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湾》 楔子 半夜三更,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有,一个个举了火把排着长长的队伍上山...... 这么晚不在屋里头睡觉,聚众上山是要做啥?难道大山里头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三觉得好奇,追着火光摸上山去。 月朗星稀,山上的风沁冷无比,月光映出一条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前头不远处看起来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些人默默不语的进到林子,稍时,火把的光线销声匿迹了。 楚三借着阴冷的月光慢慢挪步,踩着脚下的树叶枯枝,吱吱咔咔的响声破坏了四周的寂静,汗水一滴滴从楚三的发际线徐徐流下,他心里有些怕,万一那群人中有人忽然折返——会不会杀.人灭口? 但是,楚三绝对不愿半途而废,那林子里头确实像有某种力量召唤着他,倘若那些人真的在山里头藏了宝贝......他起了一个念头,自个千万不能贪,最多悄悄顺一件走,只是一件。 正此时,黑洞洞的前方突兀的响起一声凄凉哀伤的调子,唢呐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呜咽,听得人心头一阵阵颤栗,这又是做什么?死人了吗? 在楚三的认知里,乡下死了人不就是这么吹的唢呐报丧吗? 好奇心再次膨胀开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逝去了,才会由一大群人夜黑送葬? 趁着唢呐声还未停,要寻到那些人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难事,楚三咬牙继续往前走,不知在黑暗中跌了几回,直到连滚带爬终于摸索到一处石洞的入口,细听里头像是有人在低声念咒,声音如同浪潮般四散开来,一波强过一波胜似魔音。 楚三轻手轻脚爬进洞内,找到一处壁上的暗角藏身,他睁大了眸子瞅下面的情景。 底下架着火盆,里头的柴火烧得嗞嗞作响,那些人身穿白色的袍子,密密麻麻围成圆圈跪了一地,有个头发眉毛全白的老者带头念咒,楚三听不懂咒语的含义,只是看着那些人每每跟着念完一段咒词,便开始伏下身躯顶礼膜拜,那个被他们虔诚跪拜的东西,是置于石洞中心高台之上的一个物件。 借着火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物件的全貌,是只巴掌大小的三足鼎,鼎身和鼎盖上头雕刻了复杂的图案,似有流云又好似毒蛇蚁虫,因为山洞中照明度有限,一时也分不清那只鼎是什么材质,可那鼎中却隐隐有萤绿的光来回流动,竟像是活的。 楚三心头一喜,只道果然是个宝,他忍不住开始在心头琢磨,如何才有机会下手? 这厢正在计划盗宝,却见底下人群中有个孩子被抓了出来,推推攘攘的带到了宝物跟前,那老者随即高举右手,其中间三指不知何时罩上了尖利的指甲,两三寸长,寒光闪闪,他手扬在半空“噗拉”一声快速落下去,那孩子登时胸腔大开,血溅当场。 孩子跳动的心脏带出红色的热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老者捧心对月,然后他打开了鼎盖,将那颗童心轻轻放于其中,唢呐的声音再度响起,咒语声绕耳不绝。 邪教!楚三慌不择路的调头要逃。 踩落的石块掉下去惊动了那些人,一大群人赫然抬头锁定了他的位置。 不好,他被发现了。 楚三惊慌中转头......他看到了一张张根本没有五官的脸,人怎么可能没有眼耳口鼻?是鬼!只有鬼的脸人才看不清楚,他整个人立即吓得恍惚了,那一阵恍惚之后,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特别的架子上,张嘴想喊喊不出声。 他的身后燃着熊熊烈火,柴火啪啪冒着火星儿,那些“人”将他层层围住,指指点点,你一言我一句的议论,或者说是高兴得大笑,至于到底说了什么楚三听不懂,但他觉得自个的心都被攥紧,惊恐之下他猛的反应过来,直觉告诉他,好奇心真要害死人了! 楚三几乎完全认定自己非死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骤然安静,老者带着一个女孩走过来,之所以说那是女孩,是从她挽起的发髻和身材断定的。 那女孩上前为楚三解了绑,所有的人齐声叫唤起来,凄厉的哭叫一声接着一声,而楚三怀里被老者塞进来一个诡异的包裹,他两手紧了一紧,摸出里头那东西,正是他生了贼心想要盗走的宝鼎,不!不对!这不是什么宝贝,是个不吉利的邪物。 楚三吓得松了手,连连退后。 众人惊呼,还好那老者身手灵敏,一个闪身又将包裹捞了起来。 包裹再次回到楚三怀里,他吓得浑身颤抖,不断摇头拒绝,只是......他推得掉吗? 第一章 回乡祭祖 那天,天上下着毛毛雨,张亮趴在窗户口,朝宿舍楼外面打望,望着望着似乎是诗兴大发,随口来了一句,“清明时节雨纷飞,哥们心头欲断魂......” 我仰面躺在床上背单词,给他触景伤情的篡改诗句闹得顿时没了意志,随手抄起字典扔过去,直中他后脑门。 “啊呀!楚天一,丢你妹儿!”他捂头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咧嘴一笑:“独苗,家中无妹。” 他恼火道:“你大爷的!懒得跟你打嘴仗,你先过来看对面楼下再说,估摸二毛要阵亡了。” 于是乎,窗户口又多了一个打望的人。 对面女生公寓的楼下,二毛正站在纷飞细雨中弹吉他,边弹边跳边唱,唱的是台湾著名男歌手任贤齐的撩妹神曲——《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二毛喜欢上了音乐系的妹纸,暗恋了半年迟迟不敢表白,照二毛的原话来说,一是寻不到适当的表面机会,二是两人在不同的系别,缺乏那么一丁点共同语言,贸然上去搭讪唯恐遭到拒绝,所谓不做准备的仗不能随便打,是以他跑去请了某位音乐系的学长吃法国大餐,饭后之余死缠烂打让人家教他半年吹拉弹唱。 犹记得,当时学长说过的话:斗志是高昂的,精神是可贵的,奈何五音不全,我看......这事太玄。 此时此刻,楼下的二毛正唱得动情处:“求求你抛个媚眼过来......” 如愿,上头果真抛下来一物,绝非是他爱慕之人的媚眼,而是一只板鞋,不偏不倚刚巧砸脸,二毛瞬间流血倒地,他顶着脸上的板鞋印仍旧保持最完美的微笑,朝楼上挥一挥手:吾爱,我李二毛会再来的。 见他阵亡躺下,我和亮子不约而同道:“走!” 亮子拿伞,我去厕所扯了几截纸巾,咚咚咚的跑下楼去,兄弟有难哪有不去营救的道理? 为了安抚二毛受伤的心灵,亮子忍痛抠出床板底下的两百块,嚷说:“爱情曾可贵,温饱价更高。哥们,有酒有菜是唯一能够治疗情伤的良药,晚上咱们出去夜啤酒整几杯不?” 二毛对辛苦半年换来的结局表示不满,擦着鼻血难以释怀。 我劝他:“感情的事都是两厢情愿,人家实在不答应,你也别在一棵树上吊死。” 亮子说你这话二毛怎么听得进去?是男人就得来点实在的,于是飞起一脚过去,“靠!我老婆本都舍得弄出来请你吃喝,你怎的还不给爷乐个?” 二毛避开他的飞毛腿,竖起大拇指说:“亮子你行,两张老人头的老婆本,牛X。” 亮子说:“不醉不归,去不?” “去!” 我本是要去的,但这次有事真的去不了,前几天疤爷给我下了话,说是清明节一定得回乡祭祖。 在这里,我不得不先说一下,我们楚家的祭祖。 祭法有些奇怪,既不是清扫坟地,也不是在家里供奉祖先的牌位,而是行山。 怎么个行法? 于清明节沐浴焚香,丑时出门禁声,打着灯穿上特制的白色长袍,带去的祭品也不是什么鸡鸭鱼肉、香烛纸钱,而是事前烧好的灰,至于是什么灰我不清楚,反正无论那夜是风是雨不可不去,特别强调行山的一路即使遇到熟人,也不能与人交谈,否则将会引发厄运,严重的话,死人。 我小的时候不觉有什么,倒是一天天长大了,接受的全是唯物主义的教育,对楚家古怪的祭祖方法颇有些抵触,心想这哪里是祭祖?分明是在装神弄鬼。 我是疤爷养大的孩子,打小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对于这个如今已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我十分敬畏。敬,是因为从记事起,就知道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他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成人,能供我到城里上大学十分不容易;畏,是他给人的感觉,古怪、神秘,还有每到清明祭祖,非得让我喝下去的那碗汤。 汤,浓黑如墨,集酸甜苦辣于一体,究竟是什么汤,谁会知道呢? 疤爷不让我直呼他爷爷,只准我叫他疤爷,虽然我知道村子里所有的人都唤他一声疤爷,但是即便我再想,也不能当着他的面唤一声“爷爷”,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他说的话我也无比遵从,我知道疤爷已经老了,祭祖的事,最后只能完全交给我。 说清楚不陪他俩喝酒的原因,就开始收拾行李,因为第二天要去坐火车,我老家那个山沟沟,下了火车还得转大巴,大巴车每天也就一趟,万一买不到票还得花钱住一晚旅馆,所以很不方便,愁人。 二毛就问:“非得回吗?” 我说不想回,也必须得回啊!明个的火车票都买好了。 亮子说:“前几天和你在食堂吃饭,看你接电话时的表情不太正常,我就知道有事,不会就是因为要回去吧?” 我点头。 二毛听了直笑:“咳!就这事儿啊?祭祖不就是烧烧纸钱,再点个香烛嘛,哥们你难道怕鬼不想回?” 他这话一放出来,我的脸色有些难看了,想想半夜三更一个人跑去行山,林子里要是蹦个东西出来,还不把人吓死? 二毛看我不说话,就严肃地瞄了一眼亮子,小声问道:“亮子,天一他们那地儿,穷乡僻壤,不会真闹鬼吧?” 亮子道,“放.屁,世上哪来的鬼?” 他说没鬼,二毛也就恢复了痞痞的样儿,“那,天一你还紧张什么啊?难不成想要哥们儿陪你一起?哎,我给你说,真要是有鬼,也是山好水好养出的‘美女鬼’,正好让我抓了暖床。” 我郁闷道:“别胡说,让你去你也不敢去。” 二毛来了兴致,拍胸脯道:“嘿!怎么不敢?我倒是要去看看,祭祖的时候还能跳出来个活僵尸?” 亮子知道二毛认了真,犹豫着是不是也要跟去,因为清明节学校有放三天假,他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也不会回老家上坟,他一人留在宿舍横竖都是太无趣了。 二毛却已冲他递了个眼神:“亮子,敢去不?” 亮子也就下了决定说,去啊!咱们可是风行三侠,到哪都是缺一不可。 他们真想去看看我的家乡,我也不好拒绝,都是住一个宿舍,上下铺的好兄弟,就当是带他们去看风景,吃当地小吃。但是,如果我知道这一去便有那么多诡事接踵而来的话,我是断然不会让他们跟我一道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个下了火车一路飞奔去客运站,幸好票没卖完,赶上大巴车一路兴致勃勃的到了乌雨镇。 乌雨镇是个偏僻的山镇,我家住在镇外的山村,多是走水路回去,若是非要选择走山路的话,绕来绕去攀上爬下得多走五六个小时,况且此时正是四月天,多雨,山路不太好走。 乌雨镇码头上的老摆渡人只有三户,分别姓高,江,曾。 今个看到的是高家的人,名叫高明,大老远他就冲我招手喊,“小天,回来了啊!” 亮子和二毛也不怕生,比我还快的挥手回应,我们三个嘻嘻哈哈的冲到了码头边上,我赶紧作介绍说:“这是我们村的高叔叔,雷打不动的摆渡人,在我们乌溪上风雨无阻的摆了几十年的渡。” 话声一落,亮子和二毛两个逗B,立马原地敬礼。 高叔哈哈直笑,又谦虚地说:“哪有,后天就是清明节了,今天有几个婆娘(妇女)非得吵着去镇上的大街买香烛纸钱,要不我才懒得开船,呵呵!赶巧遇到你回来,这两个是你大学同学啊?” 我点点头,说是同个宿舍的铁哥们儿。 高明夸赞:“大学好啊,多学知识,不像我们这一辈......好!真好!远来就是客,小天你空了就带同学一起来我家鱼塘,叔请你们吃水煮鱼片,钓鱼玩也不错,边吃边玩。” 对于吃,二毛更喜欢找新鲜,他像是头一回坐船,乐得不行,打了个唿哨最先跳了上去,在上头故作摇橹开嗓子就唱:“哈、哈、哈、哈!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亮子上去给他屁.股一脚,“你大爷的!简直是糟蹋我的耳朵。” 高叔也给逗乐了,招呼我道:“还站着做啥?赶紧上船,我先载你们回去。” 第二章 血腥之气 船上柴油发电机的声音很吵,但不影响我们一路的心情,乌溪的水清澈见底,两岸都是陡峭的悬崖,我在城里住久了,时常不自觉惦记山镇,偏僻有偏僻的好处,环境污染少,空气也好,让人感觉身心舒畅。 终于,船靠岸了。 二毛先前在船上消停了一阵,这会儿养足了精神又开始折腾,四下眺望找稀奇,一会问路边栽了什么树,地里种了什么菜,一会又指着别人放养的牛哇哇大叫。 直到一阵风带着血腥味吹来,二毛鼻子尖,寻着那味看去,就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户人家正在路边杀鸡,乡下的人杀鸡很正常,但是一个中年妇女提着血淋淋的菜刀往那儿一蹲,这画面怎说都有点扎眼晴,再说她不是杀一只鸡,而是一群,脚下摆了一堆被抹脖子的鸡,其中好些还没死透,垂死挣扎鲜血四溢,让人不忍直视。 二毛压低声音说:“天一,你才刚回来,看看别人多热情,鸡都杀好了,是准备办酒席请你去当上门女婿啊?” 亮子直翻白眼,“你大爷的,亏你想得出。” 二毛心直口快,什么话都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不过他这个玩笑并没让我觉得好笑,因为那妇人已经抬起脸来盯着我们看,眼神很可怕,严格来说,是怨毒。 我感到不寒而栗,催促说:“我们快走吧!别看了。” 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或者说是看我们? 我猜想,或许是她听力太好,听到二毛说的话觉得我们冒犯了她,但是她杀鸡的样子确实可怖,我甚至想到那些半死不活的鸡说着一句台词: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们,非要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家的时候,疤爷已经准备好饭菜。 我先前并没有对他说,我会带两个同学一起回来,因此,他在见到二毛和亮子的时候脸上有一丝意外的表情掠过,但是很快就没事了。 疤爷有疤爷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加上他的性格本就好清净,多数的时间不爱多话,于是这顿饭吃得很是压抑,气氛沉闷,二毛和亮子连大气都不敢出,闷头就是扒饭夹菜。 疤爷察觉到他们的拘束,才轻咳了两声道:“亮子、二毛是吧?别紧张,老头我一个人过习惯了......” 他话还没说完,这会儿二毛的脑袋倒是突然反应快了,噗一声站起来,点头哈腰说:“哪里哪里,是我们来得仓促,给您老人家添麻烦了,对不住。”说完这话,他自觉嘴边还挂着饭粒,赶紧伸手抹了两下。 亮子看他这副模样,一口汤差点就喷了,幸好自控能力强。 疤爷脸上的皱纹舒了舒,又道:“谢谢你们,能把小天当做好朋友。” 我此时不懂这话潜藏的深义,二毛和亮子当然也听得似懂非懂,到后来我们才知道,许多事,疤爷早有预料。 深夜,外头下起了雨,我打小有个毛病,每逢下雨就睡不好觉,躺在床上听雨,听雨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沙沙作响,听屋檐积雨滴滴嗒嗒,而那些雨又不像是落在了别处,倒像是落到了我的脑海里,沁冷。 我们乡下人都习惯早睡,特别是在多雨的季节,天还没黑透,家家户户便掩了门,这样的夜本该是安静祥和的,我以为一直是这样,但是...... 大约是晚上十一二点,睡熟的二毛突然惊醒,翻身起来捂着肚子“哇”的干呕不止,他这边动静一响,才没过到一分钟,亮子也熬不住了。 两人都嚷肚子疼,想吐却吐不出来,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一会儿说是感觉肚子里有个声音,像有人在里面跟自己说话,一会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窜来窜去。 我本就没睡,急急忙忙跑去唤疤爷。 记忆里,我的体质从小就是很好的那种,除了自己调皮,磕磕碰碰弄伤以外,风寒感冒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之所以去找疤爷,是因为他懂得医术,他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 疤爷应该早就听到了动静,我才刚跑到他门口,他已经披着外衣一脚跨出门来。 “疤爷,亮子和二毛像是食物中毒啊!”说了这话,我又觉得不对,我们吃的饭菜都一样,为嘛我和疤爷都没事呢? 疤爷摆摆手,说过去看看。 疤爷进到屋内,看着疼得滚来滚去的两个人,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似毫无表情,但深邃漆黑的双眸眯了眯,闪过一道慑人的精光,这让我的心抽了一下,以我和疤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疤爷可能发现了什么非同一般的事。 疤爷两手背在身后,闭目吐了一口气,他说:“楚天一,你出来。” 事情严重了,小时候我一旦闯祸,疤爷生气才会连名带姓的叫我。 疤爷走出屋,又踱步去了后院的厨房。 我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也不知道自个犯了什么事?去厨房干嘛呢? 疤爷在厨房拿了两个干净的小碟子摆在案上,看了我一眼说:“手,伸出来。” 我赶紧伸出双手。 “一只就好。” 我缩回来一只,又听他说:“再过来一点。” 我又近了两步。 疤爷拉住我的左手,他的动作很快,不知道他指间夹了个什么东西,但是特别锋利,我猜想是一种又轻又薄的小刀片,眼晴只是瞄到寒光闪过,随即腕上一痛,皮肤划破,血流到小碟子里头。 “好痛!疤爷你干嘛放我的血?” “你们惹的事,你带回来的人,不放你的血放谁的?” 血放好了,疤爷在厨房的碗柜顶用力拍了一下,只听“哗拉”一声响,柜子里有个暗格弹了出来,里头设了个抽屉式的小盒子,密密麻麻放了好些小药罐,疤爷拧出其中一个罐子,拔掉木塞把药粉洒在我的伤口上。 血很快止住了,可我还是一脸懵.逼,生病的是二毛和亮子好不?不急着治他们,嘛事先放我的血啊? 第三章 交托秘宝 疤爷不解释,径自端了小碟子往我睡的那间屋走。 我急忙跟上去。 二毛、亮子,一人服下一小碟血。 疤爷做这些事,我完全搞不懂了,为什么放我的血喂给他们?难道我的血是药吗?偏偏那血一喂下去,二毛和亮子不吐也不喊痛,躺着哼了没几声,睡着了。 疤爷像是放心了不少,挥手示意我把碟子拿走,先出去。 我在门口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他出来了。 疤爷的眼神看起来很疲倦,我慌忙迎上去扶他:“怎样了啊?” “暂时没事,但还缺一味药,不然拔不了病根。” “什么药?我去找!” 我是真心着急得不行,撇开我和二毛、亮子的关系不讲,我带他们来老家,一顿饭吃到别人卧床不起,要是让学校知道了,他们父母知道了,怎么办? 疤爷说不急,你先扶我回去。 微弱的光线下,疤爷坐在榻上叹气,“今天你们回来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人。” 我想了想,也就是蹲在路边杀鸡的那个女人有些奇怪。 疤爷说:“这就对了,那个女人搬来村里,才不到三个月。” 我说难怪看着挺面生的,原以为是那户人家外面的远亲。 疤爷面色一凛,“在外人看来,她确实是远亲没错,但是她来了没多久,那户人家住的人,先后就都死于非命,我之前一直只是怀疑,现在总算清楚了。” “啊?那怎么办?”我吓了一跳,难道那个女人天生就是孤寡命?老一辈人都有说过,这种命的人生来就带克,克亲人,克朋友,克周围的人。 “唉!你别管了,总之该来的终是会来,躲都躲不过,我以为我藏得很好,想不到......命啊,是命!”疤爷幽幽叹道。 我有些听不懂他的话,“疤爷,躲什么?” 我其实是想问他,藏什么?我们要躲的又是什么? 疤爷摇了摇头,扯开话题说:“那一味缺的药,要往大山最深处去找。” “啊?您说是什么药,我去找。” 大山深处闷热潮湿,是毒蛇虫蚁频繁出没之地,他一把年纪独自跑去深山老林寻药,我不放心。 “你别看我老了,但我有把握带着东西出来。”疤爷坚持道。 我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也很自责,我都二十出头的人了,一回来就给疤爷惹祸。 疤爷一定知道我心头的想法,枯瘦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小天,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很多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都是命啊!”他边说,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精致的木雕盒子。 我眼皮直跳,心头有些不好的感觉。 打开盒子,里头躺了两枚护甲套,类似于那些清宫剧里,后宫娘娘们指上套的装饰,但质地和做工很不相同,护甲尖更为端细锋利,更像是一种武器,上头寒光流动,我忽的反应过来,刚才割破我手腕放血的东西,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果然,疤爷在袖里一摸,又拿出一个护甲套放进盒子里。 他说:“楚天一,跪下。” 我瞬间悟了,此时此刻应该是无比神圣严谨的,这护甲套定然是我们楚家祖传的古董、宝物,交于后代时必然有一番训示,我双膝落地,两手稳稳托起疤爷放上来的盒子,抬首问他:“疤爷,这东西......” “你只需听我说。”疤爷接过话道:“这法器名唤阴阳爪,是楚家代代传下来的秘宝,你本该对月起誓,人在法器在,人亡,也不可让它落入歹人之手,但今夜只有这漫天的雨,你便跪到院子里去吧,告诉那些为了守护阴阳爪死去的亡灵,楚天一,定当不负所托!” 疤爷并没有讲明阴阳爪的来历和用途,他不说,我也不好刨根问底,此刻完全当它是我们楚家历代珍视的宝物,价值连城,我如他所愿跪到院子里发誓,只要我楚天一仍有一口气在,便会把这阴阳爪守好护好。 天没亮,疤爷就要走了。 临走时,他面上的皱纹拧在一起,叹道:“祭祖的事,我本想再陪你走上一回,但是现在看来时间来不及了,你一个人行山,切记带好阴阳爪,万事小心。”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疤爷回头看了我一眼,饱经风霜的脸笑得很是慈祥,看得我心里满满都是温暖,他说小天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亮子和二毛睡到中午才起床,看来脸色不好,还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好在年轻,性格都很乐观开朗。 深山沟的村子里,怪事多,忌讳的事也多,我不打算把他俩生病的真相说出来,只道:“疤爷昨个给你们诊病了,说你们俩是水土不服,外邪入侵闹的,多注意休息就没事了。” 二毛只要还能动,嘴就闲不住,手脚更是,在院子里扎马步,摩拳擦掌的样儿装皮实,他说:“艾玛,疤爷是深藏不露的神医啊,昨晚喂我们吃的是什么药?又红又腥的,不会是黑狗血吧?外邪入侵,是哦!听人说黑狗血驱邪......” 我心道:尼,玛!昨晚割腕放血的人还缠着纱布哩,你个没良心的牲口。 亮子端了张椅子,坐在檐下不说话,以往这种时候,他准会冲出来给二毛一脚,要么吼一句:去你大爷的,多读点书行不?别动不动张嘴胡说,好歹是个大学生啊!整得像个文盲一样丢人。 我坐到院子里去折菜,准备做中午的饭食。 亮子一直闷着不讲话,让我有些担心:“亮子,你是不是还难受啊?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盯着我看,眸光一敛,问道:“天一,疤爷不在家呢?我有点事想找他。” 亮子这个人很敏感,表面却能藏得很好,偶尔是一副神经大条的样子,实际上心思细腻,我担心这事迟早瞒不住他,但我还是极力掩盖,“疤爷他啊,出去串门了。” “哦!串门人家请他吃午饭哩,约莫得下午才回得来了。”二毛说完,继续挥拳。 二毛好哄,亮子却起身走过来,他说:“既然疤爷不回来,那午饭我们几个一起做,二毛你先去厨房淘米煮饭,我跟天一折菜......”话间,他的手伸过来,正好搭在我受伤的腕上。 我一阵钻心的疼,心说娘的,你丫肯定是看出点什么,故意整我? 二毛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哦”了一声后,屁颠屁颠的往后院厨房去了。 我想,我不能那么轻易就对亮子摊牌,我拍掉他的手,勉强挤出轻松的笑,“你折菜啊!赶紧的。” 亮子看二毛走了,果断拉起我的袖子检查。 纱布上浸着血渍,我百口莫辩。 他压低嗓音吼我:“靠,楚天一,当我们是兄弟不?你手腕上的伤怎么弄的,瞒得了我?” 第四章 毒蜈阵 无奈,我把那个杀鸡女人的事说了出来。 亮子一听完就撸了袖子,“娘的,昨个回来时我就一直在想那老女人的事,特么盯人的眼神就很邪性,当时我就觉得汗毛直竖,都说祸从口出,二毛这祸头子......” “天一,亮子,你看我拿的是什么?” 说谁说到,二毛提了个篮子,捡宝似的跑来前院。 同时,一股特异的肉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二毛提起篮子里的鸡,乐得合不拢嘴:“昨个我说什么来着?人家就是看上天一当上门女婿了,杀了鸡,还诚心诚意做熟了送上门......” 亮子和我脸色大变,齐步上前一人夺篮子,一人抢他手上的鸡,使足了劲儿抛出老远。 二毛一脸愣怔,几秒后张嘴抱怨道,“干啥啊?特么都发疯病了啊,人家好心送鸡你们不吃,留给我吃啊......” 我直接无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二毛啊二毛,你怎就那么不长心眼呢? 亮子问我:“天一,你闻闻,院子里这味,是什么怪味儿?” 二毛怄气,怪我们暴殄天物,嘀咕说:“什么怪味儿?那是鸡肉的香味好不?我还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鸡,乡下的土鸡啊,城里饲料养大的鸡能比?” 我和亮子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此人已经笨得没救了的感慨。 我说:“要不?咱们上去再仔细瞧瞧?” 没等我们走近,篮子里就发生了奇异的现象,先是里面的熟鸡像是活了,颤颤微微的抖动着身体,然后整个院子的各处都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屋顶的瓦片上,墙壁缝隙里,无所不在。 我连连后退,手臂上迅速蹿起一层鸡皮疙瘩,像是有一种对危险与生惧来的预感,接下来肯定有令人胆颤心惊的事情要发生了,因为不清楚是什么,才越是觉得害怕。 二毛忽的一声惊呼:“卧槽,见鬼!你们看,熟鸡还会蹦跶啊?” 事实上不是煮熟的鸡还会蹦跶,而是一群蜈蚣,很大一群蜈蚣从篮子里面跑了出来,又像是地底下瞬间多出来无数个温泉口,那些蜈蚣像水流一般涌出地面,这些多脚的动物长相十分恐怖,个个顶着鸡血般刺红的脑袋,金黄色的百足,一身萤绿,它们刚一出现便纷纷爬满那几只熟鸡,而后进食的“嘶嘶”声此起彼伏。 亮子急道:“不妙!天一、二毛,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二毛此时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反复嘟囔:“特么的那个老女人,想要害朕,呜!多大的仇怨啊......” 我以前在某个电视剧上看过,说是有一种食人蚁,性情凶猛无比,最大的能长到拳头那么大,也不晓得是不是谣传,总之这种蚂蚁是肉食性动物,就算摆一头大象在那里,它们也能在短时间内吃到只剩下骨架。 那么,鸡吃蜈蚣多半有人见过,但蜈蚣吃鸡?谁见过?最重要的是,这些蜈蚣吃人不? 亮子在院子里随手捞了根扁担,手脚并用开路,被打死踩死的蜈蚣不计其数,但那些活着的又拼命涌上来,吃掉同类尸体的同时,再试图靠近我们。 二毛虽说害怕,但也不怂,把之前装着菜的竹筐子掀倒,抓起空竹筐一阵拍打,那嘴上也没空闲:“乖乖个天哦,天一,你家有没买灭害灵?这都虫荒了啊!” 亮子回他:“你个傻缺,分明就是那个女人布的毒虫阵,你没看过《射雕英雄传》吗?里头有个四处捻花惹草的欧阳克,一心想追到黄蓉,时不时就遛毒蛇出来撑排场。” 二毛道:“我靠,敢情那老女人还是欧阳克的粉丝,人家遛毒蛇玩,她遛蜈蚣......” 我说你们俩废话真多,看看那些蜈蚣,肯定也是有毒的,千万不要给咬到。 正说着,我身后的屋顶上传来怪异的响声。 亮子朝我大叫:“天一小心!” 他一把将我推开,我重心不稳扑到二毛身上,扭回头一看脸都吓绿了,只见梁上一大团蜈蚣直接落下来砸到亮子身上。 二毛骂道:操了。 我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扑回去帮忙。 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我只知道眼眶发湿,也不管那些蜈蚣有没咬到他,或是我伸手过去,那蜈蚣就会咬上我,我只知道亮子是我兄弟,他娘的推开我干嘛啊?