬婆母的,迁府大宴这等重要的事,都没让婆母来主持,可真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性子骄纵,在娘家有人宠着没事,现如今,当人媳妇的,可不能这样了。” 钱氏一听,连忙笑着脸出来打圆场。 “她年纪小不懂事,没有邀请你们这些重要的长辈是我管教不好,还好,我都给补上了,各位夫人可要见谅,今日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及时同我说呀。” 李夫人看着凉亭上的糕点,对玉檀道,“这是哪一家买的糕点?该不会是尚远楼的?” “就是尚远楼的。” “哎呀。”李夫人连忙捂着嘴,做惊讶状,“你怎么会在尚远楼订糕点呢?口感可比映月楼的差太多了。” 霍夫人道,“就是了,檀檀你不懂事也不问问你婆母,平白惹人笑话。” 玉檀端着笑,抽出被霍夫人挽着的手。 “李夫人和霍夫人好眼力,一眼就认出尚远楼的糕点,想必也没少吃过。” 第153章 玉家女儿,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玉檀福了福身,面上不失礼数,语气却疏离的,“各位夫人若是嫌弃我安排得糕点不好,那请回。哦,不对,夫人们是国公夫人邀请而来的,那边移至隔壁的别院设宴,毕竟国公夫人才知道夫人们喜欢吃什么呀。” 玉檀笑得人畜无害,钱氏脸上挂不住了,霍夫人最是看不惯玉檀,还想说什么,却被钱氏拉住。 “商贾出身的,没教养,咱们不跟她计较。” 霍夫人悻悻然,“呵,当了大将军夫人就了不起了?居然没将你放在眼里,依我看,你就应该给她一个下马威。” “就是,既然她不欢迎我们,不如,我们去你的别院坐坐。” 钱氏脸色闪过一丝的不自然,“算了,我那小院子有什么好看的。虽然渊哥儿夫妻两不接纳我,但我到底是他们的母亲,今日迁府大宴,我再怎么说也要留在这里,才不至于让渊哥儿背负不孝的罪名。” “不过话说回来,这玉檀可真是嚣张至极,咱们当朝最尊贵的朝阳公主都没她这般气焰。” “就是,哪个新妇不是在婆母收下讨生活的?我看你就是太过心善,让她好拿捏,凭什么不让你们住将军府?要我的话,不管她同不同意,她还能不给我个最体面的院子住?” “晚辈自己住得富丽堂皇,让长辈住那窄小的别院,没这个道理!” 钱氏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一个劲儿的替玉檀说话。 她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玉檀已经走远了,倒是被刚刚经过的朝阳公主听了一耳朵。 早就听闻顾将军为了邻居家的商贾女子而放弃金枝玉叶的青阳,心下便好奇这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今日一见,是不是奇女子并没有看出来,却看出是个不敬婆母的仗势欺人之女。 朝阳公主身边的阿真最是懂得朝阳的心思,连忙道,“瞧着那背影,柔柔弱弱的,定当是个满肚子算计的女人,毕竟是个商人。” 朝阳公主冷笑一声。她不喜青阳,青阳却败给了这样一个女人,实在听可笑的。 “本宫是冲着倒涎香而来,但这倒流香的发明者,看起来也不怎么样,本宫反而没了兴致,怕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阿真道,“公主既然来了,不妨多待一会,倘若那倒流香实在败了公主的兴致,咱们再随便想着法子让那女子吃吃亏也不算白来一遭了。” “这倒也是。” 朝阳公主向来阴晴不定,折磨人的法子也是一套一套的,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大将军夫人,倘若今日让她扫兴而归,她有得是法子折磨她。 玉檀这头,虽然忙,但一切都在正常运转,宴席落幕,倒涎香的表演即将开始。 那日玉檀去请茯苓被尹甘露拒绝,以传遍了整个京都。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一场戏。没了茯苓,她玉家的香要如何胜过尹家? 坐在角落里的尹甘露,嘴角嘲弄的笑着,她倒要看看,玉家女儿,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第154章 严佩 随着悠然的古琴音响起,一身着粉色轻纱的女子缓缓走到香案之后,不慌不忙的点了一只线香细细品闻。 在她纤纤细手的抚弄之中,橄榄状的倒涎香袅袅往下,一开始是一丝一缕,接着便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实在美妙。 而女子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贵气。 玉檀满意的看着喜鹊,昨夜喜鹊同她道出了自己的身份,玉檀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对她的欣赏。 欣赏于她的隐忍和蛰伏,欣赏她的巧妙和从容。 玉檀知道,喜鹊今日肯上这个台,并非完全为了她,她也有她自己的目的。 喜鹊优雅从容的表演,并不是茯苓一个名伶能够比拟的,一曲完毕,喜鹊撤退,在场所有的人无不称奇。 “这是哪位伶人?看着不像是茯苓姑娘。” “不是。” “听说这将军夫人本来打算找茯苓姑娘的,是尹姑娘拦了下来。” “我看这位姑娘,举手投足之间比茯苓姑娘优雅多了,那香如瀑布一般在她手中滑过,甚美!有这姑娘,还去求茯苓?” “我也觉得。以前以为倒涎香就是个摆设,今日一见,哪怕是个摆设,也是极美的,回头去玉家香铺瞧一瞧,有甚可买的。” “我也去。” “咱们一起去。” 四面八方的议论声涌入尹甘露耳中,她的脸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京都的香业以她尹家为首,玉家横插一足,她本就十分不爽,今日是来看玉檀吃瘪的,竟没想到打了自己的脸。 “哼。” 她轻轻冷哼一声,转怒意为讽刺,这些客人就是图个新鲜而已,这新鲜劲儿过去了,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来她尹家买,自家的祖传香方,可是把京都的客人牢牢的控制住。 正想着,她身侧的侍女突然道,“姑娘,奴婢怎么觉得,台上那女子越看越像一个人。” ……没错。 那日初见尹甘露便觉得眼熟,今日侍女提醒,她便多看了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间大惊失色…… “她是……严佩!”向来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尹甘露,差点儿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对,没错,是严佩!虽然那张脸变了,可那笑,跟从前一模一样,这可是活见鬼了,她不是已经……已经死了吗?” “姑娘不要急,此事奴婢会派人去查清楚,我们先回府……” 最为震惊的,当属朝阳公主。 她的震惊,跟大部分人一样,是出于对倒涎香的惊艳。 “公主,没想到这女子竟有几分本事,公主要不要召见她?” “不着急。”朝阳公主悠悠道,“这几分本事,还不值得本宫亲自召见。不过本宫今日心情不错,就赏对金钗给她。” 朝阳公主不会轻易赏赐人,见玉檀得到赏赐,众人纷纷道喜,玉檀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倒涎香的表演,终于顺利结束了。 云荷道,“夫人,新上任大理寺说有事询问您。” 喜鹊下台之后,躲在后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因为就在方才,她感受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 第155章 不想再见到他 大理寺少卿? 玉檀回忆了一下,听闻这一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周淡刚正不阿,前世还是顾长渊得得力麾下,可她从不曾积极,两人有何交集。 心里揣度着,还是让人将周淡引了过来。 在这种场合之下,并没有男女大妨。 周淡一身深紫色官服,对着玉檀一揖,然后开口道,“冒昧打扰将军夫人,有一事还请夫人给个答复,方才台上那女子,是谁?” 玉檀心里诧异,面上却是淡淡的,“是我身边的侍女。” 周淡拧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女子焚香时的体态,并非寻常侍女做得出来。” 玉檀笑,“怎么,我百年制香之家,就不允许身边的侍女善于焚香?” “不是,我的意思是……” “还是说,周大人看上我这侍女了,想找我讨要?” 周淡还欲辩解,一道墨色的身影已经横在他身前,将玉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周大人,有什么问题要同我夫人探讨?” 虽然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周淡却能听出顾长渊不高兴了。 惹得这尊阎王爷不高兴,反而不利于查出严佩的下落,周淡只好作罢。 一日结束,玉檀罕见的发现,喜鹊并没有同从前一样来她身前伺候。 云荷抱怨,“定是躲在哪里偷懒去了,此番出了风头,指不定要怎么摆架子呢,夫人可千万别同她客气。” 玉檀知道云荷又在吃飞醋,故而没有说什么。 玉檀踏入后罩房的时候,看见喜鹊正坐在窗帘前,深色复杂冷寂。 “夫人……”她站起身,淡淡的行了个礼,而后咬着唇问,“此番之后,夫人还愿意收留喜鹊吗?” “我正想问,你同我坦白之后,还愿意以侍女的身份留在大将军府吗?” 玉檀拉着喜鹊的手,让她一同坐下来。 喜鹊得到答案,松了一口气。 “多谢夫人。自严家被抄之后,世上再无严佩,我只是夫人的侍女,夫人愿意留我,我很感激。” “只是,你并不甘心做一个侍女,对吗?”否则,她也不会选择在今日抛头露面。 凭着喜鹊的心性,她一定有自己的筹谋。 喜鹊仰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不甘心,对不对?留在我身边,是不是因为,我有能力帮你。” 玉檀一言道破喜鹊的心思,她干脆赌一把,跪在玉檀身前,“父亲一生刚正不阿,若非奸人陷害,若非圣上识人不清,我严家亦不会流落到这等地步,还请夫人给喜鹊相助,喜鹊愿意用这条命,报答夫人!” 静默许久,玉檀将喜鹊扶起来。 她不喜人跪,亦不会感情用事。 “这事不着急,我既留你在府里,定人派人去查清楚。”她眸光流转,“只是,你与那大理寺的周大人,又是何渊缘?” 喜鹊的心沉了沉,眼中带着恨意,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来,“他是一个意外,若非我轻信他,严家亦不至于此。” “他今日认出了你。” “日后他若找来,还请夫人帮忙拦下,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第156章 里应外合 宴席结束的第二日,顾长渊正与玉檀用膳,东宫的内侍突然前来,称皇帝病重,太子请他过去议事。另外内侍还给顾长渊传递了一个消息,东边的乌合国突然范境,声势浩大,大有直逼宁川之事。 宁川地处京都交界,攻打宁川,便是在同京都的政权中心宣战。 顾长渊面色凝重,此事事关重大,玉檀送顾长渊出府。 她一边走,一边迅速在脑中搜寻前世的记忆。皇帝病危之后,太子顺利继位,顾长渊为摄政大将军,但乌合向来与大祁井水不犯河水,怎会这时候来犯? 脚步一滞,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世界带来的变数,不止她玉檀一个人,还有许肃。 正想着,已经到了门口,顾长渊笑着揉了揉玉檀的脑袋,“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玉檀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让顾长渊放心,谁知却看到只街道尽处一人一马奔驰而来,一抹英姿飒爽的红色影子在顾长渊面前停住。 梁笙笑着对顾长渊道,“顾将军,此去紧急,父王让我跟你一起去。” “走,莫让太子等急了。” 梁笙满眼只看到顾长渊,完全无视玉檀的存在。 眼尾扫过,露出一丝轻蔑。 却不想顾长渊只是冷冷的回应,“不必。” 梁笙急得上前一步,“顾长渊,如今我父王的话,你也不放在心上了吗?” “肃王做事严谨,想必不会让梁将军过来添乱,此番应该是你擅自而为。”顾长渊依旧冷声,“若是不想让肃王惩罚,梁将军还是赶紧回去。” “顾长渊,你……” “去,夫君,迟了可就误事了。”玉檀柔声。 顾长渊神色柔和下来,点了点头,策马离去。 梁笙哪里受过这种气,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一口气憋在心里,看着身侧艳丽明媚的玉檀,不由得更加烦厌。 “你不觉得你站在顾长渊的身侧,一点都配不上他吗?” “朝廷上的那些事情,你可懂?男人之间那些事情,你可懂?” “你能为他做什么?” 玉檀轻笑一声,“我是他的夫人,你觉得我能为他做什么?” 最后三个字咬得极为轻,像一根羽毛,仿佛是在对她挑衅的反击。 玉檀不与梁笙发生矛盾,转身就进府,毕竟梁笙与顾长渊并肩作战过,情分想来不一般,她有些许的心烦意乱。 “贱人!” 看着玉檀离去的背影,梁笙竟是笑了,“以色侍人的贱婢,迟早会被厌倦的。” * 这一日,顾长渊在东宫待很久,太子理智冷静,但凡是以顾长渊为主,所以太子党里头控制着绝对的权利。 两个时辰前,宫内的耳目传来消息,景元帝怕是撑不过今晚。 当下是要在景元帝驾崩的同时,还要小心应对乌合国。 众臣觉得,乌合国兵力远远不如大祁,拨五千精兵防着就是。 然顾长渊却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今早亲卫给他传递一个消息,“端亲王回京探望景元帝。” 时机掐得太准,怕是有人里应外合,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157章 不开心 太子习惯于依赖顾长渊,“大将军觉得此事是否有蹊跷?” “派些精锐暗卫盯住端亲王,此番回京,怕是没那么简单。” 有人笑道,“端亲王就是个傻子,什么好妨的?大将军怎的怕起一个傻子来了。” 顾长渊不答,冷冷看了这人一眼,直看得人头皮发麻,连连后悔方才不该一时冲动出言怼这位阎王爷。 “那就依大将军的计划行事。” 议事之后,太子也没有闲着,快马加鞭入宫侍奉病重的景元帝,让顾长渊随行。 景元帝自从重疾之后便搬入太极殿养病,太医和民间的神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可景元帝病重之势丝毫没有好转,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太子入殿后,便见一脸憨态了端亲王独自坐在圈椅上,垂头低声哭泣。 下一瞬,端亲王抬头看见太子,才踉踉跄跄的起身,一边哭一边朝着他走来,“皇兄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中途这肥胖的身躯被绊倒了一下。 若不是顾长渊提出端亲王有疑,太子还真看不出,他这傻头傻脑的模样值得他费几个心思。 “皇叔走路小心。” 端亲王来到太子面前,抬起他笨拙的胖手,爱怜的放在他的脑袋上抚摸,“小九小时候最可爱了,我最喜欢小九了,以后皇叔照顾你。” “好啊。”太子露出清澈的笑容,看上去干净得没有半分心机。 顾长渊没有进入太极殿,殿外依旧有不少大臣候命。 他抬眼,又看到了那张讨人厌的脸庞,眼底浮动着冷意。 旁人都怕顾长渊,许肃却不知死活的往他跟前凑,嘴角挂着挑衅的笑。 “不知顾将军平时……有没有品香?” 许肃靠近,便闻到丝丝与玉檀身上一样的香味。 “顾将军可真是霸道,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可却不管玉檀心中有没有你,便强行娶她入门。今日来同你说话,是想问将军一句,玉檀在你府上,过得可好?” 顾长渊眸底漆黑一片,嘴上却渐渐勾起一丝笑意。 只有见过他杀人的样子才知道,顾长渊的这抹笑意味着什么。 他慢慢靠近许肃,然后极快的一个动作,快到旁人都没看清楚,就听见咔嚓一声,许肃捂着手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若非宫中忌血……”顾长渊眼底的杀意在疯狂的蔓延,“就不只是折断手这么简单了。” 许肃疼得蹲在地上,却没人敢上前扶起。 毕竟,谁也不敢得罪这一尊活阎王。 可看着许肃痛苦的样子,顾长渊依旧不开心。 不知为何,他现在很想马上见到玉檀。 然后狠狠的将她压在墙上欺负。 想看她眼尾泛着红,哭着向他求饶…… 于是他没等太子出来,就先行回府。 可在院子门口,他最终停住了脚步。 前期上一次自己讲这位小娇娘欺负得发颤,疼得有心理阴影,又突然于心不忍。 握着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压下心底的暗涌,移步到书房。 他怕见到她明媚的笑容,闻到她的香味,他会如同上次那般失控…… 第158章 醒酒汤 玉檀却不知顾长渊心中所想,只当他疲于应对政事,需要一个人在书房静一静心思,便没去打扰。 一个时辰之后,却见林嬷嬷忧心忡忡来报,“夫人,爷在书房里喝了不少的酒,老奴担心,您快过去看看。” 林嬷嬷正所以担心,是因为顾长渊这个人,从来不在书房内喝酒。 玉檀的心思却转了好几个圈,今日出门前她都没瞧出他有什么异常,怎的出去一趟整个人就不开心了?莫不是因为见了梁笙一面?他面上对她冷淡,莫不是又因为种种原因要压制住自己的情感? 想到这里,玉檀双眉紧紧的拧起。 云荷忍不住提醒,“夫人,这账本快被您揉碎了。” 玉檀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转头吩咐喜鹊,“你先去给将军煮碗醒酒汤,我手头上的账本看完了再过去。” 因喜鹊的身世,玉檀知道她擅长医术,故而汤药之类的安排她都会下意识的让喜鹊去做,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云荷脸色不佳。 喜鹊退到后厨,准备熬制醒酒汤,云荷特意跟了进来,云荷看喜鹊抓药熬制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更加的不甘心,“不要以为上了一次台就可以得主子青睐了,若是活儿没做好,我照样可以把你撵出去。” 云荷突然出声,喜鹊被她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罐差点儿就落到地上。 云荷接过药罐,冷笑一声,“还是我来,笨手笨脚的东西。” 喜鹊不喜跟云荷闹,只静静的退了出去。 云荷一边做事,一边嫌弃着喜鹊,红莺这个时候进来了,甜着嗓子问,“云荷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云荷没设防,“给将军的醒酒汤,我记得你不是厨房的丫鬟,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听到云荷的回答,红莺当下就有了心思,刚巧她本就为这事早有准备,却不想将军日日早出晚归,根本没半点机会。 “云嬷嬷让我来拿两块糕饼打发来讨乞的人。”