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年纪》 第一章 那本书 大楚,顺德三年二月十一日。 长安宫城内,素来冷清的史馆,和往常一样平静。 编撰前朝史书的年轻读书人晋怀,正在整理前些日子从前朝秘书省内和书院寻来的书籍。 这些书当中有前朝大人物的着作,也有些当时并未流传开来的言论。 书在年轻人面前堆积成山,要不是周边还有着同年来的好友狄序作伴,光是这些书都叫人头痛至极。 晋怀揉着酸痛的脖颈,“初衡。你说宰相大人说的那本书真实存在吗?” 狄序停止翻阅手中封面破损的书籍,闭目养神,“《吴书·列传第十二》子衡,字均平。世袭国公,尚宣宗女安阳公主。衡年少聪慧,素有文名,十岁以着文作诗闻名于朝。……永安三年五月,衡薨于长安,年七十二岁。思宗即位,追封齐王,留其封地。衡善刑狱之事,与徐国公公结交,为徐国公公挚友,得徐国公公断案之法,故此有断案推理之名。据徐国公公早年之事,着有《大理寺卿年纪》传世,今佚失不察。 这是最先提及到《大理寺卿年纪》一书的地方,后面还有很多提及到它的地方。 还有列传第三十七当中的那句,兼奇少喜《大理寺卿年纪》,厚积而发,及进士第,十二年五月,旨为大理寺卿。 接下来的内容就不用我和你讲了,你还不信大人的话? 据说这本书里记载很多离奇古怪的故事,像是侍郎父僵尸案、盂兰节鬼神案……” “等等,我好像找到那本书了。” “真的?快去拿给大人,今日正好是他当值。” 晋怀把书拿在手中,从史馆的南门飞快奔出,跑到门下省。 门下省内,宰相许凤翼正在自己的房间内批阅折子,皇帝今日不喜欢管理朝事,这种事情就放到了门下省身上。 晋怀对着门口的小厮说道:“就让我见见宰相大人。” 小厮听着他的大声呼喊,连忙说道:“大人正在处理公事,还请校书郎在门外等上一段时间。” “我找大人有急事,你去和大人通报一声。” “不行,不能打扰大人。” 许凤翼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吹干奏折上的墨迹,将奏折收好,对着还在门外争吵的两人说:“好了,你们两个现在这样,本阁是处理不好奏章。有什么事情,让校书郎进来说。” 小厮打开门,将一脸急像的晋怀放了进去,晋怀拿着手中的书,高兴地说道:“大人,下官找到那本《大理寺卿年纪》了。” 原本镇静的许凤翼转做惊喜的样子,他站起身子,有些兴奋地说道:“快把书给我。” 晋怀把书送到许凤翼手中,他翻开书,看着里面那些熟悉的字眼,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不错正是那本书。 好了,你先回去。本阁过些日子会托人送些礼品二位府中,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至于陛下那边,本阁会向陛下为二位请功。” 晋怀听罢,跪倒在地,“下官惶恐,只是下官有一事相求,希望大人能够让下人抄录一份这本书给下官。 下官苦苦找寻数月,想知道这本书到底是什么内容。” “自是无妨,本官还要为陛下抄录一份,就顺便给校书郎也抄录一份。” “下官多谢大人,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下官告退。” “你和你身边那位就先回家去,耽误你们好几次沐休,本阁做主,让你们沐休三日。 阿阳,给校书郎一些银钱,就当做给校书郎喝酒的酒资。” “下官诚谢大人。下官告退。” “去。本官还要继续处理公务。” 等到晋怀离去,许凤翼将那本书放好,回头快速处理起奏折。 日暮时分,他点燃灯火,将奏折收好,翻看起那本书。 这本书,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大吴德至三年六月十七日清晨,大雾笼罩在长安城上空,将整座长安城笼罩在一片疑云当中。 直到中午,大雾才散去,让长安城重新看见太阳,可是有些地方,终究是看不见太阳的。 仅能看见熹微光亮的牢房,不时传来的哀嚎,让新来的犯人毛骨悚然,不能够睡去。 京兆府的大牢也关押着很多将要砍头的犯人,他们在临死前还在高喊着冤枉。 在一些篝火通明的角落,哀嚎和惨叫更加剧烈,那里是京兆府审问犯人的地方。 最近在这里生活有些日子的齐年北,在正午时分,在这一片哀嚎当中安稳地睡去。 睡梦当中,他又像是回到了当初那个夜晚。 梦的场景中,还是和以前一样,满目鲜红,俨然天地当中就只有红色。 他的附近,遍地都是尸体,而他的身体上也正压着一具尸体。 在他的回忆中,他没有哭喊,也没有把那具尸体推开,梦境重复一次又一次,他也一次又一次地看见尸体。 他并没有太多的惊慌,也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压在他身上的尸体,正是他父亲的。 直到现在,他能够记得起父亲惨死前的笑容,还有那句“不要怕”,以及父亲背后的建筑。 那是一座森严古朴,黑暗又光明,坦荡又狡诈的建筑。 门前高大的石狮子,房檐上挂着的“大理寺”三个大字,这里正是大理寺。 齐年北梦中最可怕的场景,就在大吴的大理寺门前,这里本应该是天下最不应该发生罪恶的地方…… 每次做梦的时候,齐年北都会努力回想起一些细节。 就在他想要回想起梦中的细节时,他听到了锁链晃动的声音。 除却有犯人被押过门口,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要进来。 被夜间审问和无故遭到殴打经历的齐年北,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在朦胧当中,他看见有人在打开他牢间的门,而后昏暗的牢房内多了些光亮,有人走了进来。 他警惕地从草席上起来,盘腿而坐,看向站在门口的人,那人身后是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看到是送自己进来的那位京兆少尹,齐年北脸色一变,用哭腔大喊道:“大人,小人真是被冤枉的,你快点放小人出去。 大人,小人不知道那件案子啊,小人只是路过,你就放小人走。” “闭嘴,能不能不要小人每次进来,你都摆出来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 只要你招了这个案子,小人保证你能够出去。” “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你让小人招什么啊。” 京兆少尹王凡随严厉地骂道:“要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本官也不能够保证你什么时候出去。” “大人,你就和京兆尹大人讲讲情理,放小人出去。你们现在也没有证据是小人做的,就放小人出去。”齐年北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继续诉说着自己是冤枉的。 王凡随当做没听见齐年北的声音,对着自己身后的人说:“就把他也关在这里,和这个爱吵闹的家伙关在一起,这间牢房还隔音。” 身旁的衙役看向站在众人身后的犯人,说道:“可是他还罪不至此?” “要是惹怒了那位,那位可不管他是有罪,还是罪不至此。关在这里也是对他安全的保障。 那位今天被打伤,不会来这里。可是等那位过些日子伤好了,来这里找他,那他怎么办?”王凡随要比衙役更懂得身后之人的实力。 齐年北不管王凡随要把什么人关进来,他在那里继续哭喊着,一边呼喊,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 “大人……诶……我的大人啊。你就放我出去,大人诶……我的大人啊。大人啊,我的大人啊,你就放我出去。”他的声音中带着嘶哑和悲伤,用情至深,看起来就知道他的用心。 就听齐年北的声音和用词,知道的,他在这里求人放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这里给自己的亲爹亲娘送葬。 听得王凡随一阵心烦,有些想教训教训齐年北,他不可能出手,索性他对着手下的衙役使了一个颜色。 他手下那些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自家大人是想让齐年北闭嘴。 齐年北本来是想让王凡随注意自己一下,用余光看见那些衙役不怀好意地向自己靠近,他知道王凡随想要自己闭嘴,他果断地闭上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话自然也收不回来。(齐年北友情提示,在不安全的地方说话,说话的时候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那些早知道他会这么做的衙役,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一看见他们的笑容,齐年北就知道自己注定今天晚上睡不着觉。 果不其然,那些衙役用手中的棍棒给齐年北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京兆府衙役的“专业”。 五六个衙役站成一排,握紧手中的威武棍走向齐年北。 被打多次的齐年北早已有了经验,连忙缩做一团,护住比较重要的腹部和头部。 齐年北不知道的是,在来这里之前,王凡随就和自己手下的衙役说好,只要齐年北再摆出来刚才的样子,就打他一顿。 被人按在角落里暴揍一顿之后,齐年北嘴角浮现出一抹不被人察觉的笑容,他探出脑袋,看向门口的位置。 刚才只顾看着京兆少尹,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个犯人。现在他终于借着狱卒手里的灯笼,看清楚新来那个犯人的脸。 齐年北发现,这是一张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脸。这人明明被押入大牢当中,脸上沾染着些尘土,衣服也有些狼狈。可他白皙俊俏的脸,高挺的鼻梁和在灯火中熠熠闪光的眸子,依然是那么出众。 在外面遇见这样的人,齐年北一定会上前给他相面的,一看就是大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等到王凡随带着手底下的衙役离开,齐年北揉了揉腰眼。 他起身,鼻青脸肿地走向站在那里的公子哥。 公子哥看见齐年北被衙役关照,现在又看见他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往牢门靠了靠。 他背后就是牢门,再想往后退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能够打开门逃出去。也不怪公子哥胆小,齐年北的样子太猥琐了一些。齐年北的脸还在因为疼痛而抽搐,却戴上了谄媚的伪装。 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走向公子哥,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公子,一看您这器宇轩昂的样子,就知道您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不知,阁下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 公子哥见齐年北没有恶意,拱手说道:“在下姓宋名衡,并不是京中大臣的子弟,不过是普通人家。” 听到这里,齐年北脸上的谄媚神色消散了一些,他拱手回礼道:“贫道齐年北,是个游方的道士。” “见过齐道长。”公子哥打了个道门稽首,这个动作让齐年北暗道不好。 齐年北知道自己哪里是个游方的道士,最多算是个江湖骗子,会些骗人的相面风水之术。 “没想到宋公子还是个道门中人,能够在这里遇见宋公子,算是贫道的荣幸。”他同样向宋衡打个稽首。 知晓宋衡明白道门一些规矩的齐年北,自然是让自己展示出来道门中人的风度。 “齐道长客气,在下不算是道门中人,是先父在世时对道术颇为精通,故此在下也就对道门有些了解。” “能够懂得道门稽首,公子就比那些空谈道门的人更加接近‘道’。” “道长谬赞。初见道长,本不应该作如此提问,可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道长何故来此地?”宋衡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齐年北是道士,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本朝对道士的法度还是颇为宽松的。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谋财害命、卖国求荣这些,在罪责中“比较重”的,朝堂都会适当减轻罪罚。 在大牢当中见到道士,不亚于在青楼里看见皇帝。可能是有可能,就是不大有可能,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知道自己是遇上行家了,开始想应对的措施。 “贫道平日里会给人开药方治病,前几日有人找贫道看病,贫道看症状觉得他不过是伤寒。 就给他写好方子,让他去抓药,不曾想第三日官府来人告诉贫道,那人死了。 官府给的说法,是贫道开的方子有问题,说那人是被贫道毒死的。 贫道要是做这件事情,岂不是早就跑?还留在长安城中等着他们来抓我吗? 贫道也没办法证明自己,只好被下到这狱中,百般被拷打,实在难以忍受。 不得已才在宋公子面前出此下策,还望宋公子不小耻笑贫道刚才的样子。” 齐年北在心里暗自坏笑,自己这番说辞可是为这位贵公子特意准备的。 在齐年北的意料之中,宋衡的眉头紧皱,“道长这是平添无妄之灾。” “贫道的无妄之灾算不上,只能说是他天命如此,贫道也是天命如此。 不说这些,公子所犯何事,竟被人压到这大狱当中。” “本公……子在街头看见有人调戏良家妇女,就让前去理论,不曾想那人纵仆伤人,被本公子教训之后,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跑到官府奏告本公子先行殴打他们的仆役,当真是可笑至极。 最可笑的是,这些京兆府的官员居然还相信了。 何况本公子是长安县内犯……行侠仗义,不应该先由长安县管辖,怎么能够由京兆府直接抓捕呢? 一个殴打的案子,还用不上京兆府来管理,本公子又不是死刑犯,这帮人还真是喜欢胡来。” 宋衡的话在无形当中伤到了齐年北的心,齐年北现在不是死刑犯,但是和死囚的待遇相差不多。 “公子不知道吗?我们现在所在的牢房,就和死刑犯牢房相差不多。 我和隔壁那些犯人聊天,他们说这里以前只关押着没定罪的杀人犯。 按照本朝律法,致人身亡者,主犯斩刑。从犯或绞刑或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 杖刑一百的可能是最少的,所以关押在这里的人,最终都会被定成死罪。” 宋衡神色异常,“本公子因为一场行侠仗义,就被人关在这里。 那道长被人冤枉关押在这里,也是情有可原的。” 旁边牢狱有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你这小子,在牢狱之中还要骗人。 宋公子不要听这小子胡说,这厮可不是什么道长,他不过是个在长安城中算命的骗子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揭人短啊,我在清风观里也是待过些时日的。 就是度牒还没有下来,等到度牒下来的时候,我就是正经道士了。” 齐年北看向宋衡,宋衡的眼神当中带着玩味,他早就感觉齐年北身上很奇怪。 哪有出家人像齐年北一样,一点风度都没有,更像是个市井无赖。 宋衡也不再站着,走到墙边,也不嫌脏,找了一张草席坐下。 看着他坐着,原本还猥琐的齐年北立马站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宋公子,我这是情急之下,才会在宋公子面前撒谎的。” “好了,这么紧张做什么。这里是大牢,本公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也坐下,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二章 被捕的原因 被人抓住痛处的齐年北,此刻也只好老实说出自己被抓进来的原因。 “我说的故事也有真的部分,不全是编的。 张奇峰,兵部右侍郎张奉君张大人的父亲。 张老爷是个虔诚的功德主,每月都会到清风观施舍财物。 我以前遥遥地看过张老爷一眼,知道这位功德主家境不错,就在张老爷请人到家看病的时候,冒充道士去了张老爷家。 虽然我没有度牒,但是我名义上的师父有度牒,我就借着我师父的名义,给张老爷开了一方药。 我不是正经的道士不假,我的药方还是不错的。 就算我的药方吃不好人,也不至于吃死人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温热的药方吃死人的。” “先且不说你的身份造假是何种罪责,就说你怎么敢用假身份给人开药方的。 哪怕是温热的药方,那也是药方,既然是药方,就有出现危险的可能。 所以,这件事情上,本公子不做过多的评价。” “也没让公子做评价,公子要是评价有用的话,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那你还和我说这些事情做什么?” 齐年北嘿嘿一笑,“我这属于广撒网,网多的话,出去的概率就更大一点。 喊冤是没用的,要是喊冤有用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我已经在这里面关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内,我尝试过各种办法。 这些办法都没能改变我的境遇,那我还能怎么办? 索性就拿出来这种办法,你刚才也看见我央求那位京兆少尹的时候,无故遭到毒打。” 宋衡点点头,“你的话我大抵都能够接受,但是我不相信你是无故遭到毒打的。” 齐年北的嘴角抽搐,这位公子的关注点还是有些奇怪,别人都会选择去询问他事情的真相,只有这位纠结他言语上的问题。 “宋公子就这么相信我,不觉得我前面的话存在造假的可能?” “你若是骗我,我也没有半点证据,所以我选择相信你。 而且你并不知道我的具体身份,也没真正把我当做你的救星。 我只是你的一点希望,用佛家的话来说,这不过是你我的缘分。 你我之间连因果都说不上,所以你也就没必要骗我。” 齐年北差点哭出来,这么长时间,终于遇到了自己的知音。 他收拾好情绪,一板一眼地说道:“那我就跟公子说一下我的遭遇。 其实也算不上想让公子帮忙,用我自己的说法,就是向公子诉苦。” “诉苦也可以的,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事做,就当听你讲故事了。” 齐年北苦笑一声,“那我就开始讲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当天去给张奇峰看病。 因为是冒充所谓的师父身份,我是装扮后进入张家的。 在装扮技术上,我还是很有保证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来。 我前几次都是被人带到张奇峰那边的,但是这次不同,他们都说张奇峰在房间当中等我。 当时我并没有多想,觉得张奇峰应该是身体不舒服,在屋里等着我。 索性我就自己去了张奇峰的房间当中,以前去过几次,也知道张奇峰的房间在哪里。 我就按照记忆里的地图,沿着回廊到了张奇峰的房间。一路上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整条回廊上就只有我自己。 我当时以为是他们害怕影响老爷子休息,就没放在心上,径直去了老爷子的房间。 在进入张奇峰的房间之前,我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 几次尝试回头看到那双眼睛,都没有看到人,我就当是自己在外面混迹多年,有些草木皆兵。 当我进入到张奇峰的房间当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不是那种人流血的血腥味。 房间里的血腥味要比人流血的血腥味淡,我有些担心地喊了老爷子。 迟迟没有得到老爷子的回应,我走到侧室的屋子当中 张奇峰坐在侧室客厅的桌子前,他面向我这边。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笑容。 最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是他的双手,他的左手当中握着茶杯,右手拿着茶壶。 摆出来一副倒茶的样子,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看向前方。 他的眼神当中有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时候他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有着一丝怀疑,就让前去查看了一下。 他的嘴角有着鲜血,我上前去看,茶杯中放的哪里是茶水,明明是鲜血。 桌子前面的地上也是血迹,看见那么多的血,我就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 在感觉到鼻息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次是出事了。 我也顾不得自己留没留下脚印,转头就向外面跑去,想要喊人来这里。 可我刚刚跑到回廊中,就看见张奉君张大人带着一干仆役到了我面前。” “张大人亲自带着仆役到了你面前,有多少人?”宋衡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是啊,在张大人的府邸里,自然是看见张大人啊,难不成还能够看见李大人或者王大人? 我记得张家的仆役不多,不过是数十人,当时在张大人身边跟随的仆役,我没细数,但是应该有十数人。” 看着他眼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宋衡最终还是没说出自己的怀疑,希望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没事了,你接着说。看见张大人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年北点了点头,“张大人是知道我的,我和老爷子的见面,也是有着张大人的关系。 虽说不是张大人亲自让我进入到张府当中,但是张大人也是授意自家管家去道观门口找的我。 所以张大人是我进入张府的主要原因之一。 当我看见张大人的时候,自然像是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在我的说辞下,张大人决定带我去现场再看一看,张大人不可能完全相信我的判断,所以我也就和他一起去了张老爷的房间。 再然后就是报官,根据京兆府这边的说法,我的药导致张老爷慢性中毒,但是还没有致死量。 至于张老爷的死亡,是我在和张老爷喝茶的时候,最后忍无可忍,在张老爷的茶壶中下毒。” “他们的证据呢?京兆府这么断罪,总应该有证据。” 齐年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有证据的,但是我不认罪,现在给我关在这里让我认罪,就是在逼着我臣服。” “证据是什么?应该是说,他们给你安排的证据是什么。” “他们给我安排的证据很简单,我的假身份,我给张奇峰开的药。还有案发之时,只有我自己在场。 这些证据完全可以说明我的罪责,我当时也才想到事情的不对劲,这一切太巧合了。 我是被人陷害的,要是我杀了张老爷的话,当时就逃走了,不会答应张大人带我回去这件事情。”齐年北有些悔恨地说道。 “这些京兆府的衙役,当真是可恶,这种案情不应该好好审问吗? 首先,张奉君是兵部右侍郎,张家在长安城中也是颇有势力的存在。 长安城的官员有南衙十六卫负责保护不假,但是这并不代表长安大小官员都靠着十六卫保护。 张奉君,正议大夫兵部右侍郎,朝廷数一数二的官员。这样的官员家中是不可能没有护卫的,就算张大人清廉,家中不曾安排护卫,也应该有仆从检验你的身份的。 这样的人,就算是对道家虔诚无比,家中有人生病,也应当找正经医馆的大夫。 道观中的医者自然也是不俗,但本朝道观甚多,长安城便有十数座,大部分都有官府所发的度牒文书,但是当中的医者不见得都是正经身份。 在这十数座道观当中,想不遇见假的都难,更不要说还有你这种假身份的。 所以这一点极其不合理,你应该知道,再吝啬的官员,也不会从道观当中找医者为家中人治病的。 本朝道观和寺庙当中,自然有道长和僧人会治病,但是除却几位大师和仙长之外,能力大多都是无法登堂入室的。 平日里只有寻常百姓家,会找道观当中的道长和寺庙当中的僧人看病。 张大人的品级不低,又深得皇帝陛下的宠爱,在朝臣当中是数一数二的身份。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张大人是乾章三年的进士,现如今已有五十多岁。 家中老父张奇峰已经七十余岁,根据本朝的礼法,五品以上官员,家中长辈有年过七十者,能够破格向皇帝请命,让太医院太医为其针织。 于情于理,张大人都应该找更为专业的医者。觉得医馆的大夫消耗太多的银钱?太医院的太医是不收费的。 难不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难言之隐说不上,我去张家的时候,听找我来的管家说,咱们这位张老爷得了花柳病。 对外自然是说伤寒之症,那么大的年纪,要是对外人说染上花柳病,可就滑天下之大稽了。” 第三章 诬陷 “如果传出来,那会对张大人的名声有很多大影响。 张大人是本朝名臣,皇帝对他的评价是,朕能得奉君,是朕之幸事;大吴能得臣明,是大吴之幸事。 臣明是张大人的字,所以皇帝就是在夸赞张大人,足以见识张大人的能干。 张大人又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曾经有过在父亲床前三天三夜侍奉的事迹,还有亲自为老父亲下厨做菜的故事。 五年前,皇帝想要调动他去凉州当刺史,张大人上书称父亲年迈,希望皇帝收回成命,让他在父亲面前尽孝。 皇帝大怒,说张大人因为家中之事误国,该杀。 当时的宰相王梦浩是这样和皇帝说的,如果因为有人遵守孝道而违背皇帝的命令被杀,那么不是他的错误,是皇帝的错误。天下可以没有张臣明,皇帝也可以没有张臣明,但是张奇峰不能没有自己的儿子奉君。 由于王大人的话,皇帝才没有把张奉君大人关押到大牢当中。只是免去他的官职,打算让他带着父亲回到老家养老。 这件事情最后惊动到了太上皇,太上皇和皇帝交谈之后,皇帝最终召回张大人,并且重新任用张大人担任兵部右侍郎。 这在本朝一直都是佳话的,臣子为父亲守孝道惹怒皇帝,皇帝为臣子开先河。 要是这种事情被世人知道,张大人固守的孝道怕是会被世人诟病,皇帝那边恐怕也不会太开心的。 所以这件事情这么处理,看似不合理,也是合理的。”宋衡思索片刻后,得出了事情的结论,可是当他说完话后,他觉得自己的言论也有些不太对劲。 宋衡低着头思考,他的脑海当中闪过一些文字,有关张奉君的记载,和刚才齐年北说的话,像是一篇篇文章。 “张大人在朝中向来是以平易近人着称的,这样的人在朝中也不会有太多的仇敌。 在朝中没有仇敌,除非是江湖上的争端。 就算是和张大人有仇,也不应该对老爷子动手啊。 有什么仇恨,会让对方不惜做出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毒杀张奉君和毒杀张奇峰的难度相差不多,而且毒杀张奇峰得到的利益和毒杀张奉君得到的利益,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对方是什么目的呢?对方的目的有些太难以琢磨了。 难道对于那些人来说,他们并不想要杀害张奉君,而是想要通过这件事情和张奉君搭上关系? 谁会觉得杀完对方父亲之后,对方还能够加入自己这一方呢? 就算是对方想要拉拢,这也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一旦查出来证据来,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那么就只剩下三个可能。 一个是老爷子的死是一场意外,或者是和别的事情交织,发生的另一种意外。 第二种就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是某个张奉君不愿意惹到的大人物,这个可能性最小,张奉君那种性子是不可能受到这种威胁的。 第三种,就是这小子的话还是在骗我。他所说的场景,是他自己一个人见识到的场景。 场景很真实,也很具体,但是真的会有人在发现自己在案发现场的时候,还会记住这么多的细节吗?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有的人记性好,能够一眼记住这种事情。 可是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从他的嘴巴里问到些现场的细节。 或许可以从细节上问一问他,看能不能够从他那里得知一些他刚才没说出来的地方。” 人心里有事情的时候,他的言行上就会出现一些问题,当宋衡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语气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是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些缺少细节的地方。”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他感觉到宋衡有怀疑他的意思。 好在诧异转瞬消逝,宋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齐年北让自己的神色显得不是太过难看,有些无奈的点点头,“我当时可能太慌乱,没记得太多的情节。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细节的,就是刚才说的时候有些太着急,有些地方没有提及到。” “没事,我也不是很着急,现在也离开不了这个地方,就听你讲讲这些故事,当做解闷。” 齐年北点点头,对于他来说,越是这种风轻云淡的人,才越能够保证他接下来的计划。 在他眼中,像是宋衡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天生的倒霉蛋,另外一种是被误抓的贵胄子弟。 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点,倒霉蛋很难拥有宋衡的这种风度和气质。 宋衡自己可能不知道,但是齐年北能够一眼看出来,这是一种和寻常人不同的平静。 正常人在进入到大牢中时,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忧虑,那些惯犯则是有一种释然和不在意的情绪。 普通的百姓哪怕知道自己无罪,也会因为进入大牢当中感到担忧,少有人像宋衡这么淡定。 宋衡的淡定还和那些自信的人不一样,他的淡定好像是浑然天成一般,是骨子里透露着的淡定。 “公子说的不错,你我二人现在在这里,就像是困兽。 困兽能做的,回忆过往的辉煌,哀悼自己的伤痛,诉说故事的悲哀。” 宋衡点点头,“你这话我愿意听,没想到你不只是骗子,还是个能够讲道理的。” “不说这些,公子都想要知道些什么,就问,我能回答的地方,都会努力回答的。” 宋衡想了想,问出自己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是你? 像是张家这样的显贵,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想要参与的。真正的道士都不是少数,假道士又有很多,为什么是你?” “可能是我当时的身份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我说我师父是清风观的道长,虽然不算是清风观的碟谱道士,但是也是有着合格的度牒。 还有就是我自小就跟在师父旁边,我父亲去世多年,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杳无音信。” “说这些事情做什么?难不成张家在找道士的时候,还做了这种要求吗?” 齐年北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张家有这种要求的,张家当时是这么说的,凡是道士想要进入张家为张老爷治病的,需要说明自己的身份情况。 在张家人探查结束之后,才可以得到最后的机会。 要不是张家给的钱太多,我是不愿意参与到这种特别复杂的事情当中的。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太复杂了,居然还会涉嫌到杀人的案子当中。” “也就是说张家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对?” “从我想要参加这件事情开始,张家就知道我的假身份了。 不过张家派来探查我的人很弱,我觉得有破绽的地方,他们都没有多余的怀疑。” 接下来,宋衡又从齐年北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他开始重新思考这件齐年北告诉自己的过程。 “我说这么多,公子不说说自己进来是因为什么?” 宋衡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调查案情,是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公子原本以为,长安城的治安能够好一点,不曾想现如今的长安城,居然还会有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本公子年少习武,对待这种事情自然看不惯,就上前教训那家的纨绔子弟,还有他身边的仆役。 他们人多,下手的时候没有轻重,但是这还好,打架难免会受伤的。 本公子在动手之前就让路人去报官,京兆府的衙役来得很快,就是来的时间对本公子不利。 本公子刚刚把那些仆役打倒在地,衙役就到了。 根据纨绔子弟的说法,衙役觉得是本公子仗着自己的武力,在大街上强抢民女。 他们家公子看见本公子的举动,觉得世风日下,就派出仆役出手制止这件事情。 结果本公子武力太强,竟然把所有的人都打趴下了。” “周围的百姓就没有帮助公子的?我长安城的百姓,还不至于如此为虎作伥。” 宋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公子也没想到那纨绔子弟在长安城的势力如此庞大,围观的百姓一开始越来越多,到最后居然一哄而散。 至于衙役的问题,长安县的衙役刚到,京兆府的衙役也就到了。 京兆府的衙役可要比长安县的衙役离得远,他们来得很快,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他们快。 长安城的情况很复杂,小事情都会由万年县和长安县共同处理,大事情都会由刑部和大理寺直接处置。 京兆府更多会处理万年县和长安县以外的地方,像是这种不和长安县联系,就到长安县地界上抓人的,很少见。” “这很少见,京兆府那边很少会掺和进长安城的鱼龙混杂当中。 有一句俗语说得好,长安城中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和身份。”齐年北有些讥讽地说道。 第四章 本公子很喜欢 “现在本公子也在想,是不是本公子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就是苦于不知道惹怒谁,只能当做哑巴吃黄连,忍着一时的霉运。”宋衡笑着说道。 “知道京兆府参与到事情当中,就好推断了,京兆府大多数时候都不会参与到这种争斗的事情当中。 能够迫使京兆尹出手的人,整个长安城不超过十指之数。 其中京兆牧也就是梁王赵景,梁王殿下为人和善,从不参加党争,就算从这一点,梁王都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梁王方是而立之年,家中子嗣最大年纪的,也不过十岁,自然也不可能是梁王子嗣。 其妻吴氏,乃是河东吴家的人。 太祖皇帝当年与吴家交恶,自大吴立国以来,河东吴家男子就从不出入长安城。 故此梁王绝不可能参加这件事情,他没有理由和动机。 皇帝恩宠的人太多,不方便推断,但是皇帝御下极严,理应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在本朝,得恩赐者若是与京兆府联系过密,恐怕会被皇帝的爪牙带去好好调查。 我觉得皇帝身边的人也不会有太多插手这件事情的。 长公主殿下在清安寺诚心礼佛,又无子嗣,对待自己的兄弟和夫家也是敬而远之,很少参与到朝堂党争之中,连郑王和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不要说能够让她求人的事情。” “你说的不错,这种人物都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可是你怎么确信这几位身边的人,也轻易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呢?” “梁王殿下为人和善不假,但遇事素来公正,很少回顾及王公大臣的面子。 梁王殿下这样的人,除去畏惧妻子之外,找不出半点弱点。 可是梁王妃吴氏的兄弟不能够来长安城当中,所以梁王殿下无须顾及任何人的脸面。 何况就算是梁王殿下出手,根据京兆府这边私下的规矩,也不是那么快就去抓你的。 皇帝的恩宠和赏赐,固然能够撑得起身份和脸面,可皇帝又不止恩宠和赏赐一人,没人会因为京兆尹的帮助,去惹怒皇帝的。 长公主殿下那边,其实是不太确定的,但是出于长公主的信任,我觉得长公主那边不会插手这件事情的。” 宋衡笑着问道:“说到长公主这里,你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五年前的冬天,我被人赶出清风观,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我身上就穿着一件大褂。 要不是遇见长公主,我怕是要被冻死在清风观外。 后来多亏有长公主的帮助,我才得以在没有度牒的情况下,在清风观生活多年。” “长公主为人和善是长安城所有百姓都知道的,我平日也听说过她的事迹,就是没想到你和她之间还有这种故事。 是我唐突地问出这种问题,抱歉了。”宋衡看见齐年北的脸色不是很好,连说辞都改变了一些。 齐年北摇摇头,“没事的,恩情不会让我太难过,就是想起当年那些事情觉得有些伤感。” “那就不说这些事情,你接着自己的推理。” “剩下的人当中,有太子、郑王、陈留王、齐国公、镇国公还有京兆尹自己。 太子和郑王身边的人太多,我放到最后去谈,先说后面这四位。 陈留王是当世出名的贤王,连太子的大婚宴请都可以拒绝参加,那些官员敢不给他面子? 但是陈留王除非你给他好酒,不然他不会参与到这种事情的。 就算给了好酒,也就只能和陈留王有个交情,想让陈留王插手长安城内的事情,恐怕只有皇帝和太上皇能做到。 齐国公的事情就比较复杂,老齐国公两年前去世,那位深居简出的新齐国公,现如今更是只在家里读书。 要不是老齐国公留下的人脉和势力,我都不想把齐国公放到这六个人当中。 当然,我对齐国公也是很尊敬的,国公能够在家中读书不外出,是很少见的。 镇国公他老人家,这些年一直都在凉州等地驻守,镇国公的家族势力也在凉州附近,只有镇国公世子自己带着妻子在这里。 镇国公世子为人洒脱,性子暴躁,不好美色,这种事情,他也是不可能参与的。 至于京兆尹自己,不是我看不起他,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插手这些事情。 他要是有那胆子,现在也不会对太子和郑王都眉来眼去的。” “这要是京兆尹在这附近,你现在怕是又要被揍。” “怕什么,实话实说而已,他要是不承认的话,那就让他自己去选一个。 接下来就时太子和郑王这两尊大佛,这就有些复杂了。 太子和郑王手下的人相差不多,但是两人处理起事情的方式相差颇大。 太子仁和敦厚,处事颇有太上皇的风范,他身边的大臣王公大多数是老人。 太子这边,大多数老人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要求也比较严格。 至于那些年轻人的品质,我大多数不了解,人数太多,我也记不住。 我就说值得怀疑的,礼部尚书的小孙子韩琦简和户部右侍郎的儿子贾训申,他们两个的名声都不是太好。” “韩琦简,本公子见过,家父在世时,和礼部尚书韩大人交好,所以见过几次面。 不是他,这我还能够分辨的。至于贾训申……他天生坡脚,我没见过面,但是今天那小子腿脚那么利索,应该不是他。” 听着宋衡的话,齐年北心中有些兴奋,宋衡的话让他又有了些希望。 就算是现在的宋衡没落了,可是宋衡的父亲能够和礼部尚书交好,也应当是大人物。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要是再不问一问他的身份,就有些装疯卖傻得过分了。 “不知道宋公子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子弟,我觉得宋衡公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宋衡笑了笑,“你刚才不还是提及到本公子了吗?” “您是齐国公的后代?” “本公就是齐国公,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很少见的新齐国公。” “公子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您要是齐国公的话,怎么可能会被人抓到这里呢?” 宋衡笑着说道:“齐国公怎么了?用你刚才的话来说,‘齐国公的事情就比较复杂,老齐国公去年去世,那位深居简出的新齐国公,现如今更是只在家里读书。 要不是老齐国公留下的人脉和势力,我都不想把齐国公放到这六个人当中。’ 你刚才还是这么说的,现在就不承认了? 本公深居简出,那些外人不认本公,是很正常的。 除了阿爷的故交之外,也就只有皇帝见过本公的面。 你要是不信的话,本公也没什么办法,到时候你就相信了。” 齐年北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运气不可能好到在大牢里能够碰见当朝的几位显贵的。 他要是有这种运气,现在也不会被人关押在大牢当中。 “我是愿意相信公子的,只是这里不算是什么好地方,公子的身份还是不要过于显露为好。” 看着齐年北的表情,宋衡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但是对于宋衡来说,又不是什么关键的事情,他也就没多解释什么。 齐年北对自己的回答甚是满意,不管宋衡的身份是真是假,他的这番言论都没有太多的问题。 宋衡的身份如果是假的话,和他的关系也不大,他并没有承认宋衡的身份。 宋衡的身份如果是真的话,他说的保护的话,也是没有问题的,宋衡也挑不出毛病来。 两个人从刚才开始,谈话的声音就比较小,并没有让旁边牢房的囚犯听到。 那些囚犯要是听到,可就会明显地分为两派。 普通的囚犯只会当做玩笑话,全然不在乎,那些重刑犯则会当做为数不多的救命稻草。 “您为什么会被抓进来,您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吗?”齐年北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是衡量利弊后,还是问出这个问题。 宋衡笑着说道:“这是个秘密,等到能够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那您什么时候能够出去呢?”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明天。皇帝明天会召见本公子,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寻本公子。” 齐年北不解地问道:“到时候您怎么出去?这些人在您表露了身份之后,又不可能直接就把您放出去。 耽误您的时间,万一触怒到皇帝就不好了。” “耽误本公子的时间,又不是本公子触怒皇帝。 皇帝如若知晓,本公子是因为被京兆府误捕才延误进宫。皇帝会先责备本公子吗? 皇帝会先责备他京兆尹,再询问本公子是因为什么事情被捕。 那时,本公子说什么,他京兆府都需要忍着。 京兆尹本就是大不易的官职,他黄九溪做了三年的京兆尹不假,可长安城还轮不到他这般放肆。” 齐年北看着一脸笑意,却说出最重话的宋衡,越发相信眼前白玉一般的书生是现如今的齐国公。 宋衡收起笑容,问道:“你还没说郑王那边的事情。 说说你对郑王的怀疑,不用顾及本公子的身份,本公子不是太子一党也不是郑王党。 你对于这些人和本公子的评价,本公子都很喜欢。” 第五章 推断 齐年北如坠冰窟,当他听到“本公子都很喜欢”这句话时,他有刀子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他挤出来一张笑脸,“谢过公子的称赞。 我觉得郑王殿下手下的人更有可能和您被抓这件事情有关。 郑王殿下性子桀骜不羁,面对手下的大臣和贵胄子弟都是十分纵容。 民间传说,跟在郑王殿下身边,就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故此很多人都喜欢在郑王殿下身边做事。 其中长安城比较着名的几位纨绔子弟,有过强抢民女案底的,都是郑王手下的人。 其中包括平北侯的公子王府山、镇西侯的公子林霄木、祁阳伯薛文甲和兵部右侍郎的公子潘叔临。 王府山王公子脸上生有麻子,姿容一般,放在人群里一眼看不出来的那种。 林霄木的话,面容俊朗,喜欢诗词书画,不像是勋贵,更像是读书人。就是品性差一些,又做过强抢民女的事情,但是他的名声在这些人当中,也还算是不错的。这件事情不重要,先不讨论。 薛文甲和潘叔临这二位,就有些不一样了。 他们二位就像是最普通的纨绔子弟,最普通的纨绔子弟虽然也不同于普通人,但是和那些纨绔子弟比起来,没有任何突出的特点。 最有可能的那位,就是郑王妃的弟弟,河东徐氏的徐窦斐。 徐窦斐,官至太常寺八品协律郎。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已经在协律郎这个位子上很多年了。 徐窦斐的名声在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是他有名,是他名声太差,被人骂的最多。 还没到前朝陈其锡的‘止小儿夜啼’的恶劣程度,可也相差不远了。 徐窦斐做出来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最大,他以前因为这些事情被皇帝责问过。 若不是有着郑王作保,他当时就被皇帝明正典刑了。 后来太子因为秦安南谋反之事,被皇帝冷落,郑王得势,他就得了协律郎的差事。 在长安城中可谓是横行一时,近些日子虽有收敛,但是俗语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有几成的把握是他,尽管说,也不用你担责任。 何况就算本公子知道是谁,也不见得能够对他做些什么。既然他敢让京兆府助纣为虐,就说明他也不在意皇帝对他接下来的处罚。 虽说是强抢民女,可终究是被本公子打断了,根据本朝律法,未行之罪从缓从轻。 何况本公子这边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皇帝那边想要帮本公子出气,也不大可能。”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也说不准是谁。我的推断也不一定准确。 您现在在不打算做些什么事情吗?” “做什么?等着明天。本公现在也不知道做什么。” 齐年北见宋衡不说他的事情,连忙说道:“公子,您看看我这边的事情,您是不是可以帮个忙?” 宋衡露出来一张笑脸,他躺在草席上,枕着胳膊说道:“你先告诉,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内幕的。 对于长公主的事情,你可以说是了解。 至于太子和郑王的事情,可不是你一句简单的了解,就能够解释的。 太子一党那边,朝中大人物都知道是哪些人。可是郑王这边就相当隐晦了。 你说的那些人当中,有几位连本公都不知道的。” 宋衡的语气就和刚才一样云淡风轻,像是在诉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此刻的齐年北则是后脊背发凉,坐立不安。 他刚才推理的过程中,似乎忘记有些话是不应该说出口的。 当他迷恋上推理和判断之后,他总是会陷入到忘乎所以的境界,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齐年北站起身,在牢中来回踱步,一直也不肯说一句话。 宋衡也不逼他,闭着眼睛思考齐年北刚才说的话,他并不是想要为难齐年北,相反,他是想让齐年北跟在自己身边。 从齐年北对这些事情的判断中,他察觉到齐年北的能力很不错,他不喜欢参与朝政,可是他也不想看见齐年北这种人流落在外。 宋衡本以为遇见的是骗子,没想到是个人才。齐年北的能力现在看着不是很出彩,可是他的对事情的理解以及他的推断,是很厉害的。 长安城的纨绔子弟,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们的事迹,可是能够把京兆府和这些纨绔子弟联系到一起的,很少有人能够做到。 尤其是后来对那些纨绔子弟的具体判断,太子一党和郑王党的秘密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知道,但是也不算是没人有人知道的秘密。 知道这些秘密的人,也很少会顾及到他们党派中的纨绔子弟,宋衡扪心自问,他也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 别人他不知道,韩琦简的事情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而韩家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以及韩琦简敢在长安城中嚣张跋扈的原因,他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对于他来说,韩家和太子的关系是浑然天成的,是人们都知道的常识,所以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其中的真相。 这种能力看似可有可无,对于事情的真相毫无作用,但是对于刑狱之事,是很关键的。 和他相熟识的一位长辈,也就是现如今的大理寺卿许青鸾,曾经和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有些时候,你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见的和身边经常遇到的事情。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在很多时候都是通用的,然而在刑狱之事上,是最不可取的。 读书很多事你的优势,知理之至,是可谓大才。 读书很多又是你的劣势,纸上谈兵不可取。” 宋衡不喜欢打仗,也不喜欢朝堂上的争斗,更不喜欢那些儿女情长,他唯独喜欢刑狱和推理。 所以在他眼中,齐年北这种人就是他的救星,就是他最需要的伙伴。 齐年北还在思考一件事情,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宋衡一些真相。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宋衡的身份,宋衡的身份是真的,他也不愿意相信宋衡能够保守他的秘密。 宋衡睁开眼,看着还在那里踱步的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走慢点,本公子先休息一会儿。”宋衡没有再压着声音,大声说道。 隔壁的牢房当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又在想什么呢?小齐子。” “张老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老夫这是关心你,你小子来这里后就没消停过,万一你寻死怎么办? 老夫隔壁的王家小子,前些日子还和老夫说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可是京兆府那边刚说完秋后处斩的消息,他就上吊自杀了。” “您放心。我连罪都没认,还不至于寻死。就是您下次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让我施展一下自己的骗术后再揭穿我?” 老张头笑了笑,“能进到你这个房间的人,要么是重罪的,要么就是被身份显赫的人残害进来的。 你觉得这些人有机会带你出去吗?他们自身难保的。” “没心情和您争吵,我在思索很重要的事情。您要是想与我谈些什么,明天再说。” “老夫能和你有什么好谈的?还不是担心你自寻短见,想不开事情。” 齐年北笑骂道:“老头,你还是不要跟我说浑话啊。不然我可不承认我们当初打的赌。” “你这小子,还真是有台阶就上。老夫不和你做口舌之争,老夫要休息了。” “你快去睡,老头。” 和老张头说完话,齐年北又开始自己的思考。 “我告诉还是不告诉他?他的身份是个问题,他自己说是齐国公,可是他是不是齐国公,还是有待考证的。 就算他是齐国公,我能够相信他吗?老齐国公为人坦荡不假,喜好与人结交,可是我对这位新齐国公并不了解。 要是了解这位新齐国公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太怀疑他。 从今天见到宋衡之后,宋衡就没有提及过自己的身份,但是他后来又说出来自己的身份,这说明他一开始想瞒着我。 在见识到我的能力之后,他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这又是因为什么? 他就不害怕我对他有恶意吗?好歹说是国公,身份尊贵,性命也要比我这种人值钱,本来不用承认这种身份的。 而且在这种地方承认这种身份,也不太可能会是假的。或许他会用我这种心理,来欺骗我,但是还是有一个问题,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毫无利益事情,首先我的推理不过是正常的判断,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能力。 除非他也是和我一样的人,不然他不会有现在这样的判断。 他要是我这样的人话,那么前面的事情都情有可原,难怪我看他的时候,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对我那件案子的判断很是不错,要不是我不方便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恐怕就直接告诉他我的怀疑了。 要是这样的话,有一个问题是非常适合他,就看他怎么回答了。” 齐年北走到宋衡的身边,悄声地问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您的身份?” 宋衡像是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一样,嘴角浮现出一抹笑容。 第六章 两面的齐年北 宋衡睁开眼睛,从躺姿变成坐姿,他平静地说道:“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在下愚钝,觉得您的想法我和您是一样的人” “对但是不全对。本公是觉得你这个人能力不错,是可用之才。 而且你是个聪明人,本公要是想骗你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的。 好了,你的问题问完了。可以告诉本公答案了吗?” 齐年北选择告诉宋衡自己掌握的一些事情,听着齐年北说的内容,宋衡的眉头从舒缓变成紧皱,又从紧皱变成舒缓。 “你身上的秘密可真让本公震惊,没想到你这种身份的人,居然能够通过这种事情掌握这些消息。 本公要是不把你带在身边,对于以后的大吴来说,可就是一种威胁。 毁掉你,又有些不符合仁义道德,所以这个选择看你了,你要是不跟着我的话,我就不保证你的安全了。” 齐年北汗颜,他没想到这位齐国公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放在明面上,是足以掉脑袋的。 “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这种事情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宋衡点点头,“你说得对,还是不要在别人的眼皮底下讨论这种事情。 本公也不和你多开玩笑,但是你也不用这么拘谨。 本公从来都不是大言炎炎,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你在本公面前也尽量保持平日里的样子就好。 今天还是不说这种事情,等到明天本公把你带出去的时候,你再说这些事情。” “您有办法把我带出去?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在朝中并没有多余的势力。” 宋衡笑着说道:“没想到你对本公还挺了解的,本公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低调了。 看来还是你身边的人更加厉害一些,能够知道这么多本公的私密之事。” “您说哪里的话,我这边的情报都是靠着脉络得来的,脉络那边的事情,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您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啊。我从您的眼神当中看到了不怀好意。” “别在本公面前卖弄,这么暗的地方,你能够看见本公的眼神? 真当本公好骗?” “我天生眼力就好,在夜里也能够看见很多东西。所以我现在也能够看见您的眼神。 何况这牢中本来也没多暗,是我睡觉的时候觉得灯光太亮,就把烛火熄灭了。” 宋衡脸色一变,却是淡定地说道:“这么早你睡什么觉啊?” “不然做什么?思考自己是因为什么进来的?”齐年北小声地和宋衡说完话,随后大声地喊道:“老张头,老张头,你记得我和你讨论了多少次我被抓进来的事情吗?” “我记得你进来一个月,除了最近这几天没和老夫说过外,一直都在和老夫讨论这件事情。 你问问小刘子,他可能记得你说过多少次这种话。”老张头听见齐年北喊自己,就回答了他的话,不然他在隔壁也就是看看书,无聊的紧。 齐年北走到栅栏前,把脑袋从栅栏缝中伸出去,对着隔壁喊道:“刘琦,刘琦,你醒醒。” “齐哥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就是问问我和老张与你谈论多少次我被抓进来的事情。” “你不会要再说?” 齐年北有些无奈,连忙说道:“不是我自己要判断,是我想问问你我到底说过多少次。” “我们周边这群人加起来,二百一十三次。” 齐年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那么多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多次啊。” “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要你不再跟我说那件事情就好。” “没你事了,你接着休息。” 刘琦骂道:“你喊我起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你下次要是因为这些事情再喊老子,老子可就要骂你了。 老子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呢。” 齐年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不是知道你记性好吗?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保证不找你了。” “还想有下次?别烦我就行,我今天有点累,想睡觉。” “你先睡着啊,我保证不打扰你,说话的声音都会很小的。” “别恶心我,就当我求你了。” “好嘞,我现在就滚。”齐年北不要脸地说道。 宋衡躺在草席上,看着晃动着身子的齐年北,有些不知所措。 他觉得齐年北算是有天赋的人,在他眼中,这种有天赋的人,应该是不会出现表现出齐年北现在的样子的。 有天赋和能力的人,就算不是孤傲和自信的样子,对自己的能力有错误的判断导致自卑,或者是天生就有的谦逊,都是正常的。 可是像齐年北这种恬不知耻再加上臭不要脸的人,还是很少见的。 宋衡记得上次见到这种人,还是在上次和某位老人谈话的时候。 齐年北走回宋衡身边,也不管宋衡嫌弃不嫌弃自己,齐年北直接躺倒,“您看,我说了,我能做的事情除了睡觉没什么能做的。” 宋衡朝离他远的方向挪了挪,“你平日里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 “我说你平日里也是这么为人谦逊有礼并且语气和蔼恭顺吗?” 齐年北沉默了一下,才明白宋衡的意思,“您是说我现在这种说话的方式吗?” “本公觉得你说话有些过于谦逊,并且还有些市侩圆滑的气息。”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您的意思了。 并不是我说话带着市侩圆滑的气息,是我这个人本就是市侩圆滑的。 市侩圆滑对于您来说,是有些难以理解的,可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是很适用的。 我生活的环境就是集市当中,或许来说,我本身就是市侩。 师父当年和我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你心不静,并不是因为你不能静心,是因为你心中没有道。你身上的气息,说明你是你,不是他人,不是众生,凡即此身,并非外道。” “这句话说的好,本公很喜欢。 其实佛家说过同样的话,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虽然本公并不精通佛家的事情,但是本公觉得这两句话很像。”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这个人虽然挂着道士的名号,但是我会的东西不多,道家的道理都不是太懂。 更不要说释家的经文,以前也考虑过假装和尚,就是我不喜欢光头。” 宋衡笑着说道:“你以前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过啊。 既然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事情,那咱们两个就谈论些事情。 本公想知道你平日里都喜欢看些什么书,你这种能力,本公觉得你平日里会看很多断案的书籍。” 齐年北想起些陈年往事,下意识地想要说出口,最后却是戛然而止,换了另外一种说法,“看些志怪小说。我平常身上也不太富裕,没有太多的钱,就只能看些长安城内最便宜的书籍。” “本公平日里并不会看那些读书人推崇的道德文章,本公更喜欢看各地的卷宗。 家父在世时,曾经和大理寺卿以及刑部的诸位交好,所以本公得以能够看到大吴各地的卷宗。 后来家父病故,本公独自飘零,幸得诸位叔父并不嫌弃于本公,才得以继续在刑部那边翻看卷宗。” 一听到宋衡那里可以看卷宗,齐年北的眼神都变了,“您那里能够翻看卷宗?” 宋衡点点头,“除了皇帝不允许记录的案子,本公都能够看的。 你要是想看的话,等到以后出去的时候,可以到本公府上去看。” “还是算了,我对自己的案子没有任何的希望。” 宋衡这才想起他的案子,“你这么能推理,为什么还会犯这样的错误?” “没有办法,人总是要犯错的,这就像是我们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去做,可是我们每天都会做的事情。 我没有不承认自己错误的意思,错就是错了,不承认也是错了。 可是对于错误,我也没有太多的悔恨,就是觉得自己挺蠢的,居然没想到会被人算计。” 宋衡不解地说道:“你为什么刚才要和我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架势呢?” “我装作可怜的样子,是因为想让您注意到这些事情。其实我完全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也完全知道自己被抓也是合乎法度的。 但是我也知道他们有些地方是有失误的,这些失误我不能告诉他们,必须要我自己才能够去做。 只有我自己才能够证明我自己的清白,而且您好像不清楚一件事情,现如今我在这里,不要说给自己的案子翻案,连想不承认自己的罪责都是极难的。 我刚才的样子,就是一种尝试,我知道尝试是一定会失败的,但是这个尝试我还是要继续的。 要是我不再继续尝试,那我就代表着自己要放弃那些事情,我不想放弃这种事情。 我的人生不应该戛然而止,我也不愿意放弃我的某些信念。 可是这些都是螳臂当车,最后也会是死路一条的。所以我才会给您演一出戏。” 第七章 冤假错案 “一群无耻之徒,难不成把大吴当做他们的大吴了?假案也就罢了,连让你伸冤的机会都不给。 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吗?是京兆尹那边施压,还是张奉君那边施压?” 齐年北想了想,下定了结论,“京兆尹那边的施压更多,当我被从张家带走之后,我就没看见过张家的人。 而且您不是说,张大人的人品很好,又是贤臣,这样的人不应该被你我二人怀疑。” “这有什么不能够怀疑的?你自己也懂得推理的含义,知道事情的真相不应该先入为主。” “张大人对京兆府应该是有施压的,像是他这种孝顺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我这种杀害他父亲的人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要是我有过这样的经历,我也会施压的,这是人之常情。” 宋衡对齐年北的话不是很满意,对于他来说,齐年北的话有些委曲求全的意思。 “齐年北,你应该知道一个道理,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你都是被冤枉的那一个。 哪有苦主原谅杀人犯的道理?就算是他张奉君遵守他自己口口声声再说的孝道,可是这和你齐年北有什么关系? 你不会有他觉得你犯错而为难你,你却觉得他是应该这么做的想法? 你又没犯错,你为什么要觉得他为难你是对的? 人之常情大家都可以理解,谁都会因为自己身边的事情失态的。 可是你也受到了伤害,你这还原谅他做什么?” “我没有原谅他,我并不觉得他是在犯错。您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在我的推理里,张大人的施压是正常的。 一个在朝中混迹多年的大臣,要是连这种能力和手段都没有的话,那么他还当什么侍郎? 我说的京兆尹的施压更多,是因为京兆尹的施压是不合理的。 京兆尹那边和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关系,兵部右侍郎和京兆府没有直接的联系,就算是张大人对京兆府施压。 京兆府那边也不会过多理会,他要是理会的话才不对,皇帝明面上不会批评这种事情,可是暗地里呢? 黄九溪是几十年来,在任时间最长的京兆尹,在他之前,甚至有过三年五个京兆尹的事迹。 他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和朝中大臣的关系的,不然皇帝会帮助他知道的。 所以在背后没有大人物授意的情况下,我觉得黄九溪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件事情也就是和侍郎大人父亲有关,不然就是最普通的案件,他只需要正常地去做这件事情就可以。 可是他对这件事情从严从重地去审查,就说明他背后一定有人推力。 当然不是算计我这个小人物,是为了拉拢张大人,或者是为了让事情的真相被掩盖。 张老爷的死是一定有凶手的,可是凶手是谁?我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是我觉得京兆府的问题要比张大人的问题更大。” “我们在仔细讨论下这件事情,至于今天晚上,你需要好好休息,明天有你露面的机会。” 说是让齐年北好好休息,但是两个人相谈甚欢,好在两个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所在的优势比较封闭的刑房当中。 并没有人觉得两个人吵闹,谈到最后,宋衡终于知道为什么有人嫌弃他太聒噪了。 宋衡眼睛都已经睁不开了,齐年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牢中被揍的经历。 齐年北的话语很是委屈,宋衡在一旁忍不住地抱怨说道:“是不是因为你平日里话太多,本公觉得那些衙役打你,就应该和今天相差不多。” “我话多,但是我并不承认他们是因为这样才打我的。 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就可以随意打人的话,长安城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 我进来的这一个月当中,就发现了数件冤假错案。 隔壁的老张头,就是一个可怜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已经超过五年了。 为什么他没有认罪?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审问过他,从他来到京兆府的这一天开始,他就一直被关押在这间大牢当中。 像是这样的人,京兆府有多少我不清楚,我认识的人都有十数人。 我以前的那些故事,那些对于王公贵族的了解,在我了解那些人的故事之后,都像是一把利剑扎在我身上一样。 我所以为的长安城,哪怕不是盛世的景象,可是也不是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长安城,在平静的世界下,隐藏着泥泞和肮脏,这世上最复杂和肮脏的地方,不是长安城的贫苦,不是任何小城的陋巷,是我们眼下所见到的,这方禁锢犯人的牢笼。 是啊,在所有人的眼中,犯人就是罪恶的,他们不是一条生命,只是个该死的醉人,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腌臜。 就像我现在这样,如果我说不出自己的冤情,没有办法让自己离开这里,当我的人头落地时,菜市口那里,应该是一片叫好。 可是我,或者说那些被冤死的人,有人知道他们冤枉的吗? 您起身看看,那些洒在大牢当中的鲜血,那些我们躺过我们所在草席上的尸体,他们都有罪吗? 要是他们都有罪的话,您和我也不会躺在这里。 您和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像是两个在牢狱中的将死之人。” “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这是第一次被打,没想到被打是你的日常,不是你的尝试。” “在我对他们安排的供词不在乎的时候,当我不肯在上面认罪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好我接下来的结局。 对付不肯认罪的犯人,从大秦到今日,从安南到燕然都护府,从陛下到贱民,大多数都听过一句话,重刑之下,必有懦夫,必出真理。 所以他们觉得,重刑对付我们这些人是正常。您知道吗?有些犯人的签字画押,甚至是被人屈打成招的签字画押。 我自然不是觉得,对待犯人用刑就是错的。 可是如果事事都用重刑,不讲罪责和真相,那么我大吴的牢狱是不可能消失的,牢狱也是不可能消失的。 重刑之下,必少真情;盛怒之下,决多冤狱。 凡所谓盛世者,应当狱中无人,才是大治。” “说得好,我很喜欢这句话,我觉得现在所谓的刑狱之事,过于浮躁。”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截止在这里,睡觉,现在就不要说这些事情,我累了。” 宋衡一脸错愕,他刚刚因为齐年北的话对一些事情有了兴致,从昏昏欲睡变成亢奋。 却不曾想齐年北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说自己想要睡觉,宋衡刚想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见齐年北的鼾声。 倒不是齐年北真累了,他这种人思考起来,是不知道疲倦的,有时候一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也是正常的。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言论需要慎重,有些话是不能够和外人说,尤其是和宋衡这种天子脚下的近臣。 齐国公在本朝的地位不显,尤其是当宋衡这位新国公即位之后,大吴朝堂上就像是失去这位齐国公的踪迹一样。 也就只有皇帝册封齐国公的时候,他才出现过一次,又犹豫大吴那套礼仪太过复杂,见过宋衡的人不多,连知道他名字的都没有几个。 齐年北当然知道齐国公的名字是宋衡,但是他又没有见过宋衡,同音的字又有很多,所以他也没向那个方面想过。 谁能想到,自己在大牢中遇见案犯的时候,那个案犯是隐藏身份的国公。 他看过那么多戏折子和民间流传的志怪小说,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离谱的剧情,要是那位刘义庆还在这里,恐怕都会把他们两个人的故事都写到那本书里。 更有甚者,那本《酉阳杂谈》当中都会称呼这为咄咄怪事。 齐年北选择相信现在的宋衡,是因为他所告诉宋衡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无关痛痒。 这么做,显然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在真正得到事情的真相之前,他这么做是他唯一的保障。 一个人生活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当中,再小心翼翼也不为过,明哲保身是很多人都会做的事情,齐年北又不是圣人,他是个小人,做这种事情很正常。 宋衡听着他的鼾声,缩在角落里,也开始睡觉。他在静静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宋衡就听到牢房内有异响,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从牢房小窗中渗出的阳光,宋衡看见齐年北在牢房当中活动。 宋衡开口说道:“这天怕是刚亮,你怎么就起来锻炼了?” “我平日里睡得都比较少,昨天睡得早,早上睡不着就起来练武了。 要是打扰到您,我就等您睡醒之后再练武。” 宋衡站起身,晃动有些疼痛的四肢,和僵硬的躯体,“你蛮有精力的,没想到还懂得练武的事宜啊。” “不算是懂得练武,是练武可以强身,就当做是平日里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反正也是在这里无事可做。” 第八章 震惊宋衡 “感觉在哪里见识过你的武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本书上看见过的。” “我也不记得是哪本书上的,是我师父以前教的。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就说过让我勤加锻炼,后来师父去世后,我就一直坚持锻炼,直到现在。” “你师父是个不错的人,在长安城想要找到这种人也是特别不容易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的师父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就是老头短命,没见到我有大出息,就先走了。” “家父在去世之前,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前路多艰,汝要多加珍重,此生非为吾活,为己活。” “老国公的乐观豁达很让我钦佩,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王公贵族中,有比国公那样更加乐观的。 我师父那老头子可没那觉悟,临死前还告诉要是我不好好努力,他要从墓里面爬出来揍我一顿。”齐年北脸上的笑意正浓,只是他的笑中渐渐带泪。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自言自语道:“这天气能锻炼到流汗,还真是不容易。” “现在算是晚春,天气逐渐回暖,出汗也是正常的。” “是啊是啊,你说的对。 对了,京兆府这边有没有早膳吃啊?我记得刑部那边的大牢都是会有早膳的。 根据本朝律法,春夏日长,则三餐,冬秋日短,然则冬日夜长,恐其腹空难耐,又有老病身体羸弱者,故冬日有清粥以备之。” 齐年北摇了摇头,“京兆府的大牢有些特殊,这里关押的犯人大多数都是身体结实的年轻人。 五十岁以上或者是身体有病症的,都会被关押在刑部和大理寺的大牢当中的。 所以这里夏日也是吃两餐的,早上的吃食也并不晚,一般会在辰初,晚一些会在臣正。 吃食就比较一般,能吃上稀饭都是好的,菜系也都是清淡为主,五天能够看见一次荤腥就不错了。 而且您和我这里属于重犯的牢房,除非节日,不然是没有肉的。 您也看到了,这里和隔壁都有着墙壁阻隔,甚至这里的墙壁都是最厚的。 后面的窗户上也有栅栏做阻挡,而且根据我的观察,这里的窗户能够传进来外面的光,却不能够看见外面的景色。 但是这座窗户是假的,这应该是某种机关,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石头。” “本公在宫中也见识过这种,宫里有些关押废弃妃子的冷宫,就会有这种窗子。 说是害怕那些位娘娘,因为得不到陛下的宠幸而想不开。 要本公说,无非是把那些妃子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罢了。” 齐年北点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东西在这里确实有奇用。 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件案子,十五年前,长安城中有一位江洋大盗,名曰不见影。 这位不见影当年可是名震天下的第一大盗,天下十五道三百二十八座州府,都找不出能够和他齐名的存在。 就算是十几年过去,想要找到和他名气相差不大的,都没有几个。” “这件案子本公听过,当时本公家中还被不见影关顾过。 家父有一件太宗朝时传下来的宝贝,名唤飞羽淬火甲的甲胄,被这位江洋大盗给偷走了。 价值不算太贵,也就是黄金数百两,只是对于家父和整座齐国公府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宝贝。 家父当时对此十分重视,竟是三日都吃不下去饭,要不有着那位号称大理寺之魂的大人在,家父怕是要元气大伤。 那位大理寺卿齐大人在当年可是一位奇人,从来没有困难的案子能够难住他。 你和那位齐大人还是本家,希望你以后能够成为和齐大人一样的人。” “齐大人的事迹,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我这种人天性散漫,成不了大事,做不了齐大人那样伟岸的人。 接着说那个案子,据说当时花费极大的力气,才抓住不见影。” “大理寺和刑部出动了所有能够出动的人手,京兆府和长安、万年县的衙役,也全部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在规模最大的几次埋伏过程中,皇帝也派了金吾卫参与其中。” “其实金吾卫一早就在,只是为了避免影响到百姓的生活,不造成有太大的恐慌,就没有说出来。 左金吾卫的大将军风骁旗,当时就率领左金吾卫的二百将士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金吾卫平日里巡查长安城不假,可是很少会参与到这种大理寺卿的案子当中。 虽然现如今这两位金吾卫大将军都喜欢让金吾卫的人参与到抓捕犯人的过程中,但是十几年前,还是很少见的。 而且金吾卫一直都没有审判的权利,最多就只有抓捕的权利,所以,这件案子能够一早就有金吾卫参加,是很多人都没想到。” “难怪,本公一直觉得依靠京兆府和长安万年的衙役,是很难抓到案犯的,为什么齐公还会让他们参与其中,原来暗地里是有着金吾卫的参与。 就是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要不是参与过这些事情的人,怕是很难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齐年北早知道宋衡会这么说,他神色平静:“这种事情还算不上秘密了,只要从金吾卫那边上交的抓捕名单,就能够看出来。 这种名单一般都会被制作成皇榜,挂在长安城的各处,方便百姓能够认领醉酒而犯宵禁的犯人。 按照长安城的规矩,夜市行七禁三。那三日宵禁被捕人数是比较多,所以皇榜上的犯人人数,是每七天后就 会有三天多的。 而那一年,有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皇榜上的人物并不多。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自然是不会介意这种事情,反正大多数百姓都知道躲着那几天的。 可是那样的数据,在特殊的时候是很容易引人注目的,只要稍微地观察那段时间的记录,就能够知道金吾卫并没有花费更多的人手去抓宵禁。 我翻看过金吾卫这些年的卷宗,特意注意到了这些地方。” 宋衡有些吃惊,“还是你观察的仔细,本公以前还真没有观察过这些事情。 以后,本公也要多看看这种无聊的卷宗。” “这种卷宗并不算是无聊的,能够从中看出很多东西。 就比如说朝堂政事,都是可以从这上面观察到的,朝政大事,都藏在这种小事情当中、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上那样毫无关系,就像是谁也不知道,您的妻子是皇帝最喜欢的小女儿这件事情。” “是不是你知道本公所有的秘密,只是不管你身后的人怎么想,本公都不希望你们参与到本公的生活当中。” 宋衡的语气表明他现在已经动怒了,齐年北连忙说道:“这也算是我的推理。 安阳公主和长公主走得很近,在长安城的平民百姓的口中,向来也是和长公主的名声相差不多。 还有些笃信佛教的信众,把安阳公主比作活菩萨。 像是这样的善人,在长安城中自然是经常抛头露面的。 在本朝,女子大婚后,虽说是也可以露面,但是经常露面的话,夫家是会不悦的。 遇见宽宏大量的夫家,不会管这种事情,可是作为夫君,多半也是会陪同的。 公主大婚的时候,办得比较仓促,又没有昭告天下,猜想是夫家有事,或者是性子不愿意张扬。 而且公主大婚后,很少会居住在夫家的,大多数时候都会住在公主府。 公主自己又是十分低调,从来不说这些事情。所以公主嫁给谁的消息,平素都没有人知道的。 但是剩下的事情,其实很好推断。 公主大婚的日子没有很多人知道,但是公主去寺庙上香的习惯是不会改变的。 公主每三日去一次白马寺上香,不管雨雪,甚至连生病的时候,都会去上香。 所以公主这样的人,不去上香的时候,一定是要事发生。 本朝几年来都没有皇族去世,所以公主不是因为皇族的事情。 那么就是因为公主自身的事情,公主就算是重病的话,也不会一连十几日都没有去过白马寺。 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公主的婚事在那段时间举行。 我又想到您和公主年纪相同,当然,我也推断了长安城中年纪相差不多的人。 只是大多数都是生性张扬之辈,很少有像您这样的,低调又十分内敛的贵胄。 虽然您家中两年前才有丧事,可是民间的要求是守孝三年,但是儒家的习惯是二十七个月。 平日里只有那些大儒会偶尔提及此事,但是这种时候提及这种事情,又没有多少人制止。 所以二十七个月大婚也是可以的,只要不行周公之礼,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抨击这件事情。” “本公本来也是不愿意今年完婚的,但是陛下那边催得急,说公主年纪也大了,要是再嫁不出去,会影响到皇家威严。” “陛下是想让您继承齐国公的人脉,并给您一些赏赐,好好护住山东等地,帝王心性啊。 您想想,等到您服丧期结束,您现在的年纪也不小了,会有媒人踏破你家的门槛的。” 第九章 宫里来人 “你的意思,是皇帝想要拉拢我?” “这不能叫做拉拢,这叫做对您的封赏。像是您这种身份,您怎么做,皇帝管不了,所以就用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恩赏。 其中的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其实是皇帝对您的考验,您要是坚决不答应这件事情,皇帝以后对您的态度就不会这么好了。” 宋衡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皇帝知道本公会答应这件事情, 安阳和本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本公年少时,经常出入宫中,在本公身旁作伴的,就是安阳。 父亲也对安阳很是喜欢,所以就和陛下私下请求,想让公主嫁给本公。 按照本朝的律法,侯以上的爵位,是不允许和公主通婚的。 太宗朝时的那几位异姓王,也都不敢有这种想法,本公这样的,本来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恩赐的。 但是皇帝恩准了父亲的请求,本公自五年前,就和安阳有婚约了。 只是当时年纪还小,也就没有昭告天下。本来想着是在安阳十六岁的时候完婚,但是没想到那年父亲病故,就拖到了现在。 本公当时以为,父亲已经去世,和皇帝又只是口头约定,这桩婚事也就此罢了。 没想到陛下居然愿意等本公数年,也让安阳等了本公三年,对于女子来说,三年的青春可就很是宝贵的。” 齐年北没有点破现实,男女之间的情爱之事,说开了可就没那么美好和欢愉。 皇帝或许也是心疼自己的女儿,但是绝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齐国公这个身份的含义。 自从大吴立国以来,山东士族就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大患。 大吴在江南起事,所以大吴的根基就来源于江南等地,可是江南等地距离长安城颇远,又有很重的乡土情节,所以江南来到长安城当官的人并不多。和山东士族在长安城中相比,也就是略多一些。 而且齐国公的封地就在河南道,按照大吴的律法,国公的食邑应该在三千户左右。 可是齐国公一脉的祖宗,在大吴高祖皇帝的时候,就得到了二成河南道的封地, 大吴立国初,河南道有八十万户,齐国公食邑一万户,那时候的齐国公宋齐可谓是显赫一时。 现在的河南道有百万户,再加上几十年来,皇帝对齐国公食邑的削减,只有现如今的五千户,齐国公看起来衰弱,可是封地还是接近二成。 那二成封地对于人口众多的河南道来说,可谓是一块大肥肉。 就算是只收部分的税收,并不收取全部税收,也能够让齐国公跻身大吴的富豪行列。 而且齐国公封地所在的位置正好包含鲁郡,齐国公又对孔家十分尊重,所以齐国公很受山东士族的敬重。 “本公知道你在想什么,本公对这些事情也是心知肚明。朝中早有削减封地的奏章,但是父亲一直带着本公住在京中,这种奏章也就少了些。”宋衡知道齐年北会想些什么,他只是懒得说起自己的家世罢了。 “您既然知道这件事情,就应该知道在您守丧的时候,陛下还准许安阳公主嫁给您,是因为什么事情。” “不管因为什么事情,和你的关系都不大?本公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 可是男男女女的情爱,要是都和皇权王族挂上关系,就有些无趣了。 皇帝对我齐国公一脉的心思,还是很明显的,除了太祖皇帝之外,对宋家就没有多少恩赐。 何况在太祖皇帝朝,宋家的封赏就被剥夺过一些,当然对于本公来说,所谓恩赏也不过就是鱼肉百姓。 本公喜欢安阳,安阳也仰慕本公,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那就是最好的。说那些权谋的事情做什么? 本公记得本朝戏折子写得最好的那位先生,就曾经在戏折子里写过这样的话,若是提后宫之爱,说红颜祸水;提和亲之爱,说权谋诡计;提公主下嫁,说皇帝权衡;提男女之爱,说不堪情、色。那此间再无情爱可言。” “也就是在这牢狱当中,在青楼里面,我就给您赏银了。” 宋衡沉默了一会儿,“你的爱好还真是颇为广泛,就是遇人就熟络的习惯,并不算得上是个太好的习惯。 遇见人就能够熟络其实是种能力,但是在长安城这种地方,你遇人就熟络不太好,言多必失。 也就是遇见本公,换做是其他纨绔子弟,听见你说这种话,怕是有杀你的心了。 他们虽然经常会去青楼,但是真正放在明面上,还被人当成玩笑的话,他们是都不会答应的。 那种真正把去青楼当做风月事,并且完全不屑一顾的,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可是这种人终究是少数。 王公贵族当中,不顾及自己脸面的小辈有不少,但是老辈不多,都会约束一些。 还有,越是那种脸上挂着笑容的人,越是危险。本公不算,本公还不是那种道貌岸然……” 就在这时牢房里出现了些声音,宋衡的耳力不错,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 虽然不算太熟悉,但是好歹也是听过几次,能够一下子认出来也不算是意外。 “好了,接本公的人来了。” 齐年北也是听见了一些声音,却没有想到是有人来接宋衡。 “那我先离您稍微远一点,免得让人知道你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内幕。” 宋衡点点头,“在本公救你出去之前,你都要避免和别人说本公问过你什么事情。 等你到了刑部的大牢,本公才能够保证你的安全,而现在你只能靠自己。” 齐年北没再说话,用沉默表达了自己的答案。 齐年北缩在病房的一角,像是没有一点和宋衡打交道的想法。 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你们居然敢把国公关在重犯的牢狱里面,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齐年北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他的老熟人,京兆尹黄九溪。 黄九溪的声音有些慌乱,“我们也是实在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知道是国公大人的话,断然不敢把他拘押到大牢之中的。” “哼,咱家先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罪恶把国公关进去的,现在,你们都必须要把国公放出来。 还不快点,都愣在这里做什么?” 黄九溪也是呵斥衙役,“想什么呢?赶快把牢门打开,还要让国公在这里待下去吗?” 衙役们自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痛痛快快地打开了牢门。 这座大牢的钥匙一直都是放在京兆少尹手里的,可是那位京兆少尹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和宋衡结仇的,就告病不来了。 他也不是蠢货,把国公关进来,都让他记住自己的脸了,再被人知道名字和官职,怕是要被人记恨了。 宋衡坦然地盘腿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在打坐的样子,看见宋衡泰然自若的样子,老太监直接小跑到他的身边。 “哟,我的也,您怎么还在这里打坐上了?” 宋衡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太监,连忙起身抱拳行礼,“公公,好久不见。” 老太监连忙还礼,“大爷啊,您就别折煞咱家了。 咱家哪里受得起您这个礼节啊,咱家寻找您将近两个时辰了,却不曾想您被这些瞎眼的家伙关到这里了。” “还是本公有罪,既然是有罪,被人关进来也是正常的。” “我的大爷,您就别在这里挑剔这个事情了,现在陛下那边可是等着您呢。 要是咱家再带不回去您,咱家的这颗脑袋可就要掉在地上了。” 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又加上一个晚上,要是京兆府这边像模像样地审问他一次,他也不会太尖酸刻薄。 然而他们不给宋衡面子,宋衡也就不想给他们面子了“本公倒是想出去,就是害怕京兆尹大人不让。” 黄九溪是正四品大员不假,在朝中虽说不如三省重臣和封疆大吏,但也算是权柄彪悍,称得上是朝中的大人物。 可在听到宋衡的话后,这位四品大员直接跪在地上,连忙说道:“齐国公,您并无罪责,是下官手下的人抓错人了。 只是昨天在核查,就让您在这里受罪一夜,是下官的疏忽,还请国公恕罪,快些去见陛下。” 黄九溪都跪在地上,他身后的那些衙役自然也是不能够站着的,像下饺子一般跪在地上。 还有几个竟然直接在地上磕起头来,一旁缩在角落里的齐年北,觉得自己这次出去有望。 “本公可不敢轻易离开这里,要是你们京兆府再罗列什么其他的罪名,本公到时候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黄九溪都快哭出来了,他没怎么和宋衡打过交道,但是也从未听说这位齐国公竟然是如此尖酸刻薄之人。 黄九溪接着劝慰道:“下官这里给您道歉了,等到事情结束后,下官亲自去往国公府给你赔礼道歉,就请您去见陛下。” 宋衡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向站在一旁不说话的老太监,“公公是什么看法?” 第十章 斌德的提醒 老太监眼睛一转,连忙说道:“您和京兆府之间的事情,咱家是不好插嘴的,但是在哪家觉得,您还是进宫去见陛下更好,到时候向陛下申诉冤情也是可以的。”老太监想要靠着这件事情敲诈京兆尹一笔,自然是向着京兆尹说话的,何况皇帝那边催得确实着急。 “公公可要给本公做担保,本公是在得到京兆尹大人恩准的情况下,才离开这里的。” “国公放心,有咱家在这里,他还翻不起什么浪花。 您先去外面候着,咱家和黄大人交待几句这边的事情,好让他亲自去陛下那边认罪,大家都受到皇帝恩宠,多少给彼此留些颜面。” 黄九溪以为宋衡还会强硬,却不料宋衡直接应允了这件事情,宋衡从黄九溪身边走过,高傲地仰着头,不看身边的人一眼。 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也不敢抬起头看向他,一向谦逊和蔼的宋衡,很少在人面前展现自己长相跋扈的样子。 目送宋衡离开之后,老太监弯下腰,扶着黄九溪的手,说道:“黄大人,起来。国公已经离开这里了。” 黄九溪站起来,他神情疲惫,脸色很是难看,“这次就多谢公公了,要不是有公公在,这次就麻烦大了。” “黄大人,咱家还是要说一句,你们京兆府探案的时候,就不能查一查身份文牒这种东西吗? 搜身连鱼符都搜不出来吗?您应该管管手下的人,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您和咱家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今日帮大人说话,算是得罪了国公,不知道国公会不会在陛下面前告咱家的状。” 黄九溪在朝堂混迹多年,又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摸爬滚打好多年,能够听得懂老太监的暗语。 他从袖子中摸出来一锭金子,不动声色的塞到老太监的手中,他脸上堆着笑容“这是下官给公公的茶水钱,还希望公公回去后能够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黄大人的心意很是诚恳,咱家觉得陛下应该能够知道黄大人的劳苦功高。” “下官就在这里多谢公公了。” 老太监心满意足地说道:“咱家就先走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咱家带人回去。 黄大人这边的事情,就慢慢处理。” “公公慢走,下官这里就先不送您了。” 老太监没再多说什么,带着自己手下传令的那些侍卫离开了这里。 黄九溪目送着老太监离开,等到老太监离开后,黄九溪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对着自己的属下喊道:“都起来,人已经走了。你咱们京兆府这次可是倒大霉了。 诸位心里都清楚自己参与没参与这件事情。 参与这件事情,京中有产业的,能卖就卖,保不齐明天就有旨意,告诉咱们要离开长安城了。” “大人,真到您说的这种程度了吗?”司户参军王显问道。 黄九溪讥讽一笑,“你们的话,最多也就是贬官,很多人都会无罪的,但是参与到这件事情了,就不要想着独善其身了, 陛下会放过你们,齐国公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是齐国公会放过你们,齐国公背后的那些山东豪族,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据本官所知,吏部左侍郎和吏部尚书就来自于河南道,就凭这一点,还用本官说别的事情吗?” 王显接着说道:“那大人自己呢?大人虽然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大人是主官,按照本朝律例,您也需要承担责任。” 黄九溪左手揉着太阳穴,右手拍了拍王显的肩膀,“本官的仕途就算到这里了,本想能够等到京兆尹的任期结束,借着这份履历一鸣惊人。 没想到本官最终还是棋差一招啊,被人一子翻盘。 罢了罢了,本官有些疲倦,先回家中修养,你们处理府中的事情。 不要慌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次涉事人员极多,陛下对你们网开一面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现在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就是你们自讨苦吃了。到时候,齐国公的案子没让你们罢官,反倒是因为自乱阵脚而罢官。” 王显说道:“那您怎么办,没有任何转折的机会吗?” “机会?要是我们审问齐国公,哪怕他什么都没说,或者是我们以证据不足收押他,都还有机会。 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机会了。 齐国公为人敦厚老实,谦逊有礼,能够在你我面前如此撒泼,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他根本就不想给我们机会,对于他讲,我们这些人和那些贪官污吏没有任何区别。” “大人……” 黄九溪说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本官头疼。诸位同僚,咱们有缘再会。” “大人慢走。”王显知道拦不住黄九溪,作揖行礼,毕恭毕敬地送走了黄九溪。 黄九溪走回京兆府的大堂中,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片刻,就回到后堂中,他脱下官服,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做骄子和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回家。 大牢内,王显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齐年北,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人,你从刚才就开始盯着我看,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显有些无精打采,也不知道问些什么好,“你是还没有承认张奉君张大人的那件案子?” 齐年北一听到这个案子,就皱起了眉头,“大人,这案子又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承认啊?” “罢了,京兆府现在也不差你这一件案子。你不承认就不承认,等到时候由着刑部的人去查。 本官再问你一件事情,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是切记要如是禀报。 你和咱们这位齐国公关在一起许久,就没有谈论过什么别的事情吗? 本官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并不是一个话少的人。” 齐年北就知道京兆府的人会这么问,再加上宋衡临走前的嘱托,他托谎回答“这个是没有的,我也并不知道他是国公。 就觉得他脾气古怪,我和他说话,他也一直不搭理我。 您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我旁边牢房的老张头和刘琦,他们两个都知道我昨天想要和国公聊天,国公没有搭理我这件事情。” 王显点点头,“罢了,不用那么麻烦,本官也是觉得无聊,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犯不上去和谁询问真假,你小子好好待着,别再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幺蛾子。 你也算是见过贵人了,说不准以后会还能够凭借着贵人恩飞黄腾达呢。 就是本官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个道理,祸从口出,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为好。” 齐年北傻笑着说道:“我能做什么啊大人。您也知道,我这个人都不记仇的。” 王显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他总觉得齐年北这家伙没有展示出来的那么简单。 可是齐年北现在的样子,他也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去往皇宫的马车上,宋衡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题的衣服,人靠衣服,马靠鞍。在华服的修饰下,宋衡整个人看起来也很贵气。 宋衡的对面是老太监斌德,斌德说道:“国公,您这次被抓,虽然说是京兆府的事物,但是也还没到您和京兆府撕破脸皮的地步。” “说罢,黄九溪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本爵这里当说客。”宋衡知道他们私底下的哪些交易,也懒得和他费什么口舌,直接说出自己心底的话。 “国公在说什么?咱家可没有这个意思,是觉得国公还是不应该和京兆府这种地方作对为好。”斌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说出自己的话。 “不要当本爵好骗,算了,和你说这种事情,反倒是惹你不悦。 这个给你,这下子能说了。”宋衡直接递给斌德一锭金子,从大小就能够看出来,这锭金子要比之前黄九溪给斌德的那锭金子更值钱。 “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斌德没有伸手去接,他还是知道有的手要晚点伸才对。 宋衡知道他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索性直接说道:“好了,不要再多说了。收下就行,本爵也不要求公公做什么为难的事情,就说黄九溪给没给公公好处就行。 本爵没别的意思,公公放心。” 斌德低头沉思片刻,从宋衡手里接过金子,笑着说道:“那咱家就谢谢您的好意了。 黄大人确实是给咱家好处了,您也知道,咱家久在宫中,平日里也不经常出来。 要是出来的话连些好处都没有的话,回去给宫里那些儿子孙子们的赏钱都没有多少,以后还怎么当这个长辈啊。” “公公的难处,本爵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给公公这锭金子了。 只是本爵希望公公能够明白,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为好,毕竟陛下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万一陛下知道您因为一锭金子替人说好话,那么陛下对您的信任可就没那么多了。”宋衡也知道朝堂谋略那一套,懂得软硬皆施的道理。 第十一章 安阳公主 斌德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还不等他说话,宋衡就开口,“不过您放心,本公还不会小气到和陛下说这些话,只是不想让京兆府那边好过。 公公应该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又不应该说些什么。 当然,本公知道公公生活也有难度,所以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本公会从府上派人给公公送些河东道的土特产。” 斌德笑着说道:“国公放心,咱家是不会帮助那些人的。在大事上,咱家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公公能够如此深明大义,是陛下之幸。”宋衡笑着说道。 光禄坊向东就是朱雀街的北侧,在往前走不远的距离,就是皇城。 宋衡小时候来过这里很多次,可是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没有来过这里。 这次召见,是三年来的第一次,也是他和安阳公主结婚后的第一次。 他平素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也不想参与到这种党争之中,所以在没有皇帝召见的情况下,他很少会要求主动觐见皇帝。 像是他这样有封地的国公,在大吴一朝都没有太多人,更不要说这种从大吴立国开始就有的国公。 所以他现在拥有的权利,要比很多百姓想的更大,就连一些当今皇帝侄辈的王爷,都不如他。 齐国公的封地,是大吴剩余国公和所有王爷加起来的总和。 齐国公一脉素来低调,从不犯错,很少在朝中露面,但俨然是朝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除了齐国公一脉的祖荫庇佑之外,还有历代齐国公的努力,历代齐国公对于河东道读书人的培养,都是倾尽全力。 宋家在长安城中的产业并不多,只够齐国公一家在长安城中的日常花销。 齐国公封地的税收,少部分在齐国公手里,大部分都会交给河东道的那些刺史。 这些钱大多数都会流向河东道的府学、州学、县学,剩下的则会在河东道各地施舍贫民。 这也就使得现在的河东道出来的读书人,大半都出自齐国公资助的学堂。 更不要说齐国公对进京赶考学子的资助,更是大吴少见。 自从大吴太宗一朝开始,齐国公一脉都有直接进宫,在宫中等待面圣之权。 很多王爷都需要在宫门外请求皇帝的召见,只有几位皇子和被敕封在外的皇子才能够随意进出宫城当中。 大吴尚未分封的成年皇子,平日里都住在皇城当中,但是大部分都很少会有机会进到宫城之中。 齐国公府并没有修建在皇城之内,而是在皇城东侧的永兴坊,整座永兴坊都属于齐国公府。 而安阳公主的府邸就处在皇城内,距离永兴坊不远,在安阳公主立府开始,宋衡就知道,皇帝是特意给他选的这里。 宋衡估计这次见到皇帝之后,安阳就能够搬到齐国公府了。 他一夜未归,应该回到家中看上一看,但是时间过紧,还要绕路,只得作罢。 “公公,本公想要在进宫之前去看看安阳,公公意下如何?” 斌德低头抿嘴一笑,“国公还是不要去了。” “陛下有这么着急吗?”宋衡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被拒绝还是忍不住辩白。 “不是咱家诚心要拒绝国公,是您现在去公主府,也见不到公主殿下。 殿下并不在府内?” 宋衡恍然大悟,“她是又去寺庙当中了?” “国公可说错了,殿下在宫中等您。根据咱家知道的,殿下昨天有事找您,应该是想今日同年一同进宫,却不想府上的下人回报,说您白日出去后,就一直没回到府上。 殿下当时觉得事情并不算着急,就没有太在意,后来又去催了一遍,说您还不在府上,殿下就当做您是同朋友出去游玩,有所怀疑,但是并未做多想。 今晨殿下亲自去国公府找您,却得知您一夜未归,就遣人去寻找,但是长安城偌大,哪里找得到呢? 寻找无果之后,殿下索性就进宫去找陛下,陛下得知此时后,下令让咱家带人去京兆府寻找。 而在这时候,殿下那边得到了消息,说看见您被京兆府的人带走了。也顾不得消息真假,咱家就带着人去了京兆府的大牢。 好在没有白去一趟,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找到你了,不然可就耽误大事了。” 宋衡叹了一口气,“倒是难为安阳了,没想到让她平添这么多担心。她看起来还好?” “殿下眼睛有些红肿,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好像是哭过一场,陛下很是心疼,所以对我们的言辞都很犀利,很久没见陛下这么生气了。” “本公能够遇见安阳,是本公的福气,等到这次见过陛下,本公会请求让安阳住进本公的府邸的。 公公告诉本公的这些话和本公的回答,还望公公不要和陛下与安阳说起。” “咱家自然会替国公保密的,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咱家这个阉人虽然并不懂,却也知道其中的趣味。” “本公有些累了,就先闭目休息片刻,等到宫门前的时候,还望公公提醒一下。” 斌德点点头,“国公在牢中定是没有休息好,就先歇一会儿,咱家到时候会通知您的。” 宋衡觉得有些乏了,昨天和齐年北聊得很晚,再加上当时没有睡着,就休息得很晚。 今天齐年北起得又很早,他估摸自己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 皇城门口到宫城门口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是皇城内的马车速度都不会是太快,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穿过皇城,就到了承天门前,斌德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公,已经到承天门外了。” 大吴虽然也有大明宫兴庆宫等皇帝平日里也会去的宫殿,但是皇帝平日里素来不喜在那些地方,还是在常住在太极宫当中。 承天门门口,斌德走下马车,然后遣人给宋衡准备好矮凳,宋衡从马车中探出脑袋。 他看向宫城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安阳公主,他从马车上下来后,径直走向安阳公主。 他宠溺一笑,在安阳耳边说了两句话,安阳公主点点头后,像个小猫一样跟在宋衡的身后。 斌德看着两个人站在一起,心里很是艳羡,他眼前这二位可是王工贵族口中的天作之合啊,走在一起像是一副动人的画卷。 他虽然不想让这二位的画卷变得不和谐,可皇宫大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走动的地方。 二人的身份都是货真价实的权贵不假,不过与住在这里的那位比起来,都不值得一提。 宫殿巍峨高耸连绵不绝,一眼望去,看不见宫殿的尽头。像这样的宫殿,不知道锁着多少冤死的亡魂和多少人的青春。 沿着承天门进入后,就是嘉德门,随后是太极门,太极门以北就是太极殿,这里平日是用来上朝的地方。 宋衡觉得自己过段时间也会到这里上朝,一想到这里,他就皱了皱眉头。 上朝是一件无聊到他想不到该怎么去讲的事情,他对朝政很是了解,但是不代表着他喜欢朝政和上朝。 皇帝很重视今天这件事情,选择两仪殿接见宋衡。 两仪殿内,一向平和的皇帝,现在看起来有些烦躁,他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太监和宫女害怕惹怒皇帝,只能在一旁候着。 “还没有宋衡的消息?不是说被抓到京兆府了吗?难不成京兆府不肯放人,他黄九溪是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朕添堵吗?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还没有回来的话,就差人去刑部和吏部,让他们带着公文去京兆府把人给带出来。 再去把公主殿下叫回来,就说朕有事情,让她回来,这天气现在也算是炎热。 公主身子骨本就是单薄,今日又因为齐国公的事情操劳,身子更加虚弱,要是有一点损伤。 朕就问你们和京兆府的罪,一群办事都办不明白的奴婢,朕要你们这种人还有何用处? 张琪,你现在就去把公主找回来,齐国公那边的事情暂时还不急,就先等着。 要是公主实在不回来,你就说朕身体抱恙,让她过来伺候。” “圣人息怒,奴婢这就前去。”张琪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生气,对皇帝一阵风一阵雨的情绪变化有些接受不了。 也就是他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比较长,换做是寻常太监,早就被吓得瘫倒在地。 张琪快步走出两仪殿,走下台阶的时候都有些惶恐,在迈下最后一步之前,差点摔倒。 好在有人扶住了他,让他能够稳住身形,他抬头刚要道谢,就看见那人身后的那两个老熟人。 扶着他的人,不是外人,正是齐国公宋衡,宋衡刚好走到两仪殿下,有斌德跟着,宫内的守卫也没有多加阻拦,这位宫中资历最老,权柄最大的太监,他们都惹不起,何况还有着安阳公主跟在一旁。 “您是齐国公?” 宋衡笑着点点头,“公公何故如此急态?” 张琪有些惶恐地说道:“陛下有令,让奴婢带公主殿下回到两仪殿内。” 第十二章 皇帝的架子 “不用劳烦公公了,本爵已经把公主殿下带回来了。”宋衡看着有些慌乱的小太监张琪,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还不快谢谢齐国公,要不是你齐国公,你这小厮摔倒破相不说,还要平白无故地多跑一趟。”见到宋衡开玩笑,斌德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只是他的玩笑中还顺便提醒了一下小太监应该做些什么事情。 宋衡扶起小太监,对于宋衡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于张琪来说,却应该当做一种荣耀去看待。 很多王公贵族在见到的时候,不要说去扶张琪,不追责张琪失礼已经算是不错。 要是张琪连国公的帮助都不说些道谢的话,他以后就别想在宫中生活下去。 宋衡可能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是看在眼里的安阳公主,是不可能不在意这种事情的。 两人或许都是心肠不错的人,可心肠不错和烂好人是两种态度。 张琪跪在地上,“谢过国公。” “起来,举手之劳。公公现在去向皇帝禀报,就说齐国公宋衡求见。” “还请国公和公主殿下在外面稍微等候。” 斌德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还是有些不太上道,但是也没办法,只能够怪自己平日里的提点不太够。 “不用这么麻烦,陛下已经等国公许久,国公跟着咱家一起到门口就行。 咱家进去和陛下说两句话,您到时候再进去,不用那么麻烦地太多规矩。 走一些规矩没问题,但是不应该走太多的规矩,现在特殊事情,特殊去处理就可以了。” “那就听公公的意见,本爵带着安阳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宋衡觉得斌德的办法没有太大的问题,反正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除去齐年北的事情,还没有让他太着急的事情发生。 “那咱家就先进去面见陛下,张琪,你就跟着国公在外面候着。 还请公主殿下在外一同等候,冒犯之处,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对于公主,斌德处理起来还是要小心翼翼一些,哪怕齐国公宋衡安阳公主是夫妻,可是在皇帝眼中,前者依旧是外人,后者依旧是自己的血脉。 按照道理来讲,斌德可以直接带着公主进入殿内,但是两个人现在在一起,他要是让两个人分开,那才是真正得罪人。 与其得罪双方,还不如稍微委婉地告知一下对方自己的想法。 皇帝在殿内接着踱步,他像是被风吹动的风车,像是被水转动水车,风不停水不止,他好像就不会停止自己的步伐。 斌德看着还在那里踱步的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皇帝面前,“启禀陛下,齐国公宋衡和安阳公主正在殿外。” “宋衡回来了?” “回禀陛下,齐国公刚刚到达殿外。” “你做的不错,让他们两个现在偏殿等候,朕这边有些事情要处理。” “可是陛下不是……”斌德看向皇帝,皇帝目光冷峻中带着凶恶,斌德连忙改变自己的说法,“奴婢多嘴,现在就去让公主和齐国公到偏殿等候。” “奴婢遵命。”斌德说道。 皇帝看着斌德离开,对着身旁的侍女平静地说道:“为朕更衣,然后给朕准备午膳,顺便再给齐国公和安阳公主送去。” 他可以直接去见公主和齐国公,也没有人会对他有什么过激的言辞,但是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是皇帝。 给予齐国公的荣耀太多,他要是现在再让人知道他担心齐国公到仪容不整的话,对他的批判还自罢了,再让朝臣批判起安阳来,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偏殿内,安阳公主和宋衡已经跟着斌德进入其中。 让两人稍事休整后,斌德就连忙回到皇帝的身边,方便皇帝的差遣。 安阳公主看着想要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宋衡,出声提醒道:“你还是站着,父皇马上就要过来的。” 宋衡一边笑一边走到他身边,拉住她的手,“我和你打赌,陛下会让咱们两个在这里用膳的。 等用完膳,陛下才会到来。” “虽然你平日里说话都很可信,但是我觉得父皇不会让我在这里等太久的。” “不会让你等太久,可是能够让我在这里多等一会啊。陛下对我的担心是因为你。 既然我已经安全了,你也就不会太过于担心我的事情,那么陛下的担心也就戛然而止了。 何况陛下素来对姻亲贵族都不算太友好,要是今日这件事情传出去,对陛下的影响还好,对你的影响可就不好了。” 安阳公主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宋衡的意思,但是又不是特别危险紧要的事情,也就和宋衡看玩笑道:“咱们两个就打赌,可是赌些什么呢?” 宋衡也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思索片刻才有了确定的想法,“这样,不赌太大的事情,就赌些小事情。 我输的话,你下次去寺里的时候,把我也带上。你输的话,你过些日子就要搬到齐国公府去住。 娘子意下如何?” 安阳公主虽然嫁给宋衡一些日子,但是对宋衡此刻的称呼还有些难以接受。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那咱们两个就说好了啊。”说完后,安阳公主和宋衡相视一笑,然后握紧对方的手,坐在软塌上。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宋衡就和安阳公主解释清楚了自己在京兆府发生的事情。 就在宋衡想要解释清楚齐年北的故事时,斌德走进了偏殿殿内。 “公主殿下和齐国公久等了,咱家刚才去伺候陛下那边的事情,陛下那边还有些奏章尚未批阅。 等到批阅完奏章,怕是要到午膳的时间,陛下身子不好,御医嘱托午膳千万不可延误。 索性陛下就让公主和国公在偏殿用膳,等到用膳完毕,陛下有空闲的时候,自然会告知二位觐见。” 安阳公主忍住笑意,“麻烦公公了,还请公公转告父皇,我和齐国公今日无事,陛下专心处理国事便好。 不用为儿女的小事操心,需重国事。” “奴婢记住了,不知道公主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 安阳公主端坐,“斌德,本宫本来是不愿意和你这么说话的,但是本宫今日还是这么和你说了。 本宫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本宫对你们仁慈,不是逆来顺受。到这里这么长时间,没有宫女和太监来这里,是本宫自己求的安稳和清净。 可是本宫和齐国公在这里,连些茶水都不送过来吗?” 宋衡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安阳因为这种小事发脾气,他看向安阳公主,后者稳坐在那里,头都不歪向宋衡这边。 斌德立马跪在地上,以头杵地,“殿下息怒,许是那些宫女和太监平日里素来懒散,所以在公主到来的时候,才没有第一时间过来。” “公公快快请起,本宫不是向公公问罪,只是觉得凡是在宫中的事情,都应该有一个规矩,对?” 斌德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接着说道:“奴婢会向陛下禀告这件事情的,还望公主殿下息怒。” “本宫没有生气,是你们事情做的不妥,需要改正。”安阳公主平静地说道。 “是奴婢说错了,奴婢先行告退。” “去。” 得到安阳公主的准许之后,斌德才起身离开偏殿。 安阳公主转身看向宋衡,脸上带着笑容,“我刚才是不是特别吓人?” “没有,是威严。你装不出吓人的样子,你自小就不是那种性子的人。”宋衡笑着说道。 “我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和他们生气,是这些人最近有些过分。 父皇最近对郑王兄很是重视,就连太子哥哥那边都有些轻视,至于像我这样的公主,自然更是有轻视之意的。他们不知道不来这里,是在和你我交恶吗?他们知道。 只是郑王兄在笼络人心上,素来极有手段。对付宫中这些宫女和太监,自然更是信手拈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陛下身边不可以留有任何和皇子们有关的人。你这是在提醒斌德,让他在保证陛下安全的同时,还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没想到我的小云霜现在懂得这么多宫中的规矩,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了。”宋衡似乎很不喜欢现在的改变,只是没有明着说破。 安阳公主许云霜有些迟疑,她以为宋衡是在厌恶自己的所做作为,她刚想开口,就听见宋衡继续说道:“人生何其哀也,我们总要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让我做就好。” “我以为你在讨厌我。” “放心,我不会有那种想法。” 京兆府的大狱当中,在家中吃过午饭的京兆尹黄九溪去而复返。 到家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京兆府就派人告知他张奉君的案子再次出现了问题。 本不想再管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件案子的黄九溪,在听说具体的案情后,最终还是亲自返回京兆府。 回到京兆府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被关在牢中的齐年北。 第十三章 死去的人 齐年北躺在草席上,他在想宋衡救他出去的可能性,宋衡的身份不是假的,就怕宋衡的话是假的。 他向来是以恶意揣测人心的,经历过很多案子,并且看过各种各样卷宗,他对于大多事物的看法,都没有太多的天真和美好的。 长安居,大不易,没有太多背景和能力的人在长安城中,还有太多天真的想法,那么他的路注定不会太好走。 还不等他说服自己坚信宋衡的话,他就再一次听到锁链晃动的声音,他都没有转头看向牢门,就知道又是有人来找自己。 他转身看向门口,看到了一张他熟悉,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他立马起身,站直身体,熟练地露出来笑脸,笑着说道:“黄大人怎么回到这边来了? 我这件小案子,还轮不到您这位京兆尹亲自动手处理。” 黄九溪身边并没有人跟随,他是亲自拿着钥匙进入大牢内的。 他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齐年北,眼神中有愤怒,有不解,还有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你究竟是什么人?” “大人,我就是个江湖骗子,在江湖中四处走走,哪有什么多余的背景?”齐年北的回答镇定自若,黄九溪的问题让他也有些慌张。好在这段时间的牢狱之灾,让他也能够好好地面对到这些事情。 他以前还会因为怯懦不敢直面很多事情,在牢里见识过太多可怕事情的他,处理起事情来,更加沉稳、 “本官问你一个问题,你需要如实回答,但凡有任何一点弄虚作假,本官都保证你会付出极大的代价。”黄九溪的话很重,像是他这种身份的人,本来不需要说这种毫无意义的威胁。 “大人想问就问,何须管我的回答呢?不管我的回答有用无用,也不能管我的回答是真是假,是对还是错。 大人问,如果回答不了的问题,我会直接告诉您的,要是能够回答的问题,我保证不会有任何的隐瞒。” 黄九溪冷笑一声,略带些讥讽,“休要逞口舌之快,你不回答,本官是责罚于你的。哪里是你回答与不回答一样的事情? 不多与你这厮废话,本官想知道,你是否知晓僵尸之事。” “僵尸?我倒是略知一二,但是复杂的内容并不是很懂。 从上古时期,就有过这样的传说。 上古比较着名的《山海经》当中就有过这样记载,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 还有这样的句子,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除水道,决通沟渎。 汉代东方朔所编订的《神异经·南荒经》中,也有过这样的记载,‘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走行如风’,‘所之国大旱。一名格子,善行市朝众中,遇之者投着厕中乃死,旱灾消。’ 但是您也知道,这种几百年前的书,甚至近千年前的书,大抵是不可以相信的。 民间虽然也有过百年千年僵尸的说法,但是我向来是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的。 您是读书人,也应该知道孔子他老人家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子不语怪力乱神。” “不是让来让你教训本官的,本官是想调查你对于僵尸一事的了解。 既然你不知道这些事情,那么这件案子和你的关系就不是太大。”黄九溪长舒一口气,幸好齐年北和那件案子关系不大,不然京兆府还要和刑部联手解决这件案子。 这件案子难度很高,也很复杂,最关键的是这件案子很邪门。 黄九溪是个不擅长掩饰自己内心情绪的人,要是面对到那些上官和皇帝,还能够演示一番,可是面对到犯人的时候,就很难做到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招摇逛骗很多年的齐年北,在观察人心上,还是有一定能力的,他一眼就看出来黄九溪有心事。 “大人,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齐年北尝试地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和你关系不是很大。”黄九溪神色坦然,并不打算告诉齐年北事情的真相。 齐年北不怀好意地笑道:“大人,您想一想。我现在这个身份也不会传播什么机密,也不会对案件有什么影响。” “你当真不知道僵尸的事情吗?” “我就是从一些古籍上看见过一些关于僵尸的记载,那种在杂谈里都算是杂谈的内容,我能够记住,都算是我记性好。 我不像您这么清闲,我还要维持自己的生活,没空看那么多闲书,记那么多闲事。”齐年北不忘挖苦黄九溪一次,他最喜欢在背地里恶心不喜欢的人了。 黄九溪就知道这小子说话带刺,只是这次身边没人,不能找人教训教训他。 “你这厮要是和本官谈话的时候,再和本官插科打诨,本官就派人打你板子了。” 齐年北脸上带着一副不值钱的笑容,他笑着说道:“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这种无耻之徒争执这种没必要的事情。 我就是想说明我真不知道什么僵尸的事情,我要是知道僵尸的事情,您现在就把我拉到菜市口咔嚓一刀。” “本官也是闲来无事,就和你这小厮聊一聊,毕竟你说你和齐国公关一晚上没说话,本官是一点也不信的,国公那种和蔼有礼的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种无礼的事情。 但是你不告诉本官真相,本官也就不方便多问,反正本官现在是自身难保。 本官也不求你在国公那边美言几句,你实话实说就好,问心无愧。” “您在说什么啊?不想和我说这个案子就不说,我还要睡觉。” “睡觉?睡什么觉啊?你这个年纪和身份,这个时候能够睡得着觉吗?”黄九溪一连三个问题,让齐年北汗颜。 “我不是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僵尸吗?我看您的意思,我这个回答是正确的回答啊。” “正确是正确,但是你的嫌疑,本官还无法为你洗清。” 齐年北不解,在自己还有嫌疑的情况下,黄九溪为什么还要相信自己呢? “大人,既然我还有嫌疑,您为什么要说您相信我呢?” “本官不相信你这个人的为人,但是本官相信你说的话。 你说的话,还算是有道理的,而且你为人狡诈阴险不假,可是你说话的时候,还是能够值得信任的。” “您为什么要相信我的话?按照道理来讲,我是犯人,又是江湖骗子,您信我的话,还不如相信户部说自己没钱。” 黄九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子,能不能不要本官每次讲话的时候,你都要贫嘴两句? 说是对你的信任,就是对你的信任,没必要嬉皮笑脸地质疑本官。 要说是你小子下药把人害死,或者说你是不高明的土郎中,我都能够理解。 但是要说是你小子会那种邪术,我还真是不太相信的,你小子会那种东西的话,也不会当一个土方郎中。 要知道这种东西可比治病挣钱,你这种掉到钱眼里的骗子,有挣钱的买卖不做? 只是还是要和你确认一下,万一你真会这种东西,就当做是本官遇人不淑,所托非人。” “前面说的很对,就是您这个所托非人和遇人不淑用的不太好,好像我是个负心汉。” 黄九溪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呀,就喜欢逞口舌之快,别的毛病还真不是特别严重。 有和你说这么多废话,还是继续说案子。 事情是这样的,按照长安城的规矩,下葬满二十八天是需要去祭拜的。 今天上午,张大人携一家人去京郊祭拜,在到张奇峰的墓葬时,竟然发现墓葬被人挖开。 张大人很是恼怒,面对到这些事情的时候,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生气的。” “这是自然,换做是我,也不可能不生气的。” “那里属于是万年县辖内,万年县令秦山源亲自带着衙役到了现场。 要是普通的盗坟挖尸偷取财物,那这件案子也不会闹得这么大。偏偏这是一件大案子,经过衙役和仵作对现场的查探,棺材并不是从外面打开的,是从里面打开的。 棺材板是内部被暴力打开的,棺材板上还有着抓痕。还有些血迹留在上面,经过仵作地勘察,是人血,可是又多了一些不知名的物质,像是兽血。 然后就在秦山源不知道该怎么调查这些事情的时候,万年县又传出来了另外一件案子。 万年县有一个景山村,距离京郊的墓地大概有十几里地,是一件凶杀案,案犯被人咬断了脖子。 本来以为是一件和这件事情无关的案子,毕竟隔得那么远,而这边的案子也没有太多的思路。 可是当秦山源让衙役赶到景山村的时候,景山村那边并没有抓住人犯,但是描述了人犯的长相。 衙役询问了人犯的长相,衙役中正好有一个见过张奇峰的人,并且那人记住了张奇峰的长相。” 第十四章 黄九溪的询问 “那人的言论可信吗?京兆府还有这样的人才?”齐年北像是没有听到过 “万年县的衙役中还是有很多能人的。只是,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黄九溪觉得齐年北第一时间想到的事情,应该是对这件事情的惊恐,僵尸这种东西,第一次听说的人,都应该对他感到恐惧或者是别的情绪,但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黄九溪还是第一次见。 “断案切忌不能够先入为主,尤其是因为自己的愤怒、恐惧或者是胆怯等情绪,产生对案件的错判。 断案讲究的是证据和事实,不是谁所说的话,或者是自己的主观臆断。 就算是有证据摆在眼前,在最终的判断前,也不应该因为多余的想法,下过早的结论。 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的认证,或者是物证,就能够解释清楚的。” “小子,没想到你还对断案有独特的看法,就是你现在还不是清白的,不然本官一定让你参与这件案子。” 齐年北脸上挂着笑容,“大人,咱们两个都认识一个月了。 您也不用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特别和蔼的样子,这么熟识,谁还不知道对方的本来面目?” “这是对你一开始的印象,在看见你小子的第一眼时,本官就觉得你气度不凡。 只是张侍郎那边的事情,让本官对你的观感不是特别好。 后来刑部那边得到上面的命令,让本官给张侍郎一个交待,只是刑部和大理寺那边,和张大人的关系不太好。 所以陛下命京兆府这边审查此案,本官不得已亲自督办这个案子。 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本官也不得已对你动刑。当然,说这些像是对自己所做事情的辩解。 但是并不是辩解,本官也用不着和你辩解。” “自然,大人和谁解释,也不用和我解释,您对我做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情理之中,遵和法度。我自然也知道自己在找不到其他证据之前,没有半点可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黄九溪长舒一口气,坐在齐年北身边,“不说这些,都是无聊的争端。 