让虫咬死我得了。 我火速上去剥了他外套,一边拍掉他身上的蜈蚣,一边摸到他打底衬衫里头,“有没有掉进去?咬你没......” 亮子愣了一秒立马推开我,然后他自个抓着头顶的蜈蚣摔到地上一脚踩死,张嘴骂道:“你大爷的,楚天一,你特么是不是傻?” 我眼圈顿时就红了,回他道:“特么傻的人是你!” 二毛也没闲着,一边打着蜈蚣一边吼:“特么还有时间拌嘴,出不去了,你们好好看看。” 放眼望去,整个院子,屋内屋外的墙壁,连房顶上面都爬满了蜈蚣,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我估摸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只怕会当场吓死,就连我们这些胆大、从小爬树掏鸟窝,打洞抓蛇玩的调皮娃儿也终于精神崩溃,有些扛不住了。 我脱了外套,举到亮子面前,“你平时抽烟,不都喜欢放个打火机在身上吗?点火,现在,马上就点。” 亮子一把按住我的手,“楚天一你疯了啊?点火的话,那些蜈蚣四处爬,房子会烧掉的。” 我说:“不点能怎的,疤爷不会怪我烧掉他的老房子,他会怪我没用,不仅保护不了自己,连自己的好兄弟也一并搭进去,我不想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这院子里头躺着三副血肉模糊的尸体。” 二毛愣了,亮子沉默。 毒蜈蚣步步逼近,亮子不愿点火,我就自己来,我伸手到他牛仔裤的后袋里搜寻打火机,没找到,又掏另一边的袋子。 “等等!” 亮子忽然喊道。 他指着徘徊在我们周围的蜈蚣又说:“你们看......” 仔细观察,那些娱蚣将我们层层包围,游移不定,久久对峙却又不敢直接扑上来咬人。 二毛挠着后脑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的样子,他说:“不对呀!那老女人既然放了蜈蚣出来,没道理只是把我们困在屋子里头,想吓唬人?” 亮子白了他一眼道:“她可不是个仁慈的主儿,所以,这里头有古怪,如果我们找到了问题所在,指不定就能够退了虫阵。” 第五章 放血驱虫 我弯腰检视那些蜈蚣,每一条尺寸都不小,至少有二十多厘米,张牙舞爪的在面前呈蛇形扭动,正看得认真,没想到距离最近的虫堆里突然蹿起来一条红头大蜈,在半空扑到我的手腕上就是狠狠一口,刹那间,只觉手上那块皮肤一痛,我本能的将手一甩。 有了这一条蜈蚣的首攻,别的蜈蚣也昂起脑袋,跃跃欲试。 二毛吓得大叫:“娘的!虫子也会玩阴险?”说罢,举起竹筐子又开启了人虫大战模式。 张亮赶紧拉着我看伤,被咬的伤口不大,但血流不止,他首先在咬伤的手腕上方紧紧压住血流,感觉这样不行,怕毒液扩散,于是又唤二毛过来,用我的衣袖把手腕紧紧捆住:“屋里头有酒精或肥皂吗?要马上把毒血放出来,再清理伤口消毒......” 我抹着额上疼出来的冷汗,嘴硬道:“这点小伤没什么,不过就是火辣辣的疼,我撑得住。”现在到处都是毒蜈蚣,就算家里有,也绝对不可以进屋去找,我不能让亮子和二毛再次涉险。 知道我在逞强,张亮也不多话,拉过我的手腕,就想直接用嘴帮我把毒血吸出来,我连忙抽回手道:“不行。” “你大爷的,婆婆妈妈还是男人吗?”张亮来了火。 我说:“你别管,我自个想办法。” 谁都不清楚,被毒蜈蚣咬了会不会带有什么病菌,万一亮子帮我吸出毒血的同时,不小心也被感染的话怎么办?再说了,我们俩中毒秒死也就算了,留下二毛一个人面对虫阵,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他就算不哭,也非得吓个半死不是? 这些毒蜈蚣虽然恐怖,但好在行动和攻击能力都不如蛇,不然今天我们三个的小命多半要搭在这里,我觉得先前迟迟没人被咬,是我们身上还有它们畏惧的东西,于是它们选择伺机而动,但这些仅仅只是我个人的猜想,毒蜈蚣到底有没有高智商,我无从得知,我一边考虑这个问题,一边压住伤口边缘把毒血往外挤,也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总之在这种紧要关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血滴落到地上,蜈蚣群立即引起一阵特大的骚动,确切的说是慌乱,我只觉得它们还没有到达纷纷落荒而逃的地步,但明显变得小心谨慎起来,这时候我们边上的毒蜈蚣越垒越高,似乎正要改变战术? 我实在猜不透这些虫子到底想要怎样,为了证实我自个心头的疑虑,我把另一只手腕举了起来,折开纱布,亮出之前阴阳爪划开的伤口,几乎没有花多大的力气,昨晚那条不深不浅的伤口重新崩开,鲜血汩汩外流。 此时,亮子把憋在心头的怒火全都发泄在毒蜈蚣身上,挥舞着扁担一阵猛削,也没注意到我的举动。 二毛意外回头瞥了一眼,直道:“我勒个去了,天一你这是放血喂蜈蚣哩?把刀拿来,哥们儿也往身上扎几条口子,可不能让你一人逞了英雄。” 亮子回头一看,直接开骂:“楚天一,去你大爷的,能不能消停一下?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我没回他俩的话,把血往垒起的蜈蚣堆里洒过去。 底下的蜈蚣瞬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散开,再度重新设法聚集,这也不过十几秒的变幻,却丝毫不差,尽数落入我的眼底,我心上顿时升起一抹浓浓的喜悦,怪不得疤爷要让我放血喂给二毛和亮子喝,在我的血液里面,果真藏了秘密。 我试着把手腕上的伤口撕扯得更开一些,这作法类似于自残,但我只想血流出来时能够更为顺畅一些,二毛和亮子都不傻,先前那一幕他们也都看到了。 亮子看着我,咬牙忍住情绪喊:“二毛,你还愣着看什么看?咱兄弟的血,不能白流!” 没想到二毛眨了两下眼晴,声音已经哽咽了,他说:“嗯!咱风行三侠,就算是死,也不能便宜了这群蜈蚣,等老子出去,一定要问问那个老女人,特么我就是多了一句话,用得着把人往死里整吗?” 话间,他俩迅速靠过来,与我背贴着背紧紧站到了一起,我在前头找准时机洒血,二毛和亮子用竹筐、扁担一路拨开再次想要垒起来的毒蜈蚣,我们三个都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抓住那十几秒的机会大步往院门口挪去。 我满头冒着冷汗,手腕上的伤口阵阵发凉,身体失血的信号渐渐明显起来,我有些担心,怕引起失血性休克,于是咬下嘴唇,这样可以让自己更清醒些,心里默默数着离院子大门的距离:还有六米、五米...... 突然,上空飞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东西,像五颜六色的龙卷风一样俯冲而下,“呼呼呼”的翅膀扑腾声近在耳边,几乎是贴着我们三个的身子在院内盘旋了好几圈儿,还没等们反应过来,那一群东西已然拔高向上冲出了院子。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对望,眼里都写着一个问题?娘的,那又是什么鬼东西?该不会又是那个老女人放的毒虫吧? 亮子问:“有谁看清没?” 我摇头,刚才那一瞬,我正忙着洒血哩,根本来不及细看。 二毛默了几秒,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说,最后他哆嗦着指了指地上,“你们自个去看......” 那么短暂的时间,地上的蜈蚣死得七七八八,余下一些还没死的,也是残肢断臂,就算偶尔有一两条侥幸存活下来,也是树倒猢狲散,慌不择路的想要寻个缝隙躲命。 什么情况? 亮子一脸的不敢置信,表情凝固在那儿,感觉发生的一切恍如梦境。 我一手按住腕上的伤口,又忍不住蹲下身查看那些毒蜈蚣的尸体,照理说,那么大、数量众多的蜈蚣死掉的话,地上应该会留下许多沾液,可事实却并非如此,那些毒蜈蚣像是瞬间被什么吸干了,只剩下空空的皮囊。 二毛还在愣怔,亮子推了他一下,“喂!发什么愣呢?” 二毛缓缓开口说道:“亮子,我今天算是开眼了,吃鸡的蜈蚣见了,连吃蜈蚣的蝴蝶也见到了。” 二毛说,那一群东西飞下来的时候,恰巧有一只停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只长相诡异的“蝴蝶”,脑袋和蝙蝠有些相似,但身体各处的特征完全和蝴蝶区别无二,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那所谓的蝴蝶嘴部的位置,骇然咬着一长条蜈蚣。 几秒钟前,我们还挣扎在生死边缘,万万想不到这一刻却已经获救了,奇迹般的躲过了一劫,思前想后,谁都找不出合理的解释,就当是大自然的规律吧!这世间万物不都是一物降一物吗? 第六章 鬼镇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等到了清明。 夜已深,我把一切收拾妥当,带上疤爷提前备好的祭品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等,只要时间一到,我就必须离开老屋去行山祭祖,事前我也已经告诉二毛和亮子,原想带他们一起去的,但经过毒蜈蚣的事以后,我改变了主意,我们楚家辈辈代代都是这么祭祖,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是不?有些时候,老祖宗们定下的规矩自然不能轻易打乱了,万一再弄出个什么事,我怕害了自己不说,连带他们都坑进去,所以他俩绝对不能随我一起。 二毛不放心,嘀嘀咕咕说,“不能一起走,难道悄悄跟在后头也不成吗?” 亮子眉头皱起,他说李二毛同学,我们还是不要再去添乱了,事到如今,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怎么提防那个放毒蜈蚣的老女人,这会儿指不定她又在偷偷摸摸筹备什么毒阵,不把我们三个弄死她可能不甘心呢? 我说亮子讲的不无道理,谁晓得第二天会不会再发生什么可怖的事?你们还是先去睡觉吧!等养足了精神,我也就差不多回来了,到时大家再坐到一起,想想怎么了结这桩麻烦事。 丑时,“吱呀”一声,我拉开了大门,没入黑黝黝的夜。 因为下雨,村里的小路变成了烂泥路,我打着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这是我第一次独自行山,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从老屋走出来,离上山的路不是太远,沿着脚下这条泥泞小路,不出五分钟就走到了山脚下的槐木林,这片林子曾今流传着一个奇异的鬼故事,那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听疤爷娓娓道来: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男子去城里赶集(据说旧时的赶集,都是天不亮出门),他在经过槐木林子的时候,瞥见里头有一束忽明忽暗的光,以为是同样要去赶集的人在林子里头小解,于是他站在外头等,心说天黑两人一道走,有个伴儿不说,还壮胆。 不多时,林子里真的出来一人,蓄着满脸的大胡子,一身白袍,手上提了个红灯笼。 男子上前拱手,微微一笑说:“这位大哥,天黑路远,小弟要去镇上的集市置办物品,能否同行?” 大胡子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提了灯笼就走。 男子见他并无拒绝,便厚着脸皮跟上。 他这一路不停讲段子,诙谐的、悲伤的、动情的,以为这样可以提起大胡子的兴趣,至少搭理他一下,但无论他讲了什么,大胡子始终不言不语面色一层不变,最后年轻男子不得不默了。 于是,两人一声不吭的那样并排着走了许久,直到天边隐隐放出一丝光亮,那大胡子才忽的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黑巷子,意思好像是说:我已经到了,你请便,不要再跟着我了。 男子挥手给大胡子道别,但他又觉得十分好奇,那黑巷子通往什么地方,难道大胡子的家住在里头?他踮起脚尖,蹑手蹑脚跟上去,摸进巷子内想一探究竟。 巷子的尽头白雾朦胧,再定晴细看,似乎有一座长长的石桥若隐若现,有些奇怪的声响从桥的那一面传来,顺着石阶上桥,桥下水声潺潺,站在桥边扶着石栏往下一望,却是另一番景象,平静无波的河面犹如硕大的镜子,映照着夜空中血红色的满月,红色?为何是红色?年轻男子从未见过红色的月亮,于是他猜想,这定然是一个神秘奇异的地方,好比神话传说中的蓬莱仙山?年轻男子顿时心潮澎湃了,他跑过石桥,终于见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古镇,红色的灯笼照亮了大街小巷,屋舍依水而建,错落有致,不胜江南却有一番温软的风味,他从未想到,夜里的镇街还可以如此热闹非凡,于是踏着古朴的青石板,听着袅袅的歌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享受那份独特的惬意。 正此时,不经意间瞅着一个衣裙靓丽的姑娘蹲在河边洗头,从她背后看去,那纤细窈窕的身姿,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掬着水中海藻般的长发......所谓一见钟情,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便是一个背影足以令人神魂颠倒,但他却已忘记自己家中尚有妻儿,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不满足于现状不安于当下,他如愿和这位姑娘生活到了一起,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迟迟未得一儿半女。然从古至今,我们传宗接待、延续香火的思想根深蒂固,因此他开始有点后悔了,回想在槐木林外的那一晚,如果他没有跟着大胡子来到这个古镇,又会是怎样的结局?会不会平平淡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待渐渐老去,看儿孙满堂,逍遥于山野田地之间心意自得?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即便有,代价也很昂贵。 男子若要离开这个古镇,不是不可以,只需盗得一件东西。 在镇子中心有一幢高高的古建筑,红色的月光之下,可以看到飞檐高耸的轮廓,气势雄伟好似宫殿般醒目,男子要盗取的东西,正是这幢建筑里头供奉的一件至宝,他一见钟情恋上的姑娘叮嘱说,想回去原来的世界,至宝即是开门钥匙。 疤爷讲的故事里头,并没有提起那件至宝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说,至宝被人盗走的一刹那,原本喧闹的整个古镇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芜死寂,灯笼尽数熄灭,街道空无一人,破败的楼阁,灰尘慢慢散落一地,在这个时候,红月下的镇子完全变成了一个鬼镇。 男子大概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然而他既然做了盗宝之事,便没有回头路了,他已顾不得在这里爱过的那位姑娘身在何处,独自在空荡荡的街巷奔逃,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一阵阴风吹过来,扫起地面的落叶,从一个拐角的巷子口兀自走出来一个人影,她穿着白色的袍子,步子极慢,脚下没有任何声音,她的身体周围泛着一层淡淡的白光,这让整个人看起来朦朦胧胧,亦真亦幻。 男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背影,他唤出她的名字“小嫦”,走上前去,手却抓了一个空,他惊得嘴巴张了张,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刚才试着拉的人并不是人,而是......鬼?他正在愣神的时候,许多泛着白光的人影在无声无息中出现,行走在街巷的各处,如同赶集的日子,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排着长长的队伍穿墙而过。 或许,小嫦听到了男子的呼唤声,于是脚下一顿,在原地站了几秒,慢慢扭回头......那是一张空白的脸。 男子尖叫一声,连滚打爬的逃窜,他这一声尖叫惊动了所有的人影,那些“人”开始向着他逃离的方向聚集,一个又一个,拖着僵硬的碎步,尽是一张张、空白的脸...... 第七章 祭祖遇鬼 大约,走夜路的时候去回想那些灵异故事,本就犯了忌讳。 于是乎,那片黑洞洞的槐木林内,除了地底下的虫子吱呀吱呀的叫唤以外,还有一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但速度特别快,这个声音顿时让我的心跳乱了章法,我加快脚步远离这片林子,提醒自个千万别回头,指不定呆会儿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大胡子,手上还提了红灯笼...... 疤爷说过:该来的始终会来,躲都躲不过。 一个黑影忽的出现,我用电筒的光线扫到了她,不是什么大胡子,而是穿了碎花衣裳的女人,真是冤家路窄,越是不想遇到她,偏偏半夜三更还和她来个“巧遇”?她倚在路边的一棵槐树底下,静静的注视我,我觉得全身都不自在了,恐惧像是从脚底心钻了进去,漫延至各处。 行山祭祖的途中,不管看到了什么,遇见了谁都不可以说话,所以我装着没看见,埋首想从她身边走过去,但是她却说话了,声音阴森得很,她开门见山提了一个问题:楚三是你什么人?我心说楚三是谁啊?你问我,我又怎么晓得?跟我是一样楚姓,特么我就非得认个亲戚不成? 见我不回话,她哼了一声朝我走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我的脸瞧了几秒,那面目狰狞,眼神邪恶,我心道这个老女人不好惹,铁定还有精神病,黑灯瞎火的也懒得拄在这儿看她耍疯,我绕过她,想尽快上山。 她哈哈大笑,说:“你走,走了今晚必死。” 卧槽!她这是在威胁我?我想到毒蜈蚣的事老子还没给她清算呢?这会儿又在路上堵我,难道她知道楚家清明祭祖的事,不想让我上山放祭品? 我站着不动,也没回头看她,我听她一直在笑,笑声中带着阴毒、鄙夷,她说这是你们楚家欠我的,我就是只讨债的鬼,死活都要缠着你们楚家的人,让你们辈辈代代生时不能顺心,死时不得安魂,她的笑声让我心头很是烦躁,我心说我们楚家怎么你了?是让你断子绝孙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拜托!天下姓楚的人那么多,你确定要找的人,就跟我楚天一扯得上那么半毛子的关系? 她又说,臭小子,那个照看你的人把你藏得够好,让你逃过我毒娘子的眼晴多活了二十年,不过嘛!你们楚家的人,体内的血味道很不一样,就算躲到十八层地狱,我也能寻着味儿把你揪出来......那些毒蜈蚣很好玩吧?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啊! 我几乎被她气到七窍流血,尼.玛!世上怎会有这么个不讲道理的疯子,我此刻又不能说话,活了二十几岁我一直是斯斯文文的书生,从来不会动手打人,何况怎么说她还是个比我年长的妇人,我在心里头暗骂:你会作!行,骑毛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不是吗?我倒要看看,你丫能在这个村子里住多久? 毒娘子说:“我知道你忙着上山放祭品,你们楚家的祭祖仪式我老早研究透了,不就是拿着蛊虫的粉沫撒到大山里去吗?照着五行之路行山,聚大山的灵气固养你们楚家世代的福泽,呵呵!臭小子......我在那大山里头,可是给你备了一份厚礼,今晚你可要好好享受哦!” 我回头怒视她,心说你特么到底想怎样? 毒娘子阴森森的往上勾起唇角,退了两步,又留下一句话来:“姓楚的臭小子,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说完这句话,她阴冷的笑声还回荡在黑夜里,人却遁地般失去了踪影。 操!装神弄鬼的吓我,我又不是还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凭你几句话就想让我不去祭祖,没门儿,老子偏就要上山去,还要把祭品多撒一些,我死死咬着嘴唇,只觉得心头怒火噗噗往上烧,虽说一股傲气撑着我继续祭祖,但我也是心乱如麻,毒娘子在山上放了什么?是蛇?还是说更厉害的毒虫猛兽?想到这儿,我就近在路边折了根比较粗的槐木,心道等会儿小哥我是见蛇打蛇,见鬼我打鬼。 我拿着手电筒四处张望,一步一步盯紧了走,想说万一等下跳出个鬼东西来,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去,当头给它先来一闷棍子,打晕打残打到翻不起身。 一路小心翼翼,我后背的衣服都让汗水浸透了,黑夜未知的危险一点点敲打我的心防,我在应该撒下祭品的地段小心放置毒娘子所说的蛊粉沫,心想等疤爷回来,再好好问一他老人家,清明祭祖究竟是怎么回事?楚三又是谁?难道我们家真和那老女人有仇?在我看来,她显然玩心不小,让我提心吊胆的行山,我几乎就快完成祭祖仪式了,她所说的“厚礼”还没跳出来。 终于,我准备下山了,正当心弦稍微有一点点松懈的时候,不远处的密林里忽的传来一声尖厉的嚎叫,紧接着也不知是鸟还是山鸡,吓得扑棱棱的飞走了。 我感觉不妙,心道要跑,赶紧跑...... 我咬牙憋足了一口气,拔腿飞奔,边跑边扭回头去看,后面是什么情况暂时搞不懂,我只知道有个东西正在追我,速度快到咂舌,夜太黑我也分不清是人是鬼,从身形上感觉是个人形的动物,跑动时呼呼呼的喘着粗气,深身上下应该还长着长毛,我几乎怀疑过那是一只猩猩,但我知道不可能,我们这山沟林子虽深,国家保护动物绝对是没有的。 也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点思考时间,那怪物近了,低吼一声高高跃起直接扑向我,我被它扑倒在地,手电筒摔得老远...... 我瞄了那怪物一眼,失声大叫:卧槽!僵尸还是狼人?什么鬼? 手电筒发射出来的光线照出一个精瘦的人形躯体,两眼血红,满身绿毛,尖税的爪子猛的一爪下来,快疾如闪电,幸好我反应够快,一个滚地避开了那一击,可是手上的槐木棍在惊慌之中不晓得丢去哪里了,我慌不迭的伸手在地上一通乱抓,竟然没有找到,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尼.玛!什么叫最毒妇人心?这份厚礼确实骇人。 怪物那一爪子没能弄死我,倒是让它有点心急了,嘴巴一张直接咧到了耳根处,顶着几颗锋利的犬牙,那血盆大口里的舌头往外一舔,粘稠的唾沫淌出来让人看了说不出来的恶心,又见它一只脚往后蹬,后背就拱了起来,这个动作立马刺激到我的神经......我勒个去了,这分明是又要扑过来咬人啊!行,让你凶你狠,老子打不过还不知道跑吗?顾不得许多,我一矮身就拱进林子里头,也不管东南西北,夺路狂奔。 第八章 血僵尸 我往林子里头乱钻,借着树木、荆棘丛避开它爪子的攻击,这么一来反而彻底激怒了那只怪物,它一边追捕我,一边张大嘴低吼,动作不慢反而更快,几起几落,好几回又要扑到我身上,我连连叫苦,寻了个喘.息的机会就骂:“去你大爷的!死命追着不放,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我给你说,你先去问一下我那些老祖宗,看他们答是不答应……” 显然,这家伙长得有点像人,但是已经变异了,哪里又会听得懂人话?一个弹跳直接蹦跶到我的面前,伸手过来又是一爪子,我躲避不及,横手一挡,臂上的衣服“噗啦”一声被它尖锐的爪子挠破了,肉疼,特么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气急抬腿给它一脚。 它十分敏捷,闪身避过,两爪扣住我的大腿,看似张嘴就要直接咬下来。 我吓得哇哇大叫:“喂!你敢咬试试?看我不打掉你的牙。”卯足劲儿朝它脸上揍了两拳头,反倒打得我自个手疼,我那是一脸的欲哭无泪,惨啊!想我楚天一年纪轻轻女朋友都没找过,老天你这是要我抱憾终生,今夜非得死在这鬼东西手上吗? 这时,从我身后突然掠起一道风,药香味扑鼻而来,与此同时我听到一个女声高喊:“楚天一,用阴阳爪十式。” “啥?什么十式?偶不会!”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把我猛的往后一拖,我和那怪物的距离被拉了开,然后有个黑影挡在我身前,个子不高,比我矮了一个头,周围太黑了,我也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只凭声音可以推断是个很年轻妹纸,嗓音不柔,很是严厉的吼我:“一只盎虫炼化的血僵就把你追得满山乱蹿,楚家人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话间她并未停下,徒手便和怪物打起来,我看得愣怔,盯着两道晃来晃去的身影,心里头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啊个天!来的是个妹纸,还是高手,武林高手! 她又吼我:“楚天一,马上给我滚蛋。” “......” 我勒个去,坦言自己一向没什么女生缘,那是因为小哥儿我洁身自好宁缺勿滥,我在学校见过的女孩子很多,这么烈.性的,她是第一个,行啊你!敢叫我“滚蛋”,哪怕你刚刚救了我,但这梁子咱们必须地结了。 不过,大敌当前,哥暂且忍忍。 一人一鬼打得不分胜负,我摸黑瞅得心急如焚,也不知道那妹纸是不是学过抓妖伏鬼之术,我又要怎样才能帮上她忙呢?我说你行不行啊?不行赶紧过来,哥是在这片山头上跑大的,路熟,咱一起逃啊?估计她分了心,打斗中,觉着她被血僵抓了甩出去,硬生生撞到一边的大树杆上。 “你妹!”我骂了一句,好个鬼东西,敢当着我的面打妹纸?我怒火攻心抄起一块地上的石头直接丢过去,下一秒该是我泪奔的时候到了,只因我成功吸引了血僵的注意力,它一个转向改变了攻击目标。 “楚天一,你是猪啊?” 晕,妹纸你怎的又开始吼我呢?还骂人?小哥儿我可是英雄救美,不顾一切果断为你献了身。我撒腿开跑,绕着边上的几棵大树转圈子,我说妹纸你骂我是猪,刚才不晓得谁像猪一样被丢出去了,哥打不过这只变异的BOSS,两条腿儿可不是白长的,我在学校可是长跑冠军,又冲那血僵挑衅喊道:“来,尼.玛跑快点,小爷在这儿等着,有种过来跟我单挑。” 那妹纸摇摇晃晃爬起身来,骂我:“你这是在作死!” 我脚底生风,我说你一个小丫头别再叽叽歪歪,甭管你是怎么知道哥的大名,这血僵看中的是我好不?你哪个旮旯来的赶紧滚回哪里去,哥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跑得正欢,却见眼前黑影一闪,嗅到药香味的同时感觉妹纸扑到了我的怀里,下一秒身后的鬼爪子“嗖”的穿透了她后背,她右手不知何时抓了把匕首,寒光掠过,一个反手就抹了血僵的脖子,我被她重力一按直接倒向地面,一些东西溅了我满脸,“不要!”我喊了一声,感觉心脏漏跳了好几拍,我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撑起身来抱她,她软塌塌的倒在我怀里,我听她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麻烦的人...... 我慌到手抖,触碰到她的脸,她脸上有好多腥热的血液,沾得我满手都是,我只觉胸口气闷,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好了,我语无伦次的问她:“你从哪里来,你是谁,你别死,你跟我说话好不?” 她推我,力气已经小得可怜,她说:“楚天一,快走......血僵尸、还没死......” 我打了一个激灵,匆匆忙忙把她抱起来,我说我抱你,要走我们一起走,我是从小在山上跑大的野孩子,天不怕地不怕,我路熟,我带你去找医生,你忍着别死啊!我说着说着,自觉很是窝囊的哭了,我想我真是太没用了,小时候前前后后由疤爷护着,这会儿遇到个又疯又阴狠的毒娘子,惹了一身的祸事让个小丫头帮我抵命,我的手要是空得出来,也就恨不得几个巴掌抽死自己。 她迷迷糊糊仍在担心我的安危,她说楚天一你是猪啊,别管我,放我下来自己快跑啊......她断断续续的说话,一说话嘴里便呕出血来,我心里像被什么揪着,揪得生痛,眼泪不争气的滑下脸颊,空不出手来擦拭,我抱了她一路就跌了一路,两人说不出有多么地狼狈不堪,我很怕她就这么睡过去了,我说你别死!我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要是敢死,做了鬼我都不放过你! 她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出气多进气少,她说你们楚家就是那样强势,不讲道理,我都说了要退这门娃娃亲,非还要拴着我,罢了,当是我上辈子欠你,楚天一...... 第九章 鬼乐 林子里静悄悄的,风停了,所有的虫鸟似乎都睡着了,就连我抱着的她也“睡”了,我感觉自己的心在她呼吸停止的一瞬化成了玻璃,碎得满地,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未婚妻,我才刚刚知道有她的存在,老天爷就狠心将她拐了去,我甚至来不及知道她的名字、样子......什么都是来不及...... 伤心之时,我听到林子里传来一种微弱的乐器声,这悲凉的乐声给大山的夜增添了更多恐怖的色彩,接着又有另一个绵绵不断的哀婉声响起,一高一低的和鸣显得诡秘而悲怆,我不敢出声,我不知道又有什么恐怖的事近了,直到林间渐渐起了浓雾,正上方昏暗的天幕中明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有一轮圆月悄然出现,月色开始泛红,红色?