她立即讨好云荷,“这种事怎么能让云荷姐姐亲自来做呢,云荷姐姐去歇着,我来就好。” 云荷却是不肯假手于人,“不用了,你忙你的去。” 红莺哪里能放过这个好机会,“方才我听喜鹊姐姐好像很生气,在说什么……不懂装懂……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云荷姐姐……” 听到这里,云荷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活儿给红莺,“既然你要帮忙,那你便帮我熬好这碗醒酒汤,我找她算账去!” “放心,云荷姐姐。” 说着,红莺露出一个媚笑,然后趁着醒酒汤未熬好之际,回去后罩房拿了那东西…… 一刻钟之后,她端着醒酒汤走进了书房,屋内弥漫着酒气,红莺大着胆子抬头,便见英朗的将军卧在圈椅上,有几分醉态。 她腾出一只手,将前胸的衣物往下拉了拉,然后跪在顾长渊面前,将醒酒汤奉上,“将军,这是夫人让奴婢为您熬制的醒酒汤。” 说,身子再微微向前倾。 她知道,男人从这个角度府视,那雪白一览无遗,最是撩拨心弦。 第159章 她在意 玉檀忙完了,正欲往书房走去,路上却见喜鹊和云荷争执得厉害。 喜鹊说她没有说云荷半句的坏话,云荷却揪着喜鹊不放,“你怎的没说?红莺都听到了!” 喜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红莺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事后你也没必要去找红莺麻烦,夫人面前你就装好人,背后就乱嚼舌根,今儿个我就要你跟我去夫人面前认错!” 喜鹊并没有在意云荷说了什么,而是沉下脸问,“醒酒汤呢?你有没有亲自看着?” 红莺人长得媚,又老喜欢往书房里伺候,早前喜鹊就对这个人不放心。 联想到云荷说的种种,她越发觉得不对劲。 红莺向来懒,怎么可能主动为云荷煎药,除非有利可图…… 而现也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那药早应该煎好了…… “云荷,你真是大意!”喜鹊怒道。 她拽着云荷快步往书房跑去,“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后头说,可别让红莺先一步到了书房,若是真出了事,咱们两个死一万次也不足以向夫人谢罪!” 后知后觉的云荷方才意识到整件事情的严重性。 “怎么了这是?”玉檀走到两人跟前,两人才慌慌张张见礼。 “醒酒汤送进去了吗?将军如何,可有喝醉?” 云荷懊恼的低下头,“都快奴婢,没有留心思,让红莺送进去了。” 玉檀联想到方才两人的慌张,如何不知云荷的意思,心下有些烦躁,但面上还是冷静的,“随我进去看看。” 才走到书房门口,便见里头的烛火晃了晃,然后熄灭,隐约见到人影入了里间。 玉檀心下一沉。 喜鹊和云荷对视一眼,眼里尽是后悔和气恼:难不成真的让红莺那小贱蹄子得逞了? 玉檀在门口足足站了一刻钟。 她尽量说服自己,天底下哪个男人房里没有几个女人的,更可况夫君还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即便现在没有,往后肯定也会有,她既然选择同他成婚,势必要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冷笑,这世上,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亦是,只不过幸好,这辈子她的身后多了依仗,不至于同上辈子那般狼狈。 眼下,不管红莺如何上位,终究是生米煮成熟饭,她这个做夫人的,应当懂得进退有度,不能去干预。 正当玉檀以为自己想开了,正欲转身之际,一股不甘和愤怒却涌上心头。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与顾长渊不应该是这样的! 哪个下贱的小蹄子敢爬上床,她便去堵了她的嘴扔出去! 她才不要做什么贤良淑德的夫人。 虽自古以来男人一妻多妾,但她才不要同别的女人共享她的男人。 她在意,在意得很。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玉檀走进去,一道身影拦在她身前。 范李向她抱拳,“夫人,将军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 玉檀气笑,“我也不行?” 范李瑟瑟道,“将军说了,尤其是……您。” 第160章 你怕? 喜鹊趁着范李没注意,拿起桌子上的药碗,上面还残留着药汁。 “……主子,这醒酒汤里确实加了药,是……那种药……” 而且,明显将军已经喝了。 就在此时,里头传来了女子呜呜咽咽的声音 玉檀心头一颤,抓在手心里的帕子被冷汗浸湿了一大半。她看了眼云荷和喜鹊,她们俩会意,立刻挡住范李,玉檀摆脱了范李,连忙朝里屋走去。 此刻的玉檀脑子一片空白,哪怕此刻进去可能会看到不堪的场面,但她却收不回脚步。 前世许肃第一夜宿在姜氏那里,玉檀都不曾有过这般感受。 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随着脚步靠近,里头的声音愈加清晰。 “将军,不要……” “求求您,放过奴婢……” ……女子娇媚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只剩下低声的呜咽。 玉檀再次停下脚步,难道他们已经…… 她一时间慌乱无措,竟不知自己该不该进去,进去了又能如何,今日就算是红莺自己设下的套,可那男人还是上了勾。 她撞见了,又能如何。 绝望中的玉檀,脸色如同纸一般苍白。 便在这胡思乱想之际,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随之而来的是女子产绝人寰的叫声。 “是哪只手往主人的醒酒汤里下药的?这一只?” 手起刀落,女子再一次惨叫。 玉檀意识到事情有变,再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冲了进去。 当她走到里间,正见顾长渊养的一名暗卫,手执长剑,一剑刺入红莺的喉咙。 这一刻,红莺没能再发出声音。 而顾长渊坐在旁边的圈椅上,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赏心悦目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处理掉。” “是,主人。” 那冰冷薄情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一抬眼,才看到面色苍白的玉檀,目光中那股嗜血之意渐渐散开。 “阿檀,你来了。” 玉檀勉强的点了点头。 暗卫的动作很快,地上的女子收拾走了,玉檀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要不,我让范李将那人挂在院子里示众,免得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让你费心。” 玉檀:…… “那倒也不必。” 顾长渊走到玉檀身侧,倏然间将人横抱起来,大步走出去,似不愿意让他怀中的人儿在这充斥血腥味的房间里多待。 意思到玉檀脸色不好,顾长渊问,“我杀人,你怕?” “我不怕。”说着,玉檀反而笑了出来,“我只怕,你上了她的勾。” 清澈的眸子里似含了一汪秋水,看得顾长渊心中一窒。 他将人抱到外头的榻上,云荷和喜鹊相视一笑,拉着不长眼的范李,悄声退下了。 “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玉檀的唇在顾长渊侧脸轻轻点了一下,“我方才是真是怕,因为我不愿……” “不愿什么?” “不愿将你让出去。” 男人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笑,然后俯身而下。 一个吻落到了玉檀的唇上,随之而来还有浓浓的酒气。 第161章 步步紧逼 玉檀突然推了推他,“那碗醒酒汤,你喝了没?” “夫人吩咐做的醒酒汤,我怎能不喝?” 玉檀颜色大变,“那你……” 看着男人越发深不见底的眸子,玉檀大感不妙。 果然,下一瞬间,顾长渊的炙热便覆盖上来,玉檀这才清醒的认识到,她面对的是什么。 可上一次不愉快的体验,让她有了心理阴影,更何况,她还没完全恢复…… 意识到怀中人儿的退却,顾长渊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站起身来,披上外袍,“你休息,我去泡个冷水澡。” 可玉檀深知,这事儿要是泡个冷水澡能解决,先前的那一次她就不需要付出自己了。 想到这里,玉檀突然有几分感慨,终究是这个男人太招人,光是被下药这种事情就遇到过两回了。 “或许,可以试试其他方式?” 男人转身,一双深沉的黑眸定定的看着她。 玉檀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先前……避火图里面就有过,不需要那个,也能解决的……” 看着玉檀支支吾吾的娇羞模样,顾长渊兴味更浓,“那便依夫人……” 半个时辰之后,玉檀起身漱口,下骸骨隐隐酸涩。 顾长渊半躺在榻上,轻轻的擦拭掉她唇上残留的水珠,指腹细细碾过香唇,深眸里尽是回味。 这张小嘴,香软得要命。 玉檀拍掉他的手,转过身,还没从方才的羞涩中回过神来。 “此事就这一次,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忘了。” “忘了什么?忘了阿檀说过的那句夫君好大……” 玉檀瞬间就红了脸,连忙伸手去捂住顾长渊的嘴,恶狠狠道,“休得胡言乱语!” 玉檀越是害羞,顾长渊就越想逗她,两人打闹了一会之后,玉檀便没了力气,软趴趴的躺在男人怀中,突然就想起了今天的事。 “我还没问你,你为何一个人喝那么多的酒,是有何心事?” 想到这个,顾长渊脸色也阴沉下来。 “你……是不是因为……梁笙?” 梁笙? 顾长渊轻笑,“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我之所以饮酒,是因为有一事在心中得不到开解。” 听到顾长渊对梁笙无意,玉檀心中的别扭突然间就放下了。 “何事困扰夫君?” “阿檀擅于调香,且没回身上的香味异于常人,旁人不知,我是清楚的,可为何,许肃身上也有这般香味?” 玉檀眼中有一丝闪躲,顾长渊尽收眼底,这让他心中更加烦躁。 “为何?” 他终于没压制住内心的冲动,再一次对玉檀步步紧逼。 “你与他,有牵扯?” “倘若……”玉檀喉咙干涩,试探道,“倘若我说,今生与他没有半分纠葛,哥哥你信吗?” 顾长渊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黑眸依旧凌厉。 “我和他……是前世的缘分……” 玉檀不想隐瞒顾长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前世的缘分,也是缘分。” 玉檀:…… 顾长渊何等聪明的人,玉檀的三言两语之间,他便知晓,他们两人,曾经有过故事。 第162章 捞人 玉檀觉得许肃实在无耻,便索性将所有平时爱用的香品都扔了。 “既然这味道同那讨厌的人一样,那便都销毁。” 顾长渊挑眉看她,“你平日里素来喜欢这些东西,真舍得扔?” “难不成还留着中元节做纪念?” 看着玉檀这般态度,顾长渊的心情明显就好很多了。 想到贱人许肃,玉檀有些放不下来,他既然也是重生的灵魂,想必会找到适合的机会,为自己铺路。 “哥哥,听说端亲王来京都了,乌合国也在蠢蠢欲动,这两件事情,不会就是个巧合?” 前世的端亲王可不是个傻子,虽然他一直装傻充愣,但该造反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最后还是被顾长渊杀了。 但这一世,端亲王来京都的时间提前了。 顾长渊深眸略过几分欣赏,“说说你的想法。” “我不知道朝中的局势如何,但许肃这个人,你一定要防。” * 第二日,红莺爬床被处理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大将军府,张贵用人失误,被罚二十个大板子。云荷也因此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同喜鹊道歉。 但这件事传到隔壁新迁来的敬国公府里,就是另外一番言论了。 钱氏让身边的人出去带节奏,“就说将军夫人容不得将军身边有其他女子,凡是被大将军看上的,通通被她连夜处死。妒妇这个名声,她玉檀担定了。” 就是钱氏想着怎么给“剧本”添油加醋的时候,顾长宣身边的小厮急冲冲的进来跪在她身前,“夫人,夫人快救救二爷!二爷在馆子里赌钱,一个上头堵大了,不料运气不好,输了个精光,对方扬言若不拿出钱,定要打断他的一条腿!” “你说什么!”钱氏惊诧的站起身,“嬷嬷,去库房里取钱,有多少拿多少。” 自从顾长宣仕途不顺之后,他便天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没一样落下的。 顾长宣是钱氏的心头肉,哪里舍得让他受半分委屈,她又是心疼又是气。 身边的嬷嬷支吾着提醒,“夫人,咱们已经没有钱了,这房子的尾款您还没给对方呢……” 这个时候,钱氏才猛然间想起来,自己不仅没钱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嬷嬷又在旁边道,“夫人,大将军府那般气派,别说救出一个二爷,就是救出十个二爷也是不成问题的。” 这句话点醒了钱氏,有个主意,她才冷静下来,在抵达大将军府之时,也想好了说辞。 顾长渊不在,接见她的人是玉檀。 “我这做婆母的,来自己儿子府上,还得想客人一样,向来心酸。”钱氏还不忘先酸上两句。 “有什么事说。”玉檀不同她客套。 这话把钱氏问得落了泪,“赌场里那帮混账帮了你小叔,竟要打断他的腿,我寻思着,渊哥儿先如今位高权重,只要他一句话,赌场里那些牛鬼蛇神还不得乖乖听他的话……” 玉檀听明白了,钱氏这是要让她利用顾长渊的官职去场子里捞人啊。 第163章 高攀 玉檀问,“二爷所犯何事?为何别人要砍了他的腿?” “……一时贪玩,欠了些银子……” “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你来我这里又是作甚,若真心疼二爷,就去还钱呀?” 钱氏变了脸色,“渊哥儿飞黄腾达了,也没有拉家里的这些弟弟们一把,但我们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渊哥儿性情孤僻,从来与弟弟们不和,这也罢了,但他们兄弟几个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二爷到底是是他的亲弟弟,当大哥的哪里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这钱氏还真是讨人嫌,来求助的,话里话外还不忘踩上顾长渊一脚。 “二弟的风流好赌事迹传遍了整个京都,不是第一次犯事了,这一次,正好给他当个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玉檀没想再与钱氏说下去,便让人送客。 钱氏恨得牙痒痒,但无奈没有其他法子,正巧这会儿顾思量下值回府,便去同顾思量哭诉。 哭诉玉檀如何见死不救。 顾思量越听越不是滋味,当下就派人过去隔壁大将军府将顾长渊和玉檀请过来。 顾长渊不在,玉檀只身一人过去。 她料到会有这一出的,在顾思量开口之前,玉檀连忙问,“父亲是还没筹够钱赎人吗?我方才派人打听一下,对方出口一百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若是父亲拿不出来,我这边先垫上。” 顾思量被玉檀带了节奏,大声道,“荒唐,一百两还需要你们来垫付?” 玉檀焦急道,“那事不宜迟,还是赶紧拿钱去赎人,人先出来要紧,后面再慢慢找那几个猖狂的算账,父亲您说对不对?” 顾思量觉得玉檀说得有道理,便看向钱氏,“就怎么办,先拿钱赎人,快去。” 钱氏绞着帕子,心内咆哮着咒骂玉檀,面上只能挤出笑来,“我是想着,咱们渊哥儿堂堂一个大将军,总不能让自己的弟弟给人欺负了去,况且宣哥儿没犯什么大错,那几个人原本就是土匪头子,仗着朝中有人撑腰胡作非为,这渊哥儿要是不出头,外头的人还以为我们敬国公府好欺负呢!” 钱氏这信口胡诌的本事真是愈加厉害,听得玉檀都想给她鼓掌了。 “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愿赌服输是赌场的规矩,更何况那家赌场是盖过官府印子的,二弟只不过是输了钱而已,把钱还上就是,倘若他们真的有折辱二弟的地方,那便另说。” 钱氏冷哼一声,“现如今,倒是我们高攀了。” “不敢当,就事论事罢了。只不过,夫人一直不提拿钱的事情,该不会是没银子了?我听闻……这两月几个放高利的都被官府拿下了呢,几个私下里拿钱去放高利的高府里的夫人,一分钱都拿不到,家主一查账,才知道家里的库房早就被掏空了,夫人可知道这件事?” 顾思量不知道玉檀为什么要岔开话题,只听得心集,“其他的先别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把钱拿去还了要紧。” 第164章 钱都去哪里了 钱氏索性牙一咬,“可是,老爷,咱们府里已经没钱了!” 顾思量大惊。 “先前置宅子要钱,而且渊哥儿成婚,你又执意拿出一大份来……” “混账!”顾思量气得脸发红,“我敬国公府虽不是靠敛财发家,但一直都是殷实的世家,短了什么也不会短了银钱,你现在竟跟我说拿不出一百两?” “老爷不持家,自然不知道其中道理。当家主母说着风光,有谁知内里心酸和无奈,这些年来,府里上上下下都需要钱,单说渊哥儿小时候病发,给他请的道士和大夫的钱,就比其他哥儿多!旁人只看到敬国公府风光,却从来没看到我的难处。” 钱氏越说越激动,“老爷若是不信,我这就去把账本拿过来,你好好过目过目,到底是不是我说的这般。” 顾思量内心翻江倒海,却说不出一句话。 “父亲,这一百两银子我这边取就是。”说着,她转头吩咐云荷,将银子送过来,好让下人带着去换顾长宣回来。 “若是敬国公府日后有难处,父亲尽管同我开口便是,都是一家人。” 钱氏抹干净眼内,笑着对玉檀说,“大儿媳说得有道理,都是一家人,渊哥儿又都是我带大的,总不能干出不孝的事来。” 玉檀笑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可堂堂敬国公府,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基业,怎么会连个宅子都置办不起?我听闻,置办这宅子的钱,夫人还没给对方吗?” 顾思量心头又是一震,质问钱氏,“这又是怎么回事?你说钱拿出来置办宅子,才拿不出一百两的,这尚且说得过去,可如今竟是连尾款都没给,那钱都去哪里了!” 钱氏抱着打死不认的心态,把两手一摊,“你们若是怀疑我,便可去查账,偌大的国公府,哪里是不需要花钱的?” “既然夫人拿得出账本,那便是账本早已经做了手脚,再看已无任何意义。” “我这大儿媳妇好大威风,账本不看,就直接盯着我这个做婆母的罪,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没把你公爹放在眼里啊?” “先前我讲过的放高利的事情,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玉檀不疾不徐道,“父亲若是想知道府里银钱的去向,可以将夫人娘家的弟弟绑了来,一切便可一清二楚。” 