接着说这个案子,衙役们当时也是并不相信的,只是觉得愚民的描述有问题,或者是长相相像罢了。 可是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陪葬的玉佩,后来经过张侍郎的确认,的确是他亲自放入到棺椁当中的。” “这才一上午的时间,就把这些都调查清楚了?” “张侍郎当时并没有离开京郊,索性万年县那边就带着这想法,让张侍郎看了证据。” 齐年北摸着下巴,坏笑着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张大人是兵部右侍郎,兵部的人应该关注刑狱之案吗?” 黄九溪还是很了解他的,索性说道:“你最好不要怀疑张大人,张大人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本官告诉你实情,但是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张大人是因为悲伤过度,得了昏乱晕眩之症,有些颠倒神志。 好在并不严重,张大人随身又带着医师,很快就恢复如常。” “我没怀疑张大人,是您在怀疑张大人。我就只是提起一些细节。 办案,要讲究些细节,您办案能力不行,所以您不懂得细节。”齐年北一本正经地说道,像是在诉说所谓的真理。 “就当是本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这厮,最擅长反咬一口和无理取闹。” “不和您费口舌,既然那边万年县已经确定是张奇峰的尸体变成僵尸,不是应该找人来调差我吗? 在你们这边的卷宗中,我是这件案子的唯一嫌疑人。 那么这种让张奇峰变成僵尸的药物,按照道理应该就是我下的毒。 张家自己家的人,应该是不会用这种药物的,但是不能够排除。 只是万年县令是正五品上的官职,和兵部右侍郎的正四品上相隔两个品级,导致秦山源无法真正面对到张家。 只有等到刑部插手这件案子,才可以真正地调查张家那边的事情。 现如今大吴四境无事,关河宁定,内外并无太多的纷争,兵部政事远远没到繁多的地步,为何陛下还要夺情起复张大人呢? 不是我怀疑陛下,只是这很影响张大人的名声,像是张大人这种以孝道闻名于世的人,被夺情起复,是陛下的贤能。 可是对于张大人来说,不能够尽孝三年,应该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说这些事情做什么?陛下和上位的事情,岂是你这种人可以理解的? 在本官这里,就不要议论朝政了,接着说你的判断。 要是说得好,今天晚上,本官给你加菜,你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大人,这是您说的,可不要到时候赖账啊。” “你要是再多嘴,本官就走了。只是有的话说好,别涉及朝政,本官现在自身难保,你的话要是被人听去,本官和你的危险可都大了。 当然你要是遇到非说不可的地方,也可以说出来,但是要注意措辞。 本官并不是在为难你,说不定今天下午,你就会被刑部的人带走。 这件案子要上达天听了,刑部那边不可能不管这件事情的。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很困难一起督办这件案子,你的言论也可能被皇帝过问。 要是你说些倒反天罡,大逆不道的话语,你的项上人头,很快就会掉落在地,甚至等不到秋后。 你对本官的印象不好,但是本官对你的印象还不错,不能够看着你白白送命。 本官也知道,你并不想死,不然你早就认罪了。 而且依照你的才能,本官觉得你以后的路注意定不会平凡,所以本官想要让你继续好好地活着。” “大人不要如此煽情,搞得我的眼睛都有些不舒服了。” “不要贫嘴。本官是惜才,至于你死不死,要看你自己的求生欲。 当然,也和齐国公有些关系,你和齐国公的演技都很差,本官一开始没想到你和齐国公的关系会很好,但是本官回去的路上。 注意到齐国公从来不看你,就知道他是想保护你,害怕本官因为你和他关在一间大牢当中,对你用些特殊的手段。 像是他那种性子的人,对我们这些当官的严厉,对你们这些平民,是不可能的。 你性子顽劣,可是他也能够接受的,本官不知道宋衡是齐国公,但是齐国公绝对不是道貌岸然之辈。 写文章谦逊的人不一定是谦逊的人,但是能够被陛下称赞谦逊,写文章又很谦逊的人,不是坏人。” 齐年北拍了拍这位京兆尹的肩膀,“大人,我这消息可比您灵通,齐国公宋衡虽然在父亲亡故后很少出门,可是早年在外的名声一直不错,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再加上我平日里喜欢看一些书,国公的着作也看过,对其很是仰慕。” “所以你在和国公有了接触之后,国公为了保护你,隐瞒了一些事情,方便保护你。” “您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和您谈下去了,怎么感觉您是在给我下套呢。 我要是知道齐国公是我身边的那个人,我保证会好好对待齐国公,甚至连晚上睡觉都不打呼噜的。 不,我直接晚上就不睡觉,也让国公好好休息。” 黄九溪看着齐年北在那里装疯卖傻,也不好意思说破什么话,只得无奈地说道:“算了,不与你这厮逞口舌之快。 这件案子本官先告诉你这些,具体的内容,需要等到刑部那边把你带走后,你自己去刑部那边听。 本官目前只能够帮你这些事情,你也应该清楚自己在面对到刑部的时候回答什么。 刑部那边不可能像本官这么和气的,除非你背后有大人物帮你。 当然,本官告诉你的事情,你最好要装作不知道,省得刑部那边再对你提问之前,你自己就说自己知道僵尸之事。 到时候,不要说是齐国公保你,就算是亲王出手,你也无半点生存的可能。 除非是陛下天恩浩荡,你才能够有一线生机。 这种诡异灵奇之事,最是要快速严厉处理的,一旦事情被天下人熟知,必然是人心激荡之举。 砍你一个人的脑袋,要比得罪天下人更值得的。” “不过,所谓的僵尸之事,只需要带着大队人马搜查,就可以很快解决。” “很快解决不假,可是你不知道的是,长安附近山脉颇多,尤其是万年县辖境之内,大小山脉数十座。 秦山源现在应该就带着衙役在大山当中搜查,探子来报时,说秦山源已经打算带着衙役进入山中。 本官现在和你说完,马上就要进宫去见陛下,只是陛下那边答应大军的可能性很低。 为了一个人出动大军,得不偿失。本官先让少尹去陛下那边禀报,然后一个时辰后亲自前往,让事情显得更加急迫一些。 最好能够让陛下多指派一些忍受参与到这件案子当中。 本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处理神鬼之事。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些什么。” 第十五章 皇帝的劝告 齐年北躺在草席上,满脸不在乎地说道:“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是京兆尹,是从三品大员。遇到这种事情,是不应该如此慌乱的。 为官者,应上正其品,下正其行,当有大将风度。这句话您也应该知道,您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不管多大的案子,你都应该当做普通的案子去处理。在你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的前提下,才能够保证你的担心和你想保全的事情。 当然我自己也做不到,但是我年轻,所以我就可以过些年再成为这种人。 您也处理过很多案子,就按照您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就可以。” “你说的很有道理,本官知道怎么做了。 这样,本官让人给你送来饭菜,你这边的事情,就先等着。”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这不是断头饭?” “断头饭还用得着和你打赌?你要是真想吃断头饭,本官可以让人给你做,只是吃完断头饭之后,你的脑袋是不是也可以交给我?”黄九溪站起身,在临走前开了个玩笑。 “您没必要把自己这辈子都放到官海沉浮的,您的能力,不应该只醉心于官场的。” 黄九溪没有转身,而是在走出监牢之前,停顿了自己的脚步,最终说了一句,“人这一辈子,要是不走错路的话,人人都成功了。 我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可是我一直没有掉头,因为我觉得我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 人有自己固有的能力,有自己的天明所在,可是人也有心,人要根据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更喜欢一句话,人定胜天。” 等都黄九溪走后,齐年北正襟危坐,嘴里细细咀嚼着黄九溪说的那句话。 “这老头平日里看着是不像好人,不曾想今日这么一聊天,登时就觉得他也还算是不错的家伙。 只是像这种人,这辈子都寄托在官海沉浮当中,有些不值得当。 爹那句诗是怎么写的来着? 故人明月具西沉,尔用官袍化此身。谁问当年诗语贵,无非官禄少君恩。 爹当年对他的评价,还算是中肯,只是没想到他现在还能够说出来人定胜天这种话,爹的评价还是有些失误的。 要不是爹当年给的评价是‘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相信他的话,但是尽量不要相信’,我现在也不能相信他的话。 可我现在又能够做些什么呢?我什么事情也做不了的,我只能够寄希望于齐国公。 可是齐国公终究也是外人,我能够相信他一些事情,但是不能够完全相信他啊。 还真是有些悲哀的,我现在竟然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还是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人呢? 这次相信齐国公,国公啊,您可一定要把小的救出去啊。小的还不想出现在暗中地方,那里让人太不舒服了。 您要是救我出去了,我以后给您做牛做马,您让我往北,我绝对不敢往西。 你让我当狗,我绝对不学鸡叫。”齐年北在心里好一阵盘算,终于还是决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齐国公宋衡。 宋衡记得自己有三年的时间都没有见过皇帝了,上次大婚的时候,他也没看到皇帝。 那场大婚相当隐蔽,要不是皇帝的强烈要求,和不允许办得太过于简陋,许云霜当时都能把大婚办成普通人家的婚事。 皇帝要求这件事情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不假,但是也不能太简陋。 宋衡和许云霜当时以为皇帝的意思,是从简办事,并不复杂,皇帝素来节俭的性子,让他们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甚至就算觉得大婚简陋的时候,皇帝都没有召见过宋衡,这是宋衡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好在昨天晚上和齐年北谈论到这件事情,齐年北帮他解决了心中最后的那点困顿。 皇帝高高在上,看着坐在下面的宋衡和安阳。 “朕许久不曾见过阿衡了。” “臣也许久不曾见过陛下了。”宋衡停顿一下,继续解释道,“臣记得上次见到陛下时,家父尚且康健,而家父薨亡,也有三年的时间了。 虽然三年之期没有太长的时间,可是臣下的心悲伤不可终日,也觉得有很多年了。 臣久未见陛下,陛下也久未见臣,而今见臣,睹今人思旧人,物是人非事事休,自然觉得是许久不见。 可是陛下与臣不过是三年未见罢了。 陛下与臣有这种想法,大抵是陛下所觉得许久未见臣,是对家父的思念,臣所觉得许久未见陛下,是臣对父亲的缅怀。” 皇帝叹了一口气,但是在心里肯定了一番宋衡的回答,宋衡的回答看似无关紧要,但是能像皇帝表明,自己知道皇帝自己的恩遇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 “是啊,你父亲也已经故去多年了。 阿衡,你怪朕让你在三年守丧期内同安阳完婚吗?” 宋衡摇头,他早就知道皇帝会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当时在朝臣口中还议论过,皇帝要是不在他面前说起,反倒是个问题,“陛下,臣觉得此事是顺遂臣心意的,并无其他心思。 其一,臣和安阳本就是相互爱慕,自臣少年时开始,臣就想过安阳会成为臣的妻子。 陛下帮助臣完成年少时的想法,是臣应该谢陛下的,何来责备之意。 其二,臣觉得这件事情并非不符合礼制,按照儒家传统,守丧二十七月则可闭。 虽今人常常以三年为数,但是陛下与臣遵循古礼,也并无半点不可。 其三,齐国公一脉世受天恩,尤其是陛下对父亲宠幸有加。父亲故没之后,陛下依然能够根据父亲在世时的婚约,准许安阳公主为臣的妻子,是臣,也是臣一家的荣幸。 父亲于泉下有知,定当对陛下感恩戴德,必不可能对陛下有任何怨言。” “那你觉得朕为你们二人准备的婚事简陋与否?朕的这些儿女当中,就只有安阳的婚事最是简陋,最让朕觉得心疼不已。”皇帝此刻的神情,像是个刚嫁出去女儿的老父亲,不像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君主。 宋衡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偏是臣身份如此,倒是委屈了安阳。让长安城很多人都不知道安阳已经是臣的妻子。 在长安城中还有针对安阳的讨论,说安阳虽然为公主,但是也应该遵守妇道,尤其在还未出阁的情况下,就出去抛头露面。 臣居然没能站到安阳身边,是臣的错误,要是臣能够稍微刚强一些,安阳在长安城中的名声,也不会被那些人说成现在这样。” “这件事情并不怪你,朕以后会让金吾卫和宫中暗卫关注这些事情,你们就不用操心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先说说别的事情,你觉得朕为什么要让你和安阳的婚礼从简,不要说是你为父亲守孝,说说你别的看法。” 宋衡有了想要为齐年北开脱的想法,他在踏入这座大殿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 “臣这么说,可能会得罪陛下,但是臣还是要这么说的。” 皇帝来了兴致,但是装作平静的样子,“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于你的,今日虽说是在大殿之内,但是有着安阳在你身边,也可以说得上是家事。 国事朕不会允许你乱说,但是家事无妨。” 宋衡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帝的意思是,这件事要是国事,一旦宋衡说得不好,皇帝也只当做是宋衡在胡说。 至于家事的话,皇帝作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宋衡笑着说道;“自然是家事,国事还轮不到臣在陛下面前说话。” “既然是家事,就无须思考太多的顾忌,一家人在一起,不管说些什么话,都是关起门说的家长里短。 哪怕是你失礼,朕也不会怪罪于你,只当你这是晚辈在长辈面前说错话罢了。”皇帝见他还在那里拖延,便直接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臣本来是没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并且还在心中暗自埋怨陛下亏待安阳。” 许云霜听到宋衡的回答,立刻拽了拽他的袖子,皇帝注意到自己女儿的小动作,连忙说道:“朕知道你是为安阳好,但是这种话,以后少在外人面前说起,朕也是有苦衷的。” 宋衡轻轻地放下许云霜的手,直接跪在地上,说道:“臣有这种心思,是臣不思进取,不理解陛下之心。 臣愧对天恩,若不是得人解惑,臣现如今还在误会陛下,臣罪该万死。” 许云霜刚要开口,皇帝就走下座位,亲自走到宋衡身边,扶起宋衡,“好了,非要朕到你身边,你才不摆出来这幅朕要降罪于你的样子? 都说这是家事,无须怪罪于自己,父子之间会有间隙,你我君臣之间,自然也会有此间隔。 朕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尽管去说。就说一说,是谁帮你解惑的,让你能够知晓这其中的缘由,消解对朕的误会。” 宋衡脸上带着悲伤和愤恨的神色,“是臣被抓到京兆府大牢中时,在牢中遇到的一位少年。” 第十六章 开脱 皇帝一听到这里,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他本来对宋衡说的话,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在听说宋衡是从一个少年口中得知这种说法的时候,就想知道这个少年和宋衡说些什么内容。 “少年?你在牢狱中倒还有奇遇,细细说你遇到的那个少年和你说些什么内容了。” 宋衡早就组织好措辞,直截了当地说道:“他说,陛下把安阳嫁给臣,是陛下对臣的赏赐,是陛下在拉拢臣。” 皇帝脸上的神色一变,原本的和蔼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就差把愤怒两个字写在脸上。 “宋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帝声音威严地说道。 宋衡直截了当地跪倒在地上,“臣并无这个意思,是那个少年同臣说的。 还请陛下暂且不要怪罪,容臣解释一番他的言论。” “朕给你时间解释,朕会准许你的胡闹,却不会准许别人妄议天家。”皇帝言下之意,宋衡的回答要是让他不满意,齐年北的脑袋可就要在地上滚了。 宋衡也不起身,就跪在皇帝面前,自顾自地说道:“当时臣也是和陛下一样的想法,对那少年的话勃然大怒,差点就要和他动手,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让臣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所谓的拉拢不过是他的一种比喻,这种拉拢是陛下对臣的保护。 朝堂之中,自古就有党派之争,而党派之争当中,最不可缺的就是拉拢。 而陛下对臣的‘拉拢’就像是这种党派之间的拉拢一样,是因为陛下需要臣做某些事情,也是陛下想要帮助臣。” “诡辩。”皇帝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盖棺定论一般的两个字,像是巨大的雷声一样,在许云霜的心头激荡不已。 宋衡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臣一开始也觉得这是诡辩,只是他接着说道,当人这是在很多人眼中的事情,陛下是让您臣和安阳完婚,是陛下为了拉拢臣。所以他才会说是陛下在拉拢臣,因为大多数人都会是这种想法。 可是陛下真正的寓意却很鲜明,陛下是想让臣在长安城不必看人脸色行事。 他是这么说的,自先父辞世之后,齐国公府就门可罗雀,俨然一副衰落的样子。很多人都在等着陛下对臣的恩宠,或者是陛下对臣的冷落。 若是陛下对臣恩宠有加,那些有心之人,必然会凑到臣的身边,胁迫臣做些事情。 陛下对臣冷落,那些人可能会对臣冷落,也可能心生不轨的想法,让臣对陛下产生怨恨。 而陛下现在的做法,更像是民间所说的,给一嘴巴再给一个甜枣。恩威并施。 在众臣眼中,是明褒暗贬。可是在陛下心中,是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让臣能够得到陛下的恩赐,对陛下天恩感激涕零的时候,还不会恃宠自傲,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拉拢。” 说完,宋衡也不看皇帝的表情,直接以头杵地,摆出来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 这些话,宋衡是可以不用和皇帝说的,至于他为什么说,他自己心里有数,皇帝也心里有数,这就像是两个酒鬼,只要一打开酒壶,闻到酒香,就能够知道酒壶里面装的是什么酒。 皇帝哈哈大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言论,不过是些孩子的胡言乱语,但是朕觉得这孩子算是个口齿伶俐的,阿衡平日里有些沉闷,需要有人在一旁跟着解闷,要不就是他。 你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吗?” 皇帝算是听出来宋衡的意思了,宋衡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些话,就是摆明想让皇帝出手解救那个狱中少年。 “他叫齐年北。 据臣所知,他在牢中的原因,是涉嫌兵部右侍郎陈奉君陈大人的父亲遇害一案。”宋衡话没有说尽,他记得这个案子是皇帝钦定的,皇帝记住这件案子的可能性很大。 “朕记得这件案子,主犯就是这个叫做齐年北的,只是刑部那边说,这件案子已经结束了。”皇帝的记性还算是不错,而且这件案子还和他的宠臣张奉君有关,所以时过一个月的时间,皇帝还能够记住这件事情。 “陛下最近可还听过这件案子?” “朕最近不曾听过这件案子,可是根据刑部那边的说法,这件案子已经盖棺定论,再无翻案的可能。” 宋衡直视皇帝,说出自己一直想说出来的话,“陛下不知道的是,齐年北那边一直没有认罪,只是被关押在京兆府的死刑犯牢中。” “他没有认罪?刑部那边明明说这件案子已经没多大问题。是暗中还有隐情吗?”皇帝对这个结果很是诧异。 宋衡摇了摇头,“回禀陛下,据臣所知,齐年北并没有认罪,一直被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 “拒不认罪,是他觉得自己有冤屈,这件案子的证据不是很齐全吗? 京兆府那边有没有用强硬的手段?本朝律法,证据确凿,京兆府有权当堂判杀。” “陛下怎么知道京兆府那边就是证据确凿呢?臣觉得陛下可以找刑部的人询问一下,这件案子是不是还有所欠缺。 臣所知道的,京兆府那边缺乏绝对性的证据。 首先就是最主要的证据,齐年北毒杀张奇峰的毒,一直没有查出来是什么。 而且张大人是个遵守孝道的人,在知道查询不到毒药是什么的情况下,京兆府和刑部那边也就让张大人把他父亲的尸体带回去了。 陛下也对这件案子有所耳闻,自然也知道具体的内幕,臣就不多赘述了。 臣觉得这是一个问题,臣不是京兆府的仵作能力不如大理寺的仵作,而是大理寺有一间专门盛放读物的房间。 不知道京兆府那边是不是和大理寺沟通了这件事情。 其次,臣想问陛下,陛下觉得齐年北的动目的是什么?” “目的?你的意思是他杀张奇峰是没有目的的吗?”皇帝没想到宋衡会问这个问题。 “臣觉得齐年北的目的很是奇怪,根据臣所知的内容,齐年北父亲早亡,母亲也改嫁多年。 他早年在道观中居住,还有师父和传承,只是后来他师父仙逝羽化,又因为没有人愿意收他为徒,再加上并不喜欢道教,就索性没成为道士,只是在江湖当中当一个骗子。 刑部那边的调查,臣虽然并不知道,但是根据臣知道的事情,齐年北身上所谓的秘密身份,是正经身份。 他和臣说了自己的身份,臣这里有书信一封,是刚才在偏殿为陛下写的,还请陛下一观。” “直接给朕就可以,朕倒是要看看,你为他辩解这么多,是不是他真的无罪。” “还请陛下一观。”宋衡从怀中拿出自己写好的内容,毕恭毕敬地呈递给皇帝。 皇帝有些怀疑地从他手里接过纸张,缓缓地把纸张展开,慢慢地读起来,在看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皇帝把纸张不动声色地收到袖子中,“朕暂且相信你的话,至于这封信的内容,朕会让人考察的。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可是这也不能保证他完全和这件案子无关,朕手下的人也会有问题的。” “臣只是觉得,他毫无必要去做这件事情,他和张大人本就没有仇恨,和张大人的父亲更加是没有任何仇恨。 又没有人为他下达任务,让他做这件事情,那他就没必要做这件事情,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目的去做这些事情吗?他能够拥有那种身份,就说明他接受过审查,审查的要求,让他不会因为自己心中的某种想法,去杀人的。 他没有杀人的理由,也没有杀人的目的,更没有杀人的那种想法,为什么还要说他是凶手呢? 上面这两点都暂且不说,臣就说臣的最后一个观点。 张奇峰是中毒死亡的,根据张家人的描述,张奇峰饮食都是和往常一样的,只有最近这段时间,接受过齐年北的诊治,喝了齐年北准备的药。 这件事情是齐年北的问题,他不应该亲自为张奇峰准备药的,这样他的嫌疑很大,臣猜测他是因为害怕被人发现自己是骗子。 让臣觉得奇怪的是,张家那边并没有留下齐年北为张奇峰煎药留下的药渣。 还有就是臣从齐年北的口中得知,他在到张家的时候,张奇峰一个人在屋中喝茶。 那茶叶应该没有查过?还有就是臣觉得另外一个疑点,张奇峰让齐年北看病,是因为张奇峰身体不好。 一个身体不好的老人,自己在屋中喝茶,还没有下人看管? 就算没有人看管,也不能齐年北一个外人,是第一个发现老人已经死亡的人? 而且张大人正好在门口遇见齐年北也是正常的吗? 臣觉得陛下是被那些人蒙蔽了,所以臣请求陛下能够重新彻查此案。” 皇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坐回皇位上,“你先起来,朕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为他说话?” “首先臣觉得只要是冤案,就应该为其找到属于它的真相,臣听父亲说过,陛下最是愤恨冤假错案的。” 第十七章 僵尸案 皇帝惆怅地说道:“朕年少时和元灵为友。 朕和他平日里常做的事,和你现在这种看书不同,和那些所谓的五陵少年也不同。 朕和他两个人最喜欢做些惩恶扬善的事情,也就是那时候开始,朕才知道即使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也还有这么多的冤假错案。 太上皇当时并不喜欢处理朝政,废太子对这种事情也不上心,朕就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中。 元灵当年也对这件事情比较愤慨,朕和他聊天时,也会经常说朕不喜欢冤假错案。 他记性好,你也知道,所以就还记得这句话。 可是自从朕即位以来,边关战乱不断,突厥、薛延陀屡次犯边,江南东道频起祸事。 朕对于战争之事早已烦厌,但是大吴将士英勇奋斗,得以平灭突厥,建立安西大都护府和瀚海都护府。 江南东道在大将军简明和蒋神熙的指挥下,祸乱也渐渐平息。 大吴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关河宁定,朕也有心情重新解决大吴内部的问题。 可是你父亲故去,朕身边没有了这位当年的挚友和诤友,再也没有想过这种案子。 是啊,这十几年来的战乱,让朕许久都没有过问过刑部案件。 在这一次的案件之前,朕上次插手刑部的案子,还是十几年前的大理寺卿齐安国被杀一案。 朕也是时候重启对刑狱之事的严查了,只是朕年岁不小了,没有年轻时的精力和心力。 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处理每件案子的能力,朕毕竟老了。” 宋衡刚刚站起,就立刻跪在地上,“陛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无须担心此事。 臣觉得陛下有精力和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还请陛下收回刚才的话。” 安阳公主刚想起身下跪,皇帝就出声说道:“起来,不要和外面那些人学这种言论,说了现在是家事,不用摆出来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朕只是觉得你能够处理好,想要让你带头处理这件事情,” “臣惶恐,臣年纪尚小,又无断案审查刑狱之名,平日里只是读些书,写写文章,怎么能够承担起如此重任。”宋衡一开始就听明白皇帝的意思,可是他担心自己不能够处理好刑狱之事,一直在装糊涂。 皇帝笑着说道:“刚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为齐年北保证,现在又不承认了? 难不成朕的嘱托,还不如他齐年北了? 不用跪,朕没生气,只是想问你为什么敢为齐年北的案子求情,不敢承担起大吴的刑狱之事。” “齐年北的案子,再多也只是臣和齐年北两条命,可是天下刑狱之事,牵扯到的人命和真相无数,臣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朕也不是让你现在就承担起这个责任,你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并没到这种程度。 朕是对你今天的话欣慰,并且想起来你父亲以前说过的一些话,打算锻炼锻炼你。 齐年北的案子,你就先不要参与了,朕会让那些人去查验好他的身份。京兆府那边,朕会让有司全权查察,给你和齐年北一个公道。 还有就是你能不能承担起这个重任,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只是你小子最好不要在朕面前偷奸耍滑。 过些日子,让刑部和大理寺带着你督办一些案子,看看你的能力。” “臣谨遵圣谕。还请陛下放心,衡愿为陛下解决牢狱之事。”宋衡听到皇帝这么说话,自然也是直接答应。 他本来就有想要做些事情的打算,皇帝如此提议,自然是极好的。 身为齐国公,他可以不思进取,可以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在齐国公府里当一个乐得其所的国公。 也可以在朝中为官,混些俸禄和名声,也不用做太复杂的事情,哪怕是只替皇帝跑腿,也都是可以的。 可是宋衡算得上是这群人中的异类之一,他平日里读书写文章,活得像一个读书人。 现如今还要监管最没有油水的刑狱之事,会让他越发像一个异类。 所有王公贵族,都喜欢礼部和户部的官职,其次就是工部。 礼部掌管祭祀,大吴一朝的祭祀是很多的,皇室对于祭祀也是不计较银钱的,哪怕是在战争最严重的那几年,大吴也没有缩减过祭祀的规格。 皇帝甚至在节约自己的衣食和节省皇室开销的情况下,也在保持祭祀。至于户部和工部的油水就更加多了。 宋衡刚想和皇帝探讨齐年北被抓这件案子中,京兆府和刑部相互之间的关系,结果话尚未说出口,就听见有人来报。 斌德飞快地跑到皇帝身前,低头对皇帝耳语道:“陛下,张奇峰变成僵尸了。” 皇帝的脸上带着一些不解的神情,“你在说什么? 不用耳语,直接说就行,齐国公并不是外人。” “万年县令秦山源派人前来禀告陛下,在万年县发现最近民间传说的僵尸。 秦县令所说,兵部右侍郎张奉君的父亲张奇峰,按照陛下的旨意埋葬在万年县内。 今晨,张侍郎带领家人前往京郊祭拜的时候,发现张奇峰的坟墓被人掘开。 万年县令秦山源在得知这件事情后,亲自带着衙役前往现场。 经过衙役和秦县令的观察,判定张奇峰的坟墓是从内部被破坏的。 当时并未发现现场有脚印或者其人出现的痕迹,就在秦县令打算将此事告知刑部的时候,万年县景山村有人报案。 因为张奇峰的墓地处于景山村和长安城之间,所以衙役通知了秦山源。 正在调查张奇峰尸体的秦山源拍了两个衙役去了景山村,在景山村那边,得知有村民被像‘人’的野兽咬死。 衙役那边有见过张奇峰的,发现村民描述的所谓‘野兽’的长相和张奇峰很是接近。 在现场又发现遗落有玉佩,就派人把玉佩带给秦山源。 秦山源让张侍郎进行辨认,得到了张侍郎的确认,是他在张奇峰下葬的时候,带着张奇峰的画像到了景山村。 经过村民的辨认,初步确认‘野兽’就是张奇峰。 秦县令本来没有往僵尸的事情上想过,僵尸之说在民间横行,官府却并没有任何的通知。 万年县丞陈符希熟读古籍和奇书,在经过他和仵作的判断,最终确定景山村的死者是被僵尸咬死的。 联系到陈奇峰坟墓出现问题,他们推断是张奇峰的尸体变成了僵尸。 秦县令对此颇为重视,亲自带领衙役进山寻找僵尸。 景山村附近山脉众多,秦县令带领着衙役毫无头绪,只能够根据百姓所说方向,进行盲目地搜索。 在搜索山脉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张奇峰下葬时穿着衣服,是由张家的管家负责指认的,” 皇帝神色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情,“朕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民间传说啊。” “是最近在民间流传的一本奇书,据说是一位奇士根据自古以来的古怪故事,所编撰出来的书。 僵尸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篇,民间的说书先生中有读过这本书的,就把这个故事编撰到自己们平日里说书的内容中,对于这种新鲜事物,长安城的百姓是很容易接受的。 而且据臣所知,有些人还在暗中推动长安城中的百姓都知道这些事情。 臣这次出门,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丧期结束的时候,臣就从下人口中得知这件事。 只就花费一些时间,去长安城中的大小茶楼喝茶听书。 臣本以为会有很大的收获,却不曾想只是听了很多的故事。更有甚者,甚至开始说现如今的长安城中就有僵尸的存在。” 皇帝看向斌德,“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奴婢也是从下面的那些徒子徒孙口中知道的,奴婢也不经常出入宫中,自然也是不知道这种事情。” 皇帝眯缝起眼睛,“朕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情呢?难不成就没有人打算告诉朕吗?” 宋衡本就是跪着,直接低下头,也不管这件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斌德也是吓得直接跪在地上,忙不迭开始磕头。 就在这时,安阳公主开口说道:“父皇,儿臣觉得应该是斌公公觉得您身边有人已经告诉您了。 他是内臣,对于这种外面的事情过多言语,恐惹得父皇生气。” 听到安阳公主的话,皇帝的神色也有些缓和,他咳嗽一声,“好了,你们两个都起来。 这件事情和你们没关系了,朕自己处理。 阿衡,说说你怎么看僵尸的案子。” “臣觉得,查是一定要查的,不管是真是假的,都应该找到张奇峰的尸体。 盗尸也算是重罪,这种重罪,要杀一儆百。 臣自己是并不太相信僵尸,所谓鬼神古怪之说,都是些虚无缥缈的言论。 但是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僵尸,臣也不敢下定论。 所以不管是出乎法度,还是出乎臣的私心,臣都觉得这件案子要好好查查。 尤其是这件案子在民间的影响颇深,臣希望陛下能够为民心特查此案。”宋衡不相信僵尸,可是他也知道这件案子的影响会很大。 第十八章 许诺 皇帝沉思片刻,“可是朕并不觉得这件案子会有多重要,可是既然阿衡如此说,那这件案子就交给阿衡全权负责。” 宋衡神情呆滞,虽然他想帮助齐年北摆脱眼下的困境,可是他并没有打算掺和进案子当中。 “臣平日里没有参与过刑狱之事的经验,恐无法解决这件案子。” “让你负责,你就去负责,就当做是对你的考验。 你父亲当年都是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到你这里还和朕推辞。能力强与不强,不是你说一两句,或者是朕说一两句,就能够有用的。 是需要你做些事情之后,才能够确认的,能力够不够,试一试就可以了。 案件不是儿戏,你可以选择一些人帮助你,朕也会让大理寺卿许青鸾在暗地里帮助你。 当然是在你自己觉得案件处理不了的情况下。”皇帝信任宋衡,可是他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到同一个篮子当中。 “臣谢过陛下的恩赐,臣能否回到府中准备一些衣物后,再前往案发现场?”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朕现在已经把胆子压到你身上了。 你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意愿。”皇帝笑着说道。 宋衡搓了搓手,“陛下,是不是缺少了什么东西啊?” “圣旨的话,你总要让朕想想用什么名头,要不现在就给你封一个官,你觉得什么官职好?” “全凭陛下定夺,臣对于官职之事,自然是全然不在意的。只是一个名头罢了。” 宋衡的话让皇帝很是满意,只是皇帝并不打算给宋衡一个太大的官职,他打算让宋衡一步步做起。 皇帝笑着说道:“国公是从一品爵位,哪怕是大理寺卿的位置给你,都不太适合。 可是又不得不让你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索性就不给你太高的官位,反正对于你来说,官位都是浮云。 少卿的官职还是很适合的,可是这件案子又不太适合出懂少卿。 于理,朕应该让你从大理寺录事的位子做起的。于情,录事的职位太低,给你做,像是朕在故意贬低你。 主簿的话,处理这种案子有些张冠李戴的意味,不太适合。大理寺正和大理寺丞这两个官职,又要负责其他的官职,等到你以后去处理刑狱之事的时候,再去当也不迟。 这样,让你先当着大理寺司直如何?这件案子由着以为司直去管,也算得上是合理。” 宋衡再一次下跪,“臣宋衡谢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朕还没给你圣旨呢。 本来今日召你进宫,是想询问让你带着安阳回家的意见。 可是又出了这件事情呢,安阳的事情,朕替你做主了,二十天后,让安阳把公主府与齐国公合并。”皇帝想起来今日要做的事情是什么,连忙说出自己的打算。 “臣记得十日后是黄道吉日,宜迁屋,臣觉得就让安阳在十日后搬入齐国公府。” “十日后,你有信心解决这件案子?” 宋衡摇了摇头,“十日后要是解决不了这件案子,还请陛下把这件案子交给大理寺处理。” “朕应允你的要求,你先回去,准备准备。安阳公主和你一同回去,但是安阳不能够跟你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你自己去就可以了。” “臣遵命。” 安阳公主有些不开心地说道:“父皇说这些做什么?儿臣又不是那种性子。” “你是不是这种性子,不是你说的就是对的。是朕知道的,才是对的。 宋衡,朕需要你看管住安阳,她平日里虽然经常烧香拜佛,可是也是个不安分的孩子。” “臣谨遵圣命。” 宋衡带着安阳公主离开了皇宫,宋衡本来是打算送她回公主府的,可是她非要跟在宋衡身边。 “你为什么今天要在两仪殿内触怒父皇?”安阳公主有些忐忑地问道。 “我只是想让陛下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做出改变。 只是我人微言轻,要是不借助这个机会,恐怕以后很难有机会和陛下说这些事情,就算是说,陛下也会搪塞过去。” 安阳公主有些不解地说道:“为什么要这么说,父皇不是很容易就答应你了吗? 你一提及到先舅的事情,父皇就想起来曾经和先舅说的话,就答应了你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惹怒他呢?” “要是我不先让陛下生气,我说出父亲当年的话,是为了给陛下奠定决心,要不是陛下下定决心,我是万万不敢说出这种话的。 我本就担心陛下会觉得我因为自身的爵位,就自傲自满,并且因为自身的爵位,要求皇帝做些什么事情,那么我今后的路不会太好走。 齐年北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齐国公一脉受到的恩宠不少,可是受到恩宠也没用,恩宠来自于皇帝,皇帝对于你的看法,决定你的赏赐是如何的。 要是惹怒皇帝,不要管你是什么级别的王侯将相,都会被一刀砍死的。 所以要是我刚才直接搬出我父亲来,我现在恐怕还会跪在大殿之内,帝王无情啊。 你觉得陛下很宠爱你,而且会一直宠你,那是因为你是陛下的女儿,你要是问一问那些后宫中的娘娘,就懂得什么叫做担心。 我们以后的路不会好走的,其实我不应该选择这条路的,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我先提前告诉你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或许你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可是我总会遇到麻烦的,刑狱之事,可不单单是断案那么简单,会得罪人的。 别的人不说,我今天就会惹到咱们这位兵部右侍郎,算了,先不说这个。 刑狱之事,你处理的不好,是会很多人骂的,明里暗里都有。 可是你处理得太好,明里暗里,也都会有很多人骂你的。 烂摊子就是烂摊子,就是不知道娘子愿意不愿意陪我苦一点。” “问你放心,我不怕。反正我专心礼佛,多做善事,不在意别人的骂名的。” “还不会到有人骂你的程度,再说你,你的身份,他们敢怒不敢言。 而且你平日里又不与人结恶,要是真有人骂你,不要说我和陛下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情,就连长安城的百姓都不会答应他们的。 我只是担心会对你造成不太好的影响,你这么多年行善积德,上香念经吃斋,要是因为我就被人轻视,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许云霜笑着说道:“没事的,要是我在意这种虚名,我也就无需礼佛了。 虚妄就是虚妄,若是我做的事情,能够被他们轻言否定,那我做的事情,就没什么用处了。 而且你做的事情,本来就是对的。既然是对的事情,哪怕他们说出话来,把你做的每一步事情都否定掉,可是你依旧是对的。 而且佛家有一句话很适合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用孟子的话来说,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在知道问题苦难的情况下,还去做这件事情,我应该开心的,要是我连这样都不开心的话,那我是有些不知好歹的。 我也帮你做不了什么事情,甚至连帮你解忧都做不到,有愧疚的是我才对。” “咱们两个就不要纠结是谁亏欠谁的问题,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砥砺前行,而不是抱怨谁做得对或者是谁做的错。” “那我们两个砥砺前行,相信我们不会遇到更多的困难。” …… 大牢中,正在数多少次心跳滴落一滴蜡泪,在数了不知道多少次后,齐年北终于忍不住了。 他直直地起身,在牢房中来回踱步,原本打算休息的他,终于还是在牢房中开始案件的细节。 他原本已经打算不去管这件案子,怪力乱神的案子,他不想参与,倒不是他畏惧,只是提及这种事情,他就没有动力去做。 要是说他有害怕,也是真的,只是他害怕得不是案件,不是后面的所谓神佛。 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内心世界,人对于外物的恐惧是很少的,大多数都是出自于自己的身体本能。更多的恐惧,都是来自于自己的内心,当内心的恐惧无法被压制时,恐惧会占据人的心头,那才是人恐惧的最根本来源。 他握着一把草,在地上摆出来一个又一个名字。放在最前面的几个名字,是张奇峰和张奉君。 在那两个名字下面,是他从张家府邸中打听到的几个名字,当时给张奇峰看病时,顺便从张奇峰口中问询到的。 他从来没想过怀疑这些人,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张奇峰身边的人。 他不是一个喜欢说阴谋论的人,同样也不是一个容易被欺骗的人。 “如果被人确定在张奇峰身边的人话,那么要面对到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张奇峰虽然有去青楼的毛病,但是他对下人一直都很好。 我虽然怀疑张奉君,可是我内心告诉自己。张奉君的嫌疑是这些人中最小的。 要是我连张奉君都怀疑的话,有些不太正常,可是我一直觉得他有嫌疑。” 第十九章 接走齐年北 齐年北想了想,发现事情并不是很简单,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巧合,按照道理来讲,僵尸出现在长安城中,已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事情,更不要说还是一位兵部右侍郎的父亲。 要是两件事情分开讲,虽然都是有些荒唐奇怪的故事,可是却也不是特别让人难以接受,现实中的故事,哪一件,哪一桩,都要比传闻中更加离奇。 可是这两件事情变成一件事情,哪怕案情是比原本更简单,可是牵扯到的人太多,办案的过程要更加复杂。 长安城中的案件,只要是处理起来,就会有现在这种麻烦,牵扯的人太多,还都是些官职很高的大鱼。 这件案子明里暗里,掺和进来的侍郎都有三个,更不要说这些人背后站着的人。 朝堂中的势力,就像是一棵大树,盘根交错,错综复杂。 根据前朝宰相的说法,大吴的朝堂就像是一盘棋局,只是这盘棋并不是只有两人对弈,而是每一个位置代表着一枚棋子,每一枚棋子,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落子者,人心叵测,棋局的局势,自然也是无法了解。 齐年北理清思路,然后把地上的草秸打扫干净,用手指头在地上画上棋盘,然后在每一个交叉处落子。 白字就画一个空心圆,黑子就画一个实心圆。 他自己在和自己的下棋,左手白子,右手黑子,每一子落下,齐年北都痛苦地思考良久。 杀至中盘,齐年北在思考还有没有机会救活黑子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你这白子不用救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要是能够被你救活了,你可真就是当世的第一大家了。” “你怎么回来了?找我有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本公答应过你,要救你出去的,自然要言而有信。”宋衡神色平静地说道。 齐年北画下最后一个空圈,“看这个,这盘棋救活了。你是个臭棋篓子,连这种可能都没发现。” “不是让你骂我的。是找你去查案的,这案子要解决的话,你还能够离开这里,不然你就要在这里住到你招认为止。 当然,陛下要是心情不好,你这颗脑袋说不准就随着秋风扫落叶了。” 齐年北连忙把地上的痕迹打扫干净,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我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够出发,我现在脑海中有一点思路,说不准可以找到一些线索。” “把他牢门打开,他的案子交由大理寺处理。这是本公的大理寺司直的令牌,还有大理寺卿亲签的公文。” “哪里,您又不可能欺骗属下,像您这种人,犯不着因为一个犯人做出什么事情的。”说话的人是黄九溪,他从大理寺那边得到文书,说宋衡会亲自带人把齐年北提出去。 黄九溪一听说,根本也不管张奉君那边的事情,直接就在京兆府的大牢中蹲守。 “哪里,还是要走形式的,不然官场上的规矩就荒废了。大吴的官场上什么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宋衡的话里有话,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应该说。并且也知道怎么不露声色地恶心别人。 读书人要是与人和睦,自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待人待事,都讲究一个和字。 当然恶心起来人,自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在某些方面很不合适,并且有些恶毒。 只是对事对人,不是圣人,也没办法指责,好在,他们也知道适可而止。 黄九溪悻悻地笑着,“有些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上面要刮风,我这边没办法下雨。” “你们两个别在这里打哑谜,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都是当大官的,我只是个犯人,我还没保证自己是清白的,从这里出去,还要去大理寺蹲大牢,快点。” “去什么大理寺啊,本公带着你去刺激的地方,咱们今天去景山村抓僵尸。” “什么,你说什么?你想让我去抓僵尸,我才不去,那里偏僻,僵尸抓不抓到,还好说,我就害怕咱们遇见狼和野兽,据说京郊还有老虎呢。”齐年北一听到要去京郊,连忙打退堂鼓。 “本公和陛下做了保证,要是十天内解决不了这件案子,本公也就不会过问这件案子的任何细节。 当然也包括你这个犯人,你不要以为有本公保着你,你现在就是安全的,一旦案子不归本公管理,换一位急功近利的大人,你就要在大牢当中等待秋天了。 本公和陛下说了你的才华,陛下很感兴趣不假,可是陛下感兴趣的臣子很多,大吴人才济济,不缺你这一个。” “虽然感觉国公在威胁我,但是您说的话,小的表示赞同。 有难度不假,有危险不假,可是寇可往,我亦可往。 孟子他老人家那句话说得很好,虽千万人,吾往矣,纵使有千万人,只要我想向前,我就能够战胜苦难。 而且您会保证我的安全,您这么大的一位国公,朝廷从一品勋爵,自然有很多随从。” “有自然是有,不过我们是去查案子的,一切要从简,本公也不能够带多少护卫,甚至可能都不带。 本公的官职只是一个大理寺司直,一个从六品上的小官罢了,难不成还能够带着几十个仆从?” “可是要是遇见僵尸,或者是遇见野兽和危险怎么办? 小的贱命一条,像是草芥般微弱,死不足惜。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天空中的星星,是国公,您这条命,要比我值钱许多,要是您出现问题的话,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公主交代啊。 还有您封地的那些百姓,他们可都是把您当做恩人一般,所以我并不推荐您去。” 宋衡微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冷酷,“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在聒噪一句的话,本公保证你今天吃不了兜着走。” 宋衡也不客气,直接打开门,拎着齐年北的脖领子就往外走,“本公虽然在外人面前总是读书人的样子,但是你不要忘了,本公是打了一群人才进来这里的。 齐国公一家,虽然不上战场,但是我们可都是武勋出身。 武勋出身的人,实力不会太差的,而且本公十岁就能够拉开五石弓。 大不了本公亲自保护你,保证不让你被狼叼走。” “黄大人,救命啊,黄大人,你们京兆府就这么轻易地放人吗?” 京兆府的大牢中,发出一阵阵杀猪一般的惨叫,要不是知道是齐国公带着犯人出去,他们可能还会抱怨几句。 可是看着是齐国公带人出去,他们也就一个个某不做声,作壁上观,都当自己是一个哑巴。 出了京兆府的大牢,齐年北的嘴巴直接就闭上了,他神情淡定地说:“准备马匹了吗?现在都已经酉时了,再不找快马,咱们两个天黑之前都到不了景山村。” “呦,怎么不是刚才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害怕了。”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这是藏拙,谁知道京兆府大牢里面有没有对方的眼线,陷害我的人要是在这里面有眼线,我还装作简单的样子,那么咱们两个刚出长安城,就要吃苦头。” “不说废话,光禄坊距离城门可都不近。我们两个现在是不可能纵马狂奔,最近治安不好,陛下让人查得严,要是再被陛下的人抓到,或者是自报身份跑出去,都太张扬。 现如今的长安城,风云将起,等到咱们两个外面回来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可就是不一样了。 郑王那边,陛下一定会追责的,太子或许不会乘胜追击,可是太子手下那些老臣呢?” 齐年北点点头,“您说的对,但是你操心这些,我不操心,反正我只是个编外人员,并且还快被处死了。 我是真不喜欢这份职位,等我什么时候能够脱离这里的,我保证第一天就跑。 什么都好,就是给钱少,还没保障,摊责任的时候,倒是来得很快。” “你们那边就没想着救你?” 齐年北冷笑,“他们没招人清查我就不错了,我觉得在我被抓进来的时候,他们都想直接派人把我清洗掉。 好在我嘴巴硬,又接受过他们的特殊手段,就没说出来内部的事情。 还有些别的事情,让我暂时危险,但是暂时又很安全。” “你的身份还真是个谜,好在我还有很长时间去解决你这谜题,就是希望你的答案让我满意。” 宋衡说完,对着街角的马车挥挥手,车夫驾着马车过来。 “先上马车,我已经安排人在东门准备好马匹,当然我也带人了,我自己不能够保证你的安全。 不过人手只在暗地里才会出现,明面上还是只有咱们两个,不会给你太多的场面。” 齐年北开心地说道:“没事没事,保命就好,什么面子都不重要的,我身边还有着国公在呢,谁还能比从一品的国公更加有面子。” 宋衡笑骂道:“你这就叫做狗仗人势啊。” 第二十章 厚颜无耻 齐年北脑子一热,说出自己后悔一辈子的话,“我心甘情愿地当国公的狗,仗着国公大人的势力,又怎么了?” “你还真是厚颜无耻啊,就不能够站着说话,非要跪着说话。” “我这是和国公心生亲近之心,对国公的恩情感恩戴德。面对到身边亲近之人,说话的时候,就要客气礼貌一些。 您是国公,不像是我这种普通人,我这种普通人,要讲究人情世故。 你可以不看重这种事,因为您身边接触的人,都是些王公贵族,皇子皇孙。 这些人对于人情世故都并不是很了解,因为他们身边接触到的人,都是和您一样的。 你们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锦衣玉食,好吃好喝,没有烦愁。 最多就是官场上的事情,和一些明里暗里的风波诡异,这些或许要比人情世故更复杂,但是人情世故,也是一门学问。” 宋衡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最喜欢你这点,什么话都能够说得坦坦荡荡。” “好了好了,上车,一会儿还要赶赴景山村,景山村离这里不远,可是附近的山脉很是广袤,我担心咱们现在就算去到了那里,也会遇到很多问题。 僵尸很危险不假,能够杀人,可是危险是建立在咱们找到他的前提下,我们要是找不到他,连证明他的存在都不行,就不要说解决这件案子。 这件案子很难,但是也很简单。很难在于我们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和任何的手段去做这件事情。 很简单,在于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一个复杂的案子,僵尸案是单独的案子,而且并不复杂,我觉得僵尸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最多也就是一种秘术。 我听闻南疆苗族那边有一种秘术,这种秘术能够摄人心魄,操控人的意志,让人变成野兽一样的存在。 既然已经是野兽了,那就不能够以正常的思路去考虑,出现咬人致死的可能,也是可以的。 所以僵尸的案子,暂时不要往复杂的方向去想,只要捉住他,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哪有那么简单啊,我觉得我们捉到他的可能性不太大,那么多人在大山里搜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的线索,我们可能也不会有任何的线索。” 两个人都坐到马车上后,齐年北说道:“您手里有地图吗?” “地图当然有啊,要是连地图都没有的话,我还敢带着你进山吗?” “把地图给我,我需要知道你手里所有的线索,我手里的线索并不多,有些思路还是断断续续的,需要理清思路,才可以推断明白。 您现在需要给我找一找景山村附近的山脉,我对长安城附近的地形熟悉,可是景山村附近的地形,我暂时还记不住。 我需要在脑海中想一想,张奇峰可能回到长安城的路径,您和我说一说就行,长安城附近的山脉,我大都可以记住。” 宋衡不解地说道:“万年县那边的衙役说,在远离长安城的方向上,发现有张奇峰下葬时留下的物品,所以他们推断,张奉君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往逃离长安城的方向去的。” “那就让他们出去查长安城的方向,我们去做我们自己的事情,办案吗,两手抓起。” 宋衡从座位下面拿出来地图,“我不相信你没有自己的想法,快跟本公说,打什么哑谜。” “不是打哑谜,是觉得告诉您一样,您也听不懂。” “要么说,要么滚蛋,本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这里听你玩笑的。”宋衡佯装生气地骂道。 齐年北撇撇嘴,“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张奉君一定会返回长安城的。 哪怕他是僵尸,他也会回来的,因为他必须回来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他为什么必须回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齐年北点点头,“他死了,他也会回到长安城的。” “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说简单点,就是他张奇峰既然变成僵尸,那么不管是他自己,还是他自己背后的人,都会回到长安城。 制造一只僵尸的代价并不小,不然僵尸会是很常见的。 不像是现在这样,很少出现不说,还会被人们以为是奇谈,就说明他很难被制造。 既然很难被制造,还能够被制造出来,就说明他一定能够有自己的作用。 有作用的东西,不应该被人埋藏在大山当中,而是应该出现在长安城中。 对方当然知道张奉君的身份,和万年县对张奇峰的寻找。那么他们可能会给咱们留下一些假证据。” 宋衡点点头,“你的说法是对的,可是我觉得你的猜测也只是猜测。 再多的猜测,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都是空洞的假想。 我倒是可以帮助你做很多事情,可是万一我们失败呢?” 齐年北点点头,“您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我希望您能够相信我一次,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是想要得到真相。” “我知道。所以我请您能够相信我,请您能够跟我一同去往那边。” 宋衡问道:“你有几分把握?” “五分把握,其实可以更高一点,但是我这次还是有些担心。” “那就去做,我给你报山脉的名称。 阿轩,马车不要太慢,对外就说是安阳公主府的人,反正安阳那边是自家人,有事情就让安阳去处理。 安阳那边,反正是本公的娘子,本公说什么,都是可以的。” 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您也就在我们面前装作硬气一点,在安阳公主面前,说不定就是那般柔情的,连一点重话都不愿意说。” “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和你这种外人的关系不大。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长安城附近的山脉可并不少,还有很多名字相差不多的山脉,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地记一下。” “您放心,我办事,保您满意。” 等到两个人到长安城外面的时候,齐年北已经把长安城大小山脉记住得差不多了。 宋衡询问道:“你记下来了吗?” “当然记住了,走,我已经选好地方了,大南山的销魂峰。” “销魂峰?什么名字啊。我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南朝齐梁陈的三朝元老江淹,曾经写过这样一篇文章,别赋,其中第一句就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您应该也读过这篇文章,这篇文章算得上是前朝不错的文章。” “我自然是看过的,就是想不起来了,不是我记性不好,是我不喜欢这种文字的内容。 我还是比较喜欢断案这种简单的事情,要是换做是别的文章,其实偶尔也会记住一些。 但是这种离情别绪的文章,我就不是太喜欢看。也就是和安阳之间,才会有些儿女情长的思绪,因为她是安阳。” “可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您也算得上是本朝的大文豪。虽然写诗这方面上不太好,但是在写文章上,还是有很多爱慕者的。” “蜜蜂追寻花朵,燕子常来春天,那些人不见得是追求我的文章,他们也说不准是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国公,还是少有闻名的国公,那些人对我有些多余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齐年北说道:“您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担心这种事情,既然是众人簇拥着的星辰,就没必要因为外界的灯火黯淡。” “好了,没必要安慰我,还是赶紧进山,进山之后还说不准要做什么事情呢。 这座山可是附近最大的,绵延数里,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呢。” “靠近道路的山洞,这附近的山,我还是有些印象的,尤其是那些山洞所在,我早年在这座山里和师父躲过仇人的追杀,所以知道很多能够藏人的地方。 僵尸的身体和普通人不一样,会保持长时间的坚硬。” 宋衡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呢?我记得你说过,自己是不懂得僵尸的,怎么现在成了僵尸的行家。” “老张头是个说书先生,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民间故事,尤其是一些民间的秘密传闻,他都有所耳闻。 索性我就问了他的意见,还从黄大人那里得知了一些僵尸的秘闻,黄大人那边对我还是有些帮助的。” “好,你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停下的时候,左手向后伸,有人埋伏的话,右手向后伸。”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以防万一,而且这是我和侍卫们的约定,他们在一旁跟着。 遇到太多的危险,我不一定能护住你,我能够自保,你恐怕不能够自保。” “只要他们不弄死马匹就行,就算弄死马匹,我也能够跑走,我这些年还是学过很多逃跑的技术的,这一点,我很有自信,所以您可以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宋衡勉为其难地相信他,只是他们两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到什么。 第二十一章 山洞 现在正是夏季,大山中的树木郁郁葱葱,齐年北带着宋衡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 宋衡勘察着附近的山洞,心不在焉地说道:“你怎么确定官道旁边没有洞的?” 齐年北沉思片刻,“推理,还有就是记性好。” “记性好,我可以理解,但是推理什么的,从何讲起?” 齐年北简单地解释道:“官道的安全是很重要的,连山崖都可以当做伏击的地方,山洞自然也是可以的,所以官道会尽量避开山洞, 长安城中的山脉很多,想要避开山洞很复杂,索性在一些官道上就会有驻军。 早年师父带着我避开管道,我以为是师父担心被人发现。现在想来,是我的想法太过简单。 那些无法避开的洞中,大部分都会驻扎有军士,不适合驻扎军士的地方,他们就会选择把洞口前用砖石封上,砖石封上后,还会每隔一段时间检查一下。 当然这些都不是算我的推测,我的推测是他们不会选择躲在那些靠近官道的地方,因为要到审查那些地方的时候。”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种审查的事情,算得上是机密的事件。 你是从哪里得知到这么机密的事情,还是您那边的人手?” 齐年北无奈地说道:“您是不是有些想多了,我刚从大牢里面出来,除了您之外,再也没有接触过第二个人。 以前,也不可能知道多余的内容,谁会去想,发生在以后的,并且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就算是知道这个时间,可是也没有太多的作用,这里又不能够藏太多的兵士。 当然,要是通过山洞挖空整座大山,依靠山洞驻军,也是可以的。只是实行起来有些不太合适,也不能够驻扎太多的兵士。 我的推断是从长安城门口发现的,长安城门口的那些兵士,也是需要轮换的,而那些官道上各处的兵士,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更换。 长安城门口的那些士兵,已经到了更换的时候,自然而然,官道上的兵士也相差不多要进行更换。 本朝在政务上有一大特点,喜欢互相甩锅,为了保证自己手底下的政务清明,不会沾染上前任的破案子,索性官员和军队中,都会选择在前任离职后,把前任留下来的东西都检查一遍。 长安城的驻军和兵士调防,都是没有固定时间的,长一点时间的,可能是一个月,短一点的,可能是十余天。 那些山洞的检查也就在这些时间中,而且山洞总体上的数量不少,可是在道路旁边的数量还是少数,他们也不会嫌麻烦的。 所以我才推断,不再去找那些地方,咱们的时间也很宝贵,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去做出来些没什么作用的事情。 您相信我,没问题的。” “不是本公不信任你,本公现在还不知道你行事到底是怎样的方法。所以对你做的一些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等到以后熟悉起来,这种问题会好很多。” 齐年北点点头,“没事,我理解的,本来我也不是那种说话特别靠谱的人,您还对我有些刻板印象。 不说这个,去往下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在山顶上,离这里还有些距离,要赶紧出发,马上就要天黑了,咱们夜里就在那里休息。” “夜里不查吗?我们的任务还很繁重,会耽误很多事情的。” “坐在山顶的洞口处,可以看见下面的路,那座山是通往长安城的必经之路,他们要是想进入长安城中,还不经过这里,那就需要去西边,那要绕的路可就远了。” “是很远,南边是主道,那里的人多,而且地势平坦,他们从南边进去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北边的话,只要他们没疯掉,就不会从那边进去的。 至于西边的话,我觉得可能性也不大,那边的驻军要比东边多,而且要从南边或者是北边绕行。 所以这边的可能性实在是很大,既然那里很适合休息,我们现在就那边休息。” 两个人费尽力气,把马匹弄到洞下的树林里,距离洞不是很远,能够第一时间保证马匹不会被人偷走,还能够保证不会被人发现马匹。 两个人刚到山洞前,齐年北就转身向宋衡做出来噤声的动作,宋衡放缓脚步,让自己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齐年北握紧宋衡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刀,他身上还是那身破烂到在风中像是树叶一样的道袍。 这件道袍原本并没有穿在身上,被京兆府的衙役放到了外面,好在没有乱扔。 黄九溪和齐年北谈完话之后,就把道袍送回到齐年北身边,齐年北对于自己的道袍自然是宠爱有加,到手的时候就换上了。 “怎么了?”宋衡小声地说道。 “里面好像有人,我听见了呼吸声,不只有一个人,当然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很多人,只能够确定呼吸声很杂乱。” “有危险吗?里面的人像不像是练家子?” “听起来不太像是有练家子,但是能够感觉到,呼吸中带着一种常人没有的克制。” “不是练家子就没事,人再多,也不过是让我的刀慢下来的东西罢了,进去。” 齐年北低头沉思片刻,最后点头确信这件事情,“有您在,我也不会太危险,只是您也要注意一些,不要受伤。” “没事,受不了伤,除非你也帮着他们对我动手,不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您放心,要是对您动手,我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够在江湖中流浪了。 皇帝那边都知道我在您身边,您要是回不去,死的是我。” 宋衡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快进去,少废话。” 齐年北拿着刀就摸进了山洞,山洞很大,两个成年人的高度都是可以容纳的。 刚进入到山洞当中,齐年北就注意到在角落里的那两个人,穿着猎人的打扮,身后是两个大包裹。 齐年北快速的收起刀,装作笑容和煦的样子,“二位可是这附近的猎户?” “你是什么人?”两个猎户中,年纪稍大的那人出声说道。他刚才看见了齐年北手中的刀,此刻的手已经放到了弓箭上。 齐年北笑着把刀扔在地上,示意宋衡也一同进来,“您看我们这身衣服,也不像是坏人啊。我这身道袍都已经穿在身上,我身后这位更是锦衣玉跑。 您觉得我们是坏人吗?我们只是在这里迷路了,长安城附近的山脉这么多,走错也是难免的。” 年轻的猎户咧开嘴,“爹,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啊,您不用这么警惕的,更不要拿着弓箭吓唬他们。” 老猎户犹豫片刻,还是把手从弓箭上拿开,“你们进来,这山洞附近也没有别的山洞,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 你们要去哪里?怎么能够走到这销魂峰来,这销魂峰可是附近最偏僻的山脉。就连一般的猎户都不会选择来这边,更不要说是路人回来这边了。” “这也是个意外,我身后这位公子是个不认识地图的,又害怕我自己偷看地图跑路,就只能够让他带路,一不小心就带到这附近来,这附近也就是这个山洞还能够住,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边。” “哦,你和这位公子是旧相识吗?” “不算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主要是在一路上正好有人能够作伴,我觉得还算是很合适的。 就是这位贵公子脾气不太好,对我有些不太友好。” 老猎户咧了咧嘴,“道爷,您这身道袍都这么破烂了,就不要乱讲这种话。人家公子哥要是一不开心,您连着道袍都没得穿。” 表面上,是老猎户帮着宋衡说话,可是暗地里是在帮着齐年北说话,他在埋汰宋衡。 “哪里,本公子也不是那种不大度的人,本公子只是担心道爷精通这附近的道路,您看,道爷不还是带着我来这地方了吗?”宋衡虽然不知道齐年北为什么要这么演戏,可是出于对齐年北的信任,他还是帮助齐年北继续演下去,这里的事情和他也有关系。 “好了,看你们两个也不像是能够带着很多吃食的人,我们两个这边还有一些吃食,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跟着我们一起吃。” “自然是不嫌弃的,还让老人家麻烦了,我们两个身上还有些银钱,自然不能够让您白出这些东西。” 老猎户笑着说道:“都是山里的吃食也花不了多少钱,就是你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要吵架,我到时候带着你们出去就可以了。” “这倒不用,您应该是要去长安城,我们不一样,我们两个要去东边,可能就要沿着山里走。” “那我给你们送到官道上,不然你们沿着这山里走,恐怕也会很麻烦。”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种事情不着急,您还是先把火点燃,等到夜里天气凉的话,我们还要靠着火堆取暖呢。” “小虎子,你跟着道爷去外面去找些柴火。道爷,您说可以吗?” 第二十二章 老猎户 齐年北不动声色地看了宋衡一样,后者示意他答应下来,齐年北立刻笑着说道:“自然是可以的。就是还要劳烦您多担待一下,咱们这位公子哥脾气不太好。” 宋衡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老猎户则是笑着说道:“人家是贵族子弟,有些自己脾气很正常。 虽然这些年,那些名门望族已经低调很多,可是人家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尊重一下啊。” 齐年北点点头,然后就跟着年轻的猎户出去了,留下宋衡和老猎户独自在洞内。 老猎户上下打量着宋衡,宋衡是练家子,对一些视线比较敏感,他能够感觉到老猎户绝不是普通人,就算不是那种常年混迹于江湖的老人,曾经也绝对是个人物。 “公子是齐鲁人士吗?您的口音像是齐鲁大地那边的人,不像是长安城附近的人。” 宋衡点点头,毫不避讳地说:“祖籍河东道,算得上是半个齐鲁人士。” “齐鲁之地一直是本朝士族最多的地方,不知道公子姓什么啊?” 宋衡眉头紧皱,他不觉得一个猎户应该问出来这种问题,可是老猎户偏偏问出来这个问题,这让他对老猎户的怀疑心更重。 “并不算是士族,只是普通的家族罢了,普通的家族当中,没有太多的名人,家中长辈,平日里也是低调无名的。 您为什么会知道这种内容?山中的猎户,居然这么了解朝堂中的事情,您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啊。”宋衡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玩味,老猎户对他并不客气,他要是再表现出来客气,就有些不太适合他现在这个纨绔子弟的身份。 “我以前在长安城旁边的村子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也就听过一些内容,而且齐鲁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圣贤之地。” 宋衡笑而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像是把自己和老猎户的话当做普通的谈资。 洞外,齐年北在和年轻的猎户找柴火,现在是夏季,草木茂盛,找些能够当成柴火烧的木柴,实在不是很多。 年轻的猎户问道:“道爷,您在哪座道观落榻,感觉您不比俺的年纪大上多少。” 齐年北随口编撰道:“浮云观。道教人不可问年纪,别看我和你的年纪相差不多,可是我实际上的年纪要比你大很多,说不准要和你父亲的年纪相差不多。” 年轻猎户憨厚一笑,“僧不言名,道不言寿。俺还是忘了俺爹的教诲,还希望道爷不要介意。” “没事,年轻人说错话是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不说错话。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大山之中,我记得这座山中是没有村庄的。” “云恭。我们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在这里碰巧遇到山洞,就在这里住宿下来,现在这季节,也说不准会不会下雨,而且山中还有野兽,也不能够总有一个人不睡觉,在那里看着野兽。” “这里是个好去处,还挺适合人修养的,就是感觉你不像是本地人啊,你的肤色要比本地人黝黑一些。” 齐年北刚才还在想年轻猎户和老猎户有哪些奇怪的地方,刚才趁着夕阳的光线,发现云恭的肤色要比自己的肤色黑很多。 他的肤色在长安城中,很接近那些老农,也就是要比老农白上一些。 可是云恭的肤色要比齐年北的肤色黑上很多,接近于昆仑奴的肤色,在大吴当中,能够和昆仑奴相比较的,也就是西南那些地方。 齐年北倒不是会歧视那些肤色黑的人,只是他觉得长安城本地的猎户,不会有肤色这么黑的人。 而且要是父子二人当中,只有一个人的肤色黝黑,齐年北或许也只会当做是自己多想,可是父子二人的肤色相差不多,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当然他也只是随便问问,长安城本地的人,也会有特别黑的人,总不能够都是外地人。 “我们可能只是肤色比较黑,在山里也会晒到的,而且不能够打猎的时候,我们也会在地里农忙,自然肤色会比较黝黑。” “我也是随口一问,你看我的肤色也是有些黑的,只是没想到你比我还黑。” 云恭憨厚地点点头,“我们村子里的人都管我叫黑娃,估计是我长得黑。” “我小时候也有过这个外号,但是出家人摒弃前尘,你要是不说的话,我现在恐怕也不会回想起现在这个外号。” 齐年北故作深沉的样子,吓唬住了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云恭。 柴火并不是很好找,可是两个人在山里找寻一炷香的时间,也差不多找到了今天晚上生火够用的柴火。 齐年北对云恭说道:“云恭,你现在前面走着,我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道爷您注意点安全,这山里面有狼和毒蛇,您方便的时候,也要小心身下的安全。” 齐年北笑骂道:“你就别在这里诅咒我,要是我真被什么咬了的话,可就要怪罪于你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道爷注意点安全,我上次就被烂七八糟的东西咬过。” 齐年北象征性地解决完问题,随便地喊道:“纳塔斯沃斯。” 云恭回头看向齐年北,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后把头调转回来。 他没回头地喊道:“道爷,您现在是不是念什么咒语呢?” 齐年北笑着说道:“是,我最近新学的咒语,据说是从苗疆那边出来的,具体事宜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太懂。” “没想到道爷还知道这种来自于苗疆的话术,想来您也不是一般人啊。” “出家人,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名声自然也是身外之物,所以我的出身是什么并不重要。” “还是道爷想的透彻,我的实现那个就有些太愚钝了,连这种简单的道理都没有想明白。” “好了,该回去了,不然道爷也会饿肚子的,道爷还没修炼到辟谷的时期,所以也还要继续吃饭的。” 等到齐年北带着云恭回到山洞的时候,宋衡和老猎户剑拔弩张地对视着,要不是齐年北和云恭回来,两个人多待上片刻,都可能会打起来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老丈,感觉你和这位公子哥的相处也不是很愉快啊,他是不是也惹您生气了啊?” 老丈挠了挠头,“谁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居然一直盯着我看,我都以为我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我问这位公子哥在看什么,他也不搭理我,只是说他就是不知道做什么,让我不要在意他的目光。 可是一直被人盯着看,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呢。” 齐年北笑着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反感他了?就这位公子哥的脾气,他要不是公子哥的话,恐怕会被人打死。” “少聒噪,本公子想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和你关系不大。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情就好,本公子不是让你在我这边看笑话的。” 云恭嘟囔了一句,“刚才还会好好说话,现在怎么就不会好好说话了呢?” 宋衡还是装作高冷的哑巴样子,不管他们三个人说些什么,宋衡也要把沉默贯彻下去。 刚才的那番话,他有些没必要说,那副笑脸也没必要露出来,他要是早知道对方是这种人,就一点笑脸也不会露出来。 “好了,人家也许就是心情不大好,谁被困在这里都不会心情好的,不要惹事,萍水相逢而已。”老猎户说出来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齐年北敏锐地嗅到这话语中的不一样。 齐年北和宋衡对视一眼,他从后者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宋衡让他继续演下去。 他并不担心云恭父子会对自己动手,他也没有防范的意思,只要宋衡在附近,他就不担心还有危险发生。 当然他对宋衡的武力并不是很相信,宋衡这种国公的子弟,要是练过武的话,他会相信,可是实力很强的话,就有些假了。 他之所以不担心自己的安全,是因为宋衡这种人物的背后,是一定会有人保护的。 他这种命和一个国公的命比起来,是微不足道的,他不相信宋衡会舍得自己的命和他这种人一同去死的。 宋衡要是知道齐年北会这种想法,保证会在第一时间徐艳泽结局掉齐年北,而不是去处理这件案子。 夜色降临后,篝火也被点燃,四个人围在火堆前面,各怀鬼胎。 云恭问道:“道爷。我曾经问过俺爹,我们为什么要翻过一座山,去另外一座山打猎啊、 明明是山,为什么还要去攀登下一座呢?” “我们登山的意思,不是在于山顶,而是在于登山,在于登山的路程。 山的后面是另外一座山,另外一座山的后面,也是山。可是我们因为是山就不攀登了吗? 不,我们会继续攀登,山的后面是山,可是总有一天,山的后面不会再是山,而是广阔无垠的原野,是天空。 到那时,回首望去,千山过往散去,此身还在前行。所以远处是一定要去的,人不能拘泥于眼下。” 第二十三章 下药 宋衡讥讽地道:“要是所有人都想着享受过程,这天底下岂不是没有封王拜相之人?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只看着眼下,并且还有着可笑梦想的人,都是被人踩在脚下的枯骨。 你要能登上山峰的能力,才配得上你登上的山顶的梦想,要是你只有梦想,不去做事迹,就是志向要做圣人,也是会被人耻笑的。 所谓圣人,要做到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只有言论是不能成为圣人的,所以不能够只依靠着所谓的梦想和幻想,去做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做人做事,要奔着成功去,不要奔着什么所谓的享受去,享受就不要想攀登,又当又立的事情,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就算是那些从良的青楼女子,也不会有你这种想法。 连眼下的事情都做不好,还要去想以后的事情,好高骛远,难成大事。” 云恭本来觉得齐年北的话很有道理,可是在听到宋衡的话,他又觉得宋衡的话很有道理,转头他看向自己的父亲,“爹。你觉得他们谁说的话有道理?” 老猎户思考了片刻,“我听不懂他们两个的话,但是我阿爷活着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做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态度,不可以轻视。” 云恭挠着头,他发现自己听不懂他们三个人说的话,他们三个人的话实在是太高深了,他没读过多少书,听不懂这种话。 老猎户从身后的包裹中拿出干粮,递给云恭,他看了看面前的宋衡和齐年北,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拿出来干粮递给宋衡和齐年北。 “看你们身上也没有带着吃食,就先吃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能够缓解饥饿。”老猎户憨厚地笑道。 齐年北毫不避讳地接过干粮,然后递给身后的宋衡,宋衡接过东西,刚想要示意他不要吃,就看见齐年北一口咬了下去。 宋衡有些诧异,却发现齐年北像自己眨眼,示意他不要吃,他虽然不知道齐年北是在做什么事情,但是出于信任,还是相信齐年北。 宋衡拿着干粮,看着有些坚硬的馕,缓缓地说道:“我现在还不是很饿,等一会儿再吃。” 他这么说,老猎户也没有多说什么,像是他这种富家子弟,不吃这种干粮也是很正常的。 等到吃完干粮,齐年北回味了一下嘴里的味道,没说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笑着和云恭谈话。 “对了,我从长安城过来的时候听说,咱们这山里好像出现了那个什么来着? 韩公子,您知道吗?” 宋衡点点头,“僵尸,就是最近民间闹得很凶的僵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据说是从景山村那边出来的,你们是不是从那边过来的,有听说过这件事情吗?” 云恭欲言又止,老猎户则是出声说道:“我们只是知道景山村那边死人了,什么僵尸的,我们不太知道,就是村子里有进城的年轻人,曾经在我这边说过这些话。 说是僵尸这种东西,像人,但是不是人,喜欢咬人脖子,还能够杀人,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会飞,人哪有会飞的呢?” “我还真不知道僵尸还会飞啊,我也只是从民间传说中知道过有这些存在,就连我的师父,都没有说过僵尸的存在。” “谁知道呢?反正他们都这么说,我也就是当个乐子。死人是大事不假,可是还不至于什么事情都放到鬼神之事上,鬼神都挺忙的,不至于什么事情都上心,都去处理。 说不准就是谁杀人的时候,害怕被人抓住,就装出来是僵尸做的,这不就和那些官老爷差不多吗? 我记得我们村子前些年有一件事情,就是被人伪装成鬼神之事的。 当然是几十年前,那时候我年纪都很小,就不要说你们这群年轻人。 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傻子,叫做贾峰。他父亲原本是乞骸骨回乡的员外,在长安城中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有名的官员。 不过因为贾峰是傻子,为了让他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就把人给带回来了。 只是老员外在朝中积劳成疾,身体一直不好,回家后没几年就病逝了。只留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傻儿子,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妻子。 贾峰的痴呆,是和普通的傻不一样,贾峰在有些时候,还会表现出来正常人的样子,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疯疯癫癫的。 本来两个人靠着贾员外留下来的家财,还能够好好生活下去,可是生活也许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婆娘,在人家过得好好的时候,突然之间就给人家一个大嘴巴。 某天早上,发现贾峰浑身是血地坐在自家门口大哭,痛哭流涕地在门口大喊,说他母亲死了。 村里的人有几个胆子大的,在衙役没来的时候,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贾母已经死在了屋中,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 人们都以为是贾峰杀的贾母,虽然他们都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摆在那里。 衙役和县令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是个傻子,又没办法帮助自己辩解这些事情,就直接报给刑部那边核查。 刑部那边应该是贾员外的故人,也知道贾员外这个傻儿子不是那种会杀人的暴躁,反而是小心翼翼的那种。 所以刑部那边就直接找人复审这件事情,这件案子也就入了刑部的视线当中。 你们不会觉得这件案子就这么结束了?没有,这件案子最恶心的地方,也就在这里。 前万年县令张奇峰,他儿子好像比较出名,是本朝的大孝子,前些年还因为守孝这种大义被皇帝责罚过。 张奇峰对于这件案子的处理并不是很好,他当时为了让自己还能够继续做官,编出来一种说法,说是贾峰确实弑母,是因为鬼神之事。 说他是被鬼神附体了,可是鬼神附体的事情,当时我们家里人都不用来骗小孩。 至于案件后来的处理,我就不知道具体的内容,只是说刑部那边一开始也相信这个说法,可是太上皇当初和那位贾员外也有些关系,也知道贾峰的存在。 一件弑母案,居然让皇帝安排人三司会审。这在本朝都算是一件怪事,结果经过最后的查探,发现是贾母和外人私通,那人想要杀掉贾峰,就和贾母起了争执,结果贾母对于自己这个傻儿子还是有情感的,最终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被人杀死。 贾母的情郎,是贾员外府上的花匠,张奇峰一开始居然没有想过调查贾府的人,或许对于他来说,一开始就把这当做是贾峰杀人,因为他觉得一个傻子,犯罪就犯罪,反正也不会有人能查出来。 后来,对于张奇峰的处罚,就是降职,让他到下县去当县丞。贾峰进去之前,还没太疯,后来出来的时候,原本有时候还能够和正常人相处的他,变得更加疯癫,所以我觉得所谓鬼神之事,不过是为了某些事情做出来掩饰罢了。” “看来您的身份也不一般,居然能够了解这么多事,要知道三司会审的案子,可都是大案子啊。”宋衡不动声色地说道。 齐年北回头看了一眼宋衡,有些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从自己回来开始,就被对老猎户这么有攻击性,就好像自己不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太大的事情。 宋衡没管齐年北眼神当中拘谨,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您要是普通的猎户,谁都不回相信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信任人呢?而且我要是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也是为了你好。” 宋衡指了指齐年北,“你还知道他是谁吗?您刚才说过张奇峰对。京兆府那边的公文上,说他是杀死张奇峰的凶手。” “他杀了张奇峰?张奇峰还没死啊,我以为他死了好多年了,没想到一语成真,还真是祸害留千年。 话说他是道士不假,可是本朝道士也没有杀人还能够豁免的情况。 难不成你们是逃狱出来的江洋大盗,可是哪有人会在逃狱的时候,还带着别人吗? 难怪你们两个选择从小路走,而不是选择走大路呢,原来是你们两个想要从小路跑路啊。” 齐年北沉默良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宋衡说的话有些太过突兀,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宋衡为什么要说出来这种话。 “自然是和他无关,就像您说的,有些官员好像做事能力不够,我说的是他是公文上的内容,而不是他自己是杀人的真正凶手。 他也是被人冤枉的,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不能够因为冤屈死去。” “那公子的身份也不一样,不会是普通的纨绔子弟。” 宋衡平静地说道:“您要是告诉我,您的身份,我也就告诉您,我的身份。” 老猎户说道:“我就是山里的老猎户啊,哪有什么身份?你这娃娃,不说也罢。” “我和他关系不大,他想要查案子,我想要找僵尸。” 第二十四章 蒙汗药都是当饭吃的 齐年北脸都绿了,这宋衡怎么还不按照他的规划,还坦白自己的目的。 “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做什么事情,我一个猎户还能够管不成? 就从您这一身衣服,就能够知道您是长安城中的王公贵族,至少也是个公子的级别。像您这种人,还需要我做什么呢?” 宋衡挤出来一张笑脸,说道:“我的身份是和我表现出来的不一样,可是您的身份和您表现的也不一样。 在我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哪里看过你,可是我在想,怎么可能会有一本书上记录着猎户的长相。 可是当我和您逐渐接触的时候,您身上的气息让我对您的怀疑更加浓厚几分。 直到您说起这个故事,我就知道您是谁了。大吴建平三年五月十二日,三司会审弑母案。 这件案子在本朝也算是一宗奇案,但是因为影响不太好,卷宗一直被封在刑部那些十几年都不会有人去动的房间中。 刑部那边,除了知情人,很少会有人在意这个案子、也不可能有人会去偷那种完全没有用的案件卷宗。” “我都说了,这是我村子里发生的案子,我当时听说后就记住了这件案子。” “您知道三司会审,可能是当时案件的保密不太好,本朝就没有过公开说过三司会审的先例。 至于张奇峰被贬一事,万万是不可能告诉百姓的,百姓也不可能知道一个县令的去处。 要是您说您身后有着势力,或者是您说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好友告诉您这些,我都会相信,可是您偏偏说自己是个普通的猎户。 说明您知道这件案子的后果,那也就说明您参与过这个案子,至少也是知道这个案子的一些实情。但是您又知道太上皇和那位的关系,这就是需要大员才能够知道的内幕。 您一定会和我说,您只是消息灵通,或者是从别处听说。 可是那样的情况,一定会和案情不符,多少会有点差入,可是我没记错的话,您所说的案情,和我在卷宗上看到的案情,分毫不差。 结合这些消息,再加上我那段模糊的记忆,您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前尚书左仆射兼太子少保,乞骸骨后加封光禄大夫、柱国等职的原刑部尚书云方。 我要是没记错您的官职,您应该就是这些官职。” 这些官职让齐年北的脸色大变,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遇见这种昔年的二品大员。 不管是尚书左仆射,还是太子少保,亦或者是光禄大夫和柱国等职,都是很少的存在,更不要说这种官职加在一身的人。 这种人在长安城中都应该是势力很大的,要是出现在各州府,都会被当地的官员当做菩萨去拜见,可是现在却出现在深山老林当中。 “你说了这么半天,我觉得你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翻看这么多卷宗,又能够有我资料的人,朝中之人不过十数个。 你这年纪也不大,还能够有如此胆量,我猜测你就是齐国公的儿子。”老猎户没有回答宋衡的问题,而是说出来了自己的问题。 “我父亲已经故去三年了,您久不在朝堂之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老猎户叹了一口气,“元灵也已经死去了吗?昔年的那些人当中,也就只剩下我和陛下了。” “所以您是承认自己是云方吗?”宋衡脸上带着欣喜的神情。 云方点点头,“你说得不错,老夫正是云方,只是没想到,我在这里等的人居然是你。” “您是有意在这里等我的?” “准确说是等你身边那个小子,那小子可是有人托我来帮助他的,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是你小子来呢?” “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我父亲说您已经很多年不再过问朝事。” 云方想了想,“很多年吗?是啊,很多年了。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我觉得很短的时间,也已经是十年光阴如水流,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记得我上一次见你,你还不过是岁的样子,现在却是二十岁的年纪了。 你父亲当时也是狠心,居然让你一个人回到齐国那边,等到你回来的时候,我都已经离开朝堂了。” “记不清楚年幼时的事情,不然一定会记得您的。只是您说,您要找齐年北,这是为什么呢?”诉说旧日的感情和今日的案子之间,宋衡很自然地选择了后半部分。他很重感情,可是在遇到案子的时候,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和你父亲一样,对于别人不感兴趣的东西反而很感兴趣。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受到大理寺卿许青鸾的嘱托,来这里协助齐年北办案的。 我也不知道齐年北是谁,本来是想拒绝的,当说是皇帝身边的人,我也没有太多的兴致,可是他又说我来这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就勉强答应了这件事情。 早知道是你,我就不浪费那么多时间和他交谈了。” “看来,你齐年北身后的人,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躲在角落里,被身份吓得瑟瑟发抖的齐年北,没想到话题回落到自己的身上。 “你们谈论你们的话题,说我干什么啊?什么叫做我身后有不简单的人物。 我要是背后有人,我至于被关在京兆府一个月?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你知道我那一个月怎么过的吗?我天天挨打不说,还吃不到好东西。 我要是背后有人,哪怕关押着我,也不至于这么被虐待。”齐年北一听到别人说自己身后有人,就想起来自己在牢中那些委屈的事情,他和别人有交易不假,可是那种交易要是说出来,他保证自己要死的比现在更快。 “看着你被打成这样,也就不说你的事情,只是你的身份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内卫那边也不至于臭名昭着到你不想承认。” 齐年北幽怨地看了宋衡一眼,没想到这家伙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卫的身份。 “你是内卫,哪一门下属?”云恭不再是原本憨厚的样子,而是一副气势内敛的样子。 “您是?” “内卫府景风门大统领展图。”云恭,准确地说应该是展图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齐年北连忙起身行礼道:“卑职是朱雀门下的。” “原来是浏阳郡王的手下,按理来说,浏阳郡王是最护犊子的,怎么还不管你呢?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或者是你被朱雀门抛弃了?”展图不解地说道。 “这就不是属下能够知道的,属下不过是内卫府最低等那一级内卫罢了。 您要是有所疑虑,还请去问郡王。”齐年北不打算说出真相,含糊地给了展图一个回答。 “不用这么拘谨,刚才咱们在外面的时候,你不还试探我了吗?”展图笑着说道。 齐年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见您的肤色不一样,就有一些怀疑吗。” “我是苗人,随祖辈来到长安城,所以我有着苗人的血统,肤色和中原这边的人肤色不一样。不要说是你,就算是云大人见到我的生活,都有些吃惊于我的肤色。”展图爽朗地笑道,对于他来说,肤色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重要,也早就习惯被人看玩笑。 “我说您怎么能够听懂我说的苗语,我还以为您是制造僵尸的苗人。”齐年北恍然大悟地说道。 “哦?你知道是苗人把张奇峰变成僵尸了?” “是我的猜测,我没记错的话,苗疆那边素来有养蛊的习惯,尤其是大吴立国以来,苗疆等地,经常会有那种养蛊杀人的案子。 我一开始在想,究竟是什么毒药能够控制人的心神,让人沦为行尸走肉一般。 我曾经看过一些古书,可是那些古书上记载的药物,能够让人变成那种失智或者是神魂颠倒的状态,可是那种食人饮血的妖怪,绝对是不会那些药物能够变出来的,那些药我都吃过,最严重就是失心疯那种症状。 接下来就只剩下我没有尝试过的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苗疆的蛊术。 对于蛊术,我的见解就一般了,所以我只能够推断出来,僵尸有很大的可能是苗疆蛊术造成的。” 展图恍然大悟,“难怪我们给你们两个准备的见面礼,你居然毫无防备地吃了下去。” “什么礼物?” 齐年北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他们往馕里掺了点蒙汗药罢了,你们从背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刻,我就闻到味道了。 下次你们再想要考验别人,也要找一点无色无味的药物啊。 实在是想用蒙汗药,我可以给你们配置一点。” 宋衡的脸色大变,难怪齐年北刚才没有让他吃东西,原来是发现馕里有蒙汗药,他不解地说道:“那你为什么没有事情呢?你不是吃了蒙汗药吗?” “除了鹤顶红这种,我只能够吃一点的之外,别的药物我还是能够吃一些的,至于蒙汗药,我以前睡前当做助眠用的,现在不行了,除非喝得多。” 第二十五章 坦诚 宋衡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齐年北,难怪这家伙毫不防备吃完后,淡定地让他吃。 他不知所措地说道:“你都闻出来是蒙汗药了,为什么还要吃啊。” “我饿了啊,我在牢里都好久没有吃过正经东西了,这馕实在是太香了,我忍不住啊。”齐年北这次决定坦诚相待,有些事情瞒着还是可以的,有些事情就没必要了。 他好兄弟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做人能坦诚的话,就要绝对坦诚,不坦诚的话,却不能绝对不坦诚,要做到真假参半。 宋衡现在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帮助齐年北了,这种能把蒙汗药当成调料吃的人,可真是不多见的狠人。 云方也是一愣,他显然也没有太清楚齐年北的真实能力。 也就是展图听说后,才想起来齐年北的外号,“我知道你是谁了,朱雀门的毒药师对。” “所以,内卫那边没救你,也是因为你的身份,让他们怀疑真是你毒死的张奇峰?”宋衡联想到齐年北被抓的事情,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您说的差不多都对,只是他们不过是对我的怀疑,并没有说出来,怀疑就代表着他们不信任我了,只是他们不说,我也不说,没办法的事情。 所以我着急办这件案子,也是为了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我可能说过谎话,但是我能够保证的是,我绝对没有参与过杀害张奇峰这件案子。”齐年北倒是没有太抱怨这件事情,他在坐牢里的一个月时间,可算是见识到太多事情,原本还对自己身份有些优越感和自信的齐年北,现在更像是一个湿了羽毛的家雀,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宋衡笑着说道:“放心,本公要是不相信你,也不会带着你出来。” “这件事情结束的时候,我还能够活着的话,一定到国公府上给您当牛做马。”齐年北带着哭丧的语气说道。 看这里两个人的样子,云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以前也见识过这样的场景。 他咳嗽一声,示意两个人不要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好了,既然都知道对方的身份,那就探讨一下这件案子,你们说你们要进山抓僵尸是。为什么要往远离景山村的方向去呢? 僵尸应该在景山村那边出现的,这是展图告诉我的。” 齐年北看向宋衡,“国公,是您说,还是我说?” “我说,让你说,就不知道会跑偏到什么地方呢。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可是齐年北是这么和我解释的…… 经过他这么解释,我也就明白他选择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听完后,云方也是点点头,“齐年北说得不错,许青鸾还是有一点眼力的,能够找你这种条理清晰的人来办这种事情。 只是你敢这么肯定他会在这大山的山穴中?” “只能够慢慢寻找着,我来的路上,特意让国公给我讲了讲僵尸的一些特征。 这东西害怕阳光,行动又不方便,可是长安城附近的官道,一直查得很严,凡是夜里通行的马车,在路过一些地方的时候,大多数都会有兵士检查。 要是官道和山野相结合的走法,恐怕要比直接走山野更加麻烦。” 展图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家乡那边有过这样的说法,驱赶僵尸的人,被叫做赶尸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夜里穿梭于山野的。山野之中不会遇见人,还能够让僵尸吸收月阴之气,但是一般都是夜晚赶路,白天在洞穴或者是山林茂盛的地方休息。” “那你到我身边的时候,怎么不说呢?”云方有些责备地说道。 展图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也没想到这件事情吗,我的任务又不是调查僵尸案,只是带您找到他们两个,保证您的安全。”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呢?” “上个月,许青鸾就找过我,我当时没有答应。他说让我考虑一段时间,我也就答应了。然后他今天中午找到我,说让我去找你,但是你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许青鸾去找皇帝,皇帝就安排展图跟在我身边,展图以前就在我身边待过的。我们两个以前也有过配合,所以看起来像是真父子。” 齐年北没说什么,宋衡则是听出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我要是没感觉错的话,你们两个可能知道我们的位置,是内卫一直有人跟着我。” “那小子身上有着内卫的印记,内卫当中有猎犬,只要他身上还有那个印记,五里之内,都能够找到。” 宋衡转身看向齐年北,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作为内卫中人,他自然知道内卫那些见不得人的恶心手段。 “本公不是怀疑二位,在外面办案,总要有一些防备。尤其是在案件不明的情形下。” 云方笑着说道:“没事,有这种判断是正常的,我手中有皇帝的密旨。 只是你们也从展图这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要是想带着变成僵尸的张奇峰回到长安城,是会在夜里赶路的,不会在这段时间休息。” 说完,他从包裹中拿出来密旨,递到宋衡手中。 齐年北回答道:“我们并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他们只要想回长安城中,就一定要路过这里。 你们先我们一步走到这里,不也正是因为觉得是我们两个的必经之路吗?” “你们想要在这里守株待兔?这个办法不太好。” “不是守株待兔,是今天刚从京兆府的大牢中走出来,有些疲惫,而且他们晚上行动,白天也就只能够在山林和山洞中休息,我们白天行动属于以逸待劳。 而且我并不对找到他们有信心,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能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个。” “可是陛下那边说,你们不就是只有十天吗?”展图有些不理解齐年北的心态,齐年北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担心,他这才出声问出来自己的疑惑。 “什么?您在说什么。那个十天啊,我相信国公能够很快解决这件事情的。 像是国公这种又年轻又有能力的,不要说是十天能够解决这件事情,就算是五天,有国公在,我都会觉得很心安,这就是国公的魅力所在,你们不懂。” 宋衡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他有些不悦地说道:“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为难我了,我要是没记错,你刚才还不相信我来着。” “年轻人都有些自己的脾气秉性是很好的,要是你们两个相处的太过和睦,对对方都没有怀疑,在这种不是很熟识的时候,其实是相当危险的。 等到你们两个真正熟识之后,再保证彼此意见的一致性,都是可以的。 但是最好还是你们现在的状态,对于任何事情的答案,都有着自己该有的怀疑,刑狱之事,要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云方看两个人有些要争论的样子,连忙出声提醒道。 “没有,我们两个是在这里和您开玩笑罢了。”齐年北一听云方这么说话,立马变换成一张笑脸。 他可不想刚出来就惹怒宋衡,除了感恩外,还有对宋衡自身的畏惧,齐年北不觉得一个能够在长安城站稳的国公,是一个简单的年轻人。 宋衡能够救他出来,他不应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可是他就算是骂自己是小人,也要度君子之腹的。 宋衡没想太多,跟着附和道:“是,我们两个是在开玩笑。” “好了,不说这些,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问我,我对于苗疆的了解还不错。 就是附近地形的事情,我需要你们两个能够给我讲解一下,我还需要和陛下说一些事情,公事要公办,我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够麻烦你们了。” “附近的地形适合人通行的道路并不多,并不排除他们会从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回到长安城,但是那些地方往往并不太适合带着僵尸通行。 我从国公口中得知,僵尸走路和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走路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僵尸是蹦着向前的。 而这附近到达长安城最近最方便的路程,就是这座洞穴的附近的山路。 其他地方,我并不太怀疑,需要绕很远的路,还不好走。” 展图回答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会回宫禀告皇帝,让长安城的守卫加大盘查,尤其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我们二人今日来这里,除却交待你们这件事情之外,还有皇帝那边的另外一件事情。” 宋衡听到这里,眉头紧皱,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陛下那边有别的案子吗?” “说是案子,又不是案子,是后宫的私事,后宫那边最近出现了一桩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齐年北一听见有后宫的秘闻,在市井中养成的毛病就出现了。 展图面露难色,他不由得看向那边一脸笑意的云方,云方看到他的注视,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宫中秘闻 展图这才说道:“本来是不应该说与齐年北听的,宫中秘闻,外臣越少知道越好,可是在这里也就不瞒着他了。 陛下最近对后宫中的一位嫔妃甚是宠爱,多次临幸于宫中。 十余日前,太医诊断那位娘娘怀了龙种。 陛下喜得龙子,赏赐那位娘娘很多东西,将那位娘娘升到了贵妃。 可是就在昨日中午,太医来报,说是那位娘娘小产了。 陛下对这件事情很是重视,就命太医院去查是不是平日用药和吃食不对。 太医院那边不敢怠慢,查不出来,整个太医院都要跟着受罚,若是查出来,则只需要罚那一个人就行。 可是就算是太医院内部对待这件事情很重视,却也没有半点线索。 后来陛下委托内卫去查,可是内卫审遍太医院上下人众,都没有得到半点线索。” 宋衡问道:“我今日正午才见过陛下,陛下为什么没有说起此事?” “您被京兆府抓去这件事情,让公主殿下在陛下那边哭了许久,再加上您在牢中吃了苦头,就没有说这件事情,可是等到下午我带着云大人的路上,得到陛下让内卫带过来的密旨,说贵妃小产的原因找到了,是有人对贵妃娘娘使用了巫蛊之术。” “巫蛊之术,后宫之中怎么会有巫蛊之术?”齐年北喃喃自语道。 宋衡也是不解地说道:“后宫之中的妃嫔,都是家世清白之人,怎么会有所谓的巫蛊之术呢? 是不是内卫的调查出现失误?” 展图摇头,神色坚定地说:“这件事情是真的,是因为这件事情并不是由内卫发现的,而是陛下亲自看到的,陛下对于巫蛊之术还是有很多了解的。” “陛下为什么对巫蛊之术有所了解?巫蛊之术历来都是本朝禁忌,就算是民间都很少会有人提及,更不要说陛下居住在深宫大内之中,接触不到外人。”齐年北听到皇帝竟然对巫蛊之术还有所了解,没有思考,直接说出自己的疑惑,可是等到话都说完了,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不记得皇帝有过巫蛊的经历,可是这件事情关乎到皇家秘闻,他这么轻易地问出来,有些不太稳妥。 宋衡倒是没有太多的避讳,直接坦诚地说道:“这件事情有很多人都知道,并不算是秘闻,朝中大臣虽然都没有在外面说过,但是在外面提起,就算是陛下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太上皇在位时,陛下为梁王,忽有一日,太上皇深感不适,命太医院诊断,太医院并没有查出陛下的真实病情,太上皇的身体日渐衰落。 而就在这时,有一个从苗疆来的苗医要见太上皇一面,太上皇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那苗医带入宫中,那苗医为太上皇诊断后,说太上皇是被人用了巫蛊之术,而对太上皇用巫蛊之术的人,还是太上皇身边的至亲之人,太上皇当时并没有怀疑任何一位皇子,只是安排内卫在宫中调查,可是在宫中调查许久,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可是陛下的身体不见好转,陛下不得已去怀疑诸位皇子,派内卫调查各位皇子和王爷。 在查到陛下身上时,出现了意外,梁王府中被搜查出来了巫蛊之物。 太上皇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是陛下做的,可是无奈巫蛊之物摆在那里,只能够承认这件事情。 好在那位梁王侧妃,也是就陛下追封的静安皇后,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子,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主动承担了这件事情的责任。 最后太上皇处死了静安皇后,可是陛下并没有放弃对这件事情的追查,终于在静安皇后死后的第三年,在陛下追查三年的时间后,这件案子的真相最终水落石出。 是当时的越王许起嫉妒陛下的才能,并且暗中得到太子的授意,最终做出了这件事情。 太上皇勃然大怒,不仅把越王贬为庶人,还明里暗里对太子的行为也进行了斥责。 然后太子对陛下怀恨在心,竟然意图用巫蛊之术对付陛下,陛下当时遇见了一位苗疆女子,也就是现在的陈妃娘娘。 从那之后,陛下就对巫蛊之术有了一些了解。”宋衡解释道。 “那这件事情,就没有人考虑和陈妃娘娘有关系吗?后宫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少见的。”齐年北思索了片刻,然后说出自己的怀疑。 展图无奈地说:“要是真有这么简单,我们内卫就能够解决了,陛下也不会找您解决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暂且不提,我们还是要处理僵尸案,等到僵尸案结束后,再去处理宫中的事情。至于陛下那边,就全仰仗二位帮我们说些好话了。 就说这边的案情不明,还请陛下能够多宽限几日去处理这件事情。” 齐年北隐约地有一种不好的猜测,“我有一个猜测,需要您帮助我一下,只是这种做法有些大逆不道,我只能够和展大人说。” 展图看着齐年北的神色,犹豫二三,选择相信齐年北,“我答应你,可是我或许不会告诉别人你让我做的事情,可是我也要思考这件事情能不能可行,所以我会告诉一个人这件事情,你放心,只有那个人和我知道,不会再有别人的。” “没事,其实也不算是特别急切的事情,只是补救之举。 您过来一下,我仔细跟您说这件事情。”等到展图过来的时候,齐年北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展图随后看向齐年北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你确定你说的事情可能会发生?要是真有这种可能的话,我回宫就要着手准备这件事情。” 齐年北想了想,“不太可能发生,可是这也要防备,我们没有失误的空间,哪怕为此被责罚,也好过真出问题。” 展图点头,他心里对齐年北的看法有了一些新的改变,他终于知道宋衡为什么要保着齐年北参加这件案子了。 齐年北这小子的想法太让人难以捉摸不说,还有着一种别人难以想象的感知。 宋衡来了兴致,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事情啊?” 齐年北笑着说道:“都说了不能够告诉你们了,这件事情等到我们这边的案子结束,自然就结束了。” “还卖上关子了,我不问就是。可你最好想明白一件事情,你要办好这件案子,才有办那件案子的可能。”宋衡明白齐年北的心思,可是他不得不提醒这件事情。 “你放心,我只是对自己的怀疑做一些布局罢了,心思还是放在这件事情上的。 而且我觉得我的猜想要是没有问题的话,那件事情会给我们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齐年北故意卖了一个关子说道。 宋衡看着他那自信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话,“好了,暂时不说这件事情,休息休息,明天要早点起来搜山,一会儿我再琢磨琢磨地图。” “我帮你一起琢磨,这件事情还很麻烦。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理清,我还是帮你一起思考这件事情比较好。”齐年北见宋衡想要自己解决地图的问题,担心他会很难处理。 “你要是不觉得是身体有问题,也可以先去休息,不用太费心在地图上面的。”宋衡有些担心地说。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身体好着呢,就是在京兆府的大牢中受了些暗伤,看起来有些病恹恹的,其实身体好着呢。” “你身上的伤不需要治疗吗?我对京兆府大牢还是有些了解的,对于本朝的刑罚手段,更是熟知。所以我推断你身上的伤势绝对严重,但是你的底子和恢复能力很不错,才没有显得那么难受。”宋衡说出自己的推断。 齐年北摇头,“问题不严重,就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我本来身上的功夫就差,就算是身上有暗伤也不会影响到我。只是最近身子骨不行,受不了风是肯定的。” “我也没有多余的衣物,云公,您身上带着衣物吗?”宋衡听齐年北说自己见不得风,于是就问云方身上带没带衣物。 “我这边还真有些衣物和食物,是公主那边让展图托人带来的。” 还不等宋衡回答,齐年北就笑着说道:“没想到云公居然有如此准备,不过是一个下午的时间,领先我们不说,还能够从安阳那边拿来东西。” 云方笑着说道:“是内卫那边的手段,得知你们要往山中去的时候,我们也从长安城出发。 内卫有一条出长安城就直达这里的密道,所以要比你们的速度更快一些,但是本来是想着慢慢相遇,试探你们的能力,没想到第一天就遇见了。” 齐年北问道:“展大统领,密道有很多人知道吗?” “景风门有很多人都知道,其他门中,也有一些级别较高的内卫知道这个密道,但是内卫的保密是很严,所以密道还算是很安全的。 这密道有什么问题吗?”展图不太理解,想要知道齐年北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第二十七章 简单的猜测 “只是一些猜测和怀疑罢了,算不上想法,要是和您说了这种想法,我怕您和国公就要说我是危言耸听了。 但是我对这一点怀疑,这座密道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不代表密道绝对安全。 张奇峰身边的人并不少,他的墓也有守墓人,可是他现在已然成为僵尸。”齐年北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对于这个话题有所暗示。 展图一开始还带着怀疑的神色,可是在琢磨片刻后,就明白齐年北的意思,“我知道了。会安排人注意一下的。” “展大统领,麻烦你后半夜在洞口守夜,我和齐年北前半夜会在这里对地图进行注释,您先休息。”宋衡并没有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而是用十分客气的语气。 听到宋衡这么客气的说话,展图有些受宠若惊,“国公客气了,本来是应该由卑职守夜的,还劳烦国公守夜了。” 内卫大统领是大官不假,可是对于一个在朝堂上根基深厚的国公来说,还是官职太小了。 “统领客气了,您和云公先行休息,我们两个也要开始标记了。” 云方年纪本来就不小,今天下午的奔波又让他的疲惫加深,他笑着说道:“就劳烦你们这几个年轻人了,老夫年岁大了,实在是守不了夜了。” “云公能够来这里帮助我们二人,都已经是不错了,哪里还敢劳烦云公做这种辛苦之事。” “老夫这一把年纪,能够做的事情也不多,在这种时候做些事情,也算是不错。 齐年北,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老夫能不能给你诊脉?老夫对医术也算是略通,说不定能够帮你在这山中寻找一些治伤的解药。”云方尝试地询问,根据他所得到的消息,以及刚才的判断,他觉得齐年北是一个怪人。 齐年北笑着说道:“不算是特别严重,但是您能为我诊病,是我的荣幸。” “老夫刚才就想说,结果国公询问我们有没有衣物,你又问起密道之事,老夫还以为你身上的伤势不算严重呢。”云方解释道,他本来不用解释的,可是齐年北身上有着故人的影子,让他忍不住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齐年北抱拳行礼道:“是在下言语中有些急迫,让云公误会了。” “好了,你们二位就不要客套了。案子还没办完呢,等到案子办完后,我带着你亲自去云公府上拜见,到时候还希望云公不要嫌弃我们二人。”宋衡见两个人这么客套,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国公要是带着他前去,老夫自然是十分乐意。只是老夫家中素来贫寒,还希望国公不要嫌弃。” “那您就先给齐年北看病,我去处理地图。” 齐年北的身体并不无大碍,然后就生龙活虎地跑到宋衡那边去处理地图了。 展图准时起身,从山洞的最深处走到洞口,看着还在那里忙碌的宋衡和齐年北,展图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为什么在牢中被打成那样,也坚决不认罪啊。我不觉得你是个特别能忍耐刑狱之事的人。” 齐年北点头,“要是让我找人不至死的罪行,我就认了,可是让我死的罪,我不可能认的。 我知道还会有缓和的机会,可是我不愿冒险,我还不能死,至少不能够在这个年纪和时间去死。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后曾,要是我就这么死去的话,我对不起我掌握的这些内容,和我自小就在学的那些刑狱之事。 和您对刑狱之事的爱好不一样,我学刑狱之事,是把它当做我的使命。 我的使命还没有开始,不能够在这种时候就提前结束。 所以我不能死,这么说起来有些高估自己的能力,有些强词夺理,可是这就是我活下去的目的,也是我能够坚持住的信念。 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一个目标的,努力解决刑狱之事,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目标。” “你这个是很伟大的目标。不得不说,你在这方面上的想法,比我好多了,我只是把这当做爱好。 先不说这个,我这边已经标记好所有的位置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也差不多了,咱们两个去休息。” 展图打着哈欠走到两个人身边,“哈,你们还没有结束吗?我估摸着到半夜了。” “您对时间估计得还真准确,我们两个也差不多完成了。”宋衡低头帮齐年北找着最后的几个位置,找完后,他站起身对展图说道:“展统领可带着人来这边了?” “我身边倒有些人手,只是并没有跟在我们两个人身边,而是在远处等着。 我明日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过来将云公带回去。” “我们两个人的人力终究是有限的,能不能请您让云公在山中停留一日,我想要借用那些内卫查查这大山之中。” “这……等到明日我问问云公的意见,他老人家要是同意,就没什么问题。 但是我明日还要回到长安城中办些事情,所以这边的内卫要是留下,还请国公多费心管理一下。” “那就等明日问问云公,看看云公的意见,若是有问题的话,我也就只能让我身边的侍卫去着手办这件事情了。 这附近的山洞实在是太多,有十几处山洞,都是僵尸现在能够躲藏的地方。本来是可以以逸待劳的,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 可是要是只有我们两个去找各个山洞的话,恐怕这十日的光阴就折在这里了。 本公当时就不应该向陛下许诺十日之内结案的消息,书上的知识和自己实践起来,是两种不同的差异。”宋衡惆怅地说道。 “您还是没有经历太多的刑狱之事,山洞只是我们现在能够做的事情,不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要是三日之内找不到僵尸,我们就去景山村,要是七日之内找不到,我们就要去调查张侍郎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计划,要是三日之内找到,这件案子就有眉目了。” 宋衡点点头,“先去休息,等到明天,我们再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你可以放心,这件案子就算是十天之内完不成,我也能够保证你的安全,齐国公府的封地还有一些,我要是用那些封地和陛下换你的性命,应该也无问题。” 听到宋衡这么说,齐年北有些感动,“国公无需如此,要是没有国公,我现在说不准还在大牢中等着。 能够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也是极好的,哪怕只有这些光阴,对于我来说,都是很不错的。” “休息,我决定的事情,你也不能够改变什么。”宋衡见齐年北说出这些话,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让他去休息了。 宋衡的学识和见解,让他轻狂自傲,自然会对一些事情出现所谓的不在意,可是也正为他的学识和见解,让他面对到一些事情时,会有一些不愿意放弃的人性。 真正的读书人,会因为自己的学识自傲,却不会因为自己的学识鄙视人,更不会因为自己读的书泯灭自己的人性。宋衡深谙一个道理,有人读书读到骨子里,有人读书读到狗肚子里。 齐年北笑着说道:“走喽,睡觉。” 在京兆府的这段时间,齐年北练成了一些本事,他以前睡觉的时候,哪怕是再大的声音,也很难让他清醒。 现在的他,经过洗礼,哪怕是脚步声也能够很快地醒来。 他看着起身的宋衡说道:“您不在休息一会儿吗?” 宋衡见他睁开眼睛,“心里有事,睡不着。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没有,我觉轻,其实也是睡不了多长时间。” “那就好,一起去看看云公醒没醒,好和云公商量商量这件案子。” 齐年北站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的衣物,“走,我也正好有些问题要问云恭,是我自己的私事。” “先办公事,结束后再问你的私事行吗?云公这边的意见很重要。” “我知道轻重,其实我的事情早就有了答案,就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云方休息的地方离他们两个这边比较远,这座山洞很大,为了让云方好好休息,他们就让云方在角落里休息。 两个人走到云方那边的时候,云方正在那里练五禽戏,宋衡笑着说道:“大人的身体还真是康健,居然比我们两个这个年轻人起得还早。” “年纪大了,休息的时间不会很长,倒是你们这两个年轻人,休息三个时辰就可以吗?” 齐年北有些吃惊地说道:“没想到您对时间这么敏感,能教我是怎么做到的吗?” “我每天都是这个时辰醒来,你们两个要是在后半夜睡觉的话,到现在就应该是三个时辰。现在差不多是卯时,不是对所谓的时间敏感,只是休息的时间碰巧罢了。你们要是像我一样,每天都在那几个时辰休息,自然也能够掌握大致的时间。”云方见齐年北兴致很浓,于是泼了一盆冷水。 第二十八章 调查 齐年北本来对这件事情很有兴致,但是听到云方的解释后,瞬间就没有了兴致。 “好了,您就别拿他寻开心了。我们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情,您来这边,身边跟着很多内卫是。” “我来这里是保密的,所以皇帝安排了内卫过来保护我。 内卫和千牛卫不同,内卫做的事情是不能够放到明面上的,所以皇帝这次让内卫带我来这边,也会为了让你们能够利用到内卫。 陛下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虽然读书很多,但是终究是纸上谈兵,我带着人,也好帮助你一些。” “是我唐突了,竟然在陛下面前夸下海口。没想到陛下竟然惦记着我,还帮我解决这么多问题。” “你也知道,自你小时候起,陛下就十分喜欢你,后来你又娶了安阳,陛下对你的宠爱更深。只是君臣有别,有的事情,陛下也不能够多说多做,所以陛下只能够从这种小事上,让我来关照你。” 宋衡对云方说道:“得到陛下如此恩宠,是我的荣幸。对于陛下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可眼下还不是我感恩陛下的时机,等到此案结束之后,我定会到陛下驾前谢恩。 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云公,不知道陛下可要求云公几日内回京?” 云方虽然不解,但是诚恳说道:“陛下让我五日内向他回报这件案子,所以应该是五日。” “那我们就有五日的时间,虽然不一定能够做太多的事情,可是也能让案情明朗一些。” 齐年北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只有五日?哪怕云公今日回去,内卫也能够供我们使用。” “不,我们最多就只有五日的时间。”宋衡没有给出齐年北想要的答案,只是说出了一番不清不楚的话。 云方此刻也恍然大悟,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这种话本不应该由着我这个致仕的老人说,可是这里也没有皇帝手下的人。” 齐年北打断道:“我也算是内卫啊,虽然只是个外围。” “你小子要是真的会告诉皇帝这种事情,也不会被人抓到京兆府那种地方。而且就算让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麻烦,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其实皇帝告诉我五日回去的意思,就是让我带着内卫在五日内返回。 内卫终究是皇帝手下的人,让你我差遣,若是被大臣知道,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 再加上皇帝对宋衡的宠爱是宠爱,可那是因为宋衡的身份和地位。 而皇帝对宋衡的猜疑也是真的,因为这是他出于君王该有的心术。一个君王,若是无条件地相信其他人,是会酿成大祸的,哪怕他知道你不会做这些事情。 我当时没想到这件事情,是我久离朝堂,对皇帝的心思的琢磨没有以前那么深。” 云方还是注意了措辞,并没有说当今皇帝对人的猜忌很严重,只是泛指了古代帝王,他也不是畏惧皇帝,是出于对皇帝的尊重。 “皇帝那边的事情,暂时就不说了。我们先商量如何分派这些内卫调查山洞。 对了,您带来了多少内卫?” 云方想了想,“大概有四十三人,其中有三个人和展图的级别相差不多,应该是个三个大统领。” 这句话让齐年北明显一愣,“还有三个大统领在这里?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他们应该就在密林中休息,或者在附近的山洞里面,具体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四十多人,还是够用的。我和齐年北一会商量一下地图上的标记,再由您和展大统领去告诉那些人。 计划并不是特别复杂,所以也不需要您交代他们什么规矩。 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就只有把所用在山洞中找到的人抓起来。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他们说自己是什么身份,全部都要抓起来,这样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我们别无选择不是吗? 带来的不好影响,到时候由我一人承担。” 齐年北摇头,“不用你承担,既然是内卫参与到这件事情,就由着内卫去承担,反正内卫的名声本来就差,本朝就没有一个名声好的内卫,所以不管内卫做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 “你也是内卫的人,难不成内卫受苦,你看着就开心了?”云方笑着说道。 “内卫吃苦或者不吃苦,和我有关系,但是我又不在意这种虚名。 相比较内卫的名声,我更担心齐国公的名声。齐国公年纪轻轻,可不能因为这种和他无关的刑狱之事毁坏了名声。 不然就算是案情解决,我也会心怀愧疚的。”齐年北神情肃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衡笑着说道:“又在这里说些无用的话,我们现在还有事情要去做呢,你要是有这个废话的时间,内卫都已经开始调查了。” “你们二位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地图取来。” 