血红色的满月? 叮铃......叮铃...... 声音从树林的另一面传来,还有一个孩童空灵的嘻笑声。 那声音像是水滴,沁冷冷的落到心里令人头皮发麻,但的确是冲我而来,孩童扒开茂盛的树丛跳了出来,三四岁大的男娃娃,苍白的圆脸蛋,大眼晴,血红小嘴儿,他看了我几秒,又笑着跑走了。 我听到他在说话。 他说:“娘,那边有个活的,也 有个刚死不久的.......” 我不敢动,甚至连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心中赶紧默念道:“没看到,我没看到。” 叮铃叮铃......他光着胖嘟嘟的小脚,两只脚踝上用红绳套了小串的铃铛,叮叮铃铃的一路嘻笑着重新回到我的视线中,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古装白色长裙的女子,绝美五官,完全不像是育了孩子的母亲,倒像是电视剧里的神仙姐姐,她边上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凭直觉应该是她的侍从,不过中年男人的长相让我吃了一惊,他蓄着满脸的大胡子,一身白袍,手上提了个红灯笼...... 大胡子,那个故事里的人物,现在出现这里,如何不叫人心惊? 孩子蹦蹦跳跳的过来,蹲下身看我,又看着我怀里抱的人,他说:“啊呀呀!应该还可以听到我的埙声......” “所以呢?”神仙姐姐看着他,声音柔得像雾,满满都是宠溺。 孩子不说话,抓起挂在胸前的一物摇了摇,那是一个黑色的六孔陶埙,上头画着狰狞的鬼脸,之前听到的乐声便是来自于这个东西,埙是中国最古老的吹奏乐器之一,我认得它,是因为二毛在追求音乐系的妹纸时,还拿着这东西显宝了一阵,然而它发出来的声音犹如大地泥土的呜咽,仿佛有诉不尽的苍凉与悲伤,没有音乐细胞的二毛吹奏不出那种古朴、低沉的伤感味道,却是在这个夜,有这样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他两手捧着埙放到唇边,在红色的月下,在蒙蒙的雨雾中吹奏最为纯净的乐声,他的母亲缓缓伸出手来,掌心间浮出一物,也是一个相同样式的陶埙,不过比那孩子手上的大了一号,一高一低的曲调再度响了起来。 乐声停止时,神仙姐姐飘了起来,没错,是用飘的,阴风掠至我身前,我愣愣的看着她,我不知道这样诡异的夜,她和孩子为我合奏的一曲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我心头的伤,也如同那埙和她们吹奏的曲子一般无二吗? 她目光与我对视,似乎可以一秒间把人看穿,时间好似在这一秒停止了,她在笑,我猜不透她的心思,只是心中有一些些的骇异,因为我看到有个白色的人影在我眼前凝聚,是个女孩儿的影子,个子不高,比我矮了一个头,这是?难道这就是我们所说的人类的灵魂吗? 孩子说:“娘,她回来了。” 凝聚起来的人影飘起来,围着我转了三圈,又猛的一头扎进我的怀里,然后我感觉到怀里的人深深的抽了一口气,咳咳咳!一阵猛咳之后,我听到她微弱的声音唤出我的名字:“楚天一,你个猪啊......” 我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僵在这一刻,眼泪吧嗒吧嗒淌个不停,我不能说话,哽咽到不行,那种失而复得的感动让我的泪腺决了堤,我泪眼模糊用力伏身拜了下去,我知道自己身无一物,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作为答谢。 抬起头时,神仙姐姐伸手按在我的额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温软一笑。 “忘川河畔的固魂草,一个月内,你必需找到此物才能完全救得她,天光子母埙的力量,仅仅限于引魂聚魄、续命、度灵转生,却唯独做不到固人魂魄之根本,所以,你必须将固魂草取回来让她服下。” 我有些不明所以,忘川?那不是神话传说中,人死后才会路过的地方吗? 神仙姐姐却是微微一笑:“你会做到的,不是吗?”说完,她朝身后轻轻挥了挥衣袖,浓雾散开,呈现出一个黑黑的巷子入口,大胡子提了灯笼率先走进去,那孩子噘着小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作为母亲的神仙姐姐低笑了一声,在他的小脑瓜上揉了两下,他也就很听话,乖乖的进到巷子里头。 “叮铃......叮铃......” 一道阴风随之掠了过去,神仙姐姐眼看也是要离开了,到了巷子口又回眸笑道:“记住我说的话,一个月,你只有这一个月的时间......” 她的身影和那巷道一起慢慢淡去,而我仍然听到她低声的呢喃:“天一......我们会再见的!” 惊讶,她竟然是认识我的? 奈何她已经走了,我就算想问什么也找不到她问了。 我只能背起刚刚回魂的人,吃力的寻找下山的捷径,此时顶头一大片云从诡异的天空飞过,红月眨眼间消失了,从山的另一面有丝丝的光亮若隐若现,我知道那是黎明的第一束光即将来临,背上的人还有伤在,需要尽快处理伤口,二毛和亮子一定也等了我整夜,我深怕山上那只血僵又追上来,不敢有一丁点的迟疑,唯有忍着自己臂上的伤,加快了脚步匆忙回村,我不知道疤爷是否也已经回去了,我有太多事想不明白,有太多的话想要问他老人家,我们楚家究竟藏了多少秘密?那些秘密又是什么? 第十章 梦中有鬼 山路崎岖难行,我感觉全身都快要散架了,臂上的伤疼到麻木,可我一心只想着尽快下山找人帮她处理伤口,心念一动,便像是在脚底装上了风火轮,那么一路疾行,天尚未透亮就回到了村子里,老远我就看到二毛和亮子蹲在院门口,然而我再也没有力气唤他们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我哼着小曲,穿过车流汹涌的马路,最后停在一幢老别墅的大门前,别墅很旧,墙上充满了斑驳的痕迹,这幢房子对我来说,并没有陌生的感觉,它似乎一直藏在我记忆的深处等着我去发掘里头的奥秘,于是我吃力的翻过围墙,轻手轻脚落到院内,这时顶头的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打雷了,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亮晶晶的雨点砸到我的头上,雨水的味道有些咸涩,像是人的眼泪。 “你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扭回头看,就在墙角的位置多出一个女人来,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那个地方明明没人在,怎么会突然平地就冒出个人呢?那女人看来二十多岁,长发披散及腰,脸苍白的可怕,但却有一种病态中的美丽,她向我招手,声音又轻又细:“天一,你来了,过来啊......” 她是在叫我吗? 可我并不认识她。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靠近,却见院子的花丛中有个小男孩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女人摇头叹气,一半是宠爱一半是故作的严厉,她说:“天一,你这个淘气包子。” 天一?原来女人唤的是他,我没想到这个小男孩也叫天一,好巧。 哪怕是梦,我想既然翻了别人家的院墙进来,至少也得打个招呼,是的!一开始我对这幢老房子好奇,现在是对眼前的母子产生了奇怪的感觉,我上前两步,却听到那孩子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他跑出花丛,直接冲我跑来,动作太快,快到让人来不及闪避,我想伸手立即抱住他,他却直接从我身体里穿了过去。 好吧!是梦,就免不了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而在这个梦里,我扮演的角色只是一个看客,没有人能看得到我,除了我自己。 那孩子可能有五六岁大,长得很是机灵,他跑过去,一双粘了泥巴的手抓着女人的裙子,有些奶声奶气的说:“麻麻,你为什么总是看着这堵墙,你看它的时间,比看我还多,我不乐意。” 我想笑,没笑出来,我听别人说过,儿子总是喜欢粘着自己的母亲,看来这熊孩子也是一样的。 女人不说话,轻捏了两下他的脸蛋。 他就更不乐意了,“墙里有什么吗?” 女人点头,又赶紧摇头。 但是,熊孩子的目光却已投向了那堵墙,他说:“我知道了,墙里有鬼......” 女人吓得哆嗦了一下,赶忙伸手捂了孩子的嘴,低声道:童言无忌,百无禁忌! 雨点开始变大了。 女人说:“天一,回家吧!” 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闹着别扭,“我不回去,我不想进到屋子里头,我就要呆在外面。” “雨下大了,天一,回家吧!”女人耐心劝道。 孩子放开母亲的裙角,缓缓退开,“我不回去,屋子里有东西,有东西,天一不要回去。” “什么?”女人的声音颤抖着。 “有鬼,屋子里有鬼,麻麻你看不到吗?屋子里有鬼!”刚说完,孩子像是也被自己的话吓到了,他放声大哭起来。 都说母子连心,她的孩子难过了,哭了,一个母亲的内心也就如同刀割,她蹲下身来,把孩子搂在怀里,“天一,不哭,有妈妈在啊,别怕!” 轰隆,空中又传来一声雷响。 这声音把小男孩吓了一跳,两手反抱住妈妈的脖颈,他问她:“妈妈,你的眼晴,能看到鬼吗?”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乡下有一个传说,说是有的孩子一出生便长着“三只眼晴”,这第三只眼,便是所谓的鬼眼、阴阳之眼,能够看到许多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母亲应该是想极力避开这个话题的,但她也是爱孩子的,她说:“鬼?哦......”雨点“啪嗒啪嗒”往下落,我看到她的嘴巴张了张,说了什么,却被雨声盖过去了。 小男孩不知从母亲的嘴里到底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他不说话了,表情愣愣的。 女人抱起孩子,开始往别墅里的屋门走去,其间她的脚步又顿了一下,说了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这句话却像是说给我听的,她说:“回家吧,孩子!” 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道闪电耀着白光劈下来,我站在雨里,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那对母子再次看过去时,却见闪电的光映着虚掩的大门,门内忽的蹿出一只血红的鬼爪...... “不要!” 我大叫了一声跑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听到女人凄厉的哭声:求你别伤害孩子!天一躲到妈妈的身后,有妈妈保护你,哦!不,你快跑吧!天一......楚天一快跑,妈妈拦住它,拦住那只鬼! 我扑过去想要帮她,想要护护那孩子,但是这只是梦,我只是梦境里的一个幻影,我两手捞了无数次,也只能捞到凉透了的空气,我紧张失控得冲她大喊大叫:你也快逃啊,快逃! “噗拉”一声,那只鬼爪洞穿了女人的心脏,她仰面倒在大门口,雨水混着血水淌得满地都是...... 这是一个残忍的梦,噩梦,我吓得翻起身来,额上的冷汗涮涮往下落。 床边坐了一个人,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天,醒了?” “疤爷......”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心底有好似有千万个为什么想要知道答案,但却不知道从哪一个问题开始。 疤爷在我手背上拍了两下,安抚说:“小天做梦了吧?别害怕,没事,没事了!” 是!那样一个梦,就像真实发生过,的确很可怕。 我老老实实对他说,我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 疤爷道:“梦?小天啊!那不是梦。” 我说疤爷,我回来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懂,我应接不暇,我甚至快要手足无措了,您都告诉我吧!再大的事我都扛得住,他听了我的话,声音有些颤抖,他说:“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你的亲爷爷。” 第十一章 诈尸 我父亲叫楚南天,他和疤爷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场丧宴上,那时候的楚南天,才二十出头,也就和我现在一般年纪。楚南天之所以出现,是有人请他去的,他并没有学过什么道术,也不懂什么风水,但是他很会抓鬼,他抓鬼的道具不是什么桃木剑,也不是朱砂符纸,他以自身的血为引,那阴阳爪,便是屠鬼的利器。 闹鬼的那户人家,姓郑,是村里首富,据说祖上还是个有名的大地主,一代一代传下来,不管分家也好,迁居也罢,仍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次家中死了个老头儿,葬礼搞得很大,丧宴在村里办了整整七天,眼看下葬的日子近了,屋里头却闹了鬼。 乡下人,一直保持着土葬的传统,就是把人的遗体先装进棺材里,停放在屋内几天,其间不乏请了和尚或是道士前来作法事,经过一番吊唁后,再选个吉日,挑风水好的地儿用土掩埋,当然并不是几句话概括的那么简单,过程颇有讲究和忌讳,比如停尸处不能有猫接近(说是猫跳过尸体,会诈尸),不能当着逝去的人回忆生前的不如意,更不能说舍不得之类的话语等等,倘若谁犯了忌讳又会怎样呢?听说会一病不起,要么会不断梦到逝去的人,最终魂魄也会被其带走。 这次闹鬼,比上面说的更为严重,本来那老头的遗体放在冰棺里头,就算是在三伏天也不至于腐烂长虫子,可偏偏那时还是腊月前后,遗体长虫,尸水流了一地不说,还诈尸,这诡异的现象幸好发现得早,否则指不定闹出多少人命案来,那家人在村里也不止一处房子,赶紧一把锁关了停尸闹鬼的宅子,从村东迁到村西去住,同时也放出风声,重金招揽各地有名的灵异专家前来解决问题。 有人就问,既然这样了,干嘛不一把火烧了遗体? 还别说,这方法不是没考虑过,但这户人家的子女也挺迷信,说是遗体毁不得,他们家之所以代代巨富,是因为埋人埋得好,若是哪一辈人破坏了规矩,那就是坏了风水,也就等于说自断财路。 疤爷说:“你父亲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能吃。” 当时,楚南天在席上坐着,狼吞虎咽,扫光了半桌子的菜后,仍然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他说:“你们不懂,我这是进补,抓鬼是要流血的。” 当时疤爷还不知道他抓鬼的方法,他把楚南天吃剩的半罐子鸡汤又推过去说:“哦!那你多吃点。” 楚南天毫不客气的接过汤,咕咚咕咚喝完,打了个饱嗝终于开口谢道:“大哥,你是好人,等咱去抓鬼的时候,我死也护在你前面。” 疤爷心想,还叫我大哥,依年纪咱都可以当你叔了,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混小子,毛都没长齐,不懂堪舆之术,身上又没个法器,表面上一副抓鬼专家的样儿,实则是骗吃骗喝的吧?到时真要跳出一只猛鬼来,看你怎么圆谎。 疤爷这么想,那户人家的儿子也不是没有疑虑,因为之前就有些自称大师的人,夸下海口说一定能处理这桩子事,但是有吓得尿裤子的,也有看了一眼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他看得习惯了,怎么说呢?有钱,不至于说舍不得几餐好菜好饭招待别人,全当是做了善事,请人吃,请楚南天白住白吃也不是问题。 这顿饭还没吃完,守村东闹鬼宅子的十来个村民就纷纷跑来了,一个个脸色吓得铁青,“郑先生,守尸这事儿,我们干不下去了。” 郑财道:“为什么?是嫌给的钱不够吗?” 其间有个村民站出来,摇头道:“不是,您家老爷子的遗体,原来是晚上诈,现在连白天都诈了,我们几个订了棺材板都锁不住,今个白天诈起来,整个厚木棺材都弄碎了,您给的钱再多,我们几个也得有命来花啊!” 郑财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但你们再守几天行不?我给你们加钱,你看我这儿刚刚又来了两个大法师。” 村民看着吃得满嘴是油的楚南天,眼神可以用不抱任何希望来形容,转而又打量了一边的疤爷,犹豫不定,心道前几次请来的大师,胆子比他们几个都还小哩,这回不知道有戏没戏? 楚南天抹了下嘴,问:“说吧!诈尸,怎么个诈法?” 先前说话的那人回道:“老爷子刚诈那会儿还好,也就是突的从棺材里坐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让人看了瘆得慌,后来就是半夜在屋里头乱逛,白天又睡回棺材里。可今个午饭前,麻子去茅房上大号,裤头都还没提起来,就瞥见顶上爬了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的虫子和尸水哗啦啦往下淌着,那手和脚的指甲长得老长了,嘴巴咧到耳根后面,白森森的獠牙磨得咯吱咯吱响,麻子吼了一句鬼,就一脚踩粪坑里头晕了过去,现在人刚送去乡镇上的医院里头,能不能醒都还不晓得。” 疤爷不是道士,那会儿他学的是蛊术,是偷学,苗寨里头的蛊术传女不传男,疤爷因为偷学蛊术受了处罚,在他背上用烧红的烙铁烫了块疤,令他永世不得回山寨,他也就给自己起了这个绰号独自流浪各地,但是研究蛊术从未停止,依他看来,这次闹鬼是有人在用蛊虫炼尸。 他微微一笑,有意询问楚南天:“小兄弟,依你之见,这鬼如何降服得了?” 楚南天抓了抓耳朵,笑得很神秘,他说:“好说,这事好说,那个......郑先生,伙房有猪肝吗?” 郑财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位大师,用猪肝降鬼闻所未闻,我很是好奇啊!猪肝要多少呢?不晓得您怎么个操作法?” 楚南天呵呵直笑,“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是想您晚上让人多熬点猪肝汤给我喝,猪肝生血嘛,我得再补补。” 在场的人顿时脸上都竖了三条黑线。 楚南天不以为意,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往屋外头走,他说吃饱喝好就要去睡了,降鬼的事晚上再议,出了门不忘回头叮嘱了一句:“郑先生,劳烦你吩咐厨子,别把猪肝煮老了,里头再多撒点姜丝和葱花......” 第十二章 月夜捉鬼 我父亲,原来是那样一个感觉很不靠谱的人,听到这儿时,我忍不住笑了。 很可惜,我的记忆里没有他,也没有我的母亲。疤爷看出我的想法,他说小天你是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每年清明喝下去的那碗黑汤,到底是什么?他又自问自答道,那是一种蛊,名叫忘忧,至于为什么让你忘记,等我讲完这个故事再告诉你,你知道蛊是什么吗?是远古之时所传的神秘巫术,能治病救人,也能害人,我偷学的便是一种以毒制毒的蛊医之术,我当时以为解掉那具遗体上面的蛊毒就可以了,但是现在想想,蛊这门儿学问真的太深,我偷学的那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如果没有你父亲在,我早在那一晚便死了。 月中天,楚南天敲响了疤爷那间客房的门。 “疤哥,一起赏月不?” 疤爷不由得一愣,“你半夜叫我起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赏月?” 楚南天望着他,不置可否一笑。 疤爷掏出钱包,把里头的钱都抠出来递给楚南天,他说年轻人,趁着天黑赶紧走吧,不然在郑家又吃又喝的,你不觉得丢脸,我都替你发愁,想你年轻力壮的,有手有脚什么活做不好?坑蒙拐骗的事还是要少做,省得哪天运气不好,叫人打断了腿。 楚南天望着顶上的月亮,似乎是心情大好,喃喃道:“这钱当是疤哥提前给的份子钱吧,偶大婚那天,你一定要过来喝杯喜酒。” “你要结婚了?”疤爷有点同情他,敢情是结婚缺钱,才不得不走上当骗子这条路,这个年轻人不坏,还有得救。 楚南天说:“是啊!趁还活着,想多赚点钱,将来留给媳妇和孩子用,抓鬼的话,来钱快一些。” 疤爷当时觉得,这小子才几岁啊,尽说些多愁善感的话做什么?却不知道楚家的男人,多半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十岁,而被楚家娶进门的媳妇,个个不得善终,什么原因,后面再细说。 楚南天说:“疤哥既然没有心情赏月,那我也先回去睡了,你今晚睡好,要去抓鬼的时候喊我一声,别一个人跑去了,这回的生意,要是泡汤分不到钱的话,回去媳妇让我跪搓衣板怎么办?” 疤爷心道,跪搓衣板事小,丢命事才大,你小子让我去睡觉,指不定自个就去闯祸了,怎么说都一桌吃过饭,看你心眼也不坏,所以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看来放蛊的事要提前做了。 疤爷回到屋内,便开始着手准备自己养好的蛊虫和蛊毒粉沫,他一直担心老爷子的遗体被炼尸成功后,会跑到宅子外面伤害人畜,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想先将蛊虫和粉沫撒在村东宅子的里里外外,先控制走尸的范围,然后再寻解蛊之法,最后一步,当然是尽快找到下蛊毒炼尸的人。 片刻之后,疤爷来到了村东的大宅子门口,房子很大,是旧时候的四合院,郑家果然富得可怕,宅子估计常年都在翻新维护,所以保护得十分完整,门口的两扇大门也装修得气派堂皇。 郑财表面不说,但他原是不看好我父亲的,所以事前已把大宅的钥匙交到了疤爷手上,疤爷拿出钥匙开了门,刚一迈进去,便有一阵阴风迎面袭来,风中还夹带着难闻的腐臭,他一路撒着蛊粉,一路开始低声念咒,那是启动蛊虫的咒语,念咒之时务必专注,无比虔诚,万万不得分心,也因为这份专心致志,等他发现身后的脚步声时,吓到差些丢了半条魂——有一个人悄然无声的跟了他一路,当疤爷发现他后,他才若无其事的嘿嘿一笑。 月光照在楚南天的脸上,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白了,一身白袍子,加上额头、脸颊上分别用血抹了好些道痕迹,若不是认得他的话,他这样的装扮出场,和鬼也差不到哪里去。 疤爷气道:“楚南天,你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跑来干嘛?” 楚南天耸耸肩,他说,我是来找郑家老爷子联络感情的,你看这今晚的月色,美是不美?再看我这一身行头,等会他出来,第一眼肯定会瞧上我的,疤哥你要是不信,咱打个赌。 疤爷气极了,随口回他:“赌就赌。” 楚南天说,疤哥你自个说愿意赌的啊,等会输了可别怪我坑你,哎呀!咱赌什么好呢?得好好想想。 疤爷说,你去宅子外面慢慢想,别碍着我放蛊粉,等我一会儿出去了,再告诉我赌的是啥。 楚南天对蛊粉很有兴趣,“真没想到,疤哥你也是蛊术传人啊?这蛊粉怎么做的?好玩不?教我行不?我给你说啊,我三奶奶也会炼制蛊粉,每回咱们楚家清明祭祖,都要用到好多,我乡下老屋的院子底下建了个地窖,里头堆得满是,可惜我三爷和三奶奶死后,这门儿手艺失传了,怕是有天祭老祖宗的蛊粉一旦用完,他们会不会从地底下爬出来问我要酒喝?” 疤爷说,滚,你小子想学?门都没有!心底又忍不住骂楚南天,你以为学蛊容易吗?老子为了偷学蛊术,好几回险些丢命不说,就说背上那块疤,带到棺材里都抹不去,那是一辈子的伤痛。 楚南天嘿嘿直笑,他说要不咱俩换换?我把咱袓上传下来的阴阳爪十式教你,你教我制蛊,我这阴阳爪霸道得很,那是一出手惊天地,泣鬼神。 疤爷道:“吹,你继续吹。” 正想还找点话来损损楚南天,却见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提醒疤爷禁声。 楚南天拉着疤爷往院子的角落一蹲,鬼鬼祟祟的小声道:“你小心点,快要来了!” 疤爷一时不知道什么快要来了,但周围的空气骤冷,这让他有些胆寒,院子里的各处,已然结起了白色的冰霜,这么快速的降温只有一个说法可以解释,那时他在行走江湖中曾听一个道士讲过,据说有一种鬼,叫灵煞,什么是灵煞?简单点来讲,鬼只是幻影,人死后三魂七魄脱离了肉体,但生前的执念不散才形成了鬼,那是鬼影,而灵煞是比鬼影更高级别的凶物,他在影子的基础上修成了实体,怎么修的?用鬼吃鬼的方法,大鬼吃小鬼,力量越积越多,怨气越来越大,战斗力相当于普通鬼的十倍,显然有人居心叵测,收集了鬼魂在此处炼尸不说,还炼鬼养鬼。 疤爷问他:“怎么办?” 楚南天颔首微笑,不紧不慢的从袍子里摸了个冷馒头啃,他说:“我饿了,吃个馒头先。” 第十三章 摄灵煞,屠血僵!(1) 当时,疤爷差点被楚南天气得岔气,甚至有了想揍他的冲动,心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吃吃吃,一时半会儿不吃能饿死? 楚南天那边啃完馒头,又小声嘀咕,“唉!疤哥,你说你出门时走得那么急干嘛呢?害我为了追上你,连下馒头的酒都来不及带。” “......” 疤爷彻底无语,直想撞墙,正在埋怨楚南天的时候,只见他从袖子里摸出三个护甲套,慢吞吞的往指尖上套,疤爷一头的恶汗,心说这小子真会玩,敌阵之前还在搞行头,连女人手上戴的装饰都搬出来用上了,他真是不把命当回事啊,年轻人什么都爱玩,玩心一起,玩到不要命! 月光打在那护甲套上,疤爷眼前寒光一闪,楚南天已将手腕划破,血快速流了出来。 “臭小子,你想干嘛?不会抓鬼你也别乱捣鼓啊?这会儿鬼都还没现身,你倒是好,先把自己弄伤了,等会要是降不住那灵煞,别想我来救你。”疤爷嘴上虽是这么讲,但心头还是一紧,他已经想好了退路,凡是养蛊的人,都有一只本命蛊,必要的时候,护体保命不在话下,只盼今晚借着这只本命蛊虫,他二人就算降不了鬼,也可以全身而退。 楚南天放血的同时,开始在疤爷蹲的位置以血画圈,边画边说:“疤哥,你读过《西游记》吧?孙悟空可厉害了。” 疤爷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气得七窍生烟,心说你要是真会降鬼,就好好想想呆会怎么个降法,别提这些有的没的,听了让人愁得慌。 楚南天像是自言自语了,他说:“三打白骨精时,孙悟空给唐僧画了个圈保护他啊,然后他跑去化斋了,临走前千般万般叮嘱,说是一定别走出圈子,哪晓得唐僧肉眼凡胎,根本分辨不出人和妖的区别,然后他不顾悟空说的话,跑圈外头了差些让白骨精捉去吃......喏!你看我已经画好了,疤哥你记住啊,等会儿那灵煞出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真不能走出圈来。” 疤爷愣愣的盯着他看,心头诸多怀疑,这个血圈能管用?还是说楚南天自带超能力,或者说是某种奇异的道法?能像孙悟空那般七十二变?捉妖降魔? 楚南天笑了,笑容高深莫测,他起身笔直的走出去,绕着院子散步,他走这一路,血也就滴了一路,他一边走一边说:“疤哥,其实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咱俩挺有缘份的,我们楚家人的血啊,生来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能力,控蛊毒、抓鬼都挺好用的,还有我手上这阴阳爪,你别看它样子不怎么出众,但确是一件利害的武器,是楚家代代传下来的秘宝,为了守护这件宝物,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丢了多少人的命,我三爷爷、三奶奶,包括我阿爹和阿娘,还有一些亲人和朋友,朋友的朋友,死的人太多了,连名字我都记不过来,阴阳爪呢?生可摄魂焚尸,死可屠鬼诛邪,疤哥今晚有幸得见这个宝物,不是缘,又是什么呢?” 话间,他已经走到屋檐下,或许他本就是故意走过去的,屋檐的廊道大柱上挂了一个“东西”,一张脸几乎全部腐烂掉了,眼窝的地方是两个大大的黑洞,嘴巴撕裂到了耳根处,獠牙露在外头,挂着粘稠的血水一个劲儿往下滴,那是血僵,疤爷大叫了一声,“楚南天,小心。” 这种血僵并不是普通的僵尸,而是由蛊虫炼化的,炼制的过程很是残忍,先是给活人下蛊,然后蛊虫在人体内疯狂繁殖生长,成长起来的蛊虫以人的大脑和骨髓为食,但是被蛊虫占领身体的人并不会马上死掉,随着蛊虫的增加,在食物缺少的情况下,蛊虫开始互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只的时候,宿主才会断气死去,而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蛊虫,已经彻底占领了那副躯体,它居住在原来人体大脑脑髓的位置,左右整副残破不堪的躯壳,受施蛊者随意驱使。 疤爷曾今遇到一例,所以他非常清楚,这是一种新型的养蛊炼尸的方法,像是对传统的巫蛊之术进行了改良和创新,手法阴狠毒辣,完全的无视生命,惨无人道,而当前这只血僵,在他遇过的那一类上又有了更高的进化,血僵的周身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黑气,难道?是血僵和灵煞的组合体? 