顾思量不是个蠢笨的,这一来一回,他已经想到了大半,当即就气得拍案而起,“你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居然敢去放高利!” “老爷你怎可听玉檀信口胡诌,商人最是狡诈,她这是诚心离间!” “夫人说得没错,商人最是狡诈,心眼多得是,所以那日见你鬼鬼祟祟去当铺,便多留了一个心眼,派人偷偷跟着你,在你与娘家弟弟的对话中得知,你多次拿府里的钱出去放高利,你那娘家弟弟嗜赌如命,你便拿钱给他填窟窿,这些事,父亲一查便知。” 玉檀捅破了这层纸,就没有再久留,终归是长辈们自己的事情,若非钱氏颠倒黑白,处处针锋相对,她亦不会不留余地。 第165章 亲自带兵 出了敬国公府,云荷才匆匆跟了上来。 “夫人,奴婢方才特意去交代过赌场的人,先挑断二爷的腿脚筋再放人,成了。” “顾长宣来到京都后,到处说自己是大将军的亲弟,胡作非为,此番是他咎由自取,挑断他的筋,多少安分一些。” “夫人此事要不要派人去同将军说一声?” “不必了,最近几日,他怕是不得安闲。” 静文帝病重,端王无故来京,乌合国不安分,还有许肃…… 想到此,玉檀神色凝重了些,吩咐云荷,“往后院子为将军留着灯。” 云荷抿唇应下。 正说着,一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玉檀掀帘一看,正是周淡。 “下官周淡,此番打扰,实在唐突……” “既知唐突,那边不要打扰。” 周淡:…… 玉檀催着车夫绕着周淡走,可那周淡不依不饶,非跟着马车走了一路。 “快跑。” 玉檀下了马车,提着裙摆往里头奔,那周淡腿长,不由分说的拦下了玉檀。 “听闻周大人肃王行事端正,这般拦着我实在没规矩。” “将军夫人既连下官的诉求都不听就跑,想必是心中有鬼。”周淡一揖到底,“还请夫人,让下官见严佩一面。” “我府里有王佩李佩,偏巧没有严佩。” “那日台上的女子就是严佩!还请夫人同她转达,她若不想见,我便站在这里等。” “将军府大门岂是你一个外男说站着等就站着等的。”玉檀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指了指对面的大桥,“要等,就去那里等。” 待进府之后,云荷连忙问,“夫人,您这样不是等同于默认了喜鹊就是严佩了吗?喜鹊明明不想见他的,您这不是给了周大人希望吗?” 喜鹊的身份,在那日同云荷冰释前嫌时,便已经不是秘密。 “我瞧着,周大人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子,若是见不到喜鹊,决计还有其他法子,况且,他们两个人的纠葛,还需见上一面才能说得清楚。” 可喜鹊,却是执意不肯相见的。 偏就半个时辰后开始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云荷去看,却见那周淡依旧立在桥中,任由雨水拍打。 喜鹊拿着银匙在搅蜂蜜,不由得手一抖,蜂蜜洒出了些许。 “云荷,雨势太大,去将周公子请进来偏厅。” 喜鹊愕然抬头,“主子,不必……” “若是心里放不下,为何这般折磨彼此。” “他是严正不阿的大理寺少卿,我是罪臣之女,本就不应该相见。” “可是你心有不甘。”玉檀递了一把伞给喜鹊,“想去便去,起码了却自己的心愿,若是出了什么事,我给你兜底。” 这场雨不知下了多久,喜鹊回来的时候,还在下,她没有来见玉檀,而是躲进房中,谁也不见。 与此同时,乌合气焰更甚,一批大军涌入边境,直奔京都。 端亲王疯傻的病更重了,整日缠着许肃,让他吟诗。 顾长渊亲自带兵上阵,只留心腹在京都。 第166章 异族人 领兵出城那日,玉檀一如从前,为顾长渊求了一道护身符。 他们虽然夫妇,可总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顾长渊一直待她很好,可毕竟两人成婚的前头有过那一遭,玉檀却是愈发看不清。 她本想着找个机会好生说道说道,无奈朝中事多,夫妻两人却是聚少离多。 如今仰望着马背上魁梧英俊的男人,竟然生出几分伤神。 她垫着脚,掏出平安福,递给他。 顾长渊那双冷冰冰的眸子,有了几分温度,他没有马上接过,而是下了吗,站于玉檀身前。 “夫君,愿你此番出征顺利,平安凯旋。” 顾长渊接过平安符,轻抚着,上面还沾染了些许她的女儿香。 他重新将平安符递给去,“这平安符,还是阿檀自己留着。乌合国无能战之人,不值一提,反而京都局势扑所迷离,阿檀需平安在府上等我归来。” “可是……” “阿檀平安,便是我的心愿。” 玉檀握着平安符,不知怎的,眼角生出了几滴泪,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那股酸涩更甚。 原来爱一个人,便是如此啊。 顾长渊带兵平乌合战乱,京都中却是一片太平。 只是玉檀觉得,这过于平静的表面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自从上回迁府大宴,倒涎香展示之后,铺子里倒涎香生意大大转好,甚至有些供不应求。 “夫人,昨日于家人来订三百盏的倒涎香,说是于老夫人寿宴要用,可他们来得急,工人们紧赶慢赶也只能赶出一百盏。” 玉檀一来铺子里,张掌柜便上来说。 “张掌柜,你联系周茂盛,让他从东城仓库那边调货三百件来。” 张掌柜瞬间喜上眉梢,“小的这就去办,咱们玉家铺子的生意好,全靠夫人聪慧。” 玉檀笑了笑,小声叹了句,“可到底不如尹家好。” 方才穿过几道巷子,那尹家的铺子依旧热热闹闹,丝毫没有被玉家的倒涎香影响到。 按说,京都就这么些人,以往在尹家买香的客人,如今来了玉家,应该有变才是。 提到尹家,云荷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前几日,奴婢留意到尹家有人来打听喜鹊的事儿……怕是那尹姑娘对喜鹊的身份生疑,夫人,这可怎么办?” “那日,喜鹊既敢站出来,必然有她的对策,你我无需操心。” “也对,喜鹊如此聪慧。” 玉檀笑,“这会儿夸她聪慧了?醋缸子变了?” 云荷掩面而笑,“夫人莫要打趣奴婢,奴婢是真的知道错了。对了,奴婢听闻这几日京都的城郊可热闹了,来了好些异族人,带了好些走兽做表演,可好看了,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我又不爱看那些东西,你若是想看的话,找范李带你去,只是要小心走兽,莫离得太近。” “多谢夫人。”云荷笑开了,指着门外喊道,“夫人快看,外头有几个异族人,他们长得可真奇特,这世上竟有碧绿的眸子,奴婢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167章 怪异的走兽 玉檀顺着云荷的目光看去,确实看见几个高大的绿眼睛异族人在街边买东西。 明明是第一次见,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的熟悉之感。 那几个异族男人也是大胆得很,公然在街上调戏貌美女子,待女子愤然离去后,几人则是仰天大笑,丝毫不觉得半分羞耻。 云荷道,“近日陆陆续续来的这些异族人,虽然胆大妄为,但也没有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故而便也没人追究。夫人,您真的不去看看?” “我……好,这便随你一道去凑热闹。”玉檀盯着那几个异族人,多看了几眼。 城郊空旷的地方,搭了好几处帐篷,其中一个帐篷最大,进进出出许多人,几异族人推着几个牢笼进场,那牢笼里关的是长相甚为怪异的走兽。 “夫人,听说这走兽不仅会听人的驱使,还能写字作画,跟人一般,特别聪明,比那猴子都聪明百倍,走,咱们快些进去!” 云荷引着玉檀,进了帐篷。 云荷交了银子,守门的异族人引着她们来到最前方的贵宾席,玉檀环顾左右,坐着几位京都的贵族娘子,都在争相看热闹,这一转头,便看到了尹甘露。 尹甘露自然也看见了玉檀,她摇着团扇,嘴里吃着男仆递上来的葡萄,轻嗤,“我当是谁呢,将军夫人不想着如何做好玉家的生意,倒是有闲心来这里看戏。” “我们玉家做的是长久生意,不急于一时,尹姑娘不必为我操心。” “你一定是在想,为何京都那么多人喜爱倒涎香,然而我尹家的铺子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尹甘露把身子往玉檀这边挪了挪,“这事儿,你永远也琢磨不透,我尹家在京都的地位,凭你玉家,别想撼动。” 尹甘露看向玉檀身侧,“对了,将军夫人的另外一位侍女怎么没来呢?她跟我的一个老朋友,像得很。” 玉檀没搭理她。 “念在同行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人看起来乖巧能干,却也能招来祸端……” “云荷。”玉檀起身,“这里太聒噪了,总感觉有苍蝇在我耳旁嗡嗡叫,咱们换个地方。” 尹甘露气笑,对着玉檀的背影冷哼,“说到底不过是襄城来的乡下商人,没见过世面,也不是道那大将军,怎么瞧得上她?” 一旁的男仆立马奉承,“姑娘说得是,放眼这全京都,那家娘子气韵能比得上咱们姑娘的,她不是抬举,被跟她生气……” “说得是。”尹甘露懒懒的挪了下位置,“这里头有点闷,快给我熏香……” 一方沾有尹家香的帕子递了上来,尹甘露急忙放在鼻尖处,深深的吸了好几口…… 玉檀并没有将尹甘露的挑衅放在心上,她重新找了位置坐下,便将注意力集中到台上的走兽身上。 这些走兽长得极为奇特,有双脚和双手,身量也有寻常孩童的高,浑身是毛,异族人扔了一把剑过去,那走兽便接过剑,动作娴熟,实在奇特。 第168章 前世的暗示 在场的人纷纷称奇,唯独玉檀隐隐不安。 接着这些走兽丢了剑,那剑竟然直直朝台下扔来,立于玉檀面前,把她下出一身冷汗。 范李上前,玉檀拦住他,“无碍。” 丢了剑的走兽跳上了高空中的铁丝,身体轻盈的翻了好几个跟头,而另几只走兽则来到书案前,写起了字画。 那字画竟如同十岁小儿所写,一笔一划,皆为清晰。 台下又是一阵欢呼和称奇,如此走兽,竟如同人一般,简直不可思议。 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呼喊声让玉檀头疼欲裂,心思烦乱之际,脑中突然浮现出前世她灵魂漂泊之时,玉亭来牌位前同她碎碎念的那些话…… “……那异族人来战,当真打得京都出其不意……那些上蹿下跳的走兽,不知咬死多少咱们大祁百姓……” 玉檀看着眼前似乎无所不能的走兽,只感觉脑袋越发晕眩,上辈子玉亭的话也愈加清晰。 “阿姐,你可知那些根本不是什么走兽……” “是人,活生生的人啊……” “丧心病狂的异族人,将抓来的努力砍断手脚,每日给他们灌下药水,让他们五官扭曲,喉咙嘶哑,身体长出长毛,断肢处也长出奇怪的手指……” “他们靠着这些药,体力比常人大百倍,疯时可吃人肉,饮人血……” “若非顾将军及时派出玄衣军,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这顾将军又救了大祁一次,他这般战功赫赫,又不娶妻生子,不知道图的啥……” 一阵恐慌蔓延至全身,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走兽们,玉檀冷静不下来。 她觉得害怕,恶心,想吐。 再看一眼台上,她只觉得所有走兽的目光都投向她来,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 玉檀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云荷看出了她的异样,“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觉得有点闷,还是回去。” 尽管心中害怕,但她仍要保持镇定,若露出异样,保不齐连帐篷都走不出去。 这般心乱神慌的想着,脚下一个不注意,绊倒了尹甘露前面的果盘。 这动静太大,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尹甘露自然不会吃这个亏,“将军夫人脸色如此苍白,是怕台上那走兽吃了你不吃?” “你家将军能征善战,若是怕的话,让顾将军来讲它们杀了便是,何必惊慌成这样,真是……小家子气。” 尹甘露这样,吸引了旁边几个体格高大的异族人的目光。 几双碧绿的眼睛同时看向玉檀,眼中带着敌意。 玉檀心底发颤,却还是大声对尹甘露吼过去,“看戏就看戏,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瞧着这些走兽十分有趣,特意去请我母亲来看而已。” 说完,便见那些个异族人目光收了回去。 玉檀背后一身冷汗,却还是强装镇定的走了出去。 直到上了马车,整个人便瘫软下来。 以人当兽,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马车越走越远,玉檀才平静下来,开始细细思索这事…… 第169章 真正的险境 若是真如前世玉亭说的这般,这些异族人定然不会只是来表演的,怕是前世的那场暴乱,或许就是在这几天! 可这些异族人代表的又是哪一方的势力? 凭着前世玉亭的只言片语,并不能获得再多的线索。 玉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想想,再想想或许有线索了。 “云荷,去打听一下,这些异族人哪里来的?” “夫人,奴婢前日才听人提起,这些异族人都是从番域而来,听说哪儿甚是凄苦,常常日头曝晒,好几日都不曾下过雨,地里也长不出粮食来,所以番域人无奈只能到处讨生活。” “番域?” “对呀,离咱们京都好远呢,想必是一路表演过来的。对了,李才好像对番域有一番了解,是李才?” 云荷极有兴致,拉开车帘问车夫李才。 玉檀也往前挪了挪,李才见主子想听,便放慢了赶车的速度。 “家里的老爹去过一次番域,正如云荷所说,那里可是在不是人待的地方,大多数的番域人,或者跑去幽川谋生,或者流入咱大祁国其他地儿讨生活,或者被贵族们当成宠物养,总之过得很是辛苦……” “幽川?” “是啊,夫人,幽川本来地广人稀,听家里的老爹说,半数的番域人都跑去了幽川了。” 幽川……玉檀突然心脏一紧。 那不就是端王的封地吗? 这件事,难道…… “李才,你可知道异族人在幽川过得如何?” “那些番域人一个个身强体壮,在哪里都能活,待在幽川更是像自己家一般,家里老爹讲过一句话,那幽川啊,是番域人的天地。” 玉檀重新坐回位置上,细想方才那一番话。 巧的是,如今端王和异族人同时出现在京都。 如此便可以推测,若是异族人叛乱,那便跟端王脱离不了关系。 梦中得知,前世顾长渊与端王和异族人有过一战,可她没曾想竟极有可能是现下! 命运轮回,却还是发生了变数,前世乌合并没有进攻大祁,顾长渊也还在京都之中。 如今端王发动异族人叛乱,顾长渊却在乌合! 糟了,若是有人从中作梗,顾长渊此番的乌合之战定然不会那么顺利,而端王造反,也一定会赶在顾长渊回来之前。 如今真正的险境,是京都! “李才,去太子府,快!” 云荷不明白,“夫人您不是要去玉府接老夫人来看表演吗?这会儿去太子府做什么?” 玉檀神色严肃,“云荷,之后无论遇到什么事,看到什么人,都不要大惊小怪,若我真遇上事情,切记什么都不要管,马上去找范李,发动将军留下来的暗卫。” 云荷被玉檀吓到了,“夫人,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玉檀没有再多说,只催促李才加快速度。京都有难,第一个遇险的便会是太子。 她必须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太子。 太子府离得远,现在日暮四合,也还隔着三条街的路程。 就在偏偏就在拐角处时,马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受了惊,竟横冲直撞,车厢被甩了老远,玉檀掉了出来,连着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第170章 我不应该杀了他吗? 撞击的劲儿太大,玉檀直接滚进巷子里,差点没晕死过去,街上看热闹的人愈发的多了,玉檀强忍着疼痛,叫了几声云荷,却无人回应。 待她踉跄着站起来之时,一只手用力的攥住了她。 “想让他们活命,就跟我来。” “你敢动我,我夫君便让你没命活!” 许肃眼中露出讥讽,将人拖到后面一条阴森的小巷,巷子里早已准备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许肃将玉檀推至马车跟前,“是你自己上去,还是要我抱你?” 玉檀甩开许肃的手,“别动我,我嫌脏。” 待上了马车之后,便以疾驰之速离开。 许肃定定的看着玉檀,“如此配合,想必你已经猜到了。玉檀,你还是如从前一般,那么聪明。” “是你唆使乌合进攻,并且和端王勾结,让他趁虚而入。” “果然还是你懂我。”许肃抬起一只手,目光突然柔和下来,他拨弄着玉檀额前的发丝,“怎么,香味变了?” 玉檀嫌恶的推开他的手。 “无耻之徒!” 许肃没有继续纠缠,仍旧正人君子之态看着她,仿佛欣赏一幅画卷。 “今日我不动你,我只是想邀请你,看一场戏而已。” “什么戏?” 她一边敷衍着许肃,一边聆听着马车外的动静。忽而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玉檀突然掀开车窗,终身一跃,试图夺窗而出。 许肃将人拖了回来,一只手掐在她的脖颈处。 “乖一点,不必想着将消息带给太子,今夜端王的人便会血洗京都,你那夫君也会死在来救援的路上。” 玉檀从来没有一刻觉得眼前的人如此面目可憎,以前只以为他薄情,如今才知他是个逆贼。“许肃,你干脆杀了我。” 许肃将人扶正,让玉檀稳稳坐好。 “我不会杀你的。前世失去的东西,今生,我要一样一样拿回来。”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一处山路,月色渐暗,周围越来越安静。 玉檀没有了破窗而出的机会,便坐着闭目养神,有一搭没一搭的抚弄着自己的长发。 “许肃,你我许久不曾这般说过话。” 见玉檀态度柔和下来,许肃一怔。 前世他刚愎自负,明明喜爱眼前的女子,却因面子屡次羞辱她,将她推离自己。 玉檀缓缓道,“有一事我不明白,你重活一世,明明可以做了忠臣,步步高升,可你却选择了端王?你的抱负,你的雄心壮志去了哪里?就不怕世人耻笑吗?” “玉檀,你当真是好笑!”许肃大笑,“上辈子顾长渊处心积虑折磨我,你以为我还会走上辈子的老路吗?若不除掉他,今生我依旧没有机会。” “你们一文一武,明明可以联手为圣上和太子效劳的。” “玉檀,你是当真不知道吗?”许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像的笑话一般,嘲弄道,“你以为上辈子顾长渊为何处处针对我,处处打压我,直到我辞官还乡,他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前世命丧他手,你觉得今生,我不应该杀了他吗?” 第171章 屠城开始了 玉檀猛然睁开眼睛,“你是说……前世是他杀的你?他为何杀你?” 许肃双目狰红,“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辈子的牵连,他为了你,处处打压我,你死之后,他疯得更厉害,一言不合就杀人,那把刀几乎天天都沾着人的鲜血,别说是朝臣,就连试图接近他的女子,都被他杀了,这样的人,唯有死了,天下才会太平。” 