看着齐年北的背影,云方说道:“这孩子身上有一种让我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和他好好相处,有人嘱托我要好好照顾他。” “他看起来轻浮,但是是个值得信赖的人,要是他不是这种性子,我也不会这么帮助他。就是我这次帮助,也说不上是帮他,还是害他。” 云方笑着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想得多,我觉得你们会是最好的朋友,等到彼此熟识之后,你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事情不在于对与错,而在于你做与不做。 假如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马上就要被皇帝砍脑袋了,你会不为你的朋友争取着最后的机会?你会的,哪怕他最后还是被皇帝砍了头,可是你还会做。 哪怕是失败,只要你尽力了,你就没有留下任何的遗憾,生命中还有很多你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就要接受的事情,现在还能够改变,其实恰恰说明这是好事。” “晚辈受教。” 云方笑着说道:“年少时总会有一种自己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到的想法,觉得自己就是正义,我也有过这个时候,所以我明白你的想法是什么。” 齐年北拿着地图飞跑回来,看着两个人正在注视着自己,挤出来一张笑脸,“我把地图拿来了。我们开始准备,昨天标记了近百个洞口,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山洞,好像这附近的几座山都是窟窿一样。” 云方解释道:“汉朝以前,这附近以前是矿脉,但是比较分散,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山洞。 在本朝立国之前,那些地方曾经是前朝起义军队的驻扎场所,虽然不适合大规模的军伍。 可是在前朝乱世的时候,这些山洞也算是一处不错的藏身之所。 但是自从本朝太宗时起,这些山洞就已经荒废了。 也就是山中的猎户,或者是那些抄近路的旅客,不然很少会有人在这些山洞中休息,所以这些山洞也就很少会有人提及。” 齐年北点点头,“没想到您还知道这些内容,云公才是真正的博学之人,像我们两个这种只知道刑狱之事的人,还夜郎自大,自觉得自己是一个精通学识的人,可是您这种前辈的随便言语,就要比我懂得更多。” “你们两个才是真正有学识,或许你们只精通刑狱之事,可是你们对于刑狱之事的把握,远远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比拟。 只是刑狱之事,是不能够只依靠所谓的卷宗去推断,还应该从身边的生活去看。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前朝景盛三年二月,长安城发生一桩奇案,当时的刑部尚书王钱寻发现中毒死在家中,当时死者的书房内摆放着一碗粥。 经过仵作的查验,粥里并没有毒物,只是多了一味大补的药材。 当时猜测是王家夫人为其熬制的参汤中下了毒,王家夫人当时并没有认罪,可是思来想去,就只有参汤中有毒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参汤的汤碗和熬制的锅都已经被清洗干净,于是很可以。 原本只需要让王家夫人认罪就可以了,但是当时的刑部右侍郎张文,对于医家道理很是了解,在他的调查下发现,粥里的大补药材是没有问题的,参汤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参汤当中的某味草药和粥里的大补药物食性相克。 而粥里的大补食材,是王钱寻的妾室加入的,而且是第一次加入到王钱寻的粥中。 这下子就知道是谁做的了,当然也不排除是意外,但是经过调查,确实是那个妾室设计好的杀人手段。 有些药物的食性相克是有差异的,要是断案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就会觉得是王家夫人当时在参汤中下毒后,把证据都销毁了。 所以懂得刑狱之事是好事,可是不能够只懂得刑狱之事,就像是今天这件案子,要不是涉及到僵尸之事,现在的齐年北也会像是被冤枉的王家夫人一样,被人审问,被人盘查,却没有任何办法伸冤。 而我们这些人,要做的就是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所以你们两个以后要多看些杂书。” 第二十九章 现场 “晚辈受教,接下来还请云公帮忙,将这些地方报告给那些内卫。 一共还有一百二十多处,四个人一组,负责检查一处山洞,我们尽量把方便调查的地方放到一起。 但是还是要有很多地方去查,我们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调查这些山洞,时间还是很充裕的。”齐年北的语气很是轻松,对现在的局面,他还是有一些信心的。 三天后,一无所获的云方看着有些颓丧的两个年轻人,不知道说些什么。 齐年北的计划很不错,但是计划是计划,和实际完全不一样,他们找寻了三天,不要说是僵尸,就连当地的猎户都没有找到几个。 而且那些猎户的身份都是能够查实的,所以他们忙碌了三天,不要说找到犯人,连个可疑的人都没有发现。 云方拍了拍宋衡的肩膀,“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这次的调查没查到吗?你们还有七天的时间,七天的时间,我相信你们能够找到的。” “但愿,感谢您这次的帮忙,我们现在要去景山村那边去看看了。” “祝你们成功,我先和内卫回去了。” 等到云方和展图离开之后,齐年北感叹地说:“我们这次就算是去景山村那边,也是得不到任何的反馈的。要是当时过去,还说不准还能够得到一些线索,但是现在过去,是完全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反馈的。” 宋衡看向齐年北,“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但是你不要声张,也不要和你内卫的统领禀告这件事情。” 宋衡没有再问齐年北可靠不可靠,经过这三日的相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处得很不错。 齐年北看向宋衡,“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想告诉我内卫里面有内鬼。” “你怎么知道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你也怀疑内卫当中有坏人?” 齐年北点头,“我平日里是相信内卫的,可是这次,内卫还是出了问题。 但是我们找不出来内鬼是谁,只能够知道,僵尸已经离开了附近的山脉。” “你发现了什么?” “回到这边的时候,我让展图统领带着去了那条密道。在现场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告诉展图统领,展图统领那边带来的人,要是有问题的话,恐怕我让展图统领做的准备,都会成为一场空。您是怎么知道的?” 宋衡知道齐年北不愿意说自己的准备,就回答道:“我手下的人在附近勘察的时候,发现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内卫和我手下的人都是好手,不会犯这种错误,我们几个又都是在山洞中吃饭的,所以也就能够说明,是赶尸的人留下的。” “看来内卫的问题很严重,这种问题居然都没有严重,就算不是内鬼,也说明他们玩忽职守。 还好国公手下的人都还能够用得到,至少我们这边不会受到那群人的影响。” 宋衡想了想,“那我们做什么?接着办你的事情,还是去景山村。” “必须去景山村,去现场看看,而且内卫能够找到我们,那些人和内卫有关,自然也能够找到我,所以我们必须要去景山村。” 宋衡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说道:“妙啊。不仅可以调查现场,还可以给那些暗中有布局的人一个假象。” “谈不上是好计划,但是绝对也不是个坏手段。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有很多,这件事情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同样也是作用最小的。”齐年北听到宋衡的称赞后,也是有些飘飘然,可还是很淡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天的时间还是够用的,我们还剩下五天的时间可以去别的地方。” “等两天看看,他们应该要比我们着急。 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国公能够将手下那些暗中保护的人手交给我几个。” “能告诉我你需要他们干什么吗?”宋衡询问道。 “很简单,让他们给我跑腿就行,让他们去长安城请一个人到景山村那边,再顺便去我在道观的住所拿些东西过来 不是让他们做危险的事情,我身上除了张奇峰这件案子之外,就没有太危险的事情,所以不会让他们涉险的,我自己要是没有张奇峰这件案子的存在,我要比您更加悠闲。每天就处理些内卫的任务,喝些茶。” 宋衡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要看看你接下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也不能只在景山村四处调查。” “不然呢?我们连现场都没有去看过,就怎么确认是僵尸呢?” “不是说尸体的伤口和对张奇峰照片的确认,都说明这是僵尸吗?”宋衡有些不解地说。 齐年北脸上带着笑意,“您还是太年轻,在没有抓到僵尸之前,所谓的僵尸之说,就都是假象。 那么那些人为什么能够如此赌定这件事情呢? 就只有三个可能,一个这件事情是真的,但是我们不能够保证这件事情是真的,所以这个可能暂时先不提。 第二个就比较简单了,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个说法,那就是他看错了,我去审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要是告诉我他看错的话,我保证会一巴掌掴在他脸上。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他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甚至和这个案子有关系。 我个人对前面两种可能不太相信,更加确信后面那种可能。 僵尸并不是什么广泛被人所知的所在,要是所有人都知道僵尸的话,长安城就不会流行起那种谣言,而是变成一个民间传说。 当然我不排除会有人读闲书,但是读闲书的人能这么凑巧地被我们撞到? 这样太巧了,所有的巧合聚集在一起,那么就是不巧合的,这世上有万一不假,可是我们要是相信这个万一,就不要办这件案子了。” 宋衡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人的出现有些太刻意,要是我们在现场,可能都不会往僵尸的方向去想。” “所以,去景山村那边,最好能够调查那个人。” 宋衡明白他的意思,“大理寺司直的身份还是可以用的,就算是大理寺司直的身份吓不到他们,我还有一个齐国公的身份可以用,当然以国公的身份讨论这种事情,会被人诟病,但是我现在是破罐子破摔,让陛下为我们两个背锅就好了。” 齐年北看着宋衡脸上第一次出现的狡黠笑容,“您这么做,就不怕陛下说你狐假虎威吗?” “我也没做什么多余的事情,无非就是借着陛下的名头做些事情罢了。” “既然有国公这句话,那这件事情就可以好做很多了。” 两个人这次的行进速度很快,在内卫走之前,齐年北特意请求展图为他们两个人留下了两匹好马。 因为是给宋衡留下马匹,展图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直接就留下了马匹。 宋衡身边的暗卫没有跟上来,齐年北是想让那些人跟在他们身边保护的,但是宋衡嫌他们的速度太慢,等他们还要浪费时间,索性就让暗卫在后面慢慢行进。 看着宋衡斩钉截铁的样子,齐年北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把话说出口,和这位爷说话的时候,他虽然偶尔犯病,可还是有些畏惧的,毕竟这是一位国公,还是有封地的那种实权国公。 宋衡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掺和到朝政当中,但是他也是能够领兵打仗的,齐国公一脉可是正儿八经的武夫世家。 等到景山村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齐年北还在寻找现场的位置,却被宋衡拉住了胳膊,宋衡指着前面的人群,“不用找了,一定是在那里。” “那里人多,不是的话,去问问也可以。” 两个人挤进人群,看到了正在防止人群靠近的衙役。 齐年北是个愣子,看见案发现场就想挤进去,可是被衙役拿着杀威棒拦下。 “你们两个是做什么的?”衙役看着齐年北和宋衡想要进入现场,有些不悦地说道。 齐年北站直身子,咳嗽了两声,“咳咳,这位是大理寺司直,是来景山村这边勘探现场的。” 衙役开口道:“这件案子比较特殊,就算您是大理寺的司直大人,也要出示您的身份文书和官凭。” 齐年北转身看向宋衡,宋衡神色尴尬,“我把官凭放在他们手里,我身上没带这些东西。” 看着宋衡平静的神情,齐年北知道这位齐国公为什么会被京兆府的衙役抓到大牢中而不被发现了,到案发现场连官凭都不带,这有些太厉害了。 “您要是没带官凭,那就现在外面候着,我们大人要是有时间出来,你们二位可以和我们大人说这件事情。 如果你们二位要是着急的话,也可以交给我一些身份文凭的信物,我可以代为转交。”衙役此刻显得很是客气。 他刚才没有仔细看宋衡的衣物,现在看清楚宋衡的衣物后,知道这二位的身份必然不一般,语气就和蔼了很多。 第三十章 鱼符 齐年北不知道该做什么,眼神看向宋衡,宋衡点点头,从怀中摸出来一块鱼符。 一看到鱼符,衙役眼神当场就变了,他都想直接跪在地上,给齐年北和宋衡磕头。 齐年北毕恭毕敬地从宋衡的手里接过鱼符,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衙役的手中,他在衙役身边轻声说道:“快去,不用在我家主子面前行礼,等到你们大人出来,你再行礼也不是不行。 在这里要是行错礼,反倒会惹得我家主子不悦。” 衙役小心翼翼地接过鱼符,然后和身后的人耳语几句,飞快地捧着鱼符向远处跑去。 看着衙役离开的背影,齐年北缓缓退回到宋衡的身边,“您也不至于直接把自己的鱼符拿出来,有些太吓人了。也就是这衙役不认识您鱼符上的封号,不然都要被吓破胆子了。” “没办法,本来时间就紧,要是再在这些事情上耽误的话,我们会惹到更多的麻烦的。 不就是个国公的身份吗?本朝的国公又不止我一个人,也不至于因为这么一个身份害怕成这样。” “您这是身在高山上,不知山下之人有多么仰望山巅的风景。” “我看来还是在家里读书读多了,没有见识过太多民间疾苦,等到这件案子结束了,我就在大理寺当中当一段时间的官员,你到时候就过去给我当下手。”宋衡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还不想掺和到官场当中,要是这次的案子能够让我收获些内容,我或许还会有这种兴致。可是现在就算了,我对大吴的朝堂心如死灰,还生不起半分想要在朝中为官的念头。” 宋衡刚想要开口说些别的话,可是还不等他的话说出口,就看见一个身穿县官官服的人跑了出来。 那人正是万年县令秦山源,秦山源还在现场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证据,就看见衙役拿着一块鱼符前来。 秦山源还在想是哪位上官来这里时,疑惑地接过了鱼符,结果看到鱼符的第一眼,秦山源就愣住了。 他是山东人,在他这个年纪能够做到京县县令,除了他本身聪慧和功名之外,还有他背后之人的助力,也就是山东诸公。 他虽然不算是真正接受过齐国公一脉的恩惠,可是现在也俨然成为齐国公的受益者。 既然受到了齐国公的恩惠,他对于齐国公的事情也就很上心,或许他不知道宋衡的长相,可是那块鱼符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齐国公一脉的鱼符是特制的,和其他官员和勋爵的不同。 所以只是看了一眼,秦山源就飞快地跑向现场的入口处,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齐国公宋衡,他秦山源都值得如此失礼。 等到秦山源看见那个神情和蔼的年轻人时,他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了,据说宋衡是一个十分和蔼的人。 所以他想都没想,跑到宋衡身边后,直接跪在地上,“下官万年县令秦山源,见过齐国公。属下不知齐国公到此,对齐国公如此怠慢。” 秦山源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人所有人都有些愣神,齐国公虽然在民众当中名声不显,可是这毕竟是一位国公,能够让他们眼中高高在上的县令直接跪在地上的大人物,俨然和皇帝相差不多。 宋衡也没有想到秦山源会如此痛快地跪下,一气呵成的姿势,让齐年北都怀疑他是不是在家里练习过这种滑跪的方式,宋衡连忙伸出手去扶他,“秦大人快快请起,本公现在是大理寺司直,只是忘带了官凭,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将本公的鱼符交给你们。” “国公就算是兼任大理寺司直,可是您也是国公,礼节是不可以荒废的。” 宋衡笑着说道:“听秦大人的口音,秦大人应该是来自河东道。” “下官来自青州,也算得上是承蒙齐国公在河东道的帮助,才能够成为现在的京县县令,所以这一跪不仅是下官对齐国公的尊敬,也是山东子弟对您的感谢。”秦山源十分坦诚地说,他并不担心这件事情被外人听去,当他见到宋衡的那一刻时,他就知道自己遇见了贵人。 或许宋衡不喜欢插手现如今的朝政,可是齐国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并不会因此衰减。 宋衡笑着说道:“哪里是我齐国公一家之力,是陛下之心,才能够让山东寒士到长安城做官。是陛下对山东士子的恩遇,不是我齐国公一家的所作所为。” “国公气度不凡,实为我辈楷模。只会是既然现在兼任大理寺司直,来这里就应该是为了刑狱之事,公事要紧,还请您先去那边查探现场,等到您差贪玩现场,再和您畅谈也不迟。”秦山源给了宋衡一个不错的选型,宋衡很痛快地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劳烦秦大人头前引路。” 跟在秦山源后面,齐年北脸上笑意正浓,看着齐年北脸上怪异的笑容,宋衡悄声说:“什么事情让你么开心啊?” 齐年北也是小声地回答:“咱们这位秦县令倒是也不拖沓,确认您是齐国公后,说跪就跪,这可不是一般的魄力。这样的人,以后爬的很高。” 宋衡对于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也有所耳闻,“这种事情我管不了,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们想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等到陛下看不下去的时候,这件事情结束了。” 秦山源并没有听到后面两个人的谈话,还沉浸在见到宋衡的喜悦当中。只是他也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刚才其实有些太过功利,但是转念一想,换做是任何人见识到这位齐国公的时候,都不可能不激动。 “国公,前面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附近还有几间屋子,京兆尹那边的说法是把附近都围起来,所以我就照做了。” 宋衡点点头,“你做的很好,这件案子最大的疑点就是僵尸,和是不是僵尸行凶,而这个秘密就在附近。” “什么秘密,还有为什么秘密就在这附近?”听着宋衡的话,秦山源有些疑惑,县令是要懂得断案的,可是他要是能够想明白这件案子,也不会让宋衡和齐年北过来了。 “小北,你和秦大人讲解一下,我在附近看看。”宋衡平静地说道,有一种上位者该有的气势。 齐年北看着宋衡的样子,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秦大人,国公的意思是这里应该还留有证据,对于这种不明的案子,现场的证据是最重要的。 因为现在还不能确认僵尸是不是真的,所以说这是和僵尸有关的秘密。” 秦山源点头,“可是县丞陈符希已经证明那就是僵尸的咬痕,何来不确定这不是僵尸之说呢?” 齐年北笑着说道:“国公在断案时有一个习惯,重视物证而不重视人证,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应该怀疑,但是相比较人而言,物证要更加接近真相。 当然,物证也有伪造的可能,可是要比人证的伪造难上许多。 国公也不是怀疑陈符希大人,可是您也知道,这件案子是皇帝亲自交给国公的,国公对待这件案子需要谨慎一些。” “本官自然不会对国公的猜测心生怨念,但是国公的怀疑没有道理,陈符希给我们看的书籍上确实存在有关僵尸的记载。 经过仵作的验尸,发现死者身上的伤痕,和书中对僵尸伤痕的描写,是一致的。 所以我们才决定相信陈符希的话,不然怀疑的这句话,张侍郎也说过。” 齐年北看向宋衡,“国公,我已经回答了您的问题,您还有什么话要和秦大人说的吗?” 宋衡沉默片刻,“能带我去看看尸体吗?” “国公要去看尸体吗?尸体现如今不在这边,在景山村一处废弃的地窖当中,因为您还没有到来这边,所以还没有搬回县衙之中。” “还在这里就好,要是去万年县衙,还要在花费上一段时间。”齐年北如释重负地说道。 宋衡笑着说道:“秦大人做的很不错,不管是对现场的保护,还是对尸体的处理,都是在这种时候该有的办法,甚至把尸体留在现场,可以说得上是很好的决策。” 秦山源也是笑着说道:“这也是承蒙诸位大人的照顾,身为县令,也需要面对到刑狱之事,所以就对这些上心些,国公对于下官的称赞,是下官万万不能够接受的。” 齐年北撇了撇嘴,“秦大人,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摆出来官场上的做派,您就接受这番话。不然国公还要再和你因为这种无用的事情讲上几句。” 宋衡没有多说什么,齐年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断然不会插手的,这小子的想法和计划让他也有些不知道哪些是试探,哪些是真在开玩笑。 “这倒是让下官汗颜了,下官这么做也是方便案子能够尽早解决,实不相瞒,下官最近的压力也很大。” 第三十一章 验尸 宋衡神色淡然,“我知道,张奉君对这件事情是很重视,所以太子那边对这件事情,也会重视。 至于郑王殿下那边,可能是因为我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才会让郑王对这件事情很重视。” 秦山源恍然大悟,“郑王殿下向来对齐国公的文名尊崇有加,据说还在自己家中为您的诗文留了一件屋子。” 齐年北刚想骂人,但是考虑有外人在场,只能够阴阳怪气地说:“国公的文名很不错,但是还不至于为了国公插手太子这边的事情。说不准是做贼心虚,想要看看国公有没有时间去处理别的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山源听出来齐年北在暗中嘲讽郑王,他不是郑王党,可是作为官员,听到有人这么说一位亲王,还是要开口的,不然要是让人知道他没有维护郑王的名声,怕是要被郑王党参上一本。 齐年北愤愤地说:“是您说,还是我说?” “你说,我懒得说这件事情,这一路骑马而来,我倒是有些疲惫。” 来的路上,齐年北和宋衡遭遇到了伏击,但是好在跟在宋衡身边的不只有他的暗卫,还有皇帝留下的影卫。 要不是因为这些影卫和宋衡出手,齐年北现在怕是要在半路上就被人做掉了。 宋衡身上的伤势并不重,就是因为接连几日的调查和这次厮杀,有些疲乏劳累。 齐年北向秦山源说了这件事情,让秦山源也有愤慨,齐年北没有把话说死,最后说了一句话,“当然国公暂时还没有发难,可是国公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秦山源有些愤怒地说道:“我定要让郑王党中的山东官员知道这件案子,让他们早日认清……” 宋衡打断了他的话,“好了。他不知道分寸,你还不知道分寸吗?这种话不要再说了,我自有分寸,先去验尸,然后去吃饭,最后我要休息一会儿。你们这里有郎中吗?” “您忘了啊,我就是半个郎中啊,这里又是大山附近,所以我能帮助您的。” “国公受伤了?”秦山源有些担心地说道。 宋衡说道:“那就去验尸,到时候再说别的事情。” “能不能先吃饭,我觉得要是先验尸的话,会吃不下去饭的。” 宋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先吃饭的话,等到验尸的时候,我保证你会吐出来的。 与其吃完之后吐出来,还不如食欲不好的时候少吃些,而且你要是真饿的话,也不会在意的。” “我虽然略懂医术,但是我对于验尸还真没有经验,只是看过一些古书。”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但是可能是我自小就对刑狱之事感兴趣,所以年纪小的时候,还在刑部那边看过仵作验尸。” 齐年北不由得赞叹地说道:“您还真是个不寻常的人,要是寻常的王公贵族,恐怕都会被这两个字吓到,哪有像您这样的,把验尸挂在嘴边,说得像是吃饭一样寻常。” “少拍马屁,这种话留给别人说,我不喜欢。”宋衡笑骂道。 齐年北脸上带着贱兮兮的笑容,“您可不能不让我夸您啊,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不说会被憋坏的。” “还请秦大人在前面引路,还有一事想问,仵作在没在这附近?” “仵作已经回到长安城了,京城最近也不算是太平,据说也发生了一些命案。仵作本来就人少,所以只能够每个地方都去上两个。” 宋衡点点头,“那这里有仵作验尸的工具吗?” “有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有仵作,这些工具摆在那里,和废物一样。”秦山源无奈地说。 “我会一些验尸的方法,要是秦大人没有意见,我可以动手验尸的。” 这让齐年北都有些吃惊,“您还会验尸的方法?” “略通一二,大致的死因还是能够判断出来的,可能不如大理寺和刑部的仵作,可是和县衙之中的仵作还是相差不多的。 当然还是少有亲自上手的经验,本公的身份还是很不方便,只是处理过几具尸体。”宋衡还是觉得自己的经验不够,他亲自上手的次数太少,纸上谈兵太多。 齐年北不由地摇头,“只要您能够上手就行,我们也不要求您查出来具体的死因,能够查出来大致的就可以。” “先上手试一试,您要是觉得处理不了的时候,可以等仵作到来的时候,让仵作继续处理。”秦山源也是鼓励道。 只是他们两个人没想到,宋衡所说的不太熟练是在自谦,而且还自谦到过分。 宋衡换了一件衣服,拿着解剖刀就站在尸体面前,他用湿布塞在鼻子当中。 秦山源和齐年北的装扮就更加严实,将口鼻牢牢覆盖不说,就连头发都被包裹起来。 宋衡看到尸体的第一眼,就说道:“子午卯酉掐中指,辰戌丑末手掌舒,寅申己亥拳着手。死者的手握成拳头,死者的死亡时间就应该在这个时间段。 根据书中所说,僵尸喜欢在夜间出行,应该在寅时或者是亥时。 秦大人,仵作那边给出来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秦山源回想片刻,“应该是在寅时。” “死者的手指当中还有泥土,也就是说死者被害的时候,还用手指挖过地面,再根据现场的勘察,现场并未发现抓痕,可以推断死者并不是死在现在这里的。这一点,你们有推断吗?” “应该是现场被周遭的百姓破坏了,仵作那边并没有提及这件案子,而且死者是附近村子的农户,手指缝当中带着些泥土污垢,也应该是正常的。”秦山源提出自己的见解,仵作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死者手指的泥土,他来现场的时候询问过仵作,仵作也说是死者做农活的时候留下的。 宋衡摇头,他拿起死者的左手,用力挑出来泥土,“泥土虽然已经风干,但是能够看出来土的颜色发白,这种白土在长安城附近,是不适宜种植庄稼的,所以这并不是死者做农活的时候弄上的,应该是死者在临死前用手指在地上留下的。” 秦山源点头,“也就是说死者被发现的地方,是被人伪造的。 那我现在就遣人去寻找附近白色土壤的地方,到时候再做调查。” 宋衡分开死者的嘴唇,低着头寻找什么,随即说道:“这件事情不急,让我先看看死者的死因是什么。齐年北,你对味道是不是特别敏感?” “是,我对于味道有一种天生的直觉。”齐年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要是死者服用过迷药,你能不能闻出来?” 齐年北一听,神色大变,他好像知道宋衡问这个问题是做什么了。 他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地说道:“死者的尸体都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身上就只有尸臭的味道。” “应该是只有尸臭的味道,但是我在死者的口中发现了一些渣子。” 说完宋衡直接从死者的口中抠出来一些白色的渣子,他将渣子放到一块手帕上,对齐年北说道:“你拿出去闻闻,我接着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别的东西。” 齐年北不情愿地接过宋衡手中的手帕,要不是宋衡在他身边,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闻别人口中的渣子。 “那我现在就出去闻闻,您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出去后,齐年北摘下包巾,闻着手帕上的渣子,除了口臭之外,齐年北果真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在分辨片刻后,齐年北确定了渣子是别的东西。 “国公,我分辨出来了,这东西应该是蒙汗药掺了些麻沸散。” 秦山源不解地说道:“麻沸散掺着蒙汗药?这是什么特殊的吃法?” 齐年北解释道:“不是什么特殊的吃法,只能说明死者是被人服下药物后杀害的。” “可是就算是死者是被人下药了,但是也不至于现在这种情况,蒙汗药加麻沸散是什么服用方式?哪怕是对野兽下手,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 你是不是闻错味道了?应该不会有这种吃法给人,太浪费了。”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闻到的气味是不会有问题的,有问题的,应该是他用的麻沸散和蒙汗药。 蒙汗药和麻沸散一同喝,其实和单独喝没什么区别,药效也不会得到提升,就相当于喝了两种不同的药。他们应该是不清楚给死者喝什么药对僵尸有用。” “为什么要对僵尸有用?” “死者喝的药物,会有很大一部分被僵尸吸血的时候吸取。齐年北的意思也就是说,死者被僵尸咬死不是意外,而是让张奇峰变成僵尸的那个人需要控制住僵尸,就给僵尸准备了这些药,因为不确定哪种对僵尸有用,所以才会用两种药物。”宋衡解释道。 齐年北点头,“国公说的对,但这只是我自己的考虑,这件事情毕竟还这是推测,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指向这件事情和我想的一样。” “但是你的想法很好,给了我们一个考虑的方向。” 第三十二章 麻沸散加蒙汗药 秦山源说道:“要是真用这个法子去处理僵尸,那我们怎么去查呢?麻沸散或许不是常见的药物,可是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买的东西,至于蒙汗药,只要是个黑市,就应该会有卖蒙汗药的,所以也不好查。” 齐年北摇头,“我不是想让秦大人去查蒙汗药和麻沸散的来历,这种无关紧要的存在,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无用的,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僵尸案的细节。 所谓的僵尸案,是不是真的有僵尸,要是真有僵尸的话,那么他们让僵尸出现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才能够保证我们找到僵尸。 而通过蒙汗药和麻沸散,我们可以知道,他们是想控制僵尸的。 而控制僵尸之后,他们会用着来之不易的僵尸,做些什么事情呢?” 秦山源神色凝重,“你们二位的意思是,不管僵尸是不是真的,僵尸都是他们为了某种阴谋而变出来的。 可是我们不是在调查所谓的僵尸存在,和僵尸是不是张奇峰大人吗?” 齐年北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我们原本考虑的事情,也不过是能不能查出来死因,却没想到发现这么大的阴谋。 可是就算是我们猜到现在是有阴谋,可是我们也不能够做出来任何处理,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还是之前的那些事情,只是要更多一些思考,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情,推断他们的计划。”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不仅没有得到更多的证据,而且是得到了更多的秘密。 那我们是不是要更加担心这些事情呢?要知道现在僵尸的案子都没有想到答案,现在又多出来这些答案。” 宋衡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办案的时候总会遇到更多的麻烦,那么多的麻烦,我们都要一一处理的,因为我们就是这种人,因为我们就要承受这种痛苦。” “好,您接着解剖,我会让手下的人多留意附近的事情。” 宋衡开始解剖尸体,等到他把尸体解剖完后,又重新缝好。他解剖得很彻底,也就只有他能够在忍着这种气味的情况下,才能够做出这些事情。 齐年北原本以为自己不能够忍受这些情况,但是没想到现如今看完之后,反倒还能够接受一些,倒是一脸淡定的秦山源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忍不住要吐。是齐年北把他拉出房间之后,他才没有当着宋衡的面失礼。 “看来,死因是脖子上的伤口,只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僵尸的牙留下的痕迹不应该是这样的。 僵尸的牙应该是有几根比较长的,但是这具尸体的伤口上留下的痕迹,虽然像是长牙留下来的,但是我将尸体解剖后,发现那并不是致死的伤势。 真正的致死伤是在背部的一个小伤口上,看起来像是被爪子划伤一样,但是里面的伤口很深,导致他的血管被刺破,而这处血管破裂就是他流血过多而亡的原因。 那处所谓的僵尸咬痕,是死后留下的。死者活着的时候,他的伤口应该会有皮肤外翻和血液渗出。 死后留下来的伤痕,伤口苍白,且光滑整齐。这就像是厨子切肉的时候,菜刀落在肉上,会是很整齐的。” “可是死者要是被服用那么多的药物,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反应。麻沸散喝下去之后,应该会让死者的痛苦减少,所以死者脖子上的伤痕应该就会这样。” 宋衡还没有说话,齐年北就解释道:“这不一样,就算是给人服用麻沸散,他的身体也会有反应的,这应该是出自于某种本能,就像是望梅止渴一样。” 宋衡点头,“齐年北说得没错所以死者并不是被僵尸咬死的,他身上的僵尸痕迹是被伪造出来的。 这不能够怪仵作,要不是我在大理寺也见过这样得到先例,恐怕也不会想到死者身上的伤痕会被人造假。” 齐年北有些担心地问道:“仵作没问题吗?您第一次都能够发现,他为什么没发现呢?” “正常人面对到僵尸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担心,属于对于未知事物的怀疑和恐惧。 而且对方对伤口的伪装很不错,我都差点被骗,当然也不能够完全信任,还需要秦大人派人暗中调查一下,我的评价是没有太大的用处,但是也不能够毫不怀疑。 相比较之下,我更加怀疑县丞陈符希,秦县令,陈符希这个人平日里怎么样?” “县丞陈符希是个勤恳忠诚之人,您要是怀疑别人的话,我或许还会赞同,但是他的话,我觉得您的怀疑没有任何必要。 陈符希是天授元年的进士,二甲第三名,本来是能够谋得一个不错的职位,可惜却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吏部尚书徐志友,被派到下县当县丞,后来因为他的政绩突出,被推举成为万年县县丞,可是到了万年县任上时,他在政事却一直很是平庸,这样就导致他现在还是县丞,换做是他努力的话,现在可能已经成为县令了。 虽然他现在在政事上没有任何的进步,可是他这人是很不错的,所以我觉得您不需要去怀疑他,没什么必要的。”秦山源向宋衡解释自己为什么相信陈符希。 听到秦山源所讲,宋衡点点头说:“听你这么说,这个陈符希是个可以相信的,但是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僵尸的存在之前,他所说的话,让他依旧还有被我怀疑的可能。” 齐年北也是点点头,“不是国公不愿意相信你手底下的人,是这件案子太过于特殊,而且这个陈符希的回答太过笃定,这才让国公有所顾忌。” “在下明白国公的意思,只是希望国公对陈符希能宽容一些。” 宋衡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好了,去吃饭,我正好有些饿了。” “您还有胃口吃饭吗?”齐年北有些吃惊地说。 宋衡笑着说道:“本来就有些饥饿感,现在忙碌许久,饿的话,不也是正常的吗?” 齐年北欲言又止,沉默,最后点头说道:“您说得对,那我也就去吃一点。秦大人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吃点?” 秦山源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两个,犹豫片刻,最终说道:“你们二位去吃,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就回去休息了。” “秦大人还需把我们两个带到能够吃饭的地方,我们还不认识附近的路。” 秦山源点点头,“是啊,你们二位不认识路,这样,我带着你们二位去附近的农户家吃饭,还希望二位不要嫌弃这里的食物。” “放心,我和国公只是简单的充饥就好,京兆府大牢当中的食物都能够吃进肚子里,这外面寻常百姓家的食物,当然也是可以的。”齐年北毫不在意地说道。 秦山源见他们两个没有说不,就把二人安排到了一个农户家中,秦山源没有说明二人的真实身份,要是说了宋衡的身份,怕是要把农户吓坏,只说他们二人是长安城派来帮忙查案的官员。 农户见他们两个神色和蔼,和威严的县令秦山源完全不相同,就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们是两个寻常的年轻人。 宋衡和齐年北两个人倒也没有太过于显示自己的身份,只是当做在普通地方做客。 吃饭吃到一半,齐年北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们听说过有关僵尸的案子吗?” “你说的是老王家那孩子被害的案子吗,要我说,老王家那孩子是真可怜,搬到这里没多久,老王就死了,那孩子自己生活了才多长时间,就没了。” 齐年北问道:“王建不是本地人吗?可是秦县令那边为什么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呢?” 农户一听,有些不知所措,“县令大人没有说嘛?那小老儿也就当自己没说过。” 宋衡连忙说道:“您说就可以,我们又不会告诉秦县令,我们和秦县令不是一起的,我们需要调查真相,才会到这里来。” “其实也不算不能够被人知道的事情,只是小老儿以为县令大人没和你们讲,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说呢。 其实也不是特别秘密的事情,就是老王家来这里不到一年的时间,家里就接连死了两口人,到现在也才两年的时间,家里人就死干净了。 据说他们一家三口死的样子还差不多,都是浑身惨白,像是被人吸干了魂魄和血液。” “王建的父母和他死的时候相差不多?可是为什么没有报案呢?” 农户摇了摇头,“王建说他父母只是多年的病症,人家不同意,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也有人想要报官,可是王建父亲死的时候,王建母亲还活着,王母都没同意,就不了了之。 后来王母去世的时候,王建悲伤到晕厥过去,就更加没有人提及起这件事情了。” 齐年北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谢过老丈了。” “你们不会告诉给秦县令?” “您就放心,我们既然答应你不会说,就一定不会说的。”宋衡拍着胸脯保证。 第三十三章 怀疑 出了农户家的门,宋衡脸上的和煦笑容戛然而止,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已经变得暗淡,像是被云朵遮住的星辰。 而此刻的宋衡才看到这件简单案子上面的疑云,才看到案件最困难的地方。 “原本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案子,没想到居然牵扯到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王建的身份一定要好好查查,他父母那边的死亡原因,最好也能够查一查。” “我想起一个问题,死者的脖颈断了吗?”齐年北低头沉思后,最终问出了这个问题。 宋衡沉思片刻,随后回答道:“很奇怪,他的致命伤不是脖子处的伤痕,可是他的脖子被人拧断了。” “我有一种猜测,王建的父母会不会就是僵尸的献祭品?” “可是僵尸不是张奇峰吗?张奇峰成为僵尸的时间也没有多长,到现在不过也就是四五天的时间,可是王建的母亲都已经死去半年的时间了。” “僵尸又不是只有一个,您想一想,他们既然敢把张奇峰变成僵尸,就自然能够让其他人变成僵尸。我一开始就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把一个侍郎的父亲变成僵尸,从身体上来讲,年轻人的身体要更加比老人适合成为僵尸。” “那你现在想没想明白这件事情,你这么一说,我也开始怀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这其实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培养的方式,他们制造僵尸的目的,是为了让僵尸去进行他们准备好的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僵尸达到某种水平和强度,才能够保证成功,所以他们才会让张奇峰也成为僵尸的一员。” “难不成,他们只做了很多僵尸?”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不然很难解释他们做这些事情的原因,让张奇峰变成僵尸这件事情,细细想来,有些没有必要。” 宋衡点点头,“那么我们现在应该考虑什么事情吗?既然能够想到僵尸被人制造出来的原因,和他最终要达到的目的,你就应该也考虑好怎么应对这件事情。” “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齐年北要是有这本领,也不会被人关在京兆府的大牢当中,被人当作弃子一样。我连一些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思考明白,像是您问我的问题,我都还没想好呢。”齐年北有些遗憾地说,他的眼底写满了真诚,可是在宋衡的眼里,齐年北像是在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样子。 至于齐年北心里是何想法,别人说的不算,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清楚。 “那你总该知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事情。”宋衡见他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多问,索性就换了一个话题。 见他没有问自己难回答的问题,齐年北也很是开心,他笑着回应道:“那应该看我们齐国公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国公手底下的小人物,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宋衡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他想做,齐年北也不会拒绝的行动。 “本公想要看看王建父母二人的尸骨,你意下如何?” “您也觉得王建父母的死因有问题吗?” “王建父母的死状有些不对劲,根据农户的说法,王建父母的死相和王建死的时候相差也好不多,王建的死,经过我们的排查,发现是人伪造的,那么王建父母的死相呢? 难不成也是伪造的,或者说是王建父母的死相是真的,而王建的死相是为了伪装成他父母的死相呢?”宋衡解释道。 “这是为什么啊,难不成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操控这件事情,要是真有人操控这件事情的话,王建当初就不会反抗吗?难不成王建背后还有什么其他的势力吗?这股势力能够左右王建的所作所为,甚至能够让王建和王建的家人甘愿赴死。” 宋衡神色凝重,“要么是我们的猜测出现了问题或者是瑕疵,要么就是还有一种可能,也就是王建他们身后有着神秘势力,而这神秘势力,正是这一切的推手,不管是张奇峰的死,还是僵尸案的真正对象,都是这股神秘势力的计划。” 听到宋衡这么一分析,齐年北也发现自己的玩笑话好像很有道理,“要是这么说的话,好像我们所有问题都能够得到解决了。 首先就是王建为什么会被伪装成僵尸被杀害,因为他们想要控制僵尸。 其次是王建父母为什么会和王建的死相相差不多。 第三点就是为什么陈符希能够一眼就看出来王建是被僵尸咬的,因为陈符希很有可能在多年的县丞生涯中,主动加入到或者被动加入到这个神秘组织。不然一个被吏部尚书记恨的人,想要到万年县这种京县当县丞,有些不大可能。 徐志友虽然已经辞官回乡几年,可是他在朝中的势力,也能够让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陈符希在地方当上十几年的县丞。” “你的意思是怀疑这件案子和京中官员有关系?” “官员本人或许不会参与这种事情,但是他身边的那些关系,很有可能帮助过陈符希。再者就是,徐志友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没有到那种一手遮天的地步,许是有他们的人在暗地里帮助陈符希来到万年县折服。” 宋衡神色有些难看,他就在朝堂之中,难免会官员之间有些别的交情,对于齐年北这种没有多余的证据,就直接怀疑人的说法,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总不能因为陈符希对这件事情回答的很快,就对他有些不一样的说法。” “我对他的怀疑确实没有道理,可是他会被我怀疑,不是因为他有问题吗?难不成因为他是官员,还帮助我们办案,并且被人陷害过,就不去怀疑他了?就连王建这个死者,都可能会被怀疑成为背后有其他的实力,陈符希这个活着的人,凭什么不能够被怀疑?” “他仅仅只提供了一个可能,也不至于被你说成故意哄骗。” 齐年北冷笑一声,“就凭他能够一眼认出来僵尸的咬痕,普天之下,见过僵尸的人有多少? 谁能够第一眼就怀疑成是僵尸咬的?您在看到的第一眼,不应该是怀疑这是野兽咬的吗?您也是仵作,第一眼也能够看出大致的伤口形状是怎么造成的。” “刚看到伤口的时候,我以为不过是野兽造成的,因为那几颗犬牙造成的伤痕。 但是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除了犬牙造成的伤痕之外,还有像是人的牙齿造成的伤害。在发现这个的时候,我才真正知道,这应该是僵尸咬痕造成的,至少也是伪造出来的僵尸咬痕。 可是要是让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猜测是僵尸咬出来的,我是做不到得到。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僵尸又不是特别熟悉,所以也就没有确定是不是僵尸。 你要确定一件事情特别肯定,首先要做到两点,第一点是你必须保证自己经常见到或者经历这件事情,第二点就是你对这件事情的部分内容已经达到能够解释,甚至能够完全说明白这件事情。 当然也有人面对不熟悉的事情也能够信口开河,但是这种人终究还是太少了,而且从秦县令的口中我们可以得知,这个陈符希根本就不是那种轻浮的人,所以陈符希要么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器,要么就是他心中有别的秘密。” “不说这个,我们现在应该给你这个大国公治伤才对,您这个大国公要是出现什么意外,我这条贱命都不够赔您的,所以您也就别想那些奇怪的想法了,还是要把您身上的伤治好才重要。” “我身上的伤势又不要紧,就是些皮外伤。” “您身上有伤,怎么还敢验尸呢?就不怕从您的伤口加重吗?现在这种天气,伤口时间长的话,可能会导致腐败,腐败之后也许就要砍掉您的部分肢体,万一您要是缺胳膊少腿地回到长安城,陛下或许不会要了我的命,可是要用我的脑袋换您的身体,我也不能够拒绝他啊。 所以您的身体很重要,您就不要再有别的想法了,我现在就给您看病。” “你不需要给我准备些金疮药吗?我觉得上些金疮药就可以了,你要不就让秦山源给我准备些金疮药就好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别了,那些杀手是奔着你我来的,要是他们在箭矢上面涂抹毒药就危险了。” “要是有毒的话,你这么长时间不就闻出来了吗?难不成还有你闻不出来的问道?”宋衡的语气很是轻松,像是全然不在意这件事情。 齐年北摇头,“我担心会有慢性毒药,有些慢性毒药短时间之内是没有毒性的。要等到很长的时间之后,才能够显现出来真正的毒性,所以我才担心您会中毒。您现在有没有一种感觉,就是明明很疲惫,却觉得精力充沛,浑身充满干劲。” 宋衡不以为然地点点头,“对呀,你怎么知道呢?” 第三十四章 生病 齐年北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在心里面藏了一个不能够告诉宋衡的秘密,“这当然是因为我的医术了得啊,要是那些医术不好的庸医,恐怕就不会有这种独特的想法。” “那就让你看看,反正只要你出去别说我的伤势就行,皇帝那边,或许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可是安阳那边,要是知道我受伤的话,多半是不会让我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我不害怕安阳会埋怨我什么,我担心他到皇帝那边说些不该说的话,皇帝或许表面上不会答应安阳,暗地里做些能够改变局势的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你要是不想让自己被人带回去,我推荐你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我受伤这件事情。” “您放心,我还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我说您受伤这件事情干嘛?难不成您受伤这件事情,对我还能够有帮助啊。要是您受伤这件事情被人知道,遭罪的人第一个就是我。” “别废话,看病去,看不好我还要罚你呢。” 齐年北嘴角抽搐,“您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不给您看病,好像是我的不对,可是给您看病,您又说看不好是我的问题。” 宋衡笑着回答:“这不是给你一些压力吗?你想一想啊,要是不给你压力。你对这件事情再松懈一些,那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不就是不太认真吗?” “您说得很有道理啊,但是我总感觉您好像在控制我,像是那些神秘组织才会做的事情。”齐年北犹豫再三,最后说道。 宋衡神色严肃,像是宣告一件特别认真的事,“你不知道,这是因为…… 我在让你给我做事啊,要是再不对你做些可以控制你的事情,那我以后不就难过了吗?” “……”齐年北这下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些什么,他保证自己给宋衡看病的时候,会用最笨和最慢的方法让宋衡知道他不是好惹的。 出来的时候,秦山源派人告诉齐年北和宋衡,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两个人的住处。 经过齐年北的检查,宋衡的身体没有太多的问题,就是有些太疲倦,那些身上的外伤,不足以影响到他的身体。 齐年北还是给宋衡开了一些药,宋衡现在有些太兴奋了。这样下去,还不等案子解决,宋衡自己的身子反而会先垮掉。 “您要吃些药,每天都要按时吃,大概吃一个月的时间,才不会对于您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齐年北的语气很是严厉,像是宋衡的身体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一样。 “齐年北,你说本公的问题很严重吗?” “肝火上升导致内火旺盛,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时间长的话,可能会影响食欲,口舌生疮,影响睡眠,到最后甚至损伤您的神志和脾脏。”齐年北故意把话说得绕一些,这样才让对医术有一定了解的宋衡不是很能看懂其中的内涵。 其实齐年北说的病症能够简单地化解成一句民间常说的俗语,“上火。” “听着很严重的样子,只是吃些药就可以吗?”宋衡没有发现齐年北话语中的问题,索性就问出来自己的疑惑。 “这一点您就放心,我虽然医术不如那些太医院的御医,可是您要是说我对于医术的见解不够,那就是在小看我了,我齐年北还是有这些本事的。” “我相信你,就是不要太耽误你这边的事情,你的清白和案件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我的身体说到底还是次要的。” 宋衡的话让齐年北的良心隐约有些不安,他决定改口,“您放心,您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给您的药方改一下,保证您能够在五天之内改善一些,至于外伤,倒是要慢慢去养,不会对您造成太大的影响。” 听到齐年北的话,宋衡的脸上也是带着一些笑意,“那就麻烦你去了,我去找秦山源,让他安排衙役找寻一下王建父母的坟墓,说不定能够在坟墓当中找寻到什么我们想要找到的。” “不是我泼给您冷水,就算查到他父母的死因和他相差不多,我们能够做的事情,也只是怀疑他父母和僵尸有关,可是在没有找到僵尸之前,我们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徒劳。”齐年北看着一脸热络的宋衡,实在是不忍心他继续欺骗自己,希望他能够看清楚一些事实。 宋衡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神色却是依旧平静,反而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不是已经让长大统领在长安城那边准备了很多东西吗?” 齐年北有些无奈,“您也应该知道,我做的那些准备,对于你我来说,或许还能够称得上计划,但是对于皇帝和展大统领来说,只能够算得上是一种不稳妥的猜测,您想象一下,要是这种不稳妥出现在你我身上,我们应该做什么?就比如说僵尸要是不出现的话怎么办? 难不成我们还要继续和皇帝那边建议这件事情?再或者是同皇帝讲,那只僵尸已经再也不会出现在长安城中,然后等到那只僵尸重新出现的时候,让皇帝再治我们的罪责?” 宋衡看着他满脸的担忧,脸上的笑意确实越发地浓重,“没想到你还有担心的事情,我以为你齐年北从来不会担心这种以后到很远的事情呢。” “您倒是心情不错,可是我笑不出来半点,您和我不一样,我不是您这种身份的人,也不是那种身后有多大势力的人。” “我和皇帝说过,最好能够在十天之内解决这件案子,十天之后我就不会去管这件案子,可是我十天之后去处理你的案子不行吗?你的案子和僵尸案交织在一起,也显得很是复杂,所以只要我想查你的案子,自然也是可以去顺便调查僵尸案的,所以你说这是不是我应该继续开心下去的原因?”宋衡依旧是脸上带着笑容。 “您的意思是,您在十天后还打算继续追查这件案子?可是您不是和皇帝那边已经说好了吗?君无戏言啊。” 宋衡神色坚定地看向齐年北,“你能够保证他会在最近这些日子之内,做出来那种事情吗?” “我能够保证,但是我不能够保证在找到僵尸的时候,还能够继续调查清楚僵尸案。”齐年北对于某些事情有些自己的坚持,可是对于某件事情,又有着属于自己的自卑。 很少有人能够一直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并且对自己充满自信,他齐年北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自然也不会例外。 “怎么没有之前的那份狂妄了呢?这可不是齐年北能够说出来的话。 查不出来僵尸案的后续又如何,我们查出来又如何?而且僵尸案查不出来,和你的关系也不大。 只要能够把张奇峰的案子查出来,你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在那之后,僵尸案查不查出来,都不会让你的处境太难看的。 所以不要去考虑那种没有后续的案子,需要解决这件案子的,应该是以后的齐年北,而不是现在的齐年北,现在的齐年北需要担心的事情,就只有活下去这件简单又复杂的事情。” 齐年北点点头,“年北明白您的意思了。” “好了,咱们两个都去休息,明天早上就去开棺验尸,到时候还要请你在一旁帮我想一些事情,有你在,我想不到的事情,或者想不到的想法,你都能够提及一些,算是帮我查缺补漏。” “回去我也睡不着,这件案子解决不了,就会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喘不过气来。”齐年北无奈地说道。 宋衡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太为难自己,要学会适当地放松自己。” “您晚上回去要是能够睡得着觉的话,我就能够睡得着,都是休息不好的人,都是操心的命,没必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休息不好。” 宋衡无奈的笑了笑,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同往常,是些难得的轻松和惬意,“好在我比你要压力小一点,所以真正注意的是你,这种事情就不要挣个孰轻孰重了,也没什么必要,反正说到最后,都是你我受伤的情况。” “好了,回去休息,祝您休息愉快。” “你也是。” 等到宋衡还没有走远的时候,齐年北在他身后问道:“我们以后会成为朋友吗?” “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反正第一和你交谈完之后,你齐年北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至于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放心,我的朋友,你会平安无事的。”宋衡看着齐年北像是一头不安的小兽,就安慰地说出了这些话。 齐年北笑着说道:“国公不愧是我的知己,居然能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贫嘴。” 宋衡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去找了秦山源。 知道宋衡来意的时候,秦山源都有些难以接受了,看着他宋衡的那种坚定,秦山源最后答应了这件事情。 第三十五章 无奈的皇帝 清晨,齐年北刚刚走出屋子,就看见宋衡带着一群衙役在他的院子里忙碌着,“您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到我的院子里来了。” “这不是你让我把你那位朋友带来吗?你那位朋友说他过来也可以,但是必须要带着其他东西一起过来。 而这些东西就是带着一起过来的,所以不是我要做什么,是你那位朋友要做什么。本公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脾气和做事都很特殊的人。”齐年北难得见宋衡的神色带着恼怒,这下子才真正确定,是他那位老朋友过来了。 齐年北连忙堆着笑脸,走到宋衡的面前,“您消消气,像是这种有能力的人,脾气有些奇怪都是很正常的。” “他看起来和你的年纪相差不多,怎么感觉你的意思是他是那种隐世不出的高人呢?”宋衡见齐年北的语气里满是赞赏,有些不太理解他这么恭敬。 齐年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年纪和我差不多,可是他是真正的高人。精通天文历法,还有珠算心算,是前朝数算大家的后代,要不是因为家道中落,现在的境遇不会太差,至少也不会混到在街头流浪的地步。现在的他,俨然和我的境遇相差不多。” “你请一个数算先生过来干嘛,一个数算先生又不能够解决我们现在的难题,你要是真想要依靠数算先生的话,恐怕要找几十个数算先生才可以。” 齐年北摇头,“我这位数算先生可不是一般人,您以后就会知道他的能力,不和您说这个了,他人在哪里,我先过去看看他,这位数算先生可是我的贵人,要是没有他的话,我现在也说不定在那里要饭。” “有你说的那么神吗?他看起来不就是个普通百姓的样子吗。” 齐年北笑着问道:“那您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一样的地方?这我倒是没有发现,难不成真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您都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女子嘛?” “什么,他是女子?可是明明长相却是个男人的样子,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一些男人的气质,怎么可能是女孩子呢?”宋衡有些不愿意相信齐年北的话,在他眼里,齐年北请来的那个高人,俨然是年轻男人的状态。 齐年北撇了撇嘴,“您要是不相信的话,我把她请过来让您看看。到时候您就能知道她是不是女子了。” 就在宋衡和齐年北还在纠结来人是男是女的时候,在长安城内,一场阴谋已经蓄势待发。 长安的夏天是晴朗的,长时间都见不到雨水,就是下雨的时候,雨水也如雷霆般,只是停留上片刻时间,就烟消云散。 可是晴朗的天空,阻止不了真正的阴霾,长安城中,正有一场为皇帝量身定做的行动在暗中悄然进行。 皇帝难得站在大殿外看向远处的天空,许久,他对身后的年轻太监喊道:“你去把斌德公公喊过来,朕有些话要同他讲。” “还请陛下稍后。” 皇帝一个人站在大殿前,置身天地前,他并没有当年登上皇位之前的盼望,也没有当初刚刚登上皇位,藐视天地的气魄。现在的他像是个在天地之间渺小微弱的蝼蚁,站在这里,只能够遥遥地望向天地,思索那些他能够做到,但是却又不能够真正做好的事情,心中无限唏嘘。 他的思绪飞出去很远,在想天下的事情,也在想儿女的事情,还在想有关宋衡的事情,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身,就看见注视着他的斌德。 “你来了啊,怎么没有告诉朕,朕现在上了年纪,只要自己待的时间长久一些,思绪就会杂乱无章,想起太多的事情,难怪父皇当年说,人一老了,就容易胡思乱想,现在想来,确实如此。” “陛下的身体康健,正值壮年,现在的思虑只是您最近醉心国事,导致劳神所思,对很多事情都太过担忧,才会像现在这样担心,您应该休息休息的。”知道皇帝最近没有好好休息的斌德,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朕比你知道自己的身体,但是念在你是好心好意,朕也就领情了。” “陛下圣明,臣不知道陛下找奴才来这里是所谓何事,奴才觉得陛下是因为担心齐国公宋衡的事情。”斌德小心翼翼地问出自己的问题。 皇帝点点头,“你应该知道,阿衡那孩子虽然读书的时候很不错,可是读书的时候,和真正的处理起事情来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朕自己,在当初当皇帝之前,一直都觉得皇帝之位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就是麻烦了一些,可是现在想来,以前的那些想法,还真是年轻人的自以为是,所以朕担心阿衡那孩子也会犯和朕一样的毛病。” “您也知道,齐国公的年纪不小了,这样的年纪,要是没有别的作为,怕是会和那些长安城中的世家子弟相差不多。 您把安阳公主交给齐国公的时候,奴才就想知道,您是不是对齐国公有别的想法。 现在想来,您就是真想让齐国公成为人才,至少也不希望齐国公会是那种纨绔子弟的样子。” “朕是不想让安阳太难过,安阳那孩子自小就喜欢他,一直在朕耳边念叨着两句话,阿衡哥哥来没来,父皇,阿衡哥哥是不是不来了。 朕这么多儿女当中,就只有安阳这个孩子,最是得朕的欢心,要是连她都伤心的话,朕这个父亲就真的太失败了。”皇帝的语气当中带着无奈。 “陛下也无需太过自责,换做是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会是和陛下一样的决断的,陛下所做的,不单单是陛下自己的想法,也是历代君王都会去做的。” 皇帝自嘲,“都说无情最是帝王家,说的不错啊。对了,宋衡那小子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斌德把自己了解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说给皇帝听,他知道的事情不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内卫应该算得上是他手下的人。 有些而地方,他故意没有多说,皇帝知道与不知道,都是可以的,不知道,皇帝对这件事情自然无所谓,知道的话,皇帝也不会怪罪于他。 “看来这孩子还是很有能力的,就是还年轻,对待一些事情,没有老道的经验做支撑,是不能够保证完全处理好事物的,这就像是很多官员不可能在刚刚考中进士后,就能够做好官员的,这实在太难了。 阿衡他现在做成这样,也已经很是不错了。” “您怎么突然之间想起来问齐国公的事情呢?记得您在齐国公离开之后,似乎不是很在意他的事情,现在突然说起来他的事情,有些让人接受不过来。” “朕只是太忙了,没想到这种事情,现在突然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孩子。”皇帝不会说自己是被人逼迫的,当他见到太上皇时,那个已经很多年没在外面露面的太上皇,难得问了一句齐年北的情况,他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本本分分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想到安阳公主居然和太上皇说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然后太上皇就顺便记下来了这件事情。 太上皇本来就不是很想去管朝堂上的事情,但是不凑巧的是,安阳公主在太上皇那边也是能够说上话的,所以太上皇也就对这件事情很上心。 知道自己的外孙女婿受了委屈,太上皇就算是不管朝事,也会对皇帝那边有所斥责,自古就有一个道理,儿子害怕老子。 皇帝在自己是皇子的时候,就害怕自己的父亲,在他自己成为皇帝后,或许没有当初的那些畏惧,可是依旧会有敬畏的,这就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是忘不了的。 而且太上皇在朝中还是有一些耳目和支持者的,虽然在皇帝的暗箱操作下,支持者和耳目都在闲职上,可是没有人会能够对付得了那些人背后的人脉。 朝堂上从来都不只有人性的交锋,还有着双方身后背景的交错,人脉和势力才是真正的战场和争斗。 皇帝没想到太上皇居然会因为一个小辈对他发脾气,但是想到老人已经年近八十,对于子孙充满一些溺爱也是正常的。 何况因为他的原因,太上皇对他的儿女印象都不大好,能够对安阳有一些好印象,对皇帝来说都是不错的,他总不能埋怨自己的父亲。 “陛下醉心国事,不把恩情系于一人之心,而是心怀天下民众,是陛下对于万民的庇佑,想来,齐国公体恤民情,自然也能够知道陛下的好意,也能够知道陛下对于民众的担心。 身为陛下的臣子为陛下承受一些事情,齐国公会觉得这是他的荣幸的。” “你这么说,朕会信吗?” 斌德笑着说道:“陛下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一问齐国公。” 第三十六章 规劝 皇帝笑着说道:“你要是有这种想法,宋衡那小子自然也会有这种想法,那小子不比你这个老东西更聪明?” 斌德堆笑说道:“陛下所言极是,奴才所说的说不定齐国公就已经想到过了。 那这样的话,陛下就更不用担心齐国公会对陛下产生不满了。” 皇帝此刻心情大好,“老东西。还是你说话能够解决朕的心事。 朕觉得就算宋衡不在意这些事情,可是朕不能够让宋衡完全不在意赏赐,那不然就是朕对于臣子的亏欠。 你说,朕要不要给宋衡准备什么封赏,给封赏的话,最适合的是什么。” 斌德沉默,皇帝给他这个问题可真是太难了,封赏太好,那么等到朝臣反对的时候,他说不定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可要是给的封赏不够,到时候惹怒宋衡是小事,宋衡是外臣,权势滔天,也不可能对皇帝所庇护的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可是要是得罪了安阳公主,可就是有问题了。 安阳公主是皇帝最宠幸的女儿,在皇宫中也拥有着自己的势力,真要是得罪她,斌德这个老太监在皇宫中的那种独特的说话地位,最终也会被人夺取,到那时候,他的话语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有用了。 “奴才觉得,您应该等到事情结束后,再对这件事情进行封赏,要是您现在就定好对齐国公的赏赐,等到齐国公只是失败的时候,你到时候恐怕会对齐国公失望,那种失望是不应该出现的。 所以奴才觉得,陛下最好还是等到此案告破的时候。” 皇帝点点头不置可否,但是他不再去说这件事情,就正好表明他暂时已经放弃这个念头,看到皇帝不说这件事情,斌德长舒一口气,封赏这种事情可以等到以后再说的,他现在是想不出来任何的方法的,与其现在惹怒皇帝,不如仔细地想想,再对这些事情定夺。 “对了,展图最近在做什么?他前不久从朕的手里要去一张手令,说是他要处理一些紧急的事情,要不是他平日里素来忠心耿耿,朕都不会把手令交给他。”皇帝的语气当中并没有带着怀疑,但是他的言辞中却没有任何的信任。 斌德对皇帝这种自相矛盾的说话方式,没有半点想法,他早就知道皇帝这种帝王心术。 “内卫那边的事情,奴才许久已经不去过问了,但是奴才手下的这些人,都是有能力的,奴才也相信他们能够解决这些问题。” “但愿他们不会让朕失望,只是内卫那边,你应该上心一些,要对内卫放心,但是不能够对内卫放纵。” 斌德点头,“奴才明白了,马上就去过问这件事情,相信用不上多长时间就可以给陛下一个答案。” “去,朕今天休息的时间太长了,还要回去接着批复公文。 至于薛延陀那边的事情,让中书省去解决,实在要打仗的话,就让兵部着手,马上就要秋天了。薛延陀要是不服,大吴的男儿就应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上国威严。 朕不仅要四海升平,还要万国来朝。”皇帝的语气像是诉说一件特别稀松平常的事情,他的语句却有着吞食四海的豪气。 太阳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阴影,天地中隐约有雷声响起,皇帝转身走向大殿,“要下雨了,告诉大理寺那边,朕不管宋衡回来不回来,但是僵尸案不能够在长安城中蔓延。 从今日起,凡是在长安城市井当中谈论僵尸之事的说书人,一概抓到大理寺当中。 并且让金吾卫和羽林卫帮助,朕不要看他们怎么解决,朕只想看见事情的结果。” “奴才遵命。” “去,朕回去了。” 等到皇帝走到大殿中时,大雨倾盆而下,斌德一脸阴郁地去了内卫那边,然后一脸阴郁地去了中书省。 看着斌德的脸色比外面的天都黑,中书省值班的官员看见后,连忙走到他的身边,“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带咱家去见中书令,这边有陛下的旨意。” “您这边请,中书令正在和兵部尚书商讨薛延陀的事宜。” 斌德没有说话,像是这种官员,还不需要他回话。 等见到中书令刘旭的时候,斌德才露出来一副笑脸,“刘公,咱家这次是带着陛下的命令过来的。” “是旨意吗?” 斌德否定地答道:“并不是,只是陛下的口谕, 陛下的话语原句是这样的,至于薛延陀那边的事情,让中书省去解决,实在要打仗的话,就让兵部着手,马上就要秋天了。薛延陀要是不服,大吴的男儿就应该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上国威严。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您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刘旭是个少见的好战文臣,他早就想让皇帝对薛延陀出手。可是皇帝一直都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直到今天才对这件事情松口。 “好,请您回去告诉陛下,我一定会让礼部的人去好好处理的。” 斌德看着刘旭一脸的狂热,就知道他心里没带着什么好心。 “咱家觉得,您还是好好对待这件事情,陛下心里还是不想打仗的,要是您生出来别的想法,被陛下知道,您怕是要……”斌德的话没有说得太死,在刘旭这种老臣心中,这种话很简单,就是告诉他不要一心想着打仗。 “我心中自有定数,就不劳公公费心了。”刘旭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是好战分子,但是也不会轻易地发动战争。斌德的好心他知道,但是他这种人也不会在意太监的话。 “那刘公接着处理事情,咱家还要去大理寺那边,对了,最近长安城中会有一些乱象,劝各位对家中的下人和亲属,都少去听书。” 刘旭刚要开口,兵部尚书贾继就说道:“谢过公公的提醒,现在外面还下着大雨,公公需不需要本官派遣手下的人送您去大理寺那边。” “咱家有内卫跟着,不用贾大人帮忙。” “那公公慢走,恕我们二人不送。” 等到斌德走后,刘旭把手中的文本扔在桌子上,“阉人也敢威胁于我?” “刘公莫气,我觉得斌德说的话应该不是假话。 斌德手中掌握着内卫,内卫那些人,本就可怕,他要是想对我们做什么,尽管让内卫去调查就可以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说这番话?那些说书人又在编排陛下的事情了?”刘旭有些不解地说道。 “应该不可能,最近在长安城中流露出来的故事当中,最多的就是那件僵尸案。僵尸案的话,应该是在齐国公宋衡的调查下,宋衡是齐国公,老齐国公又是陛下的故交,陛下为了维护他,应该是能够做的。 而且僵尸案最近造成的风评不好,我担心接下来会有人用这件事情编造一些有关皇帝无德的话题。 皇帝这些年来,已经说不清楚遇到过这种事情多少次,这次有了想法,也应该是正常的。” 刘旭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陛下可能出于对自己和宋衡的保护,让内卫或者是金吾卫去做这些事情。 只是宋衡怎么会想到去做这件事情? 他是个读书种子,要不是因为国公的身份,在朝堂当中当官也是可以的。 只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参与过朝堂上面的大事,怎么会现在参与,这件案子不仅牵扯着神鬼之事,更还牵扯着张奉君和太子郑王。” “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准信,据说安阳公主已经被皇帝许配给齐国公了,要是这个消息确定的话,应该就能够知道为什么了。”贾继想起来自己从家人口中刚听到的传闻,和这件事情联想起来后,得到了这个答案。 “你的想法很好,要是安阳公主嫁到齐国公府上,就能够说明这个问题了。陛下历来宠爱安阳公主,齐国公已然成为驸马,对于他关照一些,也是可以的。” “好了,不操心皇帝的事情,我们接着想薛延陀的事情,要是这一仗开大,可是要花费不少的银钱的,而且最近北境的兵士也到了发饷银的时候,都是要钱的啊。”贾继知道这么说下去,这个话题也说不到头,索性就讲起别的话来。 “没钱啊,去找户部啊,找我来做什么?中书令可不管钱财的事情,去找户部要,就算去找陛下要,也比找我这个中书令强啊。”听到贾继说到银子的时候,刘旭就有些头疼,好在他是中书令,还可以凭借着权利比贾继大,对贾继进行一些适当的剥削。 贾继一听到刘旭说出来这种话,就知道自己今天是要不来银子了,只能够无奈地说道:“看来只能够去求陛下了,您也知道,户部那些人可都是天天盯着我们兵部看的。 据说户部右侍郎和我兵部的一名官员是邻居,隔段时间就和兵部官员喝酒,原本以为是交情,后来发现是户部靠着这个机会调查我们兵部贪没贪钱。” 第三十七章 皇帝的谋划 “你们兵部的花销都快让户部的人气死了,也就是近些年来,陛下休养生息,不再像是以前一样,会做出来那种一怒之下就发动一国战争的事情,现在的皇帝老练了不少。”刘旭对皇帝的评级很是一般,他是前朝老臣,虽然年纪和皇帝相差不多,但是皇帝在当王爷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太上皇身边的近臣,在太上皇退位之后,他更是跟在太上皇身边当过多年的御史,在本朝都可以说得上资历老练的存在,要不是因为当年的太上皇被迫退位,现在的刘旭说不定就是现如今的大吴丞相。 中书令这种官职对于心气极高的刘旭来说,并不算是他特别想要的官职,他想要的官职,一直都是那个站在皇帝身边的位置,那个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到斌德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大理寺卿许青鸾正在门口,斌德笑着说道:“您怎么想到来这里等我,这外面可下着大雨的。” “我猜到陛下会有旨意让你前来,所以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也没什么的,反正大理寺最近事情又不多,大案子都在宋衡身上,我这个大理寺卿反倒是乐得清闲自在。”许青鸾有些慵懒地说道,他的面相看起来很年轻,不过是二三十岁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苍老的老人独有的气息。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难怪陛下力排众议让你在这里当大理寺卿。咱家正是来这里说明陛下的口谕。 陛下那边的意思,是想让你抓捕所有在长安城中,传播有关僵尸事宜的说书先生。 至于你怎么去执行,怎么对付那些人,陛下都没给咱家定规矩,所以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不把事情闹到御史攻击你和陛下的程度,你就随便去做。 当然,陛下的旨意只是让你抓捕,没有让你做不该做的事情。这一点你也应该明白。” 许青鸾点点头,“我知道,我比你更懂陛下的意思,你尽管告诉陛下,我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对了,我这边还有一封信要交给陛下,希望公公能够代为转交。” 斌德本来想拒绝,但是某种直接告诉他,眼前这个皇帝破格提拔的刑部尚书,绝对不是一般人,或许他和皇帝之间的信任,都不如眼前之人和皇帝之间的信任。 “许尚书尽管把信件交给咱家就可以了。只是陛下那边的安全需要保证,咱家可能要检查这封信件。” 许青鸾神色冰冷地说道:“你只需要将这封信交给陛下,说是大理寺卿许青鸾给陛下的信件,陛下自然不会用你保护的。” 斌德听完后对许青鸾背后是皇帝这件事情更加肯定,他连忙应和道:“许大人放心,咱家会和陛下如实禀报的。对了,许大人,这是陛下给你的手令,说是要我走之前才可以把这个交到你手上。” 斌德都已经到了大理寺不远处,结果就收到了皇帝送过来的手令,而且不仅要把手令给许青鸾,还要把握时机,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才能够交给许青鸾。 许青鸾有些疑惑地接过手令,随后恍然大悟,“好了,公公回去告诉陛下,说我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了。” “那咱家就告退了,许大人去忙。” “公公慢走。”等到斌德的背影消失,许青鸾神色从冷淡变成冷冽,他嗤笑地看着皇帝交给他的手令,无奈地摇头。 皇帝最后把手令交给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许青鸾,在最后时刻之前,都不要动用这股力量。 许青鸾知道皇帝是在爱惜羽翼,他跟在皇帝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皇帝的一些习惯和小心思,皇帝这个人有着近乎所有君王的通病,就是对于手下人的不信任。 皇帝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情,所以才会提前把这种东西交到他的手中,换做是其他人,皇帝说不定等到最危险的时候,才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他。 “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改变吗?在某种事情上来讲,他也算是初心未改。就是他这种初心未改要是用在正地方,倒也还算不错,偏偏是这种没什么用的事情。” 就当许青鸾要返回大理寺内的时候,一个人站在了他的面前,看向来人,许青鸾神色有些缓和,“你怎么了,展大统领,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展图神色落魄,“哪里有那么容易啊,要是如此的容易的话,我现在就会去直接找皇帝,和皇帝禀告这件事。 这件事情要是被皇帝早一天知道,那么对这件事情的应对,也就会更加有把握一些。 可是忙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让我如何交代?” 许青鸾神色自然地说道:“不就是些小事情吗?难不成皇帝那边还会害怕遇到这些事情?你们这么多年来遇见的事情要比这些复杂多了。难不成你这个内卫大统领,会因为这种小事害怕不成?你就算是告诉皇帝,皇帝想来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自己的安危有多大的担心,他可是皇帝,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承担多少我们想象不到的事情。所以他并不会害怕这种属于阴暗当中的事情。 而且身为天子,当遇事波澜不惊。陛下一直以来都严格要求自己,很少会出现失礼的情况。” 展图看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许青鸾,脸色十分难堪,“您别这样,我来这里找您,是希望您能够帮助我的,而不是让您来这里损我的,我要是找人来损我,我自然可以去陛下那边和斌德公公那边,那边会直接骂我的,而不是用这种特别委婉的话语贬低我。” “我们可是朋友,本官是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的。本官是希望你能够明白,就算是你现在查出来是谁要做这件事情,也是没用的,找不到或者找到,都先不说,就说你找到后,皇帝也不会奖赏你的。 因为这属于你的本职工作,你必须要保护好皇帝,可是你要是能够在皇帝遇到危险的时候,对皇帝施以援手,那么你就是救驾的功臣,那样得到的……” 许青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展图的脸色铁青,要是许青鸾再说下去,他就要一刀劈在许青鸾身上的样子。 许青鸾连忙噤声,换了一个话题说道:“不要用这种杀人的眼神看我,我们可都是朋友的,不能因为这种事情伤感情啊。 这种事情尽力就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就可以了。” “你下次最好说话小心一点,虽然陛下对你十分恩重,可我还是会砍你的。这次来找你,除了倒苦水,还有就是真的需要你帮我做些事情,不算太难,但是有你帮我出手的话,我这边就能省下很大的人力。” 许青鸾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应:“我答应你就是,只是你也应该知道一件事情,我这边能够做到的事情终究还是少的,要是那种特别花费人力的,最近大理寺有事情要做,你这边就可能要耽搁一些。” “不需要你做些什么,你就帮我抓几个说书人审审就行。” 他的话让许青鸾彻底沉默,许青鸾以为展图会让自己作特别为难他的事情,结果展图需要他做的事情,居然和皇帝要做的事情一样,这下子就好办多了。 看着许青鸾有些为难的样子,展图开口道:“你要是觉得做不了,那就不用做了。 反正也不一定查出来什么,你们大理寺就忙自己的事情。都是为陛下办事。” 许青鸾神色地淡然地说道:“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还算是好消息,另外一个就是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你就先说坏消息,反正我觉得你的好消息也不怎么样。”展图此刻倒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反正只要许青鸾说出这种话,他就没见过有什么好消息。 “坏消息是我们大理寺这次有很重大的任务要去做,在短时间之内,恐怕都没有特别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而且长安城的说书先生人不少,说过僵尸案的,更不在少数。”许青鸾有些遗憾地说道。 展图叹了一口气,“这不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吗?快说好消息,要是再说废话,我保证让你知道我拳头的厉害,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年纪大了,我就不会打你。”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之后,我再告诉你,你有没有回到皇宫去见陛下?” 展图摇头,“你要是私底下愿意帮我,我就不回宫中找陛下帮忙。少废话,快说好消息是什么,不好的话,我可就走了。” “好消息和陛下有关,陛下那边是这样说的,让大理寺的人帮忙抓捕一下在长安说有关僵尸案的说书先生。” 展图有些兴奋,随后反应过来许青鸾刚才在耍自己,他也没有生气,反而还是有些兴致勃勃。 第三十八章 询问 “陛下那边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吗?你可不要骗我,要是被我知道你骗我的话,我现在就给你一个大嘴巴。”虽然嘴上说着难听的话,但是展图的语气和整个人的神情都显示着和善,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骗你的,你那边到时候派人来找我就行,我到时候给你们手令,你们就可以直接在大理寺的大牢中提审他们了。” “不能让我们把人带走吗?你们大理寺这边,要是和我们内卫牵扯上,你这个大理寺卿,怕是要被人群起而攻之了。” “我又不害怕这些,要是这种事情都害怕的话,陛下会让我坐到大理寺卿这个位子上吗?大理寺是清闲不假,可是大理寺这种地方又不是什么害怕勋贵的地方,大理寺处理过的权贵难不成不让他们恐惧吗?” “可是这又不一样。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必要在规劝什么,只是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最好还是不要再你们大理寺内部审问。” 许青鸾见他还在规劝自己,只好搬出来皇帝的原话,“皇帝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我尽量不要动那些说书先生,那些人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不知道真相的,所以要是等到案子结束后,大理寺这边对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陛下不好对民众那边说些什么。 可是你们内卫不同,虽然内卫是皇帝手下直属,但是很多百姓不会像由于大理寺记恨皇帝那样,因为内卫记恨皇帝,内卫实在是太特殊了。 你们内卫去大理寺查,是没问题的,大理寺也不可能对内卫指手画脚。 可是一旦大理寺不通过某种手段,就让你把那些说书人都带走,那么大理寺的问题和罪过可就大了。 到时候陛下也不会管我们的,对于陛下来说,我们很重要,但是…… 好了,我不会多说的,你自己清楚就好,而且就算是我答应你了,陛下那边多半也是不会的。 所以你这次进宫找陛下的时候,就只说你需要在大理寺内部提审那些家伙,不然我担心你在陛下面前说你要带着那些人离开,陛下有很大的几率是不会答应的。 当然,就算是陛下答应,我这边也很大概率不会同意。” 展图随即就打消了带走那些人的念头,皇帝的大概率不同意是还有可能,但是许青鸾的大概率不同意,是指定不会同意。 “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办,我不带走那些人就是了,只是我们内卫需要单独的房间办案,而且要是我们内卫审讯的时候,你们的人不能够出现在我们附近。” 许青鸾点头,“放心,他们不会过去的,谁会喜欢内卫啊?而且你们内卫是出了名的那种手段卑劣,我们大理寺的这些人,都是那种胆子比较小的,不大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 所以你放心,而且我会管教他们的,保证不会让他们对你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景山村,齐年北看着窗外的大雨和身边的那个少女,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要是没有这场雨的话,他现在说不定还有机会去躲着眼前这个少女,可是现在有了这场雨,他就只能够和她住在一个房间当中。 “你为什么要和我住在一个房间呢?”齐年北犹豫许久,还是在觉得气氛尴尬的时候,说出来自己的疑惑。 少女姿色只能说得上是平庸,不然也不会被宋衡看成是男子,她把左手搭在右手上,用双手的手背托住下巴,“我害怕这山里有奇怪的东西,而且你要保护我的,不然我才不会离开好好的长安城,跑到这里帮你忙的。” “好好,我的大小姐,你是过来帮我的。我自然要保护你,但是我的实力也就那样。所以要是真出事情的话,我死了,你也会死的。” 少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父亲在死之前和你师父说过的,定下了咱们的婚约。 咱们两个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你死了的话,我可以选择不死,也可以选择死。但是在这里,我都不用选择,所以我为什么要担心这些事情?有用吗?没有用的。 所以,年北,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就行,这次你能够从京兆府走出来,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我也没有能力帮助你,可是你已经出来了。所以我不想再离开你。” “好不说这些,再说下去,就更没时间了。 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这件僵尸案会不会影响到皇帝,我自己的事情是小事。” “年北,你脑海当中就不能装些除了案子之外的东西吗?” 齐年北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朦胧的雨幕。窗外大雨磅礴,声音很嘈杂,但是齐年北说的每个字都很清晰,“苏清,有些事情,要远比我自己重要得多。” 苏清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现在就帮你算。” 苏清走到自己带来的包裹旁,从包裹里拿出来几张纸和一个算盘,在桌前开始计算。 齐年北依旧站在窗前,他闭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 苏清时不时地拨动着算盘,然后飞快地在纸上记录下一些数字,等到最后,苏清写满整整两张纸。 她忙得满头大汗,从齐年北给她的这些资料中,其实并不好算出僵尸案对皇帝的影响。 但是经过她的努力,最终还是咬着牙算出来可能性。 苏清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说:“我算出来,只是这只能够当做参考,数算只是通过一些数据判断,真正的实际,要看那些人背后的动作。 但是有十之三的可能会发生,首先就是你给的僵尸案最先流行起来的地方,不是京郊等地,而是长安城中,使成为针对皇帝的行动的可能性增加,要是没有这一点可能,我也不会给你算这些。 再者就是你谈及的皇宫之内,皇宫之内有苗族人,也让概率增加。…… 还有就是你和齐国公调查有关王建的事情,这也让我最终确定这是针对皇帝的行动,也就只有皇帝,能够让这么多人不惜花费这么多年和这么多代价,做出这种事情。” “那我就可以放心去做一些事情,谢谢,麻烦你了。”齐年北缓缓睁开眼睛,他的语气很是真诚,有苏清在这里,他的一些担心终于可以抛之脑后,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不再担心自己的后路更加轻松。 在齐年北面前,他或许能够保持平静,可是私底下的恐惧还是有的。 苏清有些不好意思地攥进自己手中的纸张,“我做不了什么,也就是现在能够帮你算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对你有帮助,让我很开心。” “你不觉得麻烦就好,我还以为你觉得我醉心与办案上,是一件非常讨厌的事情。” 苏清欲言又止,欲止又言,“你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 齐年北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苏清,苏清的眼睛有些发红,应该是刚才在计算的是心力交瘁导致的。 只是还不等齐年北开口说些什么,苏清就抱住他,“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只是我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都太危险,你应该为自己考虑的。” 齐年北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保住苏清,还是就这么站在原地,见苏清问问题,他只能够回答道:“其实我没有放弃从京兆府大牢活着出来的想法,就是因为我想要办案,清,我必须要探案,这是我所追求的生命,就和你现在所追求的是数算一样。” “我理解你,只是长时间没有看见你,你还对我这么生分,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齐年北轻声说道:“好了,我现在要去找齐国公说些案子。” “现在就去吗?好不容易今天下雨,你还有时间在我身边陪我。” 齐年北微笑着说:“我们两个之间还有时间,可是这件案子关乎重大,我不得不先办这件案子。” “那你去,早些回来。”苏清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直接松开抱着齐年北的双手,齐年北得到解脱后,平静地走向外面,然后逃也似地离开房间。 苏清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脸上的红润更加浓艳。 她在抱着齐年北的时候,就听了心跳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的,可是刚刚齐年北离开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很是平缓,这也就说明这是齐年北的心跳。 齐年北身上被雨水淋透的时候,才感觉心头的燥热消失很多,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直接向宋衡住的地方走去。 走到宋衡的门口,他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内传出宋衡清朗的声音,“门没锁,进来。” 齐年北缓缓推开门,宋衡看见是他,从书桌前站起身子,上下打量着齐年北满身的雨水,他笑着说:“是不是轻薄人家姑娘,被人家赶出来了?” 齐年北不想说这个话题,“我来找国公,是有正事要说的。” 第三十九章 雨停了 “正事的话,那就继续说,要不是正经事,本公现在就把你赶走了。” “我现在需要告诉您有关我让展大统领做的事情,我让展大统领对陛下那边多看管一下,因为我觉得这次的僵尸案,有很大的关系是要对陛下出手,所以才会摆脱展大统领。 可是就算是让展大统领处理好这些事情,可是也会有些不足的地方。所以我才会让苏清过来帮我,而讲过苏清的某些方法,我保证有三成的概率,陛下那边会出现问题。”齐年北的语速缓慢,声音也很是平静,但是这些话让宋衡的表情不是很好看。 他没想到齐年北居然真的会拜托展图做这种事情,他以为齐年北还不会大胆到这种程度,“你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僭越吗?那是皇帝身边的安全之事,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你都可以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但是你不是,你只是一个内卫,你们内卫的规矩,你应该要比我清楚。” 齐年北点点头,“我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要是先去考虑做或者不做,那么陛下那边出现问题,就只能够剩下补救了。”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不能够只因为这一点推断,就去对皇帝做些什么事情。那毕竟是皇帝,是我们大吴的皇帝,他的威严不容许侵犯。”宋衡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我们难不成就因为皇帝的威严,就不做这件事情吗?” 宋衡摇头,“真要是这样,我就不会和你说这些了。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以后做事情的时候,要学会变通,不能够直接告诉展大统领做这种事情,你应该委婉一些,让展大统领多留心陛下那边的事情,这样的话,就算这件事情没有按照你的预想发生,你也不会承担太大的责任,但是这件事情发生的话,你就可以说出是自己给了展大统领劝告,这样,皇帝还可以嘉奖你。” “这么做,不太好。这不是在算计展大统领吗?” 宋衡接着摇头,“他展图是内卫大统领之一,有权对皇帝的安全做出一些自己的怀疑,哪怕是他的怀疑出现问题,皇帝也不会怀疑他的,可是你齐年北不一样,你齐年北只是个普通的内卫,承担不起这种大责任。 展图当然也知道你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恩惠,可是像是他这种人,也最是知道所谓的荣誉加身的好处和坏处。 他会承担起一部分属于自己的荣誉,可是他也会拒绝一部分不属于自己的荣誉,这是他能够站稳这个位置的关键,不然你以为这个内卫大统领是怎么当上的? 内卫大统领又不是街边的大白菜,还能够一抓一大把啊。他们都是有着自己的心得,而且你不要觉得内卫的职位对于他们来说太小,但是这也是最适合他们的地方,你要知道,内卫那边可不是简单的职位。 就算是给他们比内卫大统领更高的职位,他们也不会换的。内卫虽然品级不高,但是他们的权利很大。只要不是封爵,对于他们来说,都不如那个小小的内卫大统领。 而且展图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所有的内卫大统领当中,他的年纪最小。内卫大统领也是四品的官职,虽然手底下的人不多,可内卫能够管的事情,是很多的。” 齐年北弱弱地说了一句,“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我就是内卫的人,自然知道大统领这种官职不一般。 但是内卫当中的大统领数量并不少,所以我们平日里也不经常说起内卫大统领有多厉害,但是能够直接抓走一部侍郎的本事,我们也都是见识过的。” “所以你就不用害怕这种事情了,这都是官场上面的规矩,大家都心知肚明。” 齐年北点点头,不再去说这件事情,“那我们明天就接着去处理王建父母的尸体,我觉得今天上午的调查有一些不太对的地方。” “你是说他母亲缺失了一块骨头对吗?可能是被什么野兽啃食了,我们发掘的时候,不也是发现了尸体保存得不好,连棺椁都破损了。”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发现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王建母亲缺失的是一根肋骨,是位于腹腔的肋骨,这根肋骨是最细的肋骨,尖端应该和僵尸牙齿的粗细相差不多。 但是王建母亲丢失的只有右侧的肋骨,僵尸的牙,应该是有两颗,所以我觉得王建父亲的尸体上应该也会缺失一根肋骨。 这个需要明天去调查,如果真要是王建父母各自缺失一根肋骨,那么我们就要重新查验一下王建的尸体。 现在就不用了,我还不敢保证王建有问题,要是您真对王建的尸体做什么亵渎之举,我们可就更麻烦了。” “你又想对尸体做什么?我们已经把王建的尸体拆解两遍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解剖尸体,首先对不起死者本身,王建是没有亲属在附近,可是景山村当中,终究还是有和他关系好的。” “您放心,我没有让您做危险的事情,只是让您去看一下王建的脸,最多就是对王建的脸做一些检验。” “对他的脸做什么?你不会是让我把他的脸剖开。” 齐年北一脸神秘,虽然和宋衡猜测的事情相差不多,可是他还是不打算告诉宋衡真实的想法,“您慢慢猜,等到您把王建父亲的尸体挖出来后,我就告诉您。” “那就到时候再说,我现在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要是王建的父亲不是缺失一根骨头,而是骨头断裂怎么办?”宋衡想到了一些可能,于是询问道。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支支吾吾地问:“您平日里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会有一些无心之谈,导致这件事情最后出现一些问题。 我很认真地问您,您也要认真地回答我。” “怎么了?我平日里还是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但是运气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的。”宋衡不知道齐年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没什么保留地说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隐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齐年北神色无奈地说。 看着齐年北的表情,宋衡笑着说道:“你放心,没事的。怎么可能让咱们俩就赶上这么不凑巧的事情呢?” 齐年北刚要说话,就听见有敲门声响起,“大人,雨停了。” “本官知道了。你在外面候着,本官有事情要处理。”宋衡一脸严肃地说。 齐年北听说雨停了,于是提议,“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现场看看?说不定他们已经找到王建父亲的尸体了。” “暂且算了,雨刚停,那边的尸身还没有挖掘出来,现在去挖的话,会不方便,还容易对尸骨造成破坏。” 齐年北点点头,“但是还请您告诉秦山源那边,让他们不要挖掘尸骨,等到我们过去的时候,再挖掘尸骨。”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和他们说的,只是真的会有那种可能吗?”宋衡答应后,然后有些焦急地问。 齐年北也不太肯定,只是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宋衡,“我原本是不太担心的,可您这么一说,我就有些担心了。您应该知道,男人的骨头要比女人的骨头坚硬一些,如果拆下骨头那人,是为了要用骨头做些什么,应该会好好保护好骨头的,所以他可能会砸碎一部分骨头,然后拆掉骨头的尖锐部分。” “那不就可以判断死者的肋骨是不是被人拆下来的吗?” 齐年北摇头,“这么想是没错,可是您是不是忘了一件问题。就是王建母亲的棺椁被破坏了,王建父亲的棺椁要是被破坏了呢?要是王建的父亲也没有棺椁,我们要如何去判断,王建父亲尸体骨头的损伤,是生前留下的,还是死后留下的?” 听完齐年北的话,宋衡有些难以接受,“那是不是我们就没办法解决了?我们可以假设是被人折断的,可是万一我们的假设失败了怎么办?” “我还有一个办法,但是我不保证这个办法能够有效,所以还是寄希望于最差的事情出现。”齐年北有些无奈地说。 “行了,你先回去。我这边还有一些解剖的地方没弄明白,等到我写好的时候,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齐年北抱拳道:“麻烦国公了,年北告退。” “我不送了。只是你记得回去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景山村这一路上可也不平坦,人家姑娘愿意过来帮助你,已经是你的荣幸了。”宋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总觉得齐年北对苏清有一种难以言明的隔阂。 “年北受教。还请国公放心,我不是那种轻视友人之人。”齐年北也没把宋衡的话当做多余,宋衡说的是好话,至少也不是不该说的话。 第四十章 红伞法 回到房间中,齐年北并没有看见苏清,他刚想出门寻找,苏清就已经推门回来。 看到苏清回来,齐年北如释重负。他脸上没什么神色的变化,心里却是担心得要死。 这里终究不是长安城内,没有那么太平,要是那些僵尸案的凶手还在附近,她也会遇见危险的。 “你怎么没在房间里等着?这里有国公的人护着,但是国公他们的人,最多能够保证我们在国公附近的安全,一旦离开国公太远,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苏清笑着说:“你不要太担心,我没有走太远,就是看你刚才出去的时候没拿伞,我想着去给你送伞,结果你走出很远,喊你的话,你也没听见,我就去找附近的村民要了些生姜。 你看你身上还湿着呢,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我去给你熬一些姜汤,先喝一点,你平日里身体就不怎么好,要是着凉了,这边的案子都处理不了。 所以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一会儿喝完姜汤,你就直接休息。” “那你在哪里休息呢?这件屋子并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休息,这样。我换完衣服后,你把姜汤多盛出来一碗,我给国公端过去,我晚上就在国公那里睡。 国公也不是那种介意的人,所以你放心在这里睡就行。” 苏清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知道了。” 走出门外,看着刚刚晴朗的天空,少女的心情阴晴不定,她说不上来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她挤出来一张笑脸,永远积极地面对连绵远去的山,面对郁郁葱葱,雨后崭新的丛林。 齐年北换了一身衣服,整理起书案上的东西,随即又重新摆了回去。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翻看那几本从长安城拿来的书籍。上面是一些有关僵尸的记载,这些书并不算是齐年北的书,是苏清的藏书。 苏清家道中落不假,可还是要比齐年北这种从小住在道馆里的人富裕一些。 而且苏清的家中有很多东西,都是苏清专门为齐年北准备的,甚至包括齐年北刚刚换到身上的这件道袍,都是苏清拿过来的。 不多时,齐年北刚刚找到要看的地方,觉得脖子有些酸痛,就抬起头看向前方。 苏清端着姜汤站在他面前,齐年北有些歉意地说:“让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快坐下来休息。” “不急,倒是你,翻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看的地方,等看完。” “找到了,也不一定需要看的。又不是对案件有用的,只是能够解决我一些疑惑而已。 对了,能不能帮我找一盆水来,我想要洗漱一番。” 苏清把姜汤递到齐年北面前,“好。你接着姜汤,我去给你端热水,也是,你最近这段时间跟一条没家的小狗一样,浑身都是脏兮兮的。” 齐年北苦笑着说道:“你这比喻说得很好,我本就是一条没家的野狗。如水飘零,所以脏兮兮的,不也是正常吗?” 他的话让苏清的双手有些颤抖,苏清刚想说话,就听见齐年北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只是自嘲而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还能够像以前那种小孩子一样吗?” “少说这种气话,现在你都这个年纪了,能够给自己留下一点好回忆的事情,本就不多,你在这种日积月累的压力下,恐怕会对以前的事情产生一些悔恨,我算过,概率很大。 你给自己一些压力固然是好的,但是你不能够只给自己压力。生活更多像是一块磨刀石,你应该用它来磨砺自己,而不是用它磨损生命。” 齐年北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我又不是那种性子脆弱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可是有些话,终究是要说的,不是说教,只是最为普通的关切,我们好歹也是朋友。” 齐年北摇摇头,“我们不是朋友。” 他停顿一下,“你是我师傅给我定下来的娃娃亲对象。” 苏清笑骂一句登徒子,然后开心地去给齐年北倒水。 夜色慢慢笼罩在景山村的上方,凄冷的月光在此刻降临,让枯燥的夜幕此刻也添上一些温柔和轻巧。 齐年北敲着门说道:“国公,您在吗?能不能给我开下门。” 不知道齐年北过来做什么的宋衡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抱着被褥的齐年北,“你怎么抱着被褥过来,被人家扫地出门了?”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没到那种时候,所以要和她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能够大婚的话,再住到一起就行了。” 宋衡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不是最喜欢去青楼这种地方吗?你在牢中和山洞中的时候,还和我吹嘘过有关你当初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光荣事迹。 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偏偏是非常正经的样子。” 齐年北摇头,“您不懂,去青楼是去青楼,和我面对到苏清是不一样的,我遇到苏清,是苏清要嫁给我,而那些青楼女子,我就只是觉得她们能够让我愉悦心情罢了。 您不去青楼,不懂得去青楼的愉悦。但是结婚这种事情吗,我觉得您应该是懂的,这就应该像是那种您面对到安阳公主的时候,您在面对到安阳公主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宋衡刚想要点头,就发现齐年北的话和自己这种人没有关系,自己差点被他带到坑里去,于是宋衡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好了,进来,外面也挺冷的。 只是下次来的时候早点,别等到这么晚的时候,天都黑了。” “您放心,没有下一次了,这次说不准就要在您这边住到事情结束了,现在离十日之期也不远了。”齐年北抱着行被褥,一边走一边说道。 “就看咱们的调查和宫中那边的情况,只要这两方面能够搞定一方面,我们暂时就不会有问题了。” 齐年北放下被褥,坐在炕边,“宫中的事情,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陛下那边有着内卫的保护。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调查的是景山村这边的问题,陛下他们那边如果不行事的话,我们对很多事情都会没有办法的。 而且调查清楚有关景山村的事情,我们就能够找到蛛丝马迹,不管他们对陛下出手与否,我们都能够通过景山村这边调查到幕后的黑手。” “这件案子有这么复杂吗?” 齐年北躺在炕上,看着屋顶,轻声喃喃地说:“复杂又不复杂,很简单,是我有九成的把握,这件案子是针对皇帝的案子,可是又很复杂的是,这件案子幕后的黑手可能涉及多个方面,南方的苗人和长安城附近的猎户,以及长安城中的勋贵和官员,甚至可能会有后宫的人。 要是有这么多人参与其中的话,还能够说明另外一件事情,这当中还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参与其中,不然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是不可能单靠某种仇恨连接到一起的。 难啊,难啊。我怎么会掺和进这种复杂的案子呢?” 他说的很多,但是声音比较小,就算是耳力很好的宋衡,也只是听到他说的个别字句,“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这件案子背后牵扯到的人,恐怕不止一个兵部侍郎。” “在案件没有得到具体的答案之前,所有的推测都只是推测,就算牵扯到极多的人,也不应该是我们操心的。”宋衡无所谓地说道。 齐年北猛地坐起,“我有自己的见解,就是不知道国公会不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觉得办案不应该只看所谓的表象和眼下,以表象和眼下,是办案的办法,但是要做到看得见远处,做人要有远见,办案也是如此。 我们只解决僵尸案,却没有查到幕后之人,等到僵尸案结束,他们会不会继续对皇帝或者是某些人出手呢? 办案最好要一劳永逸,有些错误是无法避免的。” 宋衡一知半解,但也是点头记下了这番话。 “好了,我就不跟国公讲大道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就先睡了,国公也早点睡。对了,国公睡觉不打鼾,我睡觉轻,您要是打鼾的话,我可就难过了。”齐年北开玩笑地说道。 “我不打鼾,就是我睡觉比较晚,可能要等到后半夜,你别被我看书的动静唤醒就好。” “没事的。就算是醒了,也没什么问题。我睡觉轻,睡得也快。”齐年北笑着说道。 “好了,我去看书了,我在书上找到了有关鉴定尸骨是生前所伤,还是死后所伤的方法。” 齐年北“哦”了一声,随即说道:“我知道啊。就是用红伞啊,具体就是,把尸骨放在烧红四壁的地窖中,用酒和醋熏热骨头,最后在太阳底下用红伞照一下。这样的话,就能够判断是生前折断,还是死后折断的。” 第四十一章 染风寒 “红伞法。”宋衡仔细品读一番,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红伞法?” “算得上是闲翻书的时候看到的,有些书虽然很是冷门,但是上面的文字却是很好的,有些关于事物的记载,也是相当不错的。史书能够见到的,终究还是少数,我们能够见到的东西,不应该只从史书上来,也应该从一些无用的杂史中来。 那些刑狱之书也相差不错,您平日里看的书也不少,但是您有没有发现一个道理,就是很多冠冕堂皇的书上,都没有记载过一些偏方。 红伞法虽然是刑狱之事当中能够运用的重要部分,但是又不是所有刑狱之事都是会被人记住的,刑狱之事本就是小道,所以不会被人看到,也是很正常的。” 宋衡若有所思,开口说道:“看来你能够教授我一些东西的,等到以后,我慢慢再问你。” “您接着看书,我对于红伞法的记忆有些模糊,还请您今晚好好看看,明日真要是遇见问题,还是需要您的。” “我今晚上就把红伞法的细节琢磨琢磨,你最近都没有休息好,早点睡。” 齐年北闭上双眼,不再说话,他自然还记得红伞法的细节,只是对于他来说,宋衡学会红伞法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宋衡学会了,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案子,就能够有些把握。 他和宋衡之间,是互相帮助,也是在互相学习,他已经从宋衡身上学到了很多明哲保身的道理,也应该教给宋衡一些自己会的东西。 夜深时,宋衡放在把红伞法融会贯通,其实红伞法并不难,只是宋衡是个精益求精的人,想要在学会红伞法的同时,理解红伞法的作用,顺便把他以前见识到的案子联系起来,结果一联想起来,就到了深夜。 看着熟睡毫无防备的齐年北,宋衡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去睡觉,而是用桌上的烛火点燃灯笼,把烛火熄灭,拎着灯笼走出房门。 他本来是想学着古人一样,秉烛夜游的,可是今晚的风太大,要是拿着火把出去,是会被风吹灭的。 宋衡走出门,对着出现自己身后的暗卫说:“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就在村里走一走,也不做别的,实在是要跟着,就在附近远远地坠着,别离我太近。” 暗卫应了一声,随后宋衡就听见自己身后的门开了,他转身看向门口,是齐年北走出来。 齐年北和宋衡面面相觑,宋衡率先开口说,“你怎么醒了?” “我听见屋子里有些动静,抬头一看,发现灯灭了,您也没在屋子里,就想着出来看看。” “还累吗?” “没那么累,睡一会儿,也觉得神清气爽。” 宋衡点点头,“好了。那你就和我一起去走走,这附近的山水也很不错,我们正好也谈些别的。” “我们这些天谈的东西不少,我们还是探讨一下案情,正好我刚才睡觉的时候,又梦到了一些有关案情的想法。” 宋衡笑着说道:“你还真是不闲着,现在居然还在想办案的事情,可是既然如此,那也就谈谈。” “好,您先请,我在后面跟着您一起走走。” “哦?你不想见识见识这附近的风景吗?跟在我后面,可就是看我看过的风景了。” “您怕是忘了,我自小就生活在道观这种地方,除却在道观内看书,就会在长安城附近的地方走一走。所以我对于长安城附近的景物十分熟悉,现在看这种年少时看过的风景,也觉得没什么多余的有趣,倒是会有一种当年事重新来过的感觉,换做是那些美好的过往,我或许还能够对一些事物保持一些怀念,可是我在幼年时遇见的那些事,实在让我勾不起太多美好的回忆,所以暂时还是不会喜欢那些的。 要是等到我回忆以前的种种过往,能够对一些事情不再有那种以前的感伤,像是那种回忆更多的话,我还会对以前的一些事物有些感恩。 只是我现在这种年纪终究还只是那种年轻的状态,要是等到年纪大一些,或许。” 宋衡点头,“其实也是如此,见过身边风景的人,就很难再去觉得这种常见的风景,是别人眼中的花好月圆人长久。 我想起来这样一个故事,有人去寻找太阳,结果苦苦寻找,一直都没有找寻到太阳,直到一天有人告诉他,你应该抬头看一看天。 有时候,其实你所追求的风景,是你平日里最常见到的。这也就是人们常说,你看不见心上人,不是因为心上人不在身边,而是你没有把心上人放在眼底。” 齐年北伸出大拇指,在宋衡面前晃了一下,“您这句话可就十分有道理,我很喜欢,看来国公不仅是对于刑狱之事相当有研究,对于情爱之事和道理,也是很懂的。” “我读书不在于多少或者种类,只在于我想读或者我不想读。对于刑狱之事,是额外的喜欢,算得上是那种年少时见到过的青梅竹马。 只是看见一样,这辈子似乎就再也无法移开我的目光了。当然,我的青梅竹马就是安阳公主,你不用多想。” 齐年北笑了笑,随后说道:“您就没觉得自己对刑狱之事的独特见解算是一种天赋吗?” 宋衡此刻也是爽然大笑,“你知道吗?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对刑狱之事有真正的天赋,但是不然,在遇见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对于刑狱之事的见解,都是一种故步自封和自我感觉良好。 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会觉得自己对刑狱之事有天赋,只是我对刑狱之事的喜欢罢了。 你也不必劝我,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自己有什么怀疑,人总是要面对到一些做不到的事情,这就像是我们看得见太阳,却无法抓到太阳。 不要怀疑我们能抓到太阳,上一个实践这条真知的人,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叫做夸父,夸父追日的故事,你应该也不用我给你讲。” 齐年北点点头,“我还真打算劝你来着,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您说得有道理。那我也就不劝您了。” 两个人走出所住的宅院,沿着宅院旁边的小路向前走着,宋衡神情自然地说道:“你也就是和我说这种话,换做是其他官员,你现在这么说话,恐怕就要被人打板子了。” “我这不是和国公天生亲近吗?你看,我和国公是一件如果,简直就是天生的好朋友。换做是其他人,有几个朋友像我和国公一样,只是简单的几句交谈,就能够倾心相谈的,实在是不多见的。” 宋衡哼笑一声,不接他的话,要是接他的话,今天说不定就会一直说这种话,没完没了的。宋衡这段时间和齐年北的相处,对于齐年北是个怎么样的人,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所以他并不打算和齐年北废话下去。 “对了,你说要讨论什么不懂的地方,那就和我说说你不懂的地方,我看看我懂不懂,要是我也不懂,咱们可就只能够去思考了。就是咱们两个的想法相差要么不多,要么就是差出去千里万里,你此刻还在说长安城西,我下一刻,急剧能够说道太原城北。甚至你在说江南东道,我可能说剑南道。 但是有时候又是你想问我吃没吃,问的是我昨天晚上看没看见月亮,我却说昨晚吃的是汤圆。可能是无心之失,也可能是随意言语,但是就是能够正中对方下怀,这也就是我们两个能够成为好搭档的主要原因,你可以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我们在遇到问题的时候,既能够了解对方的难处,又能够给彼此一点意见和想法,是很不错的。” 齐年北挠挠头,“我们为什么这么心有灵犀啊,难不成是因为天生就是最适合的?” “可能是因为,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算是一种人,虽然可能讲起来有些不太容易被你听懂,但是我们确实是同一种人。 但是我们又完全不一样,要是完全一样的话,反而又起不到这样的效果。” 两个人从一前一后,逐渐转变成并肩而行,直到最后,两个人走出去的距离让暗卫都忍不住现身提醒,才悻悻然回到院子中。 宋衡躺下去不过半个时辰,天就已经亮了,他没有半点疲惫,相反精神很是不错,有一种浑身用不完的劲。 相比较他,齐年北的状况就不是很好了,他染了风寒。 其实昨夜,他要是老老实实地睡在屋子里,没有和宋衡出去走一遭,现在也不会特别难受,可是他偏偏要出去和宋衡走一圈。 好在他自己是大夫,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大碍,要不然宋衡保证不会让他去跟着自己给王建父亲开棺验尸的。 即使是齐年北保证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有些担心的苏清还是选择跟在了齐年北身边,说是帮着他们两个勘察现场,但是其实是担心齐年北有没有问题,她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 第四十二章 开棺 齐年北外面披了一件比较厚的长褂,在这种时节,他这种装扮也算是奇怪了。 宋衡看着齐年北额头连细汗都没有,于是擦了擦自己额头的细汗,他穿着一件薄衫,都觉得这日头有些晒人。 齐年北觉得自己的状态还好,就是他看不清自己的脸色苍白,也未察觉自己的双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都说了,不要让你跟着一起出来,你倒好,偏要出来。本来身子骨就差,在牢中又被那些狱卒拷打,现在又不小心淋了一场雨,染上风寒,还要逞能出来。” 齐年北笑着说道:“没事的,我又不是纸糊的体魄,还不至于因为被一场雨弄得抬不起头来。” “你就在这里逞能,等到你晕倒的时候,可就不能够再说什么了。” 齐年北笑着不说话,脚步缓慢地走向正在开棺的衙役和宋衡。 宋衡察觉到他过来,往左边移了些位置,给齐年北留下了空位。 齐年北站到空位上,看着站在棺材四周的衙役,向宋衡询问:“大人,这棺材也是和之前的那个一样有破损吗?” “你说得不错,这棺材和之前的一样,也有破损。所以和之前一样,我们也不能够保证棺材里面的尸骨是完整的,只能够等到开棺验尸后,再做定夺了。” 齐年北没再说话,宋衡直接下令说道:“开棺。” 说完后,围在棺前的众衙役开始用钎子撬开棺椁,宋衡走上前去,看着棺内的尸骨,果然如齐年北所担心的那样,这具尸骨的肋骨处出现了一处骨裂,骨裂之处缺少了一块尖锐的骨头。 宋衡退回到齐年北的身边,对着他说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只能去用红伞法验骨了。那我就下令让衙役准备需要的东西和地方了。” “大人自己定夺就好,只是属下想要亲自看一眼尸体。” “那你就去看,要是看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好让衙役去查验一些事。” 齐年北点点头,“不过您也不要觉得我能查出来什么,不一定是真有问题。我也只是担心尸骨上或许还有没被我们发现的秘密。” 他走到棺材前,对棺材内的尸体上下打量,在看到尸体的脖颈处时,他也不管尸体在棺材内没有经过清理,直接伸手摸向尸体的颈骨。 齐年北摸到颈骨时,一下子就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颈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是明显能够感觉出来颈骨的周围有裂痕,齐年北毫不避讳地把颈骨从棺材中拿了出来,对着宋衡和秦山源说道:“二位大人,请过来一观。” 宋衡在前,秦山源在后,走到了齐年北身边,秦山源心中有些惊骇,没想到跟在宋衡身边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居然也是个能够徒手拿出来骨头,已经面不改色的狠人。 “大人,您也会验尸,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衡接过齐年北手中的颈骨,只是随便一摸,有些诧异地说道:“这骨头倒是奇怪得很,按照道理来讲,这种程度的伤痕,应该是会让骨头直接碎裂,可是现在的骨头却没有直接碎掉,还能够保持完整,并且在我们的手中,也只会像是死后被人破坏的。 我觉得,颈骨上面的裂痕应该就是他死亡的原因,像这种伤痕不可能是死后被人破坏的,那样的话,这种裂痕断然不会如此微小。 依我看来,这应该是内力极强之人捏碎颈骨造成的,杀人之人是一顶一的好手,能够捏碎颈骨,但是不让颈骨彻底碎裂开。” “从这里看来,王建的父亲也不是个简单的人,那么王建的死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还请您能够检验一下有关王建父亲的肋骨是不是死后被折断的,等到这个查验完成,我们就需要对王建的尸骨再验一次。” 宋衡说道:“那我们就回去,还请秦大人帮忙准备一下,我会告诉秦大人我们需要什么的。” “您尽管吩咐就是,下官保证完成您交给下官的任务。” “二位大人,我身体抱恙,就先告退了。” “快回去,你脸色都有些苍白了,等到查清楚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到时候,我们两个再商量接下来做什么。” 齐年北点点头,“那就有劳您了。” 他转过身,向着站在远处的苏清摆了摆手,苏清看他招呼自己,便小跑着到了他身边,“怎么,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还用不到你做什么,就是我有些疲乏,想让你搀着我回去休息。” “哦哦哦。走,我搀着你,都说不让你逞能。”苏清嘟囔着说。 等到齐年北和苏清走后,秦山源对着宋衡说道:“您是从哪里遇见这位奇人的,眼光毒辣不说,还能够一眼看出问题所在。” 宋衡也没想隐瞒什么,随意地说道:“我在来这边之前,被人关在京兆府的牢中,也正是在牢中遇见了他。是个可用之才,光凭借着这份眼力和思维的转变,就已经能够在朝中做官了,就更不要谈他对于刑狱之事的见解。” “看来您是遇见了奇人,只是我有一件事情不明,您和他所说的红伞法是什么?” 宋衡没打算解释清楚,只是给了一个有些笼统的说法,“红伞法是用来检验死前伤和死后伤的。死前造成的骨裂伤,会被红伞照出红色的痕迹,可是死后的骨裂伤不会有。” “您和他为什么要查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呢?” “生前伤,说明他的骨裂是生前造成的,棺材被毁,缺少骨头,也是没问题的。可是要是死后伤,就说明是被人死后取下了骨头,这样的差别,应该不用我解释。” “可是万一是下葬后被破坏的,棺材都出现了破损,应该也会出现尸骨被人破坏的可能。”秦山源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宋衡则是直接否定了他的问题,“这座棺材没有任何的损伤,所以下葬后被破坏的可能性不大,就连是下葬后取骨的可能性都不大,只可能是死者下葬前取的骨头。” “原来如此,是下官思虑不周。” 宋衡则是摇摇头,“没事,我要不是被齐年北提醒,也不会考虑这些。 有件事情要和大人说一下,我是从六品上的大理寺司直,大人是京县县令,正六品的官员。 不要在我这边一口一个下官,您才是上官,我是下官。” “您就别在这里打趣我了,这里又没有外人。” “好了,大人去找土窑,并且去准备些柴火和酒醋,红伞法需要用,当然,也要准备好红伞。” “好,本官现在就安排人去准备,您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宋衡摇摇头,“没事做,怎么,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还是想和我说些你心里想说的话。” “就是想请您喝一杯茶,内子对您的文名十分仰慕,想要见上您一面。” 宋衡嘴角带着笑容,“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帮你在朝堂上运作一番,我最近都不怎么想管朝堂上的事,要是你真是想让我帮你,我不仅不会帮你,甚至还会对朝中几位叔伯说几句话。 这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我觉得有些道理就是这样,好在,你没有让我失望。我不能够保证你前路多么坦荡,但是只要你能够一直脚踏实地,我保证你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秦大人,多加勉励,喝茶的话,我也就答应你了,反正是帮秦夫人,不是帮你。” 秦山源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面色十分平静地说道:“那我就替内子谢过您了。内子就在村子里住着,您要是有时间,我们现在就去,等到茶喝完,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好,就依你所说,反正现在是急也不急。”宋衡的话让人难以捉摸,但是秦山源早就习惯这位齐国公说话留一半,说一半的习惯了。而且他觉得这种说话方式,最是能够体现出来宋衡自身的身份。 宋衡见过了秦山源的夫人,是一个面容很和蔼的妇人,带着河南道的口音,让宋衡听着有些亲切,其实也没有说多少话,但是就是让最近精神有些紧绷的宋衡缓解了不少的不适。 妇人其实并没有说太多的话,更多都是宋衡在问她问题,甚至原本不打算说太多话的秦山源,都要比秦夫人说的话还多。 