楚南天一跃,如闪电般快速出手,阴阳爪一爪下去,柱子上的血僵给拉了下来,随即张开它那又臭又可怕的嘴,喷出一口血水,那血僵之所以为僵,便是身体腐肉和骨胳早已在养蛊时期慢慢僵化,阴阳爪虽利,但这一爪却未伤到要害,主要是因为,血僵的死穴其实是头顶上的那只蛊虫,需先从脖颈处切断蛊虫对头部以下躯干的控制,而后再开颅灭虫,但如果灵煞真的存在于血僵体内的话,疤爷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降服得了,而在这紧要关头,他根本来不及提醒楚南天,再之,要寻到恰当的时机去抹血僵的脖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楚南天抓鬼的方法,可以说是用肉.搏,先以自身为饵,引血僵入他先前滴血布好的法阵,他身手不错,阴阳爪十式究竟是什么,疤爷当然不会知道,但是在他看来,楚南天的每一次功击和防守,都有些外人看不懂的门道。 楚南天身形飘然,举起套了阴阳爪的那只手直往血僵的头顶和脸上招呼,一上一下,轮换着扎头抓脸,边打边骂:“叫你们占着郑老爷子的身体不放,占着也罢了,出来会我也不化个妆,太丑,这感情联络不下去......” 疤爷看得一颗心悬在嗓子眼上,心道臭小子,你打个鬼能专心点不?满口胡言,真受不了你。 血僵的头和脸原本就已面目不堪,给楚南天这么用爪子挠来挠去,脑袋就像一盘大杂烩一样,上面的皮肤坏光了,满头满脸都是血涎,就剩下两排尖牙,晃眼一看像是正在对人诡笑,它嘴巴一张就要去咬楚南天,楚南天也不避闪,直接在袖间抓了一物塞过去,是很大一个黑白糯米团子,不大不小,稳稳妥妥堵了血僵的嘴,黑糯米降僵尸,白糯米拔尸毒,就算那是蛊虫炼化的血僵,仍然还是僵尸一类,所以起到的效果也很大。 血僵处处受制,显然不敌楚南天,想伸出爪子抠嘴里的糯米团子,无奈粘来粘去,硬是拿不出来。 楚南天骂:“我夜宵都给你吃了,你还嫌弃味道不好,不厚道,该打。” 第十四章 摄灵煞,屠血僵!(2) 楚南天掠身上去,爪子扣住血僵的脖颈,另一只手噼噼啪啪抡它耳光,直抡得血僵呜呜怪叫,这时血僵的头顶吱吱一响,蠕动出一只肥硕的虫子,外形像蛆,但体型大了很多,估摸已经长到人脑大小,那便是炼尸用的蛊虫,疤爷见了吓得立即跳起身来,疾步跑出血圈,祭上自己的本命蛊,他那只蛊是金蚕蛊,能养到与蛊主心意相通极其不易,但此时顾不得那么多,金蚕一出,便和血僵蛊虫斗了起来。 疤爷原是想助楚南天,却不想身后一寒,灵煞已然脱离了血僵的躯壳,那是一只满脸狰狞的女煞,她的手冰凉刺骨,从后面单手钳住了疤爷的脖子,红着眼晴问:“说,你是谁?” 楚南天道:“我是谁?你管我是谁?总之我不会瞧得上你,你看看你,刚刚一门心思缠我,我差点就以为你是喜欢上我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去勾搭别的男人,你说你朝三暮四也就算了吧!怎的还喜欢一个老男人?我哪点不如他?” 疤爷不敢动,心头直骂他,楚南天,你个滚犊子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灵煞伸出另一只爪子,举到疤爷胸口,继续威胁逼问:“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肯定是楚家的人,一身异血,还有那阴阳爪,你说,是也不是?” 楚南天的面色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消失殆尽,他反问道:“你主子是谁?” “哈哈哈哈......” 灵煞尖厉笑道,她说你问我主人?说了也无妨,当然是你们楚家最害怕的人啊!楚三——你三爷爷,包括你那个空白脸蛋的三奶奶,你爹和娘,楚家的人一代不如一代......尽数让我家小姐送去地府下面做了鬼,没想到漏下的一个,躲到这里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楚南天说,哦!卫晴那个老巫婆活到这把岁数竟然还没死,连自己的亲信丫头都舍得养成灵煞。 他这么一说,灵煞怒不可遏,直嚎道:小姐早已不是当初的卫晴,她现在可是南疆有名蛊王,毒娘子的名号,你没少听过吧!呵呵......楚家短命的小子,今个把身子和魂魄都留下,我正好拿去给小姐讨赏。 楚南天眼神一寒,却是笑了笑说:“哟哟哟!真不要脸,做鬼了也还不知检点,居然惦记人家的身子,我告诉你啊!偶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但是非要威胁我的话......”话没说完,他直接扑过去死死抱住那只灵煞,趁那女鬼愣神的一秒飞起脚踹开了疤爷,他贴着灵煞的胸.脯猥琐笑道:“嘿嘿!都是你逼人家的咯,偶一随便起来,不似人。” 那一刻,灵煞估计也没想到,楚南天会不顾死活冲过来一把搂住她,她活着的那个年代,长辈教育小姑娘,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女授受不清’,是以她怒发冲冠,院子里刮起一道剧烈的阴风,卷着树叶枯枝漫天乱舞,“楚家小子,拿命来。” 楚南天开口道:“要命当然是不行的,我媳妇还在等我回家,你太贪心,人家身子都给你了,不如贴身汗衫也给你做个纪念啊!”边说,边把一块染血的衣衫蒙了灵煞的脸,阴阳爪举至灵煞的天灵处,默念咒语,院子里的风声呜呜大作,似有千万只厉鬼同时凄嚎,疤爷坐在地上被风吹得睁不开眼晴,他隐约听到楚南天念出咒语的最后两个字,“......摄魂!” 然后无数的阴魂从灵煞的体内被抽离出来,整个院子的上空刹时呈现群魔乱舞的景象,疤爷也说不清,那些在宅子上空嘶吼、上下乱蹿的白色雾团究竟是以前被灵煞吃掉的散魂,还是说新生的厉鬼?直到月空中形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其间有一道龙卷风直达宅院之内,那些“雾团”被纷纷卷了进去,就连疤爷的本命蛊虫,还有血僵,血僵蛊虫,没有一个逃过被摄走的命运,而后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所有的一切消失,万籁俱寂,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异事。 “咚”一声,楚南天直挺挺倒了下去。 疤爷赶紧跑过去扶他,他这一扶,摸到满手都是鲜血,仔细一检查,不知在什么时候,楚南天的心口被利器划了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急忙在身上找出药来帮他止血疗伤,楚南天呕了一口血,笑了,他说:嘿嘿!疤哥,我说什么来着?阴阳爪一出,惊天地,泣鬼神。 疤爷骂他:“别贫,还要不要命了,你心口这伤,太深。” 楚南天咧嘴一笑,露出里头被血染红的两排牙齿,他说:“对了,之前的赌局,还算不算话了?” 疤爷忙着给他包扎伤口,只道,算!当然算数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楚南天说,那行,疤哥这年纪,家里头可有妻儿?咱订个娃娃亲可好? 疤爷心道,这小子没个正经,都还没结婚哩,就忙着给自己的后代攀亲家了,转而又想到,他确实有一个儿子落在苗寨里头,和楚南天的年纪约莫不相上下,他自作主张道:“行,订就订,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上门交换订亲信物,如何?” 楚南天自然高兴得不行,“一言为定。” 那天疤爷背着我父亲离开郑家村东的大宅子,那一路上昏昏沉沉,他说郑家老爷子的尸体没保护好,疤哥这你得负责啊,给郑财下个幻蛊得了,省得咱收不到钱,哎哟!今个我亏大了,要是空手回去,媳妇肯定闹的,末了他仍然惦记着郑财先生,有没有帮他温好一锅猪肝汤。 疤爷对我说,楚家这阴阳爪确实霸道,说是秘宝法器么?觉得太邪性,所有的施法都得用到血来完成,最后那摄魂毁尸灭迹的术法,竟然是以心头之血做引子。 疤爷和楚南天的故事,讲到这里暂且先告一段落,我理了理,有些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 楚三是我的太爷爷,太奶奶到底是什么身份,暂时不好说,但是卫晴,也就是毒娘子,她和太爷爷有大仇,她在路边杀鸡是为了养她的毒蜈蚣,恰好又遇到我带着二毛、亮子回村来,只因我们楚家人的血,有种很特殊的味道,常人难易察觉,然而身为南疆蛊王的毒娘子对楚家进行了数代的追杀,她不可能没有做过血液的研究,甚至可以说,对楚家的很多事了如指掌,所以她通过那一阵腥风对我们下了蛊毒,听说厉害的下蛊之术,很多时候就是通过风,或是一个眼神和咒语都可以下蛊,杀人于无形。 我的血,有控制蛊毒的功效,所以疤爷放我的血喂给了二毛和亮子。 第二天,毒娘子提了熟鸡送上门,实际是一种试探,确定我的身份后,她放了蜈蚣阵,而后她有意在槐木林堵我,问楚三是我什么人?接着又说我们楚家欠她的,一门心思想折磨我,还放了只血僵尸在山上伺机捕杀我,但是那只血僵尸抓伤了我,证明已经不再惧怕楚家人的血,这里头有问题。 第十五章 谜题重重 疤爷说,那么多年过去了,毒娘子对血僵尸的炼制,或许又有了新的突破,说不定她并非想要马上除掉我,而是先拿我当她炼僵尸的实验品,我觉得这一点可以说得通,因为毒娘子也亲口说过,她要让楚家的人辈辈代代生时不能顺心,死时不得安魂,很多楚家的人或与楚家有联系的人几乎全是因她而死,如今只留下我这一个,如果我那么快死了,岂不是让她心头无趣?疤爷说没有人可以长生不老不死,毒娘子竟然活了那么多年,而她现在的样子却仍是一个中年妇人,她极有可能在进行一种邪修,往后必须加倍提防,你想想啊!她神出鬼没,行踪飘忽不定,而我们在明,她又在暗。 疤爷摸出一把旧钥匙,他说:“小天,找个时间回你出生的那幢老别墅看看吧!其实我笼统只见过楚南天三次,他和你母亲结婚没多久,人就失踪了,至今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我孙女何苗出生那一年,你已经五岁了,我带着信物去了你家,原谅疤爷,我去到你家的时候,你母亲早已惨死在门口,你满身是血躺在她怀里,我冒昧检查了她的伤口,可以断定是异类所伤,记得我带着你离开的那一刻,犹如惊弓之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地里窥视着我,之后的你,夜夜受噩梦扰乱心神,身体每况愈下,我不得不试着给你下了忘忧蛊,让你忘记过去发生的事,其实要给你们楚家人下蛊,真不容易,因此我每年都要改变一次忘忧蛊的配方,那碗黑汤,是万不得已而为之,至于阴阳爪,本是你父亲随身守护的,但你十岁生日的时候,秘宝突然被人打包在了礼盒里头,当成你的生日礼物送到家里面,我担心惹来杀身之祸,赶紧带着你迁到了眼下这个偏僻的山沟里面,你们楚家的许多事,到如今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疤爷,你说会不会是毒娘子?她先是害了我父亲,然后找到了老别墅的位置,放血僵尸......”我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 疤爷道:“小天啊!这件事我也不好多作猜测,你想想,以你父亲当年的本事?如果有人要从他手上抢走阴阳爪,那个人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但若说你父亲已经遇害了,那人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把阴阳爪这么厉害的秘宝送回来?我不是没有怀疑过毒娘子,但这件事的疑点很多,有待调查。” 没想到刚刚理清一大堆问题,又出来了新的谜题,楚家的秘密埋得太深,要想一下完全探知清楚,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我问他,我说苗苗的伤,怎样了? 疤爷道:“不用担心,谢谢你冒死把她背下山来,她父母死得早,是苗寨的神婆念着以往的旧情,才把她一手带大的,但是脾气有点犟了。我以前给她打电话,总是提到当年和你父亲相识的那段往事,小丫头视楚南天为打鬼英雄,可对你......呵呵!她说这年代啊,提倡什么自由恋爱,我这个老古董过时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苗人最注重承诺,既然订了娃娃亲,除非你拒绝这门儿亲事,否则我们是不会反悔的。” 不管怎么说,苗苗该是没把我当外人,舍命护我的那一瞬间,让我彻底震憾了,然而我很担心,一个月的期限,我必须找到固魂草给她服下,她是疤爷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怕这事让疤爷担心,决定暂时隐瞒下去。 “疤爷,你有没有听人说过,忘川河畔的固魂草?” “固魂草?你怎么知道有这个东西?” “是......是毒娘子,上山祭祖时遇到她,从她嘴里意外听来的。”我慌忙撒谎道。 “嗯!看来毒娘子果真和邪修脱不了关系。以前我行走江湖各地流浪,曾遇过一个游方道人,原本他是有些排斥我的,因为外人对蛊毒并不了解,以为都是些坑害人的巫术,但是他见我赠药救人不求回报,研习的是医蛊,便也放下了戒心,与他饮酒闲谈之时,他透露过一件事,说是要到酆都寻找鬼城的入口,目的就是为了忘川河畔的固魂草,而他说的这个酆都,是一个异世界的秘境,那游方道人还说,每隔一段时间酆都秘境的入囗便会现世,固魂草是道门穷尽一生想要得到的神药,毒娘子若是也觊觎此药,或是因为她在邪修的过程中伤了自身的魂魄也不一定,只是......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说漏了嘴呢?” 我说并不是她说漏了嘴,而是她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面,觉得就算说了,我也不能把她怎样吧?而后我赶紧扯到另外的话题上,我问疤爷,他去深山为二毛和亮子寻药除病根,是否已经找了药呢? 疤爷笑了,他说你不提也罢了,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那两个孩子啊,只怕现在还坐在后院,吐到肝胆俱裂。 “啊!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去看了便知。” 去后院的一路上,疤爷说,二毛和亮子中的是毒娘子的蜈蚣蛊,之前用了我的血控蛊,但并不能彻底清除他们体内的蛊虫之卵,因此他才去到深山寻了两只成年的血蝎子,想以此制蛊,用以毒制毒的方法拔除病根,没想到却用不上了,苗苗偷偷跑出寨子来看疤爷,竟然带了一群神物,解二毛和亮子的蛊,轻而易举。 我很是好奇,问道:“什么神物?” 疤爷眼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神色,他说那是神婆教苗苗养的新蛊,是一群鬼蝠,样子貌似蝴蝶,但是只看头部的话却像一只蝙蝠,专治百足虫类的蛊毒,我瞬间恍然大悟,原来退了毒蜈蚣阵的人,是苗苗。 话间,我老远听到二毛的声音,他说:“亮子,天一不会还晕着吧,哥们儿都快吐到崩溃了。” 亮子干呕了一阵,骂道:“你大爷的,别跟我提楚天一,等他醒来,老子也让他吃几条肥不啦叽的活虫子。” 我缩在廊道的拐角处,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骂我,不自觉笑了,我问疤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疤爷说,要不你还是先别去了,等他们继续吐吧,把肚子吐空,蜈蚣蛊解得更快,之前我拿了鬼蝠的幼虫做蛊让他们吃,说是救你的方法,不吃的话,你会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过来,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就......呵呵...... 第十六章 嫁鬼 回村那天,高明约了去他家的鱼塘钓鱼,但我们一直没有露面,他索性提了几条活鱼送上门来,见我臂上扎着纱布,他很关切的询问我怎么弄的,严重吗?我说这都是因为闲,拉了二毛和亮子去爬山一不小心摔了,他说你是在城里读书太久没回来了,虽说我们镇子偏僻了些,但上村这几年通了电以后,大多数的人户又装上了太阳能,再往山里砍柴的人几乎是看不到了,原来那条好走的山路早给杂草封完了是不?山上能有什么好玩的呢?还不如跟我去看打渔。 在乌溪上摆渡的三户人家,除了闲时摆渡,帮人用船运送货物以外,还有一个旧习惯,就是在春夏秋这三季会挑几个吉利的日子一起捕鱼,其实这事儿也是老辈们传下来的,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乌溪上走船也就有他们自己的规矩,今年捕鱼的扛把子是高明。 二毛和亮子本来还在屋里躺着,知道是高明来了,也就迎出来。 “哟!高叔,这鱼好,好!”二毛眼尖,一眼看出那鱼不是鱼塘养的,他这人不贪嘴,但对食材很有研究。 亮子因为吃蛊虫的事,胃还没缓过来,听二毛这么一说就想整治我,他说:“今晚的夜宵想吃野生鱼汤,天一肯定会煮,是吧!楚天一?” 我赔笑说:“那是,那是!” 高明把鱼递给我,又说:“这鱼,是今个摆渡回来用网子直接捞上来的,说起来,还经历了一件怪事。” 事情就发生在中午,高明接了个电话,说是乌溪下村有个孩子得了急病,高烧39度多,物理降温、吃退烧药都起不了作用,孩子的妈妈急得不行,打电话请高明开了船过去,准备把人送去镇上的诊所,山沟沟真的很偏僻,医疗条件相当不好,高明遇到这样的事也不是一两回了,他那会儿午饭还没吃,顾不得许多,直接挂了电话就往村口的码头跑,柴油发电机突突突一路,将船开去了乌溪下村。 乌雨镇外有三个僻静的小村子,分别是乌溪上、中、下三个村,其下村的位置座落在山坳里头,连电都还没有通,试想已经落后到了什么程度?越是靠山越是偏僻,越是偏僻越是穷,越穷忌讳的事越多。 高明去到下村那户人家的时候给吓了一大跳,发着高烧的孩子还是个婴儿,非常瘦小,像只小猫那般大,虚弱的哭声嘤嘤呜呜,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高明当时就说:“这么丁点大的小奶娃子,还随便乱给喂了退烧药,怎么照顾的?赶紧跟我走吧!去镇上的诊所。” 黑漆漆的里屋跪了个老太婆,也不点蜡烛,双唇一张一合神神叨叨的不晓得正在念什么?高明懒得细听,孩子的妈妈年纪看起来不大,一直蹲在门口低声抽泣,高明招手示意她去边上说,“你哭什么啊?我一口气都没歇,午饭没吃就爬进山坳里面找你们,这孩子能不能救活都是个问题,现在有那功夫哭,还不如赶紧抱了娃娃跟我上船,托不得了。” 那小媳妇看来很是怕这家的老太婆,一时不敢吱声,中国的婆媳关系,从古至今像是受了诅咒一样,通常都比较容易失调,高明自个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全靠他在中间协调,他估摸这家的婆媳关系也是处于水生火热之中。 僵持了一阵,那小媳妇终于像是鼓足勇气,哽咽说:“身份证还在婆婆手里,镇上的诊所要挂号,单据没法填。” 高明心头郁闷了,身份证这东西扣着做什么?他问她:“你男人呢?” 小媳妇顿了一下,哭得更凶了。 高明心头焦躁无比,他急道:“算了算了,娃娃的命重要,你快些跟我走,等会诊所要是问什么,你就说我是你男人,孩子是我们俩的,行不?”他说完这一句又赶紧交待,你可不要觉得我是想占你的便宜,都是为了救一条人命,懂不? 小媳妇抹了把鼻涕,刚一点头应下,高明只觉后背一凉,他惊得一回头,看见这家的老太婆驼着背站在他身后,头低低的埋着,姿势有点吓人。 高明轻咳了一声道:“阿婆,我带你小孙孙去看病呢?” 老太婆猛的抬头,瞳孔全白,根本见不到眼珠。 奔四十岁的男人,给一个老太婆吓得浑身一颤,手忙脚乱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高明说,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一个人。 那老太婆“有眼无珠”,却似乎看得清人一样,她扯了一条红丝带,往高明的手腕一套,又是叽里咕噜一串叨念,好在她念完以后没再说什么,只是递过来一个东西,转身又钻进小黑屋里去了。 老太婆递来的,是一张身份证。 救人心切,高明也没多想,心道帮人帮到底,他抱着小婴儿在前面跑,小媳妇就跟在后面,这一路都听身后的人抽噎道谢:“大哥,你是好人,是好人。” 凡是上村的人,都知道高明是个热心肠,一传十,十传百,他的名字也就传到了其他两个村,即使他接到电话跑去别的两个村子载人,有的人也不一定都认识,他今天心底堵得慌,下村这个地方人烟稀少,年轻力壮的多数去到省城那样的地方打工赚钱了,余下的是些老弱病残,就好比刚才那个老太婆,看起来面目可怕,指不着是得了什么眼病,没钱治疗。 高明以最快的速度飙到乌雨镇,在码头靠岸的时候,又摸了五百块钱塞给小媳妇,说是这钱你拿着给孩子多买点好吃好穿的,既然你有身份证了,我也就不跟去诊所,省得熟人见到说你的闲话,我的手机号码你有,要回村的时候再叫我,咱乡里乡亲的,今个撐船的钱我也不收了。 小媳妇听了他的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个没完,她说:“大哥,你是好人,你最近要多注意点,是小花对不住,你保重啊......”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高明一头雾水,只当这个叫小花的年轻媳妇是给孩子的病急得语无伦次了。 高明在码头等了几小时,一直没见小花回来,也没电话联系,他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才撑船回上村,回来那会儿天色有点暗了,刚一下船,就见岸边的溪水滚滚翻涌,而后一大块黑黑的东西浮起来,他打小就是在水边长大,又会凫水,于是凑近了看,那是一大群很大的鱼,浩浩荡荡的在乌溪边上的浅水区戏水。 高明只当是今个做了好事才会交上好运 ,但是他家里有鱼塘,对鱼也不怎么稀奇,于是拿了捕鱼的网兜,很容易就捞上来几条,趁着鲜活送到我家来了。 他走之后,疤爷让我悄悄把鱼带到溪边放生,他说,天有异象,必有灾难,而高明呢?眼见乌溪春季的捕鱼日子临近,高明是今年的扛把子,其他两户的老摆渡人,江家的江老大,曾家的曾麻子,这两家都会在他的组织下于乌溪江边祭龙王,这时候出现浅滩游龙,属困卦。 “天一啊!这乌雨镇的天,要变了。” 第十七章 嫁鬼(2) 第二天,一个男人来到了楚家,多大年龄不好说,他的头发和胡子全白了,但脸上的气色却红润有光泽,尤其长了双明锐的眼晴,看得我有些不自在,疤爷对我说,这就是我给你提到过的那位游方道人,道号十三。 十三道长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我开始,到亮子,二毛,最后落到刚能起床的苗苗身上,他眉头往上挑了一挑,没说话。 我有些着急,心说这道士不会一眼看出苗苗的问题吧?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何不私底下找他问上一问?固魂草,到底怎样才能弄到手呢? 疤爷很客气,带着些久违的江湖气息,他说:“道长一路辛苦了,不知那毒娘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却跑了路。” 十三道长说:“嗯!既然来了,顺道处理些事再走吧!” 疤爷说好,他说我这个人擅长的只是医蛊,不像十三道长,道法高深,那些事总体来说,您是专家,我只是一个外行人。 他俩说话都是云里雾里的,不仔细揣摩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疤爷可能是老早请了十三道长过来对付毒娘子,加之昨个高明的那件事,由十三道长出面,处理得更为妥当。 疤爷吩咐说,小天,今个十三道长来,我们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去地里拔些青菜回来,再去找高明媳妇换些鸡蛋,我留在家中磨好豆子,中午做一桌素菜来招待道长。 二毛和亮子当然闹着与我一同前去,我的眼神和苗苗交汇了几秒,她嘴巴一嘟偏过脸不再看我,她醒来后一直很少说话,正确来讲,是几乎完全不搭理我,我尴尬的笑了笑,装着一脸没事的样子,带了俩人离开。 我和亮子拔生菜,二毛在边上的地里割芹菜,他对我说:“哎!天一,那何苗真的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呀?我怎么看她对你不来电呢?” 亮子捡了块泥巴直接丢了过去,“你大爷的!不会说话少说,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也不看看何苗和天一,一身是伤,谁能裹着纱布还有心情谈恋爱?” 二毛没被泥巴扔到,嘻嘻哈哈着对亮子说:“你是落在单身的队伍后头绝望了吧!” 我靠,亮子一听火了,冲过去又要抬脚踹他。 这么打打闹闹的,我看习惯了,觉得挺有意思,正当他俩一个追一个笑着跑的时候,从远处的田埂上慢吞吞走过来一个人,不细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大跳,那人就是高明,怎么昨个看起来健康明朗的人,今天却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呢?他走起路来的样子也很奇怪,似乎十分疲倦,背躬着,两条手臂有气无力的一前一后晃动,仿佛不是他的? 我说:“不好,出事了!” 二毛后知后觉的,还在冲高明招手,“高叔,喂!你要去哪里啊?” 连连喊了好几声,高明才像回魂般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表情木讷的盯着我们看了两秒,眼神浑浊,失魂落魄的又走了。 亮子道:“赶紧回去找十三道长,我看八成是鬼缠身了。” 二毛脸色一变,直道:妈......呀...... 我们三人一路飞奔,回去报信。 十三道长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喝茶,听了我们的话,一副遇事不惊的样子,他慢悠悠的抿了两口茶,这才缓缓看向我:“小天,与我走一趟?” “咦?” 我心道我又不会捉鬼驱邪的,十三道长拉上我做嘛? 二毛很直接:“那个,天一臂上的伤才刚结痂,出去的话,真的好么......” 亮子拿手拐子捅他,一个劲儿的挤眼晴,二毛这货完全不懂他想说什么,最终亮子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废话少说!” 不待我回答,十三道长自顾自起身向屋外走。 我脑筋飞速运转,一咬牙狠心做了决定,去!我在山上连血僵尸都遇到过了,横竖是死过一回的人,畏畏缩缩也不像是大丈夫所为,我深怕十三道长走远了,闷头就开始追,哪晓得刚一跑出门口直接撞在一人后背上。 啊呀...... “什么情况?” “怎么啦?” 亮子和二毛一前一后急忙跟出来看,就见到跪在门口石阶上的我。 “哎哟!天一,你这是想拜十三道长做师傅啊?”二毛惊道。 我心说尼.玛,又开始说胡话了,没看到老子鼻梁骨都撞塌了吗? 亮子伸出一只手把我拉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摇头。 十三道长淡淡开口道,“面目清秀,资质也还可以,一身楚家的异血,倒是个可造之材。” 什么跟什么?我差点怀疑他后面的话就是:道友,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道学奇才,与我一同游历四方捉妖除鬼,往后拯救世人、维护世界和平安定的重任靠你了...... 我脸上顿时竖起几条黑线,心道:偶要娶媳妇,坚决不要出家入道。 我眨了眨眼晴,清了清嗓子说:“道长,您先请!” “嗯!走吧!” 我吐了一口气,鼓着眼晴瞪二毛,心头一万只草原上的泥马奔腾而过。 到了高明家的围墙外,我两腿有些抖,才从血僵尸那一战捡回小命,这回不晓得又是什么鬼,我还得眼巴巴贴上来找它。 十三道长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如炬的盯着院子,随即将我后面的衣领一抓,脚下一点就上了高家的房顶,我只觉眼前一花人就安稳的落到了屋顶的瓦片上,轻功?电视剧上每个江湖侠客都具备的装B技能,哎玛,这也算是撩妹儿神技,要是我楚天一能学到...... 下面一声碗蝶破碎响,将我从心驰荡漾的状态震回现实。 只见高明媳妇从屋里头冲到院子中间,挥舞着细长的胳膊,一副斗战女胜佛的嚣张表情,强悍到像只发疯的母狮子,“高明,老娘要和你离婚。” “哗啦”一声碎响,似乎又一个碗宣布光荣了。 高明的声音紧接而来:“离就离,特么早就不想跟你过了。” 他媳妇也就五秒不到的真女汉子,蛮腰一扭,脚下跺了两跺直接蹲地上哭起来,“哇呜......高明你个没心的哦!定是在外头有小三啦,老娘不想活啦......” 我拉了拉十三道长的衣袖,心道:十三道长啊!咱们这样蹲别人屋顶偷窥人家两夫妻的隐私,实再不是君子......不!不是得道高人所为。” 也不清楚十三道长是不是会读心,并了两指拉住我的手腕在上面一划,刺痛之下血就冒了出来,我勒个插了,敢情他拉我出来是拿我当血牛使?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直接让我献血?转而又忆起那个失踪的吃货楚南天——爹啊!你儿子估摸要步你的后尘了。 第十八章 嫁鬼(3) 十三道长对我说,小天你知道么?老何(指疤爷)他们蛊术里头,有一门嫁蛊的方法。我一脸迷茫,什么嫁蛊?把母虫子嫁给公虫子配出一窝小虫子......呃!原谅我的思想有点小不健康了,他估计看我一脸二楞子相肯定就是不懂的,所以解释说:“养蛊实际上是一种交换,蛊主满足蛊虫的需求,蛊虫才会帮蛊主获取所需,比如财富、仅利地位、或是要得到一个人也不为过,然而蛊主无法达成条件的时候,便会设法把蛊虫转给别人,常见的情况就是用丢包转赠的方式,在值钱的物品里安置好蛊,然后利用其他人的一时贪念成功把蛊转出去,那便叫嫁蛊。” 好吧!科普完毕,但这和底下那对打得热火朝天的夫妻有啥关系?