玉檀愣怔。 关于前世的那些梦境一遍瞬间在脑海中闪过,一个答案在心中呼之欲出。 原来,顾长渊上辈子心里是有她的。 玉檀眸光中的闪烁让许肃感到厌恶。 “你就这么欢喜吗?可惜啊可惜,他上辈子得不到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拥有你,几个时辰前,我已派人送消息去乌合边境,告诉顾长渊,你在我手上,性命堪忧。他知道后定会乱了心神,我早已派人在他归途中设下埋伏,届时你等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卑鄙!” “玉檀,你且等着看,一个时辰之后,异族人开始动手,待明日,京都定处处染红,天下易主。” 许肃越说越兴奋,他试图伸出手抚摸玉檀的脸庞,“届时,我身居高位,你再嫁我一次可好?这辈子,我定不辜负你。” 玉檀看着他,没有回避,没有退缩。 因为很快,许肃举到半空中的手便落了下来。 而后整个人栽倒,意识逐渐薄弱。 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浑身无力。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玉檀,“你做了什么?” “我撒落在发上的香粉,能使喝过茶的人筋骨疲软,丝毫没有力气,而你偏偏又是极爱碧螺春的人。我夫君外出征战,而京城动荡,我一女子出门在外,你觉得我当真是什么都没防备吗?” 许肃愈发的无力,气息都弱了不少,“你已身在此处,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毫无回天之力了。” 玉檀轻笑,“我相信我夫君,他是战神,就算再斗一辈子,你也斗不过他。” 她环顾四周,找出放置在暗格中的剑,悄无声息的揭开车帘,将刀架在车夫脖子上。 “回头,即刻去太子府,快!” 车夫吓出一身冷汗,自然不敢耽搁,行驶出了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 风刮着玉檀的脸,一声雷鸣,顷刻间大雨滂沱,京都四处突然高高低低响起了长啸声。 玉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声音定是那些走兽发出来的。 “哈哈哈哈,开始了,即将开始了!玉檀,放下剑,与我一起共赏这般美景!” 若不是需要威胁车夫,玉檀定会拿着这把剑刺向许肃胸口。 什么垃圾男人,上辈子怎的就看上了他? 马车行至京都,杀戮已经开始,玉檀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屠城开始了。 “快!” 玉檀几乎是在嘶吼。 “姑奶奶,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敢不快呀,可这马最快就这样……” 一阵冷笑。 “玉檀,别敢了,端王计划中,第一处下手的地方,便是太子府。太子殿下现在恐怕……” 第172章 早就该让位了! 玉檀心下重重一沉,她知顾长渊对端王早有防备,只是不知道这一刻,竟来得如此突然…… 瓦舍上,几道飞影掠过,速度快得不似人,紧接着便是哀嚎遍地…… 乾坤殿内,景文帝吊着一口气,唤着身边的大太监。 可却迟迟不见人来,若是早些时候,这些阿谀奉承的东西早就来候着了。 “水……” “给朕拿水来……” 偌大的殿堂,居然针落可闻,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声音,连个脚步声都不曾出现。 “这群畜生!” “来人啊……” “来人啊……”纵使病危,却也能嗅出一丝不对劲。 “来人,给朕传肃王,传太子!” “传顾长渊!” 终于,在景文帝几近绝望之时,一阵粗笨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皇兄这又是在叫谁呢?”端王端着一碗水,脸上已不再是之前憨厚的模样,“肃王撤离守边疆,顾将军出征乌合,而太子殿下……” “算算时辰,他们应该动手了……” “你……” 景文帝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瞪着端王。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端王笑得险些跌倒,“皇兄,你是不是想说,为何蠢笨痴傻的我,会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那皇兄可知,你五岁那年的落水,是何人所为?” 景文帝心头又是一阵,他那浑浊的瞳孔骤然缩紧,“是你?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若非我母妃出身卑贱,这个皇帝的位置,又能轮到你来当?我处心积虑装傻充愣了这么些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你推行梯田制,无视农田荒废,重视扶持世家子弟,弄得寒门子弟怨声载道,你重商,让身份低贱的商人在贵族中有一席之地,你这样的皇帝,早就该让位了!” 景文帝依旧怒目而视,因为过于激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哦,对了,皇兄,你不是想喝水吗?”端王将水端到景文帝唇边,“来,就让皇帝喂你,算是送你一程。念在你不曾压迫过我的份上,就让你安安静静的走。” 景文帝张大了瞳孔,一点一点的往后退,他知自己性命垂危,没有多少天了,他可以死,但是不能死得如此没有尊严。 端王手一挥,两个太监便上来了,一人按住景文帝,一人接过水,企图给景文帝灌下去。 端王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却是在须臾之间,突的飞出一只箭,正射中那太监的胸口,紧接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拥入殿内,为首的两个上前就将端王擒住! 一身黑甲的司马越跪在榻前,“微臣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情况逆转,端王此刻依旧半点屈服,“司马越,如今太子怕是已经落入我手,京都失守,你在这救下这个奄奄一息的废物,有什么用,你现下是顾长渊的走狗,若是弃暗投明,我封你个大将军当如何?” “我呸!”司马越想都没想就骂,“你个忘恩负义的逆贼畜生,当真以为掌控了一切?你去外头瞧一瞧,真正落入困局的,是你!” 第173章 你混蛋! “不可能!宫中早就替换了我的人,你因去后山庭巡查而逃过一劫。”端王依旧自信,“不过,就算现在刀架在我脖子上,可处于劣势的人依旧是你,司马越,你想试试吗?” 司马越大笑,“好啊,你大可一试!” “来人,给本王废了司马越的胳膊!” 一声令下,便见一只羽箭从窗外射入,然而目标却不是司马越。 只听得端王一声惨叫。 司马越轻蔑道,“你个逆贼当真以为所做之事无人不知?顾将军早就对你起疑心了,并以你的棋局为局,布下天罗地网。” 端王很快反应过来,“顾长渊没有去乌合?” “端王当真以为,乌合那种货色,需要顾大将军亲自上阵?” * 血色蔓延。 太子府门口是乌压压的士兵,玉檀的心像落入深不见底的池水,找不到救命稻草。 怕不是,端王的人已经攻占太子府了。 她几乎一脚将车夫踹下马车,解开钩子,一跃上马往前奔驰。 但见黑影之中,为首一人逐渐靠近她,待她看清楚人之后,泪水忍不住簌簌的往下掉。 “你混蛋!” “顾长渊你混蛋!” 玉檀本就聪慧,此刻也瞬间明白过来了,她一边向他奔去,一边哭,一边大声骂着,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待到靠近之时,男人一把将玉檀抱到自己的马上。 靠着顾长渊的胸膛,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这个时候的她,一颗慌乱的心才踏实下来。 然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你满心满腹的算盘却不愿意同我多说一句!” 顾长渊不答反问,“你可远远就知道是我们?” “天色太暗,看不清。” 顾长渊捏了一把她的腰,“看不清你就独身一人策马而来?倘若是敌军呢?你可知自己有多危险!” 顾长渊什么都不怕,可见到玉檀一人一马向他迎来的的那一刻,他就怕了。 他怕她疼,怕她受伤,更不能接受失去她。 “若是敌军,想必太子殿下凶多吉少,你亦好不到那里去,既然这样,我便去寻你,你生我随你生,你死我亦不独活。” 长臂将她搂得更紧,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柔软。 “傻姑娘。” 只是此时此刻顾长渊才完全明白,怀中的这个女人是他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我还有一场仗要打,先送你回去。” 玉檀不说话,许久,她掏出平安福,缠在他的手腕上,“不要让自己受半点儿伤,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我会心疼的。” 玉檀第一次袒露自己的心迹,脸上红扑扑的,有点儿不好意思,然顾长渊却大笑,笑得胸腔震动。 一直到大将军府,玉檀都在琢磨着他的笑是何意。 不过她倒也没心思细究,连忙去寻云荷和李才,见两人都平安,才松了一口气。 玉檀命人关紧将军府所有的大门,然后独自上了角楼。 京都杀声震天,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血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174章 你爱过她吗? 京都一夜之间变了天。 端王被擒,当场自戕。景文帝没熬过天亮就驾崩了,太子名正言顺的继位。 虽大局已定,但一夜杀戮之后,整个京都仍旧被恐惧笼罩着,且朝中亦有部分残留的叛党,太子虽登基,在料理国丧之事的同时还要清除叛党,心力交瘁,故而顾长渊横扫异族人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朝中,清理端王余党。 前前后后,已十日未归家。 许肃被顾长渊打入大牢并废了他一只腿。 许肃似乎对结局没有多少情绪,他只求见顾长渊一面。 擦掉刀身上的血,顾长渊冷笑一声,踏入大牢。 暗无天日的黑牢,许肃被关在最底下的一层,潮湿,阴暗,鼠蚁满地,许肃受了毒打,浑身是伤却没得医治,只能躺在地上残喘。 见到黑暗中高大的影子,他空洞的双眸里布满了血色,那是一种带着仇恨的光,他恨,恨上下两辈子都栽到他手中,这辈子甚至更加狼狈,他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意如此这般苟延残喘。 他不如意,也不能让他的仇人快活! “顾大将军,你肯来见我,是为了玉檀。” 顾长渊不说话,一贯的冷漠待之。 “看得出来,你待玉檀是真心的,上下两辈子,你的眼里始终只有她,只可惜……上辈子,她不属于你。” 许肃端详着顾长渊,想从他脸上看到类似愤怒嫉妒的情绪,然而都没有。 他就那般,如阎王一般带着肃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玉檀她,上辈子是我的新娘,与我拜过天地,为我吃过醋,最终也为我而死。我知我这辈子逃不出大牢了,也无法再一次得到她,但拥有一辈子就够了,这辈子,就算让给你也无妨。” “顾大将军,我说这些,你不会介意?” 顾长渊靠近许肃,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许肃原以为他会一怒之下杀了他,那正是他想要的结局,假若他死了,那前世他与玉檀的事,便永远横在顾长渊的心里。 他要让这位大将军尝一尝,诛心的滋味。 但顾长渊并没有动手,而是冷声问,“你爱过她吗?” “你问这话是何意?” 顾长渊薄凉的嘴角牵起一丝嘲讽,“若是爱一个人,便不会在意她的前尘往事,更何况是上辈子。我现在拥有她,已经知足。” 说,他转身,“我不会杀了你,但我会让你在这大牢里,痛苦一辈子。” * 顾长渊不在将军府的这几日,玉檀夜里总是睡得不安稳,白天亦是没能得闲。 天下易主,顾长渊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许多官员让其夫人寻着由头上门送礼,玉檀一概不收,但难免也要说些客套话搪塞人,再多来几次,就懒得敷衍。 后来竟有官员送来美妾,玉檀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这一拒绝,便让她落下了善妒的名声,贵妇圈中不知怎么的,就流传开来红莺的事。 这天新得势的雍王妃邀请玉檀去赴宴,席间便听见人讲起了这事。 第175章 碍眼 如今朝堂权利彻底洗牌,谁手握重权,谁是值得巴结的人,这些贵女门心里头清清楚楚,因而,当玉檀来的时候,虽说大家心里头有想法,但面上都显得恭敬。 除了雍王妃。 这雍王是静文帝年岁最大的儿子,身为皇子时,为了躲避丽贵妃的残害,隐藏锋芒,庸庸碌碌,自愿到寺里修行。后来太子一党得权,雍王才投靠于太子,如今太子称帝,雍王亦一跃而上,成了最受宠的皇族。 雍王妃尚珍是礼部尚书之女,为了拉拢礼部尚书,新帝亲自指婚,将她许配给雍王。 这尚珍年岁与玉檀相仿,出身名门,最重礼仪,与玉檀同是新帝身边红人的家眷,常常被人拿来比较。 尚珍气质淡雅,玉檀容貌艳丽,一同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自是分出了高下。 尚珍以为,一介商女而已,若不是先帝抬举他们商人,便就是贱籍而已,见她举止随意,便知没有多少教养。不过,这种话她当然不会放到明面上说。 玉檀来之前,席面上的女眷正讨论着先前将军府处死红莺之事,见玉檀来,也没有避讳,其中一贵女拉着玉檀的手,亲昵的牵着她坐下,一边道,“也是阿檀好气量,这种贱人,就不应该让她死得这么痛快,得将她扔进青楼里,交代老鸨好生折磨她。” “这爬床的婢女不能要,不过规矩的通房妾室,妹妹不妨替将军纳几个。也好成全了贤良淑德之美名。” 玉檀坐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这说话的正是工部侍郎的女儿,她尤记得,前些日子送美妾来的正是工部侍郎的夫人。 玉檀笑着回,“将军不喜人多,我还是不给他瞎添乱了。” 尚珍掩着嘴笑了声。 “怎么会是添乱?郎君们嘴上说不要,心里就未必,顾将军没有自己带女子入府,那是敬你,可你也得懂得做,若不主动,就怕人说你不贤惠。” 玉檀看了眼尚珍,年岁轻轻,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 “雍王妃今儿个宴请咱们来,咱们得说些开心的,我家的那点事,就不劳大家挂心了。” 这一场下来,都还算是和和气气,只是玉檀几日没睡好,有些乏力,想提前离场。 而恰在此时,云荷也小跑着进来,“夫人,将军来了。” 玉檀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来做什么?” “听范李的意思,将军是来接您回去的。” 玉檀站起身,便见门口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她也没多想,匆匆向尚珍告辞后便奔着顾长渊而去。 顾长渊见他的姑娘依旧明媚,只是眼底下有淡淡的乌青,不由得涌上几分心疼。 他大手揽着玉檀的纤纤细腰,将人拥着离了场。 “听闻顾将军夫妇恩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不知你们瞧没瞧见将军那双眼睛,这里边女子这么多,偏偏他只看得见他家夫人,可谓重情义。” “这不叫重情义,这叫独宠,真是羡慕人。” 尚珍嘴上勉强笑着,心里极为不屑,只觉得碍眼得很。 第176章 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入了马车,玉檀这才稍稍与顾长渊离远了些,嗔道,“方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知不知臊?” “不知。”顾长渊面不改色一整本经。只是大手又将人带进了自己怀中。 “今日玩得尽兴?” “还行,雍王府糕点还不错,今日的宾客也好相与,她们还给我出了点子。” 玉檀撩起眼皮子看了一眼顾长渊,突的有些心虚。 “什么点子?” “就是……上回不是出了红莺那档子事嘛……”玉檀越说越小声,“然后,她们就说,当家主母的,就得主动为夫君纳妾,你觉得……对吗?” 玉檀脸已经红成了一片,心底是紧张的。 如今顾长渊战功赫赫,独揽大权,就算不好美色,总有些政治联姻不可拒绝,所以,她是摸不准他如何想的。 瞧着顾长渊不说话,玉檀心里更加紧张了,同时她也铁了心要表情自己的立场。 现在不摊牌,何时摊牌? “对了……前几日,礼部尚书送了些美妾过来……” 玉檀仍旧小心翼翼地观察他。 “然后呢?” “我说我把她们赶走了,你会生气吗?” 顾长渊看着玉檀紧张的模样,心里就想笑,这人胆大包天,却也有怕的时候。 “生气,自然是生气的。”顾长渊搂紧了人儿,“不该让你来赶,应该让我亲自撵走她们,平白让你费了心神。” “夫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再容不下第三人,除你之外,我不会碰其他女子。” “这样的回答,你是否满意?” 玉檀点了点头,心头如同抹了蜜般甜,“自是满意。” “咦,这不是回府的路,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大理寺。”顾长渊垂眸看她,“你不是一直在关注严佩一家的案子?” 玉檀愣怔,前几日,她发觉严佩一家疑点重重,便佩派人悄悄调查,那几日正逢顾长渊未太子筹谋,没想到,他竟知道这事。 似乎看出了玉檀眼中的疑问,顾长渊又道,“颜淡正在处理这件事,我带你去听听。” 玉檀拧起眉头,“这案子竟落到他手中?” “夫人无需担心,颜淡不是那种牵扯不清之人。” 此时涉及喜鹊,更加挂心。 走了一趟大理寺,玉檀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心事重重。 那案子有点复杂,起因是严老爷私藏一块上乘的棋楠香,当初私藏国香珍品乃是重罪,因此一带钟鸣鼎盛的严府被查抄流放。 可就现下看来,此案疑点重重:官府接到密报,严家私藏棋楠,巧的是官兵几乎没有收藏其他地方便冲进库房直接找出了棋楠,很快又有了尹家老爷的证词,他作证先前在严家曾见过此棋楠。 当初判定严家有罪,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点。 可见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阻拦,更巧的是,严府衰败之后,尹家很快扶摇直上。 回府后,玉檀很快找来喜鹊,决计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喜鹊似乎早已知晓,“他来办这个案子,我并不意外。我知他并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第177章 斗香 玉檀瞧着喜鹊的样子,心知她主意已定,便不再过问。 