秦山源跟在宋衡身侧,无奈地说道:“我家娘子本来说和您有很多的话要说,也有很多的事情要问,但是看到您之后,反倒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偏偏说不出几句话。” “其实就和我上次见到陛下的时候相差不多,我本来想着和陛下说些牢骚话,但是见到陛下后,其实也就说不出来,秦夫人是兴奋,我是担心,说起来是两种心绪,但是归根到底,其实都是同样一种想法,都是一种嘴上说得轻松,办起来则是很为难。 就像是我们读书时,心中会有很多念头,但是能够做到的,其实并不是太多。做官有时候也是这样,做官容易,做清官难。” 第四十三章 真相 “下官明白国公的意思了,只是下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国公。” 宋衡面带微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反正这里没有外人,但是有话说在前头,要是问我宋家对你们的资助算不算一种计谋,那就恕我不能够回答,这种话说的遍数太多了。” “朝堂上对此事的争论,已经持续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个结果,不要说您说烦了,下官也已经听烦了。 下官只是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觉得做官难还是办案难。” 宋衡摇了摇头,“这种问题,你不应该问我。我又没有当过官,在刑狱之事上,也是个半吊子入门的水平。 相比较之下,你应该比我更加了解。 但是依照我的见解,这两件事情的困难程度,其实相差不多的,办案要求一丝不苟,做官也是一样的。 有很多前辈,其实会和你说这样的一句话,这天底下的好人太多,应该不会缺你这一个人的,但是我觉得,是缺的。 而且尤其是教你为官道理的人越多,也就说明越是需要有你这种道理。 当然,有些时候,别人的规劝也是好的,但是取决于你自身的想法,哪怕是别人觉得不好的路,你也要走下去,因为当你决定走这条路开始,你就要义无反顾。 知耻后勇是对的,可是一条路走到黑,也不是完全错的。” “可是这世上有很多这种人是被指责的。” 宋衡点点头,“对的事情,别人的指责再多也无用。错的事情,就算没人说,也是错的。 你做的事情有对错,但是你没有对错,可能是个歪理,但是你要知道,天下没有绝对的正确和错误,但是不要把这个当做坏事的借口,你能够骗得了自己,骗不了世界和真相。” “受教,大家都说您在读书上面也是颇有见解的,原本以为只是对您的恭维,没想到是对您的误解,您不仅是对读书有见解,更是对书上的道理融会贯通。” “别和我讲这种话了,不是我觉得你说话不好听,是总听取别人对我的赞赏,有些太难让人接受了。虚心才是让人进步的阶梯,不虚心的话,其实对于我这种年纪的人,是不太可取的。” 秦山源笑着说道:“您的年纪不应该有这种太过于自谦的想法,年轻人,不应该狂妄一些吗?” “我身上承担的东西太多了,大人也清楚,不管是齐国公的身份,还是我自己的文名,但是好在,还不至于被这种事情太过束缚。” 秦山源有些不解,“您的意思不是不在意这种东西,可为什么还要维护这种呢?” “人总是在不断作茧自缚的,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也不管是做什么,只要是能够接受的事情,能够忍受的事,也不用管所谓的别人的看法,和值得不值得。 道理是在你心里的,是你学到自己身上,是你能够听进去的,而不是别人说了,你就把他当做真言的。” 秦山源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话放在心中。 等到两个人走到土窑的时候,衙役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宋衡本来是想亲自动手,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够这么做,就让刚刚赶到这边的仵作按照宋衡所说的事情去做了。 宋衡拒绝了秦山源让他离开这附近的好意,一直守在土窑前面,他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告诉齐年北这个消息。 “您居然不肯走,那我就在这里陪着您一起站着。” “您还是打伞,我年轻,站着的时间长久一些,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您的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我晒太阳。” “您也打伞,虽然说您身体不差,年纪也摆在这里,可是您这副身体,要是出了问题,我怕陛下那边给我的脑袋上挂一把刀子。” 宋衡无奈地笑道:“陛下那边对我恩宠不假,可是也不至于随便处理一位做得还不错的朝堂命官。” “我那些所谓的政绩,在陛下眼里,还不入流。” “不,陛下对于官员的考核不仅只看一些大事上的决策,也看很多小事情。 这就和办案一样,要从细微之处去求得全貌,要是所有人都能够完全展示出自己的本事,大吴现如今也不会如此缺人。 朝堂上衮衮诸公人不少,但是朝堂上也不是所有官员都配得上他那个位子的。所以陛下对于官员的考核,也不能够完全只看所谓的大事,也要看小事。” 秦山源没来由想起来一句话,“于无声处听惊雷?” “是这个道理,但是也不全是这个道理,还是做大事更容易让皇帝记住你的名字。做小事只能够算是平稳上升的方法。就像是这次的案子,要是他齐年北真正做到了有益于陛下的事情,那么陛下不会让他一步登天,但是他齐年北的路也会好走很多的。但是这种你是求不来的,说复杂一些,是某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说简单一些,就是天说的事情,我也说不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国公还真会开玩笑。要是我是那种在意所谓运气的人,岂不是现在应该对您所有事情都毕恭毕敬?您说一句话,我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宋衡也是笑着说道:“要是你不是这种性子,你猜现在还能不能和我在这里说话?” 秦山源嘴角带着笑容,看来是心情极好的样子,但是他并没有点破宋衡说的话真实的意思,他也知道宋衡看起来是在看玩笑,其实说实话,两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当做开玩笑最好,说破了实情,才最容易伤人心。 这些话说完后,原本有说有笑的两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说过话一样,站在原地,肃穆地等待着。 并不是对那番话在意,是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谈查出来尸骨的秘密,这是一个不太漫长的过程,但是对于急迫的两个人来说,其实又是很漫长。 命运造化不假,可是好在上天不会总是轻易让人失望,宋衡在土窑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后,终于等来了尸骨,好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宋衡从秦山源手里接过红伞。 阳光洒在红伞上,王建父亲的肋骨处并没有出现该有的红色,反倒是那块毫不起眼的颈骨,出现了红色。 宋衡深呼吸一口气,“好了,我们接下来有事情要做。但是不是特别为难的事情,就是还要麻烦秦大人能够管好这些村民,让他们不至于对我做些义愤填膺的事情。 这种事情,其实就算是我,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的,毕竟违反一些伦理纲常和道义,不管是仵作还是普通人,都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该有的事情。”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有道理,但是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服仵作和衙役的,我们做这么多事情,无非就是为了让死者得到真相的庇佑,也是为了让百姓们得到安全。 或许这对于死者来说,是一个不太尊重的事情,但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如此的。” 宋衡点点头,“经过秦大人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也是为了帮助死者抓到真凶,还给死者一个真相。” “好了,您不还是要去说给齐年北那小子吗?他现在说不准都已经等急了,要不是有那个女子还在那里管着他,他都能够拖着那副虚弱的身子跑过来。 我学过一些医术,能够看出来这个年轻人不仅是气血亏损,积劳成疾,还有风寒入骨的问题。 他的身体还算是有些不错的,倒也没有那女子说的虚弱,只是不如正常年轻人那般。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些气血虚弱,但是他精神不错,对待事情有干劲,我也觉得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可能就是被关在大牢中殴打所致的。” 宋衡摇了摇头,“他一直都在表现出来很有干劲的样子,其实我也感觉他在牢中受过伤,但是他不说,我也不好让他不参与这种事情。 这件案子关乎着他的清白,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一个对刑狱很了解,并且愿意为此倾付一生的人,被人冤枉到狱中,不管他身后有没有人,他都是会难受的,是委屈,也是憋屈。 “是啊,这就和诬陷清官和人同流合污,诬陷寡妇半夜家里有男人一样。” 宋衡看向秦山源,忍不住笑着说道:“等这边处理完一些事情,我觉得秦大人可以和齐年北那小子好好谈谈,你们两个在某种话题上,有些难以说明的相同。” 秦山源也是笑着说道:“那就等到案子结束之后,我邀请年北去府上做客。倒时候再和他聊聊这些事情。” “秦大人在这边善后,我去找齐年北了。” 宋衡回到院子中,正好看见齐年北在晒太阳,看着宋衡回来,齐年北扶着椅子站起来,“您那边结束了吗?” 第四十四章 王建究竟是谁 宋衡笑着回答道:“没错,已经结束了。” “能不能告诉我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要看你怎么理解,你要是觉得真相重要,那么就是好消息,你要是觉得舒服重要的话,那么就是不折不扣的坏消息了。” “看来,是确定王建父亲和王建母亲是被人死后取骨的,而接下来就是我们需要调查的最后一点,王建究竟是不是那个王建。” 齐年北的话让宋衡有些难以理解,他从来没有从齐年北这边听说过这些话,“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一句话。我觉得我们现在面对到的王建,不是真正的王建。 现在这个王建有些太奇怪了,您在解剖的时候,我注意到一些问题,王建身上并没有功名在身上,但是他的手上有老茧,是那种常年握笔的时候会留下来的老茧。 而且他的手指和他面容似乎存现着一种颜色差异,虽然我们正常人也会有这种细微的颜色差异,可是却不是现在这种,这就像是两个人之间的躯干拼凑起来的样子。” “可是你现在不也是这样的吗?”宋衡听到齐年北的怀疑,看向胳膊和脑袋同样是两种颜色的齐年北,因为在牢中关押的时间有些长,齐年北的肤色已经白皙很多,但是最近在外面活动的时候,手上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脸上也是晒黑了一些,只要对着比照,还是能够发现出来一些问题的。 “我这不是情况特殊吗?难不成他也和我一样是这种情况吗?” “您可以看看附近的村民,看看他们当中会不会有人和他的肤色呈现一样的变化,那么就可以说明我的猜想有问题,要是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么就说明他有问题。 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或者是他的习惯有问题。” 宋衡低头沉思片刻,“要是他会一直带着手套呢?虽然长安城只有显贵当中带着手套,但是又不能够排除这种可能。” “能够呈现出现在的肤色,说明他是经年累月的保持现在的状态,也就是说,他要一直带着手套,从我们和村民的谈话中,并没有听说王建有过这样的习惯。” “你说得对,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王建的尸体,最近天气开始热了,要是时间长久放在外面的话,恐怕会腐败的。” “是啊,再过些日子秦大人就不得不把尸体运回长安城那边了。” 宋衡看着齐年北有些苍白的脸色,“你还是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可以,万一你身体不舒服,我在那边还要分心管你。” “我没什么问题的,不就是站在那里,也不需要我做别的事情。我在那边还可以帮您解决一些问题。”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可千万不要逞强。现在的案情还没到你生病也要逞能的程度,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你都无需太过担心。”宋衡还是嘱托地说了几句话,齐年北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是他不能由着齐年北胡来。 “我好歹是个半吊子郎中,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懂的话,可就贻笑大方了。” “可是你当时不也是没有让张奇峰康复吗?” 齐年北嘴角忍不住抽搐,宋衡原来真是个会说话的主,换做是,他还以为咱们这位齐国公平日里只会说些官方的话,没想到居然也会像是个说些奇怪话的人,“您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要这么伤人,我还是个病人,您就不怕我被您一句话气晕过去,那我可就离子和您不跑了。” “没事,我可以让暗卫把你带回长安城中去,保证能够在你死之前让你平安回到长安城,再不行,我直接带你去找御医。 而且你要是这么脆弱的话,现在早就在京兆府的大牢中吃牢饭,等着秋后问斩了。” “我就不跟您说这个了,反正您说话一直都是这样。” 宋衡笑着说道:“倒不是不能与你说些好话,只是没什么必要,说话要讲究真心一些,而不是好话坏话。” 齐年北品味一番,刚想要称赞宋衡的话,却在细微之处发现宋衡的话好像带着一些问题,有一种让他说不上来奇怪感觉的问题。 “我总觉得您好像是话里有话呢,您是不是在这里讽刺我呢。” “你别这么说啊,我可没有。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是说真话。” 齐年北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说我的医术是真的不行,而不是这句话是玩笑话,对。” 宋衡不置可否,留着齐年北脸色怪异地看着他,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宋衡终究是忍不住了,笑骂道:“好了。不要在这里耍孩子心性,我们还要去解剖王建的尸身呢。” “我这不是和您开个玩笑吗?虽然办案要紧,但是这根弦可不能绷断了。所以在办案的时候,要适当地学会放开一些思绪。”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才是那个最放不开的人,你要是能够明白这里,恐怕也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到如今的境遇。” “不是我放不开,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现在再怎么着急,也是有些苦难的。但是这世间有很多道理,是能够说给别人听,却不能够说给自己听的。这世上的道理有很多,但是这世上真正的圣人是很少的,做得到和说得清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宋衡不置可否,“走,不说这些大道理,还是去看看尸体。” “尸体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没有进展,我说什么道理,也都是空谈。” 宋衡想要搀扶齐年北,却被齐年北拒绝,“您还是别扶着我了,您身边的暗卫要都是您的人,您扶着我,我也就不会拒绝,可是我担心您身边的人中会有内卫。 要是这件案子有危险,您这么扶着我,被陛下知道,我担心陛下会怪罪于你,你要不是齐国公,我倒是不会太担心。” 宋衡摇头,“你放心,这种小事还不至于让陛下惦记我。而且你齐年北就算是还有冤情,也最多只是你杀了一个侍郎的父亲,又不是那种不能严明的重罪。 就算是张奉君亲自在朝堂上状告我,我也保证他们不会有半分便宜。 我在这边跟着你,帮你沉冤昭雪,你就是无罪。你若是有罪,我跟在你这个有罪之人身边,是我为了办案,那么他应该称赞我的勇气和胆谋,而不是指责于我。 这一点,陛下想的远比你我更多。不然你觉得陛下会准许我亲自督办你这件案子吗?” 齐年北其实有一句话要说,但还是压在心头,没有说出去,只能够点点头,“您要搀扶也可以,但是我觉得让苏清送我过去最好。” “苏清终究是个女子,要是去那种地方看尸体,是不可以的。你要是让她在外面候着,我担心那些衙役会问她些问题,她要是说错些话,我们现在也就不安分很多。” 齐年北点点头,“那就劳烦国公了,只是我要与苏清说句话,让她好好在院子里等着。” “我可以让秦山源安排人带着她在四周走动走动,正好秦县令的家眷有几人在这附近。而且秦县令的夫人也是个脾气不错的,我想,让她去跟秦夫人在一起聊天,秦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而且有我的名号在这里,秦县令的亲眷那边,应也不会造次什么。” 齐年北问道:“您怎么会知道秦县令的夫人在这里呢?” “我刚才去见了秦夫人,是这样的……”宋衡简单地介绍了有关秦山源让他去见自己夫人的事情,齐年北饶有兴趣地听完,然后等着回来后找机会告诉苏清。 “那就依您所说,但是苏清那边,我就不会多说的,她也不太乐意听我说太多的安排。而且我担心她会失礼,要是惹怒了秦县令的夫人,恐怕也是不好的。” 宋衡看着齐年北,眼神当中带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奇怪,像是在看两个人一样,“你在青楼中也是经常混迹的老手,遇到过的女人,自然也是不少,可是为什么遇到真心喜欢自己的,却是这么个样子。 你齐年北就不能够好好想想,你平日里是怎么面对到那些青楼女子的,恐怕是她们说些话,你就心甘情愿地花些银两,和她们缠绵一夜。可是到苏清这里,你就连相信她都做不到,苏清怎么能够看上你这种人啊。” “我在青楼里又不是随便的人,我最多就是听他们唱个小曲,最多就是喝喝酒。至于担心苏清,是我自小就认识她,知道她是个大大咧咧的人。” 宋衡撇了撇嘴,“但是你在我面前说喜欢你的女子不是,其实就是一种不好。” 齐年北稍微沉思,也是点点头,“在下受教,这些地方是我做的不妥。” “办案之事,你比我强,可是对于女子的心性,你只是一般。” 第四十五章 脸皮有问题 齐年北撇了撇嘴,但是没说什么,“走,您别给我讲大道理了。我现在头痛得很,一听这种大道理就想睡觉。” “你是病人你有理,我就不给你讲道理了。” “哈哈哈,国公还是很体贴我的。”齐年北开玩笑地说道。 “要不是看在你生病,我现在就让暗卫把你带走,直接给你拖到那边。” 看着宋衡不像是看玩笑的样子,齐年北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他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宋衡看着他有些拘谨的样子,爽朗地笑道:“不和你开玩笑了。” 齐年北接着撇了撇嘴,同样也是什么都没说。 等到两个人赶到仵作验尸的地方时,秦山源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等待,齐年北一时心中唏嘘不已,要不是有着宋衡在自己身边,他说不定这辈子都遇不到一县之长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场面。 是借宋衡的光,但是也确实是秦山源在等他和宋衡,反正安慰自己这种事情,齐年北做得很多。 齐年北行礼道:“秦大人。” 看着宋衡亲自扶着齐年北,秦山源心头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整座朝堂上,值得宋衡亲自搀扶的,都不超过十指之数。 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被宋衡亲自搀扶,足以证明这个年轻人的才名。 要是被齐年北知道秦山源的想法,齐年北都要跪在地上给他磕一个头。这位秦大人敢把他和朝上诸公比较,他都不敢听这种话,这要是被皇帝知道,是会掉脑袋的。 但是秦山源并不打算说出来,其实当他下定决心这次不巴结宋衡的时候,他就完全不会在意宋衡会做出什么事情。 但是宋衡做出这种和礼制不太相同的事情,也还是让他忍不住多想,人总是有一种凑热闹的心理。 宋衡倒是没有和秦山源多说什么话,还是直接去解剖尸体。 这次秦山源并没有进去观看,他倒不是害怕,是他夫人在这边,在身上多些味道,反倒是不太好的。 而且宋衡和齐年北这次要解剖的还是那个被解剖过的王建,这件事情要是被那些民众知道的话,他们再来这边闹事的话,他秦山源可就无法面对宋衡了。 “对了,秦县令怎么没有进来?” 宋衡笑着说道:“你不会觉得我们再次解剖王建的尸体,会得到很多人的赞同。 不要说秦山源怎么想,就连那些县衙的衙役恐怕都不会同意的。想要瞒过秦山源可以,想要瞒过衙役也可以的,但是我们总不能连这些百姓都瞒过去。 瞒一次可以,但是瞒几次就不行了,百姓一旦不相信我们,我们接下来就办不了任何事了。”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王建在景山村不是没有亲人吗?” “你齐年北还能够交到我做朋友,他王建就一个朋友都没有了?而且你要是保护一个人,大部分人可能不会顾念你的恩情,但是你要是害了一个人,我保证会有很多人对你做什么的。 这或许听起来有些让你难以接受,但是事实上就是如此。 那些村民当中不管和王建交情如何,一旦听到我们对王建的尸体如此不尊重,我们就要被群起而攻之。这是人性,我们不得不防。” “好,看来,这景山村也是一处偏僻险恶的地方。” 听到齐年北的话,宋衡反倒是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句话?” “我不过是平白无故地说些无聊的话,您要是不相信,我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你要是不说,那我就不问了,但是以后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话,你可就不要怪我和你说反话了,我这个平日里别的事情不会,说些反话还是可以的。” 齐年北无奈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一句在朝堂上大多数人都知道的话,穷山恶水出刁民。虽然是一句贬义的话,但是我觉得很适合这里,不是吗?” “不要对所有人都抱有最大的恶意,我们允许那些百姓开玩笑,但是我们不能够允许官员说这种话。民智未开,难不成不是当地官员的问题?而且要是地方风气导致,岂不是也怪山水?” “我觉得这是一种夸大的说法,实际上应该是这么说的。因为这里穷山恶水,导致这里的交通不太便利,与外界的沟通不同,民智未开,只是打趣的说法,应该不算恶意。” “你是没有恶意的,但是说这句话的人,不见得都是没有恶意的,我不是规劝于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对百姓多一些宽恕,这就像是面对到身边人一样。面对到身边人都能够有所宽容,遇到那些百姓,为什么不能够有所宽容呢?” “您说得对,我以后处理案情的时候,一定会注意到这种事情的,但是我不能够保证面对到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您这么有兴致,并且带着宽容心去面对。” 宋衡笑了笑,“我都不能够保证自己遇到事情的时候经常开心,更不要说让你了。做人要学会放过自己,要学会让自己面对到事情不会太难过。 书上的道理,圣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我们了。” “好了,我们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就又说起大道理来。” 宋衡点点头,“这也是奇怪,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说出来这种话,好像是道理凝聚在心中,不说出来,就心情并不舒畅。” “你说得不错,我有的时候也这样。” 宋衡不再说话,换了一身衣服,直接开始解剖,他刚要拿刀子割开王建的肚皮,听见齐年北说道:“您这次就不要剖开肚皮了,直接对脸动手。 我倒是要看看这脸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在古书上看到过易容之法,就是说,可以让其中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的容貌。而这所谓的易容之法,就是在人的脸上附着另外一张面皮。” “难不成你真想让我在他的脸上开刀?” “我当然不能要求您这么做,要是我们能够明确怀疑到他身上的,我或许还会让您赌上一手,但是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就不敢让你冒险了,毕竟你上面有人,我还是很害怕的。” “那你想做什么,难不成又是什么奇怪的方法?” 齐年北脸上带着笑容,“当然不是什么特别难的办法,就是需要把他的脸泡在水里,但是具体要泡多长时间,就看他的造化了。要是他的造化好一点,说不准泡上一段时间就可以了,但是他要是运气不好,可能就需要好几天才能够结束。这个过程不在于我或者您的想法,只能够在于他脸上那张人面皮的厚度,要是他是真人脸的话,可能泡上两天都不会有问题,但是最多也就是两天,就算是缝上去的,两天之内也一定会泡下来的,这是必然的,不是谁能够决定的。” “那就静等两天?” “我觉得,最多就等三个时辰,我有一种预感,明天会有大事发生,我刚才在苏清房中看到了一些关于数算的书籍,上面对于风水和阴阳也有一定的记述。 我大致推断了一下,可能有很大的变化最近这段时间。” “可是我们什么也还没有掌握,你就凭着那些微不足道的线索?” “所以我才是不确定这些东西,而不是保证是这些东西。”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齐年北摇头,“事在人为,自有人道礼法。” “那我们就等着,三个时辰之内,要是没有动作的话,我就会对王建的来年开刀,你不用有负担,这些都是我自己想做的,和你无关。” “要是出事的话,我一定会同国公一同承担的,国公放心就是,只是国公需要知道一点,一刀下去,没有痕迹,就不要再下第二刀。” “我知道这个道理。” 将尸体的脸用湿毛巾覆盖后,两个人静坐在尸体旁边,“您能不能摸一摸死者的脸皮?” “为什么不能?” “那您摸一下,看看能不能摸出来和正常人脸皮有什么差异,最好在额头和下巴这些地方摸一摸,看有没有缝隙。” “我上手试试。”说罢,宋衡伸手去摸,即使手上什么都没有,他也没摸出来任何的差异。 宋衡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仔细地摸过,没有任何的差异。” “那我还有一件事情请国公去办,请国公去告诉秦大人,让他找到县丞陈符希过来,就说是有事情询问。” “怎么?他身上的嫌疑不还是没那么重吗?” 齐年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您去找他过来就好。” “那我现在就去找秦山源,你在这里候着。” 等到宋衡和秦山源说完话回来的时候,齐年北已经用刀剥下了王建的面皮。 宋衡有些诧异地看向齐年北,齐年北凝重地说道:“还真是有些本事,居然知道隐藏到颈部和发根处,对方手段不一般。” “你怎么自己动手了?”宋衡没管面皮,而是质问齐年北。 第四十六章 陈符希的尸体 “突然之间就不想等了,在我和您说完那件事情之后,我就有一种心绪在心头翻涌。是一种十分不好的念头,这种念头我只在见到张奇峰被杀的时候,才出现过。” “把面皮给我,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东西。 对了,死者的长相如何,我看看能不能让秦山源去派人找找。” “这个人您应该见过,但是我应该没见过。” 宋衡拿着面皮走到齐年北那边,低头看向尸体,“你怎么知道我见过?” 齐年北只知道自己没见过这张脸的主人,但是如何知道宋衡知道此人是谁,是他的一种推测,“我觉得这人的长相很像是南方人的样貌,而王建是从燕赵之地来的。” “你还能够通过样貌分辨人?” “没有,分辨不出来,我只是猜测此人是万年县丞陈符希。陈符希应该南方人?” 宋衡没有回答齐年北的话,直接走到尸体旁边,躺在床上的人,他前些天见过,“不错,和我见过的陈符希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陈符希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建已经死了很多天了,可是我几天前才见过陈符希啊。” 宋衡曾经在秦山源的帮助下和陈符希见过面,齐年北当时因为是官员之间的交谈,就没有参加,而是让宋衡问了一些问题,因为陈符希的回答没有问题,齐年北倒是没有再多的怀疑。 “可是证据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不得不相信一件事情,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陈符希,而那个您见过的,才是王建。” “可恶,都怪我没有想到易容之术,也没有想到王建的脸会有问题。” 齐年北摇头,“我们对敌人没有太多了解,都太轻敌了,他们的阴谋已经算计多年,而且还用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易容术。 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要对这件事情重视起来,不能够有半点疑点。” 宋衡点点头,“我现在去找秦山源,让他派人去找陈符希,现在还应该来得及。说不准在他们行事之前,我们就能够抓住他。” “我猜,已经来不及了。要是我的估计没有问题的话,现在他们已经杀掉陈符希,进行最后的博弈,就看展大统领那边了。” “那我还用去找秦山源吗?让他进来指认一下。” 齐年北刚要开口,秦山源语气急促,就走了进来,“国公,陈符希死了。” 宋衡神色平静,顺便指了指躺着的尸体,“你去看看,是不是这具尸体?” 秦山源走到王建,也就是陈符希的尸体旁边,他一样就看出来此人就是陈符希,“他不是死在长安城中吗?尸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身衣服应该是王建的衣服。” “他是王建,也是陈符希,或许说,我们见到的陈符希才是王建,而死掉的王建才是陈符希。” 秦山源张大嘴巴,久久说不出来话,就像是被人用东西挡住了嘴巴一样。 齐年北咳嗽一声,“秦大人,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到长安城那边,去看看陈符希的尸体。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除去这条线索,我们做不了任何事情。 我原本查明王建的身份,就能够找寻到真相,不想,隐藏在真相下的是更大的疑云。 希望长安城那边还能够有所线索,不然我们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宋衡坐在椅子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以为知道王建就是现在的陈符希,这件事情还能够有转机,却不曾想所有的变化都是风雨来之前的晴天,晴天过后,风雨还是会过来的,一阵接着一阵,压得人看不见光亮和希望,只能够看见无尽的风雨。 “我原本以为,办案之事,只要找到线索,循序渐进下去,自然而然就可以找到真相,哪怕是缓慢或者是曲折的,可是我们终究能够找到真相,可是现在看来,我所想的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到头来不要说找到真相,怕是连真凶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还不等齐年北出言,就听到秦山源说道:“我觉得办案是不能够操之过急,办案更像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有的案子,光是调查就是十数年之久,我们这几日做的事情够多,但是还是时间不长,和那些十数年的大案相比较,还是容易很多。” “秦大人说的有理,能够在十余日内解决的案子,都是小案子,就单说京兆府那边说我杀掉张奇峰这件案子,都足足审讯了一个月,就更不要说僵尸案这种神鬼之事。 而且现在还是办案初期,遇到一些挫折和困难,也是正常的。”齐年北也是安慰道。 宋衡摘下手上手套,随后用手揉了揉脸,心情惆怅地说道:“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看来还是要少看些书,多走些路,不然遇到一些挫折,就有些熬不过去,口口声声说要办大案,可是当真遇到大案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毫无用处,还真是有些懦弱。” “您这种可不算是懦弱,我还真佩服齐国公,像是国公这种人,很少会出现在这里的。 您不仅仅是国公的身份,还是朝中有文名的大才,说实话,不要想您在这里解剖尸体,就连您能够站在我身边,都没有想过。 其实您还是太为难自己,让自己事事都做到第一,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当然,您这么想,能这么做都是不错的。 您会说您父亲也参加过刑狱之事的督办,但是很少会有您这种亲自下手的。 仵作一事,历来是上不了台面的,你能够亲自操刀,是对抗礼法,也是对抗内心的懦弱。” 宋衡叹了一口气,“我不用劝慰,我还有接着办案的想法,就是觉得有些挫败。挫败感而已,还不至于让我就此放弃这些事情,我宋衡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不仅对不起死者,也对不起陛下和安阳的期待,更对不起心中的信念。” “那卑职现在就去找人安排马车?让您立刻赶回长安城,您亲自在现场调查的话,我不敢保证能够找到真相,但是我觉得您应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就像是在这里一样。” 宋衡犹豫了一下,“年北,你不是说我们最好待在这里吗?” “我之前所想,是这里不会牵扯到长安城,可是不曾想长安城中也有他们的人,既然他们能够杀掉陈符希这样的朝廷命官,就说明他们在长安城的势力不小,我们这次回去的话,危险一定会多,但是同样的,我们收获的,会更多。 这次回去是涉险,哪怕您是齐国公,可是您只要调查这些案子,那些亡命之徒就必然会对您动手。” 宋衡不假思索地说:“本公是不会害怕这种事的,想我齐国公一脉,自从高祖时起,就世受恩惠,其中祖父与曾祖更是在军中效力多年,自我和父亲起,陛下感念恩德,不让我们齐国公一脉进入军中。可是我宋家儿郎不畏生死的决心是不会变的。 战场上的九死一生和这种人心的算计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要比我更加清楚。” 齐年北点点头,抱拳说道:“国公大义。既然国公都能够下定此决心,齐某定当一同前往,只是齐某不同于国公,希望秦大人能够好好关怀一下苏清。” “国公与齐先生一同去办这种大事,下官本就应该照顾好齐先生的亲眷,无需齐先生的嘱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齐年北抱拳行礼,久久无言,就冲着秦山源这句齐先生,他就保证自己遇到困难绝不会退缩,更不要说宋衡感人肺腑的言论。 他原本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现在却也多了一分大义。 “这件事情不能够通过内卫吗?”秦山源突然想起来内卫,于是问道。 宋衡摇了摇头,“你没发现我身边没有内卫的人吗? 就算是有,至少也没有在现在表露出他真实的身份。” “您的意思是内卫里面有……”秦山源的话只说到一半,就没再进行下去,他还没有胆大到敢直接说出来内卫的事情,对于绝大部分的官员来说,内卫当中的忌讳和皇帝的忌讳相差不多。 宋衡冷静地说:“不可说不可说,这种话还是不要提及为好。” “属下明白了,恕属下不能够和您一同回到长安城中,这附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宋衡摇了摇头,“就算是让你跟着我一起,你也帮不到多大的忙,我们两个这次打算用化名回去。 反正长安城那边认识我们两个的人不多,我再去找大理寺那边要一份身份文牒,到时候我们两个就在暗中调查这件事情。” 齐年北称赞道:“齐国公果真是足智多谋,属下真是被您的智慧所折服,愿为国公驱使。” 秦山源见齐年北说话,哪怕知道他是在恭维,但是也凑热闹附和道:“属下也觉得国公足智多谋,这番言论足以证明,国公是大才啊。” 第四十七章 青楼 宋衡无奈地摇头,却也是忍住,没有骂他们两个。 “我们就别再调侃国公了。这边的事情还没忙完,国公现在还要去长安城,这一路多么辛苦,我们走下去,注定是困难的。” “是啊,前路多艰。但是我的忘年交曾经写过这样的一篇诗,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最喜欢这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我相信这次的案子纵使百转千回,可是我们依旧能够见到未来的曙光的。” “会的,我们会见到。好了,出发。” 原本齐年北以为自己能够一身荣誉地回到长安城,哪怕不是万人空巷的迎接,至少也会是得到一些恩赐,可没想到像现在这样,当时灰溜溜地离开长安城,现在就又灰溜溜地回到这里,就像是当年豪言壮志的少年,却又灰溜溜地回到心爱女子的身边,当真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情。 虽然在长安城中并没有仰慕他的人,但是这种不安和忐忑,已经像是一种烟尘一样,弥漫在他的心头,这让经历僵尸案和京兆府的齐年北,都有些接受不了。 好在是苏清现在不在长安城之内,不然他恐怕是进入长安城中,就会腿软了。 看着齐年北的脸色有些怪异,经过一些伪装的宋衡,有些担心地说道:“你的身体还没有好吗?要是身体实在是不行的话,现在就去找医家,让你休整一番。” 齐年北摇摇头,“我身体没问题,就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就像是心里头压了一块石头,您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很多事情,其实是在做的时候毫不恐惧,事后却十分畏惧。 就像是风刚出现的时候,可能不会有人察觉到意外,但是当大风卷起沙尘暴,那就会有人畏惧了。 对于我来说,这次回到长安城,与上次相隔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但是我心中的那种枯萎和悲哀,却像是一种弥漫在心头的烟雾,久久不肯散去。” “对于你的诬陷,当真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也就是你能够对这些事情还保持热情,只是对自己有些失望。” 齐年北无奈地说道:“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我对自己的考验结果并不满意,所以我对自己失望,也应该是正常的事情。” “正常是正常的,但是我觉得不应该是出现在你身上的。这种情绪出现在你身上,有些和你冲突,你不应该是这种情绪的人,你在办案的时候都能够镇定自若,何况是对自己呢?” “办案的时候,是我知道案件必然是有真相的,所以我不会对案件失望,哪怕是疑案和悬案,我也会觉得它们终有一天会解决,但是我对自己的未来并不相信。 我的未来,我本以为是天上的星辰,是月亮,但不曾想,我是风是云,是留在岁月当中,最微弱的存在,也是不可能被人记住的事物。” 宋衡摇摇头,“不管是谁,在这茫茫岁月中,都是一粒尘埃,或许会有人记住他们的名号,或许也会有人记住我的名号,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本质就是尘埃。 要是我们因为自己的微弱和不堪,就对自己的人生和岁月充满否定,那么我们会像是野鸟和山木,死在风雨中,而不是像鸿鹄和仓木。 我们要对未来永远报以热烈的希望和梦想,就算我们的梦想和生命一同消失在茫茫原野,可是失败的是我们的梦想和希望,失败的不是我们,我们是永远不会失败的。” 齐年北倒了一杯酒给宋衡,他身体并没有康复,索性就一口酒没喝,“你这番话,值得我敬您一杯酒,但是我现在身体并不方便,所以就只能够以茶代酒。” “不过是一些肺腑之言罢了,你也不用觉得我的话很有道理,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人,我也会失败,也会遇到挫折,也会在生活中迷茫。” “不说这些,喝酒喝酒,喝完酒,还有正事要做。” “当真要去那种地方吗?这么多年来,我一次都没有去过那边,虽然一直有朋友带我去,但是我不喜欢去那种地方。”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们又不是去那里玩闹的,就是过去喝一些酒。去青楼那种地方,不是非要做坏事的。” 宋衡不置可否,“我答应你就是,但是这种话,最好不要让安阳知道,我的身份,你应该比我清楚,要是安阳知道,皇帝那边或许知道我们是在办案,但是御史那边,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对于勋贵来说,就像是疯狗看见骨头一样。” 齐年北忍不住笑意,但是极力保持平静地说:“您要是这么说,御史那边都要和您玩命的。御史那些人,可是朝中最重视名誉的,要是得罪他们,虽说他们手上没有实权,但是只要他们隔着一些时间,就能够保证恶心人。皇帝这么多年,都已经被御史恶心多了,有些我觉得根本不用经过皇帝的案子,都被御史禀告给了皇帝。” “陛下这些年对御史很是厌恶,但是因为是祖宗之法,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忍受着他们。好在这些御史,都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家伙,要是他们都是那种随意讽刺和谩骂的家伙。那么整座朝堂就乱了,那时候,陛下也不可能不管的。” 两个人离开包房,结完账后,就直接去了酒楼隔壁的青楼,这家青楼没有厨房,一般都是和隔壁的酒楼合作,所以只要是在这家酒楼吃饭的人,差不多就是要去青楼的。 所以当齐年北和宋衡出现在青楼内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要不是宋衡身边的暗卫都是好手,恐怕都会跟丢两个人。 看着齐年北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宋衡忍不住说道:“感觉你在这里,要比你在景山村更加自在,你不会真把这里当家。” “这倒不至于,只是平常来的次数太多,对这里的景物和事情,都是很熟悉,所以才像是回家一样。 但是您放心,这里的老鸨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和身份,现在知道我真正身份的,除了张家众人之外,就只有京兆府那边和您了。 幸好我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用的都是徐风南的名号,从来不用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你不还是被京兆府抓住了吗?难不成,你的假身份连京兆府都没有发现?” “这是老话,打雁得被雁啄了眼。” 还不等齐年北说话,就闻到一阵香风飘过,齐年北受了风寒,鼻子有些不太舒服,但是对这阵香风的主人,还是很熟悉的。 齐年北堆上一张笑脸,“原来是老鸨呀,怎么看到我就过来了呢?” 老鸨笑着说道:“这不是徐公子来了吗?徐公子可是本楼的常客,您来这里,我岂有不上来照顾的道理。 而且像是您这种说话风趣,长相不错,还有文采,又不对姑娘轻手轻脚的,那些姑娘们可都是很喜欢的,就算是那几位清倌,现如今也是对您青睐有加,您一个月未来,那些姑娘们都想着找您,但是您平日里都是一个人来的,我们也不好找您,大家都以为您去了别的地方,或许是不来了,不曾想今日居然又来了。” 齐年北摸头笑道:“都是各位姑娘的喜爱,和在下的才情无半点关系,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希望老鸨能够去做,就是能不能帮我引荐几位最近见过官员的姑娘,我身后这位手里银子多,又是刚当上官的,就想着能不能从这里了解些上官的事情。” “可是有几位大官说好了,只有他们才能够和那些女子喝酒作乐,您要是想找这几位喝茶,我可就做不到了。” 齐年北笑道:“您可真开玩笑,这种人,我们可得罪不起,您就不要和我们开玩笑了,我们也不会愿意得罪那种人。”随后他压低声音,“这位就是想看看他们都喜欢什么样的,好对某位大人投其所好。而且又不是麻烦的事情,长安城最近的风气,大抵也就是那几种性子和模样的女子。” “这样的话,我可就帮您了,但是说好了,事成之后,你可要到我房间去喝茶。我最近可是从南方买了好些茶叶,你应该都会喜欢的。” “等到我陪这位兄弟办完事情,到时候会找一个好时间陪您喝茶的,到时候,就算是想喝酒和浆糊也是可以的。” 老鸨赧颜,神情羞涩地说道:“您可不要乱说话,谁要喝那种东西啊。” “劳烦老鸨在头前引路了。” “你们两个跟在我身侧就行,记得别走散了,这些姑娘找到一起,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我怕是要被人找麻烦的。” 第四十八章 线索(一) 齐年北笑着说道:“放心,这些关系,我们也是懂的,既然老鸨愿意帮我做事,我们自然也会给老鸨面子的,老鸨放心,我们两个又不是那种会找麻烦的人,尤其是我身边这位公子,可是从大理寺那种衙门出来的。 大理寺那种清汤寡水的地方,也出不来太坏的官员,就算是,总不能大理寺还来管青楼这边的事。” 大吴的大理寺,历来是个清水衙门,而且事情极少,就算是礼部那个主管祭祀的郎中,都比大理寺忙碌。 虽然皇帝喜欢让大理寺主管一些大案,但是能够惊动皇帝的大案本就不多,皇帝又不愿意每一件案子都交给他们去做。 所以大部分的官员和青楼女子,都知道大理寺出来的官员中,没有刁钻蛮横和不讲道理的。 大理寺这种地方,要是出现一个刺头,对于整个大理寺来说,都是危机,更不要说对那位坐在大理寺高位上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许青鸾,可以说得上是朝堂中的名人,尤其是一张十多年未变的脸被长安城中的诸多女子所追求。 许青鸾自从太上皇在位时,就已经在朝中做官,但是因为当时并没有担任要职,所以不被人所熟知,但是自从十七年前的大理寺卿齐安国去世后,就被现如今的皇帝委任为大理寺卿,而他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已经做了十七年。今年结束后,就是十八年了。虽然这十八年之内,他没有任何提升,但是能够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住了十八年,其实也是一件相当有本事的事情。 就算是当今的中书令,算得上大吴历代中书令中在位最久的,可是也就是十年的时间。 但是这位大理寺卿相当低调,在朝会上都不怎么说话,就让很多人只对他的容貌有所言论,而没有人对他的为人处世有所研究。 但是这不会让宋衡对他轻视,相反,不管是他的父亲,还是他,对这位大理寺卿许青鸾的印象都很不错,因为许青鸾是这样一个人,对很多事情都有研究,为人又很和善,所以朋友很多。 “大理寺卿许大人可是一位好人,长安城中那些女子对许大人的仰慕更是强烈,要是听见你这么说大理寺,怕是要为了许大人和你们两个争执一番。 尤其是见到那些姑娘的时候,更要记得不要乱说话。 就算你是他们眼里的徐大官人,他们也不会对你有太多好话的,许大人太有名了,而且偶尔来这边的时候,也对于姑娘们的生意有所照顾,要是想在长安城中找一个不爱慕许大人的,恐怕有些难上加难。” 齐年北笑着说道:“风南虽然不认识许大人,但是风南觉得许大人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尤其是平日里经常听见他们对许大人的评价。 仁兄,你说我所说的对吗?” 宋衡眼见齐年北让自己说话,于是接着说道:“兄弟说得不错,许大人在我们大理寺诸官的口碑中也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不方便和大人说这种事情,我定要和大人说一说有关您对他的称赞。” 老鸨笑着说道:“大人能够有这份心意,都是我们这些人的幸事,但是要是真和许大人说这种事情,我们反倒是要害羞的。这说起来可是很为难的。” “可惜咱们这位大人的官职不够高,要是真能够高上个几品,说不准就能够和许大人巧言令色一番。 但是看咱们这位大人的位置,怕是说不出来。” “敢问大人的官职是什么?” 还不等齐年北阻止,宋衡就说道:“不过是个大理寺司直,算不上什么大官。” 老鸨也是个长安城中混迹的老手,虽然知道司直的官不小,但是在长安城中这种各种官员遍地走的地方,这位司直的身份还是不够看,但是不会让老鸨对他有任何的轻视。 “原来是司直大人,早知道您现在的官身,我早就给您安排去见那些姑娘。 我们可害怕您这位大理寺司直给我们安排一个奇怪的名份,我们要是被抓到大理寺的大牢中,我们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更不要说被拷打了。”老鸨半开玩笑,半舒缓自己心中的恐惧之意。 知道他在开玩笑,齐年北也是说道:“对呀。要不是因为他是大理寺的司直大人,我现在断然是不敢把他带来的,这要是得罪了老鸨和姑娘们,我以后可就来不了这里了。” “哪里,就算是您真被人威胁来找我们的,我们青楼的这些女子也是都不害怕的,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而且您对我们也是恩赏有加,这种麻烦事也算不上什么的。” “好了,你们两个要是想要叙旧,等到我忙完,你们两个找个房间互送衷肠,就不要在我这里展示你们两个的关系多好了,我看着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是是是,重要的事情要紧。我这就安排姑娘过来见两位。 西湖,带这两位贵客去天字号丙字房,记得要好生关注,酒水什么的,都先记在账上。” 西湖是个模样还算不错的年轻人,眼睛当中也带着灵气,听到老鸨的话后,直接就跑了过来,他一看到是齐年北,就立马谄媚地走到齐年北的面前,“原来是南风公子,公子已经是有好些日子没来过这里的。” “最近这些日子太过疲累一些,索性就没再来这边,这不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陪着朋友,不然,我都没时间来这边待着。” “二位,这边请。没想到您居然这么忙,以前可都是在这里待上好几天的,现在居然一个月都不来,是家里有事情需要您去做?”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种事情就不能够和你说了,记住,这是秘密。” “那我就懂了,您这种贵人做的事情,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猜测的。”西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反正也只是闲聊,没有人会真正放在心上。 齐年北笑着说道:“其实也不是大事,就算是一件微末的小事,要不是因为不太方便,与你说也无妨的。” “别了,像我这种小人物,要是知道太多的事情,反倒是不太好的。” “这一点,你的领悟很不错,像是有些没必要的事情就不知道是最好的。” 西湖停下脚步,“二位,到了。 南风公子,其实也不算是我的领悟,只能够说是最近这些年遇到的事情太多,而且做我们这一行的,要是什么秘密都知道,都记住的话,是活不久的。 贱民贱命,本就是不值得一提的,要是被人算计,就比一粒沙子还微不足道。而且你们二位知道这样一句玩笑话,从长安城随便扔一块石头出去,就可能打到一位尚书大人或者是一位侍郎大人。而且更不要说平康坊和皇城就只有一步之隔了,我们这边还是平康坊里距离皇城最近的几个地方之一。” “这句话不假,一块石头砸到一个尚书也是正常的,据说咱们那位齐国公宋衡,在年纪还不是很大的时候,就曾经往自家院子外扔过一根笔,恰好扔在了当时的刑部尚书身上。那位刑部尚书难得步行到齐国公府上做客,却不想被笔墨弄脏了脸。本来都要跑走,结果被齐国公发现了,直接带回了家中。咱们那位老尚书,当时脸色要比脸上的墨色更黑。”宋衡说道,这件事情虽说不是人尽皆知,但是在长安城也算是不错的故事。 “没想到还有过这样的趣闻,谢过二位,等到以后再遇到客人,自然是会有故事可以讲了。二位在里面稍后,我去给二位取来一些酒水和果品。” 齐年北说道:“我不要酒,给我找些蜜汁和果浆就行,我最近喝不了别的东西。” “二位稍后。” 等到西湖走后,齐年北问道:“国公怎么想起来说这些事情?” “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但是我说话的时候,是为了让他们不会联想到我,所以就用了这个故事。他们多半会觉得,真正的宋衡是不会把这种话挂在嘴边说的,但是我说出来了,我可以是任何人,但是我觉得不可能是宋衡,这一点,应该不会有人怀疑的。”宋衡解释道。 齐年北点点头,佩服地说:“还是你更有手段,换做是我,是不可能想到说这种话的。总感觉您不是一般人,至少也不是新手。” “你不要无故污蔑我,本公要不是因为你说这边可能有陈符希的线索,我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齐年北刚要开口,西湖就端着酒水过来了,“二位慢用,老鸨那边已经在安排人了,特意让二位不要着急。” “没事,我们两个还有一段时间。就是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份,我们的身份不太方便被人知道,长安城最近风声正紧。” 西湖郑重地说道:“您放心,老鸨那边早就已经给您安排好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她的老相好在这里等着。” 第四十九章 线索(二) 宋衡忍不住脸上的笑意,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你和老鸨的关系不太一般,可以说得上是老相好了。” 西湖也是笑着说道:“要是说徐公子的相好,恐怕这楼中的很多女子都是他的相好,而且就算是整座长安城中,知道徐公子姓名的,都不是很少。”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种话,要是想讲我的光辉事迹,以后找时间随便讲,现在还是要有事情要做的。” “是啊,有事要做。要是没事做的话,也不会来到这里。” “西湖,你先下去。这边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了。要是有事的话,我会去喊你的。” 西湖没说别的话,就直接离开这里。等到他走后,齐年北无奈地说:“这边的人都是这样的,说起来这种话题,就像是有无穷无尽的话题,大概是人的性子和心性都是这么样。” “我觉得还好,就是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我这种脾气秉性的人,换做是其他地方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在这些地方等待一段时间。 就像是一种接近山水和普通百姓的历练,对于我这种不经常和民众接触的人来说,是一件蛮不错的事情,但是对于你来说,或许是有些烦躁的。” 齐年北点点头,“我们经常看不见身边的风景,却能够看见别人生命中的微光。我承认或许我总会遇到我羡慕的人和事情,因为这世上过得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像是比我有钱的,家庭和睦的人。 但是我偶尔会因为这些事情烦躁,却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全然对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失望,我们或许面对生活时,束手无策,或许也会对自己的命运感叹不已,但是我们依旧要相信,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我们应该去做的,我们必须竭尽全力。” 宋衡说道:“趁着人没来,给你讲一个简单的故事。关于我自己的,我曾经这样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因为我不觉得那样的身份是对我的帮助,反而是对我自己的束缚。我当时很自信,觉得自己是古今天下第一才子,绝对能够成为诗文一绝。 可是当我十五岁那年,遇到许白先生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可笑。” 齐年北也是感叹道:“许白先生一生写过的随意一首诗篇,当中的句子都可能够我们思考一辈子。 就单单说那一首举头望明月,单单是这一句,对待后世那些写月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压制。后世当中,只要有人抬头看向月,怕是就是会响起举头望明月的句子。 更不要说那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也就是自从那位谋反之后,许先生就很少再写诗了,而是专心当一个隐士之人。 但是这不妨碍许先生在我们心中的地位,您和许先生是忘年交,也是自遇见那个时候开始的。” “其实还是我父亲的帮助下,父亲觉得我太过自大不好,就想着让许先生见我一面。 为此父亲还从陛下那里要来了一壶前朝的美酒,用来帮助我和许先生见面,但是没想到对我的教育之举,居然让我和许先生成为挚友。 父亲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就连陛下再喝过酒后,也不太明白这件事情,就好像本朝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其实我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许先生这一生豁达的最真实写照,许先生只是觉得我是个他喜欢的年轻人,为了不打击我的积极性,所以和我交朋友。” 齐年北点点头,“要是这么说,也很符合许先生的性子。许先生有着我们这些普通人不能理解的超脱凡尘的气质。” 宋衡摇了摇头,“那只是我觉得,而不是许先生自己说的,许先生自己说的话是这样的。 没过去多长时间,我就和许先生有过这样的对话。 我问,先生,您当年和我那样的一个孩子交朋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因为不忍心见到一个年轻人就此沉沦。 许先生是这么回答的,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想事情太复杂。我想得很简单,我之所以喜欢你宋衡,不是因为你宋衡是齐国公之子,也不是因为你宋衡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是因为你宋衡现在过得,是我一直都在羡慕的生活。 我当时很是不解,许先生虽然不算是官宦之家,但是许先生的父亲,也是有名的商人,许先生的家境也很殷实。 但是许先生是这么解释的,他说仰慕的,是我和普通人不一样的生活,这种生活对于我来说,是安逸和无所事事的,但是对于许先生来说,是富足的。 我可以在朝中做任何事情,哪怕我的意见不会被皇帝采纳,但是皇帝对于我的意见还是会听取的,可是许先生说什么话,在皇帝的眼里都和伶人戏子相差不多。 许先生说,伶人或许会在长安城有名,但是他们绝对不可能有真正的地位,要是他们有真正的地位,那么世道也就变了。 所以许先生觉得我能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是令他很羡慕的,但是他也说,他这样的生活,能够被我羡慕也是对的。 因为人的目光总是注视身前,而不是注视着脚下的道路,前路多艰也,但是却不好好走向前面,而是仰慕别人是不对的。” “到时候有时间,您给我引荐一下许老先生,我对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很仰慕的。”齐年北笑着说道。 “你放心,像是你这种人,许先生应该是会有兴趣接近的。许先生最喜欢你这种有特殊能力的年轻人,对于我们年轻人,许先生是很宽容,至于能不能见到他,我就不能够保证了。许先生说不准在那座山上待着,可能是江南东道,也可能是西北道,还有可能回到了剑南那边,总之就是我也需要通过书信才能够确定他的位置。 天下读书人当中,仰慕许先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是许先生没有做出这些事情,恐怕他的隐居,就像是一种冒险。说不准会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人,然后许先生就要换一个地方,周而复始,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个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也请你能够体谅一下许先生,让他和我都不要太为难,不要告诉别人他的位置。” “这个您就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会多嘴的人,而且我现在又没有时间,以后也不一定会有时间。” 宋衡点点头,“等事情解决,我就写一封书信给许先生。就是……” 还不等宋衡的话说完,老鸨花锦就敲了敲门,“徐公子,我已经把人带过来了,你们是现在就开始询问,还是等上一段时间再询问?” “还请您在门口看着,我们现在就要询问这件事情。而且是需要所有姑娘都在这边,我们也不会耽误姑娘们太懂的时间,就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但是还请诸位姑娘不要把今天的话说出去,对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情。” “这自然是可以的,我们这些姑娘还是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花锦打包票地说道。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说了很多话给这些姑娘,主要还是齐年北的面子够用,在这就是宋衡是个大理寺的官员,要是真来这里找乐子还好,不过就是一些消遣和玩乐,可是要是办案来,只要是大理寺参与的案子,就不会有太轻松的。 像她这种人,在青楼待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那好了,您就先出去。” 等到老鸨出去的时候,屋子里就出现了一群莺莺燕燕,好在这间屋子还算是宽阔,不至于让这些人在这里面显得拥挤。 看着老鸨关上门,齐年北也不做掩饰,直接了当地说道:“我这里有一幅画像,也知道此人的官职,就一并说给你们听。 画像上将要出现的人,是万年县的县丞陈符希,你们当中要是有听过他的,自觉得往后退一步,站在角落里,不用再说别的。 剩下的人,跟我一起看画像。” 宋衡也是说道:“就是这幅画像,有见过上面这个人的,往后退一步。” 看着出去不过四个人,齐年北松了一口气,“好了,你们都可以出去了。每个人可以从老鸨那里要些赏钱,记在我账上,不是太多,就当是给诸位姑娘的跑腿钱。” 其中一个将要离开的女子,开了一句玩笑话,“您要不就别给我们钱财了,等到您下次过来的时候,多照顾我们这几位的生意就行,能够和徐公子喝一些酒,可是我们这些人的荣幸。” 齐年北笑着说道:“与诸位姑娘喝酒,自然是在下求之不得的。但是各位姑娘当中要是又要钱的,自然也可以去要的,在下以后也会去你们那边喝酒的。只是不要钱的,就当是在下与你们欠了一份人情。” 第五十章 线索(三) “那我们就告退了,徐公子要是有需要的话,只需要跟西湖知会一声,我们很快就会过来的。”齐年北站起身,向着满屋的莺莺燕燕行了个礼,反正的他的礼数不值钱,只是想着这些姑娘们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而已,也犯不着会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妥。 有些长安城官员是这样说的,倒不是本官不愿意低头说话,实在是为了这种贱民说话,有些跌份了。 齐年北站出来,其实是无所谓的,反正对于他来说,和这些人就当是朋友差不多,可是要是让齐年北想宋衡会对这些女子行礼,他是不敢想的。 但宋衡还是对那些女子行礼了,随后他面对到那些女子时说道:“麻烦诸位了,诸位一定要记得对这件事情保密,倒不是完全不能够和人说,只是这件事情暂且不方便同人讲,要是诸位想要随便谈论的话,我相信几日之内,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带头的女子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放心,我们还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又是不该说的。 而且这种无厘头的事情,告诉给他们,也没用的。又不是国家大事,难不成说了之后,还会掉脑袋不成?”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还真说不准,万一你们不小心告诉某个大人物,我的脑袋说不定就滚落地了。” 在场的女子都当作齐年北在开玩笑,只有宋衡知道,齐年北说的是真话,要是皇帝当真知道这件事情,说不准就会把齐年北送到菜市口。 皇帝本就是让齐年北以戴罪之身供宋衡调遣,而且是应该在外面调查,而不是在长安城调查。 宋衡和齐年北想要回到长安城中,按照规矩,是必须禀告皇帝的。 可是二人不仅没有报告皇帝,还是用了某种手段秘密潜回来的,这种情况要是被皇帝知道,皇帝断然是不会对宋衡做什么的,但是对齐年北做些什么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万一皇帝心情不好,对齐年北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齐年北是不敢保证的,他知道自己有人保护,但是自己身后那人就算是和自己的父亲有旧交,也不可能保证皇帝不会对他做些什么。 要是齐年北此次的行为,令皇帝心一狠,不再顾忌之前和宋衡的约定,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领头女子莞尔笑道:“徐公子就放心,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那就请诸位先行离开,我们这边要接着做别的事情了。” 等到在场只剩下那四个人,恰巧都是齐年北认识的,从左到右,依次是江雨、轻曲、梦随和桃花。 齐年北依次向宋衡介绍道:“最左边的这位是江雨,然后是轻曲,接下来是梦随,最右边这位是桃花。” “你们当中和陈符希有过较长时间接触的,是那位,就是画像上这个人。” 首先说话的是梦随,姿容清丽,像是一朵青梅在风中摇曳,她的声音像是春天里第一阵风吹过屋檐边的风铃一样,“徐公子,我和这位陈符希是旧时相识,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他就经常来我这边喝酒。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他就不再来我这边,好像是和我之间的情感生分了不少。” “是最近这些日子吗?以前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吗?” 梦随摇了摇头,“最近应该就是去这几位妹妹的房中,我只是觉得自从六七天前开始,他就怪怪的,以前的他,虽然喜欢来这种地方,但是又不是经常来,最少也是隔上几天这边,可是这次不太一样,是天天都来,除了前些日子,说是离开长安城一日之外,就是每天都在这边,好像是连县衙那边的事情都不处理了。” 齐年北皱了皱眉头,说道:“也就是说,陈符希是最近这几天才去看你们的吗?” 桃花是个面颊粉红的女子,眼睛很大,透露着古灵精怪,她在听到梦随那么说之后,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什么,“大概是从三日前开始,这位公子就开始在我这边住下了,经常就是待上一日,从早到晚,什么事情都做,和那些世俗的人也相差不多,像是个登徒子。 但是有时候,他就又像是真正的文人雅士,能够说出书上的道理,也能够吟诵诗篇。总之感觉他是有故事的人,但是我还是觉得他很奇怪,就是他平日里很少会脱下衣服,就算是做那种事情,也都是衣裳穿在身上一部分,很奇怪。” 江雨也是站出来说,“我记得他来我这边的时候,像是一个读书人,说话的时候也是满嘴文辞,就像是个真正的读书种子一般,可是一到了床上,就又粗俗得很,感觉像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但是他在我这边住的时间不长,也就是几个时辰,似乎是觉得我姿色一般,身材也不够丰腴。” 江雨的姿色确实是不错的,但是和身边那几位姑娘比起来,容貌还真算是一般,至于身段丰腴不丰腴,依照齐年北这么多年的观察,至少也是前二。用齐年北的话讲,真正的山峦是伪造不出来的,假山就是假山,再怎么逼真,也都是假山,和镇上不一样,也不可能成为真山。但是真的峰峦也不是能够掩盖的,或许云雾能遮住山峦的高耸和庞大,但是真正热爱大山的人,是不会察觉不出来遮掩的。 齐年北收回心绪,随即听到剩下的那位女子,也就是轻曲,在犹豫许久后,终究还是说道:“要是说和他相处时间最久的人,应该就是我了。他来了我这边至少三次,最短的一次待了两个时辰,最长久的时候,大概是一天一夜。我对他的印象蛮深的,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就感觉他不像是一个经常来这里的人,更像是一个从未经历过滋润的土地。” 听到轻曲的评价,让齐年北和宋衡忍不住哑然失笑。两个人知道轻曲的意思是什么,但是轻曲这番话,其实不太对劲,因为齐年北没记错的话,这是男子用来形容女子的,但是很少听到有女子用这种话形容男子。 但是齐年北只是会心一笑,就不再多说什么,“要是你们这么说,那就应该是他依照着顺序来找过你们。 先是梦随,同时梦随也是跟着他时间最久的,接下来就是琴曲,再然后是江雨,最后是桃花。 从你们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的前后变化很大,一开始还像是个官员,虽然会冲动,可是遇事还能够矜持,可是在某天,突然变成一只野兽,而后又变成了读书人,最后成为了原本的官员一样。 您说,这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我觉得很奇怪,正常人,至少是绝大多数人,都应该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宋衡冷笑一声,“这也就只能够说明一件事情,梦随身边的陈符希,和她们三人身边的陈符希,不是同一个人。” 宋衡的话如同平静的夜色中燃起大火,让在场的三个女子都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她们应该是卷入到来一场本不应该属于她们的疑云当中。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连忙笑着说道:“您就别开玩笑了。哪有可能会出现这种事情,这番话说得我都有些害怕,就更不要说这些姑娘了。” “那我就不开玩笑了。只是陈符希这次牵扯到一件案子当中,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你们徐公子为了你们说这些话,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 这样,梦随姑娘可以离开了,要是再有别的事情,我们会找你的。其余三位姑娘,我们这边还需要询问你们一些事情,所以还要劳烦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几人相视一眼,最终都是点头应了下来,反正有着齐年北在这里保证,也不会有太多的意外。 宋衡看着站在眼前的三名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其实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找答案,他和齐年北早就有答案了。 就是为了调查王建伪装成陈符希在长安城中见到了多少人,其实陈符希去过很多地方,但是齐年北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 齐年北看着他们,沉思许久,“我也不需要你们回答太多的问题,只要想一想他们和你们说过什么话,或者是他的身上会不会有独特的味道。” “非要想起来吗?我担心想不起太多的话。” 齐年北笑着说道:“没事的,只要你能够回答上来,就可以,反正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哪怕是最简单的话都行,只要你们能够回想起来。” 在场三人都是点了点头,桃花回答得很快,“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身上有过一家包子铺的味道,那家包子铺是我最喜欢的。 至于他说的奇怪的话,我问他是不是吃过包子,他说他只是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并不喜欢吃包子。 可是他身上的味道就是包子馅的味道,我不会闻错的。” 第五十一章 线索(四) 桃花的话听起来没什么作用,但是齐年北从这当中听出来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他问道:“哪家包子铺?是东市的那家飞云斋还是西市的天膳楼?” “是天膳楼。我平日里最喜欢那家包子铺,就是那里离平康坊远了一些,不然我一定会经常去的。可要是飞云斋的包子铺,我要是闻到的话,也不会太过在意,那里距离平康坊不是太远。 可是西市那边离这里太远了,我平常的都不会去的。 他来平康坊,本来就不经过西市,吃了包子还不承认,我才觉得有些奇怪。” 齐年北默默地记住桃花所说的天膳楼,他觉得这里应该会找到一些不错的线索,“好了,你说的很不错,接下来慢慢想。我们还有一段时间,要是觉得站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里没有外人,也是请你们过来帮忙的,不用太过于拘谨。” “没事的,只是在这里站一会儿,也是没多大问题的。” 宋衡笑着说道:“你们还是坐下,这屋里的地方也不少,还是能够你们让在这里坐着的。 用他的话来说,我们这里又没有外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难不成是你们觉得我有些不太和你们的心意,还是你们都是自己人,就只有我不是自己人,对吗?” 听到宋衡的话,这些姑娘们互相看了一眼,也就不再矜持,都找地方坐了下去。 齐年北在心里默默地对宋衡膜拜了一下,不愧是大佬,说起话来就是有一种大佬独特的语言魅力。 “你们慢慢想,我和徐风南谈一些无用的事情,等到你们想好的时候,只要过来就可以的。” “您又要和我说些什么?我们还有什么事情是无用的吗?” 宋衡笑着说道:“无用的事情是有很多的,只是看你是怎么想的,很多事情看起来很重要,但是其实又不是那么重要的。 就像是一些陈年往事,看起来让人难以忘记,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些风霜在身。 我有一位故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当年见朱颜,曾许佳人今生不分别,奈何人在岁月里走远,要比岁月更加容易老,自此佳人成故人,不见当年月。 我问过他,我说有遗憾吗? 他说遗憾自然是有的,但是遗憾又能如何,又不能够让我对现在的生活有任何的办法,不过是些白发长在鬓间,仇恨生在心头。 我承认我可能不会忘记,但是我也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让我永世难忘的事情。” 听着宋衡的话,齐年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衡的话让他有些不大舒服,但是他又不能够反驳,好像齐年北的话里带着一些让人难以反驳的力量。 齐年北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我觉得,不管是情爱还是故事,只要觉得是重要的,就应该记在心里,就不应该放弃。 要是放弃的话,难不成还会说那是难忘的事情吗? 我要是真的放弃所谓对某个人的心意,就断然是不会再把那个人放在嘴上的,哪怕是放在心里不去动,也不会说出来的。更多的时候,要是我放弃某些事情和想法,我都不会放在心里。” “可是又不是什么事情都值得你永远不忘记的,可能他说的意思就是这些事情。” “不,既然是放在嘴上的事情,就应该放在心上,要是只在嘴上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么这个人就是虚伪的。可能在您心中,他并不是个虚伪的人,也不是面对事情,就会做出来某些出格事情的人,但是我觉得,他在情感上,注定是一个不会有作为的人,也注定会是一个抛弃某些约定的人。 很多时候,所谓感情,其实都不只是一个人的想法,而是一种态度。” 宋衡不再说什么,齐年北的话让他无法反驳,可是他的这位故人,显然也不是他会反驳的。这个故人其实也只是他的一位忘年交,身份不太尊贵,死的时候也就被追谥了一个文正。 刘义,字谦身,官拜丞相兼开府仪同三司,死后追赠梁国公,追谥文正,而后又追赠太师。 这位刘义被皇帝都尊称为刘公,但是和宋衡的关系很好,就像是许白那样,和宋衡算得上是忘年交。 而且刘义的年纪其实并不大,死的是不过六十五岁,那年宋衡十八岁,说是忘年交和朋友,但是那只是刘义的说法,其实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亦师亦友,只是刘义只觉得和宋衡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多一点。 “对了,您那位故人是谁啊。”说完后,齐年北才想起来宋衡的故人说不准又是个他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宋衡看着他有些怪异的表情,一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用你担心的。我那位故人已经死去五六年了,而且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他就算活着,也不会太在意的。 他姓刘,我觉得你应该能认识,对了,他有一个自号,叫十二斋主人。” 刘义有过一个不被人熟知的号,这个号在朝堂当中算不上是秘密,但是恐怕也就只有和刘义交好的人和内卫知道。 齐年北恰好是内卫,虽然他在加入内卫的时候,刘义就已经死了,但是他作为一个喜欢读书的人,看过的书不少,自然也读过一些内卫对朝中众人的记述。 其中有很多是没有用的,但是为了方便皇帝的调查和某些记述,他还是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刘义喜欢美食,在朝中开了很多件点心铺之类的斋。 而十二斋主人,就是刘义在开满十二家斋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当做是一个开玩笑的机会。 听到宋衡的话后,齐年北的脸色一变,原本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忍不住咳嗽,“咳咳咳,您能不能不要总拿我开玩笑,我还以为是不起眼的人物,没想到是那位。 不要拿那种人的话来诓我,我现在可开不起那种玩笑。” “是在这里等着无聊,才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情。 对了。你今年多大岁数了,认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宋衡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齐年北的年龄,但是随即就想起来一种说法,是那句“僧不言名,道不言寿”,“忘了,你不能够说这种,就当是我问错了。” 齐年北也是很快明白宋衡的意思,“您怕不是忘了我还算不上那种,所以说了也无妨。我今年十九岁,看起来年纪大些,许是红尘催人老,令我不似少年郎。 说我,您今年多大了,我觉得您也就比我大上个几岁,甚至有可能连几岁都没有。” 宋衡笑着说道:“你才十九啊,难怪觉得你说话的时候有些青涩的感觉。我今年二十三,这样,我以后就算你半个兄长了,你也不用管我叫大人了,就叫我宋兄就可以了。” 听到宋衡的话,齐年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好询问,一样笑着说道:“宋兄可说好了,莫要等到我以后有事寻找您的时候,你就不承认我这个兄弟了。” 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屋内三女有些奇怪,但是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思考起来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桃花听着两个人的谈话,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好像熟悉又不熟悉,心里的戒备又少了很多,要是他们两个说些别的话,她或许就要做些别的事情了。 齐年北用余光瞥向三女,发现桃花的眼睛不时会盯向这边,其余两个人的目光看向这边的次数并不多。 梦随起身走到两个人面前,“我想起来一件事情,我喜欢西市一家店铺的脂粉,但是价格很贵,平日里总舍不得去买。 而且西市那边又很远,所以就只是经常在嘴上说些无关紧要的牢骚话。结果被他听说这件事情,他就特意给我带了一些过来,虽然都不是特别贵的,但是加起来也不是很便宜,何况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也总不好去拒绝他,那家铺子叫沉香阁,在西市算是很有名气的店铺了。” “嗯,还有别的吗?要是没有的话,你就可以先回去了。” “没有了,但是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他真是万年县的县丞吗?我觉得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他身上没有官员的那种气息,就像是眼前这位大人一样,往那里一坐,就知道是一位官员。” 齐年北笑着说道:“咱们这位大人最近太忙,要不是我拉着来这边,恐怕还要在衙门中办事,所以看起来有些官气,很正常,不要害怕,他为人很和善的。” “那奴家就先告退,去接着想想有关他的事情。但是我好像想不起来太多的内容了,因为我们两个相处的时间没有太长,所以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太多。” “三位尽力就好,我们也不强求,实在想不出来,就可以走的。” 梦随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返回自己的位置上,抿着嘴,接着开始回想有用的细节。 第五十二章 线索(五) 桃花低着头,发现齐年北此刻已经走到自己的面前,他弯腰盯着桃花那双眸子。 女子嘴唇微张,想要开口说话,齐年北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 齐年北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我们也见过几面,但是姑娘对我的观感一直不是很好,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喜欢的是那种专情的读书人,但是平日里却不是经常接待那些读书人,似乎是不忍破坏你对读书人的那种仰慕。至于你的名字,是说你的眼睛像是桃花一样。 当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你只要情绪稍微激动的话,就会面色红润,像是桃花一样。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从刚开始和我们说话的时候,你的脸就是红润的。要么是你用谎话诓骗于我,要么就是你心里有别的话,却一直没有说出来。 我不相信什么奇怪的说法,说是和我说话就会有这种表现,我们之前也见过面,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种。 我不是个自恋的人,我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不足,但是你前后这种差距证明一件事情,你一定有问题。” 桃花的脸色更红了,她没想到明明是没见过几面的齐年北,居然能够说出来有关她的事情。 倒不是他不愿意和齐年北说这些事情,她还是有些难言之隐的。 齐年北见她无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人家不愿意说的话,他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只是怀疑,而且还没有通过刑部和大理寺的管理,不管齐年北再着急,也是没有用的。 宋衡看着齐年北有些急迫的样子,也是站起身来,走到桃花面前,他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容貌,但是也能够从眉宇之间读出来他的一些气魄,“我是这么理解,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还是因为他对你说过什么的,你都不应该帮着他隐瞒。 他要是一心对你好的,要是诚心诚意想要和你在一起,怎么会连这几日都不来见你?要是我没说错的话,他已经两天没来见过你了。” 桃花连忙说道:“他昨天还来见过我的,他当时的脸色并不好,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听着桃花的话,宋衡脸上带着笑意,“桃花姑娘,既然你都已经说自己昨天见过他了,那现在就麻烦你和我们解释一下昨天在哪里见过他了。” 桃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所谓覆水难收,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齐年北看着宋衡,也站直了身子,笑眯眯地说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就不要掩饰这些了。 有什么该说或者不该说的话,就都说了,省得因为某些事情闹得不愉快,我还会对你说些不该说的重话,到这里为止就好了。” 桃花被他们两个人这么看着,终于还是忍不住,只能够说道:“我告诉你们二位就是了,只是我觉得这也不算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昨天来找我的时候,给我留下来了一封信,那封信就放在我的房间内,然后他还给我留下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这么说的,那些东西你尽管放着,应该会有人来找那些东西的,要是他们只是找我,却没有问你别的事情,那么就千万不要把那些东西交给他们,但是要是他们问起,或者是让你为难的时候,你就把那些东西交给他们。要是没有人来找,东西就一直放在那里。 要是我一个月没回来的话,还没有人找你,你就把那封信打开,只是你记住一件事情,千万不要看这封信,哪怕是有人逼着你交出来这封信,你也要说你没看过。” 齐年北脸上的神色终于和善一下,要不是桃花说出来这封信,他可能就要麻烦宋衡去找大理寺那边,把这位桃花姑娘关到大理寺喝茶了,大理寺或许不会管这些事情,但是谁让齐年北身边有这个方便的条件,也就是宋衡在身边,宋衡的真实身份或许不能够展露出来,但是他可是大理寺司直,通过这种身份做些方便的事情,还是可以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那我能不能和桃花姑娘去取这封信呢?我们还是很需要这封信的。” 桃花点点头,“既然已经和你们说,那就会给你们取的,只是能不能告诉他现在怎么样了?我觉得他很奇怪,他虽然和我好的时间不长,但是还是没有过那种状态,让人害怕不说,还总有一些奇怪的感觉。” 齐年北犹豫地看向宋衡,后者点点头,齐年北于是说道:“他已经死了,就在昨天下午,他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 “什么……他死了,我昨天上午还和他在一起的,怎么会这样。”桃花跌坐在地上,齐年北想要伸手去扶,女子却扶着椅子站了起来。 梦随则是呆呆地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几个人对待陈符希的观感都算是不错的,哪怕他们遇见的陈符希不是一个人。 江雨和轻曲的神情还算是正常的,只是有些失落和可惜罢了,他们两个人和陈符希的感情不算太深厚,所以也没有太难过的想法。 梦随说道:“他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按照大理寺那边的说法,是被人斩断了咽喉,应该是他杀。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但是长安城中最近正在抓捕那些说书人,所以这件事情可能会缓慢一些。 不过你放心,他是朝廷命官,朝廷那边自然也会是帮助他的。只是你恐怕是见不到他了,皇帝会亲自过问这件事情,你们这种身份不太适合出现在这些重要的场景之中。” “我先靠着歇息一会儿,等到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再想一想有没有话要说,实在是没有话要讲的话,我能不能先回去休息,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梦随有些疲惫地说道。 齐年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但是暗中对梦随的做法很是赞同,青楼女子当中,能够像梦随这样重情义,不算是少见的,但是也不算常见,既然见到,就值得他齐年北去尊敬,这天底下的事情当中,也就只有深情不可取笑和否定。 “你要不也休息一会儿,等到休息完,你再带着我过去,也不是特别着急,我还有一段时间。” 桃花站起身子,摇摇头,“我没事的,你放心。先带着你们找到东西,然后再去休息,就是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去凭吊一下他,终究也算是相识一场。” 齐年北没来得及说话,宋衡则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凭吊他的,在座的几位,要是有这种想法,也可以一并告诉我,我会帮忙去凭吊的,都是些心意罢了,算不上大事。” 三人都是说道:“那就麻烦宋大人了。” 随后桃花拎着齐年北去找了那封信,当齐年北拿到那封信回来的时候,宋衡说道:“走,我这边已经询问完了,没有别的事情了。” “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有事会回来找你们的。 但是也请几位保密,不要透漏我们来过,最好也不要说我们问过你们什么问题。至于这件东西,更是要缄口不言。 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们两个好,也是为了你们好,有些事情不方便明说。” “我们知道了,公子慢走。”桃花恢复得还算是不错,对齐年北和宋衡行礼说道。 其余三人则是倚在门边,没有多说什么。 走处青楼前,宋衡从怀中摸出来两锭银子,交给了老鸨,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吃喝,只是询问了一些事情,耽误了时间,但是宋衡给了这么多银子,老鸨也不好意思不要。 “您给的有些多。”齐年北幽幽说道。 “就当是做封口费,我既然给这么多,他们也应该能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也是,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们应该也会念着您的恩惠的。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是去大理寺,还是去西市。 去西市的话,我可就要找我朋友了,大理寺的话,就得看您的身份了。” 宋衡笑着说道:“你不是早有定数吗?难不成还用询问我? 我懂得这些门道不假,可是你恐怕早就推理好了。” 齐年北嘿嘿笑着,“您要不看看这封信上写着什么呢?” 宋衡想了想,“等到马车上再看,这里人多眼杂,不是随便看什么东西的地方,你怎么忍住到现在还没看的?” “我倒是不着急,我已经猜到大致是什么内容了,应该和他们的秘密有关,但是又没什么大用。 像他这种人,不完全算是弃子,但是应该和弃子没什么差别,毕竟已经死了。” 宋衡点点头,“你说得对。要是他是重要人物的话,应该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死在这里,像是一场风吹过一样,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第五十三章 皇帝召见 两个人在距离青楼不远处,等到了宋衡安排的马车,宋衡坐上马车后,就有人递过来一张纸,看完那张纸后,平日神色淡定的宋衡,难得露出来愤怒的神色。 他把纸张揉搓成一团,犹豫二三,随后还是放到袖子当中。 齐年北刚想要询问什么,就听见宋衡说:“我没想到,张奉君那家伙居然还在想着杀你,陛下刚给我的信件,说张奉君今天在朝堂上特意向陛下询问这件事情,问为什么还没有得到你的死讯。 按照道理来讲,换做是其他人询问这种问题,陛下都是不会搭理的。可是张奉君不同,他是本朝官员孝的典范。陛下又是一个特别注重孝道的人,面对到他的时候,也不可能对他的这种行为有过多的申斥,要是申斥他的话,会像是陛下不重视孝道。 而且陛下这么多年对孝道的一些重视,也会变成一种笑话。不愧是本朝最杰出的官员之一,居然会在这种地方为陛下准备这么一个大圈套,而且朝中很多大臣都是不会对这种说法有太多的否定的。 张奉君重视孝道,而且又被朝中大臣推举,所以他在朝中也有支持者,这种支持和党派之争关系不大,但是也不代表他们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这些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就算是他么也觉得张奉君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他们能够做的事情也不是太多,就像是我们知道那件事情背后是郑王的人,但是我们又不可能对郑王做什么。 我倒是可以让那些前辈帮我做些事情,但是我担心会引起他们内部的矛盾,或许会分成什么郑王党和太子一党,但是文官之间的互相包容,你也应该知道的。 所以要是我真让他们对张奉君做些什么,他们多半也会有一些反抗的举动。 所以我们面对到的结果,多半就是收效甚微,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是另外一种道理。” 齐年北摇了摇头,“国公不用因为这些事情为我做什么,反正我也不会在意张奉君对我做什么。 大不了就是被那些京兆府的人再抓起来。” “不说这个,还是办案最重要,所有朝堂的纷争,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无用的,要不是非要参与其中,我是不愿意让你参与到朝堂斗争中的,这是我的强项,但是不是你的强项。” 齐年北笑着说道:“人总要面对到一些不想做,却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难不成不想做的就不去做吗?” 宋衡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神情有些疲惫,他揉着太阳穴说道:“你把那封信念一念,莫不是你,我也觉得这封信里面有我们想要得到的内容,你觉得呢?” 齐年北点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来信封,拆开之后说道:“当你们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觉得你们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了,不错,我不是陈符希,我是王建,既然几位能够找到这封信,就说明几位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其实我也能够猜测到几位是来找我做什么的,但是出于某种信念和想法,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但是因为某些人对我做的事情,我还是打算告诉你们这些事情,可能会有用,但是也很困难没有任何的作用。 他们最终的计划是刺杀皇帝,具体时间应该就在我死后的三天之内。虽然我也不会确定,但是有极大的可能,我最终会死在那些人的手中。我和他们是一路人,但是我和他们又不是一路人,其实我也不太像参与到这种无趣的事情当中。 但是既然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我也就不得不去帮助他们做些事情,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但是趁着我还有些良知和良心,就让我做些能做的事情。 …… 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这些人隶属于一个特殊的组织。但是我不知道组织的名称,我父母知道组织的名称和很多人,但是他们已经因为某些事情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他们是自愿地为了这些事情去死,我想不明白,但是我也不能够劝解他们,身为子女,对于他们想要做什么事情,也都是没有办法的。 我应该会被怀疑是我杀死的我父母,但是我不曾做过这件事情,我又不是禽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 他们要父母死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是我们这一脉的特殊,我的父母都是苗人,我自己也是苗人的血脉,所以我们更适合做这种事情,我们更适合牺牲在这种事情上。” “看来,这个王建着实是个人物,换做是寻常人的话,不仅自己的父母不会说的很普通,更不要说对自己将要面对到的死亡。”宋衡评价道。 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好像说了很多话,但是好像有什么话都没说,似乎对于我们的帮助并不是很大啊。 可是我们还是能够相信他说过的一些话的,就比如他说他的血脉属于苗人当中的特殊血脉,从我最近读到的书当中,确实看到过有关这些的记载。 苗人当中有这样的一支分支,他们在苗人中不是巫术最好的,也不是体术最好的,但是是苗人当中最抗揍的,据说这一脉的苗族当中,有很多人都会在死后被人铸造成人骨武器,朝廷这边虽然对这些事情有所建议,但是苗人那边,是不太听取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只要是不涉及到朝廷这边,就很少有人去管。 没想到这次,居然会涉及到这种多少年都不曾出现在朝臣口中的秘闻。” 宋衡不解地问道:“你不是不知道有关僵尸的事情吗?怎么现在又对苗族这么了解呢?” “读过的书太多了,但是有的书又不曾读过,所谓术业有专攻,就是这么个道理。我要是什么都懂的话,我现在就去做官了,而不是在这里办案。” 宋衡摇头说:“古代还有半本论语治天下的说法,你难不成不读这些书,就不能够办案吗?” 齐年北点头而后摇头,“半部论语治天下,是不错的道理,但是办案的时候又不一样,要是连最简单的案子都不懂的话,连一些经典的案子都不去学习,恐怕是无法办案的。办案之道,和天下之道,是一样又不同的。 天下事物的变化,我们可以用书上的道理解决,可是很多刑狱之事,是没有书上道理的,就像是一张白纸在天地间一样,要是那么轻易地就能够理解,恐怕也不会有无字天书的说法。 但是史书上对于刑狱之事的记载也是不错的,但是并不太具体,就像是我们现在所用的刑法,就是继承自古人的。但是我并不觉得古人之刑可以适用于今人,祖宗之法固然重要,但是要是所有的道理都是如同古人所说,那么为什么古人没有成为今天的我们,换句话说,为什么会更换朝代,而不是如始皇帝所说,千世万世之君。 我承认治国可能是会有变化的,但是我不懂的治国,只懂得办案。” 就在宋衡刚想要和齐年北解释的时候,他们的马车被人拦下了。 “请问是齐国公吗?”马车外传来一道声音,宋衡觉得有些耳熟,但没有回想起来是谁。 他本来是不愿意回答的,可是对方既然已经询问,就应该已经知道他们大致的身份,宋衡觉得自己隐瞒也无用了。 “我是宋衡,你是谁,有什么事情要做?” 来人说道:“谢天谢地,终于找到您了。我是内卫大统领谢志文,陛下想请您进宫。” 宋衡想起来人是是谁,他曾经和这个承天门大统领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虽然是几年以前,但是宋衡对他的印象还算是不错,要不是年头太久,让他回想不起来,他应该不会忘记这位旧人。 宋衡有些不解地问道:“陛下不是说过,最近这些日子都不会找我进宫吗?怎么今日还派您过来找我。” 谢志文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不适合说。” 宋衡有所猜测,但是他说出来和谢志文说出来,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和象征。 “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有本国公给你做担保,你就说,真出事,本国公一肩担之。”宋衡不想再说废话,于是便让谢志文说话。 谢志文犹豫一二,最终还是说道:“陛下今日在去看陈妃娘娘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刺客刺伤了。 要不是有展大统领在及时出手,恐怕今日会酿成大祸。 而我来这里找您,是陛下和展大统领商量后的结果。” 宋衡有些吃惊地说道:“什么?陛下遇刺,快带我进宫,我身边这人也一并前往。这件事情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只是宫中现在的管控还是很严格,能够进入皇宫中,不代表他能够见到陛下,或者跟在您身边。” “只要他跟着进去就行,别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前方带路即可。” 第五十四章 拦路 两人走的是一条人并不少的大道,但是因为谢志文的拦路,让周围的人都不得不注视一番,内卫的衣服还是很好认的。只要是长安城中的人,哪怕是最普通的民众,也知道内卫的名号,内卫就像是这座庞大城市最引人注目的黑暗和阴霾,未必是最黑暗和隐晦的,但是却是最广为人知的。 没有人会选择听谢志文和宋衡之间的对话,对方可是内卫,还不会有人有胆子打探内卫的消息。 内卫那边对于自家大统领想要见的人也是很重视,在谢志文拦下马车的时候,就有很多内卫眼线布置开来,防止有人胆大到去刺探以为内卫大统领。 对于那些百姓来说,是想看热闹的,内卫出手,多半是腥风血雨,至少也是打闹场面热闹的。可是他们原本以为很快就会打起来,却没想到那个谢志文却没有多余动作,不要说派人对马车上的人动手,就连马车都未曾进入,就像是畏惧马车之内的那个大人物一样。 人们开始猜测,这个能够让内卫望而却步的人到底是谁,就连一些跟在谢志文身旁的内卫,都不太了解谢志文要见的人是谁。所以他们也对马车上那个人的身份极为怀疑,猜测是某位王爷或者是大官。 但是还是让他们不太理解,就算是一些官员,只要是内卫想做的事情,应该都不会让人以为内卫大统领在外面等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内卫大统领和正三品的官员相差不多。 宋衡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谢志文只是在外面说话,而不是进入到马车内和他对话,而是在马车外面说话。 其实这附近也就只有谢志文自己清楚这些事情,在场的其余人,是不太清楚的。 说到底是皇帝对谢志文的一些提点,原本谢志文是不太在意这次找宋衡的。 皇帝虽然遇刺,但是不妨碍他这个内卫首领对待王公贵族有些轻视,内卫是效忠皇帝的,而所有王公贵族的身份都来自于皇帝。而且内卫对于那些王公贵族的贪污事宜,也是很熟悉的,作为内卫的大统领,对待这些道理更加理解。 对于宋衡,谢志文有些好感,但是还不足以像是展图对他的那种尊重。 实在是躺在踏上的皇帝,在他临走之前,对他提点了一句,皇帝是这么说的,“你们内卫平日里嚣张跋扈,朕懒得管你们,但是这件事情,你们还需要好好做。阿衡是在为朕做事,不管在哪里找到他,你们都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要是阿衡说些别的话,朕也不介意对内卫进行一些该有的变化。” 皇帝原本是很信任内卫的,但是这次的事情,让他对内卫也有些怀疑了。原来是回到京城的时候,齐年北托宋衡写一封信给皇帝,告诉皇帝要小心内卫,不要太过于相信内卫说的话。 皇帝原本只是当做规劝的,但是没想到今日遇到的事情,让皇帝对内卫是彻底死心了。 整个内卫当中,除了展图有齐年北提醒,在暗中布局之外,就没有人对待这件事情有所提醒,这对于内卫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错误,这也就说明一个问题,皇帝手底下的这些内卫出现了问题,就算不是和外面有所勾结,也已经是失职之罪。 这让一阵后怕的皇帝对内卫失误至极,要是连这种时候都不提点内卫几句,那么这位皇帝陛下的脾气可就太好了一些了。何况上次的事情,皇帝还没给宋衡一些交待,这次给宋衡一些面子也是没问题的。 “国公,看来我们的担心还是发生了。”齐年北坐在马车内,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看着他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宋衡想笑,但是想到现在不是那种开玩笑的时候,于是也只能够保持着一副淡定的神情,“谁也没办法,好在你留下来的先手让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最后难以解决的程度,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其实我们能够做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事情的线索似乎断掉了。” 宋衡倒是毫不避讳和车夫坐在一起的那个内卫大统领,冷冷地说:“还有的查,不管是宫中还是内卫,只要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都一概逃脱不了。 我会劝说陛下交给我们做一些事情,不敢说让你全权负责,至少你需要的,陛下应该都会提供。至于你想要调查内卫这件事情,尽管去做,实在是不行,本公就和陛下说一声,暂且领了内卫总管的职位,好好管一管这些人。” 齐年北倒是没给宋衡拆台,说是自己并没有想要调查内卫的意思,他知道宋衡的这番话是对谢志文的提点。 谢志文也是聪明人,当下就把这句话就记在心里,等到回到内卫的那座衙门时,他一定要和身边的几位内卫统领说一说这句话。 “对了,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你小子就是内卫的人。”宋衡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随后笑着说道。 这句话让齐年北如坐针毡,这要是被浏阳郡王许攸之知道,他在内卫做的那些事情,怕是要被一股脑全交给皇帝。 只是齐年北不知道的是,不用谢志文说,浏阳郡王许攸之早就跪在皇帝的床榻前,将他的那份身份文书和以前做过的事情档案,全部都交给皇帝。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或者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就只是不时地对着齐年北点评上两句,但是评价似乎一般,并没有什么多好的评语。 皇帝是想夸赞他一番,但是他在内卫这段时间,确实没做过太多的事情,看完之后,皇帝忍不住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来你们内卫对他的评价也不高,朕还以为就只有朕对他的评价不高呢。 就是朕怎么觉得宋衡那孩子对他的评价,和你对他的评价完全不是同一种内容,就有一种内卫不识人的感觉,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浏阳郡王许攸之是高宗的孙子,和太子与郑王的辈分相差不多,是少数在内卫这种地方当官的王室宗亲。 这不是许攸之办事得力,或者是皇帝对许攸之宠幸有加,只是许攸之自己参加的破局之举,高宗子孙当中,除了皇帝现如今这一脉,就没有特别得势的。 “回禀陛下,臣觉得应该是和他天性散漫有关,齐年北这个人或许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我觉得他的真才实学还不至于到那种经世之才的水平,所以我觉得还不至于到委托以大任的时候。” 皇帝笑着说道:“你说,朕是该信你的话,还是应该信宋衡的话,朕觉得你们两个的话都有道理,但是朕又觉得不太好,就是你许攸之要是给朕错过了这么一个大人才,朕是不会饶过你的。” 许攸之低头说道:“这番话是许青鸾许大人让臣告诉陛下的,陛下应该知道,臣父和许青鸾是旧时好友。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情,让臣不得不去为这位长辈做些事情,没办法,都是人情和关系,难不成臣还能够拒绝一位长辈吗?” 皇帝刚想要骂两句,但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算了,毕竟对方是许青鸾,别人要是说这句话,皇帝还会拒绝,许青鸾的话,其实也可以,但是因为这种不放在台面上的事情,还是没什么用的。 “好了,你起来,就在朕身边候着,朕已经让谢志文去找宋衡了。朕要是没猜错的话,宋衡应该会和齐年北在一起,到时候还需要你跟着在一起和宋衡说些话,朕倒是不在乎这些事情,就是每次见到年轻人的时候,他们总是摆出来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让朕觉得不舒服,有你这个上司在这里,他也应该不会太畏惧。” 许攸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询问道:“臣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就说,这里有没有外人,咱们又是本家,难不成你不认识朕这个叔父吗?说就说。” 许攸之说道:“臣不敢,臣只是想说一下齐年北,齐年北这个人在平日里办事的时候,是很乖巧的,但是从某种话上来讲,他是一个性格乖张的家伙,他这人在面对到一些事情的时候,经常就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您不要对他有太多的幻想。 而且可能是这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可能是那种心平气和的样子,可是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又是另外一副样子了,但是是个好人,不然臣也不会保证他的身世是清白的。” 皇帝笑着说道:“要是他是个家世不清白的人,你们也不敢把他推到朕的身边来,朕相信你们。” 许攸之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敢说,他当然不会相信皇帝的话,皇帝所谓相信他们,其实只是相信那个幕后的男人罢了,那个名叫许青鸾的大理寺卿,那个在大吴朝堂上一直挥之不去的身影。 第五十五章 宫中禁忌 皇宫大门前,看着齐年北有些紧张,宋衡笑着说道:“没事的,又不是你犯错,只是陪着我一起去见皇帝。平日里在我们面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怎么现在却是神色慌张,难不成,这世上还会有你齐年北害怕的事情?” 齐年北脸上可没有笑容,神色冷冰冰地说道:“您就别开导我了,我要是真想明白,我都不会来这里。 我又不是那种淡泊名利的人,见到皇帝有些敬畏是正常的,而且您眼里的皇帝,和我眼里的皇帝,不一定会是一个人。 对于您来说,皇帝是长辈是熟悉的人,对于我来说,是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敢抬头看一眼的存在。” “陛下虽然是比较严厉的形象,但是陛下对待民众还是很不错的。 陛下宽以待民,为政亲善,是民间口中的仁君,现在的大吴,俨然是一副盛世景象,就像是古人所说的那种清平天下。” 齐年北犹豫片刻,身形微微颤抖,声音毫不颤抖地说:“要是陛下在那些民众眼中,当真是这般如此,如此这般,你觉得陛下还会遭遇这次的刺杀吗? 有人心怀鬼胎,行为怪异,对陛下图谋不轨,或许是真的,但是若是陛下毫无问题,大概也不会聚集这么多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图谋不轨的人和心生怨恨的人都是素有仇怨的,自然会在一起。” “陛下于上于下,都是说一不二,就算是少有的不足之处,也是尽力弥补。” 齐年北不置可否,想起来一个问题,“国公知道自己有多少根头发吗?” “不知道?” “那么陛下能够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吗?” “我可以查,陛下自然也可以查。” “国公能够保证自己查的是真相吗?能够保证陛下知道真相吗?” “不能,我甚至无法保证自己眼睛看到的,和我感知到的事情是真相,说不准我在遇到的事情的时候,就是遇到了假象。” “所以,陛下在民众眼中和心中的形象,不是陛下做什么能够体现的,陛下能做的事情,终究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在于那些官员会让百姓看见什么,和那些百姓能够看见什么。斗米恩升米仇,其实就是这样一个道理,陛下给的恩惠不够,那些人会埋怨,陛下给的恩惠太多,那些人也会埋怨。 官员若是清廉还好,那么那些人面对到前后不同的恩惠,最多也就是觉得官员有些贪腐,最后被抓走了。 要是有贪官,那陛下的口碑和声誉就更加惨不忍睹。 而且朝廷给予民众的恩惠和帮助,也是会不同的,因为国家的难处是不会具体体现在某一个人身上,而是体现在很多民众的身上。 那么那些原本得到很多恩惠的人,在不知情的时候,却被剥夺了原本的恩惠,会不会对陛下有什么怨恨呢?这是人之常情,不存在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说法,你要是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我觉得不是。” 宋衡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穷山恶水出刁民一直以来是一种偏见,难不成天子脚下就没有愚民吗? 要是天子脚下都是良善之辈,也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事情。” “所以,陛下所见之天下,与百姓所见之天下,是完全不一样的。陛下所见到的天下,是群臣所见到的天下,不是百姓所见到的天下。说一句特别难听的话,就是陛下所见到的天下,是群臣想要陛下见到的天下。 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内卫,但是我很喜欢内卫,不仅因为我是内卫,更是因为对于皇帝来说,内卫才能够让他见到真正的世界。但是我要是觉得内卫是好人的话,那我也是在这里说胡话,内卫也不好,但是好在内卫会把大部分官员不肯告诉陛下的事情,都告诉给陛下。” “不说这些了,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可以。要是到了陛下面前说这种话,陛下对于某些事情很在意。”宋衡见他还想说下去,于是劝解地说,要是在私底下,齐年北想说什么就说,他宋衡都不会去管的,但是这里距离那位皇帝,不过是百丈的距离,而且更不要说那些内卫说不准此刻就站在他们附近。 “一时间就想到这些了,你放心,在陛下那边,我一定会三缄其口的,保证不给您添麻烦,再说了,我要是纯心找死的话,大可以直接不离开京兆府,在京兆府的罪状上签字画押。 像是我这种孑然一身的人,死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还不会这么愚蠢。 至于内卫会不会告诉陛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我觉得就算是告诉陛下,陛下也应该不会怪罪于我们的。陛下宽厚仁慈,就算我们言辞上有所过失,应该也不会太过于在意。而且我还不觉得内卫会在这里听我们两个的对话,那位谢大统领在临走前对这附近的内卫都做了嘱托,是内卫当中常用的手势,一般用作目标不知道跟踪或者是目标不能够被跟踪的时候。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内卫跟着我们,但是他们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可以,要是把跟踪您的事情告诉给陛下,陛下那边怎么想,就是另外不好说的事情了。 所以内卫也不会因为一些大家心知肚明,无关痛痒的话告诉陛下的。” 送很过得眉头紧皱,随后舒展开来,“你实在太可怕了,要是你是我的对手,我觉得我都想不明白你会做什么。” 齐年北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推论,是不是真的都有待商榷,您现在就开始夸赞我,就有些折煞我的意思了。” “站好,陛下派的人应该就是前面这位了。这位在宫中是出了名的好说话,但是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所以在他面前,你要注意点,哪怕是陛下在他这边,都会给几分面子,太上皇愿意留给陛下的老人当中,他是最有能力的那个,陛下也对他没太多的办法,总不能把宫中的事宜全部置之不理。后宫要是乱掉的话,陛下那边也会很棘手的,后宫是一盘不输给朝堂的棋局。” 齐年北暗暗点头,“您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只要不是和之前那种我不太好评论的事情一样就可以。但是也不要是那种特别过分的问题,不然我也不会同你开玩笑的。”宋衡笑着说,但是齐年北也明白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些规劝,说是不要让齐年北开玩笑,其实是告诉齐年北不要说那些不能够放在场面上说的话。 “您就放心,我虽然生着病,但是还不至于昏倒,也不至于不知深浅地说些不该说的话。而且不是有您在这里吗,难不成还用我这种小身份和人家周旋吗?”齐年北贱兮兮地说,像是在说小秘密。 宋衡嘴角带着笑意不说什么,直到那个长相有些猥琐的老太监走到他的面前,“国公,许久不见。” “易真公公,许久不见。” 齐年北作为一名不太合格的道士,或多或少还是学过一些东西的,虽然不能够像是真正的道士一样,但是看面相和算命这种,还是会一些的。 他不太会懂得这种面相用算命的语言去说,但是他会用苏清常说的语气去说,用苏清的话来说,就是这老头长得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好人啊。 “这位就是陛下让您带着一起进宫的那位吗?”易真尝试地询问,要是问错的话,他就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宋衡带在身边的人,身份应该也不会太简单,他倒是可以不在乎,但是应该给宋衡一个面子这种道理,他也很是清楚。皇帝之所以还会留下他这些太上皇的老人,是因为他也清楚,这种在皇宫里生活书还是年的老人,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是很有自己的见解的。 宋衡也没什么隐瞒的,反正是皇帝要见齐年北,也不是别人,说给这些人就说给这些人。 “您可告诉他宫中的规矩了吗?”易真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接着问出自己的问题,他来这里的原因,就是皇帝担心齐年北在进宫的时候会乱了一些礼数。 宋衡笑着说道:“大致的话已经同他讲了,但是具体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那就没问题了,现在宫中不比平常,有很多人都已经不会出来走动了,倒也是不会担心惊扰哪位或者是撞见哪位娘娘。”易真笑着说道。 “那就请公公在前面引路,陛下寝宫那边,我也是没有去过的。”宋衡笑着说道。 两个人都没有谈皇帝遇刺的事情,都是聪明人,知道这种话在宫里说是不明智的。 宋衡在齐年北耳边说道:“跟着我们走就可以,不要乱逛,我都是第一次去到陛下的寝宫,要是犯了什么忌讳,可就是失礼的问题。陛下以后对你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你不要四处乱看。 而且你要是看见哪位妃子被内卫带走,就更是一件大事了。” 第五十六章 军令状 齐年北点头答应,他也不傻,要是在这里见识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他以后良心不安或者有别的想法都是好的,皇帝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情,他可就危险了。 在长安城中,尤其是这座宫墙之内,每年死掉的人就不计其数。皇帝的秘密不仅仅是他自己的秘密,也是国家的秘密。宫中那些不能够流传出去的秘闻,放到世上就是惊世骇俗的。 而且更不要说现如今皇帝的后宫是大吴历代后宫中,最为混乱的一代。 太上皇的后宫中也有很多乱事,当年也出现过霍乱后宫的女子,因此太上皇在民间的风评,是极差的。 可是当今皇帝在政治上的手段和他在后宫之事的处理上,是相差很多的。但是皇帝对于后宫的管理和太上皇对于后宫的管理,是属于两种极端,太上皇是从来不管理后宫,皇帝是恨不得整个后宫都在他的手中,他对于后宫的掌控达到一种病态,但是同时,他对于后宫之内的一些事情,也是没有过多的约束。 要是把后宫那些事情告诉给民间的百姓,说不准这天底下会有多少人被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给吓到,皇帝后宫的嫔妃明面上只有不到百人,但是每年被皇帝暗地里杀掉的妃嫔,恐怕都有十数人,这些人就像是沉寂在沙子里的灰尘一样,如果没有人去寻找,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齐年北跟在宋衡身后,宋衡的身前是老太监易真,易真脸上带着笑容为宋衡带路,三个人身后跟着数百人,其中有宫女,还有很多侍卫。 皇帝今天遇刺,让这座原本应该十分寂静的皇宫内,显得热闹起来,就像是过年一样,可是对于这些侍卫来说,则是危险中夹杂着恐惧,皇帝遇刺对于皇帝身边的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和考验,但凡是平日里手脚不干净的人,都会被这次牵连出去。 而且就算皇帝想要清洗那些宫中的势力,想来也是不会有太多的问题,再有权势的王公贵胄,朝中大臣,都不会对皇帝遇刺这种事情指手画脚。 就算是再脾气温顺的皇帝,也会被刺杀弄得大发脾气,除非是那种真正的圣君,才会在被人刺杀的时候,保持该有的大度,这还局限于对方是不是出于某种正义的举动,要是完全是谋逆的话,那就没有任何的余地,只要纵容一次谋逆,那么整座天下就都是谋逆的土地,皇帝的位置就是形同虚设。 何况大吴这位以仁德着称的皇帝,本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只是对于百姓要有些耐心,对于大臣们多一些包容,和他脾气不好,没有半点冲突的地方,总不能所有好说话的人,都是所谓的脾气好。 皇帝在殿内翻书,见人许久都没有过来,于是只能够和屋内这个许家的晚辈说上几句话。 “攸之,你说内卫还有必要存在于世上吗?朕觉得没什么必要了,连这种事情都查不出来。” 皇帝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可是对于许攸之来说,如坠冰窟,他们这些内卫的大统领,最好是死在内卫还在的时候,内卫不在的话,他们不然死后会被鞭尸,死前都会被人清算。 许攸之听完后,直接就跪在地上,要是有半点犹豫,他都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 皇帝说的话可不是和他开玩笑,皇帝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不假,但是皇帝和内卫的话,很少是会有玩笑话的。 这里说是晚辈和长辈之间的谈笑,但是许攸之也不会因为皇帝说他是晚辈而放下自己心中的担心。 皇帝手底下处理过的晚辈可不在少数,或许只会记载皇帝的夺门之变和皇帝对于前太子的处置,但是很少会有人知道前太子的子嗣已经被皇帝处死了。 许攸之的父亲和前太子的关系很不错,不然他这样的身份也不会委身于内卫当中,内卫威风八面不假,可放不上台面,与其在内卫当中作威作福,不如像是宋衡这样,乐得自在逍遥。 许攸之犹豫良久,才说出来一句话,“陛下所觉的内卫办事不力,臣回去之后,一定会对内卫严加管教,让内卫上下绝对不会在有任何轻视之意。” 皇帝冷笑道:“但愿你和内卫不会让朕失望,这次的事情,姑且算你们没犯大错,但是下次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好自为之。” 齐年北和宋衡很快就到了皇帝的寝宫中,齐年北不是很着急,但是易真很着急,他能够装作一时间的淡定,但是他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保持着镇定,皇帝这次遇刺,他身为宫中的太监首领之一,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责任,何况是现在这种案件毫无进展的前提下。 皇帝没有对这件事情做出什么评断,同样也没有对陈妃有什么责罚,虽然僵尸就是出现在陈妃的宫中,虽然僵尸是来源苗人,陈妃也是苗人。 皇帝只是让侍卫看管好陈妃的寝宫,不让人随意进出,是软禁,可同样也是一种保护。 易真把两个人带到门口,自己就带着那些侍卫离开了。皇帝并没有让他们这些人进去的说法,只是告诉他把人带过来就行,易真自然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见到皇帝就不见到皇帝,见到皇帝的话,说不准随便说一句话,就可能惹怒到皇帝。 宋衡推门进去,齐年北跟在他的身后缓缓进入,随后关上大殿的门。 宋衡走到皇帝的龙榻不远处,直接跪在地上说道:“臣宋衡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年北也是跟着宋衡的动作照做,“罪臣齐年北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们两个起来。又不是什么大事,私底下的见面,用不着这么多繁文缛节,朕在朝堂上见过太多人行礼。” “臣谢过陛下,不知陛下今日急切找臣而来是为何事。臣还在调查张奇峰一案。” 皇帝站起身,声音有些疲惫,“朕今日在陈妃的宫中遇刺了,凶手正是你们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张奇峰。 只是朕想要派人抓住他的时候,他居然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凭空消失在皇宫之中,朕已经下令封锁皇宫,可是查遍皇宫各处,也就是没有得到任何答案,所以朕才会让你回来督查此事。” “消失了?怎么可能的事情,这里可是皇宫,换做是其他地方,还会有消失的可能,可是这里不应该会有这种可能的。”宋衡有些神情怪异地说道。 他以为皇帝身边的人至少能够抓住张奇峰,却不曾想皇帝的人居然连张奇峰都没有找到,那么他和齐年北的一些猜测都成了问题,甚至齐年北和他说好的一些谋划都成了浮云。 皇帝见宋衡有些失态,连忙咳嗽一声,示意他注意分寸,“齐年北,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样?” “臣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这说明陛下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到藏在身边的逆党,那些逆党狼子野心,平日里对陛下恭敬不假,可是暗地里对陛下却是阳奉阴违。 平日里陛下无法觉察,但是这次却可以通过这种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隐藏在陛下身边的阴霾就此退去,陛下所面对到的是一时的困顿,但是长久看来,是百利无一害的。” 皇帝对齐年北的话来了兴趣,脸上带着笑容,“你这说法是很清奇,但是朕并不觉得你说法有什么可取之处,你要不要给朕解释一下。 说得好朕有赏赐给你,说得不好也没问题,反正就是一些不上场面的话。” 齐年北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客气,但是他已经猜测到了大致的位置,也没有和皇帝客套两句,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觉得张奇峰应该还在陈妃娘娘的寝宫之中,我猜测到在哪里,但是在进入到陈妃娘娘的寝宫之前,我还是不能说在哪里,陛下身边的人中要是有谁的耳目,说不准会提前告知对方,我们的计划就会泡汤了。” 皇帝重新躺回床榻上,“你说的不错,确实会有这样的担心,朕身边的人自然也是可以怀疑的。 只是你能够保证你的推断准确性高吗?” “臣相信自己能够做好这件事情,就看陛下愿不愿意相信我。”齐年北毫不避讳地说道。 他的这两句话让宋衡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宋衡已经习惯他不合时宜的张狂,但是让身处在皇帝身边战战兢兢的许攸之心神荡漾,他在书上看到过一个道理,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在生活中见识到这种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皇帝玩味地笑着,但是却是很自然地说道:“那朕就答应你,只是你应该知道,有些话说出口,是需要为他负责任的,而不是随便说说。” 齐年北点点头,“臣愿意在陛下面前立下军令状,此事不成,提头来见。” 第五十七章 陈淑妃宫中 “那可就说好了,朕等着你给朕的好消息,但是你要是没做到,朕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含糊的。朕做事最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朕从来不会讲私情。” 齐年北郑重其事地说,“还请陛下放心,臣既然敢夸下海口,定然不会负皇帝陛下之恩德。” “你想要从朕这里得到什么帮助吗?” 齐年北很认真地思索片刻,随后说道:“我需要陛下给我一些便宜行事之权,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只要能够在陈妃娘娘的寝宫中调查就可以。 而且我希望陛下能够安排人手,让我在皇宫内四处调查,为了避嫌,有些地方,我是不会随便去的,可还是要去很多地方。” 齐年北前面所要的便宜行事之权,皇帝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反正也只是些口头上的话语,事后出了问题可以自行弥补的,但是在后宫当中的自由行动,则是让皇帝有些犹豫,他很反感别人对后宫当中的事情有所指点。 他那个雄才伟略的父皇,对外打仗从未输过的父亲,就是被这件事情弄坏了名声。 可是这件案子最终还是对他的威胁,相比较所谓的名声,他更加在意自己的性命,说实话,再好的名声,也不如或者,对于皇帝来说,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就这样,都听你的。