艾玛......十三你个为老不尊的老骗子,要拿我的血去做啥赶紧的啊!光顾看别人两口子打架很暗爽是不是?最主要的是,你没见小哥我这哗啦啦的热血正淌个不停? 得,他总算读懂了我的心声,并了两指粘着我的血在我脸上作画。 我急了,忍不住道:“喂!做什么啊?” 十三道长不吭声,拿我的脸当画板不说,画完之后一点也不含糊,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四平八稳跌向高明家的院子,幸好偶身子还算利索,下来的时候双手撑地,向前滚了一下,完美起身。 “草,下来,你个老流氓!”我撸了袖子,站在下头指着房顶上的人,他倒好,在上头笑得一脸的风清云淡,外带还点了点头,似乎对我刚刚那一个滚地起身的动作很是满意? 边上打架的两人停止了动作,齐刷刷盯着我,又盯向十三道长。 我靠,我脸刷的一下红了,心道:高叔啊高叔,都是上头那个道士的主意,偶一向六根清净,没那偷窥的嗜好......等等,高明背上咋背了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呢? 我勒个去!鬼啊! 我大叫一声就想跑,十三道长从屋顶一跃而下,把我的衣领一提又拧了回来,我暗叫不妙,你个老骗子又想做嘛?你说你收个女鬼你自个去收啊,你要我献血我也给你了,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上又没啥法器,你拉我回来当垫背说? 高明盯着我,哦不!是高明背上那个女鬼盯着我,长相可怖,眼晴的地方吊出两个血眼球在脸上荡来荡去,整张脸也是血肉模糊,那头发很长,像又黑又粗的麻绳一样把她自个牢牢的捆在高明背上,我说高明怎么变成那副丢魂的样儿,背上有这么个东西,他能好受得了吗? 那女鬼一见有人搅局,显然是很生气,嘴里吐着一口口寒气,憋着怨气阴森森的瞪着我,看得我全身打颤一阵尿急。 “道长,我要找茅房啊,放手啊!” 我反手过去扯掉他的钳制,他一步已经朝高明掠了过去,行动间不忘记说一句:“年轻人多注意点私生活,身子太虚,得补。” 啥?虚,我.......我勒个去,你才虚,你祖宗十八代都虚,十三道长这个老乌龟.王.八蛋,老子借着方便的机会肯定尿遁给你看,你丫自个在里头捉鬼吧!我一路骂着他跑出来。 高家屋外有两口鱼塘,我站在塘边放水,放完撒腿就想跑,塘子里的水映出一个少年,脸上被血划着奇怪的图案,我跑了没几步就停下来看,看着看着似乎水里不止一个倒影,还有另一个自己,所以说人要是有双重性格那肯定是硬伤,有一个自己拼命揍着逃跑的我,骂骂咧咧道:“楚天一你这个超级软蛋,每回遇到事就只知道跑路,你除了跑还会什么,连你媳妇都不想搭理你了,你还跑?” 泥,玛,老子才不是什么软蛋,我宁愿蛋疼蛋碎也不做软蛋,我掉头冲进高家的院子,里头冰凉的气温刺激了我,我从疤爷和我爹的打鬼故事里悟出一个道理,鬼出来的时候会降温,怨气越大,能力越强,这阴寒之气也就越重,好在今天这个女鬼可能不算什么凶鬼,眼下那种冰凉的感觉我还算受得起。 我两手抹了些自己的血,大喊一声:“给小哥儿我把人放啰......” 说实话,我说这话的时候,舌头打结,背脊寒毛直竖。 十三道长没空理我,这会儿高家媳妇满血杠杠的加入了战场,她提了扫把朝着道长劈头盖脸一阵乱削,嘴里骂的是:“老流氓,偷窥我,还敢打我男人!” 看吧!有句话就讲了,要是看着别人夫妻打架,千万不能瞎掺合,我顿时感到恶汗直冒,心道我也心错,罪过罪过,这儿有个女唐僧哩!肉眼凡胎见不到鬼,哪里晓得他老公此时正给一个女鬼缠了心? 她打十三道长,正如了那只女鬼的意,女鬼把头一甩,一缕触手般的头发就扫出来,直接攻向十三道长的脖子。 我赶紧加入战斗,上去一把抓着那鬼的头发,大概是楚家的血,对这种灵体伤害不小,手到之处像是烫着了般,女鬼的头发在手心噗噗作响,她一吃痛就哀嚎了一声,声音尖到差点没把我一颗小心肝震碎了,我顺势用力一拉,却没有把她从高明的背上拽下来,十三道长看在眼底,就给我放了话:“小心,别伤着人。” 我说好咧,前回我媳妇徒手打血僵尸,今个看我楚天一抓女鬼,我把那女鬼的头发死死扯着不放手,她一下就急了,慌乱中阴冷的哼了一声道:“他是我的老公,得陪我到地下搭伴儿的,放手。” 我勒个去,我说边上那个女战士才是高叔的原配,我们这年代都实行一夫一妻制,你这么一厢情愿倒贴上来,太不合情理,我那一说话的时间手上就收了些力道,哪想给了女鬼的机会,她一发狠,头发缠上高明的脖颈,并四处漫延开来,眼看高明一张脸就要给鬼发覆盖了,因为窒息的原因,他两手抓着自己的颈项,眼睛瞪得鼓鼓的挣扎着,高明媳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哭又嚎:“杀人啦!你们要杀我男人......” 第十九章 嫁鬼(4) 我勒个去,这才真叫那个“X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本想说和这只女鬼来个和平谈判,让高家媳妇这么一吼彻底泡汤了,十三道长却直接扯出两张黄符,一张封了她呱呱乱叫的嘴,另一张贴到高明额头上,他说这夫妻俩人都给鬼迷了心智,你谈什么都没用,只有用强。 强?靠了,十三道长这个老流氓。 那符可能有定神定身的作用,高明和他媳妇一下就不动了,女鬼厉声喝道:“坏我好事,拉你们陪葬。”话间,身上直冒青烟,头发一下就炸开拉得老长,五缕发丝分别套住十三道长的手、脚、脖子,她凄吼一声就往几个不同的方向开撕,我大叫不好,中国古代有一种叫做“五车裂”的酷刑,就是用五匹马或是牛拉扯人的头和四肢,直到活生生扯裂为止,也叫作五马分尸,这鬼娘们心肠太毒,生前可能也不是个善茬,留不得了! 十三道长急道:“还愣着做什么,她是被人养出来的鬼,显然是养不起了才设法把她嫁出来,你赶紧下手。” 下手?我急得满头是汗,手扯着几缕头发紧了又紧,特么这是我的第一次好不?老子第一次抓鬼,连鬼的弱点都不清楚啊,你让我下手我朝哪里下? 那女鬼滑下高明的后背,一闪就消失在屋里头,登时让我傻了眼,我手上抓了几缕恶心的乱头发,猝不及防她会来这么一招金蝉脱壳,十三道长身子一斜就给女鬼一路拖出了门,今个的天也像是给我们作对,顶上乌云层层密布,完全见不到太阳,我听说鬼都怕太阳,逢了今个的阴天对她定然是有利的,我看着到处飞舞的头发心道豁出去了,特么我要是制不了你,就跟了你姓。 眼看那女鬼行过院子就要把十三道长带走,“道长!”我急步上去大声唤他。 “小天,用血,用你的血来......” 他没有机会再说话了,因为女鬼的头发一下就钻进了十三道长的嘴里,而后身影立刻又一次消失了,我听到外头的鱼塘“扑通”一声水响,也不知什么情况,总之感觉心头很不是滋味,我追出来的时候瞥见院子的一角放了把割草的镰刀,顺手抓起来奔出了大门。 一条大鱼就泡在高家的鱼塘里,足足有一米多长,头上顶了张黑漆漆的骷髅脸,十三道长此刻就在鱼腹之下,他狗刨了几下想浮上来,那鱼却是一个摆尾又把他掀回水底,让他咕噜咕噜猛灌了不少搅浑的塘水,鬼擅长幻化,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心道会不会是水鬼?据说水鬼找替身的时候,就是在水边幻化成美女或是一条大鱼,不管你是对那美女或是对鱼起了念头,准就扑通跳下水再也浮不上来了。 我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一边跳进鱼塘,十三道长手刨脚蹬的浮了上来,大概是发现我也下水了,朝我又咳又喘的求救:“我,我不太会游......” 坑,特么一个道士,得道高人竟然是旱鸭子?我也是醉了。 鱼塘很大,那鬼入水幻化成鱼,也正是如鱼得水,尾巴扇过来就是一道高高的水浪,我托起十三道长本就体力不支,一下便落到塘底呛了水,又赶紧用脚踮了下塘底借力,这时只觉脚下一痛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脚踝,我听到一个声音阴险的像是附在我耳边一样,她说“今个谁都别想逃......” 卧槽,怕鬼是一回事,但这女鬼简直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拼了,我记得自己手上还有一把镰刀来着?行吧!病急乱投医,我把十三道长用力往上一顶,自己憋着气沉到水底,刀口先是往臂上一抹,血马上在水里溶开来,大鱼惊慌失措,白白的肚皮从我身前溜过,我抓起镰刀顺势推上去,只听一声凄惨的尖叫,“啊......” 眼见一条鱼尾抽过来,我两手护在胸前已然慢了半拍,那一口气再也憋不住,大口大口的塘泥水吸入肺部,特么这下完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行大倒霉运,处处撞鬼不说还得把命都赔进去了,我只觉气血上涌意识渐渐模糊了,我慌到不行,心说特么我还要救苗苗啊,我要去找固魂草。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望着头顶那块灰蒙蒙的天发呆,仔细回想着所有的经历,我死了?还是说穿越了?眼前的世界有点奇怪,四周并不太明亮,没有风声,一丁点声音都没有,我起身开始寻找方向,脚下是一条路,但是路的两边没有路灯,全是红色的花朵,花心泛着好看的光芒,像是红色的萤火虫,我心说这么大片的花海要是能带苗苗来看也不错,但是她不在这里,我想着摘一束回去得了,反正玫瑰是红的,这花也是红的,都是红色图个吉利。 我刚摘下一朵,就听到一个人咳嗽了两声,像是提醒,都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这一采真出事了,估计是被种花的人发现了,我赶紧收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花丛里走出来一个穿了白衣裳的男人,脸长下巴尖,他盯着我看了又看,然后目光移向我手上的那朵花,瞳孔渐渐放大,完全可以用惊愕来形容,我从他脸上的表情读懂,那是在害怕,我心说摘了你一朵花,也不用怕成这样吧? “呃!那个......” “呜......救命啊!” 我勒个去,他竟然在我开口说话的瞬间吓得捂脸大叫救命,然后像打慌的兔子般,一路又哭又叫的逃了,我心说泥.玛,老子长相有那么恐怖吗? 没过多久,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就跑来了,一个个老远防贼似的盯着我看,我进一步,他们就惊叫着退一步,我停下来,他们也就停下来,一个个眼泪花花的小声叽咕说话,我就纳闷了,这都什么人啊?这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适时,一个暴怒的声音响起,她说:“人呢?在哪里,在......” 那群人齐齐伸手指向我。 我也指着我自己,我说:“怎么了?” 我听到尖利的叫声,然后一个穿了围裙,头发乱蓬蓬的老奶奶提了个铁勺子朝我冲过来,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看得我两腿一软,我心说偶不就偷摘了一朵花,至于吗? 她大喝一声,直接给我头上来了一铁勺子:“你这个小王.八蛋,敢在我忘川河畔偷花,你要造反呐!” 第二十章 魂穿酆都鬼城 “忘川......河畔......”我傻不拉叽的念出这几个字,忽的喜难自抑上前抓住那个老奶奶,我说固魂草在哪里?我就是来找这东西的。 一句话说完,老奶奶身后那群奇形怪状的人脸色全白了,下一秒个个四处乱蹿着,跑的跑,叫的叫,哭的哭,马不停蹄的掀起一片尘土,逃得踪影全无,我愣了愣,觉得自个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老奶奶的脸色更凶了,一巴掌拍掉我的手,她说:“小子,你知道自个身在何处不?”我点头,我说当然知道,这里是酆都秘境?鬼城是不?她说你知道就好,别想说惦记什么固魂草,那不是你能够觊觎的东西,老婆子现在正式宣布:“年轻人,你已经死了!” “啥?”坦白的说,这句话把我吓得够呛,但是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有点凉以外感觉还好啊!我说您老真会开玩笑,呵呵!人命真不值钱,说死就死啊? 她说:“信不信由你,只有死,才可能进到这里来。” 我在脑袋里不停的翻找疤爷说过的话,他说十三道长讲过,每隔一段时间酆都秘境的入口便会现世,敢情老骗子说谎,骗了疤爷不说,还借着带我出来抓鬼的机会,摆了我一道? 老奶奶又道:“小子,跟我走吧!你违反了鬼城的绿化条例,有意破坏花草树木,不能去判官那里报道了,只有先罚你去鬼城街道环卫部门挂个名,清扫奈何桥500年。” 我说您老等一下,我刚来,怎么会知道你们这边的律法?摘一朵花就罚500年,我还想说摘一打送我媳妇来着,她说你嚷嚷个啥?摘花还是小事,我没检举你偷渡就不错了,另外你还想偷我们这里的固魂草是不?那罪更重,十八层地狱打下去,关不死你?我垂下眼帘,不想再跟她一个老人家磨嘴皮子,心道:走着瞧!老子要越狱。 她说罚就开罚,也不让我有开小差的机会,直接拧了我往奈何桥上一丢,又在桥头的茶棚子里捡了扫帚给我,额头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吼:“马上开始扫,臭小子,我的工作全给你耽误了!” 我放眼一望去,才发现桥上隐隐约约过来两大队“人”,穿着丧葬店里卖的那种寿衣,一个个规规矩矩的排了队伍,一路慢慢挪着步子往这边茶棚子走,我正琢磨说做鬼也不错,半道上还有茶水解渴,要不我也去端一碗尝尝?待我悄悄混进队伍,哪晓得一个负责放茶的小鬼眼尖得很,黑乎乎的小眼珠在眼眶里打转,飘过来劈手就给了我一耳光。 “啊呀......” 我倒在地上摸着脸直呼痛,心道:泥.玛真是走哪都倒霉,到了鬼城还得给鬼欺负,那鬼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枯瘦如柴的手动了动,凝聚起一团幽绿的光,似乎想要再甩我一巴掌抽死我? “怎么回事?又闹什么闹啦?谁敢在我孟婆的茶棚边闹事,老婆子剥了他的鬼皮,抽了他的筋......”一个铁勺子拨开了“人”群,我又听到老奶奶尖利的叫喊声:“你......又是你!你不想活了哩?你晓不晓得人死了还能做鬼,鬼死就灰飞烟灭了,给你个差事你不好好做,造反呐!” 孟婆?传说中在奈何桥头卖茶的那个孟婆?我勒个去,幸好没偷到茶喝。【零↑九△小↓說△網】 孟婆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大喝一声道:“来人,拖去鬼城客栈扫茅房得了,罚期再加一百年。” “......” 我不敢说话,对孟婆竖起大拇指,狠狠往下。 她却叉着腰笑了,眼神特诡异,似乎在说:臭小子,你就等着死吧! 俩小鬼抓着我的肘关节,一左一右押着我过桥,摸黑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一幢建筑,三层小楼,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外头挂了连串的红灯笼,大门正上方有一块黑色的雕花牌匾,上头用烫金的字写着“酆都客栈”四个大字。 我被两个小鬼猛的一推就直接扑到客栈的门槛上,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有鬼影?我心说既来之则安之,扫奈何桥和扫茅房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都是个扫,无非就是两个地方的空气质量不一样罢了,再说客栈是做啥的?电影上说,那是打听消息最好的地方,这里脱离了孟老婆子的监视,越狱的事情就好办了,指不定还能找着一帮子志同道合的鬼友。 我快步进到客栈大厅,瞅着柜台里面坐了一个老头,仰面张嘴涎水直流,呼噜噜的鼾声响个不停,我轻轻敲了两下柜台,“老人家?醒醒......” 他慌忙坐正抹了下嘴角的口水,一双老眼眯了眯,眼角抽搐了两下,然后背着手转出柜台把我从头到脚细细审视了一番,“年轻人,贵姓。” 我如实道:姓楚,楚天一。 我看着老头儿眼里闪过一些喜悦的神色,仿佛我就是地上落下的几扎子人民币,他又围着我转来转去,情不自禁的赞叹着,嗯!不错,很不错嘛!脸长得好,胳膊腿也利索,体质还不错,好得很...... 我心说这老头没什么怪癖吧?别是个老变.态哦!一想到这个问题上,全身忍不住直冒鸡皮疙瘩。 差不多那么打量了我四五分钟,他才拉我到边角的位置坐下,然后自己提起桌上的茶壶倒茶喝,我盯着杯子里面青碧色的茶水,咽了几口唾沫,很渴,打我来到这儿的时候,一直就觉得很渴。 那老头却只倒了他自己那杯,很明显,这茶不会赏给我喝,我知道自己被贬到客栈来也就是一个扫茅房的下等伙计,老板不让你喝水,你只能等,我谦虚道:“老人家,我是孟婆派到这边来扫茅房的,您有什么吩咐赶紧的吧,清扫完地方,你要是满意,给我一杯凉水喝就行了。” “扑哧”一声,老头直接笑喷了,“年轻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酆都鬼城,是阴曹地府,想在这里务工哪有那么容易?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鬼城的饭也不是谁都吃得起的。” 晕,我心说你这个老杂毛想怎样直说,拐弯抹角的老子特别不爱听,你说你这儿扫茅房的人都满了,就该踢我出去投胎啊!我早点投胎下去,还可以看看我那小媳妇是否还等着我。 我一恼火,直接拉了茶壶想给自己倒茶,不给我喝,我自己动手,没有谁会把吃的喝的主动送到别人手上,但自己可以争取不是吗?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说:“年轻人,你若是喝了鬼城的水,便也回不去了。” 第二十一章 拜月鬼族 从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这老头儿没说谎,我后背的冷汗涮涮往下掉,心说孟婆看来一脸凶神恶煞,没想到还是存了好心的,这就应了一句话,看人不要用眼晴看,得用心,有的人长得人模狗样一副好脾气善面孔,指不定心肠阴毒着呢?等一下?他刚说什么来着,说回去,意思说我做不成鬼了吧? 那老头笑道:“害怕吗?没事,其实你还没死透,只是假死,你有没有看过一本《XX》杂志,上面写的东西都是玄之又玄,那杂志从创刊起基本都写些神秘事件、坊间传闻、民族神话,这几年专写UFO了,我每一期都没错过,唉!说远了,继续讲假死,杂志有一期特别重要的研究了假死这个问题,说是那些人的魂魄意外进入到另外的世界,发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而且还遇到了一些传说中才会出现的人,当然那样的事不一定要假死才可以发生,也许是在活着的时候,我看你是个文化人,黑洞知道吧?通过黑洞可以去到另一个空间,那是科学的说法,可乡下的人把这个黑洞叫做‘鬼打湾’,一旦闯入迷失其中,就再也走不出去了,而那些生活在黑洞空间里的人却把自己身处的世界,叫做秘境。” 几个意思?这老头儿在给我说故事,听起来有点复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提起了我的兴趣,好像他说的事有魔力一般,我忙问他,我说老人家,我最近遇到的那些事,已经彻底把我这个唯物主义者改造了,你好好给我说说,等说完了,再罚我去打扫茅房,行不? 他笑着饮了两口茶,开始为我讲述一个秘境的故事。 有那样一个秘境,没有白日与黑夜之分,上空永远挂着一轮红色的圆月,里面住着一群拜月鬼族的人,拜月者,心念集中修出灵体,吸收天地灵气和红月之精华,灵气旺盛者甚至可以达到附体的能力,所以才被称之为鬼族。 空间与空间总有交汇的时候,也就是黑洞产生之时,曾就有一个人类的年轻男人,机缘巧合进到了鬼族人生活的镇子,他在镇里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两人很快住到了一起,但是拜月鬼族一层不变的生活方式最终让年轻男人乏味了,他在离开的时候盗走了镇子中间神殿里供奉的一件至宝...... 我坐在凳子上听得正带劲,他忽然说到这里的时候让我想起小时候疤爷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大胡子、鬼镇、还有救过苗苗的吹埙母子,我说:“老人家,你这个故事我知道,那年轻男子盗宝之后,整个镇子就成了废墟,里面的人一个个变成了没有五官的鬼。” 他拍了一下大腿,赞道:“对!看来楚家的后人还有救嘛,不至于个个都是朽木不可雕。” 我惊讶问他:“你也知道我们楚家?” 老头摆摆手,避而不多谈,他说就算是楚家的人,不相信这个故事的多了去。 我说你那些故事太玄幻了,讲出来几个人能相信?要不是最近我见得有点多了,你突然冒出来给我讲这些,我还以为你是精神有问题。 他望着我一直笑,又说求生是本能,拜月鬼族的人为了生存下去,就趁着年轻男人逃走的时候一路跟了出来,去到了人类生活的那个世界,由此空间与空间的平衡彻底打乱了,不管是神也好,鬼也罢,人也罢,都有自己的一个界,结界连接的地方崩塌了,也就好像一团理不清的线,导致人类的世界异物越来越多,拜月鬼族先是派出两位护法前往人类的空间寻回至宝,但是一位护法惨死,另一位护法虽说带着年轻男人的儿子回到了鬼族,但最后也是重伤不治陨灭了。 这事对于鬼族上下来说,是重创,至宝的线索一断,鬼族存在的希望也变得渺茫起来,于是长老和圣女想出一个方法,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他们挑选了一个吉利的日子,在结界交汇之处用年轻男子的后代,也就是那个被护法带回来的小男孩,用他挖心生祭了鬼族的另一件至宝——神木蛊鼎,这口古鼎能炼化万物生灵为己用,包括炼鬼,鬼族由一件至宝和四件法器承载整个空间的稳定,秘宝法器、至宝之间都能够产生共鸣,拜月鬼族希望这一夜过后,所有的事都有一个新的转机。 于是,他们等来了一个人,那人名叫楚三。 楚三?我太爷爷不就是叫楚三吗?我勒个去了,这个老头儿的故事我算是听懂了,我忙问他:“后来怎样了?” 他摇头道:“楚三本是该死的,他窥探了拜月鬼族祭祀的秘密,但是拜月鬼族的人品性纯良,不喜杀戮,已经杀过一个小男孩了,他们不愿再枉造杀孽,长老和圣女商议做了一个决定,既然至宝落到了人类的空间,那就把寻回至宝的使命交给一个人类,楚三。” “老人家,那楚三有完成使命吗?” 他无比遗憾的摇头说:“没有,到死也没有,随他一起回到人类空间的,还有拜月鬼族的圣女,她将两样秘宝法器也一并交给了楚三,阴阳爪、神木蛊鼎,楚家人一代一代死伤无数,至今没有人完成寻回至室、归还法器的任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居然还丢失了神木蛊鼎,与此同时,鬼族的另一件秘宝寒冰八卦镜也遗失了,所以说楚天一你告诉我,你可以做得到吗?” 啥?太快了,让我缓缓!娘的,故事神奇了一点,过程太过玄幻,特么还很血腥,敢情我们楚家藏得最深的秘密是这个? 我又想到那个灵煞鬼对我老爹说过的话:楚三——你三爷爷,包括那个空白脸蛋的三奶奶......卧槽,“空白脸蛋”四个字不停在我眼前晃动,结论是我三爷爷娶了拜月鬼族的圣女,我们楚家之所以身怀异血,只因为也是拜月鬼族的后人,泥.玛内幕大太。 “您......”我低声下气,用了“您”这个敬语,我心里对这个老头儿的身份有了许多猜测,所以我才用到这个字,但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仍是看着我笑,似笑非笑,似乎就等我一个答案。 大概看我脸色变幻不定,他又望着我说:“年轻人,别害怕,想好了再做决定。”说完这句完他就直起身来,背着手转身要离开。 我忽然就慌了,是不是我答应了就可以还阳,如果我不应下这桩子事的话,就只能继续留在酆都客栈打扫茅房?不行不行!一想到自个年纪轻轻嗝屁了,死后还是呆在臭气薰天的地方扫屎,我五脏六府迟早要跟我闹叛变,再说疤爷呢?他冒着丢命的危险把我藏起来养大,我还没报答过他,我那小媳妇苗苗虽说不是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是我一言不留就这就死了,心中满是不甘不愿好不? “老人家,你说的那件事我管定了,寻回拜月鬼族的至宝和集齐法器归还的任务,我楚天一接下。” 老头眼晴一下亮了,喜道:“就等你这句话。” 我说这事我会去做,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忘川河畔的固魂草,他听了后似有考虑,我想他也不会不答应,还耍浑说拿不到这个东西,我还是去扫茅房得了,他眉头一皱骂我没出息,叹道:“唉!要重操旧业了。” 老头招手,示意我跟他走出客栈,并肩走到大门口时他取了一个红灯笼递到我手上,他说你看着边上那条黑漆漆的巷子了吗?拿好这个灯笼一直往前走,不管中途有什么声音或是有人叫你都不要停留或是回过头来看,你要的东西,自然会在听到一声鸡鸣的时候,放在你的身上。 第二十二章 回魂巷 巷子幽静,沉默中兀自延伸向不见尽头的远方,我打着灯笼小心前进,灯笼的光线时强时弱,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些什么事,但老头儿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不能停留,不能回头,我听到身后有些嘤嘤呜呜的声音响起,是什么我也不好说,总之隐约感觉那些都是勾魂的、邪门儿的,我提醒自己不用去管,屏住呼吸脚步加快起来。 没过多久,巷子边上闪过一个人影,他一声不响站在那里,我辨不出他的容貌,但是我知道他一直在盯着我,盯得我背脊发凉,我吸了一口冷气装傻看不见,忙低头紧紧抓住灯笼杆子从他身边走过去了,而后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吹来,我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寒气逼人。 记得小时候有一阵晚上跑去码头钓鱼,上了年纪的老村长就吓我们这些男孩儿,他说娃娃们快些回家,小心鬼拍肩哩!那时候屁大点的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玩疯了,谁舍得回家去呢?也就笑话他老迷信,但又忍不住好奇问什么是鬼拍肩?老村长就说人身上都有三把火,有些地方也说是三盏灯,两边肩上各一盏,头顶有一盏,如果独自走夜路的时候听到有人唤你的名字,或是拍你的肩膀,一定要做到“两不回”,一不能回声,二不能回头,出声回应的话魂魄会被鬼掠走,回头的话鬼吹灯,那样人就会生一场重病,后来想不起是哪家的孩子,第二天真的病倒了,于是老村长半夜起来,沿着村子的一路泼水饭驱鬼,又端了水碗拿着筷子边敲边喊,喊的是那个生病孩子的名字,声音跌宕起伏,时而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我听了挺害怕的,疤爷让我千万别去看,小心冲撞了鬼气,他后来告诉我说,那是老村长发善心,在帮那个孩子喊魂。【零↑九△小↓說△網】 此时,我肩膀上压了一道寒气,脖子后面也阵阵生风,我料想是有一只鬼,正趴在我背上对着我的后颈吹气,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都喜欢呆在别人的背上,貌似觉得这样好玩?它难道不知道身为人的我们,会很不舒服吗? 我索性合上眼晴,凭着直觉往前走,过一会儿又小小的眯开一道细缝,省得总是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老头儿肯定对这一路上将要发生的事一清二楚,怪不得他会叮嘱我那么一句,说不定趴在我背上那只就是什么游魂厉鬼?它就盼着我回头,然后马上攥我下地狱。 过了一会儿,那种脖颈生凉的感觉消失了,我暗自高兴,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天一,等等啊!你丫跑那么快做什么?我给你说,我追到音乐系那个妹子啦,为了庆祝哥顺利脱单,一起喝酒去!” 这鬼的幻术太低端了,我差些回头开骂,二毛你要是能拿下音乐系的妹子,老子就窝着手心闷饭给你吃,可这时我内心的另一个自己又说话了,泥玛楚天一你是不是傻?老头儿都说了不停留不回头不说话,你敢出声试试?我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万幸,还好我那双重性格救了我一命。 没搭理这个“二毛”,又来了一个假张亮,他说:“去你大爷的李二毛,哥都没脱单,你就敢和那妹子双宿双飞,天一你跟我去吧!咱俩去夜啤酒不醉不归。”见我没搭理他,他跑到我面前一直拉我,走啊!是不是男人......是兄弟不?我不理他,心道偶兄弟和疤爷在家等我,你算我哪门子的鬼兄弟? 在灯笼微弱的光线指引下,我继续往前走,一个女人突然冲了出来,顶着一张苍白惊恐的脸,满身是血的冲我大喊大叫:“天一,别往前走了,有鬼!那前有鬼不能去,跟妈妈一起逃吧,逃!” 我脚步顿了一下,知道这一个幻象成功戳到了藏在我心底的痛处,我看着她挥舞着双臂,求助似的让我回头,我不说话,但鼻子发酸,我知道自己很想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情处,只是不想让身边的人看到自己懦弱无助的样子,我按捺住悲伤的情绪,不敢停下来,因为另一个世界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去做,我楚天一的妈妈也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她面临危险无所畏惧,她总会第一时间拦在儿子的前面,哪怕是死,她仍然会替我去死,只要我能活着,便是她只剩下一缕残魂,也会拼尽了全力拦住那些鬼,让我顺利离开。 原谅我!你不是她,我不会为你而哭。 