这桩案子说来简单,当时尹家想要占领整个京都香市场,偏偏严老爷这官当得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阻了尹家的路,尹家朝野上下颇有打点,从而顺利让严家罪名坐实。 十日之后,接过已出,可严佩的父母,流亡在外,早就病死他乡。 新帝下诏平案,为了安抚严佩这个未亡人,特意封她为青平乡君。 出府那日,严佩十分冷静,只是握紧了玉檀的手,便从容不迫的离开了将军府。 玉檀隐约见颜淡在门口等着,只是严佩并未上他的马车。 玉檀叹了一口气,两人对彼此皆有意,只是一道裂痕横在心间,总也跨不过去。 后来顾长渊回来了,玉檀询问那尹家如何处置,竟不曾想尹老爷狡猾如狐狸,早就已经撤走了所有不利于他的罪证,虽有嫌疑,但始终无证据,因此便不好给他定罪。 “我总觉得,这尹家的香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玉檀想起了那日在兽场上看到尹甘露闻香沉醉的样子,“似乎……会让人沉醉?” 两人的距离很近,顾长渊顺势将玉檀抱到自己腿上,“香,确实会让人沉醉。” 玉檀晃了会深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嗔着,“我跟你说正事。” “我也跟你说正事。”顾长渊突的变得严肃,“我需要去一趟北境,肃王出事了。” 玉檀蓦的从顾长渊怀中挣出来,楞楞的站在他面前,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 “北境内乱,肃王被困……” “我知道。”玉檀犹如梦中初醒,“你去。” 轻飘飘的几个字,顾长渊以为她在跟他说气话。 玉檀心中不快,却不得不说,“乌合叛乱,你要去,北境有难,你要去,只因你是将军,你做事,不必与我解释,我在京都定会护我自己周全,不会成为你的软肋。” 忆起上辈子,顾长渊仿若杀人的机器,虽位高权重,内心却活在泥潭中,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可这辈子,顾长渊有她,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他应该是有抱负、有血有肉的顾长渊。 “夫君,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玉檀微笑,清澈动人。 顾长渊凝视着她,目光轻颤。 像先前的无数次离别一般,玉檀给他送了一个护身护,两人相视良久,没说一句话,却已明了对方的心意。 * 转眼之间,已是深秋,顾长渊去远赴北境的日子里,她亦不得空闲,那日朝阳公主召她入公主府,她原是以为朝阳公主想同她探讨倒涎香,却是没想到尹甘露也在。 宫内点着尹家新出的香品,朝阳公主似乎颇为沉醉,她懒得说话,只让身边的侍从说出自己的意思。 “公主说二位的香都别出心裁,深得公主心意,恰好十日后是公主的生辰,公主想让二位斗一斗香,分出个高低胜负。” 那香肯定有问题。 玉檀心想,却没把侍从的话放在心上。 第178章 香方 上辈子的朝阳公主与她认识得早,虽然喜欢香,却不是这副样子。 “与你说话呢,愣什么?” “莫非,三姑娘不敢比试?”尹甘露揶揄。 玉檀回过神来,爽朗应下,“当然愿意比试一番,我玉家非但倒涎香出名,亦有几种未面世的奇香,甚至比那倒涎香更有趣,不知尹家能拿出什么别致的香品?” 面对玉檀的挑衅,尹甘露坐不住了,朝阳公主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此这般,本宫甚是期待。” 朝阳公主今日多点了些香,便觉疲乏,于是入内屋休息。 玉檀出了公主府,无意识的看了看左右。 云荷瞧中了她的心思,“夫人这是想喜鹊……哦,不,是严姑娘……” 玉檀轻轻一笑,“我竟已习惯她在左右商讨一二。” “不若奴婢去将她请来?” “罢了,她现如今亦有头疼之事,不便去打扰。” 云荷有些担心,“夫人,咱们真有盖过倒涎香风头的奇香?” 玉檀摇了摇头。 “那夫人怎敢……” 玉檀转头看向云荷,“你觉不觉得,今日公主府里的香,有些异样?” 云荷摇了摇头,“没什么异样呀,怎么了夫人?” 玉檀没再解释,她开始闭目回味那个味道,朝阳公主极爱香,能让她看得上的,一定是尹家上等的香料,而这香料里头究竟有什么问题,归根结底在于香方。 回府之后,玉檀便循着记忆将那香的配置一样一样的写出来,然后再让云荷去配香,经过一日,配出来的香虽然粗糙,但味道已经成型。 “云荷,你闻闻,是不是那日公主府上的那个味道?” 云荷仔细一闻,“夫人,奴婢闻着,觉得就是那个味道,夫人好厉害,单凭着对味道的记忆,竟然将尹家祖传的香方做了出来。” 玉檀心里倒没多兴奋,倘若这便是尹家祖传的香方,那便没什么问题了,虽有几味香料原材难寻,却不是什么大恶之物。 但不知为何,玉檀越闻越觉得这味道有说不出的怪异。 “奴婢再闻闻。”云荷凑上来说,“这味道还不错,奴婢可否要一些拿回房里熏着?” 说着,突然才反应过来,“哎呀,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也不知怎么的,鬼迷了心窍,咱们玉家铺子什么香没有,稀罕她尹家的?” “没事。” 玉檀嘴上宽慰着,心里却有说不出怪异感,云荷虽然对香不是非常了解,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可偏偏在闻了尹家的香方之后…… 正在玉檀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严佩来了。 “今日青平乡君怎么有空过来?” 严佩换上了闺阁姑娘的打扮,看上去极为清丽大方。 “你别打趣我,我回来看看你这个主子,还不行?” “行行行,快随我进来。” 进了里屋,严佩眼睛尖,恰好就看见玉檀案几上放着的香方。 “你倒是好勤奋,躲在这儿研究香方了。” 玉檀没打算隐瞒,便将心底里的疑惑同严佩说了。 第178章 香方 上辈子的朝阳公主与她认识得早,虽然喜欢香,却不是这副样子。 “与你说话呢,愣什么?” “莫非,三姑娘不敢比试?”尹甘露揶揄。 玉檀回过神来,爽朗应下,“当然愿意比试一番,我玉家非但倒涎香出名,亦有几种未面世的奇香,甚至比那倒涎香更有趣,不知尹家能拿出什么别致的香品?” 面对玉檀的挑衅,尹甘露坐不住了,朝阳公主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如此这般,本宫甚是期待。” 朝阳公主今日多点了些香,便觉疲乏,于是入内屋休息。 玉檀出了公主府,无意识的看了看左右。 云荷瞧中了她的心思,“夫人这是想喜鹊……哦,不,是严姑娘……” 玉檀轻轻一笑,“我竟已习惯她在左右商讨一二。” “不若奴婢去将她请来?” “罢了,她现如今亦有头疼之事,不便去打扰。” 云荷有些担心,“夫人,咱们真有盖过倒涎香风头的奇香?” 玉檀摇了摇头。 “那夫人怎敢……” 玉檀转头看向云荷,“你觉不觉得,今日公主府里的香,有些异样?” 云荷摇了摇头,“没什么异样呀,怎么了夫人?” 玉檀没再解释,她开始闭目回味那个味道,朝阳公主极爱香,能让她看得上的,一定是尹家上等的香料,而这香料里头究竟有什么问题,归根结底在于香方。 回府之后,玉檀便循着记忆将那香的配置一样一样的写出来,然后再让云荷去配香,经过一日,配出来的香虽然粗糙,但味道已经成型。 “云荷,你闻闻,是不是那日公主府上的那个味道?” 云荷仔细一闻,“夫人,奴婢闻着,觉得就是那个味道,夫人好厉害,单凭着对味道的记忆,竟然将尹家祖传的香方做了出来。” 玉檀心里倒没多兴奋,倘若这便是尹家祖传的香方,那便没什么问题了,虽有几味香料原材难寻,却不是什么大恶之物。 但不知为何,玉檀越闻越觉得这味道有说不出的怪异。 “奴婢再闻闻。”云荷凑上来说,“这味道还不错,奴婢可否要一些拿回房里熏着?” 说着,突然才反应过来,“哎呀,奴婢说错话了,奴婢也不知怎么的,鬼迷了心窍,咱们玉家铺子什么香没有,稀罕她尹家的?” “没事。” 玉檀嘴上宽慰着,心里却有说不出怪异感,云荷虽然对香不是非常了解,但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可偏偏在闻了尹家的香方之后…… 正在玉檀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严佩来了。 “今日青平乡君怎么有空过来?” 严佩换上了闺阁姑娘的打扮,看上去极为清丽大方。 “你别打趣我,我回来看看你这个主子,还不行?” “行行行,快随我进来。” 进了里屋,严佩眼睛尖,恰好就看见玉檀案几上放着的香方。 “你倒是好勤奋,躲在这儿研究香方了。” 玉檀没打算隐瞒,便将心底里的疑惑同严佩说了。 第179章 毒 严佩摆弄着香,凝眉道,“单样香看不出问题,但若是其中两样原材,或者三样原材混合在一起的话……” 严佩没有继续往下说,玉檀恍然大悟。 “快,咱们过去铺子里头。”玉檀一边说,一边拉着严佩的手往外头走,“铺子里的老佘和林伙计最懂这些门道,另外,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店里的两位辨香的老伙计连忙将材料带进香屋,可半日过去了,依旧无所进展。 年纪较轻的林伙计出来回复,“不瞒三姑娘,这几味原材相配,着实奇怪,可也挑不出错处来。” “既然挑不出错来,那便罢了。你们将那香料原材,按着比例给我调配一份打包起来。” 严佩小声道,“阿檀,你这便罢手了?” 玉檀不答反问,“你真觉得这香有问题?” “尹家的香绝非那么简单,我估摸着,怕是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在里头也说不定的。” “既是害人的东西,你觉得,是辨香师傅认得出,还是药房里的大夫认得出?” 严佩恍然顿悟,“原来你是要去问大夫?” 玉檀点了点头,“咱们动作得快些,查出问题是一回事,想出应对之策,又是另一回事。” 因着怕行事惊动尹家人,玉檀和严佩寻了一位相识的大夫,那大夫前半生走南闯北,见识广了,这一闻,就闻出了门道。 “也难怪你们看不出来,这毒,是费了许多功夫的,且不说这毒是从北荒传来的,就说这三生三克,就能骗了许多人。” 玉檀和严佩听得面面相觑。 “先生这般说,怕是此毒不简单,还请先声明说。” “其中的两味香料原材混合着,有安神的效果,原是非常好的配法,但若是加上另外的一味原材,那便能致人上瘾,久而久之,竟会让人口舌生疮,焦躁不安,此毒为慢性,几十年之后,方才会内里溃烂而死。只是这方子,只在远古的北荒流行,因害人不浅,当时北荒的主君早就明令禁止了,不曾想,今日居然能碰见。” “没曾想这香竟是毒!”严佩惊得用帕子捂住胸口,“这尹家也……” 不等严佩说话,玉檀慌忙捏了一把严佩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说漏了话。 “先生见闻如此高深,倘若换个人,怕是认不出来。” “哼,老朽敢打赌,京都中绝无第二人知晓。” “那先生可有破解此毒之道?” 那先生闻言,飞快的拿出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位药材,一边写一边道,“此乃破解的方子,只需将这几味药焚烧即可,中毒之人解毒后,便会对那毒极为厌恶。” “原以为这辈子再派不上用场了,你们今日来问,亦是缘分,我便告诉你们。” “多谢老神医!” 拿到方子的玉檀多少有些激动,之后接连几日,玉檀将自己关在香房里头,足不出户,任谁都不见,一直到斗香的那一天。 朝阳公主过生辰,设斗香大会。 朝阳公主是个爱热闹的,那阵势,怕是整个京都城的高门贵勋都请来了。 第179章 毒 严佩摆弄着香,凝眉道,“单样香看不出问题,但若是其中两样原材,或者三样原材混合在一起的话……” 严佩没有继续往下说,玉檀恍然大悟。 “快,咱们过去铺子里头。”玉檀一边说,一边拉着严佩的手往外头走,“铺子里的老佘和林伙计最懂这些门道,另外,今日之事一个字也不能泄露出去。” 店里的两位辨香的老伙计连忙将材料带进香屋,可半日过去了,依旧无所进展。 年纪较轻的林伙计出来回复,“不瞒三姑娘,这几味原材相配,着实奇怪,可也挑不出错处来。” “既然挑不出错来,那便罢了。你们将那香料原材,按着比例给我调配一份打包起来。” 严佩小声道,“阿檀,你这便罢手了?” 玉檀不答反问,“你真觉得这香有问题?” “尹家的香绝非那么简单,我估摸着,怕是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在里头也说不定的。” “既是害人的东西,你觉得,是辨香师傅认得出,还是药房里的大夫认得出?” 严佩恍然顿悟,“原来你是要去问大夫?” 玉檀点了点头,“咱们动作得快些,查出问题是一回事,想出应对之策,又是另一回事。” 因着怕行事惊动尹家人,玉檀和严佩寻了一位相识的大夫,那大夫前半生走南闯北,见识广了,这一闻,就闻出了门道。 “也难怪你们看不出来,这毒,是费了许多功夫的,且不说这毒是从北荒传来的,就说这三生三克,就能骗了许多人。” 玉檀和严佩听得面面相觑。 “先生这般说,怕是此毒不简单,还请先声明说。” “其中的两味香料原材混合着,有安神的效果,原是非常好的配法,但若是加上另外的一味原材,那便能致人上瘾,久而久之,竟会让人口舌生疮,焦躁不安,此毒为慢性,几十年之后,方才会内里溃烂而死。只是这方子,只在远古的北荒流行,因害人不浅,当时北荒的主君早就明令禁止了,不曾想,今日居然能碰见。” “没曾想这香竟是毒!”严佩惊得用帕子捂住胸口,“这尹家也……” 不等严佩说话,玉檀慌忙捏了一把严佩的手心,示意她不要说漏了话。 “先生见闻如此高深,倘若换个人,怕是认不出来。” “哼,老朽敢打赌,京都中绝无第二人知晓。” “那先生可有破解此毒之道?” 那先生闻言,飞快的拿出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几位药材,一边写一边道,“此乃破解的方子,只需将这几味药焚烧即可,中毒之人解毒后,便会对那毒极为厌恶。” “原以为这辈子再派不上用场了,你们今日来问,亦是缘分,我便告诉你们。” “多谢老神医!” 拿到方子的玉檀多少有些激动,之后接连几日,玉檀将自己关在香房里头,足不出户,任谁都不见,一直到斗香的那一天。 朝阳公主过生辰,设斗香大会。 朝阳公主是个爱热闹的,那阵势,怕是整个京都城的高门贵勋都请来了。 第180章 异常 公主府的庭院内,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摆着两道香案,玉檀请的名伶和尹家的名伶皆已在台上,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看,是茯苓姑娘!” “尹家今日请的依旧是茯苓,有茯苓姑娘坐镇尹家,她玉家的香怕是要一败涂地。” “可不是么,玉家请的是啥玩意儿?” 玉檀给公主行了个礼,平静的坐下,心无杂绪的听着众人的闲话。 尹甘露从她身侧走过,“大将军府如今落魄成这样了?连个像样的名伶的请不起了,这怕不是你府里的侍女叫过来充数的?” 玉檀笑了笑,“对,这便是我家的侍女。” “怎么说今日也是公主的生辰,你怎可如此敷衍?” “敷衍不敷衍,看香不看人。” “那咱们且拭目以待。” 朝阳公主坐在两人的面前,捧着手炉撩起眼皮看着高台之上的表演。 乐声渐起,两名代表玉家和尹家的女子各自行礼入席。 尹家席位香烟袅袅,美人手若无骨,焚烟之间带着超凡脱俗的气质,怕是只有当时的喜鹊,能跟茯苓一较高下。 再看玉家的席位,无论烟还是人,都是平平无奇。 尹甘露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之色,“你从前的那位喜鹊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青平乡君,怕是放不下身段来给你表演了?你也真是的,若是没有适合的人选,来找我嘛,我尹家好歹拨一个给你,何至于叫一个侍女上台嘛,平台遭人笑话。” 玉檀拿了一块桃花酥吃,不说话。 朝阳公主转过头来,讪讪道,“将军夫人上回说这么来着,给本宫弄点新鲜玩意儿,可这看来看去,没什么看头,怎么回事?” 朝阳公主这话一出,其他人便憋不住了,纷纷暗说这玉家香铺糊弄人。 “公主且耐心往下看。” 朝阳公主也没再说话,毕竟她是真正爱香之人,也想着这玉家最后难道有彩蛋不成。 原本普普通通的玉家香席上,突然焚出浓烟,一股奇特的味道散开,众人皆惊讶,不知玉檀作何表演。 尹甘露嘴角的嘲讽就没放下来过,“斗不过便斗不过了,何必搞的这一出,你想吓死人不成?今日来此处的都是达官显赫,你还以为是你那穷乡僻壤的襄城吗?” 话刚落音,便见周围的人脸色逐渐变了,方才还嘲讽玉家香的人,转而来质疑尹家的香。 “这尹家别是用错香料了,味道怎么越闻越奇怪?” “可不是,方才还觉得醉人,现下直叫人退避三舍。” 甚至连朝阳公主都面露不悦,“尹姑娘,你这是做何意?” 尹甘露吓得连忙站起,“没……没有啊,公主,这香并无异常啊?” 可就在她说完话自己,自己也闻出了异常。 这……到底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她看到了玉檀在笑。 “一定是你,是你在我尹家带来的香料里头做手脚对不对?” 分说之际,已有人掩着口鼻离去,朝阳公主下令将宴会移去偏厅。 第180章 异常 公主府的庭院内,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摆着两道香案,玉檀请的名伶和尹家的名伶皆已在台上,台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看,是茯苓姑娘!” “尹家今日请的依旧是茯苓,有茯苓姑娘坐镇尹家,她玉家的香怕是要一败涂地。” “可不是么,玉家请的是啥玩意儿?” 玉檀给公主行了个礼,平静的坐下,心无杂绪的听着众人的闲话。 尹甘露从她身侧走过,“大将军府如今落魄成这样了?连个像样的名伶的请不起了,这怕不是你府里的侍女叫过来充数的?” 玉檀笑了笑,“对,这便是我家的侍女。” “怎么说今日也是公主的生辰,你怎可如此敷衍?” “敷衍不敷衍,看香不看人。” “那咱们且拭目以待。” 朝阳公主坐在两人的面前,捧着手炉撩起眼皮看着高台之上的表演。 乐声渐起,两名代表玉家和尹家的女子各自行礼入席。 尹家席位香烟袅袅,美人手若无骨,焚烟之间带着超凡脱俗的气质,怕是只有当时的喜鹊,能跟茯苓一较高下。 再看玉家的席位,无论烟还是人,都是平平无奇。 尹甘露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之色,“你从前的那位喜鹊姑娘,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青平乡君,怕是放不下身段来给你表演了?你也真是的,若是没有适合的人选,来找我嘛,我尹家好歹拨一个给你,何至于叫一个侍女上台嘛,平台遭人笑话。” 玉檀拿了一块桃花酥吃,不说话。 朝阳公主转过头来,讪讪道,“将军夫人上回说这么来着,给本宫弄点新鲜玩意儿,可这看来看去,没什么看头,怎么回事?” 朝阳公主这话一出,其他人便憋不住了,纷纷暗说这玉家香铺糊弄人。 “公主且耐心往下看。” 朝阳公主也没再说话,毕竟她是真正爱香之人,也想着这玉家最后难道有彩蛋不成。 原本普普通通的玉家香席上,突然焚出浓烟,一股奇特的味道散开,众人皆惊讶,不知玉檀作何表演。 