但是朕需要你做一个保证,你不能够对内宫的事情有任何的描述。 你明白朕的意思吗?你只能够在朕的后宫内看到这些事情,要是你说出去,或者外人知道这些事情,朕保证不管你有什么才名和能力,你最终都会死在朕的手上。” 齐年北跪在地上,“臣一向眼睛不好,耳朵不好,有些事情看不见听不着。” 皇帝点点头,“好了,起来。朕有些话想要和你说,刚才是公事公办,现在是些私事。” “从你们大统领的口中得知,你在内卫的时候就熟读史书,不知道你都读过什么书,朕也不知道询问什么,正好最近在书上看到一些说法,就看你知道不知道了。 司马懿言于曹操曰:‘今克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 齐年北低头沉思片刻,随后就是说道:“操曰:‘人苦不知足,得陇复望蜀。’” 皇帝点点头,“杜子美诗:‘空留玉帐术,愁杀锦城人。’这句话作何解释?” “回官家的话,玉帐乃兵家厌胜之方位,主将于其方置军帐,则坚不可犯。其法:黄帝遁甲以月建,后三位取之,如正月建寅,则已为玉帐。” 一听到齐年北官家的叫法,皇帝就来了兴致,连忙问道:“这官家又是什么说法?朕还是第一次听说别人这么称呼于朕。” 齐年北神色一愣,随后连忙解释道:“自太古以来,三皇五帝为天下之圣人也。今陛下不输圣人,而有过之。 臣以为,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兼之德,故称官家。” 皇帝龙颜大悦,脸上的笑容也终于浮现,好像刚才经历过的刺杀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不得不说,你在读书上还是有些天赋的,怎么当初没想着去科举,居然跑去当内卫了。难不成是内卫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胁迫你进入内卫?” 许攸之听完这句话,也不管皇帝说的是真是假,齐年北作何回答,直接就跪在地上。 “没有,是臣天性就不适合读书。臣在京中一座道观当道士,只是天生不适合吃道士这碗饭,到现在也不过是在那里当一个没有碟谱身份的外门道士。 既然选择当道士,就应该远离科举。至于加入内卫,是自己一时兴起,觉得化外之事固然可求,但身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做些事情。”齐年北没有道出实情,而是说了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说法,这个说法让许攸之的脸色和皇帝的脸色都和善几分。 “你身为道门子弟,为何还要插手俗物,并且还会跟着操办刑狱之事,难不成你就不觉得这不符合你的道。” 齐年北挤出来一张笑脸,苦笑着说:“这也正是臣一直没有得到道籍的原因,臣虽然想要成为道士,但是用观主的话来说,道于我如浮云。我离道远也,恐怕此生都不见得能够追求到大道。所以就让我好自为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然,老真人说话是很有水准的,告诉我的大道并不在道门修行上,而在天地间。 我觉得可以用一句话简单地形容,我们修道不适合你,你觉得哪边凉快就去哪边待着。” 皇帝爽然大笑,“你这个说法不错,朕很喜欢。就是你既然对道术一窍不通,还非要加入道门吗?” “我有一位便宜师父,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但是他教会我很多道理。他这一脉的道官剩下不多,要是我再不修道,恐怕就没什么后人了。老头子人挺好的,除了有时候办事很狗。” 皇帝有些疑惑,“很狗,什么意思?” “老道士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办事情不像人,像是一条狗一样。给骨头就摇头晃脑,不给骨头就呲牙咬人。” 皇帝笑道:“很不错的书法,这让朕想起来一位朋友,是老朋友,要是按照你这种说法,应该算是很狗。” “就是老头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说不准是死了。不然一定要让我这位师父见见陛下的朋友,这样的人应该最适合当朋友。” 齐年北的话说完,在长安城某个大院当中,一个看起来年轻却不太年轻的人打了个喷嚏,好像有人在骂他一样。 皇帝遇刺这种大事,他本应该在宫里,可是现在却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把那些前来催促他的太监和官员晾在一边,一句话也不说,对方一说话,他就堵耳朵。 皇帝笑着说道:“这种事情怕是见不到了,说些别的事情,就先说一说你们那边的进展如何。” 宋衡刚要说话,就听见齐年北直截了当地说,“有些事情,陛下是知道的。对于陛下来说,我们做的事情,不就像是手边的书籍一样吗? 要是臣没有猜错的话,陛下此刻手里拿着的,就是我和国公在外面办案的经过。” 齐年北的话让宋衡眉头紧锁,他有一种想要塞住齐年北嘴巴的冲动,齐年北这个家伙每次说到性情之处,就会像是现在这样,发疯一样地说出些不该说的话。 皇帝有些生气,皇帝监督他们是正常的,可是齐年北把这种事情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并且是这种接近于指责的语气,就让皇帝有些接受不了。 皇帝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对待一个普通的臣子,应当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此刻被齐年北当面指出来,让他有些不爽。 “陛下,齐年北许是一时慌乱说错话,还请陛下不要责罚。”许攸之见宋衡没有动作,只能够自己站出来背锅了。 皇帝冷笑道:“让他说,朕倒是要看看他能不能说出花样来,要是说不出花样来,朕连你一并处罚。” “回禀陛下,臣并不是觉得陛下是在监视我们,陛下所做无非是担心齐国公的安危罢了。齐国公者,大才也,陛下自然是需要保护的,臣的意思是陛下让那些内卫监视我们,有些错误。 臣不是质疑陛下的决定,而是内卫现如今有些不太清白。内卫当中应该是有人牵扯到这些事情当中,不然我们在长安城外的调查和一些安排,不可能会被那么轻易地化解。 我们在山中找寻几日,到最后连那些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可是他们还是出现在长安城,足以说明内卫当中的问题很大。 然后就是有关景山村的事情,景山村的事情除了我们和陛下之外,就只有内卫知道。那么为什么我们刚刚把怀疑指向陈符希,陈符希就惨死在长安城,这也是个问题,难道陛下就不觉得这是内卫当中的内鬼做的吗?” 皇帝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是听到齐年北的话,也忍不住怀疑起来,“这内卫当中果真如此不堪?那朕要这内卫有何用?” “内卫固然是有问题的,但是内卫当中的人,也不尽然全是错误的。臣自不量力地说,臣就是内卫的人,可是臣现在也在为找寻事情的真相做努力。” 皇帝将手中的书扔在齐年北面前,“你不是刚才还说朕在监视你们,朕还做了一件不明不白的坏事。” 齐年北没有看书,而是声音洪亮地说:“臣觉得,陛下既然是在下棋,必然就会有妙手与俗手。而且臣不觉得陛下是做了一件坏事,只是陛下被人蒙蔽双眼,做了一件冤枉事。冤枉事或许是错了,但是错的不是陛下,而是那些想要蒙蔽陛下,并且狼子野心的谋逆内卫。” 皇帝闭目,“算你巧舌如簧。听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在这里跪着了,来人,拿两把椅子进来。” 第五十八章 陈淑妃 在皇帝宫中交谈很久之后,齐年北就被人带着进入到了陈妃的宫中,陈妃在宫中也算得上是受宠的妃子,只是皇帝一共册立过两位淑妃,之前那位徐淑妃已经过去,很多人就对这位陈淑妃称为陈妃娘娘。 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妃子,但是其实是实打实的一等妃嫔,而且仅次于在大吴一朝,属于是那种贵妃之下的品级。 而且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册立过贵妃,而皇帝前些年薨亡,所以现如今宫中除了那位年纪不小的贵妃之外,就只剩下了这位陈淑妃。 而且陈淑妃虽然是苗人,可是她的家世并不比那些王公贵族中的女子差多少,苗人在当地的势力并不弱,而陈淑妃的父亲和兄弟就是苗人的领袖。 皇帝当然不会在意那些苗人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对于皇帝来说,只要不是影响到这个位置的事情,都是小事。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件事情要是和陈淑妃没关系的话,他对于陈淑妃的轻视会让苗人那边有所动作,他没有处置陈淑妃,苗人没有反叛的名头,也不会反叛,但是不代表苗人那边不会对朝廷这边的一些政令进行自用的。 对于苗人那边,皇帝一向都是很宽容的,主要是苗人不服从管理,皇帝也曾经派出去过很多大臣,但是能够在当地站稳的,都是很不错的,极少数去了当地就是个空架子。 要是没有当地的首领掺和,恐怕苗地早就乱了。 当然,皇帝不至于因为一块苗地就和人和亲,他是皇帝,又不是世家子。 只是因为太上皇时,皇帝作为皇子,自然是不得已需要和一些人联姻的,太上皇所奉行的是和平处理一切事情,这听起来很不符合一位帝王该做的事情,但是太上皇当初就是这么做的,可能这就是一种不同于其他帝王的办法。 所以齐年北对于陈淑妃还是很尊重,就算人家是对皇帝出手的,那也不代表人家的身份不尊贵,而且只要皇帝没下旨剥夺他的淑妃头衔,那么他就还是陈淑妃,一百年一千年。 宋衡并没有跟着齐年北一起,这里是后宫,他一个勋贵可不能够随便走动,齐年北是下了军令状,宋衡倒是也想,可是皇帝是不可能答应的。 从进入大殿开始,宋衡就能够从皇帝的目光当中看出来他对自己的那种压制。 皇帝对于宋衡谈不上失望和希望,只是这件事情很复杂,皇帝还不希望自己这位女婿掺和进这种情况未名的案子中。宋衡要是都掺和进去,整个大吴朝堂都会被搅乱。 像是这种和大吴命脉结合在一起的勋贵,皇帝处理起来也没任何办法。 齐年北没有宋衡跟在身边,也没有太多的慌乱,想法,倒是多了几分镇定,要是皇帝同意宋衡跟在身边,他反而会担心,这种案子,他掌握的证据只有五成可能,剩下的五成,全看天命,他不喜欢赌,可是现在的他,必须要赌这一场,赌赢了,以后的路会好走,输了就真输了。 齐年北在宫中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是宋衡在进宫的时候,在街边的店铺里买的,不算太合身,但是好在是件道袍。 皇帝也是为齐年北留了一些退路的,不然让他直接穿着寻常衣服进去,他想出来,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王公公,您不要跟我跟得这么近,我又不是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是为陛下办事,大家严格一点就行,不至于像是防贼一样,陛下要是当真不信任于我,恐怕就不会让我进来了。您来这里就是为了避嫌的,我觉得您就只需要保证我不会消失在您的视线中就可以,不用贴身看着我的,我这么大的人,陈妃娘娘的寝宫又不大,走不丢的。”齐年北心情很是不错,其实越是这种紧绷的局势,他越是能够保持轻松的心态,他担心这些大事不假,可是他也知道,心越乱,失误也就越多,很多人在处理到大案时,都会自乱阵脚,他一直在锻炼自己,所以他现在很镇定。 这让跟在他身边的太监王连都有些忍俊不禁,王连以为齐年北这样能够被皇帝委托的人,应该是很稳重的,可是从走出那座大殿开始,齐年北就让他跌破眼镜。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如此无礼,就像是完全不了解本朝的礼仪,像是一个从外面来的土包子。 跟在齐国公宋衡身边的人,就算不全部是那些贵胄子弟,可至少也应该是懂得礼节的人,怎么会像是一个乡野村夫。 而且他要是没听错皇帝那边的话,这家伙应该是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军令状,怎么到头来,反倒像是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事的样子,好像他不是来这座宫里办事,更像是一个参观的,能够有这种心气的,并且还敢和皇帝立军令状,怎么看也不是一个正常人。 可是齐年北的话也说得很有道理,这让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皇帝是让他看着齐年北不假,可是也没说让他什么都看着。 王连犹豫许久,最终还是说道:“那咱家就答应你了,但是你也不要有过多的动作,要是惹怒了淑妃,你也不好受。”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手里可有着陛下交给我的便宜行事之权,你也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相比陈淑妃,也应该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在齐年北身后,一个模样清丽的女子出现,她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可是眼角的皱纹能够判断出来,她已经超过了四十岁。 那女子直接说道:“本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所以本妃打算亲自跟在你身边,看看你这位皇帝派过来的清查,会做什么事情,当然,你自便就好,有我在这里,想你也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 “见过陈淑妃。既然娘娘都如此说,那么在下也就得罪了。” “娘娘,这有些不妥,您这种身份还是不要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王连见陈淑妃答应了齐年北的话,连忙提醒陈淑妃这么做有些不对。 可是陈淑妃本就是那种好胜的性格,不可能让一个太监左右自己的想法。 齐年北也没想到陈淑妃会直接答应,他原本以为陈淑妃会是那种性格软糯的样子,遇到这种事情,多半会像是甩手掌柜一样,全然不在乎。 陈淑妃冷笑着说道:“内卫和千牛卫那边已经在这里搜查过十几遍了,难不成我还不知道我这里有没有东西? 要是他能够查出来什么,那么他就真有本事了。但是他要是想要无中生有,我觉得公公在场,应该会给我做主的。” 齐年北对这一句有些阴阳的话不痛不痒,要是陈淑妃真有问题,皇帝早就把她抓起来,陈淑妃也不会有现在这种自信的样子。既然她没什么问题,遭受到这番侮辱,心里有些怨气也就这样,他也不能让人家连发脾气的本分都没有,这是一位皇帝的妃子。 但是要是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被人阴阳怪气,那就太不符合他的习性了。 “要是千牛卫和内卫真有本事,那么陛下也就不会刺杀了,要是娘娘这边真干净,也不会怕这么多人打扫了。”齐年北的话轻飘飘的,像是在风里的柳絮,随风飘到众人的耳中,可是落到陈淑妃的耳中,则像是山崩海啸一般的动静,这让很多年都没有生气的陈淑妃,都有些忍受不了了。 她咬着牙,看向齐年北,藏在袖子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倒不是他觉得齐年北失礼,双方都清楚自己和对方的身份和手段,只是不愿意承认某种事情。用通俗的话讲,就是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服输,谁也不肯服软。 但是陈淑妃也是老狐狸,不可能被齐年北这种年轻人的几句话就气到,她只不过是轻声笑道:“要是你的本事和你嘴皮子这么利索,那就好了,可别是个光说不练的。” 陈淑妃这句话让齐年北差点憋出来内伤,齐年北不是不知道这种话该怎么回答,他在市井和人骂战的时候,早就练会一种说法,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我是不是花架子,您试一试就知道了。”第二种就是“我嘴上功夫利索,您莫不是尝试过?我嘴上的功夫可不是单凭说话就能够展现出来的。” 可是这两句话,不管是哪句话,只要他敢当着陈淑妃面前说出来,他保证自己就算活着离开这座寝宫,都会被皇帝乱刀砍死的,当着一位淑妃的面说刘备的故事,他的脑袋可不够砍。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对决,没想到陈淑妃上来就用上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让齐年北成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连没听懂两个人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这两个人要是真吵起来,承担罪责的应该是他这个在一旁跟着的太监。 齐年北在朝中毫无根基,他不也是一样吗? 第五十九章 交心 齐年北当然是不想存心吵架的,他现在心情是不错,可是心情好和他吵完架后会心情不好又没有必要的关联。 而且这位可是淑妃娘娘,要是没有问题的话,他以后在皇帝耳边的评价就会不太好,皇帝身边人的威力还是蛮大的,枕边风处起来可是能够杀人的。 齐年北连忙露出来一张笑脸,“是在下唐突了。娘娘千万不要生气,小的就是一条贱命,乡野之人,见到大人物就不会说话了。” 陈淑妃倒是也没有再说什么,这种人得到皇帝的赏识,可是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陡然富贵的一人罢了。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识过很多被皇帝赏识的女子故去,也见识过很多女子就像是昙花一现。 不要说那些被皇帝提拔上来的人,随后就被贬谪走的,更是不计其数。 她在皇帝身边二十多年,要是轻易就因为一个来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年轻人惶恐,可就是有些令人贻笑大方了。 只是还不等她反应什么,就见眼前的年轻人走到她面前,“我有一句话想要和您说,我相信您没问题,但是您身边的人,我不敢保证她们没问题。只是一句忠告,您要是愿意相信身边人,不相信我这个外人,我也不能够说什么。 陛下曾经和大臣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不是不愿意相信手下那些大臣,连朕的枕边人都可能从怀中掏出来一把刀,更不要说外人。” 齐年北的动作是失礼的,但是陈淑妃没有任何动作和声音,她只是站在原地思考很久。 王连看见齐年北的动作,都有些担心自己会被皇帝拉出去直接砍头。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陈淑妃并没有生气,这让老太监都有些不解。 陈淑妃的反应很快,她点头说道:“你不要以为当着我的面说几句好话,我就不会禀告皇帝这件事情,你事情要是办得不好,我也会责罚你的。” “娘娘海涵。”齐年北见陈淑妃都说出了这番话,自己也就跟着说话了。 听到陈淑妃和齐年北这么说话,王连如释重负,这两位要是真吵起架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齐年北办案的方式有些特殊,他走在宫内的时候就像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游客,背着手,四处看看。 陈淑妃的宫殿算得上是皇宫中比较大的,按照本朝礼制,这种级别应该是留给皇后或者太后,但是皇后早死,太后又跟着太上皇在大明宫久居。这里就成了陈淑妃的住址。 陈淑妃很受宠,不单单因为陈淑妃是苗人,而是因为陈淑妃长相十分俊美,本朝历代妃嫔当中,能够和陈淑妃相比较的,都是少数,当年陈淑妃嫁入宫中的时候,就曾经有过这样一番争论。 而且这么多年来,宫中妃嫔和陈淑妃年纪相差不多的,大多数都是人老珠黄,可是陈淑妃和三十多岁的人相差不多。 齐年北在宫殿附近不停地绕圈,但是目光却是一直放在身边的陈淑妃身上,陈淑妃居然还真说到做到,一直跟在齐年北身边。 齐年北还是真正注视这位娘娘,长得很有韵味,要不是知道她真正年纪已经到了四十多岁,齐年北都以为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子,可是齐年北不愿意相信,这位陈淑妃和他娘亲的年纪和相差不多。 陈淑妃看着齐年北的目光,有些不太舒服,齐年北的目光中好像带着一些轻浮的意味,可是年轻人的表情和身体看着都很正直,陈淑妃在心里想道:“难不成是我感觉错误?这小子真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齐年北不是个浪荡子,只是在青楼很多年,让他面对到一些长相不错的女子时,都会有一种下意识的评断。 他对于世间的女子都有一套自己的评定方法,像是陈淑妃这种姿色,他能够给上八十五分,要是十几年前的话,齐年北觉得这种评分能够放到九十分以上。 至于陈淑妃的身材吗,齐年北倒是有很多词语形容,什么盈盈一握,什么波涛汹涌,什么气势磅礴和山高谷深。 但是他不敢想,这要是被人知道,或者他那次喝酒说漏嘴,以后他的脑袋就应该被挂在城墙上了。 齐年北收拾好思绪,开始按照自己的推断寻找,首先是宫女们居住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地方,齐年北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就决定不再进去,这里看起来很隐蔽和安全,但是在他简单地观察后,就否定了这一想法,这里根本不可能适合藏下尸体。 他是道士,但是不信鬼神,可是那些制造僵尸的人,想来是会相信鬼神的。所以那人断然不会把它藏在宫女居住的地方。 宫女虽然属阴,但是皇宫内本就阴气极重,所以为了不让宫女的阴气损坏那些皇宫的龙脉,所以宫女会住在阳气比较中的地方,用来帮助宫中的妃嫔稳住阴气。 至于皇子未出宫之前,所居住的地方,则是阴气最重的地方,“淑妃娘娘可曾有子嗣?”齐年北小声地询问身边的王连,他胆子大不假,可是还没到敢当着一位妃嫔的面询问自己的地步,子嗣对于后宫中的女子来说,一向都是一件大事,是禁忌当中的禁忌。 “淑妃娘娘是郑王殿下的生母,虽然郑王殿下自从十岁开始就不住在这里了。但是应该还是留有他以前住过的地方的。”这在宫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王连很容易地就说了出来,齐年北听完后点点头。 他转身对陈淑妃说道:“淑妃娘娘,能否带我们去往郑王殿下曾经居住的寝宫?” 听到郑王二字,陈淑妃的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她点头说道:“又不是去不得的地方,我这就带你们过去。只是那里很久没去过人了,应该会有很多灰尘,你们不要觉得不干净就好。” “淑妃娘娘客气了,我们办案之人,讲的就是不辞辛劳,区区灰尘算不上什么。” 陈淑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和这个油嘴滑舌的年轻人说什么,她总觉得齐年北浑身上下透露着不靠谱的感觉。 这个看起来很靠谱的年轻人,从一举一动和言行中,有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就是那种不管他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不对劲的气息。 其实宋衡在看见齐年北第一眼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感觉,但是齐年北的才华带给他的感觉,要比这种感觉更加浓郁。 “就在前面不远处,你们跟着我就可以到了。郑王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那边住过了,只是刚才也有人在那边搜过了,不要说是能够藏人,就算是有一只鸟飞进去过,都被查出来了。” 齐年北点点头,“那不能直接说明他们没来过这里,也可能说明他们藏得位置足够隐秘,事物具有很多面性,总不能因为我们没找到,就说明不存在。这就像是一种证明,难不成找不到人,就能够说他死了吗?” 齐年北的话让陈淑妃一时语塞,这家伙还是狗改不了,只要给他一点阳光和雨水,他就像是野草一般萌芽。 几个人很快走到原本郑王的寝宫,这里其实一直有人打扫,虽然陈淑妃不经常过来,但是那些宫女总不能对郑王原本的住处不管不顾,郑王虽说不是太子,可是这些宫女也知道郑王和太子之间的势力相差不多。 齐年北让陈淑妃和王连在一旁等着,随后就带着两个侍卫向着床榻走去,王连和陈淑妃一脸疑惑。 齐年北说道:“你们两个把这张床榻搬开,我要看看下面有什么。” 两个侍卫的臂力还算是不错的,那张看起来很大的床榻,很快就被两个人移走。 然后王连和陈淑妃就看见齐年北飞快地趴在地上,一边爬一边用手敲着地面,他耳朵贴在地面上,似乎不管床榻下的灰尘,随后他站起身,说道:“搬回来。” “来人,拿一块干净的布来。这种事情,还劳烦你这位皇帝的钦差亲自趴在地面上啊。”陈淑妃笑着说道,齐年北撅着屁股的样子,让陈淑妃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果真孩子就是孩子,即使有些让人讨厌,也会有些可爱的地方。 “没事,我和齐国公在一起处理尸体的时候,要比现在脏多了。这算什么。” “你和阿衡认识?” “齐国公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齐国公帮助我,我现在还在京兆府的大牢中。” “阿衡还是爱管闲事,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和他母亲的性子差不多,见不得坏事发生。” “齐国公不觉得麻烦,我觉得他乐在其中。” “这里查完了?没查完继续查,别想着和我套近乎。” 齐年北一脸冤枉,明明是陈淑妃先说起宋衡的。齐年北收拾好心情,在郑王的宫中四处搜查,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他站在寝宫门口,满脸愁容地看向天空,放空自己的思绪。 第六十章 那我开始了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身侧的陈淑妃,“淑妃娘娘,我们接下来就要去您的寝宫了,我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陈淑妃见他神色有些奇怪,也是毫不在意地说,“查,我又不能为难你。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齐年北点点头,“那我就开始了。” 他站在大殿的正前方,从左到右,开始来回踱步,走了两三遍之后,齐年北最后停在大殿的门口,走上大殿的台阶,进入宫内,在宫内来回踱步。 齐年北走出大殿,又开始绕着大殿绕圈,看着一遍遍的绕圈,陈淑妃和王连都忍不住随着他的身形四处移动自己的视野。 看着他的动作,陈淑妃不忍心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王连也是不解地说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孩子好像是在用脚步丈量这座大殿。 可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宫中的大殿都是符合礼制的,所以每一座宫殿的大小都是有记录的。” “那你就去找人去调来这些东西,省得他在这里绕圈圈,绕得我心烦意乱的。” 就在这时,齐年北走到两人身边,“淑妃娘娘可有这座大殿的一些图纸,最好是标记这座大殿的尺寸,比如大殿外部多少丈,还有大殿内部的面积是多少。” “淑妃娘娘正准备让我去寻找,你且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去找一找。”王连连忙说道。 “劳烦公公了。”齐年北抱拳行礼道。 等到王连离去,陈淑妃抱起胳膊,“说,陛下那边是怎么怀疑我的,要是他不怀疑我的话,也不会找你一个外人来查。” 齐年北听到陈淑妃的话,神色一愣,他怎么不记得皇帝提及过有关陈淑妃的事情,要是皇帝说的话,他说不准就记住了。 齐年北摇摇头,“陛下没有说起过娘娘,甚至连暗示都没有暗示过。” “他就一点关于我的事情都没有说过?难不成在他的眼里,我就一文不值?” 齐年北犹豫片刻,随后说道:“我觉得陛下的意思,应该是对您无比信任的。陛下就算是对您不好,出于礼仪,他也应该询问的。他之所以不询问,就是为了避免有人对您进行一些抨击。对于陛下来说,自然是不会去相信这些说法的。但是对于那些大臣来说,对于您的抨击是正常的。因为不管这件事情和您的关系大不大,您都是有责任在身上的。大秦曾经有过连坐的说法,但是早就废除,可是对于很多案子来说,连坐似乎并未消失,诛九族都还有,所以您因为不查被人责备,也似乎是在情理之中。” 陈淑妃一声冷笑,“我觉得陛下应该是觉得我还有些利用价值,我父亲还是首领,我兄弟也还是首领。我的身份在大郑就算是有保证的,至于这般姿色,对于一年一个年轻女子的皇帝来说,就不值得一提。” “您这就说错了,陛下说不准更喜欢您现在这种风韵。我喜欢这样一句话,清晨的花固然美丽,但是正午的芬芳难不成不是芬芳吗?也是的。 我们不应该因为春天就不喜欢秋天,也不能因为朝阳就不喜欢烈阳。” 陈淑妃侧目,这个年轻人这几句话还是很受用的,“你这番话我只从一位故人的夫君口中听出,只不过那人已经死去十几年了。就连我那位故人,都已经好久没进过宫了。” “我似乎知道您在说谁了,我也不知道和您说这种话对不对,但是我觉得这么说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我的父亲叫做齐安国,应该就是你说过的那位故人的夫君。 我没有骗你,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很多人都不会想起我父亲的事情。 您能够想起他在笔记上随便记述的一句话,说明您对我父亲也是熟识的。” 陈淑妃张大嘴巴无言,她看向齐年北,从他的眉眼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难怪我觉得你哪里有些眼熟,这眉眼当中的气质太像你父亲了。一眼望去,就有一种比较便宜的感觉。” 齐年北有些不解地问道:“便宜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 “昂贵的东西简称贵,便宜的东西被叫做贱。不应该这么形容一位故人的,但是你和他太像了。 你不用觉得我是在对你父亲不尊敬,你母亲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对我的话有什么说法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要比你现在和宋衡的关系更好。” 齐年北神色复杂,“你当真是我父母的熟人?可是我不见得曾经见过你。” “你这孩子自小就是个闷葫芦,除了你父亲的衙门之外,你还喜欢去过哪里?就算是皇帝当初想要见你,你好像都没有进来过几次。” “我好像是做过这种事情,只是我自小就不喜欢凑热闹,现在还好些。 我当初拒绝过陛下吗?我现在想不起来,自从父亲死后,我就只能够想到书上的内容和一些之后的事情。那件事情对我的冲击很大,到现在,我也只能够梦到一些梦境。具体的事情想不起来。” 陈淑妃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说:“这种事情想不起来最好,你就当做是没发生过一样。有些事情没必要记在心上,对你反正是一种负担。” 齐年北难得像是一只湿了羽毛的小鸟,耷拉着脑袋,“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所有我认识的人,似乎都知道其中的内幕,但是就是没有人告诉过我。至于那件案子的卷宗,我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过。” “孩子,你没必要去在意你父亲的死亡。他自己似乎早就料到过会有这种事情,所以他当年给你留下过一句话,你应该知道是什么的。” 齐年北抬头看向天空,“他是这么说的,孩子,我知道你会走上我走过的路,我知道你会飞过我飞过的天空。你会见识到我所见识的,也会学会我所学过的内容,但是我并不觉得,你应该和我一样。所以对于我的故事,你不应该太过于学习,如果我死在某种意外,你也不应该去追寻我的秘密,你只管走你自己的路。你只管成为自己。” “你既然知道这句话,为什么还要找寻他的死因。” 齐年北冷笑道:“我母亲说过,他就是一个自大的人。而且我觉得,我要是真不去找他去世的真相,不就是正好被他安排好接下来的路吗? 他觉得我不查是最好的,那我非要证明,我查才是最好的。” “可是事情的真相要是让你失望,并且让你对某些事情失去信心,那你还会想做现在这些事情吗?”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既然选择做这些事情,那么就不会对这些事情有任何的想法。” “那就好,你的身份陛下不知道吗?不然他不会让你立军令状过来的。”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和母亲出现了一些矛盾,她的想法是希望我能够做别的事情,而不是走某条老路。陛下那边,还是不要告诉了,我觉得您应该也有过某种的想法。” “有些话说到这里就可以,就不再说这些事情。” “那我们就等着王公公回来,我还是要以眼下的案子为主。不然不要说找寻以前的秘密,连我自己都可能被陛下处罚。” “寝宫有什么问题?” 齐年北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您没觉得您的寝宫外面和内部有些不同吗?” “内部和外部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和其他寝宫差不多吗?” “我觉得您的寝宫外围很大,但是您寝宫的内围很小。按照道理来讲,您这样外部的面积,寝宫内部却是很小。这有些不太对劲,您想一想,你这座宫殿虽然在皇宫中不是最大的,可是也没有沦落到内部面积这么狭小的水平。 而且您的寝宫中窗户很少,您不觉得这有问题吗?” “我不太喜欢窗户,所以就让他们把窗户减少了一些。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这些窗户,您这座宫殿就可能出现一些内墙。” “内墙,可是我居住的时间很长,难不成还会有什么变化,是我不能够发现的?” 齐年北摇了摇头,“您终归有不在宫里的时间,而且您要知道,每天只改变一些,您是察觉不出来的。比如最简单的方法,我在您的前面立一堵墙,每天只挪动两步,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也不需要移动太多,最多就是几次,您发现不了,但是宫中的面积会逐渐所见的。” “也就是说,我身边真有外面的人?” 齐年北想了想,“我觉得应该会有很多人都是他们的人,没有十几人,也不会相差太多。” “我身边就这么危险?” “不然陛下为什么会带走宫中一半的侍女和太监?但是我觉得应该没有全部带走,内卫办事的效率是可以的,但是我觉得内卫的水平还不至于全部查出来,他们也就这样。” 第六十一章 怀疑(上) “你还真是敢说话,朝堂上下抨击内卫的人不少,但是很少会有人敢说内卫办事不行的,你这句话有一种向死而生的感觉。”陈淑妃开玩笑地说道。 齐年北笑着说道:“要是没有这胆子,我怎么敢在内卫这边说话呢?我其实就是内卫,所以对他们办事的手段懂得太多了。倒不是我存心觉得所谓的内卫都是一群道貌岸然之辈,是我认识的内卫都不太符合我对办案的见解,我年纪小一些,说些年少轻狂的话,也是正常的。” “知道自己年少轻狂,还说这些话?” “那为什么不说呢?难不成等到自己老了,才去说所谓的年少轻狂事?当然,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但是付出的那些代价也算不上是什么有用的。 只要死不了的事情,该狂还是会狂的。” 陈淑妃有些不解,“就没有你特别怕的事情吗?” 齐年北想了想,郑重其事地说道:“除了怕死之外,我就没有特别怕的事情。我当时被关在京兆府的大牢中时,我脑海中就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扛住不死,随便他们上什么刑罚。” 陈淑妃还想问些什么,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王连就率先喊道:“淑妃娘娘,东西我已经带回来了。” 两人向着王连的方向看去,王连带着两三个宦官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看着那个大箱子,齐年北脑海中升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总不至于这些东西都是用他查看的。 “王公公,你把这么大的一个箱子搬过来,不会是要从这里找依水宫的图纸。” 王连摇了摇头,“这是依水宫的图纸和工匠的信息,依水宫前些年经历过修缮,所以记述的东西还是很多的。” “可是我们也没有太长的时间,难不成还要一一查探不成?这样,还请王公公从别的地方请来几个手脚伶俐的小太监,帮我审查一下这些文件中有用的,我到时候会给那些小太监说一下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 王连点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人做件事情。可是能够从这些查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也查不出来有用的东西,但是我觉得陛下那边应该会想要这样的结果。陛下曾经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水至清则无鱼,不是好事,可是鱼太多的话,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王连不再说话,他知道皇帝的意思,皇帝是在怀疑宫中有不干净的地方,或者是他们身上有问题。这种时候他要是在墨迹一些别的事情,皇帝的刀说不准就砍在他的脑袋上了。 齐年北打开箱子随便翻翻,终于在最下面那层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礼制关于依水宫的规格,齐年北找到寝宫内的礼制,上面记载着陈淑妃这座寝宫在建造时的规格,齐年北根据自己刚才测量的部分,开始逐步计算。 算到最后,齐年北抬头看向天空,随后对王连说道:“告诉陛下,我想要拆了这座宫殿。 请求安排一些人手过来,不是真正地把整座大殿都拆掉,只是把里面的东西拆掉一些。倒是不要太担心我会对这座寝宫做什么,保证娘娘以后还是能住的。”后半句话,齐年北是笑着说出来的。 陈淑妃也是笑着说道:“不就是些小事情吗,难不成还能够有什么多余的说法?一座寝宫而已,陛下大不了可以给我另外一座。” 王连有些诧异,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要比他走之前和善了很多,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皇帝了,要是皇帝知道他离开后齐年北就和这位淑妃娘娘的关系变好,他怕是要被宫中那几位老太监给问责了。 “我会如实禀告陛下的,箱子里的东西还需要我找人继续查验吗?” 齐年北想了想,“凡是参与到这次重新修缮的工匠,都必须要登记在册,至于怎么查,有什么用处,内卫那边应该自己就能够清楚的。” 王连点点头,“那您接下来要做什么?” 齐年北笑着说道:“需要看看您接下来做什么了。” “看我接下来做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接着在这里耗下去,说不定我十年都查不到真相,所以要看你接下来做什么。而不是看我接下来能够做什么。” 王连连忙表示歉意,“抱歉,是我的问题。我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情。还请淑妃娘娘在这里稍等片刻。” 王连就这样再次被齐年北支走了,“淑妃娘娘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对你的宫殿有什么损坏,您以后可就没有住的地方了。我觉得你应该是会对这里有念想的,您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不是吗?” 陈淑妃摇了摇头,“孩子,你不懂。所谓的宫殿楼台,对于你们来说,或许还算是好东西,可是对于我这种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禁锢才对。” “禁锢,您不喜欢陛下吗?我能从您的语气中读懂,您对陛下是有感情的,还是那种不愿意放弃的眼神,证明你的心中对陛下还是有一份挂念的,就从这份挂念中,我就觉得您和陛下之前的感情,是存在的。” “感情能有什么用?这天底下最喜新厌旧的人,不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那位君主吗?除了他之外,应该找不到其他人了。而且喜欢就能够抵消禁锢吗? 我问你一个道理,假如有一个喜欢你的女子,千般好万般好,可是你就是不喜欢她,哪怕她愿意为你倾尽一切,掏心掏肺,可是你真就会和她过一辈子吗? 换句话说,假如你喜欢一个女子,你对她千般万般好,他对你依旧视而不见,难不成她和你在一起,她就会觉得舒服吗? 这都是禁锢。而且就算是两情相悦,可是你们的身世与家庭,你们之间的隔阂和矛盾,都终究会阻挡你们之间的故事。这世上有情人终成眷属是有的,可是全然是没有什么道理的。这就像是昨夜花开的极好,今天早晨下起一场雨,是很不好的事情,可是雨照样下,花照样开。世事漫如流水。 皇帝对我好,和我喜欢皇帝,和我觉得在这宫中是一种禁锢,没有任何的关系,难不成我不喜欢皇帝,我就会觉得这不是禁锢吗?” 齐年北点点头,“娘娘说的有道理。我还以为娘娘这种人,是不会有烦恼的。” “烦恼很多的,就更不要说郑王那孩子。那孩子自小就脾气暴躁,哪怕是读书的时候,先生都说他脾气暴躁。好在皇帝对他还是很看重的,不然他现在恐怕都做不到郑王的位子。可是他既然已经坐在那个位置上,为什么还要和太子作对呢?要是他不和太子作对,他现在在朝堂上也不会四面楚歌。” 齐年北摇头,“我觉得郑王殿下做得很好,他在处理起和太子之间的争端时,所表现出来的,是很不错的。和太子这种君子产生争端,就是要不要脸才对。” “可是他为什么要和太子产生争端,皇帝对于他的恩宠还不足以让他收手,他非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够安心吗?” 齐年北犹豫片刻,“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这种话由我来说不太好。” 陈淑妃看了看四周,“这里有外人吗?还是你把我当成外人。” “我觉得陛下对于郑王的恩宠并不因为陛下喜欢郑王,而是因为陛下需要郑王。宫中受宠的妃子中,除了您之外,就没有皇子得到过皇帝的恩宠。 您觉得这是意外吗?还是皇帝只对您有这种赏赐? 其实这是皇帝和郑王的交易,皇帝给郑王殿下恩宠和赏赐,但是郑王也需要和皇帝有所保证。 皇帝让郑王拥有仅次于太子的地位,而郑王也会让太子保持一种危机。您当年应该也参与过陛下杀前太子之事,自然知道前太子在朝时的不作为和蛮横。 但是太上皇又对前太子信任有加,这也就导致了本朝的内乱。 若是太子成为第二个前太子,皇帝后世的评价会是如何?皇帝自己已经会被记上一笔,难不成他的儿子也要被记上一笔?那大吴接下来的皇帝呢?那接下来的太子呢。 要是这么下去,大吴的太子就不是太子,大吴迟早会乱的。可是有郑王在督促着太子,就算太子即位后是一个暴君,可是那对于太子之位的影响不会很大,而不是太子之位不再是太子之位。” “可是郑王怎么办?他就甘愿成为太子的磨刀石?等到太子这把刀锋利到能够一刀斩断磨刀石时,他就心甘情愿地被斩断。” “您是苗人,应该知道养蛊。” “你的意思是,皇帝在把郑王和太子当蛊养?那是他的儿子,他就忍心让兄弟手足相残?” 齐年北摇了摇头,“不。太子和郑王的争端还没到动手的地步,而且皇帝是他们竞争,而不是他们手足相残。他们要是手足相残,皇帝应该也会动手的。” 第六十二章 怀疑(下) “难不成他还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虎毒不食子。” 齐年北摇摇头,“两个人只要不动用特殊手段,弄得朝野纷争,或者是对手足兄弟痛下杀手。 皇帝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动作的,皇帝也是不会想担起这份骂名的。除非那份骂名要比杀死两个儿子的骂名更加严重。至于虎毒不食子?皇帝是真龙,他又不是山中虎,所以他想杀谁就杀谁。” 陈淑妃的眉头紧皱,“可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处境,好像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困境。” “您应该比我更加了解郑王,郑王者,外鲁愚内细腻。他在内卫当中的评价要比世人对他的评价更好一些,但是他也是不可能不遇到困难的。再强大的人,终究也会遇到薄弱的地方。他不告诉您,也是不希望您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 “我是他娘,他为什么不让我帮他?我在苗人那边也是有势力的,我父亲和兄长,也能够或多或少帮助他一些。难不成他的舅舅和外祖父还会不帮他不成?” 齐年北无奈地笑了笑,“姨,说句难听的话,你觉得苗人的实力很强吗?可是苗人的实力再强,也做不到和朝廷十二卫对抗的,更不要说边境上数不清的控弦之士。想我大吴百二十年,何曾有过一场打到长安的叛乱? 朝廷对苗人的恩赏和惩罚都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上,你以为是皇帝对苗人的重视? 皇帝只是需要苗人帮助皇帝治理苗疆,而不是需要苗人做大做强。至于苗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被陛下带兵清理,我猜测是陛下这些年来,一直把重心放在北边的边境上。很少去管南边的事情,所以苗人还有现如今的地位。可是陛下要是有心情去收拾苗人的时候,你觉得苗人还会有现如今的地位? 陛下不处理苗人,是苗人现在还有用的时候,而且苗人暂时还没惹怒到皇帝,可是等到苗人惹怒到皇帝的时候,那么苗人就危险了。陛下早就看苗人不顺眼了,只是朝中大臣一直不同意皇帝在南北两端挑起战事,可是涉及国本之争的时候,朝中大臣会同意皇帝做一些事情的。” “国本之争,怎么会涉及国本之争?我苗人从来都是不会参与到国本之争的。”陈淑妃郑重其事地说道。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怕不是忘了一件事情,郑王殿下现在就已经参与到国本之争中,要是您再通过苗人那边和他有所联系,那么苗人也就掺和进来了。 而且这样也能够保护您,您想一想。您现在还受到皇帝的宠幸,是因为皇帝还喜欢您,但是要是那天你的宠幸没了,郑王再被皇帝责罚,那么您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后宫的这潭水有多深,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难不成非要等到您真正陷入到所谓的泥潭之中时,您就察觉到什么是是非对错了?” 陈淑妃怔怔无言,她从来没有想过皇帝会这么算计自己的儿子,她也没想到过自己那个生性脾气暴躁,不和她亲近的儿子,居然会为她考虑这么多的事情。 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有些脾气不好的女子,第一次开始心疼自己那个从来没说过一声委屈的儿子。 “但是你也不要觉得太过于亏欠,郑王殿下既然选择了现在这种事情,也就说他对于自己接下来的路已经有了一些判断。或许对于他来说,现在选择的路是很困难,但是却是很适合他的路。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您要相信他,或许他走的路是错的,可是他依旧在努力,不是吗? 您应该站在他身后,不然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空洞的了。而且您就算不支持他,现在您也被牵连到了这些事情当中,您不会觉得您这次被牵连到僵尸中,是所谓的意外。 您是苗人,可是这件事情偏偏又是苗人有关的事情,而且陛下又是在您宫中遇刺,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合了。这不是对您的陷害还是什么? 您试想一下,假如陛下此次出现意外,最先被控制起来的,就是您的这座宫殿,而后您就会被控制起来。 再然后,人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郑王殿下身上,郑王殿下的身份,一旦被人怀疑,他就只有两件事情能够去做。起兵还有等死。” 陈淑妃怀疑地问道:“那要是旭儿被抓,那么得到利益最多的人,就应该是太子了。你的意思是太子这件事情的幕后谋划之人? 可是既然太子是既得利益者,为什么皇帝没有对太子动手呢?” 齐年北摇了摇头,“这件事情还没有查出来,但是我觉得太子应该不是幕后之人,太子或许会陷害你们,但是绝对不会对皇帝动手的。皇帝是什么脾气的人,您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要是被他知道太子做出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被软禁起来。这说明两种可能,一种是皇帝并没有找到太子反叛的证据,这种情况下,太子早就已经动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他现在做什么都好,哪怕进宫来,皇帝并不愿意见他。可是他没有,但是也不排除他现在暗地里有动作,但是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太子也是被人陷害的,这或许是对于现在的朝堂来讲,最好的结果,但是对于你我来说,都是不好的结果。。 我的案子会很难办,您这边也会很难办。陛下会保护这你,但是这件案子要是抓不到人,陛下不可能护着您一辈子的。” 陈淑妃皱着眉头说道:“那我们现在能够做什么呢?难不成就等着?” “当然就是拆房子了,您相信我就行,我要是没有把握办这件案子。也不会在陛下那边立下军令状。” “可是你刚才说过很难办。” “难办又不是不能办,要是不能办,我早就跑了。难办就要努力去办,就要拼命去办。” “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我觉得你这么说,是有求于我。” 齐年北挤出来一张欠揍的笑脸,“嘻嘻嘻,还是您懂我啊,我确实有事情想要求您去做。” “说,都这样了。” “两件事情,一件是我需要您帮助我拖一下那些内卫,我到时候会给您提醒,只需要您帮助我拖延半炷香的时间,而且不是硬性要求,能拖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只要给我能够拿到一件东西,就行。” 陈淑妃点点头,“不是为难的事情,我应该没有问题的。只是我不敢保证内卫那边会听我的话,尽力而为。” 齐年北点点头,“您尽力就行,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找陛下,有着齐国公在,也没有问题。” “那就说第二件事情,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齐年北神色怪异,似乎是犹豫许久,“这件事情本事不应该告诉您的,这样对于齐国公来说,有些不太好。可是您的身份让我不得不帮助郑王,但是也就仅限于这一次,再多的事情,我就不保证会帮你了。” “什么事情,说的这么隆重,难不成是什么不可多得的机密。”陈淑妃有些不解。 “不是外人,您应该认识,就是那位河东徐氏的徐窦斐。” 陈淑妃想了想,“是雅词的弟弟吗?我记得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不太熟悉。” “是郑王妃的弟弟,我说的这件事情,不大但也不小。齐国公不算是度量小的人,但是这种事情,就算是再大度的人,也会生气的。你们家那位亲戚仗着郑王殿下的身份,居然把齐国公抓进了京兆府。现在这些日子,陛下还没有打算,等到这些事情结束了,说不准就会让郑王殿下如鲠在喉。 但是这第二件事其实完成不了,要等到我们这边的事情完成才可以。我们的事情完成不了的话,什么都是后话。” 陈淑妃点点头,“还是要把前面的事情办完。就是你现在有没有思路解决这些事情,要是有问题的地方,我可以让那孩子找人帮忙。” “思路已经有了,但是还差一些具体的解释。首先就是案件背后的势力和操纵之人,其次就是一些人的死因,再然后就是那只僵尸。”齐年北停顿一下,随后说道:“您们当初是怎么解决那只僵尸的?” 陈淑妃冷笑道:“僵尸,他们的道行还没到位。说是僵尸,不过是活人所做出来的傀儡。用药物操纵的怪物罢了,好在展图最近给我送过来一些香料,那些香料虽然不足以控制僵尸,但是还能够让僵尸冷静一段时间。 我原本以为能够很快制服僵尸,但是没想到僵尸很好冷静,但是人不好冷静。那些侍女和太监,以及跟着一同前来的妃嫔,大多数都慌乱起来,就在慌乱之中,没有人注意到僵尸。 等到羽林卫稳住局面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们到现在依旧是别无所获。” 第六十三章 坦白 “活人是可以随便跑掉的,但是死人怎么能够随便跑掉?我们是不是还可以得到另外一种解释。活人随便进来,宫中不可能查到所有人都进来,可是不可能查不到死人进来的。 这宫中要么有暗道,要么就有足够的人手听他们的话。想要瞒过侍卫,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陈淑妃问道:“要是夜里送进来的呢?夜里送进来的话,应该会简单一些。” “其实夜里的守卫要比白天更加多一些,白天还能够有宫女和太监帮忙看一下,晚上就不一样了。晚上可是没有太多的人关注这些,只能够由那些侍卫检查。为了让他们不会疲倦,每隔两个时辰,还会让他们换岗。这让宫中的安全得到了保证,至少在短时间内,宫中都不会被那些人。而且能够在这里面值守的侍卫,都必须在半年内轮换。 而这些侍卫的人选,大多都是京中家世清白的子弟,也有从内卫和羽林卫中抽调的。人很多,想要每个人都渗透,是几乎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于想要在他们的时间,把人运进来,也是不太可能的。除非能收买侍卫当中的抽签的人,并且保证把他们所有人都安排到一起。 那样的话,会出现长时间的巧合,每一日的侍卫都是有花名册的,这是方便在某一天出现问题时,可以调查。” “抽签的事情怎么查出来,难不成还能够查出来是不是造假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让陛下对那些侍卫的名单进行了一些编排。将一些侍卫放在同一个数字下面,从那个数字下面进行抽签。 但是数字只有斌德和内卫那位首领知道,而且那些人并不知道,他们只以为那些箱子里面的纸条是随便放置的。” “这么大的任务量,他们记得住吗?” “有规律的,羽林卫和京中子弟的抽取都是有比例的。这些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所以只需要调查这些问题就可以了。要是其中没有问题,那么就只能够在四处翻找一下暗道。但是这座宫墙之内要是能找到暗道,暗门人头就要滚滚落地了。” “不是已经找到线索了吗?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那么事情就一切好说。” 齐年北也是点点头,笑着说道:“确实是有了线索,就是前提是我们能够找到那具尸体。” “你不是确定这里面有暗室吗?有暗室就能够找到僵尸。” “万一是个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地方呢?” “这是什么玩笑话?” “陋室铭,一个在被贬官在外地吃苦的老头写的。我觉得写得不错,是个品质高尚的。这句话就是万一这里什么也没查到,成为您和情人私会的地方呢?” 齐年北的一句话让陈淑妃都怔怔无言,她还真没想到会有这种说法,要是对方诬陷她的话,她还真没有辩解的办法。 “那要是没找到的话,该怎么办呢?万一。”陈淑妃有些担忧地问道。 齐年北摇了摇头,“两个办法,烧房子,跑路。” “真的?” “假的。您要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第一个不相信你的,就应该是皇帝,还轮不着他们陷害。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事情是弄巧成拙。” “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不管成功不成功,当然是恶心您了。而且要是陛下不是把您软禁在宫中,而是把您抓起来,那么他们找时间把僵尸带走。您可就危险了,首先皇帝会怀疑你参与到密谋当中,就算你的嫌疑被洗清,您也会被皇帝嫌弃的。 好在陛下英明神武,并没有被这些人算计到。”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知道他们算计我,才会只把我放在宫中软禁,而不是直接下狱。不是为了所谓的苗人之事?” “陛下或许没想到您会被人算计,但是他想到的事情,是您不应该受委屈,而不是苗人会不会反。要是陛下想到的是这种事情,那么他现在完全可以把您抓起来,然后发兵苗疆。不管是谁所想,不管有谁阻碍。陛下都可以一言否之。因为不管是谁,涉及刺杀皇帝的时候,都会是重罪。 皇帝的生死才是这座天下最重要的事情,那些大臣是不会放纵这些事情的。 所以只要皇帝愿意,你所依仗的苗人就会被抹平在地图上,当然陛下要是有仁德之心,也许会扶持着那些你们以前敌对的人当上苗人的领袖。” “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我会亲自和皇帝说的。” “您可以和皇帝说很多话,但是不要提及郑王,有关郑王的事情,您越少提及,陛下越会觉得亏欠。但是不能够完全不在意,要是陛下提及起这种事情,你就可以应和的。 我不太好教授具体的话术,这显然有些违背礼制,而且皇帝要是知道,对您、对我、对皇帝、对郑王殿下都不是好事情。 大致就是这样的话术,臣妾倒是不觉得郑王多么辛苦,他从来都没在我面前抱怨过,就是他不怎么来见我这个娘亲,说是忙。可是他能做什么事情? 他这个人虽然从小脾气暴躁,但是心细得很,许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不愿意到我这边抱怨。就是可怜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对于他来说,我这个娘亲也就只能够在逢年过节过来看看。” 陈淑妃仔细琢磨一番,“你说的这话有些道理,就是你这么个小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么多道理。这好像不是你这种外面的人应该懂得的。” “多读书多看文章,少睡觉少做梦。就是看的书多,看书不在于只看经史典籍,也要看些世人的邪门歪道。 这种道理对于开拓视野还是有些作用的,不说这些,反正您照着这种话说就行。您不要觉得我是在给您讲道理,我好多年没遇到您这样的熟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其实多说些话好。像是我们之间的身份,这辈子能不能见上第二面,都是不确定的事情。孩子,以后要多注意些,这件事情办完,你就算彻底和皇室分不开了。这里的水深着,而我帮不了你太多的事情。 我在这宫中无依无靠,本来以为自己还有着依仗,现在想来,我的依仗也是个笑话。 要是当年争一下,现在说不准就能够有些力气做事情。不至于现在这样,任人宰割,什么也做不了。连儿子都帮不了,还要连累他。”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难不成您会觉得以前的事情还能再来一遍吗?人生在世如流水,何必浅看远山。有的事情是失去,未必不是得到。 您得到的快乐和您失去的争胜之心。您的争胜之心和您失去的快乐。 您应该明白,有得有失,且是如此,皆是如此。” 陈淑妃无奈地说道:“我还用你这个小家伙教会怎么做人?我知道,就是我觉得有些道理没必要如此记挂。心中知晓的道理,没必要放在嘴上,人活着多累,多抱怨几句就好。 像是我说自己不喜欢皇帝?我还真就不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了?要是我真不喜欢他,我就会像冷宫里面那几个一样,每天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想着办法去打扮自己,好希望皇帝能够和自己面对面。” “我年纪还小,这种事情就别和我说了。而且我站累了,找个地方坐一下。陛下那边估计还在想这件事情。” “你怎么知道?” “我和齐国公说的,我告诉他,不管我做什么,都要让陛下纠结一会儿,好方便给我留下一些时间。我原本以为说服您需要很长时间的。”齐年北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找个冷清的地方,反正这里人都不多,好在这些内卫离得不近。你是不是许给他们好处了?” “这里的人都是许攸之许王爷的手下,算得上是和我一门的。走之前,许王爷特意给了我一块令牌。当时我还不明白,现在想来,应该是齐国公和许王爷暗地里的动作。” 齐年北的想法是这样的,许攸之看着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宋衡,然后挤眉弄眼回去。两个人只是几个眼神的交锋,就已经商量好一件大事。 只是齐年北没想到的是,宋衡是递了一张纸条给许攸之,许攸之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皇帝在齐年北到来之前,就已经吩咐许攸之一会做事情的时候不用和他汇报,方便齐年北和宋衡就行。 至于宋衡的纸条,是宋衡早就放在身上的,只不过不是给许攸之准备的,是给跟在他们两个人身边的另外一位内卫统领准备的。反正意思也是一样的,“借君信物一用,齐国公府宋衡。” “那就好,不然我还想着,内卫在我面前一句话不听,可是内卫在你这边如此听话。是我这位淑妃娘娘要做到头,原来是你有后台。” “淑妃娘娘,我休息一会儿,等人来再喊我。” 陈淑妃这才注意到兴致勃勃的少年额头满是汗水,可是今天的天气很是清爽,“你是不是生病了?” 第六十四章 似是故人来 齐年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的脸色在阳光照耀下有些苍白,他咳嗽一声,“没什么,就是药效过了。没大问题,顶多算是个老毛病加上风寒。本来药够我半天的时间没问题,可是这次出来的时间太久了。一整天的时间,我的身体实在是遭不住的。” “你这么年轻,身体怎么就这么多毛病。是不是小时候过得不好?” “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留下的老毛病,读书时没注意自己的身体,点灯熬油地读书,然后又不注意吃食,再加上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在道观里调养身体,所以现在身体还算是不错的,但是也就仅限于此了。” “你现在的样子可不轻松,不像是你口中说过的调养之后。” 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没办法,刚从京兆府的大牢中放出来,就遇到了一些意外,首先就是出城在山里过了几天,然后在景山村那边淋雨了。 在景山村还没修养好,我就回了长安城,然后就进宫了。所以没时间好好养病,旧疾复发也是在所难免,小问题,和这件案子比起来,只能够算是微末之间。” “要不你就现在这里休息,等内卫的人查完这里,再做定夺?”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不太相信内卫,陛下也不太相信,陛下要是相信内卫的话,内卫现在早就开始把这里翻了一个底朝天了。 而且内卫有那个能力吗?没有这个能力的,他内卫以前还是个强大的存在,现在的内卫就像是一直没有牙的老虎,没有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威力。” “行,但是你要是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不要硬挺。不管为了什么,身体也不能先垮掉。 等到事情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要是没有好的身体,也完不成应该完成的任务,事在人为不是一句假话,但是注意分寸。” “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条毯子过来,我在那边的躺椅上躺会。” “我去准备,只是太阳要下山了,你需不需要吃些东西。我去找人去做。” “您现在这样,宫中应该是不会有人管您的,与其您现在生气,去找人帮忙被拒绝,不如少找人帮忙。免得大家都上了火气,您在宫中这么多年,应该比我这个晚辈更加清楚,什么叫做宫中的势力。 所以大家对您不好,能够让您认清现实,可是大家对您不好,您还要以德报怨。这是宫中,是您的家,但是又不是您的家。 所以您应该清楚,该做的事情就去做,不该做的事情,不要去做。” “难不成我连饭都吃不了了?我今天还真不信这个邪,要是不让你吃上一口饭,我这个长辈就白当了。” “您尽管去尝试,我先眯一会。”少年说完,就蜷缩成一团,躺在那张大大的躺椅上,齐年北的个子不矮,但是蜷缩在那里,却像是小小的一只猫。 女人的目光看到他那里,有些心疼,齐年北今年二十岁不假,可是他身上担负的担子,好像不像是二十岁的人。 尤其是他那张看起来依旧很稚嫩的脸,更让女人觉得他像是个早早就承担起重任的孩子。 在宋衡的眼中,齐年北像是一个少年,和他的年纪比起来,完全像是不太一样的。齐年北看起来就像是个轻浮的人,他像是大多数在他这个年纪的长安城中的年轻人一样,遇事不靠谱,有时候还会开些玩笑话。可是他又不像是那样的人,他身上承担的责任很多,有很多责任都是宋衡都无法想象的。 但是相比较齐年北身上的秘密和承担过、面对到的责任,宋衡真正觉得震惊的,是齐年北对生和自由的渴望。 一个在京兆府中坚持很长时间,出来后还没有任何抱怨的人,他是乐观的不假,可是这也说明他是对生命向往的,对自由向往的。 陈淑妃去找人到御膳房,可是宫女和太监出不去,都被关在一间院子里,而那些内卫都像是看不见她这位陈淑妃一样。 等到陈淑妃垂头丧气地回到齐年北的面前时,齐年北不再是蜷缩,而是半躺着的样子,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声音有些虚弱地说道:“娘娘是不是一无所获?” “你猜对了,但是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只是对于人心的一些看法罢了,人心本就是如此,趋利避害。 但是你放心,内卫当中应该会有良善之辈,给您准备一些吃食的。 但是您不要声张,在您得到安全之前,对他的任何赞赏和表扬,反倒是一种威胁。” “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些内卫中有你认识的人?” “没有。只是我不愿意对世人失望,我的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如你对这世间的事情有所失望,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这世上的美好和确幸。 我们之所以热爱这个世界,爱的就是美好,爱的就是确幸,而不是遗憾和失落。 所以我对人心的趋利避害很是失望,但是我并不对这世界失望,这世界或许没有人爱我,但是我爱这世界。” “你当真是个道士?我觉得你更像是个僧人。” “都算不上,只是多读书而已。” “好了,孩子。别再感慨了,多休息一下。我估摸着陛下的人要来了。” “这不是小事,我估摸着咱们这位陛下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简单地就让这件事情过去。 这不得让工部和户部的人一起来,让他们计算一下损失,顺便在让他们商量一下可能。” “就不会先安排人过来?” “陛下就是想先看看那些人的消息灵通不灵通,然后再看看他们对您的态度。” “不说这些,太复杂了。可是这些事情不办完,夜里能办下来吗?” “就看那两位尚书的嘴皮子功夫了,要是给陛下说高兴了,陛下说不准一会儿就让人过来。” “陛下就不觉得这件事情要比听他们吵架更加重要?” 齐年北睁开眼睛,目光迥然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是根据我的猜测,我觉得应该是齐国公那边帮忙了。齐国公知道我身体不舒服,想让我休息一下。我和陛下的赌约还在进行,时间拖得久一点,我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你接着休息。我就坐在你旁边待着,说好了离你不远,要是走远了,那些内卫说不准就要过来打扰你了。” 齐年北没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他不太困,就是觉得疲惫和头疼。至于皇帝这么长时间没派人来,齐年北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对齐年被对陈淑妃的安慰,真实情况,说不准是皇帝在怀疑他。皇帝的疑心病很重,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或许宋衡在帮他,可是皇帝依旧能够怀疑他,甚至他可以怀疑齐年北是通过欺骗他。 好在夜幕刚刚降临,王连就带着皇帝的旨意过来了。 皇帝的旨意简单明了,就是告诉齐年北可以拆除内部的一部分,但是不能够对大殿的外面进行破坏。 同时还找来专管宫中建筑的太监跟在齐年北身边,是个年纪不小的太监,齐年北估摸着可能有六十多岁了。按照规矩,这种年纪的老人,在监中也都是养老的清闲,难得像是今天这样,出来帮着一个年轻人拆房子。 老太监看着一脸苍白的年轻人拿着锤子奋力地砸向墙面的时候,心里犯着一阵嘀咕,这种密室要是真有的话,慢慢地找机关不是更好吗? 陈淑妃问道:“你确定这么能找到地方吗?我觉得应该找一找密室的入口。” “要是真有密室的话,密室里现在应该还有人,僵尸也应该在密室里面。要是机关被人在里面锁住,我们也是空费力气。不如直接找到能够进去的地方。 那边那个,别在那里看戏了,帮我砸一会儿,我累了。”齐年北不过砸了两锤子,身体就有些遭受不住了,他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可是身体还是很虚弱,刚才动手砸墙,只是想带头展示一下。 齐年北在大殿中来回踱步,看着那几扇窗户,询问道:“公公,这殿内的窗户是不是太少一些。” “是淑妃娘娘不喜欢阳光,所以就封上了一些。而且这座大殿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太多的窗户。” “所有人,注意一下窗户周围,先从窗户周围开始砸。” 果不其然,这句话刚说完没多久,一名内卫就在墙上砸出了一个黑黝的洞,“大人,这里找到了一个洞。” 齐年北飞快地走到洞前,他用鼻子嗅了嗅,是一股很浓的药草味道,“来两个人,把这里砸开。动作要快,剩下的人,拔刀拔出来,保护淑妃娘娘和鉴湖公公。” 齐年北自己则是站在最前面,和着那些内卫一起,直到一名内卫把他护住时,他才想起来,他自己也是需要被人保护的那一个人。 等到砸开一个人能够进入的洞时,一名内卫刚把火把伸进去,就见从洞内飞出来一道人影,直奔着陈淑妃而去。 第六十五章 又见王建 齐年北连忙地说道:“保护好陈淑妃。” 那些内卫的反应很快,在黑影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将陈淑妃保护起来,看着他们将陈淑妃团团围住,那道黑影不得已落在人群之中。 黑影本来就是奔着陈淑妃去的,这样的场面下,一时间慌了神。 随即被十数名内卫围住,他没有抵抗,任由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刚才是想杀掉陈淑妃的,只要陈淑妃一死,他们的计划就还算是成功,可是不曾想齐年北和内卫早就有防备。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就算杀几个内卫也是无用的,与其浪费体力,不如好好地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两名身材高大的内卫,一人按住一只胳膊,将黑衣人牢牢控制住。 齐年北走到那人面前,摘下他脸上的面巾。 随即,他就看清那人的面容,看着那人的面容,有些惊讶,但是旋即想到对方的手段,倒也是很合理。 “你才是真正的王建。”齐年北正声说道。 那人神情冷冰冰地说道:“我听你的话,你应该就是那个暗中调查我的家伙。” 齐年北冷笑道:“不错,正是我。看来你应该就是那个家伙。” “我以为是个大人物,没想到是个黄口小儿,我还以为想要抓我的,至少也是个大角色。看来他们还是不够重视我啊。” 一听他的话,齐年北的脾气就上来了,随即冷嘲热讽地说道:“我是小人物不假,那是因为你也是小人物。你这种小人物还需要大人物来管吗?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是个有本事的,或者是你觉得自己的能力值得比我更强的人? 要是你值得比我更强的人,你现在也不会被我抓住,你说呢?失败者。” 说完后,齐年北将面巾扔在地上随便踩踩,然后在一旁的内卫身上擦了擦手,“摸过你面巾的手,我都觉得脏。” 内卫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齐年北觉得不干净,然后用他的衣服擦手,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齐年北觉得自己是很帅的,和这种家伙脑子不正常的人,就是需要帅一点的。 “把他压下去,我们去看看下面那两位和僵尸。” “就凭你们?还想要抓住僵尸,等到你们全部下去的话,就沦为僵尸的晚餐。我手下养的僵尸可是很厉害的,你们一下去,就会被咬死的,只要我在这里,那具僵尸就是无敌的。” 陈淑妃冷笑道:“无敌的?那你们怎么还没跑出去,反倒是被围在这里。 你们想着算计,但是没想到我会破坏你们的计划吗?难不成你们觉得我沐家女子当真是好欺负的?还是觉得我沐司雪好欺负啊。我沐司雪这么多年来在宫中是很委屈,可是还没到你们能够轻视的程度,我一样就能够看出来,你那具僵尸绝对有问题,你自己想要控制他都不大可能。” “你们沐家与皇帝勾结,导致我苗人背井离乡者众多,而你沐家则是享受着苗人该享受到的荣华富贵。 你觉得你沐家还配我们苗人看待吗?” 齐年北冷笑一声,“陛下对待你们苗人已经是恩惠十足了,难不成还真要答应你们自立的妄想?自古以来,苗人之地就是我中原王朝的附属,难不成你觉得你们离开中原王朝就是对的吗? 而且不管你们做些什么,弑君就是重罪,只要你们我还是大吴的臣子,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重罪。乱臣贼子的话,还有什么道理觉得自己是对的? 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而且你们要杀的人是仁君。你们要是对苗人的统治有怨言,那你们就去对苗人出手啊。说是为你们苗人的不公待遇刺杀皇帝,可是你们真正的狼子野心,你们自己更加清楚,就不要装出来所谓的道貌岸然了,你不觉得让人恶心吗?” 齐年北的话其实很简单,但是他的话在王建心中有一种独特的杀伤力。齐年北的话术听起来很简单,但是他也是用了一些小心思的。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没费大心思,但是也绝不是一句随便就会说出来的话,他对于眼前之人的算计,可是做了很多的想法。 齐年北猜测王建是某个神秘组织的人,而他从王建的生活中推断出王建绝对不是一个意志特别坚定的人,而且他苗人的身份也已经做实,那么这话术就刚好可以用到这些。 “你呢?你不也是道貌岸然的家伙吗?难不成你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或者是你觉得你维护皇帝就是对?” “有何不可?为臣者,受君禄,报君恩。你们这种乱臣贼子怎么会懂得我在想什么?” “你给你的皇帝当狗腿子,你自然会觉得你的皇帝是好人,可是我不承认皇帝的恩遇,所以我从来不会觉得皇帝是好人。” 齐年北冷笑一声,“像你这种被猪油蒙了心的人,难不成还有什么大道理说与我讲?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不会说话了吗?难不成你这种小喽啰就能够如此这般,连堂而皇之的话都说不出来。” “苗人当中怎么会出现你这种人,帮助外人炼制僵尸也就罢了,还要杀自己的父母,杀自己的父母也就罢了,还要信你那所谓的道理,什么用你父母的尸骨炼制僵尸才能够保证僵尸没有问题,都是假话。 你不觉得你是在那里装出来的吗?你不会后悔亲自把父母的骨头挖出来,不会后悔让自己的父母就那样死去吗? 就算是他们自愿的事情,可是你不觉得你不让他们的尸骨得到保存的时候,你的良心会不安吗? 夜深人静时,当你开始做梦,你就不会觉得你父母还在你身边吗? 你就没有梦到过你的父母吗?” 齐年北的话像是一把利刃刺在王建的心上,王建咬紧牙关,像是野兽一样发出低鸣,他向齐年北冲去,“你不要让我碰到你,我保证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齐年北你给我记住了,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你的。” “你就算能杀了我,也救不回来你的父母。他们现在像是昨天晚上的梦一样,你梦得到,可是你见不到。” 还不等王建反应,齐年北从怀里拿出一块布,直接塞在王建刚要张开的嘴里。 王建眼眶欲裂,他怒目看着齐年北,却说不出来半句话,只能够一直看向齐年北。 齐年北低头迎向王建,他呲着大牙,“是不是很生气?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但是又不敢说出来,怕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成为泡沫。 你现在还没有崩溃,只是你还能够欺骗自己,你们这么做是为了你们苗人的自由。可是你现在不明白吗?不管你们成功与否。你们苗人今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好了。他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记得不要给他用刑,多和他聊聊天,也不要让他咬舌自尽了。 他这种人是硬骨头,哪怕是死到临头,也是断然不会讲一句话的。 熬这种硬骨头,就需要长火候。火候越长越好,才能够保证骨头软烂。” “下面的两位,你们还要躲着吗?我知道你们没什么实力,而且你们要是能够让僵尸听话的话,现在早就带着僵尸出来了。 不一定非要到那种鱼死网破的地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而且我们人多,你们又跑不了,出来。”齐年北嘴上说着,可是手里已经从一名内卫手中拿出来一把刀。 齐年北和他们约定好,只要自己将刀指向前面,在场的所有内卫,就会直接冲进去,到时候只要是站着的人,都会被处理掉。不是齐年北心狠,只是齐年北担心造成无辜的伤亡,不管下面的人是谁,在齐年北心里都不如这些内卫值钱。 里面的人没有反应,齐年北将刀笔直地指向前方,随后很多内卫就此冲向暗道。 齐年北找的地方离门不远,但是内卫们也都是跳下去的。 要是宋衡在这里,都会大跌眼镜,他可以想到齐年北的安排,可没想到的是,齐年北这个最惜命的家伙,居然也跟着内卫跳了下去。 齐年北的纵身一跃,像是一个义无反顾的战士。其实他心里怕得要死,就是这段时间在京兆府的大牢中住了一些日子,让他好像没那么害怕一些事情。 暗道下面不算是拥挤,齐年北被内卫围在一起,向着暗道的最深处走去。齐年北右手拿刀,左手拿着火把,呼吸声急促。 “你们都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被僵尸碰到。僵尸很危险,你们要是被伤到,可没有人能够救助你们了。” “您就放心。兄弟们这么多年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还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害怕的。” 齐年北厉声呵斥道:“这种东西你们就没听说过吗?我不希望内卫都是你们这样的人,听我的话,都注意保护好自己的颈部。” 他最近闲暇时,就经常会看一些有关僵尸的记述,其中最重要的一些记述,都说明僵尸喜欢攻击人的脖颈。 所以齐年北才会让在场的人都注意保护自己的脖颈,一旦有僵尸出现,不至于手脚无措。 好在齐年北的担心是无用的,等到他们进入到密室时,就只有肤色黝黑的昆仑奴守着张奇峰的尸体。 哪怕是变成僵尸,外貌上出现了一些变化,齐年北也是一眼就认出来这具僵尸是张奇峰。 他跟在张奇峰身边一个月,对于张奇峰的一些特点了如指掌。 齐年北想了想昆仑奴的语言,“你们放下武器,我们保证不会杀了你们。” 昆仑奴看着眼前十数人,最终还是把武器都放在地面上。 第六十六章 禀告 内卫控制好昆仑奴,随后抬着僵尸走出暗道。 经过齐年北的询问,那两个昆仑奴交代了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们是被人关押到这里的,每天就是在这座暗道生活,直到几日前,才出现这一邪物。 昆仑奴并不知道自己的买主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对方要求他们两个不能够离开这里,不能够在这里随意说话,如果能够很好地完成任务,一个月后就会放他们两个离开这里。 齐年北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们的话,这两个身材高大的昆仑奴一点汉话也听不懂。而且从语气和动作上能够看出来,他们也不像是装的样子。 但是齐年北并不打算把两个人放走,于情于理,两个人的嫌疑都还在,齐年北相信他们,又不代表皇帝相信他们。 齐年北也不至于因为两个昆仑奴就和皇帝请愿,两个昆仑奴还不值得齐年北做这些事情。 夜深时,齐年北回到皇帝的寝宫当中,宋衡站在大殿门口远远眺望。 等到他看到打着灯笼回来的齐年北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原地等待齐年北过来,看到齐年北的时候,宋衡连忙走前去迎接,“年北,事情办得如何。” “不负国公期盼,我已经抓到了僵尸张奇峰。希望马上能够见到陛下禀报此事。” 宋衡也没有多余的废话,“陛下已经在宫中等候多时。你现在就进去,再晚上一会儿,陛下就要就寝了。” 齐年北在大殿门前喊道:“臣齐年北请求参见陛下。” “进来。” 齐年北推开紧闭的宫门,直直地走进大殿。 大殿内只有两名宫女和两个太监,皇帝躺在床榻上看书,屋内有一种熏香的味道,齐年北觉得在哪里闻到过,但是又不太确定。 齐年北跪在地上说道:“臣齐年北已经找到了僵尸。” 皇帝将书放在枕边,从躺姿变成坐姿,“起来,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僵尸的。” 齐年北站起身,保证自己的姿势足够端正,随后说道:“臣觉得僵尸所藏的地方,应该就在某处地下。陈淑妃娘娘所在的宫殿,没有特别隐秘的地方。 除非淑妃娘娘也参与到贼人的谋划之中,不然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问题的。 但是臣相信淑妃娘娘的为人,所以一直不曾怀疑过淑妃娘娘。于是猜测他们定是藏在了地下或者是某些不曾来得及搜查的隐秘角落。 而且经过臣的调查得知,这次的僵尸案中,犯人对风水有一种过度的信任。而根据我对僵尸的看法,势必会选择在极阴之地。 娘娘宫中的侍女和太监居住的地方都处于阳气鼎盛之地,自然是不会选择在那里藏僵尸。 而郑王殿下的宫中是极阴之地,但是经过臣的搜查,并无异常。最后只剩下离那座大殿稍远的淑妃娘娘的寝宫。 淑妃娘娘的宫殿的阴气是仅次于郑王殿下那座宫殿的,所以就算是臣不会怀疑,这件案子也指向了陈淑妃娘娘。” “这件事情当真是陈淑妃做的?”皇帝有些不太相信地询问道。 “陛下不愿意相信淑妃娘娘吗?” 皇帝有些愠怒地说道:“你是在这里质问朕吗?” 齐年北连忙跪到地上,“臣不敢,这句话是淑妃娘娘让臣询问陛下的。” 皇帝的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淑妃让你问朕相信不相信她?” “自然是淑妃娘娘的意思,臣断然是不敢因为这件事情对陛下说些什么的。是淑妃娘娘在臣回来之前,特意嘱托臣要询问陛下的。臣有罪,不该说这些话的。” 皇帝没说什么,沉默许久,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许久后,他才说道:“好了,朕不会怪罪于你。你赶紧起来,接着说你在陈淑妃宫中遇到了什么。 朕知道陈淑妃是清白的,你尽管说。” “在陈淑妃宫中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臣经过丈量,发现淑妃娘娘那座宫殿的内部和外部差异很大。” “差异很大?什么差异很大。” “陛下,是这样的。臣发现淑妃娘娘宫殿的墙壁很厚,原本应该是只有一步左右的差距,在淑妃娘娘的宫殿内有将近五六步的差距。 当时臣怀疑是宫殿的构造有问题,特意找来建造宫殿时的图纸,对宫殿的各项数据进行仔细的核实。 到最后发现那座大殿的墙壁有问题,于是臣让王公公来这里询问有关拆掉部分宫殿的事宜。 陛下应感知到这件事情的。” 皇帝点点头,“朕都已经应允了,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王连当初没有告知原因,朕就只能够找来户部和工部算一下银钱。最后要不是宋衡答应出这笔钱,朕说不准还要犹豫片刻。 朕不是差那些银钱,只是国家近些年来征战不听,国库当中早就已经没有了多余的银钱。朕作为天下之主,自然要把节俭放在第一位。 现在看来,他们真在淑妃的宫殿中做了些手脚?” “回禀陛下,淑妃娘娘的宫殿中被人隔绝出来一些暗墙,在墙壁与暗墙之间还有着暗道。 臣觉得淑妃娘娘宫中的宫女大部分都有问题,不然他们不可能对那些东西毫无察觉,这不是一件短时间内的事情。”齐年北如是说道。 皇帝也是点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了。等下就派人把那些宫女都控制起来。 你接着说有什么发现。别的事情,暂时还用不到你来操心。” “是这样的,臣命令内卫凿穿淑妃娘娘寝宫的墙壁。最终在一处发现了暗道。而暗道中出来一人,正是本案的重要嫌犯之一,王建。 王建这厮还想要对淑妃娘娘出手,好在臣让内卫对淑妃娘娘有所保护。 臣抓住王建后,几经询问,都没有从他口中得出有用的内容,他甚至连帮忙说服下面人的话都不愿意说。 臣带着内卫进入暗道后,在暗室内找到了张奇峰的尸体和两个昆仑奴。 臣会一些昆仑奴的语言,经过臣的询问,发现那链各个昆仑奴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什么。昆仑奴是被人买来后,偷偷安排到宫中的。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是谁让自己做什么。” 皇帝随后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这次的事情中,朕在皇宫中的守卫也有人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臣觉得不管是两个人昆仑奴和王建,还是张奇峰的尸体,都应该是趁着夜色运进宫中的。 而本朝夜里皇宫的守卫一直森严,怎么会出现如此眼中的问题,宫中一定有内应。” 皇帝问道:“你知道本朝对于宫中值夜侍卫的安排吗?” “臣不懂得宫中之事,自然不会知晓。” 皇帝欲言又止,咳嗽一声说道:“夜间值夜由宫中提前安排的侍卫查验。但是因为夜里的时间很长,为了让他们不会疲倦,每隔两个时辰,就必须让他们换岗。 不然,朕觉得宫中的安全无法得到保证。 可是如此行事之后,至少在短时间内,宫中都不会被那些人。而且能够在这里面值守的侍卫,都必须在半年内轮换,不然朕担心宫中会被那些逐渐渗透,天底下没有密封的墙。 至于这些侍卫的人选,朕选择的大多都是京中家世清白的子弟,他们的家世容易审查,而且有他们的亲人在外面,也更加安全。顺便还可以满足一些人想要在朕身边露面的想法。 当然也有从内卫和羽林卫中抽调的,要保证他们不会结党营私,而且你也知道京中贵胄子弟的能耐,他们在一起办好事情是很困难的。 侍卫的人很多,想要每个人都渗透,是近乎不太可能的事情。 至于想要在他们收买的人的时间,把人运进来,也是不太可能的。除非能收买侍卫当中的抽签的人,并且保证把他们所有人都安排到一起。 那样的话,会出现长时间的巧合,每一日的侍卫都是有花名册的,这是方便在某一天出现问题时,可以调查。 而这份花名册就在内卫首领的手里。侍卫是进行随即抽签的,可是为了防备有人暗箱操作,所以抽签其实有规律的,羽林卫和京中子弟的抽取都是有比例的。这些是不可能出现问题的,所以只需要调查这些问题就可以了。” “可是陛下如此防备,那些人不知道吗?”齐年北虽然知道答案,但还是出声询问道,在皇帝面前要做戏全套一些。 “你能想到的问题,朕早就想到了。这件事情极其隐蔽,只有少数的人知道。而且很快就能够知道泄密的人是谁。” “陛下圣明。还请陛下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定夺。” 皇帝看着齐年北,想起来宋衡刚刚说过的话,“你先回去休息,这边的事情交给宋衡处理。等到明天早上你再来。 宋衡说你染了风寒,还是要先养病为好。” 齐年北跪在地上,“臣多谢陛下挂念。既然陛下如此安排,那么臣就此告退了。” “去,出去的时候让宋衡进来。朕有要事和他说。” “臣谨遵圣谕。”齐年北后退着离开宫殿,眼睛始终没有看皇帝一次。倒不是他不敢看皇帝,只是这是他对皇帝习惯的了解,皇帝是不喜欢别人看他一眼的。 宋衡当时和齐年北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让齐年北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但是宋衡如此说的话,齐年北也没有办法只能够照做,这么做对于皇帝来说,也是一种尊敬。 第六十七章 宋衡的话术 等到他离开之后,皇帝对着身边的斌德说道:“你说这孩子算不算是可造之材?” “朝中能够办此案的人,其实并不少,但是敢和您拍着胸脯保证,还这么年轻的,实在是少数。甚至很多年都不一定能够遇到这样一个人。 这孩子在某种情况下,确实可以算是一个可塑之才。就是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如何,要是一个不能够深造的人,恐怕就不值得陛下塑造了。朝中不缺的就是能力不错的人,缺的是某种能力极强的人。” 皇帝点点头,“和宋衡在一起的人,品行应该不是特别差。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算得上是一个可信之人。” “齐国公是为人自然可以相信,但是齐国公遇到的人不一定可以相信。遇人不淑这句话,可不是只适合于女子的,于男子而言,也是很适合的。 就比如说现如今的情形,齐年北本就是从京兆府当中出来的戴罪之身,他在京兆府发的那件案子还没有解决。难不成就因为他找到变成僵尸的张奇峰,就说明他不是案件的凶手吗? 这座天底下从来就没有这种道理的,他为陛下做事,自然是好的。可是为陛下做事之人,未必不会居心叵测。 陛下当年和宰相姚申走得很近,可是姚申当时和太子算计陛下时,也是不竭余力的。 但是奴才觉得,齐年北也算是可用之臣,不管他的品性如何,,至少能力是有的。 有能力的话,其实就是可用的。但是陛下需要承担一部分的风险,像是齐年北这种桀骜之人,自然会奉行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说法。 所以奴才的意思,是觉得陛下最好先看一看齐年北短时间的变化。大吴一朝,并不缺人才,慢慢等待,找到良善之辈也是可以的。” “朕好好思考这件事情,反正这件案子也没有办完。看他能把这件案子处理到什么程度,处理得好,朕就先把他放在大理寺内。 他要是处理的不好,那么就暂时让他在乡野之中待上一段时间,需要办案的时候,再让他出手。他在野多年,也不会太过在于所谓的官身。 而且有着宋衡在一旁帮忙,朕觉得他也不会心生多少怨气。”皇帝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 “陛下圣明,如此行事,齐年北定当不会对陛下有过多的想法。相信陛下能遇到一个为我大吴所用之人。”斌德恭维地说道。 皇帝没来由地说道:“朕觉得这个齐年北有些让我眼熟的地方,就是说不上来,是哪里眼熟,好像是一个故人的身上有过他这样的影子,你觉不觉得他像是某个人?” 斌德想了想,“奴才觉得,这个齐年北像是当年的大理寺卿齐安国。” “他们两个正好还是同名,说不定就是一家人,您也是许久都没有见到过那位的孩子了。” 皇帝摇了摇头,“朕从来就没有见到过那个孩子,他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不让他和朕见面,可能是朕当初对待他们母女太过于苛刻一些。 要是真是那孩子的话,朕见到他的话,也应该会有一些反应的,既然什么反应都没有的话,就说明应该不是他。” “那奴才就先在一旁候着了。” 皇帝没有说什么,静静地等着宋衡走进大殿,宋衡的脸色不是很好,但是他的神情很不错,皇帝能够看出来他很是开心。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皇帝的言语中带着玩味,在宋衡面前,他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和齐年北不一样,皇帝在这个晚辈面前很随意。 宋衡高兴是高兴,但是他也知道有些话是不应该说的,有些事情也是不应该做的。他这种身份,做一些事情可以的,但是有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宋衡跪在地上,连忙说道:“臣是觉得陛下这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才会显露出开心的样子。” “朕知道你的心意,起来,朕不是怪罪于你。只是希望你能够镇定一些,像你现在的身份,应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高兴得像是一个孩子一样。你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要再有那种孩子的脾气秉性了。”皇帝的声音很是威严,但是并不是帝王的威压,更像是在说着教育孩子话的家长。 宋衡也像是个受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虚心受教,“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 “你倒是不用太把朕的话奉为圭臬,朕只是和你说些平常话。” 宋衡说道:“陛下对臣的教诲,是臣一直奉行的道理。 而且臣觉得陛下的话,就算是平常话,也是极为有道理的。” “你小子还真是学会了拍人马屁,是齐年北那小子教给你的。你以前可是不会说这种漂亮话的。” 宋衡摇了摇头,“臣是无师自通,而且臣对陛下的仰慕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的。 只是以前不懂得把仰慕的话说出来,现在能够把仰慕的话说出来,也算是进步。” “朕就当你在说好话。先问你一件事情,你觉得齐年北这个人怎么样?要说实话,朕也会让内卫去调查的。” “臣觉得齐年北算是可用之才,他为人乖张怪癖不假。但是他这个人办案的时候是能够靠得住的。 您可能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很是端正,但是他本人是有些不负责任的。 但是他看起来不负责任,可是本身办事的时候,回答一种十分认真的状态。为人轻浮,但是重感情。办事很有才能,而且他懂得的东西很多,天文地理,史书典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臣自幼熟读刑法,但是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初学者一样的身份。他精通大吴律法的每一条,甚至于历代新增的条款和删减的条款,他也都已经全部记住。刑法于他就像是一张纸,只要他想,随意就可以翻找出上面的内容,这或许就是一种能力。 至于他别的能力,我还没有看出来。” “就先这样,朕暂时也没有给他什么官职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优点。” “不知道陛下找臣来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皇帝点点头,“你走之前,不是和真说了一些话吗?有关你对这件案子的看法,听过齐年北说的话,我想看看你对这个案件的主审有什么看法。从某种意义上讲,你针对这件案子最了解才对。” 宋衡没想到皇帝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在离开大殿前,和皇帝说过一些话,大概意思就是告诉皇帝一些这件案子的怀疑,但是他并没有说太多内容,让皇帝保持一些好奇心,对他们的一些手段不清楚,也算得上是了解,但是又不至于对他们的手段产生怀疑的想法。 算是欲盖弥彰的小把戏,但是很好用。 “启禀陛下,臣觉得这件案子最危险和最难办的地方,在于这件案子牵扯到的人,和涉及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臣不觉得处理他们是难事,只是臣觉得这些人牵扯到的层面和官员太多,要是陛下能承担起这种损失,这件案子才会好办一些。” 皇帝听完宋衡的话,紧皱着眉头,他知道这件案子会和朝中很多人有关,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直接告诉他这种话。 而且宋衡的话,要比皇帝自己猜测的更加严重,“你的意思是朕如果想抓那些人,就必须要面对到朝中很强大的阻力?” “朝中很多人并没有参与到这件案子中,但是他们身边人参与过这些事情,这让他们也不得不保着自己身边的人。总体来讲是少数,有的人也会被冤枉,但是臣觉得值得这么做。” 皇帝有些生气,他从床榻上站起,随后又坐下,最终将枕边的书扔在地面上。他发出狮子般的咆哮,“看来这里的问题很严重啊。可是就没有人愿意告诉朕吗?朕难不成是举目皆敌,弄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大吴还没有亡,朕也不是昏君。那些人想要做什么?觉得朕好说话,还是朕已经垂垂老矣?” 宋衡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向皇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有太大的声音,他知道皇帝会因为这番话动怒,但是他还是要说,要是不早说的话,真等到皇帝自己查出来,大吴的官场上怕是要血流成河。 齐年北和宋衡的推断,这次案件的参与者,恐怕很大一部分都是朝中官员的子弟,长安城的官员不少,那些人终究是少数,可是也不代表人数很少。要是真有反叛之心的,宋衡便也觉得无所谓,可是当中真有对自己子女管理不严格的,或者是子女天生就有逆骨的,可就是有些捕风捉影了。 “你起来,朕倒是要看看这些人是在如何算计朕的。”皇帝的怒气消散一些,最终还是给宋衡一个机会,看看他对这件事情有没有别的解释和说法。 “谢陛下恩典。”宋衡长舒一口气,却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看向皇帝。 第六十八章 劝解 “臣觉得陛下此刻不应该对那些参与这件事情的人出手,此事现在还不是特别明朗。牵扯到的人多,可并不是什么人都有罪。臣一向不推崇连坐之法,尤其是本案不能够涉及连坐之法。 京中子弟多纨绔之辈,他们的家族有失察之罪,但是罪不至死。臣知道此案涉及陛下安危,陛下仁德宽厚,但是对此事还是会动怒。可是此事涉及太广,朝中大家族参与其中之人,恐有十数家。 本朝建国的勋贵和诸帝册立的王公,参与到这件事情的,就不在少数,更不要说那些大士族了。” 皇帝神色冰冷地说道:“这些人还真是要反了不成?朕对他们的恩惠不少了,他们现如今居然纵容子嗣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朕对他们平日里已经恩宠不少,现如今要是还不发脾气,岂不是有些太好说话了?朕还是太温和一些,应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帝王。” “臣是这么想的,此次陛下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对勋贵们进行一些削减。” “朕觉得不如把他们都杀了好一些,把他们都杀了的话。这些问题也是能够随便解决的。” 宋衡眉头紧皱,皇帝要是这么说,他可真就找不到太好的话能够劝说皇帝,但是他没有放弃,在纠结许久后,最终还是说道:“臣担心陛下操之过急,惹得那些人想要和陛下拼一个鱼死网破。 朝中现在还不知道陛下遇刺的消息,可是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陛下对他们下手的消息再泄露出去,势必会引起不好的事情发生。大吴边境战事又起,长安城附近的兵力空虚,若是此时引起内部问题,恐怕无暇应接。” 皇帝眉头紧皱,宋衡的话让他不得不考虑这些事情,他是很生气,可是他也不能够忽视这些问题,现如今大军全部在外,长安城其实已经陷入到空虚中。朝廷十二卫虽然名义上都在长安城附近,可是真正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皇帝早就把长安城的军营变成了一座空营。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难不成你知道这种机密?” “是齐年北告诉臣的,根据他说,他是这么猜测的。陛下遇刺后,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召集十二卫戒严,只是让内卫围住淑妃娘娘的寝宫,足以说明陛下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情况一般,并且不是很愿意让十二卫插手。 如果说十二卫不是在边境,那么就说明陛下在下一局大棋。 但是他更加相信第一种说法,第一种说法,也是当下最适合大吴情况的。” “他当真还是什么都懂一些,可是他没和你说过为什么不愿意太相信第二种吗?” 宋衡摇了摇头,“他说了。只是我不太喜欢这种说法,所以不愿意和陛下说这种话。” “他和你说了什么,不管什么,你说就可以,朕不会治你的嘴,也不会治他的罪。”皇帝开始对齐年北说的话产生兴趣,他猜测齐年北会说些老生常谈,但是又会在其中夹杂着一些有新意的话。 “他是这么说的,古者诸侯不过百里,强弱之形易制。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今以法割削之,则逆节萌起,前日晁错是也。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馀虽骨肉,无尺寸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愿陛下令诸侯的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而稍弱矣。 这句话也就是今人常说的推恩令,但是自本朝始,王公和贵胄的封地与家产都是极为丰厚的,尤其是以京城长安附近的贵胄和王公最甚。 陛下早就有想过动摇这些的方法,但是陛下迄今为止还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想法,对他们动手。 此时正好是边境战事,陛下又得知有关自己可能会遇刺的消息。 必然是不会放弃此刻这个最适合空城计的机会,陛下要是能够借此机会,使得那些反叛之人,觉得长安城此刻是有迹可循,那么势必会惹得那些人产生想法,陛下此刻调出大军来。必然会对那些乱臣贼子产生极大的杀伤力。” “他是一个可怕的人,宋衡,朕只和你说一件事情,你以后要看住他,要是他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你一定要杀了他。他这种人,要么为大吴所用,要么赶尽杀绝。” 宋衡连忙应下,但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难不成是陛下果真有如此的想法?” “朕没有这种想法,朕不会拿着边关数十万将士的生命,用来赌这件事情的。但是要是他当时和朕说这件事情的话,朕是一定会动心的。 朕其实有过想法,但是不如你们年轻人这种有想法就会继续想下去的性子,朕在有这种想法后,只是简单地进行了设想,并没有继续深思下去。朕要是能够猜想到今日种种,说不定就会这么做了。 可是现在去想,朕是不会去做的。朕并不是个懦弱之人,但是朕不得不像你所说,去考量一些后果。北方的战事要比我们想得更快,而这边的情况要比朕想得更糟糕。好在朕没有拿着大吴的国运去赌,可是朕想不明白,明明朕已经掩饰这么好,居然能被一个年轻人想到。” “臣当时是不愿意相信齐年北的话,可是齐年北是这样和臣解释的。他说自己猜不透陛下在想什么,可是他能够猜测到事物发展和变化,是从哪里来,又是到哪里去的。 这是一种简单的猜测,但是也是某种精心计算的结果。他还说让我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会想到这种程度,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敢于去想这种,并且还愿意相信这种的。猜测很多人都有,但是愿意把猜测当成现实去相信的,其实没有很多人,他是个赌徒。虽然运气很好,但是猜测的事情,在知道真相前,都还只是个猜测,没有变化。” 皇帝点点头,“他后面这句话是对朕说的,不是对你说的。和你说的话,用不到如此解释。但是这也算是小聪明,假如这件事情没有发生,那么他的话也就不会传到朕的耳朵,不管他说什么,都是没问题的。而这件事情发生,他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地传到朕耳边。 小聪明用得不错,像他这种年纪,能够有如此预谋和策略,绝对是佼佼者,这一点你可以学习一下。 但是朕不喜欢他的小聪明,成大事者,不能够只靠着小聪明,也要有大局意识。 不说他的事情,先说说你最近的收获。” 宋衡简单地介绍自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对齐年北的一些手段有所赞扬,虽然皇帝对此有些不屑一顾,但是对于齐年北的一些手段也没有太多的贬低。齐年北在皇帝眼里,有功有过,瑕不掩瑜。 但是皇帝对于眼下重用齐年北的兴致不高,齐年北很适合大吴,但是他这样的人,要是过早扎入到朝堂当中,说不定会有不合时宜的结果。 但是说不定在外面历练几年,就可以得到一些脱胎换骨的变化,皇帝经常使用这种手段磨砺一些年轻的臣子,对于齐年北来说,应该也可以适用。 所以齐年北在皇帝这边会得到一纸封赏,但是不会得到他这份功劳该有的一切。 皇帝因为想要用他,才会把他藏起来,等到他能够闪光的时候,才会把他放出来。明珠显露在外面的时间太长,是会蒙尘的。 而且皇帝手下,短时间内,并不缺齐年北这样的人才,皇帝真正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那位像读书人一样的太子。 齐年北这样的人,留给太子会更好一些,他能给太子提供很多帮助,而且很多年都可以的。 宋衡不知道皇帝的心思,因为他不会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何况他和太子的交情好只是私谊。 他接着说有关景山村的细节,当皇帝听到陈符希被杀死,随后被伪装成王建,伪装成陈符希的王建又被人杀死时,皇帝有些晕头转向。 “朕没记错的话,齐年北所说,这件案子的主凶王建已经被他抓获了。可是你说王建已经死了。” “齐年北还未与臣说过细节,想来应该是王建又用了别的替身伪装成陈符希,借此假死,好让臣等怠慢,对陛下行不轨之事。” 皇帝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看来这些奸佞之人还真是早有预谋了。好在有你为朕排忧解难,不然朕现如今已经被那些歹人所害。” “陛下乃是仁君,自有天佑,就算没有臣等谋划,自然也会逢凶化吉的。” “不用客套,想要什么赏赐,就和朕说,朕不敢保证都给你,但是一些该有的赏赐还是可以的。” “臣惶恐,此次首功应该在齐年北身上,陛下应该奖赏齐年北。” 皇帝摇了摇头,“朕自有打算,你就不用多说了。不会亏待他的,只是他这个年纪需要历练。” 第六十九章 皇帝的自觉 宋衡在心里对齐年北说道:“不要说我不帮你,皇帝定的事情,爱莫能助。” 随即宋衡想到齐年北身上的伤势,“臣觉得陛下可以给齐年北一些小恩惠,齐年北身上还有伤势。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在京兆府这么长时间也受到一些审讯,他的状况早就不足以继续支持办案。 可是他不辞辛劳,接着在景山村和长安城来回时,又染上了风寒。到现在还处于染病的状态,要不是他意志力比较坚定,说不准今日就要病倒了。 宫中御医对待这种病症还是很容易的,所以我觉得陛下可以让御医体谅他,并且赏赐他一些药材。 至于官职,臣就不敢妄议了,还请陛下自行定夺。” 皇帝点点头,“朕明白了,你的提议不错。只是你不觉得对齐年北有些太不合适了,费尽心力,到最后都没有得到有用的封赏。朕甚至于连对他的冤屈都没有帮忙,还是靠他自己自证清白的。 对于这样一位有功之臣,实在是过于苛刻。” “这倒不至于,他其实并没有让陛下封赏他的意思。他之所以尽心尽力,是因为他心中坚守的道义。 他这个人心中有一种我无法理解的信念,这种信念就像是一种读书人心目中的道义。 他这种能够道义对于外人来说,是无法理解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够清楚这是怎样重要的一种情绪,是怎样一种怎样的勇气。 但是您可以放心,他这种情绪是没有任何的要求的。 用以前一位大儒讲过的话,他所担心的是天下道义,也是为了心目中的道义。” “当真有这么纯粹的人吗?朕觉得这世上应是没有这样的人。” 宋衡摇了摇头,“陛下容许臣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不是陛下和臣没见识过这样的人,也不是这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人。 是臣和陛下心中没有,或者是说陛下和臣不是这样的人。” “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就没有凡心吗?他的年纪应该会有的。” 宋衡想了想,回想起齐年北最常说的那句话,“臣觉得他担心的事情,是他会死。他并不想死,可能这就是他唯一的想法。 他这个人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担心自己会死。好像他这么死去,会对不起某个人,或者是对不起心目中的那份信念。” 皇帝没有说什么,只是想起齐年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和蔼了很多。 “这个孩子身上遇到的事情,是朕没有想到过的。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这种话,你应该比朕要知道,所以朕觉得你应该懂得他现在所担心的事情。所以以后跟在他身边时,要注意点说话的方式,不要过于显露自己的身份,等到他真正入朝为官的时候,你们两个的相处再有些变化就可以了。” 宋衡虽然不太清楚皇帝的意思,但是皇帝给他的安排,他轻易也不会拒绝。 “臣领命,但是臣有一事要与陛下相商。” “说,今日在这里想说些什么就说些什么。明天就不会有这个机会,以后朕也不见得还有今日这么想休息的心情。”皇帝的声音懒洋洋的,和之前的愤怒不太一样,他现在更像是一个慵懒的疲惫中年人。 皇帝其实在遇到刺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大吴的王朝,也没有想自己的身前事和身后名,他想到的是自己终于能够休息了。皇帝自从拿起刀砍向自己兄弟开始,哪怕是后来坐上皇位,直到现在,皇帝都很少真正像今日这样休息过。 皇帝的今日休息,看起来也很是忙碌,但是对于他平日处理的政务比起来,还算是十分轻松的。 皇帝平日里在这个时候还会在御书房批改奏折,很少像是今天这种,在床榻上看着报告上来的政务。 在床榻上处理政务和在御书房处理比较起来,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绪。这两种心绪之间的差距,也让皇帝忙碌起来和不忙碌起来是不一样的。 “臣希望陛下以后对待齐年北的时候,能够多一些宽厚仁慈的想法。倒不是臣希望陛下对他宽容,做错的事情,自然是要罚的。可是某些于民众有益,但是对于陛下和皇族无益甚至有害的事情。臣希望陛下也能够对他仁慈一些。” “你为什么会说这些?朕觉得他是一个圆滑的人,从他和朕的对话中,朕觉得他绝对不是一个刚硬的人。” “可是陛下有没有想到过一件事情,他这种人为什么能够在京兆府的大牢中坚持一个月。 臣虽然不喜欢用大刑逼供,但是臣不得不说京兆府在审讯这方面,可是无人能及的。哪怕是让臣在京兆府待上一个月,臣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坚持下来,更不要说像是他这样,还能够有体力坚持这么多天办案。 这也是他所说,他这个人看起来轻浮,但是办事的时候却极有章法。也极有谋略,这或许就是他的魅力。” 皇帝想了想,“朕姑且就先答应你,但是朕不会保证不杀他。 朕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保证,因为朕从来就不会是这样的人。” “臣明白,臣不会要求陛下做任何事情,只算是臣以一个晚辈的身份,对您这位信得着的长辈做出的请求。” 皇帝有所犹豫,随后点点头,“好了,不说这些,朕答应你的事情就已经定下来了。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朕今天有些太过于疲乏,想休息了。” “陛下若是没有事情,臣可以退下了。” 皇帝躺回去,不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宋衡站起身,转过头后直接离开大殿之中。 等到门关上后,皇帝喊道:“斌德过来,朕有事情要和你有所商量。” “不知道陛下想要奴才做什么事情。” “你觉得齐国公对这个齐年北的评价如何?你和内卫那边给朕一个答案就可以,要是眼下想不出来,可以等过几日再说。” 斌德倒是没有想太多,“奴才还是之前的说法。” “让你们手下那些人好好查查,朕觉得你们说的话不如宋衡的话可信,宋衡不会骗朕,可是内卫会骗朕。朕不觉得内卫现在还可以在朕的面前保证自己的忠心。 你觉得朕会相信的话,朕可不觉得自己会。从现在开始,凡是内卫传上来的消息,都必须要得到审查。 就算是不得到审查,也必须要保证清白和真实性。你自己清楚这些意味着什么,朕不想多讲。” 斌德在皇帝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跪在地上,听完皇帝的话,斌德连忙不迭地回答道:“还请陛下放心,臣一定不辱使命。” “记住了,要是出现一些纰漏,那么你就提头来见。朕不需要一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人,掌控着手底下什么用都没有的地方。” 斌德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皇帝有的话接话要比不接话更加危险。 皇帝沉默许久,见斌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直截了当地说道:“就讨厌你这副鬼样子,只要有事情就装出来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滚蛋。” 斌德站起身,一句话不说,直接退到宫门口,随后转身关门离去,动作极其快速,像是演练了无数遍。 皇帝看着那样没出息的样子,难得有了些笑脸,只是还不等离开太久,皇帝就接着喊道:“回来,朕还有事情要你去做。” “陛下,奴才回来了。不知道陛下需要臣做些什么事情?” “去看看陈淑妃吃没吃饭,要是吃的话,就给她准备些糕点,留着她夜里想吃东西的时候,让她不至于太不舒服。 要是她还没吃饭,那就调查清楚谁负责今天晚上的晚膳。 朕的女人,哪怕是犯了错,都还轮不到他们惩戒,就更不要说她还没错,只是因为朕的怀疑。 今天晚上,皇宫内是应该流点血的,不然朕遇刺这么大的消息,都没有个人死,有些太对不起朕这个皇帝了。 至于宋衡的话,朕需要考虑考虑,你们去监督那些和这件事情有关的,先不要动手,但是有异动的,不用禀告朕,直接处置。 另外连夜招兵部尚书和兵部左右侍郎进宫,朕需要和他们商议一些事情。 然后就是安排得力的人手,去幽州等地传信,朕已经准备好密令了。” “奴才明白,可是边疆这等大事,内卫这边去办,可能会有些问题。” “不然朕为什么要让你找得力的人?难不成朕的内卫全部都是外人吗?” “臣惶恐。臣现在就安排信得过的人。” 等到斌德离去,皇帝揉了揉脑袋,唤人进来伺候后,皇帝就简单地睡下了。 对于皇帝这种经历过太多事情的来说,这种刺杀不足以让他休息不好。甚至连一桩杀人案都比这件案子更加让他值得思索,他多数是生气和愤恨,恐惧只是一时的。 第七十章 客栈交谈 齐年北回到他和宋衡租住的客栈,他家那边不是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他需要保密,那边人多眼杂,他回来的消息要是被人知道,恐怕会有很多人到他家去,他那时候再想着帮皇帝做事,就是有些困难了。皇帝现在会信任他,可是等到以后就不好说了,毕竟帝王心性很难以捉摸。 说不准齐年北就会因为这件事情被皇帝猜忌,为了避免出现一些问题,这里是齐年北最窘迫,但是最适合的选择。 客栈老板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一口地道的长安官话,但是其实是一个山东人。 “客官回来了啊,怎么没看见和您一起来的那位?” 齐年北的呼吸有些缓慢,声音也有些沙哑,他平静地说道:“他有事情要办,可能回来,也可能不回来。我记得夜里是有守门的,要是他回来的话,就让他在守门人那边说一声,也不用劳烦掌柜地做别的事情。” 掌柜在长安城多年,见识过很多人,而且最近长安城中风声正紧,掌柜也在怀疑和齐年北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是不是坏人。 虽然那个年轻人长相不输于他,但是这和对方是不是坏人没有多大的关系。 哪怕是长相再俊美的年轻人,也不能够排除对方是坏人的可能性。要是人都长得好看就值得信任的话,那么天底下所有的好看的人,都会是值得信任的,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这天底下长相不错的人,并不是都是好人,也不是所有面目可憎的人,都是坏人。 掌柜出声询问道:“那位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最近的长安城可不是很太平,经常会有人被内卫和大理寺带走,我现在就希望你们二位坦白从宽,不要心怀侥幸。我们大吴对于这种人可是抓得很严的。” 齐年北笑了笑,“他要是真犯什么事,都不用跑。而且以他的身份,会犯的错也不是很多。” “看来那位是个大人物?” “长安城哪里没有大人物?您在长安城这么多年,要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可真是白混了。” “我可是自小长在长安城的,当然知道。” 齐年北摇了摇头,“您不是长安城人,您是山东人。”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和任何人说过,不对,我就是长安人。” “其实很好判断,您的长安官话说得很好,很像是长安人。 但是您的官话有些太好了,正常长安人,是没有您的官话说得好的。这就类似于一种雅言和俗语的区别,本地人当然更偏向习惯的俗语,而不是所谓的雅言。 听起来没多大的区别,其实差别很大。” “这点我理解了,可是你凭什么说我是山东人?山东人和其他地方长相相差不多。” 齐年北点点头,“是相差不多,可是饮食习惯差别很大。 您今天早上亲自烹饪的菜很咸,我是本地人,只要吃下去,就能知道是不是正宗的长安菜。 您做得很好,就是长安的盐不便宜,您大可不必地放那么多。” “官家盐当然贵,可是江南东道的盐可不贵。不说这个,说多了掉脑袋。 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年轻,还是个老江湖啊。” “略懂一些推理之术,对天下的风土人情也有所了解,但只是略通一二,还远远达不到熟悉。” 掌柜来了兴致,“你会推理?不会是内卫,要是内卫的话,我还正有人要举报。要是不是,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我不是内卫,但是你要是问我事情,我是可以作答的。不会的,我就不回答了,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 “过些日子可就是盂兰盆节了。但是长安城最近开始流传起一个传闻,和最近这些日子的僵尸案不同。这件事好像是真的,说是有西域得到高僧要在盂兰盆节那天到长安度化众生。” 齐年北对佛教没什么过多的评价,更何况他算半吊子道士,对于这种事情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 “可是长安城又流传出来一种说法,说是那位西域来的高僧是一位幻术大师,来长安不仅是要度化众生,还要为皇帝献上表演。 于是就有人存疑,说是高僧为什么还要学习幻术。直到有人拿出来那高僧写的一纸经文。” 齐年北疑惑地问道:“一纸经文?难不成有神异显现?” 掌柜有些吃惊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有神异发生?” 齐年北不好点破,他总不能说自己听到你说这句话,就猜测到你已经要说什么了,有些太吓人了。 “既然是高僧,当然会有神异发生。” 掌柜点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位高僧给的经文是《大乘楞经》中的记载,大慧!过去有王,名师子生,耽着肉味,食种种肉;如是不已,遂至食人。臣民不堪,悉皆离叛,亡失国位,受大苦恼。大慧!释提桓因,处天王位,以于过去食肉余习,变身为鹰,而逐于鸽;我时作王名曰尸毗,愍念其鸽,自割身肉以代其命。大慧!帝释余习尚恼众生,况余无惭常食肉者?当知食肉,自恼恼他,是故菩萨不应食肉。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经文,可是谁曾想到,这句经文突然变成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正是割肉喂鹰的一幕,有人还看见鲜血滴在地上,和那只鹰飞走的情景。” 齐年北眉头紧皱,“当真如此?” “这还能有假,有很多人都看见了。” “先不说这些,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我没觉得你说这些有什么问题的。” 掌柜笑着说道:“我就想知道割肉喂鹰是幻术还是真的,说不定正是佛祖在世,来大吴度化众生。” “不瞒您说,我在道观住过一些时间,您要是说佛祖在世,我其实不太愿意相信的。可是我也不好说这些,我觉得应该是幻想。 割肉喂鹰是不是真假且不管,就说佛祖显灵,就有很大的疑点。这么多年来,我在道观烧香这么多年,也还是什么都没见过。” “你这个说法太笼统了,要不等到时候,你亲自去看看,算是解决我心中的疑问。 您在这里的花销可以少给一些,我这边再给您送点牛肉,正经来的。” 齐年北对前面的话兴趣不是很大,住在这里,又不是他花钱,有宋衡在,他还是不在意花销的。可是这个牛肉不一样的,虽然他自认是道士,按理是不应该吃牛肉的,可是他也不拒绝。 平日里他当然是不吃,不是因为他一心向道,他要是有那种领悟,早就成为碟谱道士了。是因为大吴的牛肉大多数都是违背大吴律的,只有少部分时候才能够吃到合乎法规的牛肉。 恐怕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可以,而且都不是随便能吃的。 齐年北是个普通人,平日里自然是吃不到的,所以一听到有牛肉吃,自然也是有了兴致。 “我觉得可以。” “您不是在道观修道多年吗?而且您身上这身应该是道袍吗?” “我又不是碟谱道士,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齐年北其实对于佛道两教的看法,很是一般。他相当道士,就像是老观主当年说的一句话,“你小子并不是一心向道,只是对自己的救赎,你要是真想入道,不需要你自己多想,你自然就已经见到。 可是你不见青山,青山自然也不会去见你。你心中没有道,道自然也不会眷顾你。” 掌柜对齐年北的话不置可否,心里却是对他多了些轻视之意,他原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靠谱一些,不曾想也是个半吊子。 但是齐年北给他的表现,也没有让他对于齐年北有太多的轻视,或许不靠谱,但是能力还是有的,有能力的人,都不应该被轻视。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参加完盂兰盆节的时候,记得来我这边给我解惑。你可别想骗我。我在长安城中可还是有朋友,别的不说,对付你还是够的。” “我齐年北向来说一不二,您可以放心。” “那就不打扰你了,感觉你有些疲惫。” 齐年北点点头,“那我就回去了,您记得把牛肉给我送过去。 我虽然很是疲惫,但是我觉得吃些东西再休息更好。” “放心,我说到做到。” 回到房间后,齐年北躺在床榻上,开始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上午为什么会听说几个不同的陈符希,原来那些陈符希是不同的陈符希,只是他一开始没有这么想过,因为这么多陈符希出现,有些太过于不合乎道理。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没有道理,真的有很多陈符希。 齐年北喃喃自语道:“看来还是需要去那些地方看一看,可是皇帝那边怎么办?今天这件事情,不只是叛党的问题,还有朝中人的助纣为虐。不是所有人都是叛党,不至于所有人都被处理,可是皇帝当真会有这种想法吗?他应该不会有的。但愿宋衡能够劝住皇帝,但愿。” 第七十一章 监视内卫 离开了皇宫,宋衡眺望远处,他身边出现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主子,您要回家吗?公主那边等很久了。” “先不回去,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回去和安阳说一声,就说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告诉她我最近过得很好,等过些日子回去的时候,给她讲些故事,顺便给她介绍两个朋友认识。” “我回去后就和公主说。主子,长安城最近很是不太平。我们在长安城安排的一些人,都被内卫带走了。 也就是跟在您身边的暗卫和在国公府里的暗卫,还算是保全了所有人。” 宋衡摇了摇头,“没办法的事情,内卫的手眼通天接地,不被抓住才奇怪,何况你们被皇帝的内卫抓住才是最好的。 要是你们这些人都不被抓住,那我就危险了。 你想想,我手底下的人连皇帝都管不了。那我还能够被皇帝管吗?不要太担心,等过些日子,我给你手令,你去找内卫那边的人,让他们把人放出来就行。出了问题的兄弟,给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回老家那边办事。” “您不放心他们?” 宋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被内卫抓过的人,你当内卫记不住他们?还是你觉得内卫下次看到他们的时候,想不起来他们是谁? 我们要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不能连衣服都不穿。 要是连衣服都不穿,我们以后还能够做什么?连门都出不了。” “属下明白,回去就去安排这件事情。” 宋衡点点头,“把我送回客栈,然后你就办你自己的事情,我这边暂时用不到你操心。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我在马车上会给你一份名单,你安排一些人去看看这些名单上的人,记住,不要被发现,就算是被内卫发现了,也只需要说是我让你办的事情就行。我担心内卫那边阳奉阴违,陛下不让他们做某些事情,他们非要做某件事情。虽然听起来忤逆,但是内卫向来就是如此。” “属下明白,竭尽全力不被内卫发现。只是您为什么要监视内卫?陛下那边要是知道的话,恐怕会对您不利。” 宋衡看了看天空中那轮残月,“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内卫还是那么被陛下信任,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内卫现在正在被陛下猜忌,要是我和他们之间产生矛盾,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虽然我很是不喜欢他们,可是现在的情形,容不得我不和他们合作。我现在必须要做一些事情,不然,我就会陷入到被动中。” “属下明白,属下定会安排暗卫中人帮助您的。” 等到宋衡回到客栈时,一进门就看到齐年北坐在大厅中,齐年北对着一盘冷牛肉,和店掌柜聊天。 店掌柜并没有找齐年北谈些别的内容,就只是让齐年北给他看看病。 “你怎么没在房间休息?还在这里吃东西。”宋衡笑着说道。 “吃了些药,感觉神清气爽,正好掌柜邀请我吃牛肉,我就跟着出来了。反正在这里坐着也是休息,我今天一下午都没吃饭,饿着可睡不着。” “当真如此?按理来说,你不至于连口饭都吃不上,那位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断然不会如此,你是不是说了尖酸刻薄的话,惹了那位生气。”宋衡笑着说道。 “我有那份胆量吗?我承认自己是说了尖酸刻薄的话,但是还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不让我吃饭。其实是那位也没有吃饭,所以我们两个就只好饿着肚子了。” 宋衡的眉头皱后舒展开来,“原来是这样。”心里却也是暗骂那些宫中的御厨,居然也染上了这种习惯,开始凭着自己的看法办事。但是他也不会太过责备,在宫中的人,难免会染上一些不好的习惯,他向来不怎么责备别人。 “您吃了吗?没吃的话坐下来吃一些,这些牛肉的味道蛮不错的,就是年纪可能大些,有些柴。” 宋衡摇了摇头,“我不爱吃。不对,你不是道士吗?怎么能够吃牛肉呢?”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上留。不过是少吃一些,不会有人在意的,更何况,我又不是真正的道士,我最多算是个半吊子道士。连道籍都没有,怎么能够算是犯戒呢?” 宋衡无奈地笑了笑,“你这样,难怪老观主没有让你入道统,你这样可一点修道的潜质都没有的。” “不说这些,您那边的事情说得怎么样?那位可否答应您?” “那位答应了,可是答应了又怎么样?对于那位来说,无非怎么做,都是名正言顺的。好在是没有直接拒绝我,要是直接拒绝我,我也没有半点办法,只能劝那几位听天命了。”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已经做得很不错的,换做是被人,恐怕连说服那位的可能都没有,那位和善不假,可是也是出了名的倔脾气。” “隔墙有耳,话说道这里就可以了。” “我知道,您坐下来,在这里还担心什么。” 宋衡倒也没再多说,坐在齐年北身边,“你当真没事,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 “多喝些药就可以。这病还没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久病不一定是要死的,我身体还算好的。” 宋衡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还是要养好身体为好。身体不好,你以后遇到事情的时候,怕是会很危险。而且你现在这个年纪,要是养不好的话,等到年纪大了,可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等有时间的,暂时没有时间。您也知道,我闲不住的。” 宋衡没再说什么,转头对着掌柜说道:“你不用新他说的话,他要是真算得准,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坐着,早就成为某个道观的座上宾了。” “您说的有理,可是我觉得这位还是有些手段的,他说的一些地方,我觉得很有道理。” 宋衡笑着说道:“你信不信,其实我也能够说出来,只要我想,我也可以的。” “那您就说一说您知道的,正好您也不知道他和我说过什么。” “你是山东人,但是在长安生活很多年,你说的是长安官话,自以为自己在长安城中已经算是不太显眼的。但是你忘了一件事情,长安人说话是有口音的,像是你这种一点口音都没有的长安人,其实是很奇怪的。你生活上的习惯,和你的动作,以及某些语气,说明你很认真地在学习成为真正的长安人,但是你不是……” “你们两个说的相差不多,难不成你们真是能人异士?可是我看你们的年纪不像啊。” “这就不用你来管了,这种事情自有天定。