我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强打起精神迈开步子,窄小的巷子起了风,呼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我前面的景象突然就变了,那是因为巷子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漩涡,我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要跳进去吗?在我犹豫的那几秒,漩涡猛的扩大了范围,从里头伸出千万条血淋淋的小手,尺寸如同初生的婴儿般大小,整个视线之内很快从蓝变到红,那些鬼手像要从漩涡里爬出来,又被顺时针的流水卷回去了,太可怕,我不由自主想要掉头...... “楚天一,你不想知道你的杀母仇人是谁吗?你不想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吗?” 这是一个男女混合的双音,前半句粗犷,后半句化为妖媚的女声,听起来恐怖刺耳。 谁?是谁在漩涡的那一面说话?我差些就失去了理智,失控得想要吼回去:有种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出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你到底是谁??而后,我听到他邪恶的笑:“哈哈哈哈......我们是同样的人,你总有天会明白的!”我心说特么谁和你是同样的人,你丫不人不鬼的躲在漩涡里面,说话男不男女不女的,能和我一样吗? 漩涡开始逆转,鲜红的血水翻滚而上,渐渐汇聚成一张巨型的血脸,那些婴儿的血手在上面舞动,巨脸张着血盆大嘴说:“怎么?楚天一,你想在这里和我动手?”他在挑衅。 我不是没想过,但是我拿什么和他对抗,我现在连一个实体都不是,我的理智快要被愤怒吞噬了,是他在折磨我,我快被逼疯了。 “楚天一,现在的你还不足以和我对抗,但是我说过,我们是同样的人,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哈哈哈哈!我会在你们人类的空间等你,你敢接受我的挑战吗?”他极其变.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我心说敢,怎么不敢? “好!很好,我等你......” 语声未落,一道血浪涌出来将我直接卷进了漩涡,我随即感到透不过气来,试着反抗了几回,但都被那些婴儿的手死死缠住,眼前是一整片的血红色,我再也无力挣扎了。 第二十三章 还阳 喔呜喔...... 一声嘹亮的鸡鸣声响起,我猛的睁开眼晴,感觉头痛得快要炸掉了,嗓子也干得着火一样,胸前有什么东西硌得不舒服,我伸手探进去,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刺骨的玉盒子,打开一看惊讶莫名,里头居然又是两枚护甲套,和之前疤爷交给我的那三个绝对是同款货色,盒底有本破书,不!该说是半本繁体字的手抄本,前半部份不知怎的被撕走了,书底下还压着一个用黑布裹着的东西,我猜那里头是固魂草,也不知长什么样子,于是很想拆开来看看。 “慢着!” 阴风袭来,一道雾般的影子穿墙而入急急掠到我身边,是酆都客栈的老头儿。 “年轻人,你这心急的毛病得改,我要是再来得慢点,这固魂草就失去效用了,忘川河畔生长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唉!你一心想拿到固魂草,是为了救隔壁屋的小姑娘吧?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 我摇头,又赶紧点头,最后沙哑着嗓子承认:那是我未过门的小媳妇。 老头儿吐了一口寒气,只道:找个机会,摸黑喂她服下吧,好好珍惜该有的缘份。 我指着盒子里的护甲套和半本手抄问他,“这些是......” 他严肃道:“阴阳爪,共有十个护甲套,又分阴爪和阳爪,现在你拿到的几个,都是阳爪,手抄本也是秘阵图阳卷。【零↑九△小↓說△網】” “那阴爪、秘阵图阴卷又在哪儿?” “我也不清楚,总之阴阳阴阳,有阴则有阳,迟早会现世的,这半本手抄本留在这个世界终是个祸患,但是若要完成任务,你一定要掌握残卷的内容,学会阴阳爪十式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那寻宝之路漫长艰辛,且凶险无比,你是楚家最后的希望了,我相信你,楚天一......” 我说好,君子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无惧生死。 他点了点头,有些晶莹的东西从他脸上点点散开,他又说:孩子,我要走了! 我听到外头的公鸡又喔呜喔的打开了嚷子,我们乡下的鸡只要有一只打鸣,挨家挨户的公鸡便会跟风而啼,鸡一叫说明天马上就要亮了,鬼也该回去了。我赶紧说道,我说对不住,我也不知道您的旧业是什么,还又劳烦到您。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虚无飘渺起来,他说:啊!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楚三是个梁上君子哩,那些年穷,没办法,但是他没有后悔那一夜跑出去蹲点,如果他不是半夜三更跑出去,也就不会遇上拜月鬼族的祭祀,更不会娶到那么善良美丽的女子......天一,原谅我把你带上这一条路,以后要辛苦你了。然后,他就那样消失在我的面前,有一些温热的液体从我脸颊上滑落,我低声喃喃自语道:“再见了!太爷爷!” 屋外有两个脚步声由远而近。 “亮子,你说天一这命怎的那么苦?从山上祭祖回来的时候就整得要死不活的,这回呢?又溺水昏迷不醒,何苗昨个哭晕过去,那眼晴肿得核桃那么大,现在都还是高烧不退,连我看了都心疼,你说她要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那确实太可怜了。” 我心说二毛你个牲口,想得真是太多了,我楚天一难道生了一副短命相? 亮子听了他这话不爽,于是估计又抬脚踹二毛了,他说:“李二毛,去你大爷的,你这张嘴改不了胡说八道的习惯,老子迟早打掉你满口的牙。” 门吱一声推开,他俩都是齐齐一呆。 二毛指着我道:“你,你是醒了,还是死了变成鬼了?” 亮子站在一旁,听得眉头一竖直翻白眼:李二毛,老子和你没完...... 我想说话,可是一张嘴就咳嗽个不停,亮子忙着跑来帮我倒水,我接过杯子拼命灌了几口才算缓回来,二毛说,你在塘子里淹了几个小时,还没喝够哩?我想说泥玛地府老子都去过一回了,你懂个球!想到身子还很弱,也就懒得和他贫嘴,亮子一脸愁容,却已帮腔道:“二毛,天一太不容易了,你闭上嘴,也消停消停吧!” 我清了清喉咙,问道:“高叔,他们家怎样了?还有十三道长呢?” “高明夫妻死了!十三道长,不见踪影。”亮子简短答道。 “什么?”我一着急撑起身来,感觉两眼一黑,很是晕眩。 亮子扶了我一把,他道:“你别急!村长已经在那边帮着料理丧事,疤爷刚才也去了。” 二毛欲言又止,估计怕说错话,我说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讲吧,我们是风行三侠,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说的,然后他才终于小声警惕道:“天一,你说十三道长是死无全尸,还是被鬼抓走了?” 我揉了两下疼痛的太阳穴,我说你这个问题,我特么现在也不清楚,我想等身体好一点了,去一趟乌溪下村,那个叫小花的媳妇,还有她家缺了眼珠的老太婆,都很可疑。 亮子表示赞同,又说他也要陪我一道同行,二毛亦是如此。 我思考再三,决定和他们正经八百的谈一次话,但是我忽然想到楚家的秘密太过玄幻诡异了,不是什么都能一下让人接受,更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倘若他们知道了这些秘密却引来杀身之祸的话,那我岂不是害了他们? 亮子看我神色犹疑,拍了拍我的背说:“天一,你要是不想说,我们也不会问,但是我和二毛都懂,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家里头的那些事不就是那样吗?电影电视上演得少吗?没见过猪跑,猪肉总是吃得不少的,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喊我们兄弟一声,上天入地咱都陪你一起成不?” 二毛忙着点头,他说当初咱们大学刚分到一个宿舍的时候怎么讲的?风行三侠,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衣服裤子一起穿、酒一起喝、钱一起花、上穷碧落下黄泉,哪哪都是一个不能少,对不? 我发自内心的感动,我说兄弟先谢了,我这几天失血过多身体快要废了,我们就别再说那些煽情的话,再说下去,我这张老脸害臊烫得慌。 二毛呵呵傻笑,他忽的又道:“哎哟!我刚那一瞬间想到一件事,现在都时新创业了,咱也一起创个行不?你们说什么人的钱好赚,女人,小孩?嗯!这些都有人做到了,我觉得还是死人的钱好赚,不如咱们去开一个丧葬铺子得了,指不准哪天阎王爷跑到我们店里来做一回上宾,他要是有个妹纸介绍给我的话,我就是阎王爷他妹夫,这好,这挺好......” 我和亮子互看了一眼,均是抬脚想踹他: 李二毛,你大爷的! 第二十四章 疑云再起 二毛和亮子把我扶到隔壁屋门,我偷偷摸摸挑开门栓,在黑暗中坚起耳朵听苗苗的呼吸声,心道或许疤爷给她喂了有助睡眠的退烧药,所以她才睡得那样沉,我把固魂草翻出来,这东西的叶子上像是撒了一层夜光粉,荧光闪闪,三片绿叶呈心形状很是好看。【零↑九△小↓說△網】 借着浅浅的光线,我看到苗苗躺在床上,额上都是汗,脸蛋红扑扑的,哎!我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盯着一个丫头看,因此一颗心扑咚扑咚跳得好快,正发愁怎么把固魂草喂给她吃,没想到捏在手上的东西突然化成了一小束光,飞入苗苗双唇间消失了。 我从慌张到冷静,显然固魂草有些奇特的感应能力,才会以这样的方式被苗苗服下去了,也好!省得我靠她太近自己也闹得脸红不自在,房间里又恢复了黑暗,我猫着腰开始往外摸,这时感觉身后掠过一道风,面前多了一个黑影,个子不高,比我矮了一个头,还没等我叫她名字,就听她一声怒吼:“楚天一,变.态、流氓、你个禽兽......” “啊呀!” 我肚子上结实的挨了苗苗一脚,直接摔出门去。 二毛和亮子本想跑上前来,但苗苗却已追到门外,指着地上的我大骂,边骂边哭,“你!楚天一,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人家还没成年啊,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你再猴急,也不用那样......呜呜呜........”她话没说完,跑回屋把门摔上了。【零↑九△小↓說△網】 老子心上身上都是伤,泥玛,这回是跳长江跳黄河大海都洗不清了,这一脚挨得着实太冤,比窦娥还冤好不?二毛和亮子憋不住,终于哈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两个有没有人性,快过来,拉我一把啊! 这时,疤爷从外面回来了,见我已经醒了,原本紧皱的眉头才算松开了一些,我们几个迎上去,都想知道高家那边的情况怎样了?疤爷说,高明两个儿子已经赶回来了,原本村长把葬礼那些都安排得妥妥的,他们也没什么意见,但这事毕竟太突然,他那个大儿子为了争遗产,吵到面红耳刺,我们这些外人也就先回来避避。 我把十三道长抓鬼的经过讲给疤爷听,他神情严肃道:“这个十三道长有些问题,都是我一时大意才没看出端倪来。” 我说,只是因为他伪装得太好。 还没聊上几句,院门便被敲响了,“疤爷?疤爷在家吗?镇上来的白警官想问您点事儿!” 疤爷起身去开门,一边走一边说:“在哩!” 亮子给我递了个眼色,小声道:“天一,你们家那些事非比寻常,说话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亮子的意思,有些事你不说还没什么,你一说别人越觉得你可疑,况且神神怪怪的东西,没有亲眼见过的人,哪里肯去相信? 很快,疤爷带着人进来了。 我扭头一看,是个女的?二毛和亮子皆是低声吁了一口气,我心说女人最不好对付啊,娘的!还是个女警。 只见白警官撸了撸头发,眼晴笑成了一条好看的弧形,她说:“呀!这是昨天溺水那小子吧!怎样?身体还好吗?” 疤爷说:“小天!快谢谢白警官,昨个就是人家救你起来的,还第一时间给你做人工呼吸......” “啥?” 我、二毛、亮子异口同声。 不清楚他俩惊讶是为什么,我出声却是因为老子的初吻就那么没了,你说气人不? 白警官淡淡一笑,她说:“疤爷,我今个来,就是想问小天,呃!”她转而正眼看着我道:“是叫楚天一吧!我是想问你些事,麻烦你协助调查一下,好吗?” 疤爷说,不是都查过了吗?法医也看过了,都说高明和他媳妇互殴、窒息而亡对吧!我们家小天啊,就是想去鱼塘捞两条鱼回来...... “疤爷......”我摇头让他先别讲了,我说白警官想找我问话,也是为了早点把事情查清楚,都是工作需要,再说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咱怎么都要好好配合调查是吧?不如,就让我和白警官单独谈谈? 白警官似乎也正有此意,笑道:“嗯!谢谢你们的配合。” 终于,只剩下我和她了。 “白小甜,25岁,乌雨镇派出所新调来的民警。” “楚天一,21岁,XX校大二学生。” 我和她几乎是同时同样的方式介绍完自己,她忍不住笑了,她说你小子挺有趣。我说自觉配合人民警察办案,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她说你别给我打官腔,我有正事问你,为什么你落水没淹死,人难道可以熟睡似的浮在水面?她说你知道吗?人停止呼吸运动后,体内的密度大约和水相等,尸体会沉入水底,随着尸体的腐败,体内产生越来越多的腐败气体,尸体充满这种气体之后才会渐渐浮出水面....... 我赶紧示意她别再说,我说偶是学计算机的,不懂医学,你那些专业的东西我听不懂,我说家里有客人,我就是想去找高明媳妇换点鸡蛋,哪晓得路过塘子,发现有条大鱼,我一时激动跳下去抓鱼了。这话一半真,一半假,我也只能这么说,我总不能告诉她,说我当时可能正在酆都鬼城扫奈何桥吧? “楚天一!”她拍了一下石桌,声调明显提搞了。 我看了看她的手,我想那一巴掌下去,该是把她自个拍痛了吧?我反问她:“说说你救我的时候,周围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我特别想知道,十三道长究竟是给鬼抓走了,还是淹死在塘子里没人发现? 白小甜沉默了一会儿,不悦道:“行!我说,但是,希望你有事也别瞒我。” 她说报警的人是高明的母亲,因为高明和媳妇吵了一整晚的架,第二天又发展成了摔盆砸碗,老人家喝止不住就伤了心,一气之下大清早叫了上村的江老大摆渡,去镇上打麻将了,临到中午回家,却发现儿子和媳妇两人都倒在院子里,巳经断气。 白小甜接警后迅速带人到了现场,屋内检查完,她开始到屋子外围检查,忽然看到鱼塘的池水翻涌,水上飘出一具男尸。当然,“男尸”就是我,她当时直接跳下鱼塘捞我还有一个原因,她说我身体周围有些不明的气体,像雾气,没想到一接触到我的身体感觉还是暖和的,她想人既然没死可能只是呛了水,于是拖我到鱼塘的堤坝边进行人工呼吸。 说到这里,她脸红了。 我忙说这些不是重点,接着讲别的。 白小甜道:“没有别的,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就这些,你说,一对夫妻在怎样的情况下,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同时间窒息,我们不想事件扩大造成不好的舆论,所以才换了一个说法......楚天一,要不?咱俩也来掐着试试?” 我吓得直接站起身来,脱口道:“泥玛,有毛病是不?” 白小甜立即狡黠一笑,“楚天一,辱骂人民警察,有妨碍我执法的嫌疑,怎的?还不说实话?” 第二十五章 行尸 我正准备来一场心理战,却听滴滴滴急促的手机铃响,白小甜接起电话,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淡去,她眼里面出现了一丝惶恐之色,那头的人继续跟她说着什么,她开始往院外走,走了一段距离又回头对我说:“楚天一,我隔天再来找你,哦!你晚上记得紧闭门户,最好别再出去乱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想事态肯定很严重,于是点了点头。 疤爷很快得到了消息。 村长在高家协调两兄弟之间的矛盾,无非是关于遗产的分配问题,他思想工作做得不错,最后两兄弟商量和解,说是要合葬双亲,小地方制作棺材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从镇上用船运了回来,准备把遗体放入棺材里,想不到打开原先停尸的那间屋子一看,空荡荡的,遗体呢?什么情况?两兄弟顿时又拉开了架势,大哥骂小弟藏尸别有用心,小弟赌咒发誓,骂不过,直接操家伙打了起来。 无奈,村长报警。 村长在回家的路上,老远看到田间有两个黑乎乎的东西在爬,最初他以为是哪家放的黑羊羔呢?但想想不对,于是走近了去瞧,这一瞧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高明和他的媳妇手脚着地趴在地里吃肉,边上是一只牛的尸体,肠穿肚破,内脏全无,大概听到有动静,两人猛的抬起头来,嘴上都沾满了牛的血液,更骇人的是,高明媳妇手上还抓着一条鲜血淋漓的牛肠,村长不由得战栗了,“哇哇哇”的吐出几口清水,直吐得头晕目眩,而高明夫妻二人双眼空洞无神,盯着村长僵硬的扭了扭脖子,他们站了起来,那是因为……又有了新的目标。 见这二人缓缓向他走来,村长心底阵阵发寒,他托着早已软了的腿脚赶紧跑回家去,万幸高明夫妻的行动迟缓并没有立即追上他,但此时的村长如同芒刺在背,他拿着那款屏幕早已摔碎的山寨手机,拨了无数次,终于接通了疤爷的电话,哆嗦好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说的是:“闹鬼了......” 我记得村长是不信这些的,疤爷曾说过,他最初高价买下这一处老屋的时候,村长还嘲笑说迷信,说他是给牛鬼蛇神缠了心,那时疤爷回答村长,他说房子的风水还是要讲究一下的,虽然总有人讲,那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人活在这世上,谁知道会经历什么呢?万一哪天倒霉遇上,没个心理准备怎么行? 疤爷说他早有预感,这个村子不会再太平了,没想到一切来得太快,他让我、二毛、亮子三个开始把家里的油都收集到一处,二毛忙中抽了自己一嘴巴,他说你看我这张乌鸦嘴,当初陪天一回来祭祖,我还笑说会不会跳出来只活僵尸,这倒好,一下跳出来两只。 疤爷说:“那不是僵尸,是起尸,也叫行尸。但是,普通的行尸身体比较僵硬,不会弯腰转身,高明夫妻那样的情况,应该会比行尸的战斗力更上一层,可能对有血有肉的活物特别敏感,有一定智商,会寻着气味追捕猎物。” 二毛道:妈呀我的天啊!那怎么整? 亮子说你别问了,疤爷说什么我们照做先啊! 疤爷说,但愿过去救村长还来得及,也希望别人不要靠近这两只行尸,这种起尸就像是病毒,一传十,十传百,倘若人畜被咬的话,病毒很快就会蔓延开来,指不定整个村子都会沦陷。 我忽的脑洞大开,我问二毛和亮子,我说米国丧尸电影看过吗?里头就有那么一群衣着陈旧而破烂,肌肤溃烂化脓“人”,有的甚至还缺胳膊少腿,总之是满街疯狂乱追活物,被咬的人会被感染,而后丧尸队伍不断扩涨,从一个小镇漫延到另一个。 二毛手抖了,他说那我们赶紧去救村长吧! “不!现在小天和苗苗都有伤在身,我希望你们二人能留下来。”疤爷说完,倒了两壶柴油提在手上。 “就这样?”我担心得不行,忙伸手拉住他。 他说小天,趁现在事情还没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我想用火,你知道的,用蛊虫的话不可取,要当着村长或是其他的人面用蛊,他们会怎么想?会像害怕行尸一样害怕我和你,到时我们在这里便住不下去了。 我手稍稍一松,疤爷便匆匆忙忙走了。 他走出去没多久,亮子便坐立不安道:“不行!现在村里还有警察在,他们万一不知道高叔夫妻的情况,眼见疤爷用火烧两个‘大活人’,你们说后果会怎样?”亮子急了。 没错!太危险了,我心乱如麻,赶紧就要出去找疤爷。 “等等我,一起!”亮子跟上来说。 二毛慌道:“喂!那我怎么办?” 我是一个头两个大,我说你去叫苗苗,你们两个人呆在一处千万别分散了,我和亮子先去找疤爷。” 而此时,我和亮子都没想到已经有人被感染了,也是因为这一件事,让我有了加快习得阴阳爪十式的念头。 刚打开门,忽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掐了过来,亮子将我往前一摁,我直接扑倒在地上,他要是再摁得慢一点,我脖子肯定保不住了,那行尸见没有抓到猎物,张口便要去咬他,幸好他反应极快的一个蹲身闪过,底下又是一个扫腿将行尸掀翻,那行尸顿时摔出一地腥臭的血浆。 亮子回头高喊了一句:“二毛,行尸上门,一级戒备。” 他伸手过来拉我,我起身还没迈出两步,脚下被抓住狠狠一拽重又摔了下去,只觉下巴在地上磕得好痛,一摸才知道破皮流血了,回头一望才知道那行尸不死心,一手抓住我的脚踝,抓得死紧,亮子上去就是几脚,但那东西就是舍不得松开,我们也就顾不得恶心,赶紧伸手去掰那只血肉模糊的手,而这里还没脱险,一股腥臭之气随风而来,我和亮子惊惶的抬头一看,另一只行尸步步近了,我心说玩植物大战僵尸的游戏时,不知道那些植物是不是也有这一瞬间的恐惧感?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是张亮反应过来,边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直接砸向那只拽着我的手...... 第二十六章 以蛊制尸 这边还没砸掉,另一只行尸已经顶着破烂的脸近在眼前,大概是我们两个鲜活的人刺激到了它,它张开血盆大口,从喉间发出一声低吼,我和亮子均是浑身一颤,好在这时我感觉脚踝上一松,先前的行尸放了手,我立即爬起身来,出于对恐惧的发泄,直接上前狠狠踢了它几脚:“泥玛,叫你抓住我不放......” “楚天一,还不快走!” 亮子低喝了一声,我扭头就和一张血脸打了个照面,我甚至清楚的看到那满口的血涎,恶心无比的舌头和牙齿,随即耳边“砰”一声响,眼见有个东西擦着我的脸飞了过去,行尸的脑袋直接爆开,浆液溅得我满脸满身都是,当我意识到那是一颗子弹的时候,我吓得红了眼晴,卧槽!特么是谁啊,谁开的枪? 还能有谁?是白警官。【零↑九△小↓說△網】 接着又是一枪,两只行尸都倒在地上不动了,我和亮子相对无言,挥汗如雨,浑身不自觉的抖着,我回神过后第一句话就是骂她:“草,白小甜,你特么能不能别这么自信,万一打偏了怎么办?” 白小甜回道:“不能!” “有病!” 她也不怪我骂人,迅速在周围扫视了一圈,觉得暂时安全了才过来对我说,楚天一你今个要是能活着,我再慢慢听你骂怎么样?我恨恨回她,老子属猫妖的,九条命,走着瞧!她嘴角一撇,声音冷道:“不是说过吗?不许出门,你们俩跑出来做什么?”我说你早就了解到了情况是不?你为什么不早说,疤爷一个老人家出门去了,你让我怎么安心呆在屋子里头?她脸色一沉,稍稍思考了几秒道:“你们现在就回去,人我去找回来。” 亮子和我齐声道:“不行!” 时间紧迫,我在前,亮子在后,我们继续急急的向村长家跑去,任凭她在后面气得大骂我们:人小胆大的混蛋! 然而,一切都晚了!村长已经遇害,疤爷蹲在地上检查着尸体,他先是在村长的脸部摁来摁去,摁了几处穴位之后,只见皮下有一些东西开始游走,其间有一个黑乎乎的触角从村长的鼻孔里探出来,“吱”的一声又缩回去了。 我和亮子不自觉的退开半步,鸡皮疙瘩蹿了一身。 “怎么办?”我问疤爷说。 疤爷拧紧了眉头,他说是蛊,这种行尸是由蛊制造出来的,怀疑是新品血僵尸的雏形,他的话立刻让我想到毒娘子,但是十三道长也有可疑的地方,还有乌溪下村那个没有眼珠的老太婆,事情乱套理不清了,越到这样的时候,仿佛谁都有嫌疑,因为这三个人都特么不是省油的灯。【零↑九△小↓說△網】 白小甜找上来,见到尸体的时候倒是很淡定,她蹲在尸体边叹道:“唉,又多了一个。”举起手枪,她想在村长头上补一枪,估计她是知道这样的尸体会“活”过来。 疤爷道:“没用,就算你开枪打死了寄生的蛊虫,不出一夜,那些尸体又会再次活过来。” 白小甜一愣,“您会蛊术?” 疤爷苦笑道:“一把年纪只是学到些皮毛,不值得一提。” 白小甜却认真道,“我和几个同事就是因为诡案才被调来的,乌溪下村有个老婆婆,据说也会施蛊术,她和几起少女失踪案都脱不了关系,今天我们对那边进行了围捕,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只是不清楚上村为什么......” 疤爷硬是打断白小甜的话:“围捕?你们去围捕一个会蛊术的神婆?” “怎么了?”她反问说。 抓捕犯罪份子理所当然,但是白小甜还是太年轻了。 疤爷纵使有颗菩萨心肠,却碍于她的身份不能多话,他朝我和亮子招手,示意我们回家,才迈出去几步又忍不住对白小甜说,你要是相信我这个老头儿,就把上村这边的事交给我处理,至于下村那边,尽快想办法让别的人回来,三天之后,我自会去处理。 跟着疤爷回老屋,半道上亮子禁不住问他为什么要等到三天之后呢?疤爷回答得很婉转,他说三天之后烈日当空,所有邪物在阳光之下都将无法遁形。 二毛和苗苗在家急得团团转,好在我们回去的一路非常顺利,疤爷没空再说什么,只是叫了声:“苗苗,跟爷爷来一下。”想他应该是拉了何苗去做帮手,乌溪上村行尸传染的事迫在眉睫,一方面要制出解蛊的方子,另一面准备三天后要用到的东西。 我对二毛和亮子说,很抱歉让你们趟了浑水。他俩摇头说不要客气了,有啥能帮上的尽管说,都是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我自己也帮不上忙,看得恼火,那巫蛊之术据说在原始社会已经很盛行,后来好些个朝代都是明令禁止,要是知道谁养蛊施蛊,就处以极刑,要么流放千里之外,你们看电视剧里有些个深宫娘娘,弄了人偶写上别人的生辰八字,然后拿针往小人偶的全身扎了个遍,这叫着什么呢?好像叫“厌胜”,还别说真的挺管用,不过一旦被搜出来,离杀头也是不远了。 这些天发生的事闹得我们心神不定,亮子和二毛有时连说话都提不起底气,我说大家多注意休息,我也想静静,其实我是想独自冷静下来翻看那本阴阳爪十式的残卷,秘阵图阳卷只有二十多页,从头翻到尾,上面除了绘图就是一段拗口的文字,我用手机连网把文字从简化并不是难事,可理论和实际的差别很大,我必须还得举一反三,疤爷说过,我爹楚南天捉鬼的时候是以我们楚家的异血布阵,这样有些东西倒是说得通了,文字或许是咒语,图形当然就是阵法,那么我需要做的事就是一边记图形,一边记咒语,然而并没什么奇迹发生,要知道光靠天分自学成材的机率是很小的,不然这世上捉鬼天师、得道高人满天飞的话,哪还有那些邪物作怪的机会? 总之而言,如果不学就是死,自学可能会是走火入魔九死一生的话,我宁愿放手一搏。 第二十七章 太多意外 我望着天上那一个不太圆的月亮,心里犹豫再三,人有人道,妖有妖道,拜月鬼族有自己的一个道,道与道之间的不同,修炼方式肯定也是不同,当然这些仅是我个人的理解,以我现在的体质,是否也要去月亮底下打坐,吸收天地灵气月之精华?罢了,默记了大半天阵法和咒语也不见有什么奇效,不如试试月下吐纳? 我在院子里挑了个位置,盘腿而坐,深呼吸,集中精神,前面那几分钟注意力很难集中,困,还差些睡着了,但是我咬了下舌尖,以痛觉提神,心情平复下来后耳边突然听到细微的风声,还有远处昆虫的低鸣声,不多时,只觉体内突然有一道凉气逆转,这一点小小的收获让我有些心飞扬了,我马上用意念去捕捉这种奇怪的感觉,很玄妙,就好像身体里有一股清泉流过奇经八脉,人顿时来了精神。【零↑九△小↓說△網】 这时候,我听到有个脚步声渐渐靠近,是苗苗,她眼神冷淡,我起身不好意思的朝她笑了笑,我说这么晚,你怎么还不休息呢?她回答的语气也很冷,她说楚天一你自个不也没睡吗?管我做什么?我想既然她都这么说话了,也不好意多聊,行吧!径直各回各屋得了,刚迈出脚去就感觉衣角被人拉住了,再次回头,却看到苗苗泪光闪烁,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都说女孩子变脸比翻书快,还真是这样。【零↑九△小↓說△網】 苗苗哭而不出声,但她哭得很伤心,死死咬着下唇,这样的表情让我看了心疼,这也是第一次有个女孩当着我的面哭得淋漓尽致,我伸手过去,原想触碰她的唇,但考虑到她其实真的只是一个小丫头,于是选择用两手捏她的脸蛋,我说以后真生气或是难过都别咬自己,太划不来了,你咬我的手得了,她听了也就不客气,抓住我的手一口咬下来,我忍着痛不说话,任由她咬,心道毕竟是个缺爱的小丫头啊!其实某些方面苗苗和我很像,比如很小就失去了父母的宠爱,很多事都是藏在心底,需要自己面对。 良久,苗苗情绪稳定了些,但声音还是冷的,她说:“楚天一,你会不会痛?” 咦?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我开玩笑道:“怎么?你心疼哥?” 如果我知道她后面的话,打死我也不会说这一句,她放开我的手,盯着上面的牙印接着说:“你以后做我哥哥吧!亲哥那种,这辈子我不想结婚。” 啥?我望着她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不清楚一个男人被自己的未婚妻拒婚时的态度应当怎样,因为我对苗苗的情感还停留在感动、感激阶段,也就是说这份爱还处在萌芽期,便已经要在她的拒绝之下停止生长了,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做事肯定是欠缺考虑,不计后果的,我明明知道却又不晓得如何开口,好一阵我才喃喃的说:“如果,我宣布和你的亲事不作数,能让你好过一点话,那么......