尹甘露嘴角的嘲讽就没放下来过,“斗不过便斗不过了,何必搞的这一出,你想吓死人不成?今日来此处的都是达官显赫,你还以为是你那穷乡僻壤的襄城吗?” 话刚落音,便见周围的人脸色逐渐变了,方才还嘲讽玉家香的人,转而来质疑尹家的香。 “这尹家别是用错香料了,味道怎么越闻越奇怪?” “可不是,方才还觉得醉人,现下直叫人退避三舍。” 甚至连朝阳公主都面露不悦,“尹姑娘,你这是做何意?” 尹甘露吓得连忙站起,“没……没有啊,公主,这香并无异常啊?” 可就在她说完话自己,自己也闻出了异常。 这……到底怎么回事? 慌乱之中,她看到了玉檀在笑。 “一定是你,是你在我尹家带来的香料里头做手脚对不对?” 分说之际,已有人掩着口鼻离去,朝阳公主下令将宴会移去偏厅。 第181章 此毒奇香 “怎会如此?”尹甘露冲上去,一把抓住茯苓的手臂,“有人指使你?” “天地良心,奴虽卑微,却也是摸着良心做事的,奴自问并无做任何对不起你们尹家的事。” “若换成我……”玉檀慢慢走到尹甘露身边,“不会去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伶人。” “玉檀,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想一想,你们尹家的香有没有问题。” “我们尹家的香能有什么问题!” “这话还是留着等会去厅堂上说,朝阳公主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搞砸她的宴会。” 看着玉檀转身的背影,尹甘露脑袋里猛然冒出一个想法。 “莫不是……她该不会……什么都知道了!” “不……不……绝对不可能……” 尹甘露强行打消掉心中的疑虑,“一个襄城来的外地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尹家的秘传,一定不可能的。” 尹甘露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当即就平复了心绪,看着茯苓,心生一计。 厅堂之上,朝阳公主看起来已十分不悦,底下在座的人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个。 尹甘露和茯苓姗姗来迟,茯苓进门便扑通跪在朝阳公主跟前,一副委屈巴巴我见犹怜的样子。 “公主,这一切都是奴的错,奴没想到竟把斗香会搞成这个样子,奴罪该万死……” 朝阳公主不耐烦,“既知自己罪该万死,那便去死。” 茯苓:…… “公主……”尹甘露连忙上前,“还请公主让茯苓把话说完,我方才瞧着茯苓有点儿不对劲,这事说不定与她有干系呢。” 还没等朝阳公主说话,茯苓又哭上了,想是真的害怕,一边说一边颤颤发抖,“公主,是将军夫人让奴在尹家的香里头放东西下去的,奴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收了将军夫人许下的好处,才做出如此行径。当时将军夫人只说会让尹家的香失去味道,奴也不知道竟会散发出如此难闻的气味!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 “行了。”朝阳看向玉檀,“你怎么说?” “我只有一句话,在座的不乏有医者,不知你们可听说过北域奇草:九香草、凝香露。” 话刚落音,便有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没错,北域却有此两种奇草,可这和尹家的香有什么关系,若是香料原材,也是没有问题的。” “倘若再放上一味幽藓花,肖医师还觉得没有问题吗?” 闻言,肖医师脸色微变,“此毒在北域绝迹已久,将军夫人为何重提,莫不是……此毒奇香,但若是遇到解药,闻起来便会奇臭无比,莫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可能中了毒,众人再不是看戏的姿态,朝阳公主脸色逐渐凝重。 玉檀不再同肖医师说话,她转过身,对朝阳公主作揖,“公主,妾身怀疑尹家的香里含有此毒,还请公主明察!” “公主,明明就是她陷害我的,我尹家的香在京都几十年了,她玉家不过初来乍到,想着趁此机会扳倒我尹家,公主不要被她蒙蔽了呀! 第181章 此毒奇香 “怎会如此?”尹甘露冲上去,一把抓住茯苓的手臂,“有人指使你?” “天地良心,奴虽卑微,却也是摸着良心做事的,奴自问并无做任何对不起你们尹家的事。” “若换成我……”玉檀慢慢走到尹甘露身边,“不会去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伶人。” “玉檀,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想一想,你们尹家的香有没有问题。” “我们尹家的香能有什么问题!” “这话还是留着等会去厅堂上说,朝阳公主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搞砸她的宴会。” 看着玉檀转身的背影,尹甘露脑袋里猛然冒出一个想法。 “莫不是……她该不会……什么都知道了!” “不……不……绝对不可能……” 尹甘露强行打消掉心中的疑虑,“一个襄城来的外地人,怎么可能知道我尹家的秘传,一定不可能的。” 尹甘露毕竟是见过风浪的,当即就平复了心绪,看着茯苓,心生一计。 厅堂之上,朝阳公主看起来已十分不悦,底下在座的人亦是大气不敢喘一个。 尹甘露和茯苓姗姗来迟,茯苓进门便扑通跪在朝阳公主跟前,一副委屈巴巴我见犹怜的样子。 “公主,这一切都是奴的错,奴没想到竟把斗香会搞成这个样子,奴罪该万死……” 朝阳公主不耐烦,“既知自己罪该万死,那便去死。” 茯苓:…… “公主……”尹甘露连忙上前,“还请公主让茯苓把话说完,我方才瞧着茯苓有点儿不对劲,这事说不定与她有干系呢。” 还没等朝阳公主说话,茯苓又哭上了,想是真的害怕,一边说一边颤颤发抖,“公主,是将军夫人让奴在尹家的香里头放东西下去的,奴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收了将军夫人许下的好处,才做出如此行径。当时将军夫人只说会让尹家的香失去味道,奴也不知道竟会散发出如此难闻的气味!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 “行了。”朝阳看向玉檀,“你怎么说?” “我只有一句话,在座的不乏有医者,不知你们可听说过北域奇草:九香草、凝香露。” 话刚落音,便有一位老者站了出来,“没错,北域却有此两种奇草,可这和尹家的香有什么关系,若是香料原材,也是没有问题的。” “倘若再放上一味幽藓花,肖医师还觉得没有问题吗?” 闻言,肖医师脸色微变,“此毒在北域绝迹已久,将军夫人为何重提,莫不是……此毒奇香,但若是遇到解药,闻起来便会奇臭无比,莫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可能中了毒,众人再不是看戏的姿态,朝阳公主脸色逐渐凝重。 玉檀不再同肖医师说话,她转过身,对朝阳公主作揖,“公主,妾身怀疑尹家的香里含有此毒,还请公主明察!” “公主,明明就是她陷害我的,我尹家的香在京都几十年了,她玉家不过初来乍到,想着趁此机会扳倒我尹家,公主不要被她蒙蔽了呀! 第182章 宽慰 玉檀跪下,郑重道,“既然尹甘露不承认,而妾身身上也有疑点,不如请大理寺立案,彻查此事!” 尹甘露慌乱,“这有什么好查的,朝阳公主好好的一场生辰宴,你非得搅得不能安宁吗?” “那就依着将军夫人所言,传大理寺彻查。” 朝阳公主脸上不辨喜怒,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宴会便不好再继续下去,她遣散了所有贵宾,独留玉檀一人。 “我琢磨着,今儿这是,怕是要牵扯上许多,尹家虽是商贾,但在京都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大将军不在京都,你不怕?” 玉檀笑,“我在老家襄城之时,家里内宅并不安宁,二叔二婶扮猪吃老虎,差点儿毒害了我父亲和母亲,如今在京都,虽看着风光,但一个内宅妇人操持着生意场上的事,哪儿能容易呢,我若是怕,岂不是让人给欺负了。” 朝阳公主看着玉檀,突然就笑了,“你这话,本宫听了心里头宽敞。今日原是扫兴的,你借着本宫的台子,来对付尹家的人,难道不需要给本宫赔罪吗?” “应该的,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四套香,都是新奇的玩法,这便让人抬上来。” “原来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啊,本宫就喜欢聪明人。” 接下来连着几日,大理寺开始着手彻查尹家的香,因着玉檀提供的证据,大理寺顺藤摸瓜,很快就搜查出了其他证据。 玉檀终日在将军府内,未曾出过门。 云荷跟着都快憋坏了,但仍旧让人看管好门户,就这短短的几日内,吃食中被查出了三次毒,暗卫发现了两次的暗杀。 只要尹家一日未伏法,玉檀便有危险。 “夫人,听说方才街上好多的官兵,拉了很多人去,那场面可吓人。” 玉檀放下手中的话本,“不奇怪,尹家势力盘本错节,他一出事,所有人都想撇清楚关系,撇不清楚的,就想着法子来杀我,这大理寺动作也快,今日该是收网了。” “夫人可真是大胆,若是将军知道了,定然不会让夫人这样冒险。您说这三番四次招人暗算的,奴婢都吓得不敢睡觉。” “有什么不敢睡觉的?这不是好好的么。”玉檀伸了伸懒腰,“关了这么多天,咱们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云荷大喜,“那可真好,奴婢还想着给夫人买西街铺子的冰酪呢。”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正说着,外头来人禀报,“夫人,青平乡君来了。” “快请她进来!” 严佩向来稳重,但这次脚步却急了些,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见着玉檀,顾不得其他,激动的说,“这案子重大,过三司会审,查到尹家的香果然有毒,因这事儿牵扯甚光,影响极大,皇帝震怒,亲自下旨,主事人全部斩首,其他的男丁终身为奴,女丁终身流放。” “尹家香流传甚广,受害者极多,如此下场,实属自作自受。”玉檀握住严佩的手,“你家尊长,在天之灵,总算能得一点宽慰。” 第182章 宽慰 玉檀跪下,郑重道,“既然尹甘露不承认,而妾身身上也有疑点,不如请大理寺立案,彻查此事!” 尹甘露慌乱,“这有什么好查的,朝阳公主好好的一场生辰宴,你非得搅得不能安宁吗?” “那就依着将军夫人所言,传大理寺彻查。” 朝阳公主脸上不辨喜怒,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宴会便不好再继续下去,她遣散了所有贵宾,独留玉檀一人。 “我琢磨着,今儿这是,怕是要牵扯上许多,尹家虽是商贾,但在京都的势力盘根错节,如今大将军不在京都,你不怕?” 玉檀笑,“我在老家襄城之时,家里内宅并不安宁,二叔二婶扮猪吃老虎,差点儿毒害了我父亲和母亲,如今在京都,虽看着风光,但一个内宅妇人操持着生意场上的事,哪儿能容易呢,我若是怕,岂不是让人给欺负了。” 朝阳公主看着玉檀,突然就笑了,“你这话,本宫听了心里头宽敞。今日原是扫兴的,你借着本宫的台子,来对付尹家的人,难道不需要给本宫赔罪吗?” “应该的,我已经让人准备了四套香,都是新奇的玩法,这便让人抬上来。” “原来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啊,本宫就喜欢聪明人。” 接下来连着几日,大理寺开始着手彻查尹家的香,因着玉檀提供的证据,大理寺顺藤摸瓜,很快就搜查出了其他证据。 玉檀终日在将军府内,未曾出过门。 云荷跟着都快憋坏了,但仍旧让人看管好门户,就这短短的几日内,吃食中被查出了三次毒,暗卫发现了两次的暗杀。 只要尹家一日未伏法,玉檀便有危险。 “夫人,听说方才街上好多的官兵,拉了很多人去,那场面可吓人。” 玉檀放下手中的话本,“不奇怪,尹家势力盘本错节,他一出事,所有人都想撇清楚关系,撇不清楚的,就想着法子来杀我,这大理寺动作也快,今日该是收网了。” “夫人可真是大胆,若是将军知道了,定然不会让夫人这样冒险。您说这三番四次招人暗算的,奴婢都吓得不敢睡觉。” “有什么不敢睡觉的?这不是好好的么。”玉檀伸了伸懒腰,“关了这么多天,咱们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云荷大喜,“那可真好,奴婢还想着给夫人买西街铺子的冰酪呢。”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正说着,外头来人禀报,“夫人,青平乡君来了。” “快请她进来!” 严佩向来稳重,但这次脚步却急了些,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见着玉檀,顾不得其他,激动的说,“这案子重大,过三司会审,查到尹家的香果然有毒,因这事儿牵扯甚光,影响极大,皇帝震怒,亲自下旨,主事人全部斩首,其他的男丁终身为奴,女丁终身流放。” “尹家香流传甚广,受害者极多,如此下场,实属自作自受。”玉檀握住严佩的手,“你家尊长,在天之灵,总算能得一点宽慰。” 第183章 瘟疫 “我能有今日,是多亏了你。这天大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 玉檀笑,“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咱不提那些,如今尹家依法伏诛,京都香市一时空缺,玉家香铺的单子一时堆积如山,我想着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搭把手,帮我掌管几家,如何?” “我自是求之不得,但这些话咱们可后面再说,我今日来,还想同你说第二件事。” “什么事?” 严佩收起了笑意。 “那日在大理寺,我隔着屏风听到颜淡与同僚说话,好像是,北域那边,出现了瘟疫……” “我夫君就在北域,你可听真切了?” “自是不会有假,但不知严不严重,我今日来同你说,想必你可以进一步打听,再做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玉檀一时慌了神,连忙嘱咐身边的云荷,“快,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严佩道,“听闻圣上这两日与皇后不睦,你若是贸然进去,恐怕不妥。不如,先去一趟公主府。” “你说得对,我这是着急上头了。” 玉檀也顾不得同严佩多说,叫了马车便直奔公主府。 朝阳公主是个爽快人,三言两语见便答应玉檀入宫去打听消息。 一日之后,朝阳公主派人给玉檀传话,只是带来的消息同严佩带来的一样,竟没有更多的话。 “夫人,这银耳莲子羹降心火,您先喝点。” 玉檀将碗挪到一旁,手托着腮,愁眉不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圣上那边竟然连口风都不透露一个。” 林嬷嬷看着心疼,“夫人别着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咱们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只管把自个儿养好了,别叫咱将军担心。” “嬷嬷说得是。”玉檀勉强动了一口银耳羹,心里得不到半分宽慰。 若是寻常疫情,朝阳公主还能打探不到消息? 她寻思着不对,过了晌午,便换了官眷服,拜了帖子入宫。 玉檀作为官眷,自是不便直接面见圣上的,轿辇抬到了和坤宫门口,守门太监引着进去正殿,尚皇后正端坐在上方。 “臣妾给皇后请安。” “免礼。不知你找本宫何事?” 尚皇后乃是尚珍的堂姐,性子亦是如出一辙,皇后的架子十足,加之今日同皇帝不睦,见到谁都心烦。 玉檀若非没了法子,决计不会请到皇后这儿来。 “听闻北域突发瘟疫,却是不知情况如何,臣妾忧思过度,来打扰皇后娘娘了。” “原是为着你家夫君而来。”尚皇后嘴角扯出一点笑,仍旧端正坐着,“这事儿皇上曾同本宫说了一嘴,几个得了瘟疫的已经被控制住了,暂无大碍,你可放心回去。” “可是……” “本宫累了。”尚皇后再不多说,“阿珍,你也该出宫了,同将军夫人一道儿出去。” 此时,后门走出一个女子,便是尚珍,“皇后姐姐好生休息,我这便将将军夫人送出宫。” 容不得玉檀再说什么,两个嬷嬷一道儿,“将军夫人,请。” 第183章 瘟疫 “我能有今日,是多亏了你。这天大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 玉檀笑,“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咱不提那些,如今尹家依法伏诛,京都香市一时空缺,玉家香铺的单子一时堆积如山,我想着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搭把手,帮我掌管几家,如何?” “我自是求之不得,但这些话咱们可后面再说,我今日来,还想同你说第二件事。” “什么事?” 严佩收起了笑意。 “那日在大理寺,我隔着屏风听到颜淡与同僚说话,好像是,北域那边,出现了瘟疫……” “我夫君就在北域,你可听真切了?” “自是不会有假,但不知严不严重,我今日来同你说,想必你可以进一步打听,再做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玉檀一时慌了神,连忙嘱咐身边的云荷,“快,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严佩道,“听闻圣上这两日与皇后不睦,你若是贸然进去,恐怕不妥。不如,先去一趟公主府。” “你说得对,我这是着急上头了。” 玉檀也顾不得同严佩多说,叫了马车便直奔公主府。 朝阳公主是个爽快人,三言两语见便答应玉檀入宫去打听消息。 一日之后,朝阳公主派人给玉檀传话,只是带来的消息同严佩带来的一样,竟没有更多的话。 “夫人,这银耳莲子羹降心火,您先喝点。” 玉檀将碗挪到一旁,手托着腮,愁眉不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圣上那边竟然连口风都不透露一个。” 林嬷嬷看着心疼,“夫人别着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咱们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只管把自个儿养好了,别叫咱将军担心。” “嬷嬷说得是。”玉檀勉强动了一口银耳羹,心里得不到半分宽慰。 若是寻常疫情,朝阳公主还能打探不到消息? 她寻思着不对,过了晌午,便换了官眷服,拜了帖子入宫。 玉檀作为官眷,自是不便直接面见圣上的,轿辇抬到了和坤宫门口,守门太监引着进去正殿,尚皇后正端坐在上方。 “臣妾给皇后请安。” “免礼。不知你找本宫何事?” 尚皇后乃是尚珍的堂姐,性子亦是如出一辙,皇后的架子十足,加之今日同皇帝不睦,见到谁都心烦。 玉檀若非没了法子,决计不会请到皇后这儿来。 “听闻北域突发瘟疫,却是不知情况如何,臣妾忧思过度,来打扰皇后娘娘了。” “原是为着你家夫君而来。”