我们两个也不会欺骗你,该给的钱会给,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模仿有些拙劣,希望你以后能够进步一些。” “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看您也挺不容易的。一个异乡人,想要融入到这里,是不容易的,而且您这么多年已经学过这么多,要是还是容易被人察觉出来,是有些不太好的。” 回到房间后,齐年北找到宋衡,“陛下真答应你了?” “算是我劝住了,但是陛下也是个冷静的人,并不会因为一时的动怒就有别的想法的。只要保证陛下那股愤怒消失,让陛下清醒过来就可以。” 齐年北点点头,“可是能够让陛下还不至于完全愤怒的人,也就只有您了。” “淑妃娘娘和安阳应该都可以,但是当时站在那里的,的确只有我一个人。” “您帮我的忙,在下没齿难忘。” “我也是不愿意看到那种情形发生,朝堂诸公中,有太多人本不应该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更不要说那些被骗的人骂他们本应该是没有错误的。” “事在人为,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就好,其余的是非功过,就交给别人去说。” 宋衡称赞地说道:“就这一句话,我宋衡就当你是一辈子的朋友。” “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朋友?难不成到了长安城,您就反悔了不成?” “当然不是,这只是对你的称赞。你放心,我宋衡说到做到。” 两个相视一笑,随后又都愁眉苦脸地说道:“就算咱们两个是兄弟,可是这和咱们两个遇到的问题没关系。” 两个人异口同声,但是都没有笑,齐年北无奈地说:“好在案子到这里,算是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了。再多的谋划,只要是逐渐实行的,就是有破绽的。而且他们选择的人越多,这破绽也就越多。” “有道理。可是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要不是陛下这边有麻烦,我们现在应该在处理什么?” 宋衡仔细地回想片刻,“应该是有关真假陈符希在长安城中的活动。” “那我们接下来就去查这件事情,陛下那边的事情,其实就连源于这件事情,只要查出来,这件案子也就破了。要是只把视线放在皇宫中,我们是抓不住人的,有在宫里清洗的时间,我们早就抓完人了。” 第七十二章 找黄九溪帮忙 宋衡摇了摇头,“陛下那边我们可以不用管,但是那边的事情,我们必须要知道,万一陛下那边有人打算对那些人先下手为强,我们可就被动了。” “是啊,我最担心的也就是陛下那边的事情,陛下那边现在答应您了,可是万一变卦,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们可对抗不了所有人。” “我相信陛下,但是我不相信朝中诸臣。他们最喜欢落井下石的。只要不是自己家里的人涉及这些,他们恨不得抨击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是曾经的朋友。 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升官发财,而不是所谓的交情。我在朝堂上还算是能够说上话的,不求让他们帮着我说话,至少让他们不要添乱。” 齐年北其实想说,您那怎么叫做能说上话的,只要您想,说一句话不见得会比皇帝说一句话差太多。你们宋家在朝堂上的权利,可向来都是说一句话,朝堂上连个反对的声音都很少的。 山东士族在朝堂士族中,是实力最强的,而且是最团结和排外的。而其中所有人都认可的领袖,历来就只有宋家。宋衡或许还没有成为那些文人的领袖,但是他要是说话,那些官员还是会听的。 但是齐年北是不可能这么和宋衡说的,宋衡谦逊是宋衡谦逊,又不是他齐年北敢在宋衡面前提这件事情,他分得清尊卑。 “您在朝中说话就行,也不求他们能做什么。给我三天的时间,要是三天的时间抓不到那些人,接下来就不用继续管这些事情。 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也没什么要求了。三天后,这些事情被查就被查,我也管不了。三天的时间,足够那些人销毁所有细节,并且把能撤离长安城的人都撤离。只剩下那些外围,不了解秘密的人。” “所以我们就只有三天的时间吗?好在这件事情不是特别重要,陛下想来应该是不会在意那些的。天底下对陛下有杀心的人不计其数,想要造反的人,也有很多。有些案子查不到也就是查不到,也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想法。陛下眼下会是在意,时间长了,也就会忘了。但是你要是真把这件案子办好,你也就入了陛下的眼了。”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陛下,我是想要案件的真相。为了陛下的话,这件案子到这里就结束了。你应该明白,只要救了皇帝,其实就能够洗清我的嫌疑。但是我还是要追查下去,我记得和您说过,我办案就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和真相。” “我知道,但是你要为自己考虑一下,你要是继续坚持下去,万一再出现以前的状况,你还能够坚持下去吗? 要是再来一次京兆府,你保证你齐年北还能够坚持下去吗? 而且你就不思考一些身边人吗?你被关在京兆府,对于那些人也是一种煎熬。” 齐年北紧皱眉头,“我还是会坚守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附和任何一个人。”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齐年北。” “我不是君子,我从来都是个小人。” 宋衡有些生气,这家伙平日里轻浮惯了,怎么到现在还认真起来了,“你不是说你最怕死吗?你要是不懂得屈身于皇帝,我保证你到时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齐年北又不是仁人志士,也不是君子。难不成还要在意自己的名声,你自己都说活着最重要了。活着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难不成你也能抛弃生命,成就自己的名节。成就不了,你就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 我宋衡虽然不会保证你以后的路是什么样的,但是我保证你不会有危险。” 齐年北还在犹豫,他不知道拒绝还是答应宋衡,他是不愿意为了放弃自己心中的念想,去做出来某些不适合他的事情。 “能不能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我想要仔细想想。” “我本来是应该给你一些思考时间的,于情于理,这都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是我现在不想给你这个决定的时间,要是等你确定下来,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所以你现在就要做好决定,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来选择是不是答应我的计划。” 齐年北倒是也没有过多的思考,直接回答道:“我答应你,保证自己的安全,不会为了办案就做出来些不该做的事情。但是我不会答应完全不触怒皇帝,因为办案之事,势必要惹得一些不该惹的人。” “只要你不去主动做些触怒陛下的事情,你就不会有问题。 不说这些,你能够答应这些,都已经是不错的了。” 齐年北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有些事情不管该做不该做,都需要放到那里。 所以我要是再继续执迷不悟下去,说不定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还会逐渐地变为一个孤家寡人。所以也是时候妥协一点,做点违心的事情。我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应该考虑一些男人应该考虑的事情。 梦想远大固然重要,但是要是连生活都征服不了的话,还不只是一纸空谈吗?空谈只会误国。” “说得有道理,就是不知道这句话能不能在你身上实现。” “君且看着。” “我会看着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国公早点休息。” 回到房间后,齐年北如释重负地躺在床榻上,他选择的那一根弦终于松开了,要是再绷紧的话,接下来可就是问题了。 第二天清晨,齐年北难得睡了懒觉,早上的时候,宋衡来叫过他,但是他没有起来只是说了声抱歉后,就继续睡觉。 醒来时,已经是辰时正,和他以前比起来,实在是太晚了。 “您昨晚睡得好吗?” “睡得还算安稳。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就没有更担心的事情。心里没有多大的负担,睡觉的时候自然会安稳。” “我睡得也算不错,就是心里头总在担心一些事情。 所以我打算现在就去西市,西市那边也到了快要开门的时候。就是您能不能找到西市令? 我觉得有西市令在一旁跟着,那些人应该不会太为难我们的。而且长安城的西市向来杂乱,各国商人皆有之。要是遇到外国商人,产生冲突事小,对我天朝上国的尊严影响是大。 我们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别人的,可是若是碰上不长眼的人,或者是那些谋逆之人的附属,我们可就危险了。” 宋衡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到时候去拜访一下。京兆府那边已经认识我了,我去托京兆府的黄九溪黄大人帮忙。黄大人应该不会拒绝帮助你我的,对于他来说,这种时候是最适合解决争端的。” “黄大人虽然有些官气在身上,但是我觉得是个可以相信的人,这件事情也不算是特别为难和特别重要的事情。”齐年北表示赞同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京兆府拜访黄大人,黄大人应该会安排人与你我一同前往的。” 两个人距离坐上马车,就直奔京兆府衙门而去。 在京兆府衙门内,黄九溪正在批改政务,他最近很担心皇帝那边会对他做些什么,尤其是担心今日的大朝会,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日的大朝会居然被推迟了,皇帝召见了一些重要的大臣,他不再受邀人群之列,就只好在府衙中办理公务。他虽然为难齐年北和宋衡,但是他并不算是坏官,他其实是个还不错的官员,只是在京兆府这个位置上有些太难,他平庸的表现不是很适合现在的身份。 京兆尹是个平庸就会被处理的存在,只要不是做得好,就是错误。 宋衡是通过大理寺司直的身份过来的,京兆府衙门这边,原本的衙役都被换掉了一些,有些被调走,有些被贬谪,有些被辞退,认识齐年北和宋衡的人基本上已经走了。 好在这些新人都知道黄九溪最近对待衙役的态度,对宋衡这个官职并不高的人也很是重视。 黄九溪倒是觉得这些事情没什么,大理寺司直和他的官品相差很多,他也不用太过在意,可是对方既然指名道姓地说要找他,他也不好拒绝。只得亲自去见那两个人。 等到他见到宋衡和齐年北时,他知道自己终于做对了事情,他一脸笑意地看向两人,“你们二位怎么来到这里了?” “当然是来见黄公,想来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黄公了。” 黄九溪笑着说道:“二位要是如此说话,在下可就有些诚惶诚恐了。不知道二位可是有事情想要托付在下去做,在下力所能及的事情,一定会好好去做的。” “不是大事,只是请黄公能够帮我们二人引荐一下西市令,您也知道,我久不在京中露面,和很多人都不相识,所以还请您帮助一下。”宋衡笑着说道,因为是求人办事,他也是很和善的。 “小事,正好官府没有大事,我就陪二位走一趟,也不远。” 第七十三章 下下解 一旁的衙役都有些吃惊,自家大人可是在公文桌旁边连续好几日都在处理公文,连一些官员对他的邀请都拒绝,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刚刚见面的大理寺司直就推掉手上所有的政务,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两个人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并且他还在想,自己把他们两个人放进来,当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宋衡并没有想到黄九溪会想要带着他们两个人一同前往,犹豫地说:“黄大人一向政务繁忙,要是为此耽误了黄大人的时间。可就有些不妥了。”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这边哪有什么大事情,你那边的事情要更重要一些。”黄九溪手下那些政务固然重要,可是和眼前之人的身份比起来,简直是没有半点可比性。 宋衡见他这么说,也不好在拒绝,拒绝一位京兆尹两次,可就是有些太托大了。 宋衡作揖行礼道:“下官谢过黄大人的帮助。” “宋大人客气了,我现在就带着宋大人去西市。来人,准备马车。” 上了马车后,黄九溪询问道:“国公去西市是要做什么?能不能告诉一下。” “告诉你也是无妨的,但是就算是告诉你,你也做不了什么的。” “说不定我这边能够帮助您做些事情,这长安城好歹算是在我管辖之下的。” “您知道天膳楼吗?” “天膳楼,好像是听过这家店的事情,我家夫人是喜欢去那些地方。外面的马夫是我家的仆人,应该对这件事情有所耳闻。 黄芪,你知道夫人常去的那家店叫什么名字吗?” 黄芪早就听到黄九溪和他们两人之间的谈话,但是黄芪在黄九溪身边多年,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够接的,就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但是黄九溪已经询问,他也不能够继续装聋作哑了。 “老爷,夫人最常去的就是那家天膳楼,我听说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那家店的酥茶,据说长安城中很多信佛的人都会去那里吃酥茶的。” 齐年北询问道:“信佛的人?请问黄大人的夫人也是信佛之人吗?” “夫人自从我儿去世后,就开始潜心礼佛。老夫是不信那些的,要是真有神鬼之事存在,恐怕我儿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意外亡故了。” 齐年北询问道:“令公子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听到齐年北问这些,饶是宋衡也忍不住用手拽了拽他,示意他不要询问这么过分的问题。 黄九溪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动作,只是低头默默说着伤心事,“我儿当年不过二十五岁,却被告知命不久矣。老夫遍寻良方,可是到最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只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我儿日渐消瘦,到最后无力回天。老夫这么多年,时常在想一件事情,要是当年我答应那位僧人,是不是就不会如此。 但是我依旧是不愿意信佛的,哪怕是我儿意外惨死。人各有命,又不是那些僧侣说的有用就是有用的。 但是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成为人们所尊敬的西域高僧,这让我现在也在怀疑不信神鬼之事,是不是错误的。但是渐渐地,我想明白一件事情,要是真有鬼神,以前没有眷顾我的话,以后也必然是不会眷顾我的。 所以我觉得鬼神之事自然是缥缈虚无的。所以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鬼神之说。” “公子若是在天有灵,想来也是会相信您的说法的。公子若是相信鬼神之说,却没有得到该有的福报,这就说明相信鬼神是错的。 若是天底下没有鬼神,您又不相信鬼神,那么公子自然就会觉得您所做是对的。而且既然没有了鬼神,那么您也无需对谁亏欠。” 黄九溪没有对齐年北的话做什么回答,不管回答什么,对于他来说,都不是最优解的答案,都是下下解的回答。而且齐年北的话更多像是一种故意为之的劝慰。 齐年北自己也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些怪异,他本不应该问出来这样的问题,可是头脑一热不知怎么回事,就问出来这种,还做了一番自以为是的回答,这些回答实在是像一个不明智的诗人,写出一篇水平很低,却让自己自以为是的诗篇。 宋衡见两个人都不在说话,于是说道:“我们还是先说说案件。是这样的,我们目前正在调查僵尸案,而僵尸案中,有很多线索都指向着天膳楼。所以我们想要去天膳楼那边看看。” “我想起来了,我儿以前也喜欢去天膳楼,但是他似乎并不是对糕点有兴趣,而是对天膳楼那边的人和天膳楼本身有兴趣。 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天膳楼似乎有一种无穷的魅力吸引着。但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可是他当年在天膳楼那边留着的笔记,都还在我的手上。” “令公子手上有记载着天膳楼的笔记吗?要是有的话,能不能劳烦您把那些东西借给我看看。我保证不会损害,并且在短时间内还给您。” 黄九溪犹豫片刻,但是想到跟在他身边的宋衡,最终还是点头答应道:“等这边的事情办完,我就去家中给你找,但是你要知道,我不见得呢还能够找到那些东西,时间过去的太久,有些东西可能还在,但是不一定会保存完好。” “您能够把东西借我,就已经是我的荣幸了,就不要说这些话。您放心,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天膳楼,而不是对您公子有什么冒犯。” “我相信你的为人,当然还有国公跟着,我自然会更加相信,而且只是一本书而已,又不是重要的东西,他在家中还是留着很多东西的。 只是他母亲那边可能会不太同意,所以还请你担待着一些。” “哪里的话,您就是不愿意借给我,也是您作为一位父亲的本能。所以您能够这么做,还是证明您有大义。在此,我齐年北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够不要对我以前的不恭敬太过放在心上。” “哪里,你也是人中豪杰,有些自己的脾气也是正常的。” 宋衡见他们两个还想客气,直接说道:“好了,暂且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要去天膳楼那边,别到时候我们刚到那里,天膳楼已经关门了。那事情可就不好了。” 齐年北点点头,“等到事情结束,再下一定登门拜访。” 路程走到一半,黄九溪突然问道:“国公,不知道宫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宋衡倒也没有选择隐瞒,这件事情最终也是会公之于众的,像这种大事,瞒不住多长时间。 宋衡神色平静,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没什么事,应该是代表着你这位京兆尹做不下去了。您这位京兆尹可是遇上大事了,陛下在宫中被人刺杀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宫中为什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这就是个秘密了,您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看来正如您所说,我这个京兆尹是做到头了,宫中发生如此大事,我这个京兆尹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失职之罪是在所难免了。” “您也不用太过自责,这种事情是难免的。但是您放心,您不会受到太多的责备,相比较您的失职,内卫那边才能够真正叫做失职。他们当中要掉脑袋的人会有很多,至于掉多少,就看陛下的心情和想法,以及陛下对这件事情有没有更多的谋划。 有着内卫帮您担着,您最多也就是被调离京兆府,虽然是贬官,但是用不了几年就能回来。”宋衡5劝慰道。 “但愿。我说您怎么愿意来见我,原来是因为我以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宋衡笑着说到:“您就不用妄自菲薄了,您在长安城中还是有些名声的。其实就算是朝中诸公对您也是评价不错。 或许吏部那位尚书以后会对您青眼有加呢。” 宋衡的话如同以及定心针扎在了黄九溪的心头上,让黄九溪对待自己的未来没有过多的担心。 因为现今的吏部尚书就是山东人士,而且还是当年宋衡祖父资助的人之一。此人又是那种心念旧恩之人,对于齐年北那边的请求,想来也是不会拒绝的。 看着宋衡云淡风轻的样子,齐年北此刻也是有些羡慕,宋衡或许无法保住黄九溪,可是他能够保住黄九溪接下来的路好走。 这其实也是他答应宋衡那番话的原因之一。不管出于哪种说法,他都想要宋衡的这种生活。 三人并没有先到天膳楼,他们属于公事公办,没有在民间私访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让京兆尹跟随了,京兆尹黄九溪在长安城中也算是个被人熟知的面孔,像他这样在长安城时间较长的京兆尹,并不算多见,时间长久一些后,自然就会被人好奇。 拉着他在长安城中私访,还不如拉着皇帝在长安城中私访。 好在西市令是一个比较勤快的人,听说三人来这里的目的,就很快的带他们去了天膳楼。 第七十四章 天膳楼 天膳楼的装修在长安城中也是独树一帜的,属于西域风格和大吴风格的交融。 在外人口中是一家糕点铺,可是实际上却是像一家酒楼差不多的存在。只不过是天膳楼的糕点在长安城也算是很出名的,很少会有像是天膳楼这种,在长安城什么都很出名的。 齐年北还是第一次来天膳楼,天膳楼虽然是长安城很有名的酒楼,但是齐年北这种道士身份,对于偏向佛家的天膳楼,是不会有太多的好感的。他会犯戒不假,可是这和他不喜欢某一家没有一点关系。 “您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吗?” 宋衡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是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 我吃不惯长安这边的食物,我更喜欢家里边厨子做的菜。在外面办案的时候或许能够将就一些,但是在家里是绝对不会的。” “看来您平日里也是个和京中子弟相差不多的人,我还以为您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会的。” 宋衡摇了摇头,“只是随便吃些特色的菜,我不太喜欢吃长安城的。应该是花不了太多的钱,我至今觉得我在吃食上还是比较节约的。” 齐年北摇了摇头,“您应该清楚,从沿海那边运过来的东西,就鲜少会有便宜的。像是您这种身份的人,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思考现在的问题。” “真会有那么大的花销?” “您不会管手底下那些人花多少钱,也不会管陛下会给您多少钱,自然也不会管您在河南道那边的资产有多少。所以你一直不觉得您平日里正常的吃食有多大花费,因为对于您来说,这些事情本来也不是您这种身份该操心的。” “这件事情,我回家后会查查的。” 齐年北想到一首诗,“我想到过这样的诗句,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战栗。况闻内金盘,尽在卫霍室。中堂有神仙,烟雾蒙玉质。煖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至于其中的具体意思,我不方便说,您只需要知道这首诗不是我写的就行,我还没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这是一位到死都没有当过太大官职的伟人,但是他的诗句觉得有一种磅礴的气势。” 宋衡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很不错,我以前一直以为清贫节俭的事情正如我所想的,可是现在看来,确实不一样的。” “您做得已经很不错,能像您这样有这种思想的,在朝中都已经是异类了。 所以您也不用觉得这是您的错误,这不是您的错误,这是天下的问题。” 黄九溪见两个人还要说下去,连忙说道:“二位慎言,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在这里说为好。” 齐年北也是被这一句话弄清醒了,连忙说道:“是在下失言了。” “哪里,你也是畅所欲言而已。况且也没有对谁有所失言,都是自己心中的想法,不管是大吴律法,还是内卫,都没有人会因为你这种想法对你出手的。要是有,那么大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读书人最多的地方,你去看看太学里面,那里都是和你说话差不多的人,难不成都有人去抓?有些言论有问题不假,可是不能是所有人的话都没有道理。 就算是孔圣人,也从来没有说过只允许一个人说话。”宋衡十分自信地说道。 黄九溪此时则是说道:“《荀子》中记载,孔子为鲁摄相,朝七日而诛少正卯,门人进问曰:“夫少正卯,鲁之闻人也,夫子为政而始诛之,得无失乎?孔子曰:“居!吾语女其故。人有恶者五而盗窃不与焉:一曰心达而险,二曰行辟而坚;三曰言伪而辩;四曰记丑而博;五曰顺非而泽。此五者,有一于人,则不得免于君子之诛,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处足以聚徒成群,言谈足以饰邪营众,强足以反是独立,此小人之杰雄也,不可不诛也。 少正卯不也是随便说话,怎么就被圣人诛杀呢?” 齐年北想了想,随即说道:“夫殷汤诛尹谐,文王诛潘正,周公诛管蔡,太公诛华士,管仲诛付乙,子产诛史何,凡此七子皆异世而同诛者,以七子异世而同恶,故不可赦也!诗云: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成群,斯足忧矣。 您要是说少正卯无错,可就是在强词夺理了。” “你们也是有够无聊的,本官可没有心情和你们继续谈论下去。”宋衡端起来架子,气势十足地说道。 齐年北笑着说道:“黄大人真是的,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黄大人怎么还认真起来了?” “你们两个关系好,说起话来就像是唱戏一样。我可不和你们两个说话了。” 虽然嘴上互相嫌弃,可是三个人在天膳楼内一直走在一起,从进入到这里开始,宋衡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宋衡让齐年北和黄九溪紧紧跟着自己,西市令那边则是带着几个衙役大大咧咧地在天膳楼内走着。 天膳楼的面积很大,几个人穿越人群,最终才走到天膳楼负责人的面前。 那是一个模样十分清丽的女子,在长安城中,见到这样的女子,其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女子在长安城中能够像这样抛头露面,或者是像这样敢于抛头露面的,都是少数。 何况这个年纪居然能够掌权这样一座大酒楼,实在是少见中的少见。 西市令对着黄九溪介绍道:“黄大人,这就是天膳楼的主人,云霓姑娘。” “云霓姑娘,这位是京兆尹黄九溪黄大人。” 云霓笑靥生花,连忙走到黄九溪身边说道:“原来您就是京兆尹黄大人,一直在长安城中听说您的名号,说黄大人是难得见到的清官。 而且京兆尹当中很少有人像您这样勤政爱民,更不会有人像您现在这样,在民间私访的。” 黄九溪紧皱着眉头,他本以为像是云霓这样的女子会不好说话,可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又觉得她是个好说话,可是真等到人家说出来一句话,就知道这人是个不好说话的。 果真长相不错又有着实力的女子,一定不会像是她外貌那么和善的。 齐年北听到云霓这么说话,于是就说道:“看来云霓姑娘的天膳楼也不如外面所说的那么正常,我原本以为天膳楼的人都会很和善,可是真正和善的人也不过是那样罢了。 难不成会有你这样的人,表面上是说着正经的话,其实暗地里是在那里讽刺别人的?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是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伪君子是用来形容某些人的,而不是用来。” 云霓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想来是公子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黄大人这么辛苦,所以在言语上对黄大人有所体谅。不曾想我的言语让公子有些不舒服,要是公子觉得我的话有些不太稳妥的地方,那么小女子在这里向公子道歉。希望公子能够原谅小女子,小女子在此这厢有礼了。” “年北,就不要在这里和云姑娘争端了。我们来这里是和黄大人办事的,不是为了你和别人逞口舌之快的。” 齐年北没再说什么,这个女人吵架的功夫不弱,他在这里又不好用什么不稳妥的言语,就只能先委曲求全一下了。 “是在下言语不妥,还请云姑娘见谅。” 云霓笑着说道:“不知道诸位来这里找小女子有什么事情,小女子自觉得天膳楼还不是有问题的。 要是天膳楼有问题,小女子也不会站着和你们面对面说话,现在应该在京兆府的大牢中。” 黄九溪脸色一僵,但是一想到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接着说道:“我们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办,和天膳楼有关,和云姑娘的关系不是很大。 还请云姑娘能够帮助我们解决一些问题,是这样的。我们最近在查一个人的行径,正好查到这个人和天膳楼的关系很大,所以想请云姑娘帮忙。” 云霓笑着说道:“自然是没问题的,就是不知道黄大人想要问谁?” “本官想问一下,万年县丞陈符希是不是最近来过这里?你要是不清楚哪个人是陈符希,我这边有画像。” 云霓想了想,随即说道:“您说的是万年县丞陈符希陈大人,我认识他,但是他来这里的次数也不是特别多。只是平日来这里是吃饭,最近这些日子则是只来这里和人喝酒,每次都是一些糕点和酒水,别的什么也不会点。” “您怎么对待那样一个人如此上心?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陈符希陈大人并不算是有名的人物,怎么云霓姑娘这么上心啊。”齐年北还没放弃对云霓挑刺的想法,而且这件事情恰好有问题。 “小女子觉得陈大人长得帅气,心生仰慕之情,所以就对陈大人有所惦记,每次陈大人来,我都会在楼上看他。所以他每次来不来,来多久,我都清楚。这下没问题。”云霓笑眯眯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 王兼奇之事 云霓说出这句话,齐年北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人家女子爱慕男子,自然是很正常,别说是他,就算是皇帝也不太可能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多余的话语。两人当中只要有一人是尚未婚嫁的,那么两个人之间感情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虽然大吴律法当中对于通奸一事惩罚很是严厉,但是除了这种事情之外,似乎就没有更多的禁止。而且大吴建国伊始,还曾经发生过一件大案,震惊朝野的大案。 齐年北看着云霓,缓缓说道:“云霓姑娘说的不错,大吴现如今确实是不会管这种事情,有了当年那件事情珠玉在前,后人想要重复以前的事情,自然也是一种正常的正常。 所以云霓姑娘会有现在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宋衡不明白齐年北的意思,于是询问道:“什么当年那件事情,还有所谓的珠玉在前是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太祖皇帝在位时。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大案,通奸杀夫案。 虽然听起来,是一件恶性案件,但是这件案子的案情还算是不错的。在本朝也算是开辟先河的一件案子,本朝太祖皇帝对待女子是很宽厚仁慈的,但是遇到通奸杀夫的案子,也让很多人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是这样的,王家有个举人名叫王兼奇,在长安城也是颇有名气的,大吴建国的时候,整个大吴朝堂上都没有多少官员,就更不要说一位在科举时,被很多考官称赞的举人了。 很多人都称呼他为王家之龙,王家当年在长安城也算是名门大家。他能够被称为王家之龙,足以说明王兼奇的厉害之处。在王兼奇十八岁的时候,他家中给他找了一家身世清白的女子,那女子也是长安城中的大户人家,她父亲叫沈礼臣。 您也应该听说过,就是号称大吴新诗第一人的那位沈礼臣。或许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知名,就有很大的原因是沈礼臣。 沈礼臣的女儿名叫沈瑶琴,当时也算得上是名声在外的女子,而且当年嫁给王兼奇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这会是一对天作之合,但是谁也没想到后来会是那样的故事。故事的开头很是美好,可是故事的结局则是惨淡的。 两个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王兼奇和沈瑶琴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两个人举案齐眉,大有白头到老的意思。 可是两个人大婚之后不到十个月,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王兼奇在自己的书房中被人发现已经遇害身亡了,当时的王家势力很大,像是这样的大家族,防守都应该是很严格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家那边好像没有察觉出来是谁对王兼奇出手的。 后来大理寺参与进入调查之中,发现是沈瑶琴联合王兼奇的书童杀了王兼奇。 王兼奇的书童名叫张海,是没落世家张家的子弟,是那个有浑天仪和地动仪的张家。张家和沈家是世交,所以张海和沈瑶琴的关系很好,两个人在小就在一起读书,可是张家家主当年因为建国之事得罪太祖皇帝,张家自此也是没落下去。 沈礼臣写诗不错,可是做人不行,太祖皇帝也一直是把他当做写诗之人使用,而不是当做好官去用的。 所以对于沈礼臣来说,张家既然落寞,张海自然也是不会成为沈家的夫婿了。 所以沈瑶琴也就嫁给了王兼奇,沈瑶琴是个识大体的女子,在嫁入到王家后,就和王兼奇过着举案齐眉的生活。 可是不成想张海居然被王兼奇看中,成为了王兼奇的书童。 后来就出现了王兼奇被沈瑶琴和张海通奸后杀害的事情。” “这件案子有什么难以判决的地方吗?通奸本就是重罪,再加上通奸杀人,直接判死刑就行了,难不成还有其他的隐情?” 齐年北摇了摇头,“这件案子最复杂的地方在于,王兼奇是个伪君子。在下是很讨厌对女子出手的,尤其是对自己的妻子出手,可是这个王兼奇偏偏就是个人渣中的人渣,他最喜欢对自己的妻子出手。是那种在外面和青楼女子厮混,或者是在外面惹事后,对妻子动手的人渣。 这就让太祖皇帝对这件事情很是上心,一件本该立刻判处死刑的案子,最后居然闹到了三司会审上。 根据后来的调查,事情是这样的,张海和沈瑶琴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恪守成规,没有任何逾越之举。 可是王兼奇一直对沈瑶琴出手,张海当时并不知道,直到一次不小心撞见这件事情。他才知道王兼奇是个人面兽心的浑蛋,可是像这种人面兽心的浑蛋,一直在张海面前都是对沈瑶琴很好的样子。这让本就自信惭愧的张海,对自己和沈瑶琴之间的感情,一直处于一种怀疑的心态。 可是这次的情景,让张海有些惊讶,他开始考虑沈瑶琴和王兼奇之间的问题。 王兼奇当时并不知道张海和沈瑶琴是旧相识,他就当作让张海见到一件不好的事情,给张海一些钱,让张海不到外面去说。 随后,张海就开始安慰沈瑶琴,两个人之间的旧情就像是火星复燃一样。王兼奇是个人渣,可是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对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有婚外情也是能够很快察觉到的。 所以他开始调查这件事情,但是张海和沈瑶琴之间的情感一直都保持在一种发乎情而止乎理的程度,一直都没有越界的事情发生。 怀疑是一颗种子,在人心中生根发芽后,就会慢慢地长大。直到再也无法铲除,种出来怀疑的花朵。而怀疑的花朵一旦盛开,就注定无法消除。 王兼奇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渣,所以当他开始有些怀疑的时候,他就开始对沈瑶琴打骂。他对沈瑶琴的打骂越严重,沈瑶琴和张海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好。 直到王兼奇对沈瑶琴起了杀心为止,这不是他们两个人的说辞,从王兼奇留下来的文字,和他酒后与人交谈时留下的记录,都可以验证这种说法。 可是还不等待王兼奇动手,张海就听说了这件事。张海是王兼奇的书童,王兼奇或许会在防范他,可是很难做到事事都防备住。 所以在王兼奇对沈瑶琴动手之前,张海就对王兼奇动手了。 而且沈瑶琴并不知情,甚至她都不知道王兼奇是张海杀的。” “我想起来这件案子了,可是最后的判决是沈瑶琴和张海一起被流放到东海边。” 齐年北点点头,“看来您还是想起来这件案子了。您不会觉得这件案子是重判了?” 宋衡想了想,“按照本朝律法来判断,这么判确实是重判了。虽然张海和沈瑶琴是通奸,可是两个人面对到王兼奇这种人,最多也就是被追责和罚款。” “可是那个时候不是现在,那件事情之后,太祖皇帝对这些事情也有了重新的看法。对有关这种案子都重新进行定罪。最重要的是这件案子在民间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导致民间很多人都对这件案子有所言论。甚至长安城中的很多女子都对这件案子畅所欲言,这不是礼教的问题,要是所有的女子都被自己的丈夫如此对待。那么天下就打乱了,以后杀妻虐妻就会成为正常的事情。 最后连太祖皇帝的母亲,慈孝太后都亲自过问了。要知道慈孝太后当年可已经是八十岁的高龄了,八十岁的高龄还亲自过问此事,太祖皇帝自然也不能够说不。” “所以这就是你讲得珠玉在前吗?可是和这位云霓姑娘有什么关系吗?” 还不等齐年北开口,就听见云霓说道:“我猜这位公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借着这件事情告诉我,最好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情。 这件案子看起来是对这一类案子的总结,但是其实这是一个特例,是两个人一开始什么都没做。而不是两个人真正的通奸。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大理寺那边的人就喜欢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宋衡皱着眉头,看向齐年北,要是齐年北真是这个意思,那么接下来的话可就有些为难了。 齐年北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您要是这么说话的话,我可就好好和您说一说。这件事情是这样的,我觉得我的意思是您说您用对陈符希的仰慕来回避我的问题,我用这件事情来警告您。 我承认我的话有问题,但是这件案子确实是本朝男女之情最经常会说到的故事。 您和陈符希之间没有任何问题,要是您和陈符希之间真有关系,您也不会连陈符希已经死了这件事情都不知道。” “什么?他死了?不可能的事情,我明明前几天还看见他了。” “就在两天前,他被发现死在了自己家中。”齐年北看着云霓有些慌乱的样子,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神色。 “那又怎么样?他死了,和我仰慕他没关系。” 第七十六章 云霓 在别人那边从来都是畅所欲言的齐年北,今天在云霓这里又吃了瘪。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伶牙俐齿的女子,难得在自己最擅长的地方出现这么大的失误。齐年北深呼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宋衡说道:“既然姑娘和他已经斩断情缘,那么就不再过问他的事情,我们自然也就不问姑娘和他的情事了。 我们想问问姑娘,陈符希平日里在这里都做些什么事情,越详细越好,最好能够把每一件事情都具体地说一下。 当然,姑娘要是想不起来的话,那就不用说了。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更何况我觉得姑娘对于陈符希的感情也就是一般。 不然姑娘也不会连陈符希的改变都没有察觉,姑娘没觉得陈符希和前些日子有什么不同吗?” 听到宋衡的话,云霓的脸色发生了一些改变,相比较齐年北那些没什么营养的话,宋衡的话更具有杀伤性,让云霓听到后忍不住回想起一些不该回忆起的事情。 云霓神情保持平静,笑着说道:“这些我就不知道了,小女子只是每天遥望着陈大人,可是陈大人每天做些什么事情,我又不能够总不能一直注视着他。” “既然云姑娘不愿意配合,在下也没有别的办法,还请黄大人和张大人帮忙,下官想要封锁天膳楼。” 西市令张顺康听说宋衡的话,明显有些不愿意,天膳楼在大吴也算得上是很有名的地方,要是轻易被封锁起来,恐怕接下来就会有人找他来。西市令并不是长安人士,他是波斯人,长安城中,有很多外国人都可以做官。 但是像西市令张顺康这种的,其实算是少数的,西市令也算是从六品上的官员,在长安城中或许不算是大官,但是对于诸多外国人来说,这也已经算是大官了。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到比他官职更大的,他在外国人中,俨然算是少数人。 “黄大人,这有些不太稳妥。天膳楼在长安城也算是很有名气的,没有任何缘由就封锁这里,恐怕会得罪那些人的。 我们或许不怕普通的百姓,可是要是遇到那些王公贵族对我们有所怨言,恐怕不只是我,就算是您也会受到影响。”张顺康劝解道,他担心自己和黄九溪的官位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影响。 齐年北则是笑着说道:“张大人虽然来自波斯,但是对长安这边的官场了解颇深,甚至连这件事情可能会影响到二位的官运都知道。 张大人在长安城的这么多年实在是没白待,但是在下觉得,张大人的说法有些不太稳妥。 张大人在长安生活这么多年,应该也知道我大吴之人应该识大体明是非。 而不是做出来所谓的害怕之举,助纣为虐。难不成因为自己的官路就选择放弃某些事情,连原本所坚持的道义都放弃吗? 您就忘记当初做官的初衷,和这些年坚持下去的动力是什么吗?” 还不等宋衡说什么,黄九溪直接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必须要封锁这里,至于个中缘由,不是你们这些人应该知道的。 代价的话,西市令就不用担心了,有本官在这里,还用不到你来承担这些事情。 所以,本官下令,从此刻开始,封闭天膳楼。传本官的手令,让京兆府的衙役和西市的小吏围住这些人。” 云霓连忙说道:“黄大人,不至于因为我和陈符希的事情就关闭天膳楼的话,可就有些奇怪了。而且天膳楼每日的流水可不低,要是被您封锁,给我们天膳楼造成损失,可就不太好了。” 齐年北冷笑着说道:“云姑娘,这件事情可不是您能够决定的。这里是大吴,是王化之地,难不成会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天膳楼,就做出来改变之举吗?” “黄大人,你应该知道,天膳楼可是太子殿下的产业,要是太子殿下知道,您以后可就不太好过了。” 宋衡紧皱眉头,他在来的路上知道这里和太子的关系很是不错,但是没想到这个云霓居然敢于用和太子的关系威胁京兆尹。京兆尹可是从三品的大员,整座朝堂上都找不出来几个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很多掌握实权的官员,也才是正三品。 黄九溪平日里素来软弱,可是这不代表他是个软骨头,面对到这种人的威胁,他要是在做不出来反应,那么他这个京兆尹的位置真就可以不用坐了。 黄九溪呵斥道:“休要用太子的身份来恐吓于我,本官岂是会被你一句话吓到的? 要是你再胡说,本官必将你关押进大狱之中。你要是有问题还不是速速招来,本官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浪费口舌。” 黄九溪的目光一直放在宋衡的身上,宋衡的表情也落入在他的眼睛当中。所以当宋衡表情不悦的时候,黄九溪也就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云霓不该再说话,黄九溪既然选择撕破脸皮,那么就说明他不会在意太子那边的想法,太子那边也不可能时时都护着这里,有些时候,就连太子都自身难保。 在黄九溪下令封锁天膳楼的时候,皇帝正在御书房召见群臣。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官员,就只有少数的几位大员和六部尚书,像是京兆府当中,都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 大理寺当中除了大理寺卿许青鸾之外,也没有人参与,至于皇子当中,除了太子和郑王之外,还有韩王、梁王和浏阳郡王等人,其余的皇子就没有参加。 这件大事知晓的人不超过三十人,这让在场的人都是心惊胆战,皇帝就连六部的侍郎和京兆府的官员都没有喊来,说明这件事情只有两种可能,其中一种可能是皇帝并不打算声张,但是要真是如此,皇帝也不可能摆出来这种阵仗。 说明这件事情只有最后一种可能,皇帝并不信任那些人,他只愿意去相信他眼前的这些人。 而跪在众皇子之首的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年轻人,就是大吴的储君,太子许昭阳。 许昭阳今年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看起来却是四十岁的样子,用皇帝的话来讲,他是少年老成。 许昭阳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对待群臣是这种态度,皇帝很少发怒,只有少数的大事才会如此,至于今天这种场面,更是前所未见。 从进入到御书房开始,皇帝就没有用正眼看过在场的所有人,从他们被招进御书房,皇帝就在翻看自己桌子上的卷宗。 翻完一遍后,皇帝就开始翻接下来的下一本,足足一个时辰,皇帝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喝水和吃东西,至于群臣则是跪在下面一言不发。 太子身体还算是不错,但是御书房当中有很多大臣年纪都很大,他忍不住发问:“不知道陛下召见群臣是为了什么事情。” 皇帝站起来,离开桌子前,围着群臣开始绕圈,“朕想做什么事情,就要看你们是什么意思了。 昨天中午,朕在陈淑妃的宫中遇刺了。你们猜猜,这件事情和谁有关?” 韩王听说后连忙说道:“难不成是陈淑妃对陛下动手吗?可陈淑妃娘娘一直都是良善恭顺,温良淑德,怎么会做出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皇帝走回书桌前,将卷宗扔在地上,“韩王说得不错,陈淑妃确实是不错,所以朕从来不会怀疑她,但是有人希望朕怀疑她,而想要做这些事情的人,就在你们当中。 朕在想怎么处理这些人,是全部杀掉,还是从宽处理。你的意思,太子。朕想知道你的想法。” “儿臣不敢有想法,儿臣听父皇的意思。”许昭阳神情慌张,但是言语还算是得体,他平日或许庄重,可是在面对到皇帝的时候,还会像是一个小孩子。 天膳楼内,云霓和宋衡于齐年北面对面坐着,云霓想不到眼前这两个人调查的事情,居然足以让太子在皇帝面前战栗到心慌。 “宋大人,小女子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小女子只是安分良民,平日里做些买卖,也不会惹到什么人,难不成是小女子的所做所为不妥,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齐年北看向宋衡,后者点点头,齐年北说道:“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家大人说了,这里没有外人,就先告诉你。 这是一桩上达天听的案子,陈符希这人此次是本案的罪魁祸首。所以必须要调查陈符希的身份,而陈符希在这里露面颇多,大人担心这里会有问题,特意来这里调查,不曾想姑娘如此说话,只能够如此行事。” “他真是那样的人吗?可是他平日结交的人,大多数都是朝中官员,还有很多是名门望族之后,怎么可能会参与到大案之中呢?” “这件事情就不是姑娘应该操心的,姑娘只需要说一说有关陈符希的事情就可以了。” 第七十七章 回忆 云霓想了想,“我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大人的时候,是去年的年末。陈大人虽然是万年县的县丞,但是经常来西市这边。以前经常听说万年县的县丞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西市这边的很多女子也对陈大人赞赏有加,所以小女子对于陈大人一直是很仰慕的。 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陈大人,直到去年年末,陈大人和友人来这边喝酒,小女子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位万年陈大人的样子。 在小女子的眼里,陈大人算得上是小女子见到的容貌不俗和气质不俗兼有的第一人。 像是这位宋大人,算是我见过的男子中,长相最为不俗的。就算是京中那几位世家的贵公子,都没有您这种长相的,您的长相接近于那种神仙的长相,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是您身上的气度和陈大人不一样,陈大人的官职和您相差不多,但是他身上和您不一样,你身上有很重的官气,但是陈大人没有。 从看到您的第一眼,就能够知道您非富即贵。但是见到陈大人的第一眼,就是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您甚至会去想那样一个如春风般的君子,以前度过了怎样的生活。 其实我当时也只是觉得陈大人是个不错的人,但是一开始并没有对陈大人有所感情,直到后来,有些日子没见到陈大人,才知道是对陈大人动心了。 但是小女子又不是那种喜欢直接和人说的性子,就想着陈大人每次来这里,就和陈大人见面就可以了。而且仰慕又不是非要嫁给陈大人,小女子还想着多挣些钱,再考虑自己的事情。” “那陈符希最近这些日子见过哪些人,又有什么变化,你有什么印象吗?” 云霓低头沉思片刻,“最近这些日子的话,陈大人见过五六人。但是每次的情绪都不太一样,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最开始的时候,陈大人只是有些憔悴,连身上那种读书人的气势都没有看到。但是最近这几天,又有些不太一样。 总之他最近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他是朝廷命官,就算是遇到什么难处,也是不能够和我这种身份的人说话的。我这种人,终究还算是低劣的身份。 至于那五六人,我大致都有印象,就是想要想起来哪些人,需要很长时间。其中一人是韩王府上的管家,还有一人是南安王殿下。剩下那三人,我需要慢慢回想,印象不是很深,但是我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他们。” 齐年北笑着说道:“姑娘尽管去想,不用太着急,今天一天的时间足够给姑娘思考的。至于姑娘刚才说过的两个人,我们马上安排人去调查。” “安排人,您有调查南安王的法子?”宋衡不解地问道。 齐年北从怀中摸出来一样东西,放在宋衡的面前,“您说,有这个东西在,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宋衡看着齐年北拿出来的内卫大统领腰牌,“你怎么还留着这些东西?” “既然没人要回去,那我就留在身边。反正放在他那边,他暂时也用不到。”齐年北笑眯眯地说道。 “估计也是他早就想好了,不然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轻易地交给你。也有可能是那边授意这件事情,那边对于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模棱两可的态度,不排除那边暗中帮助我们。” 齐年北嘿嘿笑着说道:“有您在就是好,要是我自己,说不准还要多麻烦呢。” 看着齐年北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宋衡就忍不住地摇头,“你这家伙,总是爱说这种不正经的话。云姑娘可以继续想,不用管我们两个在说什么,我们两个随便谈谈。” 云霓点点头,“其实我是想起来其中一个人是谁,那个人是个平民,穿着粗布衣服,我依稀听陈大人叫过他王兄。 那位王姓男子看起来不太像是长安城的富贵人家,连普通人家都算不上,更像是长安城附近的农户,但是谈吐之间,又有些不凡的气度。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有点像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个非常要好朋友,说话的时候,也能够感觉出来他们两个人的友谊很深厚。因为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在开玩笑。” 齐年北问道:“这个人说话是不是带着些南方的口音,不太像是长安本地人,而且肤色有些黑,神情木讷,但是眼睛炯炯有神。看起来像是个老实人,但是却有一种让人觉得有所顾忌的感觉。” 云霓点点头,“应该就是您说的这个人,只是我也不太该确定是不是他。要是您有他的画像就好了。” “宋大人能不能为我找寻来纸笔,我或许可以临摹有关他的面貌,我见过他现在的面貌。” “那就看你的了,云姑娘,能不能拜托你手下的人送些东西过来。” “您吩咐一声就可以,他们也不会拒绝你的。” 宋衡笑着说道:“当然还是客随主便,可是您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能够反对。来人,准备纸笔。” “云霓姑娘,你继续想象最后的那个人,我也努力地回想回想这个人的长相。” 宋衡看着齐年北愁眉苦脸的样子,“你确定你能够画出来这种画吗?我也没听说过你会画画啊。” “技多不压身,谁还没些爱好和擅长的事情。就和您喜欢吟诗作对,身手不错,是差不多的道理。” 宋衡点点头,“你说的对。你要是画的不错,等以后有机会,找你给我家娘子画像。” “也就是一般水平,我师父说我的画像水平只有他的一半。” “没事,等你练一练,说不准你以后就能够给我家娘子画像了。” 齐年北有些犹豫地说道:“有些不太合适,我要是见那位的话,有些不太符合规矩。” “我不在意,她也不会在意。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你管他们做什么?难不成是个人都要听取他的意见?” “说的有道理。” 不多时,那些纸笔就已经送过来了,摆放在桌子上,齐年北犹豫片刻,提笔就开始画。 看着齐年北认真的样子,云霓不解地问道:“我感觉你好像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万一这个人不是你要找的人呢?这些事情不是白做吗?” “挟泰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这件事情,我要是轻易不做的话,就是折枝之类也。难不成能做的事情,也要轻易放弃吗?不能的,能做到的事情,就要轻易去做。能爬上这座山,就爬上这座山,山上的风景自然会进入到你眼中,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当然了,你也可以不说,但是你一定要登上那座山。当你登上那座山的时候,你就可以明白一件事情,你心中的道理,对于外人来说,也可以是夏虫不可语冰。” 宋衡拍了拍桌子,“别说了,接着画像。别等你画完了,天都黑了,我们可就只有两三天的时间,甚至可能在今天晚上或者是下午,就会有人找我去做别的事情。 我现在能做很多事情,但是同样的,我做不了很多事情,你应该明白的。” 齐年北点点头,“马上就可以的,只是我觉得哪里缺少神韵。最关键的地方是什么?我想想,这里不对,这里也不对,那么就只剩下这个地方了,好了,应该就是这个地方。” 齐年北拿起那张画纸,画纸上的画像正是王建,栩栩如生,不管是神韵还是特点,都像是王建本人。 宋衡看着齐年北的那幅画,“你管这种叫还行?这已经是丹青圣手的水准了,而且你这种写实的画法,在大吴还真不常见,也就只有西域那边的人会用这种手段。这样,下次我一定会找你画像的,你不要推辞啊。” “先不说这些,云姑娘过来看一看这幅画。看看是不是画上这个人。”齐年北没搭理宋衡的话,他画完画正是精神集中的时候,要是哪里有问题,他正好可以直接改动一些。 “我看一看长得一样不一样,但是我的记忆比较模糊,要是不像的话,我可就没有太多的的办法。” 齐年北把画拿到云霓的面前,“云姑娘慢慢看看。我不着急。” 云霓仔细端详一番,不由得说道:“像,实在是太像了。简直就像是亲眼见到他一样。不错,我那天见到的人就是他。” 齐年北想了想,“好了,证明我没有猜错。” “这个人和陈大人的死有关吗?”云霓皱着眉头问道。 “有关系,但是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这些就不是你该想的。” “是他杀的陈大人吗?不应该啊。我记得陈大人和他关系还算是不错的,但是自从陈大人心情不太好开始,我就没有见到过他。他是挺可疑的,但是他最不可能。” 第七十八章 王爷和管事 齐年北问道:“听云姑娘的意思,您是非常笃定这件事情,按照道理来讲,只见过一面的人来说,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云霓点点头,随后说道:“感觉他这个人有一种让人觉得很是值得信任的气息,只不过是我觉得,要是外人对他的评价,我就不敢保证了。” “看来他这个人要比我想象的更加难缠,好在有云姑娘的提醒,在下接下来会格外注意这件事情的。”齐年北抱拳致谢。 云霓皱着眉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人,就是可惜陈大人居然相信此人,害得自己殒命。真是遇人不淑。” “对于陈大人的事情,我们也很抱歉,只是还劳烦姑娘不要太过悲伤,帮我们好好思索有关最后一人的线索。” 云霓点点头,“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只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二位。” “云姑娘不必客气,若是我们二人可以回答的话,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霓点点头,“小女子不会询问让二位为难的话题。小女子想知道,如果凶手是前面那两个人,二位大人会不会对他们动手。 云家在长安不算是大家,但是云家也算是富足人家,在长安城也有一定知名度,可是要是想让小女子在朝堂上指认他们两人,还是有些困难。 而且二位大人能够保证,这件案子最后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吗?” 宋衡知道云霓的意思,云霓的意思是担心他们两个只追查陈符希的案子,会不会不敢惹怒躲在这件案子背后的那些人,光是明面上就有韩王和南安王两人了。 齐年北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出来自己的想法,“如果只是调查陈符希的案子,我们或许会有犹豫,但是也会拼尽全力,何况现如今这件案子,不只有他一个人的事情。 您不用担心我们会不会畏惧身后那些人,我记得亚圣孟子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至于我们两个能不能给你依仗,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可以。我们不能够告诉你我们两个人的身份,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是我们两个想查的人,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去查。” 宋衡没有说话,在齐年北说完后只是点了点头,点头很容易,其实又很不容易。 “既然二位大人如此言语,小女子若是再有所推辞,怕是对不起自己当初对陈大人的那番心意。”云霓郑重地说道,对于她来说,得到他们两个人这番回答,心中的那份亏欠和不安就能够好受一些。 两个人坐在桌案前,没有任何交流,云霓刚才的话让他们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或许齐年北的回答很漂亮,像是完美的答案,可是他们两个人才清楚其中真正的分量。因为要是他们两个只是大理寺的普通官员,断然是说不出来这种话的。 或许换做是别人,都会庆幸自己能够得到这个位置,而不会去思考这个位置带给他们的,和带不给别人的。 面对到刑狱之事,很多人想到一案之概括,而齐年北和宋衡,则是想到了百案和千案,因为像他们两个这样的身份,恐怕只有他们两个人,至于借着皇帝遇刺这种情况,更是只有一次。 那么以后遇到这种案子,难不成所有人都有这份权利和机遇吗?不会的,那么他们遇到南安王和韩王时,应该是怎样一种态度。 两个人知道,大多数人是做不到对韩王和南安王出手的,哪怕只是前者的管家,哪怕后者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落魄王爵。 陈符希是朝廷命官,可是两位王爷的身份更加尊贵,更不要说都不是真正怀疑,只是在怀疑的情况下,两个人生出来的猜测。 “您是不是在想一件事情,我觉得您想的事情和我想的差不多。”齐年北说道,随后在纸上写下四个字,若非你我。 宋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在景山村那边,遇到很多困难时,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无力的感觉,“若非你我,事成难也。” “您可想到应对之法?”齐年北有些急迫地询问道。 宋衡神色惆怅地说道:“没有,要是有的话,我也就不会这般想法。你呢?” “大吴律法中没有明确说明这么做是不违法的,可是也没有明确说明这是不违法的。法无授权不可为,可是同样的,法无禁止可以为。所以他们这么做也是合理的。”齐年北精通大吴的律法和大吴历代的律法变化,对于他来说,他感受到的绝望比宋衡更多。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 “什么办法?” “是一个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我说了,您也未必会做。” 宋衡目光坚定,神色毫不动摇地说道:“可是你要是不和我说的话,恐怕我此生都不会去做,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去做。”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劝学》中很简单的道理。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蚓无爪牙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 更有一句话说得好,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宋衡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要管以后的事情,也不要管别人的事,我们需要做的,是做好自己的事情。” “做事除却尽力之外,还应该有尽心之想。士不可以不弘毅。” 虽然听不懂宋衡和齐年北在讲什么,但是从他们两个人引用的圣贤道理,云霓也知道他们两个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 “二位大人,小女子想起来最后一人是谁了。这人虽然不是天膳楼的常客,但是他家娘子算是常客。 这人在本朝也算是素有文名,号称百年孝道第一人,正是那位前不久父亲亡故的张奉君,张大人。” 听到张奉君的名字,齐年北不由得看向宋衡,宋衡也是看向齐年北,两个人神色当中都带着一些疑惑,可是随后又是释然。 “你怎么确认那是张大人的?像是张大人那样的人物,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齐年北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确定是张大人,家父与张大人是世交,虽然家父已经去世一些年,可是小女子早些年见过张大人,虽然这些年有所改变,可是我应该不会看错那是张大人。” 宋衡问道:“会不是因为那个?” 齐年北知道送很该说的易容之术,于是点点头,“很有可能,张大人那边,还需要您和那位说一下。 至于其他二位,我想我们现在就可以立刻行动了。” “二位还需要小女子做什么吗?小女子若是又能帮到的地方,一定会尽力相助的。” “云霓姑娘大义,但是我二人想来,应该无大事再需要云姑娘相助,只是云姑娘告诉我们二人之事,还需要我们二人喝茶,所以我们马上就要去找南安王殿下和韩王府那位管事的。 今天有所打扰,还望云姑娘不要怪罪,至于天膳楼,随后会有大理寺的人前来查验,如果没有问题,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应该会解除对这里的封锁。” 云霓点点头,“那就提前谢过两位,还希望两位能够给陈大人一个公道。” “告辞,云姑娘保重。”齐年北说道。 等到两个人走后,一个面色凝重的中年男人走到云霓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两句,云霓镇定自若地回答:“要是真有问题,我会还在这里安然无恙?至于其他问题,就不是你们操心的。我没事,天膳楼也没事,至于别人的事情,我就不管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离开,天膳楼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没心情听你讲述家里的事情。” 中年男人神色愠怒,但是想到对方的身份,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下来云霓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去。” 而离开天膳楼的齐年北和宋衡,在和带他们过来的黄九溪和西市令说完话后,就直接去了内卫府。 齐年北手里现在有着内卫府浏阳郡王许攸之的手令,想要从内卫当中带走一支足以唬住南安王的人手还是可以的。 但是两个人并没有打算把南安王抓起来,对方是一位王爷,并且没有十足的证据,最多只是询问一下意见,这些人真正的用处,是到韩王府去抓那位韩王的管家,韩王在朝堂中名气不显,可是他也算是朝中少数家中有私军的王爷之一,不带些人手,要是对方有别的心思,他们可就危险了。 当然还有就是宋衡的身份在这两位面前有些不够看。 第七十九章 南安王 南安王今年五十二岁,他的父亲老南安王是太上皇的堂弟,但是因为太上皇当年对待自己的兄弟都没有重用,所以老南安王一直也是在家闲云野鹤。但是南安王一家特别安分老实,在当初那场祸事的时候,算是两不帮的那一类。皇帝不好对他们做什么,但是也不会对他们有多余的赞赏。 齐年北和宋衡带着内卫到南安王府时,老王爷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一样,笑着说道:“本王在这里等二位许久了,本来以为二位昨天就会来,没想到今天才来。” “王爷的消息还真是广泛,昨天的事情,今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本来是不应该被人熟知的。”齐年北脸上带着秋天的寒霜,让有些炎热的夏日,变得像是深秋一般。 宋衡没想到他装大人物的时候,也会有威严加身。 “我和陈符希交好,他有问题,我自然会早就知道。但是二位会带着内卫来这里,是在下没有想到的。” 齐年北摇头说道:“要是被您全部猜到,那我们这些内卫也就不用存在了。所以您知道这些事情就可以了,别的事情就不需要再知道了。” “那二位里面请。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二位多担待一些。内卫的诸位也要一同进去吗?要是想跟着一起进去的,可以跟着一起进去,但是本王的王府很小,不能让所有人进去,还请留下极为在外面等着。放心,本王的王府绝对安全,像是我这么清贫的王爷,没有太多钱财找人谋害他们二位的。” 齐年北无奈地说道:“你们就都在外面等着,我和宋大人两个人一同进去,如果是我们两个许久没有出来,你们就把这里团团围住,报告大统领。大概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诺。” 对于这些内卫而言,齐年北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们当中有人认识齐年北,因为他们有人算是齐年北的上级,可是当齐年北拿出来这块令牌的时候,他们也不能对齐年北有所否定的。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内卫是朝堂中最不守规矩的势力,可是内卫当中最重规矩,对于内卫来说,规矩才是他们权利和势力的来源。 何况浏阳郡王许攸之是个行事谨慎,做事极有章法之人,若不是出于某种目的和打算,是断然不会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外人的。 许攸之自从昨日进宫后就未出来,他们也不能够和许攸之当面作对,所以就只能相信齐年北是得到许攸之的命令做这件事情。 至于对于齐年北的服从,是对于齐年北手中命令的服从,那块大统领的牌子值得他们尊重,见大统领令牌,就是见到大统领。甚至在某种情况下,这块大统领令牌,要比真正的大统领更值得人尊崇。 “那就请南安王在前面引路,南安王是主人,我们几个人是客人。” “哪里,你们二位可是皇帝身边的人,和我一个落魄的王爷相比较,你们才是更重要的。”南安王带着两人向王府深处走去,南安王不大,也没有透露着奢华的气息,反倒是有一种精致典雅的感觉。 宋衡赞赏地说道:“南安王殿下的王府,和南安王殿下一样,都是清雅随和的。” 齐年北终于露出来一张笑脸,笑着说道:“南安王殿下不要再说笑了,对于在下来说,南安王可才是真正的大人物。” “不知道二位今日来这里所为何事?”南安王没有选择接两个的话,和内卫的人客套两句就得了,客气多了,也没用,反正都是要撕破脸皮的。 齐年北见南安王不再多说废话,索性也就不再客套,不管还没到屋内,直接就在院子内说道:“您既然知道会有人来这边,为什么猜不到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呢?” “本王已经猜到了,陈符希死前十日,曾经和本王见过面,本王和他是酒友,在酒楼当中一同饮酒作乐多年。他一开始是个好官,平日里也是很清廉,不要说去青楼,就连饮酒都少了。但是后来晋升无望,他也就随着那些人一同喝酒,知道本王和他相遇,本王是落魄王爷,他是个落魄县丞,倒也算是够当对方的朋友。至于我们以前经过的事情,你们二位要是想知道,本王会和你们二位慢慢说。 前些日子,本王和他约好喝酒。见到他时,他却是一脸愁容,他说他总觉得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要不是被内卫盯上了,就是被不知名的势力盯上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很危险,所以委托帮他办些事情。” “他既然知道自己很危险,为什么不寻求朝廷的庇佑?他是县丞,只需要和县令说一声,自然会安排人手保护他的。他没有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宋衡听出来事情有些不对劲,按照道理来讲,朝廷命官若是遇到危险,应当求助朝廷,而不是拜托所谓的友人,这有些不太合乎道理。 齐年北也是说道:“陈大人是县丞,在朝中也算是有名的清官,哪怕现如今有些事情做得不妥,可是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会求助于朝廷,朝廷也不可能不护着这位县丞。” “本王当时也问过他这个问题,可是他当时的回答有些让本王超乎意料。他是这么说的,若是他不说出这件事情,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他说出这件事情,怕是连半点生机都没有。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足以掉脑袋的大罪。 所以他没有告诉我,他说对于我来说,不知道这件案子才是最好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告诉我这些事情,只是交给我一样东西。这些东西暂时就放在我府上,如果二位能够回答我一个问题的话,那个东西自然可以交给你们。” 齐年北冷笑一声,“考验?难不成是什么秘宝之类的东西?” “这本王就不会回答了,还请二位思考。” “我就不参与了,我觉得他留下的东西,和这件案子无关。”宋衡显然对陈符希留下来的秘密不是很在意,对于他来说,还是皇帝的案子更加重要。 相反,齐年北对这些事情很是感兴趣,他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消息。 “我觉得我可以参与这个考验。” “其实也不算是特别为难的东西。 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 陈符希留下来的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想要看看你对这句话的理解,适合不适合他曾经的道理。” “曾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少欠阙。故其动静之际,从容如此。而其言志,则又不过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初无舍己为人之意。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 “你这回答倒是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说法,就是不知道你这说法能不能经得住推敲。” 南安王点了点头,“说得很不错,有大家之风范,我觉得这位的统领说得很不错。 而且他的这番解释隐隐有大家之言,而且你的想法和当初的陈符希想法相差不多,陈符希当时对于这句话的解释,大致也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没有你说得这么具体和有文采。” “那可不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了呢?” 南安王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在给东西之前,本王向你们保证,我绝对不是陷害符希的人。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在意这件事情,我太懂得符希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他这种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也不应该就这么草草离世。” “可是您的话,不能完全保证您没有问题。” “本王有证人,本王从几日前就在云岑观中常住,是陈符希要求的,陈符希当时是这么说的,从我们两个见面开始,本王最好就去云岑观去住。云岑观中有羽林卫,而且从进入云岑观开始,本王就要求羽林卫在本王身边保护着。 你们要是有疑虑,可以找羽林卫核实一下,羽林卫那边对于这些事情,还是能够有所保证的。” 齐年北点点头,“可要是过些日子,需要您帮忙,还请不要觉得这些事情麻烦。” “那里,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本王可以帮你们的,好了,还请这位宋大人在一旁等候,你和我一同进入到屋中,记得这东西只能够你自己看。要是被别人看到,不要说是你,就连本王也不会遇到好事情。” 齐年北自然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他这个人还是很守信誉的,知道什么事情能做,知道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陈符希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盒子,一只手就能够把玩。 第八十章 赌注 齐年北没有好奇地打开那个盒子,盒子里的东西要等到没有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会去看。不是他不信任宋衡,这是对于死者的尊敬,像是他这种人,或许可以不敬神明,但是绝对不会不敬重死者。 他不是信奉死者为大的人,可是他也对死者保持该有的尊敬,因为他的作用就是为死者沉冤昭雪,要是连他都不尊敬死者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人尊重死者了。 “南安王殿下,那我们就先离开了。还请南安王殿下不要见怪,这次来访是公事公办,在下宋衡,以后一定会常来南安王府拜访的,还请南安王殿下不要觉得在下打扰于您。” 南安王当然知道宋衡是谁,他是王室宗亲,而宋家又是除了王室宗亲外,大吴朝堂最有势力的一家,“原来是安阳的夫君,那么本王自然会欢迎。只是安阳已经许久没来过本王这边了,也是她一个潜心礼佛的孩子,没什么缘由来本王这个像是道士一样的家伙身边。” 宋衡的话是在和南安王表明身份,告诉这位王爷,他们两个的身份没有问题,让他不用担心交出去的东西,而南安王的回答,则是南安王向宋衡这个晚辈表达的美好,同样也是两个人打下来的哑谜。 既然你宋衡不说自己是齐国公,那么我南安王自然也就不去说,只是用晚辈的称呼对待。对于双方来说,这要比所谓的爵位称呼更加亲切。 齐年北则是心有所想,似乎是在思考某些秘密和隐情,“许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白。要是韩王殿下那边不允许我们,或者是有人阻止我们,我们如何去办这件事情。” “能怎么办?强者不畏惧弱小,也不会畏惧高山。更何况,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韩王殿下应该在宫中。陛下昨日没有召集群臣,今日必然是会召集自己信得过的大臣和几位皇子。 韩王殿下虽然名声不如太子和郑王,但是毕竟是先皇后娘娘留下来的孩子,在诸王中排行老三,应当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所以韩王府上自然是没有韩王殿下的,所以我觉得这些事情不足为惧。” 齐年北则是不太赞同宋衡的这句话,他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韩王府那边,可能会因为韩王殿下不在,才会嚣张跋扈一些。当然,要是内卫在的话,可就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内卫那边对于任何王公贵族的压迫感都是很重的,越是地位越高,越是会畏惧。 所以要是真想打赌,我们就先不带着内卫,而是以您大理寺的身份,随后就是您自身的身份。如果他们依旧托大,那么就要请内卫动手了。 反正内卫在我们手上,我们现在也还有时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玩个游戏。至于彩头,可以由您亲自来定。” 宋衡不是个喜欢和人打赌的,可是当他听到齐年北这么说话的时候,也是突然之间来了兴趣,于是笑着说道:“那我就和你打个赌,只是打赌的时候,我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吝啬。毕竟你这家伙是出了名的不靠谱,这两天在青楼这边,我可是一直听说你的大名。 风流齐道长,可是在长安城中很有名的。要不是你是至此不曾悟道,我都要以为观主不让你当碟谱道士就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 “您不要这么说我啊,我是因为当不上碟谱道士,才选择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 本朝最注定的那位诗人曾经写过这样的诗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还年轻吗,要是得不到大道,还空守着大道,岂不是有些浪费青春了?” 南安王询问道:“风流齐道长?你就是那个被各处青楼争相邀请成为座上宾的齐道长啊。我还以为你叫齐年北,只是与他同名,当作是一件有趣的事情,现在不曾想,你与他之间居然真是同一人。 本来以为齐道长会是一个中年男子,或者是嬉戏人间的老人,现在见到您,却不曾想,你居然这么年轻,难怪本王在那边提及到你的时候,那些女子都是十分陶醉的目光,仿佛只要说起他的名字就足以让她心情大好。现在看来她们所说不错,齐道长不仅年轻有为,还长得一表人才。” “南安王殿下客气了,等到您有时间和在下一同喝酒的时候,在下一定让和在下熟悉的女子同南安王殿下喝酒。” “那本王就谢过齐道长了。齐道长既然还有事情,本王就不留你们了。” “在下告辞。”宋衡和齐年北皆是抱拳行礼道。 “本王送送你们。来本王府上一次,本来是应该让你们好好在这里休息一下,本王也好和你们两个这种晚辈好好交谈。可是你们实在是繁忙,等过些日子,本王邀请你们来家中吃饭。还希望二位到时候不要嫌弃家中清贫,本王在长安城中没什么产业,能做的事情不多,所以家中钱财不多,像你们这种身份,肯定会吃不惯的。” 齐年北摇了摇头,“重要的不是吃什么,不管吃什么,都是一样的,任何美食都会是烟消云散的。真正重要的事情,是在于你和谁一起吃饭。和敬重之人吃饭,不管是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可是要是和不喜之人吃饭,哪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是食之无味,如吃草芥。” “这句话说得好,我喜欢。”宋衡称赞地说道。 三人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南安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本王就送到这里,我还是不喜欢看见内卫那些人,本王觉得皇帝哪里都不错,就是这内卫恐成祸患。 二位,就此别过,以后有时间再见。” 等到齐年北和宋衡出来的时候,在门口等候的内卫才算长舒一口气,要是他们出了什么闪失,就算内卫为其报仇,可是朝廷那边依旧不会对南安王府前的这些内卫有什么包容的。内卫的身份重要,可是内卫大统领派来的人,必然要更重要。 “二位大人,此时可有定论?”开口说话的是这些内卫中官职最高的那人,名叫杨思。此人不仅是内卫,身上还有着进士的功名。在内卫当中,也算是极其少见,对于朝中诸臣和读书人来说,内卫就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靠近,就会被染上臭气。 对于读书人来说,这种事情不亚于在污染自己的名声和身份,他们很喜欢一句《离骚》上的诗句,“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就像是《晋书》当中也曾经比喻过想要贤能的后代,就像是芝兰玉树这种,晋书中记载:“玄字幼度。少颖悟,与从兄朗俱为叔父安所器重。安尝戒约子侄,因曰:‘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诸人莫有言者。玄答曰:‘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像是杨思这样的人,会遭到绝大多数多数人的厌恶,甚至等到以后成家立业时,都容易遭到别人的辱骂,甚至连后代都会被人责备,要是以后出现能够振兴杨家的人,都不会有人愿意提及到杨思。 杨思这么做,不仅抛弃了屈原对读书的见解,也超乎了全大多数人对读书人的理解。 但是杨思在内卫当中,却很是受人尊敬,齐年北知道杨思在内卫当中的名气,自然也是不愿意轻视这位内卫当中文名极大的读书人。 “杨大人放心,此事已经办妥了。”齐年北很自信地回答道。 杨思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他是大统领的下属不假,可是作为浏阳郡王许攸之的谋士,他也不是会随便畏惧许攸之的令牌的。 在杨思眼里,和拿着许攸之令牌狐假虎威的齐年北不同,站在一旁不说话的宋衡,更像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宋衡的名字和齐国公一样,他首先在怀疑是不是齐国公宋衡,但是齐国公在朝中就不露面,而且这个宋衡又只是个大理寺司直。 但是宋衡身上的那种气息,还是让他多少有些怀疑。 随后齐年北说道:“还请杨大人跟我们一同前往韩王殿下的府邸,我们接下来要在韩王殿下的府上办案。” “你来见南安王,拿着大统领的手令可以。见韩王,也可以,但是你要是想韩王能够和南安王差不多的话,可就有些自作聪明了。我不想劝你太多,但是你应该清楚,南安王是南安王,韩王是韩王。” 齐年北点点头,“我明白杨大人的意思,但是我觉得我这块手令做不到提审韩王,但是可以做到提审韩王身边的人,甚至是韩王妃。” 杨思点点头,“既然不是韩王殿下,那就可以了。在下没有任何的异议,任凭二位差遣。” 第八十一章 见席长 宋衡带着齐年北和杨思换了一件衣服,看起来就像是大理寺的普通官员。说他是大理寺司直,可是他还是第一次去大理寺,很多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有着大理寺卿许青鸾提前的授意,倒也是没有人会管他们的身份。只要不是答案,大多数大理寺的人,都是不会在意有什么人的。 大理寺处理的案件不如刑部和京兆府那种,大理寺处理的大多数都是大案,而且只有那张上达天听的大案才会。 本应该是大吴最忙碌的地方,但是实际上却很清闲,而且大多数都是在外面的司直处理这些案件。 “看来您这个大理寺司直根本不知道大理寺都有哪些人啊?”齐年北笑着说道。 “我今天都是第一次来大理寺,就不要说认识或者不认识人了。难不成我是生而知之的人?在自己没到这里之前,就已经认识这里有多少人了? 你能保证自己认识多少人?”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自然是不认识的,可是咱们这位杨大人认识。” 宋衡看向杨思,杨思点点头,“我负责的就是大理寺这边的事情,所以我知道绝大多数人的信息。不能够保证知道每一个官员的名字,但是能够保证详细地说出绝大多数官员的名字。 甚至只要是您指出来一个人,在下都可以说出来他的名字,以及他的信息。但是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大理寺卿许青鸾。 据说许大人的身份信息只有陛下知道,就算是吏部和户部都没有许大人的身份,我们这些内卫自然也不会知道。” “这我也有所耳闻,前任吏部尚书似乎还对这件事情有所怨言,说陛下对待许青鸾特事特办,直到陛下又说出来几个大臣的名字。”宋衡虽然这几年不在朝堂,可是对待朝堂上的事情却还是知道一些。总有些长辈回去看他,偶尔也会说些玩笑话,当然,这可能是大事,但是宋衡还是把这当做笑话。 杨思知道宋衡的身份对于宋衡知道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意外,这件事情在民间没有流传起来,可是在官场的知名度很高,完全不亚于一些脍炙人口的小故事。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快问,没看杨大人都没有反对吗。这说明这件事情是真的,您就试试。” 宋衡本来是不愿意做这种玩笑的事情,但是齐年北让他做,他也总不好一直拒绝,于是笑着问:“大人可知道站在那棵树下的中年人是谁?” “大理寺司直江雨尚,负责江南道的事情。最近这两年,江南道吏治清平,也鲜少有大案发生,所以这位江雨尚江大人,一直都在长安,没有去江南道那边。 他是剑南道蜀州青城县飞鱼村人士,是大吴麒正五年的进士二甲第八名。当然还有他妻子和孩子的信息,以及他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事,都在哪里当过官,但是这些事情对于您来说,都不重要,我也就不多赘述了。” 宋衡笑着说道:“只凭着杨大人这番话,就足以证明杨大人的不一般。” “无他,唯心熟尔。就是这么多年在内卫当中养成的习惯,而且我负责的是大理寺,这是大吴最关键的地方之一。我要是懈怠了,被居心叵测之人得到了对大理寺的控制,那么以后的大理寺恐怕就不是陛下的大理寺了。” 齐年北不置可否,他觉得这个杨思对于大理寺卿许青鸾并不是很相信,可是他对于这个许青鸾,却总有一种信任的感觉,他平日里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这次,他选择相信自己。因为他的思想无法告诉他有些事情,但是他的心可以。 宋衡知道杨思在说许青鸾,但是他了解许青鸾的为人,于是说道:“您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是我觉得,有些事情有怀疑的必要,可是有些事情没有。防范是好的,可是不能够因为自己的猜测,就笃定某些人有问题。当您开始怀疑某些事情的时候,证明您心中已经把他当做做过某些事情的人。只要怀疑一天没结束,他就一天是那种人,那么您不管看见他做什么,都会觉得他就是那种人。” “我没有怀疑,只是防患于未然。”杨思知道宋衡的意思,可是他既然选择做某些事情,就不会动摇,这是他作为读书人的一种操守。 宋衡听到杨思的话,知道他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宋衡也不好劝他说些别的话。 三人一同来到韩王府前,韩王府十分恢宏大气,作为长安城最大的王府,韩王府有着不符合礼制的规模。 这座宅子原本是为太子准备的,可是皇帝当初诛杀太子后,就再也没有住过,直到后来韩王得罪皇帝后,才被赐予这座宅子。 本来这座宅子是放不到明面上讨论的,可是不曾想皇帝后来对待韩王的态度变好,于是原本的责备,现在变成了重视和恩遇。 很不讲规矩的一件事情,可是这座全天下最巍峨的城池中,只有皇帝才是说话最好用的那个。 于是百官们只能够装作对这些事情毫不在意,甚至连一向最重规矩的礼部中人,都对这件事捏着鼻子承认了。总不能让他们对好不容易修复的皇帝与皇子的关系指手画脚。 “感觉韩王府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气派啊。我还以为韩王府会像是那些说话人说的一样。 不曾想,这里居然和郑王府相差不多。” 宋衡笑着说道:“这只是韩王府的偏门,看见那里了吗?那里是正门?” “那里距离这边怕是有数十米?难不成整座坊都是韩王府吗?” 宋衡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你说得对也不对,整座坊是韩王府不假,可是那边还有半座坊算是韩王府的家产,住着韩王府佣人的家眷。” 齐年北以前知道韩王府气派,但是在长安能够占据一座坊的王府,他也是第一次知道。 “看来陛下对韩王殿下很是重视啊。”齐年北笑着说道。 杨思则是冷笑一声,对这句话他没有批评,也没有赞同,但是他却觉得这句话很好笑。 宋衡则是解释道:“这座王府原本是前太子的。后来被陛下赐给韩王殿下了,所以有的话不可以乱说。” 齐年北点了点头,知道这涉及皇室尊严,他要是再说下去,恐怕就会被某些人惦记上。 齐年北站在韩王府的大门前,对着守在门口的侍卫说道:“我们是大理寺的,这是我们的文书。我们怀疑府上的管事席长和我们正在督办的一件大案有关。还请通报一声,就说我们要见一下席管事。” “几位大人在门口等着,我们现在就去通报。” 不多时,席长就到了门口,是个神情木讷的中年男人,长相很普通,可是身上的气势很不普通,有一种久居高位的官气。 看到他的第一眼,宋衡就知道这家伙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性子里必然飞扬跋扈。 果不其然,席长从齐年北手里接过文书后,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文书交还给齐年北,然后说道:“这文书不假,可是也没有说在下有问题,在下还有事情要忙,恕在下不能配合调查。 如果三位大人有要事的话,还请到大理寺重新准备公文。这张公文,恕在下不能从命。在下告辞。” 等到席长走后,齐年北回到宋衡的身边,他笑着说道:“我就说,人家很大可能会不同意这些事情的。” “当真是嚣张跋扈。本官还以为韩王殿下会御下极严,不曾想对待手下这些人,也是一般。” 宋衡则是说道:“拿着这个,再去一遍。我看看他会不会拒绝本公。” 齐年北只得再次到门口,“还需要再麻烦小哥一次,这是齐国公宋衡的手令。” “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齐年北从怀中摸出来一锭银子,将它递给侍卫,“麻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侍卫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说道:“这可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的话,我可就帮不了你了。可是我还是要劝一句,三位大人,除非是齐国公亲来,不然你们今天怕是什么也问不到。” 身旁另外一个侍卫咳嗽一声,示意他不该说的话别说。侍卫闭上嘴,拿着宋衡的手令进入院内,不多时,席长再次出来,见到还是齐年北,于是说道:“这位大人,您一而再而三地来这里,无非就是要找我。我说了,我有事。您也不用拿着齐国公的手令来吓唬我,除非是齐国公过来,不然我是不会和你们谈论不存在的事情的。”说完就把手令扔回给齐年北,齐年北接过手令就回去了。 随后齐年北听见席长骂道:“瞎了你的眼,还是之前那个人,换一种说法让你找我,你就找我? 我还忙着,哪里有时间跑来跑去的。要不是看你深受韩王殿下信任,我现在就把你赶出王府去,下次再有这种事情,自己掂量掂量。” 第八十二章 员外的故事 听到席长说的话,齐年北的脸色并不是很好。齐年北很少见识到这些王公贵胄有和善的样子,可是像席长这种特别不和善的,即使是他,也是很少会见到。 韩王虽然在朝中名声不好,可是也没到现在这种程度,显然像是自暴自弃的棋子一样。齐年北看见席长的眼神都带着不友善的情绪,宋衡看着齐年北那带着杀意的眼神,询问道:“感觉你好像对这个席长动怒了。” “只是觉得他该死而已,这种身份却连一点的怜悯都没有。要是整个长安城中,只有他这样一个人,那么整座长安城,就会像是一座死牢一样,不会再有半点生机。 要是如此,我失望的事情,就不只是这件事情,而是这所有的世道了。”齐年北的语气当中带着做这些事情的失望,似乎对他而言,这件事情已经足以让他的心情产生变化。 宋衡想了想,说道:“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我觉得能够对事情起到一些缓解,我就讲给你听听。事情只是个故事,但是我觉得很有意义的。 事情是这样的,曾经有一个员外,虽然他以前很落魄,甚至连当上官后,也很落魄,但是幸得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相助,使得这个员外不至于清贫到没有成家立业,甚至还为家中的子弟攒下了一部分家业,使得不至于困顿到死。但是好人没有好命,恶人长寿多年,那位员外夫人去世很早,就只有那位员外活了下来。按照人的礼义廉耻来讲,就算是员外想要再找新人,理当应该在老夫人尸骨入土为安后再行此事。毕竟没有任何的法律说明,不允许妻子死后,再找新人的规定。 至于老员外后来的生活,则是处处体现着老员外的不一般,咱们这位老员外,还有着不同于别人的爱好,就是喜欢美女和女色,所以咱们这位老员外,俨然是一副风流才子的样子。但是别人对老员外的评价是风流才子,我对老员外的评价则是不一样,我觉得老员外更像是一个渣子一样,面对亡妻的时候,说得很是重要,甚至在亡妻死时,还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对亡妻很是重视。 可是实际上,他对于亡妻的看法,却和我们所有人不一样,他觉得亡妻就只是他的禁锢,和他在外面博取同情时的有利器物。 所以他对亡妻的思念和怀念,只是一种装出来的伪装,等到亡妻真正死去之后,这种伪装就随着他的虚伪烟消云散。这位老员外还算是有些家资,可是等到他的亡妻故去,他就变本加厉,觉得自己的钱财已经足够他挥霍了。可是他已经忘了一件事情,亡妻留下的家财都是为他的孙子准备的,而不是为他的挥霍准备的。 他或许能够挥霍很多钱财,可是那些钱财并不是他的。也许那些钱财不应该只属于那孩子,可是那钱财也不是这个员外应该挥霍的。至于这位员外所想,自然是觉得那些钱财是他随意挥霍的。所以那位员外的性子就开始飞扬跋扈起来,像是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嚣张,只是面对到这种嚣张,所有人也只能够慢慢注视着他。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落寞,而他也在众人的吹捧中,逐渐走向衰落。或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也从来觉得自己不会衰落,可是他终究还是在走向衰落。 当然,最让人觉得生气的,不是他所谓的衰落。而是他的行事方式,他居然把自家夫人攒了几十年的钱财,一并带走了。或许那钱不属于那孩子,或许也不属于任何人,可是它却不应该像是没出现过一样,不属于任何人,至少不只是属于那个员外一人。哪怕可以只给员外,或者是只给员外员外的子女,可是这钱已经属于员外的孙子,居然还被人惦记。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我也觉得天下之人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人心各异,又被利益所驱动,导致现如今的人心,不是被利益驱动,就是被名誉所驱动。 你会有这种想法,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座天下的问题,这座天下所想的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金钱和名声。所以你会觉得这座天下轻浮又带着无趣,这是很正常,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会觉得所谓好财者是真正的虚伪。 可是那些好才者,自己并不会觉得自己是虚伪的。相反,他们会觉得自己才是最高尚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名誉和脸面,终究比不过所谓的钱财。” “真会有那样的人吗?” “普天之下,这种人实在是太多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么个道理。对于那样为老不尊的人来说,用一句孔子当年说的话可以形容。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像是这种老而不死的家伙,就可以称作为贼人,而不是把他当做长辈,要是把他这种人都当做长辈,那么大吴也就可以像是破落户一样。” “我明白了,就算天底下全是这种人,也不能够什么事情都不能够做。 有很多事情,就像是《孟子》中的一句话,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 要是我们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以后的我们,多半会像是那些愚昧之人一样,慢慢死在故事当中。” “对,不要因为对世道失望,就对所有的事情失望,你才经历过多少事情,你才见证过多少的生活,难不成就会因为这些事,就对自己所见到的生活失望。 要是如此,我们以后就不要办案了,我们直接去死,或者就是会失望,就是会一步一步走入失败。人生无非避免失败,生活无法避免失败。因为我们终究会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可是我们的生活不能够就此放弃,我们的生活应该逐步去做。” 齐年北点点头,他知道宋衡这么说的意思,就是让他不要因为事情失落。齐年北深吸一口气,对着杨思说道:“杨大人,请您把内卫聚集起来,我们现在要进入韩王府。” “在下领命。”杨思在听到齐年北的话后,终于也是出现了自己的愤怒,这件事情,要是韩王府的人配合,无非就是件询问的事情。可是韩王府不配合的话,这些事情就会是不一样的。 所以杨思现在对于集结内卫也并不反感,甚至如果齐年北和宋衡不处理这件事情的话,杨思自己都可能带着内卫办这件事情。 内卫就围在韩王府的附近,不过因为齐年北和宋衡一直没有说话,他也就没好意思做这些事情,可是当宋衡和齐年北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也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齐年北又一次站在了韩王府的门口,看着他的表情,侍卫问道:“您怎么又来了? 您刚才也是听到了,我们的管事拒绝了您的话,要是再帮您出手的话,我以后就不要再这里待着了。”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次不是劳烦你的,有些事情,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可以了。 我来这里,只是给人带路的。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希望你能够躲一下接下来的祸事。” “你这家伙,得到了我的帮助,居然还在这里口出狂言。要是早知你是如此之人,我一开始就不应该言语一二,应该闭口不谈此事情。” 齐年北见对方不听自己的劝说,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无用的,只能够对着身后的杨思喊道“杨大人,在下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请杨大人带着手下的人解决。” 杨思点点头,说道:“所有人听令,即刻围住韩王府所有门户,如有不听命令,直接就地格杀。剩余的所有人,和我一同进入韩王府。” 侍卫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你们觉得可以闯入我们的韩王府吗?” “内卫办案,如有阻拦者,一概格杀。”杨思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气息,似乎对于他来说,不管是什么言语,此刻都是无用的,只有最简普的回答才是最正确的。 那侍卫一听是内卫,一下子就知道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是不应该做的,因为对方是内卫。 第八十三章 审问席长(上) 内卫处理起别的事情,或许还会秉持着一些身份,比如抓捕一些大员的时候,只要对方不是谋逆的大罪,多少都会给予一些尊重。而且在大吴建国的时候,曾经在官场流传这样一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虽然后来被众人批判,但是所有的人其实都在默默对待这句话。所以那些大官或许害怕内卫,可是却不会畏惧内卫对他们做失礼的事情。 可是韩王是王公贵族,还是皇帝的亲儿子,最知道内卫的雷霆手段。内卫虽然是皇帝针对天下的举动和行为,但是真正用到的地方,而且用到地方最多的,就只有皇亲国戚了。 “原来您是内卫的人,早说的话,我们兴许就不会拦着了。” 内卫的人自然不会管他说什么,也不管他们作何想法,直接派人将门口的侍卫羁押起来,齐年北和宋衡淡定地看着这一切,既然韩王府的人不给他们面子,那么他们两个也就不用给他们留什么脸面了。 他们不担心韩王的追责,这件事情是内卫的事情,和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大。他们两个只是办自此案件的官员,真正为难韩王府的是内卫,要是韩王找齐年北他们两个人的麻烦,内卫第一个就站出来不同意,更不要宋衡是齐国公,齐年北名义上还是内卫的一员。 更何况韩王知道这件事情和皇帝有关,自然也不会为难。 当内卫把席长围住的时候,席长这才发现得罪了不应该得罪的人。 他平日里素来跋扈,但是因为自己的妹妹是韩王的侧妃,从来就没有过在意。而且韩王也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不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他大可以不卖这个面子。各位王公不是亲自来,他也可以不用管。可是他没想到过,像是那两种人居然会和内卫联系起来。更不会想到,内卫居然甘愿成为这两个人的后手。 换做是韩王亲自来这里,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些事情,但是他应该会做得更好,至少在对方亮出来齐国公宋衡的身份时,就会出面。 宋衡在朝堂中名声不显,可是韩王还是知道他的,他这个韩王虽然活得很窝囊,但是不至于什么事情都不能够知道。 席长原本很是嚣张,甚至在内卫进来之前,还在和周围的牌友抱怨着刚才有两个人来找他,打扰他和他们打牌。 可是当看到十数名内卫围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内卫们或许不见得全是坏人,可是当十多个内卫拿着刀围住你的时候,你在他们那里就绝对不是好人了。 所有人在见到内卫的时候,都不得不抱着脑袋蹲下。用余光看着内卫用刀指着他们,随后等待着发落。 内卫们轻易是不会放开刀的,哪怕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可是这和内卫没有一点关系。内卫不管何时,只要是面对抓捕的犯人,就一定会把刀握紧在手里,这是内卫用鲜血实践的道理,是每一个内卫都不会放弃的事情。 席长战战兢兢地说道:“各位大人,不知道您们来找小的是为何事?”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张人脸,不是别人,正是把脑袋探过来的齐年北。看着他那张抽搐的脸,齐年北脸上的笑意就越发地浓郁,能够看到他现在这种表情,也不亏他和宋衡打赌。 宋衡的脸色倒是一般,只是有些无奈,他没想到真会在这里见到韩王家的丑事,他知道各家的家丁都或多或少地会有些问题,可是亲眼看见这种问题,和知道这种问题是两种概念。至于气愤,宋衡倒是没有太多,和齐年北打的赌无伤大雅,也不会让他有什么愤恨的情绪,至于这件案子需要他不能生气。 齐年北则是一副丑陋的嘴脸,他洋洋得意地说道:“这不是咱们的席管事吗?刚才那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哪去了? 我给您讲一个故事啊,在前朝某年有一个大户人家,他家从前穷的时候,总是喜欢跟人炫耀说自己的祖上曾经如何如何风光,如何如何气派,结果因为这些年来已没了势,常常就被周围的人奚落轻视,甚至不论远乡近邻都喜欢来欺负他们,觉得他们家好欺负。 后来做了些见不得人的生意,那大户人家就富裕起来,于是开始做以前没做过的事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简直是好不快活。 但是这家人做了坏事,自然是良心不安,虽然良心不安,可是日子倒是一天天富裕起来了。但是这样的家业虽然大了,心里不安分,总觉得需要安全保障。 这户人家当中,有很多人可一向都是些有心人,当年早在穷的时候,先前的那些家长就知道必须培养一些保护自己的力量,才不至于会被人欺负。直到后来继承家业的子孙就把这一招学到了手,每一代的家长差不多在这一条上都能达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界。但日子渐渐富了之后,后来的家长就越来越倾向于圈养一些凶恶的野兽来保护自己。 看门护院的话,还是狗嘴好用,可是,狗里面也颇有一批恶狗,这就让那些穷人们很有一些心悸,轻易不敢接近这阔户人家的门口。 后来这家因为做了太多的亏心事,最后被皇帝抓起来了。至于皇帝对这件事情的处罚也很简单,其实就是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随后这家当中就只剩下狗了。那些原本在家里什么都不怕的狗,在主人消失后,只能够在村子里夹着尾巴做人。 后来人们就把这种狗叫做狗仗人势,当然,还有别的说法,只是我不太喜欢,就用了这种说法。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辱骂韩王殿下吗?”听到齐年北这么说,席长似乎是有些愤怒,也不管眼下的情景,对着齐年北就是开始辱骂。 齐年北则是摇摇头说道:“我可没有侮辱韩王殿下的意思,倒是我觉得你有这个意思,你似乎对韩王殿下的名声影响很大。 而且我只是在骂你,而不是在影射韩王殿下,是你在这里挑拨在下和韩王殿下的矛盾。 来人,掌嘴。还真是叫你逞威能了,什么事情都敢乱说。” “这不太好。这是韩王殿下的管事,要是韩王殿下责备起来,我们可承担不起。”牌友当中有人出言说道。 齐年北亲自上前抽了对方一个嘴巴,“这种东西只是对他小小地惩戒一下,就冲着他刚才不让我们进入院中,和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都足够让他被关进内卫的大牢中,要不是内卫大牢最近人满为患,我还真不介意,让他去内卫的大牢里面见见世面。” “他或许是不知道呢?”那人似乎并不死心,出声接着说道。 “我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很重要,甚至连大理寺的公文都给他看了,可是他还是拒绝配合。我承认,大理寺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案犯,可是配合调查,还是可以的。可是他居然忽视朝廷命官亲自签发的文书,这不是重罪,还是什么? 至于我交给他的齐国公令牌,乃是齐国公宋衡受到陛下的嘱托,亲自到韩王府处理自己。这厮见到齐国公的令牌,居然心生轻视之心,说是让齐国公亲自前往才可以。可是你不曾想过,齐国公就在我身旁,齐国公,我说的事情可在理。” 宋衡站出来说道:“他说的在理,这件事情确实和本公有关,本公平日里素来不理会政事,可是今日承蒙陛下信任,亲自调查僵尸案,不曾想亲自前来,居然被韩王殿下的管事给阻拦。 换做是他人,恐怕早就让人禀告陛下,可是本公和韩王殿下本事朋友,所以就忍下怒气没有发作。幸好内卫在此,不然本公都不知道处理你了。” 席长听到齐国公宋衡的话,瞬间就坚持不住了,他不清楚齐国公宋衡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他是一位国公,还受到皇帝的信任,必然会影响到自己。席长在韩王府这么多年,除了接触京中的豪门之外,其实没有多大长进,而且要不是最近这些年韩王受宠,他早就被人动手除掉了。 席长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所以当宋衡真正出来的时候,他就萎靡了。和内卫对方,韩王或许会愿意,毕竟他没犯大错,可是现在这种不一样,他是犯了大错的。一位国公的实力就算再不济,就算是不受到皇帝重视,可是也不会到被人嫌弃的地步,所以他的处境必然不会太好。 看到席长都低下头不说话,那个帮他说话的人,自然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的样子。 齐年北看着众人都不说话,于是自己说道:“其实没多大的问题,可是你这么一做,问题就大了,你要是不说清楚其中缘由,可就逃不了罪了。” 第八十四章 审问席长(中) 席长一听到齐年北的话,登时就觉得身上有千斤重担压着。若不是他在韩王府上也长了些胆量,不然现在早就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配合您,把我知道的,把您想要知道的,都说出来。”席长已经放弃抵抗了,他知道,在齐年北面前,不管是怎样的抵抗,现在都已经是浮云了。 看着他已经放下自己所有的防备,齐年北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下去的必要,“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你们也就不用这么对待他了。 把这里的人都送出去,就把这里当做审问他的地方。” 内卫们当然知道齐年北虽然明面上是宋衡的副手,但是实际上是这里真正的操控者,更何况,内卫的大统领令牌确实在他手中。 看着内卫把所有人都带出去,齐年北笑着对宋衡说道:“国公,接下来就交给您审问此事了。” “你来就可以,我觉得你要比我更适合审问。你我之间,无需太多客套。你来就可以了。” 齐年北见宋衡如此说,随即又看向杨思,杨思哪里会掺和这种事情,他能够带内卫帮齐年北做这些事情,都是因为那块内卫大统领的令牌,而他自己,要是不管这块令牌,其实也是可以的。只要他的借口足够合理,除非皇帝亲自过问,不然他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更何况,杨思本来也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于是他说道:“这件事情是你亲自负责的,理应由你亲自审问。何况你头脑活络,对这件案情的理解,更在我们二人之上。” 齐年北总觉得杨思的话有些不对味,但是对方是内卫当中有名有姓的人物,他也不好多说,于是装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在下就在二位面前展露威风了。” 随即齐年北坐到一行人的牌桌前,一边摆弄着牌桌,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说,你是怎么和陈符希认识的。不要问我陈符希是谁,也不要问我陈符希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你就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陈符希的。” “回禀大人,小的和陈符希是旧时相识。小的当年在他所在的县住过,所以从那时候起就知道他的能力很不错。 甚至小的不回避地说,他能够来万年县都和我有一定的关系。是我把有人称赞他贤明的书信和文章放到韩王殿下的桌子上的,要不是我这么做,他可能要在那个下县待到死。 所以您说,他和我交好,那不是正常的事情吗?难不成,我都如此帮助于他,他还要跟我反目成仇不成?不会的,他陈符希是个死性子的人,但是也不至于到好坏不分的程度,所以他对我还是有些笑脸的。只是我一直想让他帮我做些事情,他一直都没有答应,他或许能够听进去我说的话,但是他觉得不会成为我想让他成为的那样人。” “所以你就心怀怨恨,觉得自己费尽心思,到最后,他居然连那点忙都不愿帮你,所以你就杀了他,对不对?” 一听到齐年北的话,席长连忙说道:“在下可不敢有这种想法,您应该知道,我就算是韩王殿下的亲戚,可是也不敢随便妄杀朝廷命官,而且我所求他的事情,无非是让他帮我给故人传些书信。” “给故人传书信?给什么故人传信,居然还要让别人帮忙。难不成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席长连忙否定地回答道:“不是,只是另外一位故人所托,想要让他帮忙给在长安城中的一位传递书信,明明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陈符希死活不答应,就好像是这件事是什么不得了的错误一样,甚至差点逼得他和我绝交,后来我不再说这件事情,他才算是和我恢复朋友的关系。 或许我会觉得他奇怪,但是我也不至于因为他不帮我办这件事情,我就出手杀了他,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齐年北点点头,随即问道:“你和陈符希不会是在黔中道相识的。” 席长有些吃惊地问道:“大人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问得对不对,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席长知道瞒不过齐年北,于是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在黔中道的黔江县认识的,他那时候是黔江县的县丞,黔江县原本是下县,他在那里兢兢业业,黔江县升为上县,可是他却被调到了江南东道。 江南东道一向富裕,可是这不代表江南东道没有穷县,只是在江南东道这种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下县太难了。可是偏偏就被人找到了一个下县,而陈符希去的就是那个下县。 也就是那时候,有人给韩王殿下写信,向韩王殿下举荐他。按照韩王殿下的脾气,不管是谁的举荐,韩王殿下都是不会管的,可是我想着帮助陈符希一次,就把举荐他的信放到了醒目的位置。 韩王殿下虽然不想管举荐的事情,但是陈符希的遭遇实在是有些凄惨,就连韩王殿下都忍不住想要帮助他。当然,这是因为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书信。” “看来,你们二人之间确实没有太大的仇恨。只是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和陈符希的交情很好,为什么陈符希在官场上没有更进一步呢?” 席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陈符希这个人有大才,可是到长安城之后,他这个人变得就有些奇怪,一开始其实还是好的,只是当我把他引荐给那位故人之后,他好像就是变得不像以前那个人一样。” “故人,听你说起这个故人两次了。” 席长说道:“要说起这位故人,大人也应该认识,这位故人是本朝那位赫赫有名的刘夫子,国子监的祭酒刘安。” 齐年北自然知道此人,大吴国子监很出名,不是因为国子监有刘安,而是因为刘安在国子监。 “这件事情和刘夫子有什么关系?”齐年北有些不解地问道。 席长回答道:“刘夫子当年在黔中道当过官,而且那时候正好是陈符希在黔中道的时候,所以两个人当年也算是认识过。 只不过刘夫子升官快,没几年就到长安城当了国子监祭酒。所以后来我想着,能够有人以为国子监祭酒在背后帮忙,他在长安城的生活应该会好受一些。 谁能想到在那之后,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消极,就连出去喝酒的时候,都会说些悲伤的话,感觉好像是命不久矣一般。我原本只是以为他是官场不顺,没想到居然是一语成谶。” “刘夫子想要给谁写信?你说是刘夫子托陈符希写信,你总应该知道是给谁写的信。” 席长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件事恐怕只有刘夫子和陈符希知道。” “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居然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吗?” “人家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又怎么能够随便知道呢?” “是这个道理不假,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就说一说刘夫子当时是怎么和你说的?”随后齐年北看向宋衡,“国公,您能不能派人去请刘夫子过来?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当面问过刘夫子才好。” “一般人是请不过来的,除非本公亲自前往,这样,本公现在就去国子监,你们先在这里接着审问他,等到刘夫子过来之后,两个人当面对质。” 齐年北抱拳行礼道:“劳烦国公了。” “为陛下效命,是你我应该做的事情。记住,这件事情事关天子安危和皇室尊严,马虎不得。”宋衡对齐年北嘱托道,当然,对齐年北是嘱托,对席长可就是威胁了。 席长一听到天子安危和皇室尊严的时候,就手脚忍不住地颤抖,他清楚自己这次牵扯到的事情很大,已经足以让他的脑袋掉下来几十次了。 齐年北说道:“在下定当不负陛下和国公的信任。” 等到宋衡走后,齐年北收起刚才轻浮的样子,“让他起来,在一旁坐着答话。刚才国公在这里,我不方便这么和你说。他现在不在这里,我索性就和你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日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可言说的大事,这件事情牵扯到很多人,其中就包括陈符希,可是不曾想陈符希已经身故,所以只能够调查到你的身上。而通过你的话,我猜测这位刘夫子和这次的事情牵扯不小。所以你要想好其中的利弊,要是真有问题,你若是还想着为他开脱,那么你清楚你会遇到什么。 但是要是刘夫子是清白的,你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成为你的罪证。 所以我接下来需要你如实禀报一切。” 席长点点头,随后说道:“您放心,我现在明白这件事情有多严重,断然是不会惹麻烦上身的。 所以您问的问题,我一定会如实回答的。刘夫子当时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告诉有些事情需要请陈符希帮忙。” 第八十五章 审问席长(下) 齐年北觉得有些无奈地说,“就这么一句话啊?难不成这是什么暗号?” 齐年北觉得,要是刘安真是这么和席长说的话,那么他就把桌子上的牌全吃掉。 席长点点头,有些无奈地说道:“当时说的话,确实是这一句,对于他来说,又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我只是个传话,甚至人家能够让我传话,都算是看得起我。不然他们两个完全可以自己交谈的,而不是寻找我这个中间人。” “那你就不知道他们两个具体说什么事情吗?总不至于连这些事情都不知道,你好歹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传话人。” 席长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两个之间说过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刘安问陈符希,你不答应我以前那些事情,我也就认了。可是这种事情,你居然也不答应我。 陈符希是这么回答的,我说过,因为您对我的提拔,我不会对您做什么事情,但是您让我做的事情,我也不会答应的。对于我而言,有些事情不会去做的。 刘安说,我没让你做别的事情,只是让你给那边写一封信。让他们帮我们的忙,也不是让你动手,更何况,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要是帮老夫,会更好一些。 陈符希当时有些生气,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在苗人那边好不容易积攒一些名声,我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 刘安是这么说的,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在长安近郊还有一个朋友,他应该也是苗人,应该也能够帮我。 陈符希更加生气,要不是对方是刘夫子,我估计他会掀桌子。他说王建绝对不可以,信我会写,可是我不保证他们会帮你,那边也有那边的规矩。 过了几天,我找陈符希喝酒,而刘夫子那时候正好找上门来,他是这么和陈符希说的,我是让你找人帮忙,不是你找人让我更忙的。 随后我就被支走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齐年北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这些事情当中,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您觉得哪里有问题?” “陈符希是在黔中道当官,可是他和苗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很好?” “黔中道离苗地不远,而且陈符希在当地更是和苗人关系不错,他经常参与苗地那边的活动。” 齐年北点点头,“你没什么要说的了?” “没什么了,您还有想问的吗?” “我再问最后一件事情,你觉得刘安这个人可没可能参与刺杀陛下这种事情?” 席长听明白齐年北的话,难怪宋衡和他一直都在说有大事发生,这下听到齐年北说是皇帝的事情,他就知道有很大可能就是这件事情。 可是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是有问题的,他是傻,可还不至于傻到说这种话。见他不插嘴,齐年北知道他是不敢说这些话,于是说道:“好了,我不问你就是了。今天这件事情,本来没多大,我也用不到内卫这么出手,对韩王殿下不好,对我们内卫也不好。 但是事情已经到如此地步,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希望你事后能代我向韩王殿下致歉,事出紧急,不得不让内卫出此下策,等到事情结束,我一定会登门道歉。” “大人哪里的话?您今日来到韩王府,是我的错,韩王殿下那边,理当是我去认错,哪里会让您说。只是还请您事后不要让内卫的人责罚于我,我以后定当悔改,不会再因为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至于您和齐国公,要是您们二位不嫌弃我的话,我以后给二位当牛做马。 在长安城中以后只要是我能够帮您的事情,您尽管开口就好了,我别的能力没有,在长安城内还是有些人脉的。”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我们现在是为了陛下做事。等到我有私事的时候,我会再过来找你的。”齐年北笑着说道,他当然是不会答应席长的话,在内卫面前耍这种心思,怕是要被人监视了。他现在有着大统领令牌不假,可是等到他没有大统领令牌的时候,他就危险了。内卫现在不会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可是这些内卫都是秋后算账的老手,但凡是得罪过内卫的官员,先前可能是因为皇帝的信任,并不会对他动手,可是一旦他们不再有之前的身份,那么以前得罪过内卫的那些事情,也会被一一清算。 “好了,不要这么紧张,都放松一些。我们的问题解决了,现在就等着国公回来了。”齐年北靠在椅子上,在他身旁的席长笑嘻嘻地问道:“您口渴吗?要不要我找人给您送茶来?韩王府上还是有很多糕点的,而且您和内卫要是有些饿的话,那我现在就安排人给您准备饭食。” 齐年北看向杨思,后者不置可否,齐年北笑着说道:“我也不要太多东西,内卫也从来没有在别人家吃饭的规矩,喝些茶就可以。 当然给我准备一些糕点,记得不要太贵,不然我以后见韩王殿下,怕是要先还钱才敢说话。不用太过殷勤,我们自然是会如实禀告的。你对齐国公的失礼,齐国公不会太在意,我们自然也不会在意。所以这件事情问题不大,至于防备内卫办案的话,我觉得你还没有如此罪责。而且你不是已经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所有内容吗? 难不成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假的吗?只要是真的,就断然不要担心,内卫还不至于因为这种小事对韩王殿下和你发难。而且你这次说的事情很重要,若是刘夫子真是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那么你不仅一点罪责都没有,反而有功。就算是和刘夫子没关系,我觉得依照杨大人的脾气秉性,也会替你美言几句的,你罪不至此,只是不懂的事情,不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是惹不起的。” “我懂了,在下以后不会如此行事。”席长是心服口服了,他当时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因为韩王在的时候,他都是一向不处理这些事情的,现在虽然韩王不在,可是他性子没有改变,现在自然也是会如此的。而且他觉得韩王殿下应该会很快就回来,断然不会引起太大的事情。大理寺那边,历来都是清水衙门加上在长安城毫无地位可言,对于大部分的世家来说,大理寺的公文其实都不如京兆府的公文。 大理寺督办的事情有很多,但是大理寺的案子除非有皇帝的旨意,不然很难办案子。更何况这次的公文甚至都不是缉拿犯人和捉拿元凶,只是带人来询问,而不是真正的断案,所以席长如此做最多是无礼,都不算是有错。而且齐年北拿到公文的时候,大理寺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把这些事情当做是普通的案件。哪怕是皇帝让宋衡出手,可是大理寺当中,就只有大理寺卿许青鸾知道。 许青鸾似乎并不打算让宋衡他们得到太多的帮助,亦或者是担心他们用这份公文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至于齐国公宋衡,他是真不认识,齐国公一脉本来就是好说话的,他知道,而这个年轻的齐国公,一直没露过面,他也觉得是个好说话的。更何况,来的又不是齐国公本人,他自然是没必要给他面子的。就算不是韩王府上,换做是普通的王府,都是可以拒绝的。 一个国公的手令而已,没必要对此俯首称臣,而且像是韩王的手令,拿到齐国公府,齐国公那边想要铁了心做这些事情,也可不见韩王的使者。 或许韩王知道宋衡不好惹,可是韩王府的那些人不清楚,和他们说皇帝天威,或许他们还会懂得,可是和他们说什么朝堂上的势力,不亚于天方夜谭。 席长就当做没有发生这些事情,兴高采烈地走出屋门,不顾那些韩王府中杂役的眼神,开始安排给内卫们准备茶水。 齐年北就在韩王府上喝茶水,只是等到宋衡回来的,看见他脸色不好,齐年北就知道自己能做的事情已然做不下去了。 “国公,是不是刘夫子那边没有做过此事?” 宋衡摇了摇头,“没有。刘安今天早上去往甘晨寺听取西域来的僧人讲经,休息的时候,还和僧人一同吃素食。 可是休息后再次讲经的时候,刘安居然在听经文的时候坐化了。” 齐年北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像是听到雷声阵阵,只觉得天翻地覆,一阵目眩,让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齐年北说道:“怎么会这样?天要我办不成此案啊。” 说完后,齐年北就直接向后倒去,好在席长眼疾手快,扶住了齐年北。宋衡连忙走到齐年北身边,和席长一起把齐年北扶到屋内的软榻上,宋衡说道:“你们韩王府是不是有郎中?快去找来,看看他是怎么了。要是他出了问题,本公拿你们试问。” 第八十六章 昏倒 席长听到宋无非衡的话,一脸委屈地看向杨思,杨思则是当做没看见一样。 杨思对这件事情的推测其实很简单,齐年北最近这些日子一直在督办这些事情,心里对这些事情也一直是有所挂念,这让他思绪的某根弦一直紧绷,他一直对这件案子有所期待,可是当这最后的线索破灭时,他心头的这根弦断掉了。 很多时候,人都是靠着一口气活着的,等到这一口气消散的时候,那么这个人也就垮了。而此刻的齐年北就是心气垮掉了,不是大问题,但是也绝对不是小问题。 要是齐年北的身体好,这次挺过去会很容易,可是要是他的身体不好,这次事情对于他来说,就是九死一生。 见到宋衡发怒,席长自然是不敢对这件事情懈怠,很快就找来了韩王府上的郎中。 郎中给齐年北号了脉,随后说道:“他的问题不算太严重,只是劳神费思,加上身体的旧疾,听到不好的事情,就直接昏过去了。 好好休息休息,再调养调养身体,用不了多长是时间就能够恢复的。 只是眼下麻烦的是,因为他的身体有些虚弱,现在需要救治。可是他的身体太过于特殊,我不方便救治,除非是宫中的太医,或者是那几位民间有名的郎中。 在下无能为力,还请国公恕罪。” “不是你的错,你退下。来人,准备马车进宫。”宋衡想要进宫去见皇帝,不是为了别的,至少要见一见皇帝。 此刻的大殿之内,皇帝看着眼前的臣子和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他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失望的时候,这些人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居然不是安慰他这个皇帝,而是劝告他不要大开杀戒。 他仁慈了很多年不假,可是这不代表着他没有半点火气。 