我愿意......”然后她又开始哭了,她到底哭的是什么?我是真的不懂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我也不清楚我要怎么安慰她,我想到有一首歌的歌词唱过:女孩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不明白。 她很快用手把脸上的泪抹去,我听到她说:“哥,快回去睡吧!夜已经深了。” 我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发呆,不知在院子里又站了多久,两腿站得有些麻木的时候,我感觉平静的月夜起风了,眼晴忽的传来刺痛感,接下来发生的事有点可怕,我看到了白小甜,她站了墙根处对我微微一笑,眼晴仍是笑成很好看的弧形,微风吹着她额前的长刘海,她照样伸手撸了撸,然后踱步朝我走过来,“楚天一,你还没睡?” 我总觉得这个白警官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具体是什么又不好讲,她说楚天一你不睡觉的话,陪我说说话好吗?我好久没有闲下来,坐在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和谁聊过天。我就问她,我说你怎么进来的?她眨了一下眼晴说是翻墙呗,你家那院墙翻进来轻而易举,她说你想要把这事儿告诉我的上级,说我知法犯法私闯民宅的话,最好天亮就去,我倒是求之不得了。 “哒哒哒”,一连串的响声,不紧不慢。 我心说这么晚了,是谁在搞鬼? 从门缝看出去,外面游荡着三个“人”,是沦为行尸的高明夫妇和村长,刚炼制的行尸智商上面存在问题,个个表情呆滞,眼神灰白,只知道漫无目的四处搜寻猎物,但是它们对声音很敏感,此时一个劲撞墙,即使脸上早已撞得面目全非,仍旧为了那一声撞击的响动而兴奋。 “白警官,这几个不会是你引来的吧?” “怎......怎么可能?” 白小甜在心慌。 我此时还不想揭穿她,也不想惊动那几只行尸,悄然退后想去找疤爷,只是外头“咻”的一声响,有人将烟花放上了天空,五颜六色的花火在空中散开,忽然又从顶上掉下来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直接落到院子里头,“糟了!”我脱口惊呼。 白小甜呆在原地,一张惨白的脸盯着我,反复否认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门外的行尸像是受到了邀请,拖着脚步,面无表情的走向老屋的院门口。 老屋里的人都被惊出来,二毛连鞋也没顾得上穿,直接跳出屋门说,“楚天一,你丫半夜三更不睡,一个人在院里点烟花爆竹,想作啥哩?” 亮子也是一脸迷惑的看着我,可能正在怀疑又是我们家的怪风俗吧! 我诧异的看着大家,心说怎么是一个人?我边上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如果说别的人都看不到她?除非她是...... 我用询问的眼光望向疤爷,他眸中神色复杂,对我轻摇了一下头。 “哒哒哒”,院门被撞响,那些行尸,它们要进来了。 第二十八章 蛊斗 所有的人都慌了神,只听“咔嚓”一声响,院子的木门大破,最先进来的却不是那三只行尸,而是白小甜,我惊出一身冷汗,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表情呆板的人将手慢慢平举,一蹦一跳进来了,她那张紫青色的脸上泛起一层黑气,她跳动,后面的行尸则动,她顿一下,自然身后的“人”也停顿一下。 奇怪,怎么会有两个白小甜? 站在我边上的白小甜终于失声痛哭起来:“她是谁?这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楚天一你跟我说说,这人是谁?” 我摇头,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一秒,我猜测白小甜已经死了,或许死的时候她在忙着做什么重要的事,甚至忙到连死都忘记了,可是她又记得自己曾说过的话,她说隔天会再来找我,这句话像是承诺一样刻在了她的灵魂上,还没等到隔天,她不自觉的找来了我家。 果不其然,疤爷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急声说:“白警官已经死了,你面前的不过是她的魂魄罢了,我担心有人会控制她尸身做恶,大家千万要小心。” “死了?” 白小甜嘴里咬着这两个字,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愿相信自个是已死之人,她似乎想要证实疤爷的话是真是假,于是几步上前去攻击其中一只行尸,然现实是恐怖而又残酷的,我眼看那些“人”穿过她的身体,她似乎也终于认命了,抱住头又是一声尖叫。【零↑九△小↓說△網】 这一幕除了我和疤爷以外,别的人是看不到了。 没想到,我的眼晴竟然成了阴阳眼,记得之前见到鬼魂这种异类,是因为十三道长用我的血在脸上化了图案,可现在我竟然不需要任何加持就可以见鬼,我听说死过一次的人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难道?我去了一趟酆都鬼城得到的是这个视鬼的能力?卧槽!真不知是喜还是忧,只怕往后非得用另一种方式去看世界了。 疤爷虽惊却不乱,边退边说:“小天,你带上他们从后门离开,我已经配制好了解蛊毒的药,就算行尸不上门我也准备出去找它们,今夜来得正好,等会儿我就来个关门打鬼。” “我不走,留您一人我不放心。”我拒绝道,我心想每次有危险来临的时候,疤爷总是挡在最前面,这次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放他一个人去面对。 “爷爷,我也不走。”苗苗也不同意,还将她防身的匕首抽了出来。 这时,只见一个人慢慢走进了院子,她笑得很鬼魅:“哼!今晚你们想走,难,太难......” 来人正是毒娘子,我心中暗叫糟糕! 二毛见了她,立刻怒火中烧,想冲上去找毒娘子理论,幸好被亮子拦了下来,但是二毛不知道楚家和毒娘子的恩恩怨怨,他一直认为是回村那天自己多嘴才造成今天的局面,所以他说:“老巫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冲我来,为什么要害其他人?” 毒娘子邪恶一笑,像变魔术般在空气中抓出一个小人偶,那人偶的外形和白小甜有八九份相似,背后用血写着“白小甜”三个字,像是厌胜?不对!那人偶身上还有一些极细的红色丝线,该不会是傀儡术吧?我心说最近太背运了,说什么不好的就来什么,见她又拿出一根又长又细的针来,用聊天式的语气和我讲话,我看着她一边扎那个人偶,一边优哉游哉的说:“其实嘛!想走很简单,你们用固魂草和我换,一株换一条命,楚天一,这价钱很合理吧?”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还好我醒来后手脚麻利,赶紧把固魂草给苗苗服下了。 我想套她的话,我说固魂草我有,但是我很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有这东西呢?她脸上露出一个刻毒的笑容,她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要怪就怪你们楚家树敌太多,我说是不是十三道长那个老骗子?肯定是他对不对? 毒娘子道:“姓楚的,别想拖延时间,我没那个闲情逸致和你兜圈子。”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听到周围又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我、二毛和亮子对这种声音太熟悉不过了,泥玛上回的毒蜈蚣阵,害得我们闹了失眠,只要晚上一闭眼晴满脑袋都是人虫大战。 二毛骂道:“老巫婆,特么老子和你拼了。”说完他又想冲过去,亮子死死扣住他说,李二毛你冷静点,这样冲过去等于白白送死。 那些蜈蚣再次被召唤了出来,月光之下,一道黑压压的巨浪涌上前来。 就在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一声哨响,没有太明确的曲调,叽叽啾啾,调子上下跳跃,前半段调子像某种雀儿在呼朋引伴,后半段仿佛是秋蝉低吟。 声落,苗苗取出含在嘴里的小哨子:“老巫婆,你有多少毒虫尽管放出来,我该感谢你啊!前些天,我养的那些鬼蝠被你喂得嘴刁了,很是惦记那群毒蜈蚣,正好今晚加个大餐。” 夜空中,扑籁籁的声音传来。 二毛听了喜道:“看,它们这么快就飞来了。” 我们齐齐仰首看去,那是一群队伍庞大的鬼蝠,黑压压的袭向地面,瞬间包围了毒娘子和她的傀儡,我原以为她会因此落败,哪怕让她感到一丝丝惧怕也好,但我们都低估了南疆蛊王这个名号,她两足一点就掠到墙头之上,嗓子里咯咯咯朝着月空叫了几声,院子里的行尸也就跟着低吼起来,突然间像是上了发条,直直扑上前咬人。 太出乎意料,让我眼皮蓦然跳动了几下,人也忘记了要避开,疤爷战斗经验丰富,他拉着我又退到一米之外,大声吩咐道:“小天,你们几个赶紧走,今晚让我和苗苗来会会这个南疆蛊王。” 毒娘子低低的阴笑声响起,“哼!老东西,不自量力。” “疤爷......” 我还不想离开,二毛和亮子却上来拽我,亮子说快走!我们在这里帮不上忙,只是累赘。 我死命挣脱,大声喊道:“毒娘子,你不想要固魂草了吗?你若是敢伤我亲人朋友,我就毁了固魂草。” 她说臭小子,你以为我真的稀罕固魂草吗?我要的是一个人,一个我恨了一辈子,即使是死都恨不完的人,我瞬间明白她所指的那人是谁,楚三,是我太爷爷楚三,我说,好!我告诉你怎样才能找到他。 第二十九章 针偶咒 毒娘子听到了我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可怕的笑意,然后她打了一个响指,底下的行尸定住了,其间白小甜的肉身一直都没动,我眼皮跳个不停,心知是老巫婆留了后手,那个被针扎来扎去的人偶娃娃是个隐患,我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等局面,也暗自生气:楚天一,你为什么不能再强大一些呢?像现在这样,如何保护得了大家? 毒娘子问我:“说,楚三他在究竟藏在哪里?” 我一筹莫展,继续绕弯子,我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长命,我太爷爷早死了,尸骨都烂得找不到了,现在指不定投胎转世到哪户人家享清福去...... “楚天一!你小子敢撒谎。” 毒娘子打断我的话,怒目切齿厉声喊叫,她说你们楚家的后辈没有一个人知道,楚三的肉身还在我手上啊!哈哈,你那个没有脸的太奶奶也不会知道,哦!对了,她不是我的对手,被我打得三魂只余下一魂,楚三为了救她,居然帮她找固魂草去了,这一去再也没回来,固魂草,我恨固魂草这东西,更恨楚三,恨你们楚家人那一身的异血。 我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嫉妒的滋味,那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恨之入骨的嫉妒,我还不清楚太爷爷他们那一辈的爱恨情仇,却要承受她残忍的报复,我长叹一口气,我说你这么做不公平,对我们楚家,还有楚家所有的后人。 “公平?你小子想跟我讲公平?你太爷爷杀掉了我和他的孩子啊,谁来维护过我?我要的公平又在哪里?” 卧槽!我被她这句话震得一怔,完全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楚天一,你拿到了固魂草,肯定也见过楚三是不是?既然他不肯出来面对我,那我就把你们的魂魄从肉身里抽出来,然后做成一个个人偶,就像这样......”说着,她就要给我们来一次示范,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只听白小甜的魂魄发出凄厉的叫喊,我眼见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鬼爪将她捕获了,而毒娘子满意的笑着,用针往人偶的天灵穴一扎,白小甜的魂魄化为一道萤光被她收入了人偶体内。 “针偶咒,大家小心,不要靠近白警官的肉身,否则会感染尸毒不说,自身的魂魄也会受损。”疤爷提醒着,而后又指责毒娘子,这针偶咒怨气很强,你滥杀无辜,天理不容,迟早你自己也会被鬼的怨气反噬。 “卫晴......” 顶上的夜空传来一声暴喝,毒娘子身子一颤,扎着人偶的手蓦然顿住,愣了十几秒,忽的凄然笑了一声:“楚三,你终于肯现身了?”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暴怒起来,手指往上一提,一枝长针迅速扎向人偶的心间,毒娘子以我们眼晴都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拼命在人偶身上施针下咒,终于,那人偶全身上下布满了银光闪闪的咒针,而白小甜的肉身也开始动了,那几只行尸忽然也进行了蜕变,犹如蜕皮的蛇,那层人皮被尖利的爪子撕开,露出里面精瘦的身躯,两眼血红,一身绿毛,俨然就是我在山上祭祖遇到过的血僵尸! 大敌当前,疤爷和苗苗退到了一起,连手作战,一人打掩护,另一人放蛊施咒,但是明显处于劣势之中。 二毛急得发飙了,大喊说:“特么老子今晚穿越到魔幻剧里了,亮子,咱们操家伙去。” 我料想到今晚定是一场恶战。 “天一,阴阳爪!” 太爷爷从一道光门里朝我冲过来,我只觉身上的衣服被轻轻刮了一下,贴身藏着的东西便被他巧手摸了去,想他生前做过梁上君子,可惜这探囊取物的好本事没有一代代传下来。 毒娘子嘴角一抿,脸上那种恶毒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满足,她说楚三,你想用灵体和我打?用灵体施展阴阳爪十式,你不想活了吧?话间她拔下人偶胸口的咒针,又连连往下扎了三次,作为傀儡的白小甜高高掠上半空,两手在胸前的位置凭空一抓,一个黑亮的光团聚集起来。 太爷爷右手已然套好了阴阳爪,回眸朝我笑了一笑:“孩子,好好看着,我们的缘份也只在这一夜了,能学到多少就看你的造化。” 啥?他这是要让我临阵磨枪啊?老天,要不要这样对我? 我这一愣神的时候,疤爷他们已经和僵尸打得血肉横飞,太爷爷浮上半空,和白小甜拉开了战势,白小甜依旧在毒娘子的针咒下不要命地搏杀,时而是近身,时而是用咒术,太爷爷先是用的普通招式,木无表情和白小甜面对面的较量,两三个回合后,就一爪挖掉了对方肩膀上的肉,白小甜吃痛坠落下来,躺在地上想动,起不了身。 毒娘子咯咯的笑,捧着人偶脸上发着诡异的光,“乖哦!别怕疼啊,一会我们就拿他的灵体做十全大补汤啊!”话间她重复着拔针再扎针的动作,她对于针偶咒施展得极其熟练,得心应手的同时乐在其中。 白小甜的肉身在毒娘子的控制下,又和太爷爷打了起来。 这时,太爷爷开始和我说话,我想他是有意放慢进攻的速度,好让我多看一些记得清楚一些,他说小天,太爷爷知道你默记过阳卷的阵法和咒语,但是不得其中要领,那是因为阳阴爪重在修心修灵,万象由心生,阵也从心而起,拗口的咒语和楚家的血都只是辅助,拜月鬼族修灵体,修的仍是一颗无垢之心。 毒娘子因此大动肝火,愤恨道:“楚三,我不准你和我对阵的时候,眼中还有别人......臭小子,我先杀了你。” 我还在消化太爷爷的那一席话,却见一只巨形鬼爪直接摁了下来,只听疤爷的声音响起:“小天快闪开!”这一幕发生得太快,我被疤爷撞飞了出去,登时跌得眼冒金星,扭回头的时候瞧见他七孔流血,直挺挺倒下去。 “疤爷......” “爷爷!” 二毛和亮子合力推开一只血僵尸,拼命朝瘫倒在地的疤爷跑去。 第三十章 真相 脸上有刺痛的感觉,那是眼泪,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也可以刮痛皮肤,在疤爷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身上的毛孔都开始觉得痛了,我挣扎着爬起来,胸口像插了把刀,一呼吸就痛,这个世界每天有很多人死,但是死去的人如果是你身边最亲的人,那个人还是因你而死的话,你会是怎样的心情?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去了半张脸,每个人都被阴影笼罩着,我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只知道没有一个人出声,我是痛到发不出声了,我跑过去抱着疤爷,他两只眼晴瞎了,一直还在往外流血,我用袖子不停擦拭,怎么都拭不干净,我眼泪模糊的把自个的脸贴上去,在心底不停唤他,起来!疤爷,起来行不行? “小天.......苗苗......” 他吐出这几个字,声音很快被涌出来的血盖过去,接着手指无力的动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头扭向一边直接就去了。 “爷爷......” 苗苗将匕首刺入一只血僵尸的头顶,终于脱战掠过来了,她几乎是直接扑到地上抱住疤爷,二毛和亮子掺着她,她咬着唇悲极气噎,久久没再喊出声来,她捧着疤爷的脸,发现人已经断气后,眼光冷冷的扫到我的脸上,“啪!”一声脆响,苗苗抽了我一耳光,然后继续,一个又一个,我也不躲不闪,任由她一直抽下去。 二毛和亮子抓住她的双手,苗苗就张嘴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 二毛说:“何苗,何苗你别打楚天一了,求你!” 亮子道:“何苗松开嘴,别伤害自己。” 我觉得自己有罪,安慰的话我不说,自责的话我也不说,我没有资格说话,我只能默默承受,接受一切,我们几个围着逝去的疤爷,泣不成声。 毒娘子很享受眼下的结果,她在漫长的复仇中似乎早就炼得一副铁石心肠,生生死死,她可能都不是那么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的恨,那恨的源头就是楚三。 太爷爷一爪挖出傀儡的心脏,估计他已是尽了灵体最后的能力,我看到他的影子越来越淡,像是一道烟,夜风一吹就会消失似的,他把白小甜的肉身推下来,用无奈绝望的眼神看着毒娘子说:“卫晴,这是第几代了,你现在是多少岁了?你这一生充满了仇恨和寂寞,你还要作孽到几时?” 毒娘子道:“我只想你死,只想你和她的后代都死。” “我已经死了,她亦是一样,你快乐了吗?楚家的后人哪一个不是惨死呢?现在你还想杀掉楚天一,你太狠。” “我狠?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楚三,那夜你给了我一个梦,后来就领着璎珞那只怪物回家了,整日与她粘在一处你侬我侬,别的人再也入不得你的眼,我不知道那个没脸的女人哪一点好,我虽是你们楚家的童养媳,但你至少多关心我一点不好吗?有吗?你不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也就罢了,但你为何还要杀掉他?” “卫晴,今夜我再说最后一次,给你梦,与你同榻而眠的男人不是我。【零↑九△小↓說△網】楚家败落了,一大家子的人要我来养,那时候我隔三岔五就要做一回梁上君子,摸来的东西还要偷偷摸摸找人销赃,你说的那一夜,我因为巧遇拜月鬼族的祭祀,被他们抓到差些丢了命,若不是璎珞救我,我怎么可能活着回楚家?” 毒娘子却不认账,狞笑说:“我不信,楚三,你还在说谎,承认你错了有那么难吗?你对我说一声对不起很难吗?” 太爷爷伤道:“好!我现在就给你说,对不起!卫晴,但是和你一起的人,真不是我,孩子生下来后,我也想好好照顾他,养大他,但是你的师父——南疆蛊圣杀了他,璎珞虽然没有五官,但她看人用心看,怕你接受不了事实,才让我瞒着你葬了孩子。” 毒娘子全身都抖了起来,嘶声大喝道:“住口,你闭嘴,事到如今,你竟然还诬蔑我师父?” 太爷爷说,卫晴你不愿听么,你是不是这些年也在害怕你报复的对象是错的?南疆蛊圣一身邪修,他驻颜、固元气的手法你不会不知道吧!在蛊圣的地宫里头,有多少如花美眷离奇而亡?那个孩子,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和他脱不了关系,他对你施展一两次迷心蛊并不是难事,你中了蛊术,眼中见到的人却是我的样子,再说,我与璎珞视那孩子为己出,你又一口咬定那是楚家血脉,蛊圣知道后,一气之下才将他用蛊毒害死,只怕最后得知是他自个的骨血,才把一腔恨意又转嫁到楚家,璎珞炼就的蛊术和底下刚被你打死的老人一样,仅仅只是蛊医之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不懂白蛊和黑蛊的区别吧?你师父为了神木蛊鼎,真真可以说是无恶不做了。 毒娘子不说话了,她似乎是在沉思,又似在倾听,良久良久,迟迟没有应声,她孤独的立在那里,面如死灰,大约是想通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估计觉得上面染血太多,她在身上抹了几下,抹不掉了,她又望向一片狼藉的老屋院子,再看了看我,然后她颤声问道:“我错了吗?楚三?三少爷,我错了吗?” 太爷爷黯然回答说,人年轻的时候,因为太多执念去恨,又因为太多恨而放不下,恨是错,放不下也是错,卫晴,走吧!我们都不该留在这个空间里。 “去哪?” 毒娘子忽然笑了,面上的表情不再那么狠毒可怕,她说三少爷,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楚家的人,你还愿意带我走?太爷爷回答说,童养媳一入夫家就要跟着改姓氏,我为什么一直让你保留原姓?只是想有一天亲口告诉你,我一直拿你当姐姐看待,你也是我们楚家的人,那时候,眼看旧社会已经过去了,你不用活得那么卑贱,你可以有自己想要的新生活,很快就要熬出头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盗走了神木蛊鼎,还杀掉璎珞,我气急虽恨你,想杀掉你,但有人告诉我说,酆都鬼城秘境可以寻到固魂草救人,所以我顾不得留句话,便直接去了,哪想一去却被锁在了鬼城,一直都无法出来。 “愿来是这样......”毒娘子幽幽道,那么多年,我等来的真相是这样?或许直到此刻,她觉得自个的一生,活得太失败了,不仅如此,还很可悲,她说那好吧!我是该去了,其实我早就活腻了,每天炼蛊,炼尸,把活的人变成死人,再把死人变成我希望看到的“活人”的样子,我师父把我的魂魄炼化了,我顶着这副臭皮囊不老不死连我自己都烦,不如......她拔下人偶娃娃身上的针,刺入她头部致命的死穴,她说冤冤相报何时了,魂飞魄散,一切从我这里了断吧!南疆蛊圣,上天入地也别想寻到我了。 第三十一章 魂灭 我没想到一场血腥的恶斗,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心中狂怒,我想到有些事还需要毒娘子来证实,于是冲她大吼:“我妈妈是不是你杀的?还有我父亲,楚南天他在哪里?” 毒娘子张开双唇,血沿着嘴角缓缓而下,她说楚南天很聪明,他把你妈妈和你都藏得很好,我那时并没有找到你们,又谈何杀人?你妈妈的死讯还是南疆蛊圣告诉我的,然后我去试着找过楚南天和你,但杳无音信,直到最近被我师父派来乌雨镇,要拜见一位神人...... 刚说到这里,她突然捂住脑袋大叫起来。 “神人?什么神人?”我急声问她。 太爷爷的灵体也浮过去抱住她,问道:“卫晴,是不是有人给你下了禁咒?” 毒娘子脸上的青筋直冒,咬牙吃力的回道:“三少爷,你找人帮楚天一他们,我之前在烟花爆竹里放了蛊粉,是那个神人让我做的,他不让我泄露他的秘密,他的名字叫......” 毒娘子不可能说得出那个名字了,一口血喷出来,身体在噗噗声中迅速腐烂掉,只留下一副爬满尸虫的枯骨,这是神人对她下的咒,背叛的代价便是不得好死。 太爷爷为她默哀。 远处,响起许多人的脚步声,我知道老屋这边的事肯定惊扰了村子里住的其他人,显然那些人集结到一起,是要过来讨个说法。 太爷爷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对我说,“孩子,秘宝......记住你承诺过的事。” 我挪步过去,跪下身接过阴阳爪,护甲套拿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指渐渐燃起了火星,我感觉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但我还是不愿相信,我说您要去哪里,是要回去酆都继续当鬼城客栈的掌柜吗?他摇头说回不去了,用灵体施展阴阳爪十式,等于是慢性自杀,我这一身异血和修炼的灵体,还是你太奶奶一手促成的,没了她,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到了,他像是又记起什么事,他说天一你要加倍小心,那些年,我不止一次想通过回魂巷返回人类的空间,但是都失败了,直到你出现在忘川河畔,秘境的结界也被一股神奇的力量破坏,我不觉得这是巧合,往后的路你一定要步步小心。 我想起回魂巷中,躲在血漩涡里不男不女的鬼物,难道是他? 外头那些村民近了,有人在墙外唤着疤爷的名字,也有人在说,门开着,应该可以进去吧? 太爷爷笑了,笑得从容自如,他说:“天一,最后我再为你做件事,用灵体的火毁灭那些异类的尸体,这样,外头那些麻烦,你的后顾之忧便会少些了吧!”他双手合掌置于胸前,默念了一个咒语,自个随即化为一条火龙,把躺在院内的血僵尸和白小甜的肉身一并焚毁,夜风一吹便什么都没留下。 我捧着阴阳爪,眼泪禁不住籁籁而下,疤爷死了,最后我太爷爷的灵体也没存活下来。 适时,村民冲进了屋子,这山沟沟的人十分迷信,高明夫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村长也死得不明不白,那些人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但我很清楚,他们一致认为,疤爷和我都是外来户,所有不好的事,不吉利的事似乎都是我们引起的,白天警察出面辟谣过,但是没有用,这些人有一套自己的观点。 带头的是乌溪上村的摆渡人,江老大和曾麻子,他俩商量了一下,就上来劝我说:“天一啊!要不,你们搬吧!你看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宁的。” 二毛火了,他说你们这些人,看不到这里刚刚过世了一位老人家吗? 他不说还好,人群中就有人噘嘴道:“哎哟!七窍流血啊,你们记得不,几年前XX那娃儿淹死了,捞上来的时候尸体也是七窍流血,那是给鬼缠死的哩,太晦气了。” 亮子苦苦求道:“叔叔,阿姨你们能不能先散了?死者为大,让人家屋里头安静一下?” 江老大塞了张纸条给我,他说:“唉!你们啥时走打电话给我,我随叫随到。”说完他闷声先一步离开了。 有些人还不愿意走,都像是看热闹一样,看着苗苗抱着疤爷的尸体傻呆呆的跪在地上,然后对她指指点点,好奇心又开始让他们对苗苗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说是疤爷除了我这个孙子以外,从来都是一个人独居,怎么突然多了个小姑娘,还抱着疤爷的尸身不放手...... 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句:“滚,都特么给我滚出去,谁特么不走老子下咒,咒他全家辈辈代代不得好死。” 没想到怒火中烧随口说的一句话,倒是让他们惊慌而散。 苗苗跪在那儿,她突然蹲下来,把疤爷的尸体往自己背上拉,拉了好几次拉不动,哽咽着向二毛和亮子求助,“帮帮我,求你们了!” 二毛问:“何苗,你做什么啊?” “我要带我爷爷走,离开这里。” 亮子劝她说,天这么黑,你背着他老人家的遗体,能去哪里? 苗苗固执道:“哪里都好,总之,不要有楚天一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我知道她在赌气,她恼火我的无能,我想过去安抚她,可是我一走进,她就捡起地上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楚天一,你这个扫把星,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别靠近我,再走近一步我死给你看。” 我说好,我走,但是疤爷...... 苗苗就嗷嚎哭起来,她说:楚天一,你不许叫他,他生前被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十几年,连死后尸骨你还要和我抢吗?你还是人吗?不管怎样,今晚我一定要带我爷爷走,他是我何苗的爷爷,不是你的。 苗苗又冲着二毛和亮子吼,“你们帮我,我救你们两个的命,毒娘子点燃的烟花里放了蛊粉,楚家的血不会中蛊毒,但是你们会,你们不想死的话,就帮我抬爷爷走。” 二毛和亮子看向我,像是在征求意见。 我说:“走!你们都走,现在,马上走......” 我把江老大写着手机号的字条扔过去,那一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尽力克制不哭,最后忍不住只好仰面望着天上模糊的月亮,有人说过,当你想哭的时候,深呼一口气,把脸抬起来,这样再大的伤痛都会吞到肚子里去,不会让别人看见。 第一章 寻尸 我叫楚天一,绰号:神棍楚。【零↑九△小↓說△網】 名字有点拉风,实际上嘛!我个人感觉和街边摆了算命摊、戴个蛤蟆眼镜坑蒙拐骗的假道士没啥区别,当然这绰号绝对不是我自己起的,而是我那些客户。 