尚皇后嘴角扯出一点笑,仍旧端正坐着,“这事儿皇上曾同本宫说了一嘴,几个得了瘟疫的已经被控制住了,暂无大碍,你可放心回去。” “可是……” “本宫累了。”尚皇后再不多说,“阿珍,你也该出宫了,同将军夫人一道儿出去。” 此时,后门走出一个女子,便是尚珍,“皇后姐姐好生休息,我这便将将军夫人送出宫。” 容不得玉檀再说什么,两个嬷嬷一道儿,“将军夫人,请。” 第184章 不能去 “还愣着做什么?你平常不规矩也就罢了,和坤宫哪里是你放肆的地方。”尚珍摆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挽起玉檀的手,“走。” 出了和坤宫,尚珍便将手放下来,与玉檀保持距离。 “我劝你放宽心,这瘟疫哪儿没碰到过,偏你家将军要紧?” 玉檀这会儿脾气也不好了,“我家将军要不要紧,就不劳王妃挂心了。” 尚珍一下脸色很难看,“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堂姐,你也在这儿。” 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尚珍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允儿,你怎么来宫里?这会儿不应该在学堂念书吗?” 少年眉头紧锁,“大哥哥好像惹怒了圣上,这会儿正在乾坤殿跪着,让我来找皇后姐姐想想办法。” 尚珍瞥了一眼玉檀,仿佛很不愿这话让她听到。尚允是尚皇后的嫡亲弟弟,上头还有个嫡亲哥哥尚善,就是在乾坤殿里头跪着的那位,今日帝后不和,连带着这些外戚都不受皇帝待见。 但这些事被玉檀知晓了,尚珍心里头便不舒服。 出宫,她到底还是憋不住,“你知道我皇后姐姐为何不同你说北域的事吗?” “我也是方才听到的,北域的这场瘟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那疫病,染上了就能死人,听说整个北域已经封锁住了,外人只进不出。” “之所以要封锁消息……” 她稍稍抬了抬下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向玉檀,“自然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 玉府,玉麟捏着眉心,愁闷不堪,郭氏一声声叹着气,忽然就抬起头来吩咐云荷,“你是从我玉府出去的陪嫁侍女,我只有一句话,把她给我牢牢看住,不许她踏出将军府一步!” “阿娘别吓云荷了,”玉檀冷静道,目光却是不敢看向郭氏,“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变,此番前来是与爹爹和阿娘辞行的。” “檀檀,从小到大,爹爹没有同你说过一句重话,但今日爹爹必须组织你,就算绑也要将你绑在家中,倘若北域瘟疫真的严重,你贸然前去,不是去送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郭氏瞪了玉麟一眼,“总之就是不能去!” “爹爹,阿娘,北域那边已经许久不曾传递过消息了,瘟疫之时并非空穴来风,他是我夫君,是福是祸,我愿同他一起承受。”玉檀眸子泛出点点泪光,“爹爹和阿娘不也如此吗?” 这话说得玉麟和郭氏直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直坐在对面的玉亭开了口,“我看姐姐未必就不能去,路上多派些人手护着,到了北域别急着进城,倘若情况有变,姐姐再想办法联系姐夫。爹娘也不必着急,姐夫把范李一干精锐留给了姐姐,想必是安全的。” 郭氏呵斥,“上回不也将精锐留给你姐姐了?怎还弄得让她被人掳走?” 郭氏说是这样说,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着是个乖巧的,实则主意大,此番怕是拦不住。 第184章 不能去 “还愣着做什么?你平常不规矩也就罢了,和坤宫哪里是你放肆的地方。”尚珍摆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挽起玉檀的手,“走。” 出了和坤宫,尚珍便将手放下来,与玉檀保持距离。 “我劝你放宽心,这瘟疫哪儿没碰到过,偏你家将军要紧?” 玉檀这会儿脾气也不好了,“我家将军要不要紧,就不劳王妃挂心了。” 尚珍一下脸色很难看,“我哪里是那个意思!” “堂姐,你也在这儿。” 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尚珍的脸色又恢复如常,“允儿,你怎么来宫里?这会儿不应该在学堂念书吗?” 少年眉头紧锁,“大哥哥好像惹怒了圣上,这会儿正在乾坤殿跪着,让我来找皇后姐姐想想办法。” 尚珍瞥了一眼玉檀,仿佛很不愿这话让她听到。尚允是尚皇后的嫡亲弟弟,上头还有个嫡亲哥哥尚善,就是在乾坤殿里头跪着的那位,今日帝后不和,连带着这些外戚都不受皇帝待见。 但这些事被玉檀知晓了,尚珍心里头便不舒服。 出宫,她到底还是憋不住,“你知道我皇后姐姐为何不同你说北域的事吗?” “我也是方才听到的,北域的这场瘟疫,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严重,那疫病,染上了就能死人,听说整个北域已经封锁住了,外人只进不出。” “之所以要封锁消息……” 她稍稍抬了抬下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向玉檀,“自然是要让他们自生自灭。” * 玉府,玉麟捏着眉心,愁闷不堪,郭氏一声声叹着气,忽然就抬起头来吩咐云荷,“你是从我玉府出去的陪嫁侍女,我只有一句话,把她给我牢牢看住,不许她踏出将军府一步!” “阿娘别吓云荷了,”玉檀冷静道,目光却是不敢看向郭氏,“我心意已决,不会再变,此番前来是与爹爹和阿娘辞行的。” “檀檀,从小到大,爹爹没有同你说过一句重话,但今日爹爹必须组织你,就算绑也要将你绑在家中,倘若北域瘟疫真的严重,你贸然前去,不是去送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郭氏瞪了玉麟一眼,“总之就是不能去!” “爹爹,阿娘,北域那边已经许久不曾传递过消息了,瘟疫之时并非空穴来风,他是我夫君,是福是祸,我愿同他一起承受。”玉檀眸子泛出点点泪光,“爹爹和阿娘不也如此吗?” 这话说得玉麟和郭氏直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一直坐在对面的玉亭开了口,“我看姐姐未必就不能去,路上多派些人手护着,到了北域别急着进城,倘若情况有变,姐姐再想办法联系姐夫。爹娘也不必着急,姐夫把范李一干精锐留给了姐姐,想必是安全的。” 郭氏呵斥,“上回不也将精锐留给你姐姐了?怎还弄得让她被人掳走?” 郭氏说是这样说,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着是个乖巧的,实则主意大,此番怕是拦不住。 第185章 梁某佩服! 郭氏和玉麟面上没给玉檀好脸色好,实则偷偷派了些签下死契的打手,押着好几箱的干粮和御寒物资跟着走。 其实打手大可不必,玉檀身边都是顾长渊留下来的精锐,随随便便拧出来一个都能以一敌百。 “干粮和御寒物资或许能用得上,听闻北域天寒地冻,就怕把这丫头冻死,她非得去这番苦!也不知道像了谁!” 玉麟厚实的双手落在郭氏背上,“像谁?还不是像你!还记得那一年,你以为我在荆州遇难,不顾家人的反对,在马车上颠了一天一夜来寻我,那时候你还怀着檀檀啊……咱们檀檀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口,云荷撩起车帘,往后看了看,“夫人,后头的车像是咱们玉府的,载了许多箱子,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定是爹娘为我做的准备。” 想起爹爹和阿娘,玉檀嘴角微扬,他们那般疼爱她,她怎么舍得轻贱自己的性命呢? 无论在何处,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行至城门口,见一人一马伫立着,近看了才知是一名女将,她骑马踱步到车窗边,玉檀撩开车帘一看,是梁笙。 玉檀本不太喜欢梁笙,还以为她又寻她讽刺挖苦,然梁笙却莞尔一笑。 “听闻顾夫人这是要去北域寻大将军?” 玉檀一怔,梁笙竟称她为顾夫人,且言语之间没有半分戏谑,看来,她是释怀了。 似乎猜中玉檀心中所想,梁笙解释道,“我本看不起顾夫人,但今北域瘟疫横行,你却逆行,想来对大将军情深义重,梁某佩服!” 玉檀此举,早已在京都传开,贵族圈子对其褒贬不一,更有人讽刺其不自量力,去了也只是给顾将军添乱,一个娇弱女子,在瘟疫面前,能做什么? 但梁笙的心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现下对玉檀,只有钦佩。 玉檀明白了她的意思,坦然一笑,“我以为梁将军同肃王去了北域。” “父王担心朝廷生变,特意让我留下来,静观其变。” 说到这,玉檀忍不住多说一句,“我昨儿个请中宫求见,尚皇后看起来气色不佳?” 梁笙立刻明白了玉檀话里的意思,道,“进来皇后一档颇为活跃,今儿个朝堂之上,圣上将北域瘟疫的事儿说了,那些主张屠城之人,都是外戚。” 稍稍一瞬,玉檀便明白了。 新帝尚且年幼,本不想这么早立后。尚家本是簪缨世界,仗着从龙之功,又与雍王是姻亲,顺水推舟的将嫡女许了新帝。 尚丞相是只老狐狸,在先前皇位未定之时,态度暧昧,明哲保身,然天下初定,便抱紧了新帝的大腿,强强将女儿送了过去,且不满顾长渊权力过盛,屡屡同御史台那帮人上谏削顾长渊的权。 如今顾长渊困在北域,这班人自然希望他不能回来。 “多谢梁将军相送,回来再叙!” 出了城,玉檀一刻钟也没闲着,连忙吩咐云荷,“云荷,把那本香方古籍拿过来。” 第185章 梁某佩服! 郭氏和玉麟面上没给玉檀好脸色好,实则偷偷派了些签下死契的打手,押着好几箱的干粮和御寒物资跟着走。 其实打手大可不必,玉檀身边都是顾长渊留下来的精锐,随随便便拧出来一个都能以一敌百。 “干粮和御寒物资或许能用得上,听闻北域天寒地冻,就怕把这丫头冻死,她非得去这番苦!也不知道像了谁!” 玉麟厚实的双手落在郭氏背上,“像谁?还不是像你!还记得那一年,你以为我在荆州遇难,不顾家人的反对,在马车上颠了一天一夜来寻我,那时候你还怀着檀檀啊……咱们檀檀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口,云荷撩起车帘,往后看了看,“夫人,后头的车像是咱们玉府的,载了许多箱子,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定是爹娘为我做的准备。” 想起爹爹和阿娘,玉檀嘴角微扬,他们那般疼爱她,她怎么舍得轻贱自己的性命呢? 无论在何处,她定要好好活下去。 行至城门口,见一人一马伫立着,近看了才知是一名女将,她骑马踱步到车窗边,玉檀撩开车帘一看,是梁笙。 玉檀本不太喜欢梁笙,还以为她又寻她讽刺挖苦,然梁笙却莞尔一笑。 “听闻顾夫人这是要去北域寻大将军?” 玉檀一怔,梁笙竟称她为顾夫人,且言语之间没有半分戏谑,看来,她是释怀了。 似乎猜中玉檀心中所想,梁笙解释道,“我本看不起顾夫人,但今北域瘟疫横行,你却逆行,想来对大将军情深义重,梁某佩服!” 玉檀此举,早已在京都传开,贵族圈子对其褒贬不一,更有人讽刺其不自量力,去了也只是给顾将军添乱,一个娇弱女子,在瘟疫面前,能做什么? 但梁笙的心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现下对玉檀,只有钦佩。 玉檀明白了她的意思,坦然一笑,“我以为梁将军同肃王去了北域。” “父王担心朝廷生变,特意让我留下来,静观其变。” 说到这,玉檀忍不住多说一句,“我昨儿个请中宫求见,尚皇后看起来气色不佳?” 梁笙立刻明白了玉檀话里的意思,道,“进来皇后一档颇为活跃,今儿个朝堂之上,圣上将北域瘟疫的事儿说了,那些主张屠城之人,都是外戚。” 稍稍一瞬,玉檀便明白了。 新帝尚且年幼,本不想这么早立后。尚家本是簪缨世界,仗着从龙之功,又与雍王是姻亲,顺水推舟的将嫡女许了新帝。 尚丞相是只老狐狸,在先前皇位未定之时,态度暧昧,明哲保身,然天下初定,便抱紧了新帝的大腿,强强将女儿送了过去,且不满顾长渊权力过盛,屡屡同御史台那帮人上谏削顾长渊的权。 如今顾长渊困在北域,这班人自然希望他不能回来。 “多谢梁将军相送,回来再叙!” 出了城,玉檀一刻钟也没闲着,连忙吩咐云荷,“云荷,把那本香方古籍拿过来。” 第186章 怎可随意杀人 玉檀这次出门,带得最多的就是古籍,云荷正整理着,随手抽出一本褪了颜色的书来,“夫人怎还有心情看闲书?” 玉檀接过书,随手就翻了起来,“这本古籍是南朝范公写的香方,是唯一一本与时疫有关的香方,里头的几个方子,对当时的瘟疫起到作用。” 云荷激动,“那北域的瘟疫,是有救了?” 玉檀头也不抬,“不一定,毕竟每一次的瘟疫,都有可能不一样,更何况时隔如此久远。” 京都与北域之间路途遥远,行至夜幕降临,她们便在驿站歇脚。 这一路,玉檀手不释书,一边看一边写,一边倒腾着香方,写好了又皱起眉头,揉掉宣纸重新来写。 离京都越远,就越荒凉,玉檀只管埋头研究,云荷都快要闷出病来。 行至第三日,他们落脚的驿站,总算有了点人气,两人进了客房中,云荷说要出去给玉檀打点写吃食,便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才回。 玉檀抬眼,见她神色匆匆,道,“这是怎么了?” 云荷关上门,放低了声音,“夫人,不好了,方才我听见楼下有人说,从北域逃出来几个染瘟疫的,差役射杀了好些,却不想逃了两个,正往这边来。” 玉檀脸色一沉,“怎可随意杀人!” “听说那疫症十分可怖,全身长满了泡,舌头都是疮,到第三四日便会腐烂而亡,夫人,眼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云荷一边说,一边收拾着东西,玉檀却是陷入了沉思,“……长泡生疮?这症状似与范公古籍里头的一个例子很像,如果你方才的消息属实,我想见见那两位患者。” “夫人你疯了吗?”云荷惊恐,“那瘟疫可是会传人了!姑娘别忘了您此行是去找将军的。” “找夫君是一回事……”剩下的,玉檀不说了,只站起身来,推门出去。 她自小喜欢香,对香方的研究有着过人的天赋,而自从接触了范公的香方古籍,她心里起了波澜,倘若香方能解瘟疫,那她是不是能为北域的百姓和士兵们做些什么。 顾长渊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她作为他的妻子,理所应当与夫君一条心,抛去这层不说,她亦是大祁的子民。 玉檀刚到厅堂,便见驿站的司马官上前作揖,“将军夫人,外头不安全,请回房。” 这驿站不是寻常人能来歇脚的,即便是玉檀,也要拿出了文书亮明身份。 是以,司马官称她为将军夫人。 “听闻有两个染了疫病的百姓往这儿来?” “是,下官会令人在塔楼将其射杀,还请将军夫人回房,以免惊吓了将军夫人。” “荒唐!”玉檀冷声斥责,“人命关天,岂能随意处置!圣上有仁爱之心,尚且将一大车一大车的药物运往北域,你这便草菅人命,若是报到府衙处,定要收监问斩的。” 司马官脸色陡然一变,“可这两人是私逃出来的。” “私逃那便治罪。”玉檀忽而闻道,“司马官是想一辈子在这驿站吗?现今有个机会给你,想不想往上升一升?” 第186章 怎可随意杀人 玉檀这次出门,带得最多的就是古籍,云荷正整理着,随手抽出一本褪了颜色的书来,“夫人怎还有心情看闲书?” 玉檀接过书,随手就翻了起来,“这本古籍是南朝范公写的香方,是唯一一本与时疫有关的香方,里头的几个方子,对当时的瘟疫起到作用。” 云荷激动,“那北域的瘟疫,是有救了?” 玉檀头也不抬,“不一定,毕竟每一次的瘟疫,都有可能不一样,更何况时隔如此久远。” 京都与北域之间路途遥远,行至夜幕降临,她们便在驿站歇脚。 这一路,玉檀手不释书,一边看一边写,一边倒腾着香方,写好了又皱起眉头,揉掉宣纸重新来写。 离京都越远,就越荒凉,玉檀只管埋头研究,云荷都快要闷出病来。 行至第三日,他们落脚的驿站,总算有了点人气,两人进了客房中,云荷说要出去给玉檀打点写吃食,便出去了,过了半个时辰才回。 玉檀抬眼,见她神色匆匆,道,“这是怎么了?” 云荷关上门,放低了声音,“夫人,不好了,方才我听见楼下有人说,从北域逃出来几个染瘟疫的,差役射杀了好些,却不想逃了两个,正往这边来。” 玉檀脸色一沉,“怎可随意杀人!” “听说那疫症十分可怖,全身长满了泡,舌头都是疮,到第三四日便会腐烂而亡,夫人,眼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 云荷一边说,一边收拾着东西,玉檀却是陷入了沉思,“……长泡生疮?这症状似与范公古籍里头的一个例子很像,如果你方才的消息属实,我想见见那两位患者。” “夫人你疯了吗?”云荷惊恐,“那瘟疫可是会传人了!姑娘别忘了您此行是去找将军的。” “找夫君是一回事……”剩下的,玉檀不说了,只站起身来,推门出去。 她自小喜欢香,对香方的研究有着过人的天赋,而自从接触了范公的香方古籍,她心里起了波澜,倘若香方能解瘟疫,那她是不是能为北域的百姓和士兵们做些什么。 顾长渊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她作为他的妻子,理所应当与夫君一条心,抛去这层不说,她亦是大祁的子民。 玉檀刚到厅堂,便见驿站的司马官上前作揖,“将军夫人,外头不安全,请回房。” 这驿站不是寻常人能来歇脚的,即便是玉檀,也要拿出了文书亮明身份。 是以,司马官称她为将军夫人。 “听闻有两个染了疫病的百姓往这儿来?” “是,下官会令人在塔楼将其射杀,还请将军夫人回房,以免惊吓了将军夫人。” “荒唐!”玉檀冷声斥责,“人命关天,岂能随意处置!圣上有仁爱之心,尚且将一大车一大车的药物运往北域,你这便草菅人命,若是报到府衙处,定要收监问斩的。” 司马官脸色陡然一变,“可这两人是私逃出来的。” “私逃那便治罪。”玉檀忽而闻道,“司马官是想一辈子在这驿站吗?现今有个机会给你,想不想往上升一升?” 第187章 尚家 “将军夫人这是何意?” 升官自然是想的,只是对眼前的女人不信任而已。 “眼下,整个大祁还未研制出针对瘟疫的方子,我这几日正琢磨着祛除瘟疫的香方,若是司马官肯配合,自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位年轻的司马官琢磨着,似乎在斟酌玉檀话里头的分量,“下官倒不是那等子着急邀功的人,只不过……这次瘟疫来势汹汹,倘若出了事,下官脑袋不保不说,还会害了百姓。” “收拾出一出封闭的房间,差两人,以巾覆住口鼻,将那两位患者带入房内,连同差人,不得与外界接触,便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几日,玉檀埋头研制想方,研制出来的方子,一碗一碗的送入两位患者的口中,终于在第八日,得到了好消息。 那两位瘟疫患者,身上的浓疮逐渐淡去,高热也逐渐褪下。 玉檀送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数,她将方子递给司马官,还有一封信,“按照这方子继续服用和香薰十日,症状应该会消除,还有,这是以大将军府宗妇的名义写的举荐信,日后拿去京都寻司马大人,定会为你安排前程。” 