他一遍又一遍地暗示着下面的臣子,暗示着自己的儿子,可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为那些罪臣说话。皇帝觉得自己以往的仁慈,就像是一把穿越时间的刀,砍在了他的身上。 “朕有些累了,你们下去。等到你们用过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情,不管你们吃不吃,朕还是要吃的。” 群臣见皇帝如此说话,自然也不能够再说什么,而且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在这种时候再去触怒皇帝,那就是单纯的想不开了。 等到群臣走后,皇帝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该说,或者是该做些什么,他看着桌子上有关王建的供词,心烦意乱地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斌德,去找齐国公。朕想要见见他。” 斌德回答道:“启禀陛下,齐国公一炷香之前就在宫门外请求觐见了。只是您下令紧闭宫门,我们也没办法让他进来。” “快让人传他进来,就说朕有要事相商。” “齐国公的面色不太好,他似乎是进宫找御医帮他身边的那个齐年北治病的。” “那就把齐年北送去太医院那边,让宋衡进来见朕。你们这群人,连这种事情都办不明白吗?”皇帝的语气中带着急躁,他显然对齐年北的事情并不伤心,只是想把自己心中的气愤说出来而已。 斌德不管皇帝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既然皇帝生气了,他就只管听着罢了。 皇帝说完话后,就闭口不言,斌德会在挨完骂后,继续去办皇帝刚刚交代的事情,他这种身份,做不了别的事情,只有被皇帝训斥,才是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斌德走到皇宫外,看着一脸淡定,可是握紧拳头的宋衡,“齐国公,陛下喊您去御书房。” “他呢?” “老奴会带着他亲自前往太医院,您放心,有老奴在,他不会有意外的。” 宋衡也没有矫情,既然齐年北的安全得到了保证,他就可以进宫去和皇帝说话了。 他昨天还在劝皇帝不要做某些事情,可是他今天就要劝皇帝做某些事情。既然对方已经把能够灭口的人都灭口了,宋衡再对他们仁慈,反而就是一种助纣为虐了。 见到皇帝的时候,宋衡直接跪在地上喊道:“罪臣宋衡见过陛下。” “起来。告诉朕,你何罪之有。”皇帝显然对他的这种说法有着很浓厚的兴趣,所以才会带着这种略显疑问的语气。 宋衡没有站起来,而是跪在地上接着说道:“臣有罪,所以并不打算起来。臣在调查有关陈符希一案的时候,本来已经接近凶手,可是不曾料想还是让凶手跑掉了。” “给朕详细地说说这件事情,朕想知道,多大的事情能够让我们的齐国公如此委屈。” 宋衡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件事情,最后则是说道:“要是臣能够早点查出来这件事情,刘安大人说不定就不会遭此横祸。 臣怀疑刘安大人和这次的事情有关,可是臣现如今也没有证据了。刘安大人是不是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臣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又不是重要的事情,朕已经想开了。反正只是对朕的刺杀而已,查不出来就查不出来,苦朕一人而已。这天底下对朕有怨言,是朕的问题,又不是天下的问题。那么朕自己的问题,朕自己就可以决定了。 所以,你不用说这件事情,朕想要询问你一件事情,你对朝堂诸公庇护那些犯罪之人有什么看法?” 宋衡想了想,随即说道:“臣觉得,只要是这么说的,一概可以当做同犯之人。 臣不会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应该的,有些事情是应该的。臣觉得,只要是这种想法,就是有罪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可以当仁德之君,不可以当软弱之君,可以忍得了一些事情,不可以忍受一些事情。至于臣所说的事情,不是让陛下惩戒一个人,或者是让陛下责备一个人,臣只是让陛下知道一个道理,有些事情,陛下不去做,那么他们以后就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立威不足,则其认为威不足,威不足,则君之道消也。陛下不仅是为了解决这件案子,也是为了立威。现如今边疆不稳,四境不平,若君威不正,则臣以为天下不平也。” “你的意思是,朕为了立威也要做这些事情。可是你之前说不让朕做这件事情,又是因为什么? 难不成就是因为他齐年北受伤了?以前也不知道你齐国公是这种人啊。” 宋衡连忙说道:“这件事情和齐年北没有任何关系,他是自己身体虚弱。臣如此劝诫陛下,是因为臣一开始觉得,对待他们要仁慈,毕竟他们都是为我大吴效力的人,甚至很多人的祖辈都为大吴流过鲜血。 可是刘夫子一死,这件事情就不一样,这件事情就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简单。而是他们对陛下的挑衅,杀一个县丞,陛下没有什么举动;行刺陛下,陛下也没有什么举动;那么杀一个刘安,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 而且若是刘安有问题,那么就证明一件事情,大理寺和内卫都有他们的人,若是连这两个地方都有人插手,陛下还对此不管不顾的话,那么陛下以后岂不是默认他们叛君逆国,成为乱臣贼子而不受惩罚? 臣觉得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若是如此,那么整个大吴岂不是陷入到一种不君不臣的境地? 今日敢对刘安动手,明日就敢对六部尚书动手,后日就敢公然刺杀皇帝,而不是用阴谋诡计。 阴谋可以防备,可是阳谋难以阻挡,臣希望陛下能够不要再计较明君之称,诛杀那些谋反叛逆之臣。 而且臣希望陛下可以调动大军镇压,而不是相信内卫和大理寺。 大理寺和内卫当中的腐蚀,是需要陛下一点一点去清理的,是骨头上的毒。而身体之毒,虽然不深,但是同样可以要命,避免两毒齐发,可以选择先清除外毒,而缓慢清理内毒。” 皇帝有些犹豫,“你要知道,这件事情牵扯甚广。甚至是你这种身份,都可能陷入其中。而且要是你自己身边有人牵扯到这件事情当中,你该怎么办?” “臣不惜此身,愿意为陛下所趋,亲自操办此事。” “你?还是算了,朕要是再用你办事,安阳非要在朕面前常住不可。这样,朕觉得韩王御下不严,此次事情由他主办,郑王作为副手,如何?” 宋衡知道皇帝是在给他面子,不仅解决了韩王为难他的事情,还解决了郑王那边的事情,当然这也是皇帝避免宋衡身后那些大臣抨击韩王和郑王的手段,虽是自己的儿子,可是皇帝也不可能冒犯山东派的官员,尤其是在这次的案件中,山东派官员可是几乎没有出事的。 “臣谨遵圣谕,只是臣还有一事要说,对待那些官员可以适当减少一些责罚。有些孩子自己的错,家长可能并不知道,再严密的家教,也有一定疏漏。” “朕会考虑的,朕还有一事问你,张奉君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第八十七章 立威 宋衡早就想好这件事怎么处理,“张大人那边,当然是交给大理寺那边去办了。但是可以知道的,齐年北是无罪的。而且臣觉得,张奇峰之死,应该和叛逆之人有关。” “朕也觉得,张奇峰早就有病不假,可是也不至于正好成为僵尸。朕已经让大理寺那边的仵作查验了,他们说张奇峰的死因是苗疆的秘药。甚至连张奇峰的花柳病,都是因为苗疆的秘药。 但是朕觉得张奉君可能不相信这种说法,因为让一个儿子相信自己的父亲是那种人,可能有些太为难他了。” 宋衡点点头,“换做是谁,都会觉得有些问题的。但是臣觉得,可以找一个人劝说他,而臣这时候正好知道一个人很适合说服张奇峰。” “谁?”皇帝饶有兴致地问道。 宋衡笑着说道:“陛下也知道,不是外人,是南安王殿下。” “南安王?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他一直在游戏人间,从来不参与朝中的事情,怎么这次还参与到这件事情了呢?” “南安王和齐年北交好,他们两个都算是青楼的常客。所以我觉得南安王出面说这种事情最好。” “可是南安王要是没看见过张奇峰呢?” 宋衡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不在于南安王看见过他,而是在于南安王会不会这么和张奉君说。 只要南安王殿下能够和张奉君这句话,就不管张奉君信或者不信,这件事情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你不觉得这是在欺骗张奉君吗?” 宋衡摇头说道:“臣觉得,告诉张大人真相才更伤他的心。 与其让他知道自己父亲的问题,还不如让他对我们有所怀疑。” 皇帝点点头,“那你下去,在外面忙碌许久,应该也没吃午膳。去找那些大臣和皇子吃饭,朕继续看一看有关这件事情的卷宗。你有空的时候,去大理寺那边,把这件案子的详细内容留个档。 你的任务差不多了,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等到齐年北那边也没事的时候,就回家。安阳也在家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臣谢过陛下。” “赏赐的话,等朕清洗完朝堂,让这天空变得晴朗,自然就会给你赏赐。” “臣不胜惶恐。” “惶恐什么?朕也没让你做别的事情,只是这次的事情,你要帮朕承担一点,这么大的事,朕一个人挨骂,扛不住。” 宋衡一脸黑线,但是并没有反驳皇帝,这件事情,就算皇帝不让他承担责任,他也是要承担的,那些大臣又不是傻子,明里暗里还是知道什么事情的。 “臣告退。”宋衡知道在这里待下去,可就要被皇帝再找做别的事情。 等到宋衡走后,皇帝的脸色一变,语气冷厉地喊道:“来人,传展图进宫。” 不到半个时辰,展图就到了御书房,皇帝没有吃午膳,只是简单地喝了一碗燕窝,看到他进来,皇帝放下碗,“朕有事情要你去做。 朕一会儿会交给你一份名单,你把名单和朕的旨意交给羽林卫和豹韬卫。 朕今日要在长安城大开杀戒,对了,顺便通知龙武卫,接管内卫府……暂时不用动,听朕旨意。” “陛下这是要对内卫动手吗?臣也是内卫的人,不太好出手此事。” “朕让你去做,你就去做。这件事情你不必避嫌,内卫府的统领,朕还是信得过的。只是你要注意一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等到见到羽林卫、豹韬卫和龙武卫后,再说你去的目的。 不管是见到哪一卫,都不要泄露所有事情,这是朕需要你向朕保证的唯一一件事情,别的事情,你暂时不用管。 记住,出宫之后直接就去往诸君驻守的地方,别的地方就不要去了。朕不会派人跟着你去,但是宋衡的人会不会跟着你,朕就不敢保证了。他的人现在应该都在盯着内卫的人,朕答应了让他全权管理这件事情,他做什么,朕现在不会管。 朕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因为某些兄弟情谊,或者是别的想法,做出来一些,朕不太喜欢的事情。你自己清楚朕说的话是什么含义,你在内卫多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断送自己的前程。” “还请陛下放心,臣虽愚鲁,却不会舍本逐末。” “去。朕乏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从太监手里接过圣旨和名单后,展图长舒一口气,离开了这里。 等到展图离开这里后,斌德才回到这里,看着一脸疲惫的皇帝,斌德问道:“老奴看见展图刚刚出去,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让展图去做什么事情?” “朕让他去把内卫府围了,顺便抓几个人。没大事,你要是想帮他,你也可以一起去。” 斌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还以为陛下是有别的事情想让展图去做。” “谅你也不敢做出别的事情。” “启禀陛下,老奴有一件事情不解。” 皇帝冷笑道:“都不用你开口,朕就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朕为什么突然之间就答应对那些人动手了。 朕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但是想了想,你和内卫的关系在那里,朕不告诉你也不对。 宋衡说服了朕,让朕觉得你们这群人有问题。当然了,宋衡还是很委婉的。他不委婉的地方,就只有让朕对那些动手。” “齐国公一开始不是不同意这件事情的吗?他现在怎么开始还劝解陛下做这些事情?” “他说让朕立威,他的原话是这样的,‘立威不足,则其认为威不足,威不足,则君之道消也。陛下不仅是为了解决这件案子,也是为了立威。现如今边疆不稳,四境不平,若君威不正,则臣以为天下不平也。’ 这就是他劝解朕的原话,朕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所以朕就答应了他要做的事情。” 斌德点了点头,“齐国公说得对。现如今陛下在朝堂中威势不足,是时候用这件事情立威了。” “你也觉得朕威势不足?那朕是威势不足了,这件事情,宫中也有责任。上次查的还不够,这次就算是挖地三尺,朕也要你们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但凡朕在宫中再发现一个人,朕就把你挂午门上面。朕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老奴必定为陛下抛头颅洒热血,不竭余力。” “漂亮话听得多了,朕早就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了。记住办事是最重要的,你的态度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你的口号。朕这么多年,听到了不知道多少口号了。” 与皇帝将要引发的腥风血雨不同,齐年北现在很清闲,太医院的能力不错。齐年北到这里没多时间就醒过来了,要不是太医院的人不愿意放他离开,他早就跑了,这里虽然适合养病,但是那些太医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太不友好了。 齐年北躺在床榻上,枕边放着清水和果盘,都是时令的水果,皇帝还是很清闲的,宫中鲜少会有那种从南方送过来的水果。 就算有,斌德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给他吃,那都是皇帝自己吃,或者是赏赐给那些受宠的妃子。 齐年北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在没多长时间,宋衡就慢慢悠悠地赶过来,宋衡并不是很着急,齐年北在太医院要是没救的话,那么他就彻底没救了。 大吴的太医院可是大吴医术最高的存在,齐年北身上的病再重,也不至于道理太医院无能为力的手段。 他和齐年北的感情是不错,可是他也不会表露出太过于急迫的情绪,他身上的功夫并不差,所以从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开始,就察觉到他身后有人跟着。皇帝对他有信任不假,可是也不至于让他像是闲云野鹤一样。 他记得父亲或者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你或许能够像是一只鹤一样,但是就算是鹤,你也不可能是闲云野鹤,也不会是飞在天上的鹤,你是笼中鹤,被关在笼子中,被人嬉戏。 皇帝是驯鹤师,你是鹤,鹤面对到驯鹤师,你就要认命。” 所以宋衡有无数机会解决这些事情,却没有做这件事情,因为他是宋衡。 好在宋衡来的速度也不是特别慢,让齐年北在这里也不至于特别煎熬。 宋衡扶着齐年北走出皇宫后,就坐上了马车,齐年北说道:“能够让国公搀扶我出来,真是我的荣幸。” “看来你还是没什么问题,要是不舒服的话,恐怕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这人身体再疲惫,嘴巴也闲不下来。” 宋衡笑骂道:“你啊,还真是嘴巴厉害。但是我估计我现在给你一手刀,你恐怕就说不出话来。再厉害的嘴巴,也比不过我的手。” “这可不一定,万一我口中含着暗器,您一站在我面前,我一下子吐到您脸上,那么您就没办法了。” “你当我身上没有暗器,而且我对这方面的研究,比你厉害很多。” 第八十八章 盂兰盆节之前的故事 随着盂兰盆节将近,齐年北躺在齐国公府花园的躺椅上,给宋衡讲着历年来的案件。 “国公,您听了这么多的案件,没发现这些案件有一些所谓的共同之处吗?” 宋衡摇了摇头,“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些日子讲起来的案件很多,但是我觉得这些案子都没有什么可以串通在一起的地方。 这么多的案子,就像是荷塘中的一片片荷叶,这些荷叶看起来都是荷叶。但是这些荷叶都是不一样的荷叶,都是不同于其他荷叶的荷叶,那么他们哪里会有共同之处呢?” “您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们都是荷叶啊。虽然只是看起来像,实际上并不愿意,但是这些案子就是荷叶。荷叶有什么特点呢?” “这和荷叶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和荷叶没有关系,但是这世上或许没有完全相同的荷叶。可是却并没有完全不同的荷叶,所有的案件不管好坏,也不管正邪,都有一个原因,就是所有案子都是需要原因的。 不管是凶杀还是情杀,亦或者是报仇和积怨,哪怕是反抗和意外,都是有些原因的。 像是我昨天给您讲的那个案子,这个案子是这样的,张三在京郊见到李二,在和李二交谈的时候,不小心推了李二一下。 李二不小心摔倒,然后摔死了。 看起来像是意外,可是实际上呢?经过大理寺那边的推断,这件案子并不算是意外,而算是蓄意杀人。 如果意外发生的缘由,只是普通的口角或者是玩笑,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是判罚,也不会重罚。可是要是因为私仇或者某些旧怨,就不得不思考这件案子的原因。 所以大理寺那边后来对张三的判罚很重,就是因为本朝虽然规定意外并不算是谋杀,但是有原因的意外,就是谋杀。” “可是这么判罚不是很重的吗?” 齐年北摇了摇头,“这是杜绝某些特殊案例的发生,假如,我给你一种可能,王五和赵六之间素有旧愁,但是王五一直隐忍不发,在某一天的时候,他借助这个意外杀死了赵六。 虽然赵六的死因是意外,可是不能够排除一件事情,赵六的死是不是王五有意的谋划。意外是可以伪装,就像是我不小心在我的茶杯留下一些毒药,我自己吃了可能会没有问题,但是您吃了的话,就会立刻暴毙。那么您觉得我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呢? 我不知道那是毒药,因为我自身对毒药有一定的免疫,我不害怕毒药,可是您吃了毒药会死。您是齐国公,自然会有人觉得您是被杀的,可是如果您和我是同样一种人,那么您就会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是有可能的。 您是不是在想,我这样的人终究会很少,而且愿意像我这样花费十多年的时间做这种事情的,也会很少,可是既然是没有的,那么这件事情就有怀疑的必要。 或许会有怀疑的存在,但是要是全部不怀疑,那么这些人必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天底下的意外没有多少的,可是人心总是向着一个方向发展的。伞能够遮蔽风雨,但是遮住风雨的伞,也会害怕人,因为只要人用他的手指用力一戳,再不济找把刀子来,就可以把伞划开。 如果是下雨,这把伞可以抗住几十年,可是要是有人,这把伞可能只是见过几个人就坏了。民间有一句老话,我觉得说得不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再复杂的案件,也要找寻他的原因,或许有人杀人就是一时兴起,觉得该杀人了,可是那也要找到原因,他为什么在那时候兴起,为什么在那时候突然想要杀人,或许和案件无关,但是我们要去找寻。这世上真正嗜杀的人不多,这世上真正的意外也并不多。” 宋衡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万事万物都有他的根本,而原因就是案件的根本。有的案件最终结果和原因没有关系,可是有的关系很大。可是就算是和结果毫无关系的原因,也会有根本,要是没有根本的话,案件就像是没有根的树木一样。” “所有案件都是原因的,不包含任何原因的纯粹案件,是完全不存在的。像是意外杀人的原因,大部分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或者是没想到对方会死亡。这或许是很正常的借口,可是这也是问题的原因,而这也是他们的罪。” “我明白了。看来还是和你说这种事情有意思,像是那些大儒和官员们,就没人和我讲过这种道理。 只是我暂时还有一件事情不了解,你当时查到了那位西域高僧,可是为什么没有去找那位西域高僧呢?”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们没有理由和借口去怀疑这位高僧,当然我是对他们怀疑的,因为我不相信事情的巧合,至少也是不会相信过分的巧合。” “我明白,可是你为什么没想着去调查那位高僧呢?” “一来是当时身体不好,再加上一生气和激动,就想不起来。二来是陛下那边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罚太严厉了,我们要是此时再对佛家人动手,恐怕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最后一点是我最不愿出手的一点,这次的盂兰盆节正是由这位西域高僧主持的,要是我们的判断出现问题,那么那位西域高僧生气了怎么办?陛下虽然心向道家,可是长安城中的绝大多数百姓,还是向着佛家的。 我们愿意去做的事情。陛下未必会同意,陛下是不愿意承受民意滔滔的。 至少也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眼下的时机不对。 而且我觉得这位西域高僧背后所牵扯的事情不小,民间都能够有所耳闻的事情,要么是很重要的事情,要么就是有心者的别有用心。所以这件事情查是可以查的,但是要慢慢来,这不像是僵尸案。僵尸案必须要着急,这件事情,敌在暗我在明。处境被动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为好。” “长安城的百姓也知道那位高僧将要在盂兰盆节讲经?” “就是咱们两个住的那家客栈的店老板,他是这么说的,过些日子可就是盂兰盆节了。但是长安城最近开始流传起一个传闻,和最近这些日子的僵尸案不同。这件事好像是真的,说是有西域得到高僧要在盂兰盆节那天到长安度化众生。 我问他,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吗?因为他前面说,你会推理?不会是内卫,要是内卫的话,我还正有人要举报。要是不是,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他回答道;可是长安城又流传出来一种说法,说是那位西域来的高僧是一位幻术大师,来长安不仅是要度化众生,还要为皇帝献上表演。于是就有人存疑,说是高僧为什么还要学习幻术。直到有人拿出来那高僧写的一纸经文。” “和尚拿出来经文不是正常的吗?总不能从口袋里拿出来桃木剑之类的?” “不正常的地方在于那经文不一样,那位高僧给的经文是《大乘楞经》中的记载,就是割肉喂鹰的一段内容。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经文,可是谁曾想到,这句经文突然变成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正是割肉喂鹰的一幕,有人还看见鲜血滴在地上,和那只鹰飞走的情景。 所以我才会说这位高僧的名声不一般,你觉得呢?” 宋衡眉头紧皱,“要是这么说,这件事情还真就有些吓人了。 我本人是不讨厌幻术的,可是这种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长安城中,而且还是在皇亲国戚必然会参加的盂兰盆节中。 有些太凑巧了,而且我知道的消息中,并不知道这位高僧是幻术师。可是民间却有这样的传闻。 而且根据我的了解,要是和那些人说这件事情,他们可能会不相信,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些长安城的普通百姓说的话,无非就是贱民所言。他们是不会相信的,至于别的事情,只要不是他们亲眼见到的,就都可能是假的。 而且这次的事情还很特殊,在陛下这么做之后,他们或多或少都想展示自己没什么野心。 而参加这种活动,最能够证明他们自己毫无野心。不是吗?” 齐年北点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觉得这件事情怎么办?” “我自然是不会在意听经文的,因为我既不听佛偈也不念道经。所以我听什么都是无妨的,只是不知道你怎么样,你能不能听得了这些东西。” 齐年北笑着说道:“有何不可?国公既然愿意一同前往,那么在下必然恭敬不如从命,大不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先不诵道。 只是您要替我作证,我并非不敬,只是有些事情必须要去做。”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大才。” “我可不是,我是小菜,只是心里想得多,所以做得多。” 第八十九章 苏清的到来 和宋衡交流许久之后,齐年北回到自己那个简陋的家,对于他来说,那里更像是他收敛一切荣耀和悲伤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宋衡和苏清,以及齐年北的两个好朋友。齐年北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大理寺的仵作,另一个是羽林卫的校尉。齐年北还有别的好友,但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就只有这几个。 这里其实并不隐蔽,处在长安的闹市附近,但是这里又很隐蔽,没人会想到那样一处简单的院子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书籍。 齐年北推开厢房的门,娴熟地转过身,通过楼梯走到暗室,从左手边摸出来火折子,点燃暗室里面的蜡烛。 他走到书架的尽头,从最下面找出来一本书,揣到怀里后,熄灭蜡烛后,就离开了这里。 他刚想看书,就听见敲门声,这个时候回来到他家里的人,其实也就只有一个,苏清。 “开门啊,是我,苏清啊。” 齐年北嘴角浮现着一抹笑容,走到门口,将门栓取下来后说道:“好了。知道是你了,这个时间除你之外,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在景山村那边玩得怎么样?到现在才回来。” “前些日子就回来了,但是听说长安城最近不太平,尤其是听说你跟在齐国公身边发生的事情,我就一直没敢来见你。” “你有什么不敢来见我的?不就是我和齐国公被皇帝赞赏,说是我们对击破朝廷逆党有所帮助。” “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这外面还有人看着我呢。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不要总让我在外面待着。” “瞧我这脑子,最近这两天事情太多,总想着讲道理和看书,快进来。” “你最近怎么不会道观了?”苏清走进院子后问道。 “当然是被内卫盯着,再加上长安城最近也有人盯着我,总不能这时候给老观主添麻烦了,我前些年在道观惹的麻烦也不少。” “那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来找你,你知道你身边有多少内卫的人吗?” 齐年北想了想,“大概是二十人到五十人左右,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他们也不会护我太长时间,毕竟我做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内卫一直保护。只是一些小事情而已。” “就算是我知道的事情,都已经能够算是惊世骇俗了。更不要说内幕了。 我不来见你,是内卫那边一直在审核我的身份。我说过可以询问你,但是他们不同意这件事情。” 齐年北冷笑道:“内卫是在保护我不假,可是因为我和齐国公做的事情,导致内卫内部也出现了一些检查。所以可能导致一些内卫对我们也有些不同的想法。 就算是你,在面对到改变自己原本生活,并让自己过得不如意的人,应该也不会有好脸色。” 苏清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原谅他们吗?” “不需要,原谅他们干什么?感同身受是感同身受,又不是觉得他们做得对。 人之常情是人都会有的,但是我们有不觉得他做的事情是对的。 我觉得他们做的事情是错的,因为他们是内卫,做事情不应该带着自己的想法,应该一心一意地为陛下做事。 他们既然为难你,就说明他们觉得陛下所做的事情,是有问题的。 而陛下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内卫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从内到外都腐烂了。 做人宽厚,待人也要有所善念,但是为人善者不可欺,要是有人欺骗于你,就不要还保持着遇难的善念。做人不能太软弱。” “好了,我明白了,只是我上哪里去说内卫的事情。” 齐年北笑着说道:“自然是由我去做了。我现在或许对付别的地方很困难,可是对付内卫,还是很简单的。 我会让人把我身边这些内卫都换一遍,然后再给你信物,你到时候进来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可是这些人知道你住在哪里,以后不会对你有什么报复吗?” 齐年北冷笑道:“他们是内卫,也不是土匪。要是他们现在敢对我做些什么,都不用我告诉陛下,陛下那边自然会知道这些事情。 而且他们也不会傻到做这种事情,暗中给我下绊子是多大的惩罚,他们知道,可是暗中对一个于朝堂有恩的人出手,又是另外一种的罪责。 他们还不至于做这种糊涂的事情,内卫当中有愣头青,可是更多的还是老狐狸,还是分得清罪责的。” “不说这些,你是不是又生病了?” 齐年北看着苏清,本来想摇头,但是想到前些天说过的话,最终还是点头说道:“没错,只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依照你的脾气,要是身体好的话,早就跑回到景山村那边去再看看尸体了。 而且你的脸色很白,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可是也能够看出来你生过大病。” 齐年北笑着说道:“这次不骗你,只是小毛病,积劳成疾而已,不然我也不会坚持每天都去给齐国公讲课。” “那你以后要多加休息,要是再有这样的情况,也不能总是如此。” “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只要是短期之内没问题,我就能够好好修养修养。不出半年的时间,我应该就能够恢复差不多。 怎么突然想起来关注我的身体了?你以前很少过问这方面的事情,现在冷不丁过问,我倒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苏清忿忿不平地说道:“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我以前哪次没关心过你?” “是我狼心狗肺了。只是总觉得你这次来这里,和以前不太一样。” “我对你关心怎么了?还不让啊。” “没有,你关心我,自然是我的福气。要是我连这种事情都不让的话,我可就是真没良心了。” 苏清笑着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过几日就是盂兰盆节了。虽然我知道你更倾向于道家,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去。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年北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其实你要是不邀请我,我也会邀请你的。” “为什么,你不想当道士了?”苏清像是听说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没有,我早就不想当道士。当道士或许是以前的想法,现在则是没有了。” “你变了。我记得你在进京兆府衙门之前,还不是现在这样子。” 齐年北点点头,“人总是要变得。所以我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的,以后慢慢和你说。去听盂兰盆节是我和国公要做的事情,但是带着你去盂兰盆节,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们两个到现在,其实也没有一起做过什么事情。” “你之前还不是这样说话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不确定我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能够确定的是,你现在和我在一起。” “你这么说,让我有点感动啊。” 齐年北摸了摸她的头,“以前是我做的不好,我以后会注意一些的。” …… 西域高僧讲经的地方,位于长安城最大的白马寺,原本白马寺的香火和这座寺庙的体积比起来,是完全无法放在同一等级上的。 可是这次的白马寺,香火旺盛不说,人要比前几日多上一倍。 好在宋衡是齐国公,在这种时候是有些用处的,只是当齐年北和宋衡在偏门汇合的时候。 齐年北和宋衡都没有说自己要带亲眷的事情,所以当宋衡看到苏清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行礼道:“苏姑娘。” 苏清则是有些惶恐地向着宋衡回礼,“宋先生。” 他们在这里需要隐藏身份,所以苏清也就没有行大礼。 可是苏清却还是看到齐年北对着宋衡身边的女子行了一个大礼,“见过殿下。” “在外面,就不用太客气了。我也是跟着夫君出来看看,你当我是普通人就好。”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里又没有别人,行礼就算被人看到,也是不会怀疑的。” 苏清刚要行礼,面前那个女子就托住了她的双手,“他们注重礼节就算了,你就不用了,学什么不好,非要学这种东西。” 苏清自然是猜到了面前这个人是安阳公主,齐国公宋衡的妻子在外面名声不显,可是她还是听齐年北说过的。 “殿下客气了。” “不用这么繁文缛节,我们现在就当是普通的朋友就可以。” 宋衡笑着说道:“你在我面前是很随和,怎么在安阳面前就如此了?安阳又不是吃人的妖怪。 你啊,不曾在官场,怎么还有着官场的风气。” “我会注意的,但是最近身边一直有内卫跟着,我还是很害怕的。” “内卫而已,他们最多在你身边跟着,不可能听你和我说什么的。就算听到,也不会有人奏告你失礼的。我们不介意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去介意,也不敢有人去介意。” “我以后注意,暂时改不了。”齐年北笑着说道。 第九十章 讲经(上) 宋衡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安阳公主则是拉着苏清的手走到两人身边,“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没说什么啊,就是些有关案子的事情,你要知道,僵尸案的事情,还是没有完全结束的。虽然主要的案犯都抓住了,但是案件的幕后黑手还是没有抓到。 所以现在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我们两个现在不再插手这件事情,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慢慢思考有关的内容,顺便讨论一下。 我们两个所喜欢的事情在此,所以探讨的事情难免很多。”宋衡很有耐心地解释着,但是看着安阳公主的眼神还是有些懵懂无知,宋衡换了一种解释的方法,“我们两个被陛下禁止参与这件事情,但是实在又想说。所以我就只能够和他私下讨论,算是我们两个的游戏。” “我不是没听懂你说什么啦。只是觉得你想的事情好多,我似乎永远跟不上你的想法和步伐。”安阳公主有些失望地说。 苏清识趣地松开安阳公主的手,侧身绕到齐年北身后。 宋衡走到安阳面前,拉住她的手,“你要是觉得追着我有些累,那我就走得慢些。人生的路很长,我走得再快,其实也就是那个终点。所以我可以在路上等着你,咱们慢慢地走。 而且你不懂的事情,没必要去学,这是你的自由,不是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就算不说,我也是懂得的。至于你的自由,我是不会干涉的。” “可是你总在学我喜欢的事情,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那些事情。” 宋衡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所以我可以慢慢学啊。但是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你做自己就好。” “可是你向来如此,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亏欠。” “没关系的,既然我选择迁就你,就说明我一直不在意这些事情。你在意的事情,我不在意,所以你不要觉得为难。 其实这件事情就像是现在这样,你尽管站在这里,我会到你面前拥抱你的。”说完,宋衡紧紧拥抱着安阳公主。 看着这一幕,齐年北也拉住苏清的手。不多时,安阳公主挣脱开宋衡的怀抱,说道:“好了。这里还有这么多人,让人家看见还是不太好。” “好,我们先进去。最重要的还是去听一听高僧的讲经,这位高僧可是来自西域的高僧,西域的佛法要比大吴这边更高深。你平日里就喜欢这些,自然要好好听一听。” 安阳点了点头,“好,我们现在就进去。要不然就找不到靠近前排的地方了,我听说有很多京中的贵胄都会来这里,说不定会找不到太靠前的地方,而且都是些长辈,也不好意思站在人家前面,显露自己的身份。” 齐年北在心里腹诽道,就凭着你们二人的身份,恐怕不会有人不给你们让地方的。 但是这种话齐年北只会放在心里说,他可不会插嘴这两位之间的谈话,要是有一个不高兴的话,他这种小身份的人,说不准就会直接化成灰烬。但是他也知道,他们两个也不会介意,只是有些事情,锦上添花还是要比轻易打破更好一些。 “年北,你带着苏清一起进去,就跟在我们两个的身侧就行,这次的讲经会有很多人参加。所以审核会严一点,你们两个若是没有官府的文书,恐怕很难进来,跟在我们两个身边,内卫那边应该也不会去查,他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是要是不认识安阳,那可就是个问题了。 而且,跟着我们安阳公主,可是很有面子的。”转过身的宋衡,是笑着对他们两个说的。 齐年北看向宋衡的眼中有些疑惑,宋衡看到齐年北的疑惑,随即向齐年北挑了挑眉,齐年北瞬间就明白了宋衡的意思。 宋衡是在告诉他,这件事情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进行商谈。 看到宋衡如此,齐年北也就放下心来,他倒是不反对齐年北的情情爱爱,这是送很给自己的事情,可是要是这件事情耽误了某些事情,可就是不太好了。好在宋衡这个人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知道男女情爱之事是可以放在心上,但是大事也不能忘。 苏清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不谋而合,但是就算是注意到,恐怕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事情也就只有齐年北和宋衡两个人会想明白,其余人根本不会想到。 宋衡心里对安阳公主有些亏欠,这次的事情牵扯太多,让他也不得不对安阳公主有些欺瞒,这种事情在没发生的时候,还是越少让人知道越好,越多人知道,反而会添乱。其实就算是告诉安阳公主,后者也会为他保守秘密,可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宋衡还是隐瞒下来,他知道自己有些自私,可是他也会这么做。 白马寺坐落于长安城西,是长安最大的庙宇之一,据说最多能够容纳三万人。但是从来没有那么多人一起进入过白马寺,这次或许是白丝白的人最多的时候,因为这次是来自西域高僧的讲经。 俗话说得好,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但是事情具体是什么样的,其实明白真相的人不多。 宋衡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看不到尽头的人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想到这次的讲经会有这么多人参加。这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眼看去,人山人海。就算是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宋衡,也不免有些大惊失色。 “不是说好长安城中没有太多的人信奉佛教?怎么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人。”齐年北有些吃惊地说道。 “我估计是这件事情传递的时间太长,所以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这也就是导致这次会出现这么多人。 看来他们早就有准备,我越来越来相信你当初说的事情了,难不成这次的事情也会是个谋划?” 安阳公主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谋划,什么早有准备。” “小事情,等回家之后再跟你讲。” “嗷。我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呢。” 宋衡想起来一件事情,问向齐年北,“对了,陛下前些日子和我说,想给你一个官职,你想不想当?” “什么官职?当官是可以的,但是要是太小的官职,我还是不去了,和您交好,让我现在在外面的日子太好过了。” 宋衡无奈地笑道:“怎么感觉从你的口中,像是在说我的坏话,难不成是觉得有我这个朋友,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当然不是,就是觉得您对我太好了。您对我太好了,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可没那么大的能力,要是我有本事,现在就应该让你当上我原本的官职,而不是让你在主簿和评事之间选择后者,这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这次你是首功,可是最大的利益却是让我得到了,这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宋衡有些亏欠地说道。 齐年北笑着说道:“小事情,我不在意这种事情的。换做是别人,恐怕也不会对我说这种话。但是我觉得这两种官职都不太适合我,除非咱们两个表现出来分道扬镳的关系,让别人觉得咱们两个不再是朋友了。” “还是算了,我觉得你要是和我吵架,还不如在大理寺那边当当大爷。反正你的脾气也不好,在那边也可以给他们添添堵,大理寺那边很是清闲,所以你平常可以逗逗他们。” 齐年北笑着说道:“看情况,但是国公不在意我用您的面子,那我也就可以在外面板着脸了。” “少开玩笑,多做事,陛下那边说不定只是让你在大理寺磨炼一些日子,等到陛下觉得你可以重用的时候,你自然就可以升职了。” “您放心,既然用您的面子,我就得给您面子,总不能连您的面子都不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看着人太多,宋衡还是忍不住找人到了前面,齐年北四处看着周围的人,他都没见过,但是从宋衡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这些都是大人物,还有大人物的亲眷。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和别人说话,因为大吴对于佛教的态度一直都是隐晦不明的,甚至在一百年前还出现过灭佛的事情,这种灭佛的事情,让很多人都在揣摩皇帝对于佛家的态度。 虽然当今皇帝最受宠的女儿安阳公主对于佛家很是重视,可是皇帝本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还不是特别明朗,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言,对于所有人来说,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处理太多。 宋衡想了想,说道:“讲经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是一炷香之后,一炷香之后,那位高僧应该就来了。白马寺这边的方丈昨天和我有过交流,交流的时候,我顺便问过方丈这件事情。”安阳公主解释道。 “那就坐下来等一会儿,应该会有茶水。我们在这么前面。” 第九十一章 讲经(中) “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每个人一壶茶水,需要多少茶水啊。方丈这边准备这么一大片场地,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白马寺这么多年来香火本就不旺盛,要不是靠着京中贵胄的资助,还有些老香客常常给庙中捐钱。这座白马寺连现在这块巨大的场地都找不到,陛下是很少给寺庙钱财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说的吗,怎么偌大一座白马寺,看起来不像没有大寺的景象,反而是一种破败萧索的感觉,原来如此。” “我觉得这其实是好事,说明大吴并没有太多人醉心佛道。对于现在并不是坏事,至于因为什么,你应该清楚。” 齐年北明白宋衡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宋衡的身份不方便说出来,宋衡的意思是在指大吴现在并不是很太平。对于宋衡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是不愿意谈论有关宗教的事情,他们大多数人都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宗教背后的真实事件。就像是宋衡嘴上说着佛教不适合大吴,但是实际上说的是大吴现如今的局面。 大吴现如今明面上看起来四海升平,但是暗流涌动不说,四境还有战乱发生,这种时候看起来是很太平的,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清楚。尤其是像宋衡这种能够看出来这件事情本质的人,他说佛教不适合现在的大吴。 当然他也觉得可能是不理解这些事情,但是他觉得在现在这种需要一起努力的时候,去苦修来世的事情,对于大吴现在的进步是不太合适的。 “您说得对,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乱说比较好。” “我知道,所以只和你说才对。好了,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安阳和苏清你们两个坐在一起,我和齐年北有些事情要商量。” 安阳公主因为刚才在门口的事情,对于宋衡的话现在是言听计从,俨然一副小迷妹的样子。 看着安阳公主的样子,齐年北若有所思,“我以前觉得您除了身份和本事之外,您在处理自己的问题时,也要比我更加厉害。” 宋衡知道他在说什么,无奈地笑道:“你呀,这些事情不在于我的本事,而是我在自己做的事情。我是说实话,既然我是说话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不在于你的想法有问题,而是你做的事情有问题。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真正的心意,所谓人说话就算是不要求人人都信服,总是要自己信服的,如果你对她说的话,你自己都不信服的话,那么你凭什么让他也信服呢? 感情之中,不管是什么情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再后来才是她听的。 所以这种事情不是我的本事和能力,只是我的心足够虔诚,所以我的话很真诚,也很感动。我承认这世上有很多男人都会说些骗女子的花言巧语,但是我不是,因为我不会去做,生命中总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去做的。你以后会明白的,哪怕是为之付出我的生命,也是在所不惜的。” “我明白的,可是你为此付出自己的名,是不是有些太过于不适合了。” 宋衡笑着说道:“你我现在的交情,不用这么拘谨。你的意思就是觉得我为了一个女人做这些事情不值得,也就是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没必要因为男女之事荒废一些道理。 其实我觉得你的思想陷入到某种固执当中,或者对于你来说,你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不值得,可是你又觉得我做什么事情是值得的呢? 难不成所谓正确的事情,就是报效国家,就是勾心斗角地在朝堂上党争,我可以做到的,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入朝为官,不管是当大官,还是小官,只要我想就可以,我做的不好,也会有人为我背书,我做的好,会比普通人生的更快。我还可以和陛下做某些交易,让自己成为大吴最年轻的丞相,在我四十岁的时候,我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但是我不觉得这些事情的意义更加重大,我会为大吴做很多事情,但是这不代表这是我最后的追求,人生亦有命,不能要求我做那些事情就像是你们不会做我这件事情一样。 生活中的每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的主人,而不是为着某人而活,或者是某些事情而活。 我这辈子可能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在于我自己,不在于别人。” “受教,我以后也要成为自己。” “我知道你要成为什么人,不就是成为一个断案的好手吗?我都猜到你以后最相当的官职,刑部尚书,对不对?” 齐年北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到过这件事情,我想的事情很简单,我只是相当大理寺卿而已。至于更高的官职,我没想到过,我觉得自己不一定胜任。而且大理寺卿对于我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既然定下来自己的目标就好,不用再管别的事情了。生活无所谓别的事情,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只需要做好以后的事情,你终究会成功的。 我不一定会帮助你,但是只要你能够胜任这份工作,我就能够保证你不会得到不公的对待,至少在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有问题的。 好了,不说这些,要是都在说这些事情,安阳到时候该跟我抱怨了,安阳是个脾气好的人,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在我面前发脾气,虽然对于别人来说,她那根本算不上是发脾气,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就是发脾气了。” “国公放心,只要这次的案件没什么问题,我就不会打扰您的,其实我也想陪陪苏清,好长时间都没见到过她了,前段日子又去您那里给您讲些案件,所以一直都没有和她好好待一会儿,有些太对不住她。其实您说的道理也对,只是我这个人太过自私,觉得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办案。” 宋衡笑着说道:“你自己决定的事情,没什么要觉得亏欠的地方。只是你既然如此,对待苏清的情感就更要深重,要是你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我可就要骂你了。 本公或许不会是那种脾气不好的人,可是面对到这种事情还是知道该怎么和你争辩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了。” “要不您还是教教我?” 宋衡笑着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人去寺庙参拜观音菩萨。几叩首后,这人突然发现身边一人也在参拜,且模样与供台上的观音菩萨一模一样。此人大惑不解,轻声问道:‘您是观音菩萨吗?’那人答:‘是。’ 此人更加迷惑,又问:‘那您自己为什么还要参拜呢?’观音菩萨答:‘因为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您的意思是让我求人不如求己?” “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还问我干嘛?”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可以去学,但是我觉得有些奇怪,要是有人骂我的话,我应该。” “你自己想一想,想不好,不要回答我,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宋衡笑着说道。 齐年北低头沉吟许久,不知道应该会大些什么,最终还是想起来一些故事,但是这些故事时间久远,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回答地说:“您或许不告诉我,但是会自己证明的,我以后会超过您的。” 宋衡笑着说道:“那我就回答你后面的问题,要是有人骂你的话,应该怎么办。 有关我记得本朝有两位隐世的僧人,虽然名声不显,但是留下过一些故事。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拾得曰:‘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 齐年北点点头,“受教了。就是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您对张奉君张大人有什么看法。” “我今天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某日大雨,坦山和尚与一道友一起走在一条泥泞小路上,他俩在一个拐弯处遇到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身着绸布衣裳无法跨过那条泥路。 ‘来,姑娘,’,坦山说道,然后就把那位姑娘抱过了泥路,放下后又继续赶路。 一路上,道友一直闷声不响,最后终于按捺不住,向坦山发问:‘像是我们这样的出家人,应该不近女色,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什么?那个女人吗?’坦山答道,‘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 还抱着吗?’” “您的意思是,张大人已经放下了对我的怨恨,您让我也不要怨恨他是吗?” 宋衡点点头,“他做的不对,可是他这样的人,你也不能让他对有嫌疑杀害自己的人笑脸相迎。 而且这次的事情,最受伤就是他,不是吗?原本在他心里很重要的父亲,就像是光环破碎一样。” 第九十二章 讲经(下) “换做是我,知道这种事情,当然也不会太舒服。何况是像他这种孝顺的人,一直都把自己的父亲奉为圭臬,若是此时出现这么一档子事,换做谁都会道心破碎的,你我二人皆是如此。” 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沉默许久,都没有再说别的话。 过了许久,安阳公主笑着和苏清说道:“苏姑娘,马上就要开始了。” 安阳公主的话声音很大,让还在沉思中的齐年北两人都反应过来。苏清距离两人这边有些远,但是安阳公主还是能够听清楚一些的,只是她素来聪慧,知道这些事情和她关系不大,她也就没有多管,而且她还是从自己母后那里学到一些遵守妇德的话。 安阳公主虽然自小就不像其他皇女学习太多的为人妻后的事情,但是很多东西还是要会的。皇帝以前没有答应让人教授安阳这些礼法,但是皇后还是教了他一些,而且安阳自己也学了一些。 因为安阳自从年幼时开始,就对宋衡一见倾心,所以安阳小时候也学了很多她认为宋衡会喜欢的东西,虽然她以前学的东西和现在的生活关系,甚至还有很多东西是宋衡不喜欢的。 但是对于安阳公主来说,这些事情现在也没那么重要了,对于真正喜欢的人来说,这些都不是什么借口。真正喜欢的人,从来都不会找借口,只有不喜欢你的人,才会找很多借口,哪怕你觉得这个借口是你为好,但还是借口,真正的喜欢,是哪怕知道不可能,也要在一起。他们会考虑后果,但是那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的事情,要是连在一起都做不到那什么后果不都是无稽之谈吗? 宋衡笑着说道:“专心听一听,这种机会可不常见。” “您也知道,我要是有慧根,能够听懂这些的话,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去当个真正的道士的了。所以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做些简单的事情,看看是不是有人在算计这件事情,又不是担心是出现案子,我都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所以我出现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就只能够在这里等待着有些什么事情发生,要是想让我听懂这些内容,恐怕要等到我能够听懂这些事情的时候。” 宋衡眉头紧皱,“你能够听懂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能听懂的时候。大概就是不知道。” 宋衡笑骂道:“你小子也不会说正经的话,说自己永远听不懂,就说自己永远听不懂就好了,在这里说什么没用的话。 难不成对于你来说,这些东西就那么难懂吗?” “这种东西就类似于你听不懂我说的那些话,比如我对案件的一些独特的看法,你也是不懂的。就算是我给您讲,您有时候也是听不懂,因为对于您来说,很多事情就像是一种魔咒,您不懂的事情,永远也无法懂得。” 宋衡若有所悟,却是不置可否,对于他来说要比不说更好,不说的话,答案就只放在他自己的心里,说的话,答案反倒是会放在他的心上,对于别人的影响不知道,但是对于他自己的影响更大一些。 “不和你争辩了,和你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小子就像是一潭死水,但凡你的坑里面能够养一条鱼,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像是一潭死水一样。” 齐年北听着宋衡的话若有所悟,随后缓过神来,“您说的话好像有问题,怎么像是我刚才说过的话一样,您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话有问题,所以早买法能够我所说的话吗?” 宋衡笑着说道:“你都知道,干什么还要问我。” “您还有心情拿着我开玩笑,那我就不坐在你身边了,我去苏清那边坐着,反正我也是要睡觉的,在您身边和在苏清身边都是一样的。” 齐年北走到苏清身侧,靠在椅子上,趁着苏清不注意,拉过苏清的手,然后直接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说是睡觉,其实睡不睡得着,都是另外两说的事情。 苏清注意到他如此,问道:“你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在这种时候还睡觉啊。” “觉得身体有些乏了,想要休息休息,总不能带着病还强撑着。没事的,你们继续聊你们的,我也不一定会睡着,更多还是闭目养神。” 苏清用另外一只手帮他整理整理头发,“那你就好好休息,我说话的声音小一点,能睡就睡一会儿,你本来也是不喜欢这种东西的,要不是陪我来这边,恐怕你都不会来这种地方。” “没事的,你开心最好,我在哪里都是歇着,别松开我的手,我害怕自己睡不着。清清,你最好了。”齐年北有些疲倦地说,这让原本就有些对他着迷的苏清,像是吃了要一样,神情有些亢奋,要不是齐年北现在还拉着她的手,她可能一下子跳起来,哪怕是面对到身边有安阳公主的时候。 安阳自然是听得到他们两个说悄悄话,在小的声音,也顶不住她离得近,至于宋衡,只是因为耳力不错。他对齐年北的本事很是赞赏,这小子嘴上说着学不会,可是实际上学会的速度很快,俨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超越他这个老师。 齐年北思索了一小会,最终觉得自己真有些疲倦,脑海中的事情逐渐蒙上一层朦胧的雾,直到所有的事情都想不真切便是慢慢地昏过去了,等到他醒的时候,看见的不是苏清,而是一脸愁容的宋衡,宋衡看着他说道:“起来,出事了。” 齐年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宋衡那张布满愁云,像是阴天的脸,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是大事,但是不大,说是小事,但是很大。” “小事,能多小。” “骂人而已,而且只是一些危言耸听和凭空臆测的话,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这番话要是真的,恐怕就很危险了。” 齐年北想了想,“我觉得这不算特别为难的事情。” “这件事情其实也挺大的,因为对方骂的人不是被人,是咱们的陛下。而且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听到就听到,陛下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些事情,总不至于因为被人责备一句,就发生了大事。” 宋衡犹豫片刻,“要比这件事情更大,大到你现在觉得没多大问题,可是等我讲完之后,就不一样了。” “您就别在我这里卖关子了,要是没事,我就睡觉了。” “现在当然是没事,不过是那位西域高僧死了。只是重要的事情在后面,那位高僧死之前,在这里留下了一些画面,和一些话。” “什么话?什么画面?您别卖关子了,这些事情可都是大事,稍有闪失,可就是人头滚滚落地了。” 宋衡无奈地说道:“我现在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在场的诸位,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就先说说他是怎么骂陛下的,小点声就可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是还请您全部告诉我,不然我也不敢保证是不是有遗漏的地方。”齐年北并不知道对方会骂的多狠,所以就当做了解案情。 “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大概就是这些话了,我倒不是没记住了,只是再说下去,我怕被内卫惦记住,我这个身份要是多说这种话,恐怕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这篇文章写的太好了,就是太好了一些,不然陛下应该不会太在意。”宋衡的声音很小,像是他这种身份,能够估计这些事情,并且这么说,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危险。 齐年北听到这件事情后,脸色都有些不太好,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对方骂人居然会用这些话,要不是宋衡还知道有些话不方便说,恐怕会更加难听。 “那高僧是怎么死的?” “在台上高诵完这些内容后,就直接坐化了。因为檄文的内容不多,所以并没有来得及组织他。而且在读完这些之后,他还在着天空中给我们留下了一些画面。” 齐年北皱着眉头问道:“能是什么画面?” “画面的话,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陛下在朝堂上逼宫太上皇的事情。” 四周的人都已经离开,就连苏清和安阳,都被宋衡安排人带走了,之所以没搭理齐年北,是宋衡想要齐年北在现场和他一起处理一些事情的。 “什么?那种事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些事情已经是不会被人提及起的秘密了。这么多年来,敢在朝堂上提及起这件事情的人,都被陛下处死了。甚至还有几位御史被陛下株连九族了,虽然名义上不是这件事情,但是实际上都是因为这些。” 第九十三章 劝说 齐年北的眉头紧皱,像是听到了最不好的事情,“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在现在发生?他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但是不应该发生在这里。” “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一个西域来的僧侣,为什么会参与到这件事情,这有些不太合理,而且有些不符合利害关系。”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陛下那边有没有知道这件事情,看你的态度,要是陛下此刻有了想法,你现在不会和我说,而是找人直接询问了。” 宋衡点点头,“这件事情现在应该才到陛下的桌案上,而且具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还是个未知数。 根据我的推测,陛下对这件事情不会太友好,陛下在面对到有关自己名声的事情,一向看得很重,远超其他帝王。只是也不敢保证陛下会不会仁慈,因为陛下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一直在犹豫做一些事情。” 齐年北知道宋衡在说什么,皇帝因为前些日子杀孽太重,最近这些日子在考虑要不要大赦天下。那些被关押在死牢当中的人,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居然有一天能够承接那些王公贵族的人情,虽然这份人情是用那些王公贵族的命去承接的,但好消息是,问题不算太大,也不需要为那些王公贵族去回报,反正他们都死了。 齐年北说道:“根据我对陛下的推测,这件事情小不了,到最后很有可能会发展成惊动天下的大案。” “陛下能做什么事?这次知道的人不少,而且这位西域来的僧人已经坐化了,总不能对在场的人和僧人的尸体动手。” “您应该听说过一句老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而且在场的人,除去王公贵族之外,还有百姓,百姓民智未开,陛下或许不会对他们动手,可是在场的诸君呢? 就算是陛下不会对我们动手,可是在场的僧侣,还有大吴的僧侣,和天下那些信佛的信徒,岂不是都是危险了。 至于陛下会不会做这件事情,其实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找寻这件事情的真相。” 宋衡有些不解,“真相,什么真相?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难不成还能够查出来别的花样? 我知道你擅长断案,可是也不至于什么案件都往自己的身上承接。难不成无头公案你也要去解决?” “首先,这件案子不是无头公案,因为这件案子能够查出来真相,很多人都见证了这件案子,这件案子看起来再不可能,可是也一定会有破绽,人心是无法做到一致的,除非这世上真有神异之事。 而且这件案子具有着一个问题,就是我前些日子和您讲过的那句话,这件案子缺少着原因,请问是什么让一位西域来的高僧,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宣传皇帝当年做过的事情。 找不到原因的案件,就不是完整的案件,哪怕这件案子是无头公案,是查不出来真相的疑案。 接下来还有一点是值得我怀疑的,就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做这件案子。 眼下边关无大事,前些日子对外大战结束,我大吴大获全胜,斩敌数万。正是国泰民安之时,虽有前些日子的杀伐,可最近这些日子逐渐都被人忘却,衮衮诸公的脑袋可留不住长安城的时间。 在这种几乎没有内忧和外患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一件事情,有些不太合理。 谋逆之人,所谓的谋划,绝大多数都是让天下乱起来,也就是把水搅浑。 只要水里不干净,那么浑水摸鱼就可以了。现在的水太干净了,就算是他们把这潭水搅乱十几遍,也是干净的,因为水里的杂质都消失了,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件事情,有些不值得。 哪怕只有一位西域高僧死去,像这样的西域高僧要比做出这样一件事情更加有价值。 只要他们肯用心,这样的高僧可以培养出来很多人,只要他们想,在长安城外,找一处民智不开之地,可以培养出了一只大军。 但是他们这么做,实在是不明智,只要幕后不是个臭棋篓子,都下不出来这步棋。 可是真正能够想到这件事情的人,怎么会是臭棋篓子呢?这有些不合理,因为于情于理,这种人都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因为他们的学识和自身的理解,都不会允许出现低级的错误。” 宋衡点点头,但是还是有些疑惑,“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事情还好,而且问题也不严重,要不你就别管了,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修养为好。” 齐年北摇头,表示对宋衡的否定,而且他的眼神当中也带着一些决绝的意味,“这件事情必须去做,而且必须是我们去做。” “为什么?你好不容易养好身体,现在还要去掺和。朝堂上不缺你一个人,诸公中又不是没有会办案的人。” 齐年北站直身子,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着一种最有底气的状态,“您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情如果做不好,那么陛下会做什么?您忘了当您武宗皇帝做过的事情吗?” 宋衡想起来齐年北说的那件事,一百年前,佛教在大吴兴盛,但是当时的武宗皇帝,却下令遣散大吴的僧人,若是同意的,自然是还俗,大吴有时候还会酌情给些银两,若是不同意的,甚至会有砍头的存在。只是一年的时间,大吴上下不愿还俗而死的僧人,将近五万。更不要说那些还俗的僧人,不计其数的僧人消失在大吴这片土地上,在那之后,大吴的佛教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才勉强恢复到现在这种程度,虽然还是有些衰弱,可是已经逐渐好转起来,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够成为大吴百姓口中信奉的主要教派之一。 要是这时候再次发生一次当年的那种灭佛之事,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陛下会那么做吗?”宋衡虽然知道齐年北的意思,可是凭借着他对皇帝的了解,还是不愿意相信皇帝会做出来这种事情,这有些不同于正常人类的思维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帝若是真是仁慈之君,岂会做出来前段时间那件事情?” 宋衡提醒道:“慎言,这里不是无法之地。” 宋衡自然知道齐年北在说什么,不是说那些被砍头的诸公,那件事情是他们罪有应得。齐年北说的是三日前的那件案子,那件不被人谈及,但是足以震动整个后宫的案子。 陈淑妃被关在后宫的时候,御膳房那边对她很是怠慢,齐年北在那里的时候,连口饭都没吃到,在案件大部分结束,齐年北的身体有些好转的时候,皇帝见了齐年北一面。 当时的齐年北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当做是开玩笑一般,和皇帝说起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本就是小小的责罚,齐年北也只是觉得想要给那些人一个教训,只是不曾想到,一向仁慈大度的皇帝,居然下令将整座御膳房的人全部杀掉,甚至还把当日传菜和运送饭食的宫女和太监一并杀了。 虽然人并不多,可是皇帝最后居然诛了那日掌管御膳房庖厨的九族。那庖厨在长安城中也算是极有家族背景的,可是皇帝也没管那么多事情,直接全杀了,这让朝中很多大臣都为之求情,毕竟自己家里也有人与他有所交集,可是不曾想到,只要是提及这件事情的人,都被皇帝下旨意责备,甚至有几位言语激动的,都被皇帝直接罢官。 这在朝中是很罕见的,大臣本来就不轻易过问皇帝的家事,可是只要是过问了家事,皇帝大多数时候,都会给他们一些面子,而不是像这次,直接一概杀之。 齐年北当时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此大表震惊,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让皇帝如此生气。事后宋衡和齐年北商谈的时候,听到宋衡也对此事有所抱怨的时候,齐年北才知道皇帝暗地里的动手,要比明面上更厉害。 皇帝上暗地里甚至打算把皇宫中所有的人都调查一遍,哪怕是太子和郑王,皇帝都动了让内卫去调查的心思,至于最后为什么没让内卫去查,主要的原因是内卫还是更加不靠谱一旦,皇帝宁愿捏着鼻子认这件事情,也比内卫更靠谱一点。 就像是齐年北发现自己身边的内卫每天都会换几个人,不光是轮休,还有很多人逐渐被请去喝茶,甚至是被逐出内卫。内卫清白也不清白。 “可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发酵到那种程度。”宋衡还心怀侥幸,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说道:“何况现在不是没有说书人在外面吗?没有说书人的话,那么这件事情是不是流传出去的可能性会更小一点,因为说书人们不去讲,普通的百姓也不会说清楚的。” 齐年北摇了摇头,“您好像忘了一件事情,佛教信徒众多,朝中的百姓和达官贵人都有涉猎,而且寺庙中还养着一群人,乞丐。” 第九十四章 乞丐的作用 “乞丐?乞丐能做些什么事情吗?”宋衡似乎没有听懂齐年北的话,所以再次询问道。 齐年北似乎没想到宋衡会不懂这些事情,“您是不明白这件事情吗?” “我明白,只是这件事情和乞丐有什么关系?” “对方既然能够收买一位处在大吴僧人顶峰之一的僧人,自然也能够收买那些和僧人有关的乞丐。那些乞丐或许不明白这些事情会有多大的影响,可是他们又不是傻瓜,对方只要给钱,他们自然乐见其成地做这件事情,反正也不过是一些话语的传递。 但是这件事情对于整座长安城的影响就是另外的一种情况,无限接近于前些日子的僵尸案,在坏的影响上,或许要比僵尸案更加严重。 僵尸案只是对皇帝权威的影响,可是这件案子是切切实实的对皇帝的迫害。能够迫害皇帝的手段,实在是不多见的,但是我觉得这件案子,皇帝未必会让长安城中的所有百姓知道。 我们在这里交谈的时候,皇帝的人说不定就已经开始四处抓捕乞丐了。和说书人不一样,说书人的话,陛下会饶他们一命,但是那些乞丐的话,陛下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陛下本来就想对这些乞丐动手,这个时候不仅可以解决他们会传递出的情报,而且还能够解决这件案子,一箭双雕,很不错。” 宋衡皱着眉头,“我觉得你说的好像很严重,死一个僧人,陛下被辱骂,不应该闹到这么大。” “您要是不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可以慢慢等着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我保证事情会更坏,不可能向着更好的放心发展,我不了解这件案子的秘密,但是我了解皇帝。”齐年北看着附近没有人,自然也是肆无忌惮,而且这种话除非是皇帝愿意相信,不然不会有太为难的情况发生,皇帝那边又不可能因为一句话就对他出手的,他在皇帝面前也是露面的,好歹混个脸熟。 宋衡问道:“可要是如此,我们能做的事情,岂不是也只有一部分?” “很多,或许我们无法调查有关陛下那边的事情,可是我们可以调查这位西域高僧的死因,西域高僧的死因正是这件案子的疑云,也是您能够劝解陛下的唯一理由。 您可以用这句话让陛下暂时缓解对僧人和乞丐的雷霆手段。 或者是用这句话给天下一个解释,这个解释对陛下的影响不大,但是陛下又不可能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意愿,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记得山东大儒们说过这样一句话,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同样也是士大夫的天下。” “慎言。但是你说得对,我确实可以用这些话说服陛下,但是我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和皇帝面对面呢?” “我不是想让您去,我是想让自己去,我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但是我最希望的事情,还是您能够参与这件事情。 您的身份和能够支持您的人,和能支持我的人,不处在一个级别上。” “我当然不是让你站出去的意思,可是这种忤逆陛下意思的事情,我最近已经做过一次,要是再做一次,可就是不太好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因为我身后还有着那些读书人。我若是置身险地,他们救则是自身难保,若是不救则是道义难保。”宋衡有些不舒服地说道。 “您尽管去说,这件事情由我承担,大不了我一肩担之,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太多的责罚,我可以先答应大理寺的官职,然后被陛下贬到偏远的地方当官,最多三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回来了。” 宋衡看着齐年北的眼神,后者的眼神当中带着一丝决绝,“为了你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做这件事情,你觉得值得吗?” “有什么不值得的呢?我不是因为佛教去做这件事情,我只是心中有道义,想做这件事情,于是就去做这件事情。朝闻道,夕死可矣。” 宋衡点点头,没有再说服他的意思,既然齐年北有这个想法,宋衡也没办法劝解。只是他想了想,随即说道:“可是就算是这件事情真如你所说的,也不会有太明朗的结果。不管是不是阴谋,听到这件事情的人足够多,陛下必然会雷霆震怒,对于陛下来说,这些事情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的,哪怕你是对的。 陛下要的或许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处理那些人的借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想找到真相罢了。而且不管是贬官还是加官,我觉得都可以接受,因为我想去江南东道。” 宋衡不解地问道:“江南东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上次的案子,我还有很多疑点没想明白,而当时的陈符希,在江南东道当过官,留给我的那件东西里,就说让我去江南东道,而且还有一把钥匙,我估计只有到江南东道才能够找到。 就算是没有这件案子,我也想着等到自己能够升任司直的时候,就去江南东道,只是现在有这件事情摆在眼前,就当做是自己的机遇了。” “你到时候想好自己要去哪里,我会尽自己的努力,给你送到距离那里最近的官职上。” 当天下午,宋衡就进宫去见皇帝了,皇帝猜到了宋衡会进宫,但是当宋衡说出他的打算后,皇帝也难免有些疑惑,可是宋衡这么说,他也不好拒绝。宋衡本就是他看好的晚辈,更何况还有着山东大儒的支持。 这件案子不管皇帝怎么处理,都会涉及到朝中很多官员,与其等到那时候处处给他下绊子,还不如趁着现在,做些简单的取舍,宋衡得到了方便,皇帝也能够得到好处。 至于皇帝对宋衡自身的看法,倒也没有多大的影响,根据他对宋衡的了解,这个年轻人轻易不会做出来一些倔强的事情,倔强倒是符合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家伙。 “朕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要为佛门说一些好话,但是朕希望你可以知道,有些事情的因果,不是你应该去承担的,你宋衡有的事情可以做,但是有的事情不能做。”虽然知道无法说动宋衡,但是皇帝还是打算劝说他一番,宋衡和他的关系还是不一般。 “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够给齐年北调查的机会,臣只是喜爱断案之事。哪里算得上是断案之人呢?”宋衡自从听过齐年北的教导后,就很少再说自己擅长断案之事,和齐年北比起来,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当然除了做人和去青楼之外,别的还是可以学的。 皇帝不知道是什么让一向骄傲的宋衡如此自谦,但是还是点点头,“你能够独善其身就好,那小子答应朕给他的官职了吗?” “他答应了,只是他一开始还是嫌弃陛下给他的官职太小。而且说有臣在的话,他在大理寺那边会有恃无恐的。”宋衡删减另一部分话,只留下一些无关紧要的玩笑话。 “自然是会的,那小子本来也不是个省心的家伙,不然朕也不会听他的意思,对御膳房那些人进行调查。他答应做这件事情,就没有向你要什么好处。” 宋衡是想说齐年北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坚守,但是深谙帝王心术的他,也知道要是实话实说,皇帝反而会猜疑,于是说道:“他说不管是升职还是被贬,都想要去江南东道。” “江南东道?他想去那里做什么?难不成他想着离长安远一点,就没有人管他了。”皇帝讥笑地说道,齐年北想要去江南东道这件事情有些太不寻常了。 “臣不知道,他也没有告诉臣真相。不过经过臣的推测,约莫是他有故人嘱托。”宋衡没说陈符希的事情,皇帝要是知道陈符希的事情,多半就会从齐年北的手里要来那件东西。 “朕即可拟旨,命你和大理寺调查此事,齐年北就当做你的副手。至于他的官职,暂时先定在主簿,算是对年轻人的信任。 当然,朕也要卖你这个齐国公一个面子,你举荐的人才吗。”皇帝后半句话是笑着说的,这件事情很让他生气不假,也不至于在宋衡面前依旧摆出来一副生气的样子,都是自家人。 “臣惶恐,臣代齐年北谢过陛下。大理寺卿那边,是臣去说,还是陛下遣人去说。” “你去,他许青鸾还是知道你的。而且那家伙最近有些不太对劲,朕每次要找他,他都摆出来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朕看他是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的太安逸了。 要是你想的话,什么时候,朕把那个位置给你坐一坐。”皇帝笑着说道。 知道皇帝在开玩笑,宋衡也是打趣地说道:“许大人虽然年近五十,可是长相要比臣还年轻,臣要是代替他的位置,其实也可以。” 大理寺卿许青鸾虽然姿容一般,可是看起来却很年轻。 第九十五章 验尸 皇帝听到这句话,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像是想起来很多事情,但是他养心多年,这种小事转瞬间就消失不见,“你说得对,那家伙这么多年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朕也是很好奇,像是他这种人,为什么还愿意一直在大理寺那个位置上待着,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那么朕也就不会管他做些什么。 好在他在当大理寺卿这件事情上,做得很好,好到这么多年来,朕见过比他好的人,就只有前任大理寺卿齐安国。 很多年来,他在朕眼里就是齐安国第二。而且朕觉得他和齐安国其实不分伯仲的,只是齐安国出现在朕的面前时间要早,和朕在一起的时间长,所以朕觉得他比齐安国好。 说实在的,朕看到齐年北的时候,既然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就像是当年的齐安国,只不过比齐安国要轻浮一些,但是要更加有天赋。也可能是朕感觉错了,朕年纪大了,很多年也没有见过齐安国了。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尽管去做,有需要的地方进宫找朕来。要是不方便的话,那么就托人进宫。要是有别的需要,朕可以让展图帮你做这件事情。内卫现在不是很安全,但是内卫当中,朕觉得展图还是值得信任的。 只是你还是要对内卫保持一定的猜忌,朕也不敢完全保证任何一人的忠诚,要是他们都没有问题的话,朕也就不会动手了。” “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臣定当为这件案子竭尽努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宋衡对皇帝行礼后说道。 等到宋衡走后,皇帝喃喃地说道:“是你的孩子吗,老朋友。” 回到白马寺的时候,齐年北看到拿着圣旨的宋衡,宋衡的脸上带着愁云,齐年北问道:“陛下对这件事情看法如何?” “圣旨在我手里,陛下虽然有些生气,但是对于陛下来说,这些事情还没到让他不顾一切的程度。所以陛下眼下还是答应了我这件事情,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要做到的。 我已经和陛下说你要去江南东道的事情,不管你这次成功与否,都会去那边磨炼一段时间。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只是我觉得这件案子还是要好好去办,八品和七品不是一个概念,在地方上更是如此。 江南东道那边的官场,就算是我也不太好插手,只有个别位置会有我任何的人,但是也没有太多。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保证你在那里不会受到为难,能做大部分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是江南东道的风气向来不好,整个大吴就没有比江南东道腐败更为严重的地方,是蛇鼠一窝,上下一气。时常有人举报,可是每每等到朝廷派人去查,整个江南东道又像是铁板一块,没有半点缝隙。好在江南东道也不至于全员贪腐,不然朝廷早就派大军镇压了。” 齐年北皱着眉头说道:“看来我们这位见面即永别的朋友,给我们留下了不小的麻烦啊。但愿我这次前去没有意外。 不说这个,我们现在去验尸。还是您的名声好用,大理寺那边听到您的名声之后,就没有再解剖尸体。 下次再有这种案子,我一定去找您,有您的名声在外,我好办多了。” “贫嘴,怎么,你又要自己解剖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按照道理来讲,专业的仵作要比你更加好用一些。” 齐年北摇了摇头,“办案这种事情又不太一样,您应该清楚,真正的探案之人,应该做到细微之处察觉。而这件案子眼下最细微的地方,就是这具尸体。 这具尸体上的故事太多了,让我忍不住探究,那些仵作给我的答案太过于片面了。而且我有些担心,就是对方会再次使用所谓的易容之术。 那些仵作都是在正规地方待的,不像是您和我见识过太多的东西,他们的能力或许很不错,但是眼界就摆在那里,对于他们来说,相信易容之术,就和我们当时知道有人居然会用僵尸之术刺杀皇帝一样。” “你就不能用敬称吗?张口皇帝,闭口皇帝,就是不曾听见你用过真正的敬称。虽然你在见到陛下的时候也用了陛下的称呼,但你要是那时候还用这种说法,我保证你活不下来,我都救不了你。”宋衡讥讽地说道。 齐年北挠了挠头,没好意思说些什么,对于他来说,这件事不太重要,但是有很重要,“好了,我也就这一点问题,您就不要用这件事情说我了。要是我被您说出问题来,这件案子可就不好办了。” “还敢威胁我了?我才是这件案子的主办管,你小子可要注意和我说话的态度,不然本公直接让你去大理寺的大牢中刷墙去。 大理寺这次也只能够算是本公的下手,除非你有大理寺卿许青鸾的人脉。”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不信,万一我认识许大人呢?或者是说许大人对我的观感很不错,想要收我为徒弟,然后我就跟着许大人一起做事,您到时候总不能超过大理寺卿调遣我,我现在也算是大理寺的人了。” “你觉得许叔叔是愿意帮我这个晚辈,还是愿意帮你这个陌生人呢?” 齐年北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相信了宋衡,毕竟宋衡的势力幼儿很多,而他背后的势力只有一个,还是宋衡自己。 “不说这些,您这次还要跟着我一起吗?” “当然跟着了,最近跟着你听了很多东西,还没有多少的实践,这次想着试一试。” 齐年北点了点头,“您能这么想,就是最好的,这样,这次就让您给他的尸体做一个死因分析。我这次只给您提问题,并且帮您答疑。” “只是我不敢保证自己说得对不对,毕竟我也只是第一次尝试这种事情,算是初学者。”宋衡难得有些紧张,这算是他第一次独立分析死者的死因。 大理寺的停尸房内,齐年北亲自操刀解剖尸体,身边站着宋衡和几位仵作,还有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大理寺少卿刘云。 刘云是太子党,而太子党是出了名的和山东大儒关系好,所以刘云才会出现在这里,按照道理来讲,这件事应该是大理寺丞出面最好的。 “少卿大人,这位到底是谁啊?” 刘云看向宋衡,宋衡显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但是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宋衡的面说出他的身份。 倒是齐年北还有闲心说道:“我是个普通人,一会儿公文下来的话,最多也就是个主簿。可是你们前面这位不一样,他可是大吴一品国公齐国公,宋衡。” 仵作刚要跪地上磕头,就听见宋衡说道:“不用行礼,在死者面前就不要有这种繁琐的礼节。而且我本来是不愿意显露自己的身份,倒是你这家伙,是不是无聊,怎么提及这种事情。” 齐年北嘿嘿笑着不说话,“小事情罢了,我不过是顺带提及一嘴吗。不然这几位要是一直猜测您的身份,导致耽误了案情,反倒是不好了。” “难得说了句中听的话,本公就不责备你了。只是你应该清楚,话说得好听,事情也要办得漂亮。” 齐年北咳嗽一声,“这不是要看您理解到什么程度吗。要是您的理解一般的话,这件事情岂不是没什么意思了。这件案子的重头戏现在放在您的身上,而不是我。” “这种场景,国公还是不要参加,万一您得了什么疫病。陛下怪罪下来,我们承受不起。” “我用的面巾是经过太医院研制的,绝对能够保证不会有疫病通过口鼻进入。”宋衡不动声色地撒了个谎,对于他来说,这种小事情,还是能够骗过一些人的。 齐年北自然是不愿意相信的,太医院要是真有这种本事的话,那么皇帝的子嗣当中就不会有人病死,十八年前,宫中曾今有一位皇子因为疫病去世,至于死去的宫女和太监,则多达数百人。皇帝当时都不敢住在太极殿,而是跑到了大明宫去住。 “那就好,不然下官很是担心您的安全,您的身份毕竟和我不同。” “刘大人不要再客套,这件案子现在可入了陛下的法眼,说不准我们现在谈的内容就会到陛下耳边。要是陛下知道我和国公办案的时候,您在一旁话多,恐怕陛下会觉得您在干扰办案。” 刘云刚想说话,却见宋衡眼里带着笑意,知道自己要是再说话,怕是要被齐年北和宋衡一起对付了。宋衡在他说话的时候,眼里平静到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在面对到齐年北的时候,反而是一脸的开心。 倒不是宋衡想笑,是齐年北现在狗仗人势的样子,和他刚才在外面探路到皇帝的样子,完全是两种状态,这让他也有忍不住发笑,要是在外面,他现在恐怕要捧腹大笑,他知礼,又不是不是人。 第九十六章 尝试 宋衡见刘云不说话,于是自己说道:“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确定陛下会管你做什么事情?” “陛下不会管我做什么,可是陛下会管您做什么事情。您出现在这里,陛下那边必然会有手段知道您在这里做什么的。” 宋衡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陛下那边还真有可能过问这件事情。只是在场的几位当中,总不会有人告诉陛下这件事情。” “您似乎忘了一件事情,这里的人或许都是清白的,但是陛下要是询问您或者刘大人,二位会不会如实禀告呢?” “口舌之利,你小子也就这点本事。好了,我不和你说这件事情了。你安心解剖尸体,我还要做案情分析。” “还请国公说一下死者的信息,我想初步了解一下。” 宋衡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小本子,“静寒和尚,于十五年前离开长安城,去往西域学习经文,去年返回长安城。在西域学习佛经的那段日子,并没有过多的记载。内卫的手很长,但是还没到能够找到西域那边的手段。” “就没有他之前的消息,或者是他的年龄之类的吗?” “遁入空门之前,静寒和尚曾经是个当兵的。参加过当年灭吐蕃的战斗,但是并没有获得任何的战功,索性后来就遁入空门。 至于他的年龄,他在退伍的时候,已经是三十二岁,在白马寺修行两年之后,他就去到了西域,那么十五年过去之后,他现在应该是四十九岁。 他现在的年纪应该是五十岁左右,所以你可以先判断一下他的年龄,看看他是不是五十岁。” 齐年北摸了摸静寒和尚的头部,然后又翻看了尸体,经过片刻思索,“年纪相差不多,只是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这种东西的推断,最好还是要通过解剖之后。 对了,还请几位去给我准备一盆清水,和一张毛巾过来。” “你要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宋衡问道。 “要是判断易容术的话,最好还是用毛巾盖住他的脸,这样一位高僧,还是不方便将他的面皮剖开的,就连这次解剖,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然按照佛教的规矩,这样的人物坐化后,直接去火化就好。 要是他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接下来可就不太好过了。白马寺虽然式微,可是在长安城的佛教圈子,还是能说上话的。 何况这位静寒和尚,已经和长安的寺众不同,现在是西域回来的高僧,接近无上佛法。在人们心中,他现在和在世的活佛差不多。”齐年北无奈地解释道,要不是担心自己被骂,他直接就用刀划开静寒的脸了,现在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多少要给人家这样的大人物留一些脸面,皇帝可不一定能够庇佑他们所有人的。 听到齐年北这么说,宋衡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有些忘记自己调查的人是什么身份了,这位现在可是大吴佛教的传教者,这样的身份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 “白马寺那边为什么会同意你们检查他的身体呢?” 刘云笑着说,“他们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高僧坐化对于他们不是好事,可是也不全是坏事。但是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凭借着陛下的旨意,还是把静寒和尚的尸体带回来了。 但是也和他们立了规矩,如果静寒是坐化的,我们就必须让静寒的尸体恢复到原状,并且不能够被任何人知道静寒的尸体被我们解剖过。 这件事情涉及必须,那些白马寺的僧人再注重名声,也不可能做到连命都不要的。 相比较一位僧人的死后之事,白马寺的方丈还是觉得和寺众僧的命要更重一些。 所以这件事情的阻力其实并不大,到最后也没有多少人出来反对,只是觉得可能会很为难。” 齐年北摇了摇头,“有陛下的旨意在,那些人也不敢反对。何况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件事情,要是这次的案件解决不好,那么对于僧人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对于大吴的佛家来说,也是一场灾难。” “不说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又没有别的影响。 只不过我还以为那些注重名声的和尚,是不会让你们把尸体带回来呢。看来就算是他们,也做不到悍不畏死的。” “这种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又不是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情,都是这回事,大家也就没有必要拼命。”齐年北解释的话模棱两可,但是宋衡还是听懂了。 “动手,夜长梦多,早处理完,这件事情也能够早点结束,你我的任务还很重。说不准到时候要调查一下现场和很多去过现场的人。” 齐年北点点头,“你们去准备毛巾,我要开始动手了。”说完,就开始在静寒的身上下开始摸索。 根据他简单的摸索,静寒浑身上下的骨头并没有任何的损伤,头部的骨头更是比寻常人更要坚硬。 他又检查了静寒的手指和下身肌肉,根据齐年北的推断,静寒是个很爱打坐和诵经的和尚,他手指上的茧子和腿部常年打坐留下来的痕迹,让齐年北不由得赞叹这些僧人的本事,换做是他,可坚持不到这种程度,可能在手上和腿上留下痕迹。 “您记一下,死者全身上下骨骼完好,身体并没有中毒的痕迹。死者的手指处有老茧,鉴定后是僧人常年诵经留下的。死者的腿部也有多年诵经留下来的痕迹。 再然后的事情,我要慢慢去查验。” 说完,齐年北就直接剖开静寒的腹部,他直接豁开了静寒的胃部。看到这一幕的宋衡忍不住皱着眉头,他知道齐年北想要查验静寒吃过什么食物,但是一下子看到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也是普通人,接受能力强一点,但是也没到完全能接受所有事情的程度。 “国公,您再记一下,死者的腹部并没有发现毒物和荤腥。还有,在记一下,死者的肝脏碎裂,死因或许是肝脏碎裂,但是也有可能是死因之一。 具体的死因要看进一步的解剖,好来,我接下来要看死者的心脏了。 这里就需要您慢慢分析了,您看看他的心脏有没有问题。” 宋衡的眼神中带着兴奋,但还是兴致不错地问道:“需不需要我上手,我其实早就想过有这种出手的机会的。只是还没有尝试过。” 齐年北急忙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我暂时还不想接受这种事情,您要是去做这种事情,我害怕陛下会拿我开刀。” “多大的事情,本公都不害怕,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齐年北还是不同意,“我能让您帮我说这件事情,都是我的疏忽,就不要说让您亲自接触这种。您还是注意自己的身份,要是被那些读书人知道,我那个大理寺主簿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要被人弹劾了。”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主簿的位子吗。有咱们这位大理寺丞在,大理寺司直还是能够随便当上的,对,刘大人。”宋衡像是在说玩笑话,可是实际上是在和刘云进行一些交心。像是他这种人,能够和刘云交心谈论一下,对于刘云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越是身份普通的人,越知道恩惠的重要性。 但是刘云也不能过分轻视宋衡的话,万一宋衡的话里藏着什么不得了的机密,他没听出其中的内涵,可就算是失误了。 至于对于宋衡来说,像是这种人,其实是没必要搭理的,可是要是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是可以的,全然当作是无聊时的消遣。至于对方是怎么想的,和他身边是怎么想的,和他关系不大,他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刘云笑着说道:“国公说笑了,在下能够得到大理寺丞这个位置,是承蒙陛下和朝中诸公宠爱。若不是有陛下和诸公出手协助,在下万万不能是如此成就。 国公若是有需求的地方,在下一定会帮忙,但若是在下做不到的地方,还请国公见谅。” 宋衡不知道满意还是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说道:“那我继续检查尸体。” “您先说一说,我听听您的看法。” “我看死者的心脏完美,并且没有多余的伤痕,而且死者的心脏体积较大,而且并没有出血点,所以死者的死因应该和心脏无关。” 齐年北摇了摇头,“您说的地方有些是对的,死者的心脏确实要比寻常人的大,但是这不是正常的,这种大说明了一个问题。 根据我看过的一本古书记载,凡是心脏大的患者,很多都会有心脏方面的问题,很多人都会早夭,若是能够活的年纪久一点,恐怕也不会参加什么需要大力气的活动。 您说过,死者是老兵,一个老兵,必然是久经沙场的人,久经沙场的人就算身体不是顶级的。可是也不会是心脏有问题的,所以他不是西域高僧,或者是西域高僧的身份是假的。” 第九十七章 幻术师的来历 “先不说这些,你查到他的死因了吗?”宋衡像是完全不在意齐年北说的话,只有他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的死因应该是心脏出现的问题,可能是心脏的病症导致的猝死。接下来我可能要完全解剖他的心脏。 您还是不要看这些了,有些太过于血腥。” “没事,都已经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了,难不成还会怕这些东西吗?”宋衡有些不屑地说道。 齐年北听到宋衡这么说,于是也没有什么纠结,直接从静寒的胸口中拿出来他的心脏,直接把玩在手中,看着齐年北如此大胆的动作,宋衡都有些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小子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些本事的。 齐年北将静寒的心脏放在桌案上,用刀将心脏完全地剖开,在剖到一半的时候,齐年北停下自己的动作,用手从心脏中摸出来一根银针。 “好了,他的死因找到了,就是这根针。对方是个暗器高手,能够把这样一根银针射到对方的心脏里,只要不是贴身,就说明对面的实力不差,看来我们这次需要调查的人是真不少啊。 就单单说这样一位佛门的高僧,暗中还涉及兵部和江湖高手。 或许不如僵尸案涉及到的人多,但是绝对也不会是简单的案子。对了,静寒这边的问题已经初步确定,我们接下来只需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告知陛下,请陛下帮忙调取兵部有关静寒和尚原本的身份,顺便把白马寺围了,和寺众僧,不得离开白马寺,外人也不应该进入白马寺。至于和寺众僧的生活,就不归我管了。 然后就是调查幻术的事情,我虽然没看到那些,但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能够有这种手段的,就只有幻术师了,可是大吴的幻术师不是要比佛门众人更少吗?太祖皇帝对于幻术师的恨意,可是很少见的。 当年太祖皇帝建国的时候,得到过幻术师的帮助,而当大吴立国后,幻术师也在大吴兴盛起来,甚至最鼎盛的时候,幻术师在大吴和读书人的身份地位相差不多,可是没有能够想到,那位幻术师的大成者,差一点成为大吴国师的幻术大师,居然造反了。 而且是用一种古往今来,第一次出现的,让人难以想象的状态。他请长安城的所有百姓看了一幕戏,也不是外人,正是当时的太子,后来的高宗皇帝。他被太祖皇帝训斥时,太祖皇帝和他的一番对话,这些对话号称是大吴建国的天机,和大吴二百年盛世的根基。 但是这不代表这些话对于百姓来说,就是好事。像是庄子他老人家留下来的一个故事,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可能对于太祖和高宗两位皇帝来说,这就是非常隐秘的事情,被人知道后自然是很愤怒的。只是他们当时也没有想到过,居然会出现幻术师谋反的事情。 像是这种隐秘的对话,民间百姓知道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被民间百姓辱骂一顿。 而且当时的太祖皇帝也不好对自己有大恩的幻术师出手,若是真这么做的话,恐怕就会像是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十二月,上会诸侯于陈,信持昩首谒上;上令武士缚信,载后车。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 要是出现这样的场面,太祖皇帝如何存于世人眼中。太祖皇帝对自己名声的重视,是历代皇帝中最重的。所以太祖皇帝对于那位幻术师还是很重视的。 直到后来发生那位幻术师反叛,并且写下了那篇号称天下第一檄文的文章,最后成功让太祖皇帝将他砍头后,开始镇压所有的幻术师。 现如今古法松懈,幻术师也开始在大吴苏醒。只是对于大吴的百姓来说,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幻术师,当幻术师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他们会觉得像神迹一样。 只是可惜的是,我并没有见识到那些场面,要是我见到那些场面的话,说不准我也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 但是我没看到,也是没有什么的办法。只能够慢慢去调查了。对了,国公,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您,您能不能回答我。” 宋衡听着他的分析,然后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是,就听到齐年北的这句话,他刚想说开口,就发现齐年北是在挖坑让他跳,宋衡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向套路我?想说什么就先说,我是不会先答应你的。你要是让我做些为难的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齐年北笑着说道:“我哪里是那种人啊。只是突然之间想起来一个故事,想要问一问您。” “什么故事是你不知道的?你小子就连太祖和高宗当年那些隐秘的故事都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呢?” 齐年北摇了摇头,“当然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了。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我要是做到无所不知的话,那我可就不是一般人了,我这种人就是神了。” “不听你说没用的话。你问,我知道的,自然是会回答你的,我这个人还没有那么小气。但是这次若是我回答不上来的,我以后都不会回答你那些没有道理的问题了。” 齐年北想了想,像是随意地问出了一个问题,“据说齐国公祖上和幻术师的关系不错,您知道吗?” 宋衡还真知道齐年北这个答案是什么,但是他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回答,齐国公一脉的发家和这件事情有些关系,但是对于历代齐国公来说,都是相当沉默的一个话题,更不要说把这个话题和外人说起,这对于一位国公来说,是一件很难开口的事情。 齐国公一脉原本只能够算是普通的富贵人家,但是当年那场幻术师的反叛中,齐国公一脉的第一位齐国公,一举成为大吴的功臣,并最后凭借着功勋成为齐国公。但是因为当年的幻术师之事太过于恶劣,导致大吴后世的史书上对这件事记载很少,以至于很多人都觉得齐国公一脉的崛起,是因为跟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成就一番伟业,到现在才能够成为这番地位的。 只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情,当年的大吴建国时,是有很多的公爵的,可是留存到现在的,就只有齐国公一家。 这看起来没什么可是这正代表着齐国公的绝对忠诚,代表着齐国公一脉的绝对忠诚,不然皇帝也不会那么信任宋衡,哪怕宋衡只是个年轻人。 宋衡神色平静,并没有不悦,但是也没有欣喜,就像是知道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回去再说。这种事情不太好放在外面说,其实我倒是可以告诉他们,但是他们听说这种事情,不是一件好事。” “其实结果不重要,只是想问一问心中的疑惑罢了。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冲着您来了。” 宋衡不解地问道:“这件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大吴现如今最了解幻术师的,不是现如今仅存的幻术师,而是齐国公府。”齐年北的话每一个字都很简单,每一个字都很平静,但是每一个字说出来,就像是一道钟声,而这些话说完之后,天地之间似乎有惊雷之声。 宋衡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事情,自然也知道很多道理,但是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恐慌,就像是被人一眼看透了自己的伪装,看透了自己藏在衣服下的身躯,藏在光明里的阴暗。 他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秘密。您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太祖皇帝当年是把幻术师的秘籍留在了齐国公的府上,这件事情,陛下也知道。” “这件事情,我会和您解释。我们现在先不讨论这些,我们现在要缕清思路,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这件事情不可能到此为止,盂兰盆节真正的盛会是在明天夜里,那么最大的意外,就应该是在盂兰盆节的盛会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九十八章 回到白马寺 宋衡皱了皱眉头,“事情这么紧急吗?咱们两个办的每一件案子都是这样,上次好歹还有些时日,现在,剩下的时间都不够休息的。” “这都是小事,办案难免会遇到麻烦,要是您以后要打算把自己大部分精力都放到这些事情上,就不可避免地要接受一些麻烦。 相比您担心时间问题,我更担心我们有没有精力做好这件事情。 首先,这件案子虽然是冲着齐国公去的,但是有可能并不是为了府上的幻术师秘籍,很有可能是对陛下和朝廷的攻击。大吴打了胜仗不假,可是对于大吴来说,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只有战争,还有内部的问题。 陛下勤政爱民,可是这不代表所有的官员都能做到和陛下一样的心境。所以我在想,对方的目的会不会是想要借着朝廷上下都在庆祝这场大战胜利的时候,对大吴的民众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今天这场讲经或许是场行动,可是也可能是他们的预演。做事是需要有计划的,我们今天接触到的事情,可能就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听到齐年北说的话,宋衡的眉头紧皱,“听你这么说,我们的麻烦很大,可是你为什么还有心情留在这里呢?” “案情很重要,可是这和我们在这里思考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们总不能在没有任何的线索和思路的情况下,去做事情,那就是无头苍蝇,四处乱动。 孙子曰: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我觉得,断案之法,我行为上,被动为下;线索为上,推断次之;思路为上,心论为下。 所以真正的断案,不仅仅在于人证和物证,也要在于自己的思路。 一开始的思路或许是有问题的,可是只要不是傻瓜一样的案子,都不会好查。但是不能够只看思路,有时候你的思路是有问题的,需要慢慢地去理清思路。 可是像是我们现在做掌握的东西,就只能够先是理清自己的思路。没办法的事情,敌在暗,我在明,做事情的时候自然是被动的。” 宋衡点点头,“是以君子强学而力行。君子之所慎:言、礼、书。上交不谄,下交不骄,则可以有为矣。珍其货而后市,修其身而后交,善其谋而后动成道也。” “对,就是谋而后动的这个道理,但是眼下还能够做一件事情,就是调查死者的来历。 死者是僧人不假,死者的左手拇指和食指有常年念经盘佛珠的痕迹,有老茧,已经有些念头了。而且死者的肤色白皙,只有在寺庙里经常居住的和尚才会如此,换做是苦行僧,断然不会是现在这种肤色的。” 宋衡问道:“你不掀开毛巾看看吗?难不成他的面貌不重要了吗?” “他人已经是假的了,那么他的面貌多半也是假的。” “可是通过他的面相也应该可以判断对方是什么人。 安阳经常在长安的各大寺庙进香,而对方的年纪又不小,很有可能,安阳以前见过他,所以这人的身份说不准会好查一些。” “我还有另外一种担心,这位西域归来的高僧就是他们的幌子,本来也只是个送死的,自然也就不会管是不是有面皮覆着。 但若是真如此,那么还好查一些。” “他若真是静寒本人,这件案子怎么会好查呢?”宋衡有些不解地问。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怕是忘了,您知道的这些信息都是礼部、户部和兵部的官员告诉您的。 户部和兵部的消息或许久远些,但是根据两部的规矩,应该都会有记录者的姓名,现在还没过去太长时间,应该有机会。 至于礼部那边,记录应该会很详细,而且也好找人。 但是我们能够想到的事情,他们也能够想到,所以礼部那边反而答案的概率不是很大。” “你推断这么多,早上手掀开毛巾不就好了吗?” “您在场,给您讲解一下我的思路历程,要是我自己在这里的话,早就掀开了。” “装高手?” 齐年北摇了摇头,“我倒是不在意失望或者希望,我所在意的事情并不多。但是您不一样,您接触这种案子不多,如果面对到的失望太多,以后就很难面对到那些特别苦难的案子。 刚出现的花朵,应该用心去呵护。如果我只给您一种推断,一旦出现在另外一种,您就会失望。我知道这概率很低,但是我们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去赌的。” “我明白了,你掀开毛巾,我还没有那么脆弱,能够接受很多事情的。” 齐年北点了点头,随后掀开毛巾,他按着静寒的鬓角,稍微用力,就剥下来一整张人面,齐年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这样或许不好查对方的身份,但是至少说明六部当中暂时还没有涉及到这件案子当中。大吴的朝堂眼下很乱,最好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何况上次的事情,宋衡那边的人,也有很多受到了影响,宋衡嘴上不说,但是不可能不在意,更何况是衮衮诸公呢。 齐年北拿着人面皮说道:“国公,看来这件事情需要去劳烦公主殿下了。当然臣觉得也可以先去问询一下有关白马寺那边。 根据常理推断,对方应该会选择一个比较好下手,或者是方便的人,很大的可能性白马寺的僧人,但是不能够排除是奇谈寺庙的僧人,但是理当从白马寺查起,白马寺那边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宋衡点点头,“这边的事情就交给及未来,我们两个人现在就去白马寺。” “不知国公可否带着在下一同前往。” 宋衡点点头,自然也是没有拒绝有着这个大理寺丞。 有着刘云在前面,他们两个能省不少口舌,宋衡的身份再怎么珍贵,也不能够每次见到的人都上去输几局,可是大理寺丞不一样这个身份正好处在什么都能说的情况,只要是他刘云舍得自己的脸面,就没有太多人不在意他。 宋衡不喜欢有人太过于打搅他办案,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齐年北在断案,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 “刘大人能够跟随,是本公的荣幸。刘大人在大理寺多年,积累不少的断案经验,能够为我和齐年北排忧解难的。”宋衡客气地说道。 齐年北也是抱拳行礼道:“能够和刘大人一同办案,是在下的荣幸。在下如果有不足的地方,还请刘大人能够指教一二。” “国公这位公子都客气了。”刘云自然是有些高兴,但是并没有流露出来,在宋衡面前,表现得要好一些才对。 三人坐上大理寺准备的马车,直奔白马寺而去。 大理寺卿许青鸾正在自己的房间内办公,他在大理寺多年,一直保持着每日在衙内待上六个时辰的习惯。就算是参加大朝会后,也会在衙内待上六个时辰,要知道大吴大部分官员在衙内的时间,就只有四个时辰,还是在没有朝会的情况下。 像是许青鸾这样的异类,大吴几十年来,至此一人而已,但是就是这样勤勤恳恳的人,十几年来,一直都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待着,不生不讲,一直都是大理寺卿。 办案不好的情况下,皇帝让他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待着,是皇帝的私心和对他的庇佑,可是许青鸾的能力,在大吴朝堂上下是有目共睹的,这种人理当高升,可是这么多年还是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坐着。 许青鸾每日都会写一些东西,有的和大理寺有关,有的和大理寺无关,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 听见敲门声后,许青鸾说道:“进来。” “大人,您让我记的东西我准备好了。”来人把自己记录好的东西放在桌案上,许青鸾之死扫了一眼,就没再多看。 “说说,国公他们都聊了什么。”许青鸾依旧不看桌上的东西,只是想要询问一些问题,但是问题又是离不开桌上的内容。 来人讲解了一下相关的内容,许青鸾听完后很是平静,说道:“好了,你下去。记得通知你手下的人,动作麻利一些。齐年北或许是个好糊弄的人,可是宋衡这家伙可没看着简单。 他在办案上不如齐年北,可是在阴谋和朝堂上的手段,他要比齐年北高上很多。别说是你了,我都不见得能和他掰掰手腕,他除了年纪小一点,没有太多的经验和动手的机会之外,他不比皇帝差多少。” “属下记住了。可是皇帝的人也跟在他们身边,还有宋衡自己的人,有些不太容易。”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你自己看着办。”许青鸾的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感情,很是冰冷。 第九十九章 静寒是假的 回到白马寺的齐年北,并没有跟着宋衡去见白马寺的方丈,而是去了讲经台那边。 他还是觉得讲经台那边会有更多的线索,跟在他身边的羽林卫校尉张燕山,正是他那位在羽林卫的好朋友。 “没想到居然是你在这里当值,要知道是你的话,我都不用从国公那边要手令了。”齐年北笑着说道。 “我跟你来这边,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你要是想让我帮你做别的事情,我可就没办法了。”张燕山打趣道。 “你不是这次的卫队中官最大的吗?”齐年北问道。 “大将军也过来了,只不过他应该在方丈那边跟着,白马寺这位方丈大师虽然名声不显,但是辈分极高,静字辈的静寒和尚已经算是辈分高的,但是见到方丈的时候,还是要叫一声祖师的。 像是这样的老方丈,陛下那边就算是不喜欢,也要估计一些影响的,而且那位老方丈今年已经九十四岁了。” 齐年北咽了咽口水,这样的老人是应该好好对待,皇帝在孝道本来就是有亏欠的,要是在老人身上再留下一些伏笔,那以后的日子必然是不会好过的。 那些官员都在等着皇帝的错误,皇帝好战本来是错误的,但是皇帝打赢了,那么就是他们错了,输了,他们自然可以指责皇帝,皇帝也会捏着鼻子承认,可是皇帝赢了的话他们敢说一句话,皇帝都能够让兵部的人把他们骂一顿。 朝堂上下,最好战的就只有兵部,甚至是连那些王公贵族都没有他们好战,“那陛下也要怀疑那位老方丈吗?” 张燕山摇了摇头,“总不能让老方丈离开白马寺? 老方丈年纪那么大了,在寺中还需要人照顾,总不能够让他流连在外,没人照顾。” 齐年北点点头,“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对了,你这次为什么会办这件案子?再重要的案子,也不至于让整个羽林卫出动。” “这件事的话,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是大将军那边,应该是得到了陛下的命令。陛下对这件事情很重视,而且有了上次的惊艳,陛下还是觉得军中的人更值得相信一点,不然总是和内卫里面那群人一样,再简单的事情,也不会太好做的。” 齐年北点点头,“陛下这么做也对,这件事情的牵扯要比当初的僵尸案还大。 而且整个僵尸案除去那些所谓的僵尸流言之外,其实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说了。 这件事情不同,解决得好,最多就是些流言蜚语和意外。可是要是解决不好,丢脸的事会被全天下的人知道,陛下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些。” “光说我这边的事情,你和齐国公为什么还有回这边来,我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齐年北倒也没有太多的隐瞒,张燕山是他的朋友,这么多年的交情,他还是信得过的,“我们觉得这边还有事情可以调查的。 经过我的解剖,我发现死去的静寒和尚并不是静寒和尚,至少和我们应该了解到的程度不一样。” “静寒大师能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发现死者并不是静寒大师,就算是静寒大师,也不是你们真正见到的那个静寒的大师那样。你们所见到的那个静寒大师,与我们在户部和兵部得到的内容不一样。” “户部我能够理解,为什么要调查到兵部呢?”张燕山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这位西域来的高僧,原本就是大吴人,而且当年曾经当过兵。”齐年北解释道。 “你接着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兵部的内容可以知道,静寒原本是个正常的状态,至少在大吴兵部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 而根据户部那边的消息,我们可以知道静寒当初成为僧人的时候,也是正常的。可是我解剖尸体后,得知静寒的身体有一处隐藏的问题。” “什么问题,不要再卖关子了。每次说到重要的时候,你都习惯大喘气。”张燕山有些不悦地说道。 “静寒的心脏有问题的,他的心脏要比正常人的心脏要大上一些。” 张燕山还是不太明白,“大就大呗?难不成和那啥一样,他还有什么天赋吗?” 齐年北皱着眉头,不想理会他的庸俗,“心脏比正常人大,说明他的心脏有问题。多半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让他不仅气血弱于别人,甚至可能无法剧烈地运动。” “可这又能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还能说明什么。”张燕山无奈地说。 齐年北骂道:“你是不是傻了,你自己也是行伍出身,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谁会希望自己的军中多一个什么用处也没有,反而是拖累的病秧子呢?” “你的意思是,静寒的身份是假的,对不对?”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我并不愿意兵部和户部那边,所以我寄希望于静寒是假的。 好在前不久的僵尸案,让我知道了江湖上还有一门易容术。 所以我就通过一些手段,破除了对方留下来的易容术,皇天不负有心人,证明我还是有浮云在身上的,果然这个静寒就是假的。 他脸上带着一张属于真正静寒的面皮,虽然对于案件来说,增添了很多麻烦,但是对于大吴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我们之所以来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国公和我想要来这边询问方丈认识不认识那位面具之下的和尚,有很大的可能性,对方是白马寺的和尚。” “可若不是白马寺的和尚,你们又该何去何从呢?这件事情不是僵尸案,陛下不会对任何人仁慈的。”张燕山当时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作为齐年北的朋友,他还是知道近乎所有的内容,除了一些只有齐年北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你怕是又忘了,这件案子背后还有着齐国公的存在。齐国公的夫人是谁?那可是安阳公主,安阳公主可是朝中最精通长安佛寺的人。 哪怕是找礼部的官员,也不见得会有能够做到和安阳公主差不多的水准。 有着安阳公主在,我还是可以确信自己能够应对这些问题的而且我又不是把所有的豆腐都放在这一个篮子上,我还有别的谋划。玩阳谋,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玩阴的,我保证他们恢复出该有的代价。 我可不是吃素的,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不能对付他们,是不愿意对付他们。” “看来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可是你什么不去和国公去找方丈呢?” “我来的时候告诉国公询问一些问题即可,至于别的,我就不管了。而且这种事情有国公在就可以,我可以去做些别的事情。 而且我来的时候,只觉得心慌,所以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去做。 我想了想,白马寺里,我所知道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张燕山问道:“这又是你那来自于天生本领的危机感?” 从年少时起,齐年北就有着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本事,他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下,对未来有一些自己的判断。 “差不多,我觉得有极大的可能是因为这里的特殊性,正好我也有些疑问,所以来这里观察一番是最好的办法。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与其一直在那里推测,不如亲自来现场考察一下。 上午的时候走得太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里,现在觉得这里疑点重重。 我个人是不觉得幻术是真的,因为既然叫做幻术,那么就说明幻术是假的。 这世上真的事情尚且会有让人觉得他是假的问题,就更不要说是真有问题的地方。 真有问题的,只需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得到事情的真相。” “那你要查勘这里的什么呢?” “你这里有这座讲经台建造时的文书吗?在这种大寺动土,应该会有文。” 张燕山点点头,“有的,从卫府出来的时候。大将军就遣人去了一趟工部,从那边要来了所有关于这里的文书,自然会有这座讲经台的内容。” “那我现在就去取,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张燕山说道。 “你遣人过去就可以,总不能让我这个从七品上的主簿指使您这个正六品上的羽林卫校尉。我可不敢这么做,这可是以下犯上啊。”齐年北笑着打趣道,其实是在提醒张燕山不用太过紧张,这种简单的事情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可以,还用不着他这位羽林卫的校尉出手。 而且如果是张燕山亲自去调取这份没什么用处的东西,反而会有些容易引人注目,一件不重要的东西,值得一个校尉亲自去取吗?不值得的。 齐年北倒还是不担心羽林卫中的人会有危险,但是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其到时候麻烦,不如现在谁也不知道,只要没人知道,这件事情就是绝对安全的。 “我倒是有些太过于着急了。” 第一百章 静安和尚 面对这位太上皇即位时就担任白马寺方丈的老和尚,就算是身为羽林卫大将军的张轩也有些不敢摆出来自己的官架子。不要说是他这个大将军,就算是那位朝中唯一有实权的开府仪同三司来这里,恐怕也不会让这位老和尚的心境有太多的变化,这位老和尚在知道白马寺有大案子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睁开。 关押和寺众僧的院子外,张轩看着一脸愁容的宋衡,问道:“国公怎么了?看起来兴致缺缺,还有些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其实还好,就是遇到些麻烦,和你说了,你也不理解,还麻烦。我这边请你帮一个忙,我们进去院子的时候,你先不要说我的身份,就说我是大理寺那边的官员。 我的身份表露出来,反而会起到不好的影响,而且对于那位白马寺的方丈来说,就算是显露自己的身份,也是没什么大用处的。 我总不能用齐国公的身份去威压一个老人,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名分的问题,可是那些大儒,我是不愿意得罪的。山东等地最重孝道。” “我明白了,您放心,这点小事情我还是可以做好的。 国公,陛下这次对这件事情有没有什么指点?” 宋衡犹豫片刻,决定把事情往重了说,“陛下没和你们说什么吗? 这件事情解决得好,那么大家就都和和气气的。要是解决得不好,就杀该杀,不该杀的可杀可不杀。” “陛下的意思是要把这些和尚都给……”张轩并没有把话说满,而是用手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 宋衡有些忧愁地说道:“是啊,陛下其实正有此意,要不是我劝告一番,对陛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陛下现在就应该已经对这里的人赶尽杀绝了。 好在陛下是仁德之君,对于我大吴的百姓是很仁慈的,并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失去自己的判断。” “您为什么愿意因为他们而去触怒陛下呢?”张轩有些不解地问,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宋衡除了安阳公主之外,和佛教之间,就没有多余的交集。 “我是这么和齐年北说的,我当然不是让你站出去的意思,可是这种忤逆陛下意思的事情,我最近已经做过一次,要是再做一次,可就是不太好了。 我和你不一样,我要顾及的事情很多,因为我身后还有着那些读书人。我若是置身险地,他们救则是自身难保,若是不救则是道义难保。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您尽管去说,这件事情由我承担,大不了我一肩担之,这种事情也不会有太多的责罚,我可以先答应大理寺的官职,然后被陛下贬到偏远的地方当官,最多三年的时间,我就可以回来了。’ 他这么说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朝堂上的规矩。有些事情是没有保证的,不管这件事情是谁许给他的,不管这件事情和谁有关。 