司马官接过,心中感激,不过,眼下有一事更紧要。他寻思着,还是说了,“今晨铁甲营的人经过这里,要了杯茶水,下官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是要去……灭了这场瘟疫。” 司马官不敢明着说,说到这的时候,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玉檀怎会不懂。 她也顾不得其他,唤上云荷匆匆离开驿站。 铁甲营是皇后嫡亲哥哥,尚元的人,若非皇上的意思,那便是京都有变,尚家作乱,而其动因,也不难推测,尚家想灭了顾长渊之势,若顾家倒了,朝中便是尚家一家独大。 真真是狼子野心。 可眼下铁甲营的人早已远去,她们根本就追不上,就算了追上了,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范李,你轻功好,从这里到誉州,大概要几日?” 誉州与北域相邻,亦是梁家军驻扎之地。 “若走大道,需要三日,但从此处到誉州有一片密林,若穿过密林,只需要一日的时间。” 一日? 铁甲军再快也需要一日半的时间才能到北域。 “一日够了。”玉檀掏出大将军府的令牌,递给范李,“拿这个,去找驻守誉州的肖将军。” 范李接过,“属下明白。” “另外,这个方子你拿着,带去北域,能救人!” “那……夫人您呢?” “我眼下反而不便去北域,将军此番有一场硬仗要打,我若是去,怕是成了他的掣肘。你只需将方子交到将军手上,变好。如今尚家生变,我必须回京面见圣上。” 司马官知玉檀要回京,大步追出来,“下官愿意护送将军夫人回京都!” “走。”玉檀抛下了马车和干粮,利落上马,“速速回京,不容耽搁!” 几人没日没夜的赶到京都,不出玉檀所料,城门口站着好多军士,对入城的百姓逐个排查,玉檀躲在一旁看,竟都是尚家手底下的人。 第187章 尚家 “将军夫人这是何意?” 升官自然是想的,只是对眼前的女人不信任而已。 “眼下,整个大祁还未研制出针对瘟疫的方子,我这几日正琢磨着祛除瘟疫的香方,若是司马官肯配合,自有你的一份功劳。” 这位年轻的司马官琢磨着,似乎在斟酌玉檀话里头的分量,“下官倒不是那等子着急邀功的人,只不过……这次瘟疫来势汹汹,倘若出了事,下官脑袋不保不说,还会害了百姓。” “收拾出一出封闭的房间,差两人,以巾覆住口鼻,将那两位患者带入房内,连同差人,不得与外界接触,便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几日,玉檀埋头研制想方,研制出来的方子,一碗一碗的送入两位患者的口中,终于在第八日,得到了好消息。 那两位瘟疫患者,身上的浓疮逐渐淡去,高热也逐渐褪下。 玉檀送了一口气,心中已经有了数,她将方子递给司马官,还有一封信,“按照这方子继续服用和香薰十日,症状应该会消除,还有,这是以大将军府宗妇的名义写的举荐信,日后拿去京都寻司马大人,定会为你安排前程。” 司马官接过,心中感激,不过,眼下有一事更紧要。他寻思着,还是说了,“今晨铁甲营的人经过这里,要了杯茶水,下官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是要去……灭了这场瘟疫。” 司马官不敢明着说,说到这的时候,他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玉檀怎会不懂。 她也顾不得其他,唤上云荷匆匆离开驿站。 铁甲营是皇后嫡亲哥哥,尚元的人,若非皇上的意思,那便是京都有变,尚家作乱,而其动因,也不难推测,尚家想灭了顾长渊之势,若顾家倒了,朝中便是尚家一家独大。 真真是狼子野心。 可眼下铁甲营的人早已远去,她们根本就追不上,就算了追上了,也不可能与之抗衡。 “范李,你轻功好,从这里到誉州,大概要几日?” 誉州与北域相邻,亦是梁家军驻扎之地。 “若走大道,需要三日,但从此处到誉州有一片密林,若穿过密林,只需要一日的时间。” 一日? 铁甲军再快也需要一日半的时间才能到北域。 “一日够了。”玉檀掏出大将军府的令牌,递给范李,“拿这个,去找驻守誉州的肖将军。” 范李接过,“属下明白。” “另外,这个方子你拿着,带去北域,能救人!” “那……夫人您呢?” “我眼下反而不便去北域,将军此番有一场硬仗要打,我若是去,怕是成了他的掣肘。你只需将方子交到将军手上,变好。如今尚家生变,我必须回京面见圣上。” 司马官知玉檀要回京,大步追出来,“下官愿意护送将军夫人回京都!” “走。”玉檀抛下了马车和干粮,利落上马,“速速回京,不容耽搁!” 几人没日没夜的赶到京都,不出玉檀所料,城门口站着好多军士,对入城的百姓逐个排查,玉檀躲在一旁看,竟都是尚家手底下的人。 第188章 有喜了 尚家果然趁着北域瘟疫,顾长渊不得回京之际,欲清君侧,独揽朝中大权。 “找个地方,乔装打扮,挑个最热闹的时辰混进去。” 不多时,玉檀主仆二人与司马官扮成商人,混进进城的商队。 索性这商队是尚家亲戚手底下的营生,守城的军士并未多盘查,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城之后,玉檀直奔皇宫,她来到了乾坤宫。 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小皇帝。 玉檀将北域的情况和猜测同新帝说了,新帝听了,眉头紧锁,“当真?” “千真万确,臣妾不敢欺君!” “你此番来见朕,想必有了决断,顾将军于朕有恩,你要朕如何做?” “臣妾有一个想法,可调动附近的三座池城的兵马和医士去援助北域。” 新帝的眉头拧得更深,“你有把握你的香方能治疗这瘟疫?若是稍有差池,不仅仅是北域,连同援军亦会沦陷,届时北域将成为一座废城,邻国这些年来一直虎视眈眈,北域连同临近三城的将军一旦都得了瘟疫,他们会趁虚而入。” 玉檀点了点头,“皇上,臣妾有十成的把握。” 默了一息,新帝才道,“朕自有决断,你下去了。” 玉檀也不知道新帝愿不愿意相信她,就在她走出乾坤宫的时候,尚皇后求见了新帝。 玉檀放慢了脚步,不多时,便听到里头尚皇后不可置信的声音,“皇上,您竟然信了她?” “砰砰砰”桌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玉檀突然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事成了。 只要新帝肯派兵援救,北域危机便可解除。 玉檀,抬头,一道阳光直直射入她的瞳孔,她竟突如其来的感到一阵眩晕,接着脚底一轻,整个人竟没了力气,一头栽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旁边宫人的几道声音,“……快看,贵人晕倒了……”“快将贵人扶起来……” ……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玉檀堪堪睁开眼睛,便看见守在身旁的云荷,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云荷……” 云荷瞬间就行了,“夫人您终于醒了,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在宫中晕倒了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玉檀仍旧觉得浑身无力,“可我还是觉得乏力,也不知怎么回事。” 云荷克制着兴奋,低声道,“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玉檀愣了一瞬。 “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 “方才宫里头的太医来瞧过了,不会有错。” 玉檀手轻轻的落到小腹,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这里……就在这个地方,孕育着她和顾长渊的孩子。 多么神奇。 想到顾长渊,玉檀的心又提了起来。 “玉家有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 “方才四爷来过了,他让奴婢同您说,圣上已经下旨援助北域,让您不必担心。” 见玉檀眉心紧锁,云荷又劝慰道,“夫人放心养胎好了,将军定会平安归来。” “这一场瘟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平复,我和孩子,不知要等他等到几时。” 第188章 有喜了 尚家果然趁着北域瘟疫,顾长渊不得回京之际,欲清君侧,独揽朝中大权。 “找个地方,乔装打扮,挑个最热闹的时辰混进去。” 不多时,玉檀主仆二人与司马官扮成商人,混进进城的商队。 索性这商队是尚家亲戚手底下的营生,守城的军士并未多盘查,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城之后,玉檀直奔皇宫,她来到了乾坤宫。 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位小皇帝。 玉檀将北域的情况和猜测同新帝说了,新帝听了,眉头紧锁,“当真?” “千真万确,臣妾不敢欺君!” “你此番来见朕,想必有了决断,顾将军于朕有恩,你要朕如何做?” “臣妾有一个想法,可调动附近的三座池城的兵马和医士去援助北域。” 新帝的眉头拧得更深,“你有把握你的香方能治疗这瘟疫?若是稍有差池,不仅仅是北域,连同援军亦会沦陷,届时北域将成为一座废城,邻国这些年来一直虎视眈眈,北域连同临近三城的将军一旦都得了瘟疫,他们会趁虚而入。” 玉檀点了点头,“皇上,臣妾有十成的把握。” 默了一息,新帝才道,“朕自有决断,你下去了。” 玉檀也不知道新帝愿不愿意相信她,就在她走出乾坤宫的时候,尚皇后求见了新帝。 玉檀放慢了脚步,不多时,便听到里头尚皇后不可置信的声音,“皇上,您竟然信了她?” “砰砰砰”桌上的东西洒落了一地。 玉檀突然松了一口气,想必,这事成了。 只要新帝肯派兵援救,北域危机便可解除。 玉檀,抬头,一道阳光直直射入她的瞳孔,她竟突如其来的感到一阵眩晕,接着脚底一轻,整个人竟没了力气,一头栽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只听见旁边宫人的几道声音,“……快看,贵人晕倒了……”“快将贵人扶起来……” ……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玉檀堪堪睁开眼睛,便看见守在身旁的云荷,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云荷……” 云荷瞬间就行了,“夫人您终于醒了,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您在宫中晕倒了之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玉檀仍旧觉得浑身无力,“可我还是觉得乏力,也不知怎么回事。” 云荷克制着兴奋,低声道,“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玉檀愣了一瞬。 “你说什么?这可是真的?” “方才宫里头的太医来瞧过了,不会有错。” 玉檀手轻轻的落到小腹,一时间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这里……就在这个地方,孕育着她和顾长渊的孩子。 多么神奇。 想到顾长渊,玉檀的心又提了起来。 “玉家有没有派人传消息过来?” “方才四爷来过了,他让奴婢同您说,圣上已经下旨援助北域,让您不必担心。” 见玉檀眉心紧锁,云荷又劝慰道,“夫人放心养胎好了,将军定会平安归来。” “这一场瘟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平复,我和孩子,不知要等他等到几时。” 第189章 大结局 过了一季,春暖花开。 玉檀的小腹渐渐隆起,京都的那一场暗潮涌动也逐渐平息,新帝施政有方,一步一步抽走尚家的势力,政权逐步稳固。北域那边,玉檀的香方也带去了作用,这一场瘟疫逐渐平息下来,为此,新帝还特意嘉奖玉檀,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因着尚家的关系,雍王也受到了打压,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却是让雍王回去南部的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玉檀接到圣旨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这一品诰命不是夫君替她求的,竟是她自己得来的。 可她心中仍旧不安。 瘟疫快过去了,顾长渊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这样牵过着又过了几月,在一个清朗的夜晚,玉檀的腹部突然疼痛不止,是孩子要临盆了。 这一胎玉檀生得艰难,胎位不正,孩子长得又大,生产的过程中晕过去好几次,是靠着老太医施针才得以扛下来的。 玉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下腹的疼痛感逐渐消失,眼前出现了幻觉,前世和今生一遍遍的闪现…… 云荷急得直流眼泪,“房太医,您再给夫人施针呀!” 房太医无奈,“老臣已经布了七七四十九针,到了极端,再往下可是要人命的。” “云荷别哭,阿娘别哭……”玉檀突的没由来的一句,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快要飞走了。 猛然之间,一双厚而解释的手握住了她,将她拉回了现实。 “阿檀,我回来了。” 玉檀眸子重新聚焦,眼前的人,正是顾长渊。 男人满脸的胡渣,眉宇间满是担忧。 她又重新感觉到下腹的疼痛了。 “顾长渊,疼,我好疼……” 接生的稳婆松了一口气,好生哄着,“快,夫人,再使点劲儿,看到孩子头了……” 接着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稳婆的欢喜声,孩子的啼哭声…… 玉檀依然虚脱,在晕过去之前,她望向顾长渊,问了一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顾长渊,你喜欢我吗?当初求圣旨娶我,是因为我们的那一次,还是对我有所心动?” 可惜她没能听到顾长渊的回答,便昏迷过去了。 玉檀生的是个男孩儿,打小就不怎么哭闹,性格沉稳。顾长渊一下朝便迫不及待的回府,同僚都知道,他这是一门心思扑在妻儿身上。 乞巧节那日,顾长渊亲手给玉檀做了个秋千,他轻轻推着她,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道,“阿檀,我那日的回答,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回答?” “你问我,为何娶你?” 倏然想起,玉檀脸红了一片,那日是借着迷离之际大着胆子问这话。 “你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从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那日我中了药,也只因是你,才会做那样的事情,娶你,也仅仅因为爱你,并无其他。” 良久,玉檀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的心思,也一样。” 月光下,两人的唇边,慢慢漾起笑容。 第189章 大结局 过了一季,春暖花开。 玉檀的小腹渐渐隆起,京都的那一场暗潮涌动也逐渐平息,新帝施政有方,一步一步抽走尚家的势力,政权逐步稳固。北域那边,玉檀的香方也带去了作用,这一场瘟疫逐渐平息下来,为此,新帝还特意嘉奖玉檀,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因着尚家的关系,雍王也受到了打压,新帝明面上没说什么,却是让雍王回去南部的封地,无召不得入京。 玉檀接到圣旨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这一品诰命不是夫君替她求的,竟是她自己得来的。 可她心中仍旧不安。 瘟疫快过去了,顾长渊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这样牵过着又过了几月,在一个清朗的夜晚,玉檀的腹部突然疼痛不止,是孩子要临盆了。 这一胎玉檀生得艰难,胎位不正,孩子长得又大,生产的过程中晕过去好几次,是靠着老太医施针才得以扛下来的。 玉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下腹的疼痛感逐渐消失,眼前出现了幻觉,前世和今生一遍遍的闪现…… 云荷急得直流眼泪,“房太医,您再给夫人施针呀!” 房太医无奈,“老臣已经布了七七四十九针,到了极端,再往下可是要人命的。” “云荷别哭,阿娘别哭……”玉檀突的没由来的一句,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快要飞走了。 猛然之间,一双厚而解释的手握住了她,将她拉回了现实。 “阿檀,我回来了。” 玉檀眸子重新聚焦,眼前的人,正是顾长渊。 男人满脸的胡渣,眉宇间满是担忧。 她又重新感觉到下腹的疼痛了。 “顾长渊,疼,我好疼……” 接生的稳婆松了一口气,好生哄着,“快,夫人,再使点劲儿,看到孩子头了……” 接着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稳婆的欢喜声,孩子的啼哭声…… 玉檀依然虚脱,在晕过去之前,她望向顾长渊,问了一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 “顾长渊,你喜欢我吗?当初求圣旨娶我,是因为我们的那一次,还是对我有所心动?” 可惜她没能听到顾长渊的回答,便昏迷过去了。 玉檀生的是个男孩儿,打小就不怎么哭闹,性格沉稳。顾长渊一下朝便迫不及待的回府,同僚都知道,他这是一门心思扑在妻儿身上。 乞巧节那日,顾长渊亲手给玉檀做了个秋千,他轻轻推着她,望着天上的明月,突然道,“阿檀,我那日的回答,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回答?” “你问我,为何娶你?” 倏然想起,玉檀脸红了一片,那日是借着迷离之际大着胆子问这话。 “你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我其实一直想告诉你,从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那日我中了药,也只因是你,才会做那样的事情,娶你,也仅仅因为爱你,并无其他。” 良久,玉檀轻轻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的心思,也一样。” 月光下,两人的唇边,慢慢漾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