可是他依然选择做这件事情,他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去回避这件事情呢? 我和他的年纪相差不多,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我就是个不敢说不敢做的怂货吗? 我没有和他一起触怒陛下的勇气,可是我不至于连说些话的勇气都没有,为官者,过刚易折可是没有人告诉我们,让我们软着骨头去做。 而且像是我们这种人,又不是那些文臣,怎么能够因为这种事情畏惧呢?” 张轩抱拳说道:“在下明白了。这就带着国公进去。” 当宋衡看到那位老方丈的时候,他知道这位老方丈的年纪确实不小了。老僧的发须洁白,从面部到手部,都带着一些深褐色的瘢痕。 “方丈,这位是大理寺派过来的司直,本将军奉大理寺卿的命令,带着他见方丈。” 老方丈睁开眼睛,看着如玉般的年轻人,老方丈说了一句话,“施主何必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僧不言名,道不言寿,如是而已。” “非也,前二者为命数之定,施主之举,乃是心有所想,念有所达。您是有些事情想做,才会如此。并非原本的想法。” 宋衡想了想,随即说道:“我本凡尘客,见山非此身。” “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是一样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方丈可知此话何解?”宋衡说道。 “不在于见到什么人,而是在于说话之人的心思。” “我的心思自然是正常的,但是我的身份还是不会说的。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不可言说不可说,充满一切不可说,不可言说诸劫中,说不可说不可尽。不可言说诸佛刹,皆悉碎末为微尘,一尘中刹不可说,如一一切皆如是。 方丈,我可有说错的地方?”宋衡说完自己了解的佛经后,随后问道。 方丈随即说道:“既然施主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施主也是有难言之隐,不然施主这种身份,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像是施主这种贵胄子弟,若不是因为行事,必然不会伪装成如此身份。” “方丈既然已经猜出一些,就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 方丈叹了一口气,“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贫僧觉得,这件事情和我白马寺的关系不大。” “如何同白马寺的关系不大?就算是没有连坐之法,可是白马寺和寺众僧,没有一个人听到那些话吗?还是说你们和静寒和尚的关系不好吗? 我若是没记错的,静寒和尚来到你们白马寺后,就一直在白马寺讲经,白马寺众僧当中,听过他讲经,和他相处过的人,不在少数,我既然是想要询问一些事情,自然是要从这里开始的。 办案之时,询问问题,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方丈觉得我说的有问题吗?”宋衡丝毫不愿意给方丈留面子,既然双方说话的时候,已经开诚布公,那就知道彼此需要什么了,可是方丈并没有直接挑明这件事情,而是在遮遮掩掩。那他宋衡可就不客气,尊老爱幼是有前提的,当然他也不会做绝。 “施主何必如此,我白马寺不曾亏待过您。” “方丈并非佛陀,众僧人也并非罗汉菩萨,人间帝王可杀之。 歌利王手持刀剑,不知众僧何避也。”宋衡前后说了两句,听起来是在说两个人两件事,但是实际上是说一个人,说一件事情。 “贫僧不信施主所言,如是施主所说,施主何故见我。” 宋衡问道:“若是我言属实,方丈如何以对。”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可以信方丈的话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方丈双手合十后说道。 宋衡点点头,“我是齐国公宋衡,我可以保证,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陛下已经讲这些事情交给我了。 相信方丈马上就可以得到圣旨,所以方丈可以相信我了。” 方丈犹豫片刻,看着宋衡坚定的神情,和傲视的自信,最终还是继续说道:“那施主就问,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衡点了点头,“方丈在寺中多年,自然是认识和寺众僧的,在下说的不错。” “贫僧知晓和寺众僧的面容和身世,白马寺中,就没有贫僧不了解的人。” “那我想问一问,您知道不知道,白马寺的僧人中有没有,心脏有问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病,平日里除了念经之外,不会做别的事情,就连跑动都不喜欢做。” “我想一想,应该是静安。静安当初被人送到白马寺的时候,就是个不爱动的孩子。他当时看起来就要比同等的孩子更加虚弱,而且这孩子自从进入到白马寺后,就不喜动,他是他这一辈僧人当中最有天赋的。 如果不是静寒从西域学会佛法,恐怕这次讲经的人就会是静安,而不是静寒。” 宋衡若有所思,“敢问静安和尚呢?” “这孩子原本是常常在寺中的,可是自从静寒回来后不多长时间,静安就和我说要出门游历。虽然他身体不好,可是我总不能不让他出门,所以就让他出去了。对于他来说,这些也许是对他的锻炼。” 宋衡点点头,随即说道:“我这里有一件事情要告诉您,虽然对于您来胡搜,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还是要跟您说的,这件事情对于白马寺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但是说完之后,您信与不信,都是您的事情。” 方丈神色有些动容,但是他已经百岁,当僧人也有八十余年,很快就平静下来,“但说无妨,不过是些小事情。” “根据我的推断,死去的人并不是静寒,而是静安。您应该知道,静寒以前当过兵,他的身体很好。可是尸体的身体很差,而且他的心脏异于常人,要比普通人的大。用某个人的话来讲,说他是心脏有问题,有心病,不能跑动。 心病不能够跑动这件事情,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不容期门主心切痛,喜噫酸。盲门主心下大坚。灵道主心痛悲恐,相引螈。间使主心悬如饥。商丘,主心下有寒痛。又主脾虚,令人病不乐,好太息。凡卒心痛,汗出,刺大敦出血立已。内关主凡心实者,则心中暴痛,虚则心烦,惕然不能动,失智。 虽然太医院那边没有过多的说法,但是民间的医术中,一直都有这样的说法,所以根据我的推断,静安平日里不喜动,动的时候,还会身体不舒服,而死者的心脏过大,这也就说明是他应该是不会动的。 而且您若是不相信的话,我们这边也又一些别的手段,只是要看您愿意不愿意同我们合作。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们白马寺的人,要是有了事情,多少会对你们白马寺的名声有些影响。 出家人不注重名声,可是也是有些事情需要在意的。至少您也应该知道静安的死因,若是他和这件事情无关,总不能让他受到如此委屈,您说对吗?” 第一百零一章 白马寺 方丈听完这句话,就想明白了事情,“所以静安当时并没有离开白马寺,留在白马寺的人,一直是他对吗?” “我想应该是的,对方既然能够让静安伪装成静寒,自然早就会开始这种谋划,而不是最近这些日子去做。” “可是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接近,我听见他们说话的时候,没有察觉出来和以前不一样。” “我记得在西域有一种奇花,名为风声草,据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人的声音,您说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并不接近,可是并没有说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完全不相同,对。” 方丈低眉不语,但是宋衡知道,他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方丈不必太难过,静安虽然圆寂,可是他不一定参与这件事情。”宋衡知道这位活了百年的老方丈,看起来只是不说话,但是实际上很难过,很多老人面对到晚辈的时候,总会有一种道不明的情愫,哪怕对方的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可是对方依旧是老人的晚辈。 “老僧只是觉得自己怠慢了静安,他对佛法的理解很透彻,比我这个老家伙更要透彻。只是我以前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年纪,磨炼一些年,要比现在的成就更高,不曾想现在的他,就算是讲起来那些来自的经书,都毫不逊色。 若是老僧没有轻视他,早些让他表达出来,恐怕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老方丈的话中听不出来失落,可是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地面上,从始至终,都没敢抬起头看对方一眼。要知道,哪怕是在说不过宋衡的时候,老人的眼神也是一直盯着他的,从始至终,眼神中都是自信和淡定。 “方丈何出此言?此事与方丈无关。方丈做的事情,是方丈该做的事,而且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是静安和尚自己着相了。 出家人的心性不应该争强好胜,而且佛法没有高下之分,只有深浅之分。若是静安觉得自己对佛法的见解很高明,您不理解他,是不明智的举动,那么他就是错的。” “若是他只是觉得自己对佛法的了解更深,才会如此行事。” “大师觉得?两人乘两伞,一人衣湿,岂是无的放矢?” “老僧明白了。”方丈低着头,宋衡想起来一句佛语,菩萨低眉。 “方丈若是觉得对静安有亏欠,不如想想,到底能到哪里找伪装成静安和尚的静寒。 静安和尚是替着静寒和尚去死的,不管这件事情是对是错。静安的死都是静寒影响的,佛教讲究因果,静寒和尚既然种下了这个因,那么这个果自然也应该放在他身上。” 宋衡并没有劝老方丈节哀,对于这种老人来说,生死其实是一场风一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至于心中对自己的芥蒂,以及那份失落,不是三言两语,或者是几天能够化解的,要等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是十几年。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僧并不知道。但是想来,应该就会在长安城附近的寺庙游历,最远也离不开京兆府的地界。 礼部掌管僧侣游历各地的度牒,但是像是白马寺这种大寺,也需要找我写文推荐,如果没有我的推荐,礼部那边是不会给度牒的。 而我最近一年来,没有写过任何东西。至于会不会伪装成其他寺庙的僧侣,就不是我能够想到的事情了。” 宋衡点了点头,“既然方丈告诉所有事情,那么在下就此告退。” 说完后,宋衡转身离去,他和方丈没什么私谊,自然也不需要继续待在这里,待在这里也说不了什么话。 “您能够找到静寒的,对吗?”在宋衡即将离开的时候,方丈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宋衡说道:“不敢完全保证,但是我能做的事情,我会竭尽全力的。” “我知道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麻烦您,我想知道,您是不是从大理寺过来的。”方丈问了一个不搭前言的问题,让宋衡都有些没来得及反应。 宋衡反应了一段时间,随后说道:“去过,我刚从大理寺过来。您还有什么事情要问?” “你身边跟没跟着大理寺的官员?” 宋衡想了想,随即点头说道:“大理寺丞刘云在我身边,他是跟过来帮我的,但是我觉得他身上官气太重,不太适合跟在我身边。所以我就让他在外面候着,您要是有事情,我可以喊他过来。” “那就麻烦国公了,我想要去见一位故人。需要大理寺这边的门路。” 宋衡点了点头,“方丈稍后,我去找刘大人。” 等到宋衡走后,方丈身边的静闲和尚说道:“您已经有十余年没有离开白马寺,难不成这次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白马寺吗?” 方丈摇了摇头,摸了摸雪白的胡须,“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白马寺,我已经说了,我是去见一位故人,今天的事情让我有了一些感悟,困惑我十几年的疑虑终于在此刻解开了。 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不亚于我悟透佛法。” “我还以为祖师是想要用自己在长安城积累下来的人脉去求得白马寺的安稳。”静闲和尚说道,他原本的担心此刻终于是消散了。 “静闲,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求过人,这次自然也是不会的。而且我们这次又没有过错,齐国公的话你也听见了。” “是我着想了。”静闲和尚听出来方丈语气中带着的责备之意,有些话不应该由他来说,他说出这些话是不对的。 因为在场的还有那位羽林卫的大将军,张轩并没有离开,宋衡有事情离开,可是他还不打算离开,他要看看这位白马寺的方丈要做什么事情。 他或许不在意老方丈的生死,可是有人在意,他就不能够太过于随心。 若是他不在这里,方丈可不会管静闲和尚问什么内容,反正对于他来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张轩的身份不一样。 和寺众僧当中,张轩除了老方丈之外,其他人都可以杀掉。 而老方丈只要不是死在羽林卫的手中,就不会有人责怪张轩的。 张轩之所以还能够不对和寺众僧下手,是因为他是羽林卫的大将军,他的身份让他不会做出来这种不值得他身份去做的事情。 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讲,让一位大将军去随便杀几个和尚,有些上不了台面,可不是张轩有好生之德。 要是有好生之德的话,老方丈不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靠着仁慈,在四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当上了羽林卫大将军。 羽林卫大将军是正三品官,要知道大吴的宰相也就是正三品。 大吴朝堂上,现如今的官员中,除了太师、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河南牧、京兆牧、太原府牧、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和尚书左右仆射比它高外,就只有尚书令、大都护和大都督这种官职比它高。 而其中的三公三孤,太子三师和太子三少,还有河南牧、京兆牧、太原府牧,以及左右尚书仆射都算是现闲职。 至于大都护的话,算是有实权的,可是大吴立国以来,除了几位亲王之外,就没有人当过这个官职。而大都督虽然不少见,可是只有在大吴打仗的时候,那些在外领兵的将领,才能够获得这个官职,而这种官职往往在长安城算不得数,等到他们回到长安城,往往就会官复原职。 所以像是张轩这种大将军,是实打实的重臣。所以他这种人,不会对一些没什么大问题的和尚动手的。 但是方丈也知道,像是张轩这种人,想要对付他们,也是随便的,张轩不会太在意其中的因果,因为朝中能够撼动他位置的人并不多。 羽林卫受到兵部的辖制不假,可是羽林卫大将军只有皇帝能够任命,羽林卫的虎符也是羽林卫大将军和皇帝分别掌控,这种人,朝中群臣都知道东部的,最多就是言语上抨击,不可能尚书奏请罢免的,皇帝手底下的将军,只要皇帝不松口,谁也没办法。 张轩也是人精自然之道方丈的小心思,但是他不会去理会,方丈这个年纪,他也没必要去和老人家争辩什么,而且凭借着宋衡的实力,他觉得宋衡能够听清楚屋内的事情。 “国公,那位方丈有说想要我帮他做什么吗?”刘云面对到张轩的时候还是有些畏惧的,十二卫大将军无一不是人中翘楚,更不要说是张轩这种四十岁出头,就得到如此高位的人。 “应该是要去大理寺见一位故人,至于是谁,你应该明白的。” 宋恒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答案呼之欲出,当然就是大理寺卿许青鸾了。 “他是要见许大人吗?可是我以前也不曾听说许大人和他有过交集啊。” “许大人在大理寺十七年,你也在大理寺十七年吗?”宋衡反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喜欢与不喜欢 刘云明白了宋衡的话,他在大理寺待的时间很长不假,可是和在大理寺卿那个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几年的许青鸾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 “我现在就去见老方丈。”说完就直接进了小院,宋衡有些走神。 宋衡忽然想起来一件传闻,见刘云还没有进去,就说道:“对了。你在大理寺是不是也待了很多年,至少有五六年了。” 刘云想了想,随后说道:“回禀国公,算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是个大理寺的老人。” “许大人果真如外人所说,十数年不曾改变容貌吗?”宋衡问道。 刘云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国公。自从我进入到大理寺以来,许大人的样貌就没有太多的变化。 对于三四十岁的人来讲,这或许还有些可能,可是许大人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哪怕是陛下,从四十岁的时候到五十岁的时候,鬓间都增添了许多白发,可是许大人没有。” “会不是用染料染黑了呢?”宋衡问道。 “或许能够染黑,但是怎么会有人不生皱纹呢?许大人这么多年来,脸上一直没有皱纹,到现在都还是宛若少年郎一般的皮肤。 哪怕是后宫的娘娘也不可能保养成这样。 我只是见了许大人七八年,可是那些大理寺中的老人说,十几年前,许大人进入到大理寺开始,他就是现在这幅样子。 难免会有人有所怀疑,可是总不至于连许大人贴身的老仆人都是假的。”刘云见宋衡有些不愿意相信,连忙解释道。 宋衡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进去。记得出来的时候,告诉我方丈要做什么。要是不方便的话,点头就是去见许大人,摇头就是见别人,见别人就不用告诉我了。” “那下官就先进去了。” 宋衡点点头,随后在院门口等着刘云和方丈出来,他本来就要等着齐年北回来,所以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什么不妥的事情。 宋衡看着院子门口穿着羽林卫制式盔甲的士卒问道:“你是张燕山校尉手下的人吗?” “回禀国公,卑职是大将军的亲卫。张校尉手下的人在那边。 国公找张校尉是有什么事情吗?张校尉本人应该在讲经台那边。”士卒见宋衡问这个问题,于是顺便说了说张燕山的情况。 “没事找他,只是听闻本公的朋友说,张校尉丰神俊朗,容貌颇为不俗,英武有力,在军中素有威名。想要见见这位人中龙凤,若是张大人有事,那我也就不去打扰了,在这里等候我朋友回来就可。” “国公去远处的树荫下等候,最近天气炎热,国公若是伤了身体,反倒是不好的。” 宋衡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本公也是练家子。总不至于晒太阳就晕倒了,你们都在太阳下站了许久,本公不应该如此矫情的。就在这里等着,顺便看看你们大将军什么时候出来。” 宋衡倒不是诚心想要和这个士兵交谈,他是故意要和士兵交谈的,是为了张燕山。 他知道张燕山是个有能力的人,只是出身寒微,哪怕张轩很是器重他,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上面有人不同意。 甚至因为张燕山和张轩的姓氏一样,有人说他们二人是父子,张燕山是张轩养在外房的私生子。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张燕山不可能是张轩的儿子。 大多数的武夫长相都很一言难尽,但是张轩的长相在武夫里面,也是属于一言难尽的那种。 而张燕山的长相,宋衡刚才已经形容了“丰神俊朗,容貌颇为不俗,英武有力,在军中素有威名”。 这句话不是宋衡瞎想的,是从兵部那边的档案中查看到的,能够在兵部的档案中得到这种评价,足以说明张燕山的长相。 很多将军的长相在兵部那就只有一句简述,总不能让兵部在卷宗上写着对方有多难看。 宋衡当然知道羽林卫背后压着张燕山的人是谁,敢对羽林卫指手画脚的人只有皇帝,宋衡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皇帝说举荐谁,别说是齐年北的朋友,就算是齐年北,宋衡也不会直接向皇帝讨要官职。 和他挂上钩的人,就等于和山东大儒们挂上钩了,皇帝对此事早有怨言,只是还不曾对山东大儒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的说法,但是宋衡不愿意再让人掺和进山东大儒和其他人的斗争中。 而且他还不至于笼络一个小小的校尉,只是觉得对方算是个人才,就算是得不到皇帝重用,也不应该被埋没。 宋衡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出来的刘云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宋衡收回视线,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此时的齐年北,正在围绕着讲经台绕圈圈,看着庞大的讲经台,齐年北无奈地说道:“从远处来看,这里还真没有现在看这么大。 这么大一座讲经台,怕是要花费很多银钱。” “这座讲经台是前朝神策年间修建的,据说花费数万两白银。” 齐年北看着这座黑黝黝的讲经台,心情有些不太好,他知道前朝好佛,而且在佛教的传教上花费很多银两,但是那么多钱会费在一座讲经台上,还是一座并不显眼的讲经台。 “我开始想,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对的。”齐年北沉默许久,有些难过地说。 “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张轩见他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连忙问道,生怕他是想说些奇怪的话。 “没有,我只是觉得,若是大吴重视佛家之后,大吴会不会也盖起来这样的高台。若是如此,我觉得有些事情也是没必要去做了。”齐年北难得在这件事情上不再过分追求,可是却让张轩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常理来讲,除非是齐年北觉得完全办不了的那种,不然齐年北都会尝试着去努力一下,可是这次齐年北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了放弃的想法,这是有些不太正常的。 “你怎么突然这么想?你不是为了办案才做这件事吗?难不成你忘了你当初一直所坚持的事情吗?齐年北,你觉得自己能够接受吗?” “可是你也看到了,前朝居然能够花费这么多钱建造这座讲经台,那么大吴以后就会建造接下来的另一座,那么每一座的讲经台若是都花费这些银钱,那么大吴的百姓将会面对到什么?那么多的银钱,对于佛教来说,无非是几座高台,可是对于百姓来说,那是多少年都花不完的钱。 几两银子都够普通一家一年的花销,几万家不吃不喝,才能够盖起来这一座高台,你不觉得太奢侈吗? 若是丰年,倒也是还好,恶不死人,可是要是荒年呢?那是会饿死人的。 我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你怎么了?若是你这么想,那些僧侣就此丢掉性命,不是一件事情吗?” “从他们遁入空门的时候开始,就应该知道这一切。” 张燕山冷笑一声,一拳打在齐年北的胸口,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知道齐年北身体的虚弱,若是他用力过猛的话,说不定齐年北会被他一拳打死,他骂道:“你怎么了?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这台子盖得再高再好,和佛家有什么关系? 若是天下人不愿意,若是前朝的帝王不愿意,那么就不会有这座高台。既然有这座高台,就说明不是这座高台自己的问题,是天下人的弊端,怎么能够怪罪于一座高台呢? “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你这不就相当于前朝的余孽,在这里说,不是因为我等不爱民,而是因为我们信奉佛一样吗? 你不喜欢,是你的问题,岂是它的问题? 当然我也不是为他们说好话,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变成你不想成为的样子。 等你以后想明白这件事情的时候,悔恨的种子就会种在你的心里。 对于你来说,很多事情都是眼下的重要,可是,人活着总是要向着未来去活的。 没有只活在眼下,不是吗?” 齐年北点点头,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拾起心中的信念,开始继续办案,“我明白了,我们继续办案。” 张燕山笑着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吗。你小子就是想得太多,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不可能怪到你一人身上。 你又不是那个红颜祸水的亡国女子,好像只有你一人做错了,大家就都错了一样。” 第一百零三章 孔洞 张燕山见齐年北还是有些犹犹豫,接着说道:“你齐年北是很聪明,也很有自己的见解和思维,不管从哪里讲,你都是个很聪明的家伙。 但是我并不觉得你哪里都擅长,至少在你对自己的认知上,还是有一些问题的。 你似乎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过于谦逊了,我知道,对于你这种来说,很多事情都是能够继续下去的,只有你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有问题的。 你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都会觉得自己做不好一些事情。这和你的自信是两种相矛盾的,你在很多时候都会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办案能力,因为你知道,自己是擅长这些的。可是很多时候,你又觉得自己是有问题的,这可能也是源自于你的自信。 你的自负让你觉得很多人都会注视自己的举动,可是就算是案子办得再好,哪怕你能成为这天底下最有名的神探,你也不会有太多的功绩记录在史书上。史书上留给一个人的篇幅有限,是非功过,不可能全部记录在纸上。 而且你齐年北身上的光芒很亮,哪怕你想要隐藏这些光芒,也是很难的。” 经过张燕山的这一番话,齐年北终于收拾起信心,他深吸一口气,“好了,好了,没事了。真不用再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头都要痛了。” “怎么,这就嫌烦了?这可不是你彻夜拉着我讲大道理的时候,我记得那次,你在我身边讲那个故事,说遇见有人在井边遇险。 救他,他不一定活,但是我可能会死,不救他,但是我一定会活。 我当时回答的是救,你并没有否定我的说法,因为你也觉得应该要救。 而后你问了我第二个问题,我记得你依旧问的是这个问题,只是你的问题细节处,似乎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救他,他会活,但是我一定会死,不救他,他会死,但是我一定会活。 我当时说的是救,你认同我的想法,但是你的表情并不是很高兴。似乎你对这个回答满意,可是对我做出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而后你问了我最后一个问题,而这个回答让我们之间有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决裂。 你的说法还和第一次差不多,只不过依旧是有些改动,你是这样问的,救他,他不一定活,但是我一定会死,不救他,他不一定死,但是我一定会活。 我的回答是依旧去救,你当时很是疑惑,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就像是我当时很疑惑,你为什么会没有这种想法,因为我觉得你当时不应该会说这种话,至少在我的认识当中,你齐年北不会是那种人,知道你后来说出来那句话,君子不欺。 我才真正知道,原来我们之间是有隔阂的。我不是想纠结我们谁对谁错,有的问题纠结不出来答案,就不要再想着去尝试说服对方,问题的对错,和我们之间没有太大的关系。 但是你当时一直觉得我是错的,一直想改变我的想法。当天你和我谈了一整晚,然后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花费了很多功夫在我身上,目的就是为了说服我。 我当时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的。我那时候才叫做烦你,可是你现在,说几句话,就觉得我很烦。 你这么薄情寡义,当真让我觉得有些不开心。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在僵尸案那么大的案情之后,还愿意继续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这是有些难得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有智慧,虽然认死理,但是依旧会懂得变通的人。 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那种愿意做很多事情的人。 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教我一个道理,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至故死者,非正命也。 可是你没有想过你现在的状态吗?你现在已经把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了,你觉得自己还是君子不欺吗?” “我不是君子,所以我要这么做。我觉得君子或许会这么做,但是我不是君子。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我能做什么事情,我就去做什么事情。我要成为的是我自己,不是君子,也不是任何人。 但是我不承认我以前说的话是错的,只是我无法成为君子罢了。” 张燕山难得不想否认他这句话,他觉得宋衡这句话很符合他的心意,至于符合不合别人的心意,他就不知道了,暂时也不是很想知道。 张燕山点点头,“好了,我明白了。看来你小子这次是真成长起来了,是件好事,只是我依稀觉得,你小子现在都已经是这么厉害,要是成长起来,岂不是能够直接入朝为官?” “我现在是大理寺的主簿,接下来应该还能够逐步晋升。” 张燕山有些吃惊地说道;“看来咱们这位齐国公还真是舍得本钱,居然能够直接给你一个主簿的官职,要知道大理寺主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官职,虽然很小,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大理寺少卿一般都是从主簿开始做起的。 你现在就是个主簿,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啊,少年。 就是我想知道,这位齐国公是不是有龙阳之好啊。不然为什么这么重视你。” 张燕山前面的话是正儿八经的,但是后面那句话就是在开玩笑了。 “你可别乱说话,国公和安阳公主之间的感情很好,本朝之中,鲜少有听见过如此和睦的夫妻。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是光棍一根,苏清想来也是不会在意,可是要是被国公和安阳公主知道,怕是会生气的。安阳公主生气了,陛下也就知道了。 要是陛下不生气还好,要是陛下生气了,那可就是大事了,上达天听的事情,可都不是小事情,你应该明白的。” 张燕山此刻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其实涉及皇家机密。因为宋衡算是半个皇室,这件事情牵扯到宋衡,就算是牵扯到大吴皇族。 而且宋衡的身份,让他们不仅仅牵扯到皇族,更牵扯到皇帝。 有人觉得皇族和皇帝差不多,可是皇帝和皇族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像是南安王也算是皇族,可是只要不是侮辱到皇帝那方面,或者涉及他身为皇室的尊严,那么就不是问题。 可是一旦涉及皇帝,就是另外一回事,或许朝中那些大臣可以抨击皇帝,或者是六科给事中和御史,可以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但是那是皇帝愿意接受的事情,要是皇帝不愿意,恐怕也没有人敢骂皇帝。 有些朝代,经常会听说有那些大骂皇帝不贤能的臣子,在朝堂上痛斥皇帝如何如何,可是有的朝代却听不见一句。 这世上当然有贤明的皇帝,不然这天下着实无趣,会有些悲哀。 当然有那些不贤明的皇帝,不然这天底下早就是一家做到头了。 只有面对到那些真正的昏君,那些大臣才会老老实实,才会不乱说话。 一般的仁君和中庸之君,面对到所谓的谏言之臣的时候,都会顾忌一番颜面,知道有些话不能说,有些事情不能做。 可是昏君不一样,昏君就是只要你敢说我一句话,我就敢直接砍了你那种,昏君的坏处是他们什么事情都不懂,他们是真的昏庸。 可是昏君的好处也很显而易见,就是他们太昏庸了,什么事情都不在意,自然也不在意那些大臣还有什么用处。 所以只要是敢说话的,他一概都会砍死的。至于朝中没人怎么办?那就找些听话的,要是没有听话的,那就继续杀。 显然大吴这位皇帝是贤明的君主,可是贤明和帝王手段没关系的。 身为羽林卫中的一员,他自然是知道皇帝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只是刚才开玩笑的时候,有些太过于得意忘形了。 “我知道了,是我有些得意忘形。” 齐年北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情到此为止就得了。不要乱说话。万一不小心得罪什么人,可就危险了。” “知道了。” 两个人开始在讲经台四处观看起来,只是他没有想到,只是随便地看了几眼,齐年北就找到了这座讲经台有问题的地方,指着那里的孔洞说道。 “这个孔洞有些不太对劲,按照道理来讲,这里的构造花了这么多钱,是不应该有孔洞,虽然很细小,但是这应该是由一整块石头构成的,这些孔洞不对劲的。 而且从外观看起来,这里的孔洞很深,应该有几尺深,去喊人找来一些水,我要那些水要妙用。” 张燕山让自己的亲信没有离这里太远,方便自己和齐年北能够调用,张燕山让手下的人取来一瓢水,把水交给齐年北。 齐年北将水瓢倾斜,让水流从洞口导进去,看着水一点点消失在洞口,直到最后,都没能够溢出来。齐年北将水瓢还给张燕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一百零四章 讲经台 看着齐年北脸上那若有若无,又带着一些暧昧的笑容,张燕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小子每次露出表情的时候,都会有很大的进展。 可是张燕山要是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每次去青楼的时候,也经常会露出来这种表情,这小子这种表情代表着希望不假,可是这种表情又带着那种暧昧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是不是找到答案了?”张燕山看着齐年北这副鬼样子,实在是忍不住问出来问题,好在齐年北是真想到事情的答案。 齐年北笑着说道:“事情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你手下的人够多吗?我们这边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做,有些麻烦,会让大家心有怨言,但是能成功的话,我觉得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大的突破。 不说能够找到案犯,但是至少保证这件案子的大部分情况都能够得到解释。这里很关键,所以我希望你的人能够帮忙。” 张燕山笑着说道:“这些没问题,我手下的士兵还是很听话的。这些人都是跟着我一起很长时间的人,而且因为前不久的事情,这些人也都经过了调查。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因为前不久的事情,也不会有太多的轻慢之心。” “那就好,我就担心你手下的人觉得我是在消遣他们。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也很难,总之来说,就是一件微不足道,但是做起来不好做的事情。 有很多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做好很难,就比如说在陛下面前讲话,只要是你有胆子,你就能够讲话,但是陛下觉得好不好,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大事,还能够轮到你都拿出来陛下当案例,难不成这次的事情很重要,让你都不得不担心起来了?” “没多大的杀气,要是事情大的话,我现在就让国公喊你们大将军来了。这件案子太危险了,你的官职还没到承担起那么大危险的程度。 这些都是小事,就是麻烦。” “能有多麻烦,说一下,我再答应你做或者不做。 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就不答应你做这件事情了。”听着齐年北的话,就算是早有打算的张燕山也有些无奈,不得已改变自己刚才说的话,倒不是他不愿意帮助自己的朋友,只是这些羽林卫向来桀骜不驯,大部分时候都会不愿意做不是皇帝死命令的一些事情,尤其是这次,这次下的命令是死守白马寺,那些羽林卫明面上是不敢说什么的,但是暗地里还是有怨言的。 这时候让他们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怨言的,除非齐年北愿意分享他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但是这种答案,齐年北是不愿意说出口的,对于他来说,这种事情太过于关键,不被人知道才是最好的,若是被人知道的话,反而是另外一种事情,恐怕会被皇帝知道的话,被责问的人就是齐年北了。 皇帝是不可能允许这种大案在民间广为流传的,百年后会有人说皇帝这是宽宏大量,可是眼下,更多的人还是会说皇帝的坏话的,对于他们来说,皇帝这么做可不是仁君之举,是妇人之仁。 那种话对于皇帝的影响很大,对于这些大臣来说,也是很大的,所谓君辱臣死,也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大臣胆子再大,也是质感抨击皇帝,而不是真正地对皇帝这个人有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些批判皇帝的话,最多也就是在朝堂上说,不要说是流传民间,就连大臣私底下都很少提及,或许就只有那种真正的年轻臣子,那种翰林院中的清廉翰林,才会在私底下不顾忌地骂皇帝。 就算是骂皇帝,也最多就是些攻击性不强的话,诸如,“私德有亏,怠慢朝政,不重百姓,燃起战火”。 像是敢指着皇帝说他地位不正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今天这位了。 今天这位总的来说,就像是一场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后,留下一地的不真实。 若是这时候,有人再触怒皇帝,罪责就不一样了。 “没多大的事,告诉你手下的人,用手摸这座讲经台的每一处,必须一点一点地摸过去,记住,是必须摸每一处地方,不能有一处地方是漏掉。 优先从上面开始摸,然后是东面和北面,最后是南面和西面。” “有什么讲究吗?” “从上面摸出来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也不能够排除别的可能。 上面的可能性大,是因为从上面进入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从上面进去的概率很大,而且从上面进去似乎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方案,其他地方不像是上面,讲经台这种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封闭的。 设计在上面,最是适合的。至于东面和北面,则是我的一些猜测,刚才的孔洞出现在西面,我绕过来的时候,发现南面也有一些。 要是从南面和西面进入的话,这里是不会留下来孔洞的,有孔洞的话,门的位置会很容易被发现,这种密室是要留着一些位置呼吸的。 而门本身就是路径,若是在这种地方开孔洞,一旦有人进去,外面就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我明白,这件事不算是大事,我会好好和他们说的。这件事情和陛下注意的案子关系很大,他们都是羽林卫中的精英,自然是不会完全不在意这些事情的。 而且我还有更好的办法说服他们,白马寺偏僻,而这些羽林卫都是京中子弟,大多数都有回家的习惯,以前也有出任务的时候,但是这次不同,若是长时间查不出来,在陛下表明对白马寺的处理结束之前,都是必须要在这里待着的。他们刚来这里,没什么怨言,可是心里都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只要我说,今天好好做这件事情,他们回家的时间就能够快很多的话,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们大多数年纪都不大,算是小孩子,最小的也就是十六七岁,大一点的,也不过是二十五六岁。 羽林卫还是年轻人的天下,陛下还是更喜欢容貌不错,并且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充当牌面。不然你当我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为什么能够做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们当中有行事老道的,可是像我这样的,都是少数的,更不要说是你这种了。 你这种人,简直异类中的异类,所以你会觉得像是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该是这种想法的,可是总有人要过得单纯一些,不是吗?” 齐年北习惯性的不置可否,随后发现有些不太合理,继续说道:“你说得对,那就麻烦你了,我去找国公,这种事情有国公在这里,我会更心安一点。” “以前你可是说我这官职在你身边,你才能够安心一些的。” “这不时间不一样了吗?现在不要说是你这官职,就连国公这种身份,想要掺和进去,都是一件特别为难的事情。国公这次能带着我办这件事情,都是国公在陛下面前求来的。 这次没到上一次掉脑袋的程度,可是也不差。要是陛下一不高兴,我现在就要离开长安城。长安城可是个好地方,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恐怕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不愿意离开这里的。 但是事已至此,何所其言。反正我做不做,都是一样的结局,但是能够心安才是最好的。 与其思绪惴惴不安,像是心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任何的情愫,不如选择一些心安的办法,坦然应对一切。 人的这一生,要面对的困难和挫折太多,我们难免会失败,会受伤,与其悲观地应对一切,不如笑脸相迎。 我们应该选择相信很多事情,选择积极地面对一切。谁说事情总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事情总向着阳光明媚的春景里。” “你怎么又突然这么乐观?刚才还不是现在这种样子,你刚才那样子才真实,而且我更喜欢刚才的样子。” 齐年北爽然大笑,“我刚才是心里还有所顾忌,用你的话来讲,就是对以前,或多或少还有些念想。 现在不一样,现在把所有生气都想开,想开了,就没有什么顾忌了。既然是没有顾忌了,那就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要把每一次看到太阳,都当做最后一次。要把每一个春天,都当做最后一个春天。” “说得好,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寻死?” “滚蛋,让你的人动作快点,我要在明天天亮前得到结果。”齐年北骂道。 “你没有在公报私仇,我手下的人是不少,可是这么大一座台子,你确定我们今天晚上还能休息吗?” “没和你开玩笑,时间紧,任务重。大不了就不睡了,等到事情结束了,让他们在那些姑娘身边睡,总要比在这里挨着这些兄弟睡舒服。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快去,张大校尉,事情正在等着你呢。” 第一百零五章 太上皇的故事 张燕山没承应他的打趣,直接就去找在白马寺外围的那些手下。他这个校尉手下还是管着不少人的,要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他只是个校尉,就看他那些手下,都要以为是不是某个将军。 齐年北找到站在那里不知道思考什么的宋衡,他看着宋衡像是思索什么的样子,问道:“国公在想什么?” “我在想,白马寺的那位老方丈,到底为什么要去见大理寺卿许大人。” “简单,无非两点,一点是老方丈是许大人的旧相识,他想让大人帮忙做些事情。 另外一点是许大人是老方丈的旧相识,两个人曾经因为过某些事情有过一些约定,但是到后来一直都没有太多的定数。 这次算是尘埃落定,所以他们两个见一面,应该很是合理。” “听你说的,应该是这个道理,就是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我想了许久,也没想通白马寺的方丈和大理寺的大理寺卿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相互纠缠的事情,就一定有相互纠缠的道理。既然是互相纠缠的道理,那么就说明他有自己的脉络,而像是这两位年纪都不小,平时有没有太多交集的人,多半就只有这两种可能。 最主要是这两位的身份都很奇特,两个人一个是大吴年纪最大的僧人,一个是大吴在位时间最长的大理寺卿。 尤其是后者还有着不老的外号,他们两个之间的故事,应该会有很多不同寻常。 只是我身份太低微了,这种老前辈之间的对话,实在是掺和不起。” “我也掺和不进去,陛下对很多事情都不是特别在意,哪怕是你觉得陛下应该在意的事情。 解释有很多事情,他又是非常在意的,就像是许青鸾的事情。据说许青鸾和陛下的私谊非常好,甚至是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私谊也很不错。 据说太上皇在当年曾经以同辈相待,对于他来说,许青鸾似乎是一个值得他这位太上皇信任的人。 你要知道,太上皇对陛下的信任也就是那样,不然这么多年,那座宫殿的大门也不会这么多年还是那些人看着。” 大吴的大明宫中,有一座较小的宫殿,那是太上皇的寝宫,这位太上皇一直居住在那座宫殿里,很多年来,守在那里的人一直都是当年跟在太上皇身边的那些人。其中很多人年纪都很大了,按照宫中的规矩,超过四十岁的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太上皇身边,把这个年纪提升到了五十岁,太上皇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他只觉得既然自己还在这里,那么身边的那些人就还可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太上皇本来也是个极为念旧情的,所以这件事情不见得是太上皇完全不信任陛下。 可是许青鸾在陛下眼里,确实很不一般。我也感觉到了,不然这么大的案子,他也不会一直坐稳他的位置。” “可是世人都说,按照许青鸾的本事,或许早就可以升为刑部尚书,甚至是成为宰辅。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还在原本的位置上,是陛下一直在打压着他。” “我觉得不然,其实也可以当做是陛下对他的一些帮助。说不定是他就喜欢现在的职位,有很多人让他换了位置,反而是不稳妥的。 就比如礼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户部尚书,这三部的尚书是很难调换的。 术业有专攻,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有很多问题,不是陛下想做的,就能够做的。 陛下当然知道下清理的能力,但是有些时候,能力并不能够代表一切,不是吗?” 宋衡想了想,随后重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齐年北不明白宋衡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重视,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这句话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居然成为了朝堂中很流行的一段关于许青鸾身份的解释。 这种解释对于朝中那些深谙阴谋的大臣们,来说,这些都很有趣,很符合他们心中对皇帝的看法。 但是皇帝和当事人并不知道这个说法,要是他们知道这个说法,怕是会哄堂大笑。 齐年北的说法只是自己的推测,但是经过宋衡的话去说,这件事情就好像变成现实。 但是事实是这样的,咱们这位大理寺卿是这么拒绝皇帝的,“对了,真想让你去当刑部尚书。” “不去,说好了在这里待着,就是一直在这里待着。你总不能让我连自己当初说的话都忘记了。我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够做到那种地步忘记自己以前说过的话。” “朕好心好意,看你在这个位置上操劳多年,而且不给升官,对于那些朝臣来说,显得朕很是无能,居然连这种有功劳的臣子都不赏赐。” 齐年北看着宋衡还在继续思考,齐年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道:“国公还在想什么?是不是有事情要做,或者是您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的事情不重要,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你那边的事情,有没有办法解决?” “有办法,但是我觉的希望不算太大,勉强算是个一般的举动。” “能有多少的成功性?” “大概是三成,这是我目前为止,能够得到最高的可能性,倒不是因为我不能有别的办法,但是时间紧任务重,我能够做的事情,也就是只有如此。” “能做到这些事情,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以前似乎不会是因为这种事情困顿的。” 齐年北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有很多事情无非是心里有所想,其实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结果。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愿意去做,不愿意去想,但是不管做与不做,想与不想,都是一样的。 但是有很多事情,我们是必须要说出来的,因为有些事情很重要的,不是我们简单地看到那样。” “我感觉你说的话有些奇怪,不管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我们不都是应该去做吗?” 齐年北想了想,随后说道:“是啊,但是还是要和您说一声,不然省得您会说风马牛不相及。” 这句话出自于左传,原话是,“四年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虞君之设吾地也,何故?” 大致意思是本来和我毫不相干的事情,为什么要牵连到我呢? 用齐年北经常讲的一句通俗的话解释,就是“关我鸟事”。 听到齐年北的话是,宋衡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一下,但是好在宋衡平日里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于是选择相信他。 宋衡深吸一口气,“说说你的计划是什么,虽然你小子平常是很不靠谱,但是我还是觉得可以相信你一下。” 齐年北骂道:“你要是不信,那你就别信啊。我这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要是那些羽林卫有什么不愿意的话,我可就危险了。您是不知道那些羽林卫的厉害啊。说不定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别放屁,你当我不知道你小子在羽林卫有认识的人?别的不说,我觉得那个张家的小子就会保护着你的。他可是在羽林卫当着一个校尉,一个校尉的实力还是可以保住你的。” “您是不是调查我了?怎么感觉我的事情,您好像差不多全知道。就连我那座小院,您都应该知道。” “这又不是秘密,陛下知道的事情,我或多或少都能够知道一些。” 齐年北有些不解,“您就没有被御史骂过?按照道理来讲,你知道这么多事情,要是御史知道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你知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吗?” “正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负约,更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中,都南郑。汉王之国,项王使卒三万人从,楚与诸侯之慕从者数万人,从杜南入蚀中。去辄烧绝栈道,以备诸候盗兵袭之,亦示项羽无东意,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邯迎击汉陈仓,雍兵败,还走;止战好时,又复败,走废丘。汉王遂定雍地。东至咸阳,引兵围雍王废丘,而遣诸将略定陇西,北地、上郡。” “你知道吗?我家娘子可是公主。陛下和公主说些什么,那些人怎么敢问的呢?难不成他们觉得父亲和自己的女儿讲话也有错吗?” 齐年北恍然大悟,难怪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些大臣再多嘴,也不会插手皇帝的家事,皇帝有时候会很大度地让他们处理自己的家事,有时候则是讳莫如深。 “其实不是大事,就是我想让那些羽林卫的士卒,把整个讲经台都检查一遍。我在倒水的时候,发现讲经台里面有机关,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座讲经台应该是有问题的。它很有可能是一座机关,但是我不敢保证,所以只是尝试。” 第一百零六章 一飞冲天 “尝试的话,也应该没有问题的。反正有我在,也用不到你背锅,不是吗?” “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让您过来,就是为了让您背锅的?我可不是这种人。我喊您过去,是帮忙镇场子的。有您在这里,我们这边就不会担心那些羽林卫有时候怨言了。 羽林卫那边,那些家伙可都是不好说话的。倒不是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只是您也是勋贵,自然知道这些勋贵子弟平日里的脾气秉性。所以还是您跟着会好一些,至于承担责任什么的,轮不到您。就算是承担,也不是这种小事啊,这种小事让张燕山那小子自己承担就可以了。您这么尊贵的身份,可犯不着因为这种小事为难。” 宋衡笑骂道:“你小子现在想的可不是这个,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小子现在想的话,应该是,国公这么重要的身份,怎么可能只背这么小的锅,应该背一口大锅,至少也得是让皇帝责罚的那种。” 齐年北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倒不是他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是小心思被人看穿之后,他不好意思说这些话了。 他总不能告诉宋衡,宋衡刚才说过的话是他真实的想法,那样宋衡保证会揍他一顿的。宋衡的脾气很好,但是这不代表宋衡会是那种什么事情都纵容他去做的人。当然,因为这是在开玩笑,不然这可是一件大事。 “不说这些,先去那边看看,要是长时间没什么进展,那么可就要先回去想些别的手段。我眼下除了这件事情之外,就都是苦差事了。 而且每一件苦差事都要比现在更加麻烦,所以眼下这件事情看起来很是麻烦,但是其实应该是最简单的那些。总要比以后要面对到的那些简单,生活不会总是困苦的,同样,生活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 “走,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且行且看且等待。任沧浪逐水,看小舟一叶寄平生。” “我曾经认识一位读书人,他写过这样一首词,我觉得很适合您刚才说的话。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至于前面那样的一句,应该是出自这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宋衡点点头,“说得好,就是你下次说这种高尚的话时候,能够注意接下来说些什么,不然也不至于说出那些有些难听的话。” “我这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您应该清楚,我就是这么个人。” “懒得说你,你小子就一点是我到现在毫不怀疑,并且你自己也从来不会忘记的,你小子的脸皮实在是太厚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天下有你这样脸皮厚的人。”宋衡笑骂道。 齐年北努努嘴,没敢反击回去,他发现宋衡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等到两个人到讲经台的时候,讲经台四周出现了很多羽林卫的士卒。 离得很远,宋衡和齐年北就听到他们争吵和讨论的声音。 张燕山是见过宋衡的,虽然在宫中只是遥遥地看过一眼而已,但是他的记忆力不错,还是能够认出来这人是宋衡的。 张燕山清了清嗓子,随即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喊道:“末将不知国公因为何事来此地,若是知道国公来此,在下一定亲自迎接。” “张校尉客气了,本公只是听闻这边正在办案,过来看一看。这件案子算得上是本公亲自督办的,自然要上心一些。你们接着忙你们的,我在一旁看着就可以。”说完,宋衡直接走到讲经台附近的亭子里,静静地看着讲经台。 嘴上说着不看讲经台,但是他根本不会把视线移开,从始至终,都会一直看着那里。他倒是好奇,这些所谓的羽林卫,会不会真如齐年北所说,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 他最近心情不错,齐国公府最近也很平静,他不介意对这些人有些多余的动作,哪怕是这些动作,在很多人眼里都很奇怪,甚至可能会因为此事惹怒皇帝。 看着宋衡那副样子,齐年北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来这位国公不愧是练过武的,在这里一坐,就有一股杀伐之气。 “我怎么感觉国公像是过来砸场子的呢?”看着宋衡那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表情,张燕山有些慌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国公摆出来如此的表情,他见过皇帝发怒,可是皇帝的怒气是张扬的,像是这种藏在深处,并不张扬,但是看起来很恐怖的气质,才是最可怕的。 张燕山记得这样一个道理,他有一位好友,和他之间的关系,不比他和齐年北之间的关系相差太多,那位朋友曾经和他讲过这样一个道理,“你听说过不鸣则已吗?” “我知道,但是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齐威王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于旦暮,左右莫敢谏。淳于髡说之以隐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呜,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于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振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语在《田完世家》中。 这个你应该听说过?” 张燕山当时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点头表示知道,而这时候,那位朋友说了一句至今都让张燕山印象深刻的话,“有的人,你看他骂起人来很是流畅,但是他长时间骂起人来,可能会是那种说不出来多少词汇的。可是有的人不一样,他骂起来就像是那只鸟一样,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人忍不住,骂起人来的时候,就像是那只鸟一样,一鸣惊人起来。” 像是宋衡这么温文尔雅的人,会骂人的话,若是骂起人来,必然是那种特别歹毒的。 要是知道张燕山此时心里所想,齐年北恐怕很快就会把他奉为知己,张燕山对宋衡的判断,正是齐年北一直所在经历的。 齐年北没想到宋衡这种身份的人,在骂人的时候,居然也骂的那么脏。就好像是一个市井村夫差不多,每一句话都能够说在齐年北意想不到的地方,也就是齐年北自己的挨骂能力好一点,不然普通人早就被宋衡给骂到抬不起头来。 “这下子没问题了,我不觉得你们手下那些人能够在国公面前再有多余的举动。而且齐国公自己的武力也不低,你不会觉得像是他这种人,身边一个人不带,还能够在任何地方都自信的人,恐怕你应该清楚他是怎样的实力。” 张燕山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他的实力,人家是国公,我是什么啊。我怎么可能知道人家的水平,武力大致以对付普通士卒的数量来计算。 你见过国公对付过多少士卒吗?要是见过的话,我应该能够给你评判一下,至于别的,我怕是推断不出来,我还没到全知全能的程度。” 齐年北想了想,“我还真没见识过这些,但是我记得当时在景山村的时候,曾经见过国公和人出手。” “那他是什么水平?” “国公受伤了,但是伤势不重。因为对方的实力并不差,所以我觉得国公的实力也不弱。” “对方的实力不弱,你这给的消息也太笼统了。都不能够算是消息,也不知道你在内卫是怎么待得,连这种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实力了。我记得领头之人的实力算是最高的,他在国公手下走了数十招,最后还伤到了国公。 而一开始,我们面对到的,是实力最差的。那家伙一巴掌拍死了我坐下的马匹。” “你确定是最弱的吗?”张燕山渝新欧写不太愿意相信地说道。 齐年北点了点头,“我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骗你。这可都是我经历生死得到的体会。” “要是这样的人,都不算是好手,那么这次的出手,还真是给你们面子的。对了,一共有多少人出手?”张燕山希望人不要有太多,不然太吓人了。 “我记得是十余人,具体一点的话,大概是十六人。” 张燕山咽了一下口水,比出来八根手指。 看着八根手指,齐年北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我说的是十六人,不是八个人。” “我的意思是,能够做到这样的人,长安城也就只有八个人。这其中还有两位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你知道吗。这就说明了国公的实力很强,至少在全天下都是算得上是有名号的。 看来国公自身的天赋,要比他的名头更吓人。” 第一百零七章 名利 齐年北知道宋衡的天赋很好,但是他从来没有习武,一直都不太懂得习武这边的事情,所以不太懂得宋衡的实力,要是早知道他有这种实力,齐年北当初就不会选择做那些事情。 齐年北可以直接让宋衡带着他去办案,而不是让那些内卫插手其中,要不是因为内卫在这边,齐年北觉得这件案子不会那么麻烦,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出现那么多的麻烦。 内卫是好用,很好用,但是内卫也有不好用的地方,内卫不好用的地方,就是内卫在某些方面上,实在是害群之马。 看着齐年北怔怔出神,张燕山只能够问道:“你在想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做过的一些事情,有些不太适合自己的谋算。 我原本以为自己算得上是算无遗策的人,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还是没做到那种真正的算计。我只能够算是一般的算计。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面对这些事情才对。 而且最为关键的事情,是我对于身边的人并没有太多的信任,似乎我好像并没有觉得国公的实力很强,也没有觉得国公能够很轻松地解决这些事情。”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一些自省罢了。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所以自然也要思考自己在办案的时候,是不是有哪里做错了。” “算了,我要是能够想明白你在想什么,那么我就是你了。 可惜了,我并不是你,自然也无法想清楚你在想什么。” “别说用不着的,还不跟着我一起去国公那边等着?你在现在要是还在他们身边看着,反倒是适得其反,他们会以为你在肆无忌惮地等着做些什么。 而且你作为他们的上官,有你在,他们会觉得你能够庇佑他们。 可是面对到国公,你连自保都费力气,就不要过去了。省得他们以为国公不会太为难你。” 张燕山点点头,随后跟着齐年北一同到了宋衡的身边,宋衡也没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对于他来说,倒不用太担心下面那些人做不好这件事情,要是下面人这群人做不好,就换一群人。 至于耽误的时间太长怎么办,他不会给他们太长时间的,等到齐年北所说的夜里忙完,那么他就会把这些全部换了。 不是让他们离开这里就结束,而是把这些人都清理出羽林卫。 这里的人不多,他和陛下说两句话,陛下还是会答应的。他不会举荐任何人,那么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情就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要他不是选择做一些触怒皇帝的事情,凭借着皇帝对他的信任,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看到齐年北和张燕山过来,宋衡笑着问道:“张大人,是不是这小子给你出主意,让你到我这边来。 尽管说,本公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对我的心思了如指掌,不是对你们二人的为难。” “那在下就说了,是齐年北让在下过来的。在下本来是想在那边观察的,可是齐年北说要让在下过来在国公身边等着。” 宋衡笑着说道:“我就知道,这天底下也就你齐年北能够干出来这种事情。 换做是别人,绝对不会想到这种心思。 让本公猜猜,他应该是告诫你,让你跟在我身边,要比你跟在那些人身边更好,跟在我身边,你有很大的可能性让你身边的人都不会有太多的意外,可是如果不跟在我身边,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很大可能,你现在会没什么问题,可最后还是会被我责罚。 说说他的原话是什么,记得说得仔细一些。” 张燕山不由得看向齐年北,齐年北则是看向亭子边的花草,随即走到一株花旁边,开始拨弄,一边拨弄一边说:“这花开得不错,没想到这白马寺的和尚有没有别的能耐我不知道,但是这养花的本事倒是一绝。” 见他撞死,张燕山只能够回答道:“他是这么说的,‘算了,我要是能够想明白你在想什么,那么我就是你了。 可惜了,我不是你,自然也无法想清楚你在想什么。” “还不跟着我一起去国公那边等着?你在现在要是还在他们身边看着,反倒是适得其反,他们会以为你在肆无忌惮地等着做些什么。 而且你是他们的上官,有你在,他们会觉得你能够庇佑他们。 可是面对到国公,你连自保都费力气,就不要过去了。省得他们以为国公不会太为难你。’ 大概就是这些了,不,就只有这些,前面都是没用的话。”张燕山说到最后,发现自己居然说错了话,显得有些慌张。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齐年北都忍不住吐槽骂他,这小子说话的时候,实在是不过脑子,有的话说就说了,干什么还有不出来那一句啊。要是不补出来那句话没他还能够想到怎么和宋衡解释,可是这句话说完,他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圆回去了。 果真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他真没想到最后给自己捅刀子的是你正在帮助的人,看着张燕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说错了话,齐年北心里有一种无力感,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倒霉蛋。 他记得实际中有过这样一句话,“项王则受璧,置之坐上。亚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剑撞而破之,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项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属今为之虏矣!’” 齐年北现在就有一种“竖子不与谋”的感觉,张燕山这家伙,这次可是给他摆了一道,等到下次,他保证自己不会和这家伙合作的,至少也是站在宋衡的身边,让宋衡一起帮助算计他。 “对了,齐年北是不是和你说些别的话了?我总觉得你好像是有话没告诉我。” 齐年北见张燕山似乎还想说话,也不管自己看没看花,直接走上前去说道:“不说这些无趣的,我给您讲讲案子。” “这件案子有什么好讲的,对于我来说,绝大多数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解决。难不成你有别的收获吗?”宋衡笑着说道。 “这您就不懂了,从我目前得到的观点,这件案子或许可以得到新的答案。” 宋衡想了想,随即说道:“你说说看,我看你这次又能够把这件案子说出什么花来。 我想看看你齐年北能够给我再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我拭目以待。” “那我就开始说了。通过这次的事情,我得到了一种新的想法,这个想法和前面的想法,有些冲突。我一直以为杀死静安的人,应该是藏在某处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跟着我们一起,在下面听讲经的人,可是我们似乎忽略一个问题,若是对方在台下以某个空洞射出来毒针,那么不要说是我们,就连静安本人都无法察觉。 我个人是这样想的,静安或许并不会知道静寒的想法,他和静寒之间的对话,就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代替静寒和尚参与这次讲经。 所以当静寒和尚想要杀他的时候,他也是不知道。至于那些幻术,或许只是静安和尚让幻术师帮忙的一种讲经手段。 讲经只是,最好还是出现一些怪力乱神之事最好,会让很多人都能信服,而这样,就有极大的可能,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名字。 对于很多人来说,名利其实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幻术师的帮助,很大的可能是为了帮他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至少是在劝说静安和尚的时候,静寒和尚是这么说的。这其实就和告诉一句话,只要你办这件事情,你就能够成为大理寺卿一样。 这句话对于一个很多年来,一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心动的事情。要是放在最近这些事情之前,您告诉我站在这里讲一些话,就能够成为官员,我一定会答应的。 静安在白马寺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得到重视,这次得到了机会,必然会加倍努力的,做出来这种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都是如此,所以你就能够推断这件事情也是如此,可是静安是佛门众人,按理来讲,对佛法认识如此之深的人,不应该陷入于这种业障。” “还记得我们在景山村时遇到的问题吗?” “你是说,我们并不愿意相信王建会杀掉自己父母这件事情?”宋衡知道齐年北在说什么,于是很快联想到这件事情。 “正是这件事情,弑父弑母实乃是人间最恶毒的事情,你我是不会轻易怀疑的。可是事情如何呢?你我之间的猜测和那险恶的人心比起来,简直不值得一提。 这世上很多人性是善良的,可是同样的,很多人性就是邪恶的,人性本就是如此。 让我相信静安,我更相信人心不会那么轻易接受一切。” 第一百零八章 盂兰盆节的推测 宋衡不置可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我信你的话。只是,这是你说的话,所以我才信你。 这件事情要是出了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但是你可要请我喝酒。” 齐年北笑着说道;“您放心,喝花酒这东西,我还是能够带着您随便去的。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在这方面上,绝对能保证您满意。” 张燕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衡则是骂道:“你要是想找死,别带着我去。 我又不好这一口,而且我是驸马。你要是觉得你能够和陛下那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我觉得我可以和你去。当然,我只是喝酒,不会做别的事情。 或许那些去青楼的人是有罪的,但是喝酒是无罪的。因为酒本身是不掺杂任何情绪和想法的东西,换句话来说,酒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有问题的人是谁。 人心所想,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所以酒水本身是无罪的,因为他又不可能左右人的想法。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是不假,可是酒后说的话,就不是人说的话了吗? 是人说的,就和酒没有关系。难不成什么事情都要怪罪于别的东西,要多看看自己身上的问题。 有的人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有些时候,很多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是更多时候,我们是真的做不到,但是真的做不到的事情,也是需要尽力而为的。 说多了,你接着说案子。我倒是要看看,你小子还有没有别的想法。” 齐年北点点头,说道:“我确实还有接下来的想法,首先这件案子的发展不止这么简单。 一个和尚的死,和流言的产生,最多只是对事情有简单的影响,在事后留下来一些不太好的故事和说法。可是对于动摇陛下的名声,甚至于是动摇大吴的江山,这是显然不够的。牵扯到的人和事情都没有太多,勉强算是个小事情。 就算是有那些乞丐的帮助,我觉得影响也不会特别大。最多就像是上次的僵尸案一样,有很多人知道,但是依旧是不会有过多的危险。 所以他们接下来还会加大这次的影响,什么时候能够产生最大的影响呢? 就是要等到盂兰盆节的那一天,《佛说盂兰盆经》中说:佛弟子目连,看到死去的母亲在地狱受苦,如处倒悬,求佛救度。佛告诉他在七月十五日僧众安居自恣之日,准备百味饮食,供养十方僧众,可使其母解脱。佛教徒据此说法兴起盂兰盆会。 您还知道别的吗?” 宋衡想了想,“我倒是听安阳说过,一说‘盂兰’是梵音,义为倒悬;‘盆’是华言,指盛食供僧的器皿。第二说以为‘盂兰盆’三字都是梵语音译。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三十四:‘盂兰盆,此言讹也。正言乌蓝婆拏,此译云:倒悬。案西国法,至于众僧自恣之日,云先亡有罪,家复绝嗣,亦无人飨祭,则于鬼趣之中受倒悬之苦。佛令于三宝田中供具奉施佛僧,佑资彼先亡,以救先亡倒悬饥饿之苦。旧云:盂兰盆是贮食之器者,此言误也。’” “盂兰盆节是佛教节日,而据我所知,本朝的幻术师和佛教走得很近。 所以有很大的可能,他们会和佛教当中的一些人,联合做这些事情。” “可是佛教不是以慈悲为怀吗?” 齐年北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真是如此,为什么灭佛的时候,没有提出来所谓的慈悲为怀呢。” “慈悲的是他们,不是我们,所以我们才会做这些事情。”宋衡不假思索,于是乎说出来这句话。 齐年北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算是他这种不信奉佛教的人,也觉得这番话有些过于霸道了,可是他又不能够反驳这句话,“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句话,来源于“今则慈悲为本,常乐为宗,施舍惟机,低举成敬”。 虽然这句话并不被人广而传之,但是也算得上很多人都清楚的,所以这句话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就是有关于僧人的写照。 “可是那些僧人当中终究是有无辜的,那么无辜的人,为什么也要陷入于此等境地呢?” 宋衡冷笑一声,“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手上并没有沾染着鲜血,但是他们是站在那些人的骨头上的。他们脚底下的并不是净土,而是白骨。 我并不是批判佛教,只是批判一些人。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寺庙多一些土地,让寺庙周围多出来很多土地,也让僧人的生活过得富裕,方便他们在全天下传教。 可是这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百姓的土地本就要受到乡绅的剥夺,灾荒之年,有时候甚至要变卖家产和田地。 那时候的寺庙则是可以占用足够多的土地,而且他们不用交税,对于国家来说,他们百害无一利。那时候的天下,还是天下吗? 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你自己想一想就好,但是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对这件事情有太多的想法。 有些话不能乱说,不然会有人听到的。” “还是用我的那句话来讲,他们可能会因为灭佛的事情,对大吴的朝堂有些怨言,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去做的。 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但是不代表他们都是菩萨的脾气。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佛家有这样一种说法,既要有菩萨低眉,也要有金刚怒目。”齐年北笑着说道。 宋衡看着他那诡异的笑容,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会告知礼部那边,严格调查武僧的动向,要是真有武僧参与到这些事情,一定会组织他们的。 武僧的人数不可能太多,不然早就被朝廷镇压了。所以这件事情是可以由我做的。” 齐年北点点头,“有国公这句话在,我就放心多了。 接下来就是思考哪里是他们打算最终举事的地方,不知道长安城哪里倒霉,适合他们举事。” “长安城有什么能够让很多人都参加,并且人多眼杂到,让内卫都没办法直接调查,并且还能够很有牌面的地方?”张燕山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也听懂了齐年北的一些话,他也不是那种愚鲁的人,不可能什么话都记不住。 齐年北点点头,张燕山这句话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思路,他终于发现自己把这件事情想复杂了,对方的谋划或许是让这件事情被很多人知道,但是被很多人知道,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就是选择一个盂兰盆节最热闹的地方。有很多地方在长安城都热闹,但是他忘了一处不算最热闹,可是也很热闹,并且人非常多的地方。 那就是“朱雀街,我猜测应该是朱雀街。”齐年北终于想到了最有可能的地方,那就是朱雀街。 宋衡有些不太愿意相信,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朱雀街,怎么可能是朱雀街呢?哪里都有可能,但是最不可能的就是朱雀街。 那里可是天子脚下,就算是盂兰盆节的时候准许外人进入,可是没有想象过会有人参与这件事情。 因为那里是朱雀街,仅次于皇宫的安全地方,要是真有这种情况,恐怕大吴就要变天了。” 齐年北看着宋衡,说出了一句让宋衡哑口无言的话,“您怕是忘了一件事情,要是真是如此,也不过是正是应征了前车之鉴。 至于什么是前车之鉴,您也应该还记得皇宫内的事情。 能够在皇宫中挖出来那样一座密室,可就是相当危险了。 那里只是一条大吴的路,哪怕是大吴最辉煌的一条大路,可是他也不过是一条普通的路。皇宫都会有危险,那么就不要说是这条路了,所以经过我的推测,我觉得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你说的不错,我会和陛下说这些话,到时候看陛下那边愿意不愿意查一下朱雀街的事情。朱雀街那边牵扯太多,要是大规模调查,却没有结果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太好的事情。 我愿意承受这些事情,但是陛下那边,你应该知道。” 齐年北点点头,没有在想别的事情,对于他来说,能够得到这番话,就能够说明自己的可能性会很大。 “校尉,您过来一下。”在远处,突然有士卒喊着张燕山的官职,让他过去。 张燕山有些想要责备手下人的无礼,但是看着宋衡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话,看向宋衡,询问道:“国公,我现在需要过去。” “去,我和齐年北接着商量商量。” 张燕山很快地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宋衡说道:“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的,我觉得他以后的成就会很高。 等到这件事情结束后,看他办事的能力够不够。要是够的话,那么我会保证他得到一个不错的官职,只要他能吃苦,那些都不是他的终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的。” 第一百零九章 骗人 齐年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宋衡的好意,他也不想拒绝,而且这是张燕山应得的。 张燕山这么多年一直在羽林卫待着,就算是他的年纪不大,可是这和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不一样的。 羽林卫这种卫所,是和外面的大军不一样的,张燕山这种校尉,在羽林卫中算是很常见的那种,羽林卫当中的校尉足足有十数人。其中有很多都是虚职,像是张燕山这种,虽然不是虚职,但是他手下管的这些人,绝对不是校尉应该管的,他管的人太少了。要是在边军中,至少会是现在的两倍到三倍以上,甚至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四倍,在战时,这样的校尉或许不如将军,但是也不会像是羽林卫中这样。 但是要是羽林卫中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么齐年北倒还不至于如此愤怒。可是整个羽林卫中,就只有跟着张燕山的人最少。而且张燕山身边的人一直在被调换,他就像是训练新人的一样。 只要是经过他训练的人,最终都会被调离,现在羽林卫中,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出自于他的手下。他现在就像是羽林卫的老师一样,齐年北知道,这是张轩在帮张燕山,可是这对于张燕山的影响可还早着呢。 那些人想要帮助到张燕山,需要登上很长时间,齐年北觉得,要是等到他们帮助张燕山离开这种困境的时候,张燕山恐怕都老了。像是张燕山这样的人,齐年北觉得他不应被再次冷落,他这样的人,就算不是去建立封狼居胥的伟业,至少也不应该在此处沉落。 看着齐年北的样子,宋衡笑着说道:“我帮助张燕山,只是觉得他的能力很不错,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仁者之于善也,无择也,无恶也,唯善之所在。 这句话你应该听说过,我举荐他,也只不过是因为他自己的能力,你知道那些士兵是怎么形容他的吗?张校尉丰神俊朗,容貌颇为不俗,英武有力,在军中素有威名。” 齐年北总觉得在哪里听说过这句话,但是他又说不上是在那里听到的,只是宋衡不是那种会乱说话的人,他也就没有多想,要是知道这句话是宋衡自己说的,齐年北现在就回去抽张燕山一个大嘴巴。 此刻看着手下人的张燕山,并不会想到自己竟然逃过一劫,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事情挨揍。 这种说法在羽林卫中,算是广为流传的,据说这句“张校尉丰神俊朗,容貌颇为不俗,英武有力,在军中素有威名”是出自于当初的一次考核,是宫中一位太监来这里的时候,曾经留下来的评语。 只是众人都没想到,这句话不是那个太监的话,是宫中某位公主给出的评价,只是因为那位公主并没有出阁,所以这件事情只能够被人当做笑谈,却不敢有人说这位公主和张燕山有私情。 齐年北知道这些,可是按照道理来讲,宋衡是不应知道这件事情的。皇帝当时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下令不允许说出去的。 “您这句话有些不对,这句话不可能是由着一个普通的士兵告诉你的。这些士兵当初都是被下过死命令的,他们是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的,他们都只有一条命,也都只有一颗脑袋。” “这件事情算是安阳当初告诉我的,我和安阳说过你的事情,最近又谈及到你的朋友,她就说起这件事情。 她说青云公主很喜欢张燕山,只是因为张燕山的身份普通,并且还在军中,陛下一直都是对这件事情有所怨言的。 只是青云的脾气很是倔强,几年以来,都没有松过口。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张燕山就一直在这个校尉的位置上坐着。 明面上的说法是他家境贫寒,但是实际上很多人都知道,这是因为青云的事情。”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 “他是你的朋友,和你之间相处,自然是报喜不报忧的。而且这件事情不知道的人才是多数。 就连现如今的张大将军张轩,都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张轩将军的想法,就是因为张燕山家境不好,才会被那些人一直轻视的,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之所以被轻视,就只是因为他得罪了陛下。 不然他的身世再差,也不至于被一直被雪藏。我大吴若是不重视任何一个寒门子弟,那么我大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应该清楚,我大吴的官员和将士有很多人都是寻常人家。 这种话骗一骗那些武夫还好,你不会也信了?” “可是您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种话呢?” “你应该学过那篇鱼我所欲也。” 齐年北想了想,随即背诵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万钟则不辩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知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想要帮助你,是我的想法,但是想要告诉你真相,也是我的想法,这些都是我所追求的。 所以我想要去做的事情,就是这些。至于我想要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我会去做什么,都是我的事情。而且我觉得陛下那边应该也会开明的,因为青云公主也到了出阁的年龄。 其实我还是搞不懂,像是张燕山那种性子,为什么会得到青云喜欢。青云那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再加上有些偏执的。 我记得她年少时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我当时还能自由出入宫中。 和现在不同,那时候是年纪小,现在是因为身份,而且我以前是能够出入后宫的,现在是年纪太大了。 我那时候才十岁,过了十二岁后,就不能够出入后宫了。那时候的青云不过是五岁的年纪,五岁的孩子,能够有什么心眼呢? 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读书,你五岁的时候,开始翻看卷宗,这都算是不错的,可是我们当时只是坚持,像是青云那种固执,实在是有些太过于出乎人意料。 当时的青云,居然能站在御书房里,静静地看陛下一整天,就是为了让陛下答应她一件事情,而且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你猜是什么事情?” 齐年北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他是怎么可能知道,不要说是这种小事,就连是那种大事,都不知道太多。 他会的很多东西,以及相当一部分内容,都是源自于办案的时候,从卷宗中看到的一些有关办案的东西,他是因为办案才去学的。 还有一部分东西,是他不愿意学,但是因为记性好,或者是某些特殊的东西,才学会的。 像是皇宫中的这种秘闻,和他关系不大,他还没心情去想有关这些事情,因为光是天底下每天发生的案件,都有很多。多到他不得不花费相当一部分去买一些有关的内容。 刑部那边,他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进去,但是不可能所有东西都记得住。 他并不会翻看所有的卷宗,但是新增的卷宗,一直都在看,有时候还会翻看一些十几年前的卷宗。 刑部的卷宗有很多,可能从大吴建国以来,一直到现在都有,甚至有很多案子是那种隐秘到大多数人都在不会知道内容的案子,那种案子或许很多年前重要,但是随着某些大人物的去世,还有皇帝的更换,很多案件都不如以前那么神秘,可是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没有人愿意说出去。 而且说出去,这些案子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可是这件案子的细节,齐年北都知道,甚至于很多时间,他都记得住,因为这就是他喜欢的事情。 宋衡说道:“这件事情是这样的,但是陛下担心她会长虫牙,就让她每天只吃一块糕点,可是她想要吃好多块,于是他们之间就产生了矛盾,而这些矛盾就是让她一直不肯放弃的事情。 随后她就开始继续在陛下面前说这些事情,只要是陛下允许她去的地方,她就会去。陛下当时也是想试试他的毅力,好让她以后也能够面对到很多事情。 可是她的毅力让陛下也是有些难以接受,陛下有时候烦躁,会让人把她送走。可是她第二天依旧会来,这对于一个当时才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好在后来陛下就松口了,但是这也能够说明青云的倔强,那种小事都会如此,就更不要说大事了。” 第一百一十章 张燕山的秘密 齐年北脸色很是难看,对于他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现在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按照道理来讲,张燕山是他的朋友,他应该告诉张燕山这件事情的真相。 可是宋衡也算是他的朋友,他要是告诉张燕山,对于宋衡来说,也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处在朋友和朋友之间的争端时,不管做些什么事情,都是如此,就像是两处都不讨好,用俗话来讲,里外都不是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犹豫告诉不告诉张燕山这件事情?” 齐年北不想隐瞒,于是点点头,“我正想要打算告诉张燕山。 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好说出口,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 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不见得是好事,可是对于公主来说,一定不是好事。” 宋衡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只是青云那边的事情,那小子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虽然陛下不允许他们两个走得太近,但是陛下也没有太让他们两个之间有间隔。陛下只是不允许他们两个私底下见面,并且不能让他们两私底下有太多的见面。 这已经是陛下能够做的最大的让步了,陛下总不能够让他们两个之间有太多的交集,这件事情不管于情于理,都不是太好的。 你也不要觉得张燕山不告诉你,你现在能够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可是你以前连这种级别的事情都没办法知晓,所以他也不能够给你增添烦恼。 何况这种事情被其他人知道,是要掉脑袋,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你是他的朋友,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 我原本是不愿意管这件事情的,但是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也算是有利可图的一件事情了,所以我打算去做。 这和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交情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这是我出于利益去做的事情。 有些时候,你不知道能够带来的那些利益有多重要。而且你也不知道那些利益能够给我带来多少有用的东西,这么说。张燕山自己都可能不清楚他现在真正的作用要比自己所展示出来的更加有用。 而且他能够做到的事情,是能够放到十几年后的。当然,我也不会要求他做什么,这种东西我也是不会强求的,只是我要做的事情,也和他愿意不愿意没多大的关系。 不管她愿意不愿意,我都会让那些人做些事情的,这算得上是我的投名状?” “怎么感觉我好像是把他卖了。” “和你没关系,这些最多能够算是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你在办案上能力不错,可是在这方面上,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你小子最多能够算是个普通的水平,当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要是和他说,他就会明白的,但是我看你兄弟的脾气秉性,是不愿意做这些事情的。不然青云要是让他吃驸马这份软饭,他早就答应了。青云不如安阳不假,可是陛下对于青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不重视。 只是陛下不愿意让青云嫁给一个普通的校尉,张燕山自己的官职,和陛下以后给他的,是两种完全不相同的官职。 就算是众人都知道陛下和他有关系,可是在青云没有下嫁的情况下,哪怕是他当上大都督,都是没有任何的问题的。可是若是他没有能力成为这些官职,就算是陛下后来给他足够的官职,可是对于朝中那些官员来讲,都是无用的。因为他们都是知道这些的,这对于陛下来说,显然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而且张燕山脾气倔强,据说见到陛下的时候,还和陛下有了一些争执。所以陛下才会这么为难的,但是具体的说法和变化,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陛下,也不是张燕山,不可能知道这些的。” “我大致算是知道这件事情了,看来这小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特别容易,我还以为就只有我自己的生活算是在石头里面找宝玉。 没想到他也差不多,够惨的,以后骂他的时候多注意点,不会说太恶毒的话。” “你是不是没发现一些事情吗?他现在过得不惨,这个年纪的校尉对于他来说有些不够看,但是在长安城里,这也算是很少见的。而且你觉得给陛下当驸马是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还是觉得给陛下当驸马是会掉脑袋的。 记住,站在你面前的人就是大吴现在唯一的驸马。我要是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陛下,陛下现在可能就会直接把你送到江南东道去。 要是陛下再狠一些,直接给你安排到下县当一个胥吏。江南东道是富庶不假,可是还不至于连一个下县都没有。 至于胥吏的话,应该是最低等的那种,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齐年北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宋衡是在开玩笑,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他就只有一颗脑袋在脖子上,要是被送到下县当胥吏,万一那些内卫的人想不开,找几个亡命之徒把自己做掉,然后再把那些人当做功勋,自己不仅赔了小命不说,还要给那些内卫涨上来一些功勋,齐年北保证自己绝对不是看内卫不顺眼,只是惜命。 “您别吓唬我啊,我这人自小时候开始,就是很胆小的。要是您给我吓破胆,我可就办不了案子了。” “你要是办不了案,我就给你挂在白马寺的门前。正好等以后,让所有人都想起来你被挂在门上过。” “您说张燕山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应该回来了? 还是说那边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啊。”齐年北连忙岔开话题,要是再这么说下去,他都会觉得自己太无聊了。 和宋衡拌嘴总是有意思的,但是和宋衡拌嘴是不能够解决案子的,案子的问题实在是太严重了,要是办案这么简单,他就把自己十几年来看的卷宗都吃下去,吃不下去的烧成灰,用水喝下去。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最近有了一种天赋,只要是说出去的话,大部分都可以成真。于是他刚说完话,宋衡就听到了脚步奔袭而来,他嘴角带笑,“你说准了,应该是张燕山过来了。 这小子的身体不错,不愧是能够在这个年纪当上校尉的人,虽然是靠着一部分脑力,但是也不得不说他的身体很好。只是他的步法轻浮,应该是练长手兵器的。” “你能够判断出来他的实力?” “大致能够判断出来,具体的实力要看打架之后的判断,我也是凡人,做不到能够一眼看出来对方实力的程度。但是根据我的推断,他的实力至少能够对付十到二十个普通士兵。要是有称手的兵器和甲胄的话,应该能够以一敌百,至少也是以一敌五十。” “那您是什么水准?我感觉您的功夫要比他厉害。” 宋衡没有谦逊,而是点了点头,这种实话就不需要谦逊了。他的功夫确实要比张燕山好很多,张燕山最多也就是百人敌,他可是不同级别的。 “没有骑兵和弩兵的话,穿上那具天龙甲,拿上我府上的长枪,至少是以一敌八百。要是我状态好的,应该是以一敌千,我比不上曾祖,我先曾祖可是传说中的万人敌。但是这种名气太大的事情,也不是好事。当年灭西域一国的时候,对方派出来十万大军围攻先曾祖的五万人,虽然敌方十万人全部伏诛,可是大吴也损失惨重,回到长安的,不足五千人。 至于先曾祖也是因为此事重病缠身,没有多长时间后就离世了,再往那之后,我宋家就没有出现过万人敌了。我天赋一般,到也不过是千人敌,等到过了三十岁会提升一些,但是也成为不了万人敌。 至于四十岁,除非我那时候还能够练武,并且在边境带兵,不然我那时候开始,就要实力下降了。没办法的事情,人总要服老的。” 宋衡的话说完没多久,张燕山就到了两人身边,他身上带着血,神情却是有些兴奋地说道:“回禀国公,我们已经找到了暗门,而且已经开启,我带着两个士兵进去了,他们两个受伤了,不敢再有人进入。还等国公和年北前往后再行定夺。” “你是不是受伤了?”齐年北问道。 张燕山点点头,“不重,只是有些影响我的速度,等到再下去的话,怕是带不回来人了。所以还请国公能够一同前往,有国公在的话,这件事情成功的概率很大。 而且年北对机关术也是有自己的见解的,所以我觉得有您们二人在的话,这些机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们两个随你一同前往,只是还是要劳烦你跟着,我要是护住人的话,再有别的变故,恐怕应对不了。我不擅长防御,我擅长以命搏命和奔袭。所以带人可以,防住一些机关,还是得看你。 这样,那我的手令,去和你们大将军说一声,让他带着两个好手过来,僧众要看好,他的实力放在那边也无所谓,跟着我更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助 “我现在就托人去找大将军,只是大将军的实力应该也算是上乘,怎么在寺众那边会无用呢?” 宋衡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见过白马寺那位老方丈身边的住持吗? 就是那个面露苦色,身形枯槁的中年僧人。你应该见过他。” 张燕山点点头,“那位住持为人和蔼,刚到白马寺的时候,正是他带头帮助我们把白马寺和寺众僧都带到小院的。 难不成那位住持是高手吗?可是我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像是高手,反而像是苦行僧。我记得以前在京郊的时候,看见过他这样的僧侣。” 宋衡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像是苦行僧,但是其实是武僧,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我见识过的武僧当中,他是最厉害的。赤手空拳的话,我在他手底下最多也就是走上一百招。 拿武器的话,他不是我的对手,他不精通武器,但是身体很强。看着很是虚弱,那是因为他现在是住持。 武僧当时,是可以不守戒律的,但是他成为住持后,就开始坚持戒律了,但是本应该实力下降的他,居然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现在的他,可以称得上是大吴少有的高手之一。恐怕只有皇宫大内的那几位,算得上是他的对手,我能打过他,单纯是因为他不善械斗。 当然,宫中那几位,我是打不过的,那几位可是械斗和拳术都属于上乘。我最多算是械斗和那几位相差不是太多,所以在别的地方,我能够算得上是好手,但是在长安城,我最多算是一般高手。 而且我指的我打得过,是我手上有趁手的兵器的时候,要是我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的话,我恐怕是打不了的。有人说,不得不服老。可是我觉得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重视那些老人。 别的事情不说,我认识这几位年纪大一些的武夫中,没有一个是我会轻视的,即使是那些实力不如我的,我也觉得他们很不错,这么多人里面,我唯一可能有些轻视的,就只有你们那位大将军。 比较我自从十五岁开始,就没输给过他。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和我比试,总的来说都是我在赢。后来我继承国公之位,也就不找我了。齐国公和齐国公的儿子,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可以和齐国公的儿子较量,但是他不会和齐国公较量,因为我不可能会答应他这种无礼的请求,他自己自然也是知道这些。 我能够答应他很多事情,但是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些。就算是我答应,也会有人不答应的。 一个国公,朝堂从一品勋爵,和一个大将军比试,不管是谁输谁赢,都算不上体面的事情。 我要是输了,对于勋贵们的影响会很大,我要是赢了,对于那些新晋的武将影响会很大,我清楚其中的道理,你们那位大将军自然也会清楚这些道理。 所以他现在也不会找我比试了,虽然就算是现在比试,他也打不过我。而且你们将军现在是不是弃刀用剑了,那他的实力会更弱一些,等到他能够成为用剑行家的时候,我又要比他实力强了。” “我要是这么和大将军说的话,大将军多不是不会过来这边了,大将军的脾气可不太好。” “我要是以自己私底下的名义去叫他,他当然是不会来的,但是我用的是齐国公的名义,而且还有陛下钦差的身份,那么他一定会来的。你尽管去,又不是用你负责。” “那我就去了,还请国公在此地等候片刻。” 齐年北骂道:“你去做什么?让你手底下的人过去就可以了。你都当上校尉了,还是这么喜欢亲力亲为啊。又不是以前最普通的官职了,你好歹也算是个当官的,有点校尉的样子。 在国公面前不要太紧张,他又不吃人,你总是那么怕做什么?”齐年北打趣道,他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在见到宋衡的时候,总有一种特别慌张的感觉,就像是耗子见到了猫一样。 齐年北没有想过,宋衡除了文官层面上的身份外,还有着武官的关系,宋家当年毕竟是依靠着武将的身份获封齐国公的。 而且这么多年来,大多数勋贵都是要上战场,才能维持自己的爵位,就只有宋家,哪怕最近几代都没有上战场,可还是有着爵位在。 至于宋家不断减少的封地,那些勋贵当中,本来就没有,自然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相反,这么多年来,宋家还能够有如此面积的封地,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荣誉。 勋贵大多数都是武将出身,现如今的武将和以前的勋贵虽有矛盾,但是绝大多数的时候,勋贵和武夫还是会站在一起对抗文官的。 而作为勋贵中最接近文官的宋家,不管是武官还是勋贵,都是十分忌惮的,但是也都会有讨好的意思。一个国公对于张燕山的印象其实不会很大,他是羽林卫的校尉,虽然也算是武将,但是和外面不同,受到的掣肘还是较少,所以自然也就是尊敬,鲜少有敬畏。 可是齐国公不同,朝中只要是武将身份,或者是和勋贵有些关系的,都知道齐国公的身份和能力。 所以张燕山对宋衡的恐惧是正常心理,不要说是他,哪怕是换做其他几卫的大将军,也会是同样的想法。 更不要说是带着皇帝的命令,成为钦差大臣的宋衡。 倒不是张燕山平日里是个有勇无谋的存在,只是换做是谁,在面对到这种身份的宋衡时,都要有些担心。 京城十二卫当中的大将军,都是皇帝的亲信,自然也知道皇帝的手段,对于皇帝的脾气秉性,都是知道的。 越是知道大海深度的存在,越是能够知道大海的恐怕与能量,他们知道当海浪喷涌出能量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恐怖的场景。 “不说这些,难免有些紧张是正常的,你见到陛下的时候,不也是十分慌乱的样子?现在在这里倒是摆阔的样子。” 张燕山长舒一口气,连忙笑着说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在陛下面前可都是保持着神色平静的。” “不说这些,你们两个显然是对我有意见,居然联合起来对付一个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开玩笑,派人速去速回。结束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一不留神就让你小子又开起玩笑来,你小子还真是过分的。每次一说正经的事情,就会说出来几句不正经的话。” “我这叫活跃气氛,不然办案的时候总沉闷,也不是好事。” 张燕山喊来一个士兵,对着他说道:“去喊大将军过来,就说齐国公请他带几个好手一同过来。 要是大将军说有事情过不来,你就说齐国公以钦差大人的身份,请他过来,不得有误。” 士兵虽然不明白张燕山的意思,但是张燕山是他的长官,他也不好意思询问,更不要说还有宋衡在他身边了。 等到士兵离开后,张燕山就带着宋衡和齐年北去了讲经台的暗门处。 看着处在正东的暗门,齐年北点点头,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只是按照常理来讲,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被他这么简单地猜测到。 只是当他注意到讲经台石头上的印记,他就知道这些羽林卫们的努力了,这些羽林卫在这里花费的心思很多。换做是他,要是一直做这些事情,恐怕早就忍受不住了。 宋衡问道:“看出来什么端倪没有?” “和我猜测的差不多,还是在正东的可能性大一些,白马寺在长安城东,要是这里以前是属于前朝的,那么这里就应该是前朝为了某种目的建造的。 要是对内的,白马寺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所以极大的可能是这个方向。” “只是这里究竟有什么用处?居然会花费这么多银钱,还用如此厉害的机关,白马寺真如我们所想,是一场简单的地方吗?我觉得不是的。所以这里看来不一般啊。”张燕山说道。 齐年北笑骂道:“用你说,谁还不知道这里是不一般的地方? 我们现在想的是,这里的存在和对方的身份有多大的关系。知道这里的人,大多数是前朝的人,可是前朝距今,已经百二十年,要是真实前朝余孽,怕不是老人了。 这种秘密不会传太多的辈分的,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情越危险。” “是这个道理,但是也不一定是前朝余孽,说不定是掌握这些秘密的人。掌握这些秘密,我想应该也不算是难事。” “这倒是有可能,我觉得可以向这个方向去思考思考,只是再进去之前,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作用。 希望这里能够得到有用过得东西,至少也是让我们接下来的活动不至于太多的为难。” “谁知道呢?就像是上次的案件一样,我们永远也无法知道最后事情的发展,最后事情的发展,只有天知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轩来得很快,宋衡的话不会让人很快过来,但是张轩从来人的话里听说了一句话,说是张燕山带着人找到了暗门。而且在暗门的深处还遇到了危险,最后补充了那句皇帝的诏命。 这句话对于张轩的杀伤性很大,不管有没有诏命,张轩都必须去做这件事情,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是不如宋衡和皇帝之间的关系,换句话说,他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宋衡完全可以说一句假话,然后让皇帝把这句话变成现实。 而且张轩觉得皇帝既然会让宋衡带着齐年北负责这件事情,就会给他们便宜行事之权,上次的僵尸案,可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皇帝或许是个不念私情的人,但是他又不是真正的铁面无情,面对到亲近之人的时候,也会难免有所顾虑。 张轩带着人很快赶到讲经台,这倒是让宋衡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张轩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答应得如此痛快,要是知道张轩如此听话,他就让张轩多带几个人过来。 依照他的看法,就算是张轩把白马寺的和寺众僧关到死,也不可能关出来个结果,那些僧人当中有问题的,最多不超过十个。但因为有这十个人,宋衡就没办法把所有人放出来,这也是宋衡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怎么才能够把所有人都放出来,并且还能够解决这件案子。 而且白马寺的武僧实力不差,就算是只有不多的人在那里看着,也是不会有问题的,白马寺当中的僧人不知道什么人有问题,但是管住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可以的。 只是羽林卫那边的事情,宋衡是不会去管的,反正出事了,他也没关系,做好了,和他关系也不大。 有些时候,皇帝手下的人还是要放任自流比较好一些,要是不注意,参与到这些大事当中,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但是宋衡也不会让对方强行做自己的事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张轩说道:“国公,本将军已经带着高手过来了。不知道国公需要我做些什么。” “本公需要大将军带着人和本公一同进入密道中,本次进入密道,是十分危险的。所以需要大将军带着高手陪同,我和齐年北的安危不用您负责。 您和羽林卫中的高手,只需要负责帮我们在后面压阵就可以,你们不用走在前面,这里的机关复杂,让我们两个人在前面探路就可以了。” 张轩摇了摇头,“这有些不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这种人不应该冒险的。 汉文帝从霸陵下来,想驱车往西从陡峭的山坡上冲下来。袁盎骑在马上,紧挨文帝的车,抓紧拉车的马辔头,慢慢地往下走。汉文帝说:‘将军怯邪?’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宋衡摇头说道:“有些事情,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不然我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贤,然而孟施舍守约也。昔者曾子谓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尝闻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孟施舍之守气,又不如曾子之守约也。”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张轩见宋衡还是不松口,于是说出来自己心里的话。 “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也是一种态度。”齐年北也是不太建议宋衡参加这种事情的,不管出于哪种说法,宋衡的身份其实都要比这件事情重要很多。 “你们不用再说,再说下去,我也是会做这件事情的。不是因为你们说什么,而是因为我要做什么,既然我想去做这件事情,就说明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这些是最好的事情,要是我不去做,哪怕是这次的事情有了真相,对于我来说,都是没有太多的用处的。我真正想做的事情,是让自己的世界发生改变。 我想要改变自己,我需要改变自己。所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下去。 而且入股欧联我都不下去的话,怎么能够让那些羽林卫的人下去呢?我要是贪生怕死的话,那么他们不可以吗? 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那么,我也需要我自己没有这么多的选择。所以我必须下去,除非这里不查了。” 齐年北没想到宋衡如此倔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这位国公,他本来以为宋衡刚才说和自己一起下去,是让羽林卫的众人开道,没想到只是让羽林卫殿后,而他和宋衡才是真正的开拓者。 要是知道宋衡是现在这种想法,齐年北多半是不会答应他来这边的。 宋衡从来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但是他有时候也会做一些事情的。 比如像是今日做的事情,宋衡记得曾经看到过一位前辈写过的一首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齐年北无奈地看着宋衡,只觉得很是头疼,他没想到宋衡居然是如此任性的,难免有些大失所望。 当然,他是对宋衡大失所望,不是因为自己害怕那些事情。 齐年北可不会承认自己是那种人的,因为他这个人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脸面,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害怕的话,恐怕会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国公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们也就只能继续办这件事情。只是国公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会负责保护齐年北,您只需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了。别的事情不会让您操心的。” 齐年北略显无奈地看向张轩,这时候的他,其实也是忍不住想要吐槽这件事情。 “我不太相信您的实力,我记得国公说过这样一句话,‘宫中那几位,我是打不过的,那几位可是械斗和拳术都属于上乘。我最多算是械斗和那几位相差不是太多,所以在别的地方,我能够算得上是好手,但是在长安城,我最多算是一般高手。 而且我指的我打得过,是我手上有趁手的兵器的时候,要是我手上没有趁手的兵器话,我恐怕是打不了的。有人说,不得不服老。可是我觉得有些时候,也不得不重视那些老人。 别的事情不说,我认识这几位年纪大一些的武夫中,没有一个是我会轻视的,即使是那些实力不如我的,我也觉得他们很不错,这么多人里面,我唯一可能有些轻视的,就只有你们那位大将军。 比较我自从十五岁开始,就没输给过他。但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和我比试,总的来说都是我在赢。后来我继承国公之位,也就不找我了。’”齐年北当然是选择一些可以说的,不能说的话,他是不会说的,对于他来说,单纯只是话到这里,必须要说出去,不然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宋衡没有制止齐年北的话,对于他来说,这话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反正知道的人也不少,张轩也不可能觉得这些事情丢人,就算知道如何,张轩也不可能和他这个国公翻脸的。 不出宋衡所料,齐年北说完这些话后,张轩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这些都是老黄历的事情,虽然我打不过国公,但是我跑路的手段还是一流的。所以带着你离开问题不大,但是国公不一样,国公学的就是拼命的那些。 他擅长奔袭,但是奔袭不是逃跑,逃跑是保命,奔袭是以命搏命。 所以你不要觉得国公能够保护好你,相比较之下,能够更好保护你的人,还是我才对。” 齐年北一想,宋衡当初在面对到那些袭杀自己的人时,确实没有太多的桃逃跑和躲避,只是相对的以命搏命。 难怪当时的宋衡明明实力那么强大,但是却也受了极重的伤。 宋衡难得没有反驳,而是十分顺从地回答道:“这一点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不擅长保命的手段,不然身边也不会跟着那么多人了。所以他说的没错,还是他保人的能力更加一流。” “那我就听你们的安排了,我觉得我答应谁都不是太好的。” 宋衡点点头,“就这样。除了你和张轩以外,其他人都是各自保护自己,张轩只负责保护自己,你负责带我们进去,这个没有问题?” 齐年北点点头,张轩也没有拒绝,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齐年北看着在场的气氛终于有了缓和,清醒自己刚才开的玩笑还算是不错,让在场的人都没有在陷入到刚才的局面当中。 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这件事情让张轩很不舒服,张轩本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了,自从宋衡成为齐国公后,他就开始装傻充愣,好像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和宋衡有过这种矛盾,但是没想到现如今居然被外人知道了,他保证对方要不是宋衡身边的人,他一定会砍死那个家伙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请大将军帮忙 宋衡带着齐年北等人走下了暗道,看着暗道内的布局,齐年北喃喃道:“这几百年前的东西还能用吗?但是看张燕山身上的伤,说明这里的机关还有些厉害。 看来前朝那些工匠的实力还算是不错,换做是现如今大吴那些工匠的话,恐怕做不到这种。 自从前朝灭亡后,有些东西逐渐流失,就比如前面那个机关,很是巧妙,只要对方走路的步伐不是按照一定的顺序,那么就会陷入到危险之中。 好在是这种机关有一处短板,因为这是一个人设计的,而且没办法有任何的改变,所以这里的机关就只有一种办法可以通过。 我师父当年得到过一本秘籍,上面就有过关于这些的记载。所以我正好知道前面是怎么走的。 这样,我走在最前面,张轩大将军跟在我后面,国公跟在张轩大将军后面,张燕山跟在国公的后面,剩下就由几位自己决定了。 我觉得最好是留下一个人在这里接应大家,万一有什么意外,也好直接回去找人进来帮忙,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宋衡思索片刻,旋即说道:“我支持你的办法,大将军可有异议?” 张轩摇了摇头,他是一介武夫,这种东西又不精通,自然是齐年北和宋衡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何况这种事情是大家一同陷入危险的,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也都是大家一起承担的,大不了大家一起倒霉,也不只会有太着急一个人倒霉。 齐年北要是知道张轩是这个想法,绝对不告诉他自己知道这里面的秘密,他会让张轩直接去探路,最好能够受些伤,也不重,让他把不要乱想就行。 但是不知道张轩是什么想法的他,只能够嘱咐张轩道:“张大将军记得跟在我身边一些,万一我走错的话,你好带着我第一时间离开。 第一次走这种路,我难免会有些紧张。” 张轩微笑着点点头,但是心里却是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我还真以为你小子是个硬汉呢。居然敢那么说我和国公之间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求我。” 虽然嘴上说着自己害怕,可是齐年北还是很快地走了上去,这里走起来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有一点难度的。 对于齐年北来说,就像是猜测今天早上宋衡吃没吃过早饭一样,答案只有对和错,而且很大概率是对的。 可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种步伐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就像是僵尸案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头绪不说,还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看着齐年北走上去,张轩立马跟上,齐年北走得并不快,可是每走出去一步,都让张轩疑惑不解,此刻的齐年北走起路来,就不像是一个正常成年男人该走出的步伐,更像是一个稚童的走路速度和步伐。 而且就算是稚童,也不能像是齐年北这样,走出来一种怪异的弧度和路径。 看着齐年北的步伐,宋衡也是眉头紧皱,这种东西虽然被人知道,但是就凭借着这种走路的方法,就知道这是不好学的内容。 好在有齐年北在身边,宋衡不由得心里赞叹道,只是想到这里,宋衡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为什么齐年北总能够掌握这种在别人看来很是鸡肋,但是总能发挥作用的技能呢? 这种事情看起来很不合理,按照常理来讲,像是这种百年前的机关,有人会是很正常的事情,濒临失传的东西,只是濒临,还不是彻底失传,只要是下定决心就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种东西,谁会都可以解释,齐年北会就不能被解释,尤其是齐年北还正好参与进这件事情当中。 这些事情是巧合的,可是有些太过于巧合,过于巧合的事情,往往都是可疑的,往往都是可疑的,这话不是宋衡自己说的,是齐年北告诉他的。 用齐年北的话来讲,巧合的事情可以有很多,但是巧合的事情发生在你身边时,你就一定要去怀疑,尤其是在办案的时候,那种时候,任何的巧合都值得去怀疑,我们不能排除就是遇见巧合。 可是巧合本身就容易是有些人的刻意为之。 所以当这次宋衡见识到齐年北能够轻松解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就回忆起发生在齐年北身上的巧合。 可是还不等他多想,齐年北那边就传来了声音,“你们都不要动,前面的机关有些棘手。就在原地休息片刻,来到这边同样也是没有办法休息的。” 听完这话,走到一半的宋衡就和张燕山一起退了回去,只留着在对面站着的张轩,张轩的脸色很是难看,要是他走得慢一点,恐怕就不会站到齐年北的身侧了,他没想到齐年北这家伙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坑他一次。 只是齐年北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怕是要大喊一声自己冤枉了,他是走到这边看了两眼之后,才发现这边是有危险的。 他本以为能够遇到前面这种案子,已经算是他和宋衡倒霉了,只是他没想到,原来人的倒霉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的。只有你想不到自己一直会倒霉,但是绝对会可能发生你一直倒霉这件事情。 看着对面的机关,齐年北陷入沉思,他开始仔细怀想自己以前看过的机关术,只是想了半炷香的时间,他都没有想出来个子丑寅卯。只得换种想法,开始用自己以前学习过的机关术去破局。 “我要开始破解机关了,还请大将军在我身边帮忙保护,要是我有危险的话,还请大将军出手相助。”齐年北声音很大,他当然是要让宋衡听到,不然宋衡都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在张轩看来,只能够暗叹齐年北的手段狠辣,居然能够在这种时候,也忘记带着他这个大将军下水,要是他不拼命一些,恐怕事成之后,也会受到宋衡的惩治和皇帝的责罚,丢掉官职不说,丢掉一条小命都是有可能的。 张轩听见齐年北如此说话,于是应和道:“你放心,本将军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齐年北不知道张轩为何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他没有多想,开始直接找寻过关的办法。 他今天倒霉的次数够多了,好在这次没有让他倒霉,他很快就解决了身前的机关。虽然有几次差点按错,但是他对于时机的把握和计算,还是有一些能力,最后有惊无险地关闭了落石机关,像是刚才那么狭小的地方,若是所有人都在这里,恐怕是会被那些落石一网打尽,要是对方狠心一些,在里面夹杂一些毒药,怕是有极大的可能,他们直接当场死亡,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 齐年北走到对面,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你们过来,这里已经安全了。尽管放心,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只是过来之后不要注意随处乱碰,少有闪失,我们都可能一起埋在这里,这里的年代久远,难免会有一些东西要坏,要是碰到那种东西,我们在座的诸位,都要倒霉的。” 宋衡走过来之后才说道:“知道了,你放心,就算你让我们碰,我们也是不会碰的。我们还不至于傻到在这种个地方乱摸乱碰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可都是心里有数的。” 齐年北点点头,指着刚才的陷阱说道:“刚才那处陷阱,只要稍微碰到一块地上的石头,或者是脚步重一点,都可能直接触发机关,被落下的石头砸死。” 齐年北的话刚说完,就看见张燕山一脚把一块石头踢过来,张轩脸色大变,但是齐年北随即说道:“现在没事的,刚才我已经把机关破坏掉了,这个机关虽然危险,但是容易被破坏。” “这家伙怕是要吓死本将军,平日里也没觉得你是个手脚轻浮的家伙,怎么一到今天,就如此行事了?” 张燕山不可能说是因为有齐年北在,他很是放心,那样是会被骂的,他只能说道:“刚才没注意到,下次我会注意的。” 宋衡则是说道:“我刚才来的时候也不小心踢到一块,这里的石头很多,除非小心翼翼,不然极有可能会碰到。 好在这次有齐年北跟着,让我少了不少的麻烦。” 齐年北笑着说道:“举手之劳,只是不知道这接下来有多大的麻烦还在前面,我们还需要加倍小心。” 宋衡点点头,“说得对,所有人都注意接下来的动作,不要碰任何东西。” 宋衡在这里的官职不是最大的,但是身份和威望都是最大的,所以他的话在这里就是金科玉律,不会有不听他的话的。 有宋衡的话,齐年北就安心很多,至少这些人接下来会注意很多事情,不至于出现别的情况,这次的事情,要是有任何一个人不小心,那么都会连累在场的所有人。 可是就算是宋衡小心翼翼,也难免会有意外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