我记得疤爷死去的那晚,我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和自责刻入骨髓,虽说事情过去了整整五年,但在我心里仍然是一个死结,我也懒得去解,回想那时我先是退了学,然后回到楚家的老别墅独居,每天除了吃饭就是静下心来修行,偶尔去图书馆或是网上搜一些玄学方面的书来看,有时也会在院子里练习阴阳爪的阵法走位,当然少不了嘴里念念有词,比手划脚,为此住我隔壁那幢房子的大妈一直教育她的小孙女,她说你看到那个猥琐的大哥哥了吗?下回在小区遇到他,躲着点走,他得的是癔症——蛇精病。 不过,她对我的看法很快就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我没有撑伞,踩着人字拖鞋,手上提了一袋口粮往回家的路赶,刚进到小区,就听后头鸣了两声车喇叭,我很识趣的挪到路边,结果那车主人又鸣了两声,我这才顿了脚步回头一看。 “小兄弟,你是道士?” 问我话的是大妈的儿子,据我所知,他是某个建筑公司的老板,在当地有点势利,黑白两道还有些人脉,他摇下车窗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我想了想,摇头,但是我对鬼怪异类深恶痛绝,我说又不是非得道士才能处理问题对吧?假如你身边要是有什么诡异的、解决不了的事,我倒是愿意帮你看看。 他面露喜色,拍手叫好说:“那行,这周末早上八点,我开车到你家别墅门口等你啊,不见不散。”末了,他还硬往我手上塞了张名片,正面印着吴建才三个字,背部有他公司的地址等等,他说万一我有什么要求的话,随时过去找他,打电话也行,24小时为我开机。 面对此情此景,还好我定力深厚,性取向也没问题,不然真要怀疑他对我起了非份之想。 眨眼到了周末,吴老板很守时的来了。 上车后,他递了烟给我,烟盒很是高档,看来应该不便宜,我不抽这东西所以没啥研究,伸手一推,示意说我不好这口,您也赶紧言归正题,讲讲要我做什么事吧? 他收起烟笑了笑,说是有人给他介绍了我,他仔细一问这才想起来了,原来住在他老母亲隔壁的“蛇精病”小哥,是个会处理灵异事件的人,然后他连连赔不是,又把我捧上天似的,说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经验告诉我,越是这样,事情越大,越难办。【零↑九△小↓說△網】 吴老板叹说,最近有个乡村旅游度假别墅村的建设项目搁浅,原因是施工还不到一个月,有两个建筑工人莫名其妙失踪了,他先是让施工队长带人寻找,甚至还报了警,警方通过监控设施,发现最可疑的地方仍然是在工地,问题就来了,既然人在工地,那怎么就是找不到呢?难道钻地底下去了?无奈,施工期不能一直耽误下去,他只好亲自出面和工人的媳妇商量,想用钱来平息,但那两户人家的老父亲不答应,说是哪怕出了工程事故,生要见儿子的人,死也要见尸,交不出人来他们就拉横幅闹到政府去。 吴老板叼着烟,嘿嘿干笑了几声,他说早年自己没发家那会儿,走南闯北没少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工人失踪这事情来得有点蹊跷,于是他悄悄请了人过来跳大神。 什么是跳大神?在我们当地又称为“观花”,据说是一种民间巫术,直白点讲就是进行一次死人和活人沟通的法事,这法事并不像道士或和尚念经作法,而是取一碗清水,燃一枝香,然后观花的婆子执香在清水上作画念咒,咒完之后观水碗的香灰问鬼,早些年不乏有人传说,有时那鬼还会附身于观花婆子,让她代鬼说话。 其实,我对观花婆子那门手艺也很好奇,所谓艺多不压身,了解一二的话,对我自己做事也增添方便,我问吴老,“那观花婆子怎么说呢?” 吴老板摇头道:“死了!可以确定人已经死了,但就是寻不到尸体。” 我说这就怪了,既然观花婆子都讲人死了,那就是她召了魂上来问,可怎么没问出个结果呢?吴老板凑过来,附在我耳边小声说:“楚小哥,我不瞒你,那婆子说召了鬼魂问话,但那魂魄就直挺挺的站着,手脚不能动,口也不能言,你说这事邪是不邪?” “嗯嗯!你继续说。”我抓了下后脑勺,心说这种情况的话,是不是死的时候,身体被什么东西死死困住了呢? “嘿嘿,还能怎么说,这不请楚小哥出山解决问题吗?我听人说,您处理灵异方面的事情与别的大师很不相同,但恰恰是这点不同之处,起到的作用却是最好的,既处理得干净,也让人够放心!那尸体若是找到了,我吴建才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个指头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心说五千块的话,找两具尸体还好,万一是要除鬼的话,我这身上的血一放,还得买一批上好的补药是不?划不来。 他看我不说话,以为我犹豫了,赶紧道:“五万块,外加您住的那幢老别墅,我找个设计师按您的要求重新设计规划,里里外外全部翻新,家具还给您换了成不成,还有,我以前在老城区那边有个闲置的门面,横竖都不想要了,送给您,我觉得您这样的高人就该开一个灵异事务所,那地段很合适......” 泥玛!我顿时有种捡了国家宝藏的感觉,这单生意值,要知道前两年我接的那些都是小生意,一是我自己修炼不到位,能力有限不敢接,二是在这行道里我算是个新人,真没谁愿意花大价钱找我,我心头乐歪了,但脸上却装出一副不为金钱所动的样儿,轻咳了两声道:“这些事情好说的嘛,好说!” 第二章 探灵 下了车,我放眼一望,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整个工地上也不见人影,吴老板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一个头顶着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老远他就开始打量我,估计看我的形象与那些无业青年差不多,或者说,是某人乡下亲戚的邻居隔壁家的小混混,因为闹事闯了祸,这才送到工地上搬砖头,避事。 我听吴老板问他,“林队长,情况怎样了?” 那人毕恭毕敬说:几乎没人敢往这边来,闹鬼的事不都传开了吗?谁敢来啊!怕是贼都不敢到工地偷东西去卖,深怕一不小心给鬼迷去...... 我听着好笑,这林队长还真是,一口一个鬼,一点都不避讳。 吴老板嘴上不说,但眉头都拧到了一起,他心情不好也是情有可原,这么大的工程瘫痪在这儿,好比一个香馍馍拿到手上,却不能咬到嘴里吃。 林队长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赶紧住了嘴,又看我还站在边上,就指了指我说:“吴总,这位小兄弟是?” “什么小兄弟,叫楚大师。”吴老板不悦回道。 “大师?” 别说他不信,换了是我也不会相信。 此时我穿了件宽松的廉价T恤,下身休闲裤配着双运动鞋,身上还挎了个黑腰包,装什么呢?当然是抓鬼的利器阴阳爪,我挠了两下满头的白毛,这事儿我必须先澄清,头发不是染白的,多半是因为修炼阴阳爪,不知不觉全白了,有一回去理发店,里面的妹纸还一个劲儿夸我头发染得好看,俨然是一个赶潮流的白发帅哥,我索性由着白下去,不管了。 当着吴老板的面,林队长不好讲什么,就看着我和和气气的笑,他说楚大师真是年轻有为,这回的事要拜托了!我看他应该是个本分人,就说别叫我什么大师,我那些客户都叫我神棍楚,出门在外凭的就是一门手艺,赚点饭钱罢了,我转过身又对吴老板讲:“我想让林队长带我去工地四处转转看,能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晚点我打电话告诉你。” 像吴老板这种有钱人,就算到了周末应酬肯定少不了的,他连连点头,说是绝对相信我的能力,又吩咐林队长好好照顾我,有什么要求积极配合,不用事先汇报了。 吴老板前脚一走,我就拉了林队长在工地转悠,差不多看了两三遍,没看到有鬼魂那样的东西存在,但阴气是有的,就好比说雁过留痕,捕蛇人能看到蛇游过的路子一样,所以说这工地闹鬼一点不假。 确定晚上有事可做,我就开始往工地外面走,不紧不慢,手插在裤兜里想,心道今晚会遇到怎样级别的鬼物呢?林队长寸步不离跟在后面,他是深怕老板交待的事没办好。 “大师,那个……现在我们去哪里?” “说了,别再叫我大师。” 他听了赶紧上前几步,和我并肩走着,他说:“行,小哥你不摆架子,我也就掏心窝给你讲真话,前面来了几个大师,事没办好不说还弄了一身的伤,吴总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一听说哪里有个懂行的就往工地上拉,在你前面还来了个路边帮人摸骨算命的瞎子,鬼没抓到手也给废了,算是残上加残一点好处都没捞到,所以你给我句实话,你到底行是不行?” 我看他那个紧张劲儿,好像要去抓鬼的人是他而不是我,我哈哈大笑,我说林队长,我叫你声大哥得了,男人行与不行,不试怎么知道? 他一听顿时脸都涨红了,又问道:“楚小哥,你这又是想要去哪里啊?” 我说去吃饭,你带好钱了没? “啊?这乡村里能有什么好吃的,要回去城里的话,开车也得两个多小时。” 我头也不回的冲他摆手,我说咱不回城吃,就临近找个原住的村民家搭个火,你多给些钱,别人保准愿意下厨,他想了想说,对了!还真有那么一户熟的人,主人热情好客,我们这就去那里得了。 饭菜上桌,林队长也不动筷子,心头还在担心抓鬼的事,吴老板嘴上说不用汇报,但肯定会悄悄找他问话,他此时正在发愁如何应答。 我满上酒,举起那一杯猛灌下去,然后空杯子朝他晃了晃,“喝!有酒有菜,工地上那件事晚上再说。” 他抿了下唇,也就抓起杯子,想了想不知说什么好,闷头喝下那一杯酒,最后才补上一句:“祝你平安。” 我拍了拍他的肩,挤出一个笑容:“别担心,没把握的事我不做。得,今个有酒有菜,可是没故事,缺这一门东西下酒,林大哥你说怎么办?” 有可能,他觉得我去抓鬼的话,就算不死也会掉一层皮,吃完眼前这一顿饭,也不知能不能再看到我了,于是他又喝了两杯,他说你等着,我去拉这家的主人过来,那人不仅会喝酒,还特会讲故事,前次我来蹭饭,差些没把他当成说书先生。 主人拉来了,三个男人坐一桌,边喝边聊。 有些人,酒一下肚就管不住嘴,轻轻一套,便能套出很多事情来。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地方都有哪些诡异的传说,不管是现在的,还是过去几十年或是更久的,也不管传说中的主角是妖还是鬼,我身负寻找至宝法器的使命,但是这五年来,我一直没有任何进展,我想只有越是接近这些异物,我才更有机会探听到一点点消息。 林队长最先喝得趴下,那主人酒量很不错,喝到兴起时开始神秘兮兮的给我讲,他说,之前讲的那几段都不怎么吓人,最吓人的是他爷爷那辈发生的一件事,是真事。 那时候,村里交通不发达,于是村长号召大家集资,说是想富就要先修桥再辅路,大家一思量确实如此,于是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很快就开始动工修桥了,开工那天除了祭河神以外,还祭了土地爷,连四大仙都挨个祭拜了,但还是出了事。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说:“死人了。” 第三章 守桥灵 其实,一些地方修桥、盖楼死人的事情并不少见,撇开不说地质环境或人为的安全隐患,搞灵异学研究的多半会是这样解释:说是动土会影响周边的风水,就好比说有一个磁场,它以原来的方式存在可以正常运转,有人将它破坏掉了,也就会出现一些逆反现象,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指不定那地方原本就有什么冤魂厉鬼,你跑到别人家门前大兴土木,人来人往、敲敲打打,睡得再沉的异类都会被惊醒,鬼本是怕人的,但有句话叫“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你说你事前祭拜过了,但人家收不收这礼,答应与否没人知道吧?鬼也不是个个都怂到不反抗,偶尔些个怨气大的,觉得正巧有人送上门来,为什么不藉此找个替身? 那主人喝得差不多了,脸红得像是关公,他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小兄弟,你晓得打生桩吧?” 我说:“不太清楚。【零↑九△小↓說△網】” 他就又拉开了话匣子:小时候听我爷爷讲,这“打生桩”就是鲁班术之一,鲁班,春秋时期的鲁国人公输子,他可不单是个建筑学圣人,而且还是精通工匠学,风水术数,民间传鲁班的绝学都写在《鲁班书》里面,这书又分为上下两部,上册写的都是助人的东西,但下册就全是咒语和符,是些害人的邪术,因此后来渐渐失传了,不过听说修行这鲁班书的人都会被诅咒。 当时,桥修不到一半,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陆续死了三个人,大家再也不敢动了,但是想到一月后就是发水期,如果现在不赶着时间修好,那之前所有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要白费了,那天晚上,我爷爷坐在河边抽水叶子烟,敲着烟杆叹气,你说致富的路,怎就那么难呢? 可就在那时,他身后冲过来一股子凉气,登时让人寒毛都竖了起来,他心道:有鬼? 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人踩着河边湿冷的水雾而来。 “小兄弟,我告诉你,往后你要是遇到那样的事,装着没看见,直接走人,可别像我爷爷那样。” 我说,你爷爷当时怎样了? 他说,那道士对爷爷讲了一个和鲁班有关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人兴建桥梁,也遇到过无故死人或是建筑物倒塌的情况,于是就请鲁班指点迷津,鲁班便教了他们“打生桩”的邪术,然后他们找一对童男童女困在修桥的地方,一个放在桥头,一个放在桥尾,活活饿死,要不然用石头或是什么东西固定,然后再浇浆,那浆一浇下去便封了这对童男童女的七窍,封了七窍魂魄也被锁住了,口不能言,身不能移,永远留在修桥的地方作为守桥之灵。【零↑九△小↓說△網】 卧槽!我对他说:“你这故事不是吓人,是残忍。” 他醉醺醺道:“可不是吗?你猜怎么着?后来我爷爷他们把那死的三个人压在了桥底,桥头桥尾各一个,桥下水底一个,还别说,那桥真就如期完成了,一点时间也没耽误,后来村里路也修通了,和外面的交往便多了起来,但是大家都没忘记那三个人,每年都会有人去桥边烧香祭拜,直到今年,我们这一片地方被规划成了旅游度假村,迁的迁走了,我们这些留下来准备发展成小型的农家乐,不然也是会走的,我想以后那祭拜的事多半是没人顾得上了。” 他终于喝趴了,迷迷糊糊说他爷爷这一辈子,最离不得的就是那桥,连死后下葬,也是在桥边上买的一小块地方入土。 我左想右想,计上心头,断定这顿饭花掉的钱和时间没有浪费,但是我还要去一个地方踩点,踩完过后才能叫吴老板带人过来收尸。 到了晚上,我收拾妥当后,尽量装成是出去散步的样子,林队长喝了醒酒汤,说是陪我一道走,我说不用了,偶出去是为了工作,可不能告诉这家的主人。 他点了点头问我:“多久回来?” 我心想,几小时?或是一整晚?如果我今晚出去,遇上的东西不是很强的话,那还好说,但是预估对方有三个,合起来的战斗力不好评估,我苦笑道:“要不,你帮我准备点补血的食物,我用得上。” 林队长听完后很高兴,一大步迈出门,找人去了。 那是一座石桥,桥面铺着大青石板,青草挤在石缝间,以前的建筑没有用到钢筋和混凝土,但前辈们用最原始的工具和方法,一样把桥修得坚实耐用,现在这座桥应该少有人行走,因为在桥的两端,连着河堤的小路完全被齐膝的草丛覆盖,石桥躺在夜色之中,架于水流之上,我可以想得到,过去的几代人挑筐或是载货从桥上走过,不过旧的东西总是被新的取代,旧时作出牺牲和奉献的人,也时常被后人所遗忘,他们的哀伤,有谁会知道? 深吸一口气,我开始踏过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桥上走,边走边将阴阳爪套上五指,在踏上桥的一瞬间,脚下一震,迎面扑来一股煞气。 五年的磨炼,我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异类都有一个属于它们自己的气场,普通人一旦靠近,精神和身体都会受到排斥,体质和意念强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也许就像是擦身而过那么短暂的时间,什么怪现象也不会发生,反之呢?有的人会看到奇异的幻象,甚至受到异类的控制,作出一些违背常理的事,也有第三种人,通过异类的气场,进到另外一个空间,那就是人们所说的鬼打墙,或者是鬼打湾。 阴阳爪划开手腕上的皮肤,血滴落之时,我默念了一个“破”字,一道红色的光芒随即直冲向桥心,周围的煞气一分为二散开在桥的两面,这时桥上又开始起了雾,雾里有个黑影在桥面上蠕动。 渐渐,他近了,是一个没有双腿的“人”,因为没有腿,所以他那样慢吞吞的朝我爬了过来,很清晰的听到他问我,他的声音很是苍老:“你......是谁?” 我考虑要不要回答他,作为人来说,是不能随便和异类对话的,开启对话模式,就表示你愿意和他谈判了,谈的内容在不在理,全看它的心情好与坏。 见我没作回应,他又爬近了一些,一张老脸煞白煞白的贴上来,眼晴全黑,仿佛是两个无底洞,我见到过太多异类,实体的或灵魂体的,从开始的惧怕到如今的习以为常,我说:“你离得太近,不怕死?” 他摇头叹气,又像是很失望,他说:“你不是我要等的人。” “你在等谁?”我决定和他好好沟通。 “一个道士,教我打生桩造桥的道士。” 第四章 是神是鬼 道士?又是道士,我记忆中的道士,就是十三道长那个老骗子,其实我很想对他说,我不太喜欢道士,但是这么做唯恐惹恼了他,要知道一只好脾气的鬼,比那些一出现就喊打喊杀的好对付得多。 显然他年纪比较大,心境也是平和的,他用手撑起身子,抬脸看向我,“哦!原来你不喜欢道士。” 看,鬼都擅长读心,我留了一个心眼,因为鬼迷惑人,第一步便是从读心开始,于是我在原地盘腿而坐,凝神聚气坚守住一个人类的气场,这样差不多和他保持同样的高度,众生平等,我并不想低头看他,也不愿意退步让他来审视我,人在学会尊重别人的同时,别人也会更尊重你,哪怕他是异类。 他又用手撑起身体,往边上挪了挪,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鬼其实并不喜欢与人亲近。 我小心谨慎的跟他提问:“这个村子,现在准备盖旅游度假村了,可施工没多久就丢了两个人,您老......是不是可以帮我指路?” 他幽幽说道:“人,找不回来,但死人,有!” 我说事情过去有一阵了,我也不求找得到活人。 他说:“好!我愿意帮你指路寻尸,但是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他递过来一个东西,类似玻璃弹珠,漂亮到恍眼,可以说甩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弹珠几十条街,我用灯光打到上面,发现里头有一道道银白色的纹路,是活的,它会不断扭曲变幻成不同的场景,至于那到底是些什么地方,我心说鬼才知道。 他愁眉蹙额,指着弹珠道:“我想把这样东西还给那个道士,村里修桥那一年我遇上了他,他送了我一粒弹珠,说这是通往一个美好空间的钥匙,我觉得他,是一个神人。” 神人?我心口刺痛,目光一凛忙问他:“那道士长什么样子。” “小伙子,我很抱歉的告诉你,我忘记了!但是,神人的样子,我们凡夫俗子又怎么可能记得住?”说完,他又把话题搬回到弹珠上面,他说这粒弹珠他一直没有用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为什么?” 我说,每个人都希望过得更好,去到一个更为美好的地方生活,这没有什么不对! “不,小伙子,你错了,人不能够忘本,你放眼看看这里,这个地方才是我的家啊!你可听过‘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就算这个地方再穷困,我也不曾想过要放弃,这里,也是我落叶归根之地。”激动之后,他又说,小伙子,我以前每天都会带自己的孙子到桥上走上两圈儿,一边走,一边给他讲故事,今晚,我也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有没有兴趣听? 我说:“好!洗耳恭听。” 老人的名字叫丁雷,那年夏天,他接下村长一职,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急于想做成几件大事以便得到众人的认可,但这个村子太穷,穷的同时还有两大恶人。 第一恶,村里有个叫牛二的黑脸毛头小伙子,怎么形容好呢?总之集吃喝嫖赌盗于一身,有事没事扒寡妇墙头偷窥,盗隔壁老王地里的蔬菜,抢小孩儿手上的玩具吃食,反正你想得到或是想不到的坏事,他都干得出来,村里老老少少见了他,没一个不喊着跑路关门的,丁雷曾想过,牛二简直是群众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危害社会的毒瘤,找机会除掉他,岂不也是做了一件服务于民众的好事? 第二恶,是一个媒婆,姓吕,大家都叫她吕大嘴,你说她既然吃的是媒人这口饭,就应该好好撮合有缘人是不?但她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搬弄是非,挑唆别人新媳妇离婚改嫁,寻事离间别人夫妻内战,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她可以胡扯得盖过天,坏事做成之后,她是自得其乐,又唱又跳,恨不得买串鞭炮放到村口点啰,以此告知众人她的“光荣”战绩。 于是,丁雷早早的给这两人打了标签,标签的内容是:严惩不怠。 有一天,村书记在农村工作会上讲话,说是村子之所以穷,就是少了与外界沟通,想想丝绸之路,想想张骞,连一个古人都知道开拓和冒险,把家里好的东西传播出去,再把外头的文明带回来,我们为什么做不到,最可气的是我们这村子,落后得连一座桥,一条好走的道都没有...... 那时候,丁雷不清楚什么是丝绸之路,他也不认识谁是张骞,他在这个会议上受到了莫大的启发,就是要带动大家搞建设,并且加快惩治村里的两大恶人,因为那是堕落腐败的根源。 会议结束后,村书记挨家挨户集资修桥铺路,可这两大恶人既不出钱也不愿出力,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是个人都会想,凭什么他不做的事,我却非要去做呢?是以修桥的事阻碍越来越多,丁雷愁得睡不着觉,坐在河边上盯着河水发呆,或许,他才是那个最想看到村子富起来的人。 丁雷看着河面,看着看着,突然平静的河面掀起一个巨浪,浪推着一大团云雾飘过来,他一眨眼,就见那云雾上还站了一个道士。先前说过,他已经记不清那道士的模样了,所以他只知道,这个道士,一身的仙气。 道士问他:“为什么闷闷不乐?” 那一刻,丁雷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就把村里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道士听完他的话,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封上写着《缺一门》。 丁雷接过书,不明道:“这是什么书?” 道士:“人皮书。” 丁雷惊叫一声,因为他摸到书封的那一秒,竟然像是真的触碰到了某人的一处皮肤,那皮肤却也没有丧失水份失去弹性,阳光打在人皮书上,甚至还可以看到一层浅浅的茸毛。 “道长,这书有何作用?” 道长对他说,翻开来看看,你自会明白。 丁雷翻开了书,粗略一看,上头记载的全是些阴毒邪术、咒符之术。 道长说:“这书,便是圣人鲁班所著,是从古到今许多人求,而又求之不得的东西,你不想拥有它吗?” “我......” 丁雷犹豫了,拿到这本书,真的能完成他的心愿吗? 那道士却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你说呢?你学到了这上面的咒术,若是有人不听你、从你,那就......” “那就怎样?” 丁雷得到的答案是: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第五章 纵鬼杀生 丁雷知道,“三把火”是时候点了。 石桥动工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牛二闲着没事,偷了隔壁家晒的南瓜子跑到河堤上看修桥,在缺乏财力和人力的情况下,修一座石桥挺不容易,除了就近取材,许多石料还是从山里现开采再拉出来的,那些村民卖命干活,汗流浃背,偏偏瞅着堤上轻闲的牛二,于是一个个仿佛与他结了千百万年的仇恨,不自觉开骂:“牛二你个狗、东西,让你看修桥是吧?怎么天上不下一道雷把你劈死,死了一直看个够得了。” 牛二不会知道有人骂他,他仍旧嗑他的南瓜子,只是无意间瞄到一个女人,那女人披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头顶和脖子,那人是媒婆吕大嘴,牛二不喜欢这个女人,很多时候即使遇到了她,也全当没看见一样,原本他想躲着吕大嘴就此离开,但是今天不一样,因为吕大嘴的头顶上骑了一个布偶。 那布偶眼晴瞪得很大,整张脸像是打了粉,比墙灰还要白,米粒大的黑眼珠衬着鼓出来的眼白,嘴巴上涂了口红,却是红得像要滴血,特别是脸蛋上的两处腮红,厚厚圆圆的,说不出的诡异。 牛二心道:娘的,不晓得这个女人今个发了什么疯,手工再好,也别做个鬼脸娃娃顶头上显摆是吧? 与此同时,吕大嘴也发现了牛二,她今天睡到日上三竿,但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感觉脑袋很重,像是压了个东西,直压得脖子和肩膀发酸,为此她还给自己洗了头、做了头部按摩,想着河边风大,河风吹着头发比较容易干,却万万想不到这一去会撞见牛二,她对牛二的印象当然好不到哪里去,这世上有的事说起来很搞笑,两人情况相似,独身,明明都是被村里人厌恶,却又相互讨厌着彼此。 牛二被吕大嘴看得不舒服,没好气的说:“看你娘的,人看人只看一眼,狗看人不转眼。” 吕大嘴愣了一愣,却是盯着牛二身后热情的寒喧了一句:“哟!这是谁家新娶的媳妇?瞧你身上的红衣裳真好看......你也是来看修桥哦?” 牛二闻言扭头,身后哪里有人?他也就骂吕大嘴:“臭婆娘,你特么甭给我开这种玩笑,小心老子把你头上那鬼脸娃娃撕烂,扔去压了桥底。” 丁雷指挥着村民打第一个桥墩,忙中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河堤上的男女,那二人均是不知,祸事已近。 从这一天起,吕大嘴无时无刻不回想牛二说的那句话,难道她头上,真的有个鬼脸娃娃?而牛二走路的时候,总是不自觉竖起耳朵听身后,越听越瘆人,他总觉有一个穿了红衣裳的新媳妇,不管他走到哪里,她就寸步不离跟到哪里,吃饭、上茅厕、甚至睡觉的时候,他的另一半枕头上似乎也躺着一个“人”。 一天一天过去,所有的村民都忙于修桥,没有人在意牛二和吕大嘴,况且这两人本就不讨喜,哪有人会惦记他俩的死活?如果在村里进行一次生死投票的话,相信有百分这九十九的人会投:牛二、吕大嘴,死! 第六天的时候,吕大嘴遇到了村书记,她一改以往见人就造谣生事的习惯,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姑娘一样,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以往的罪行,她说恐怕我没多少日子了,书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到时帮我收个尸,可好? 再说牛二,疑神疑鬼惶惶不可度日,整个人也就快速消瘦下去,像具骷髅架子,他决计不会再去干坏事了,就算真有那个心也没那个体力,尽管情绪低落,但牛二没忘记挖空心思为自己赎罪。 第七天,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石桥的第一个桥墩始终打不到,专业一点的说法就是:桥墩要建立在持力层上,这个持力层,必须是足够承载重力的坚固土层或岩石层,按理说,桥的规模并不算很大,桥下的水也不深,但是他们穿过泥沙一直寻找,却像是挖到了一处沼泽,在沼泽之下有个黑色的大洞,里面像是深不见底的地狱。 丁雷瞅着那个洞口,心说:丧钟敲响了。 就在村民灰心的时候,想不到一毛不拔的牛二,居然带了一队人回来,他卖掉了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房屋,用这些钱去邻村换了一大批上好的石料拉到河堤处,这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很快明白过来,牛二是良心发现才会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 牛二说:“各位叔、姨,爷爷奶奶,我牛二的爹是个地痞流氓,蹲号子蹲到了死,我娘又去得早,我打小在村里东家西家蹭饭,蹭出了习惯,还懒出这一身的毛病,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众人交头接耳,不想刚买回来的石料突然打滑,牛二那会儿站在边上,猝不及防的被石料带下了河堤,牛二和石料一起堵住了黑色的大洞,他——下了地狱。 此时没有人惊呼,没有人哭,自始至终村民们只是呆呆的看着河堤之下,牛二的死,似乎成了理所当然。 唯有吕大嘴,她看到的一切与别人完全不同,她目睹了牛二遇害的整个过程,是那个穿了红衣裳的新媳妇,招呼一群细胳膊细腿的鬼孩子,用一条又粗又黑的铁链拉垮了石料,这分明就是谋杀,她吓得歇斯底里的拉开嗓门大喊:“有鬼......你们看不到吗?好多鬼!” 村民向她投过去埋怨的眼神,在施工的地方说这样不吉利的话确实惹人愤恨,可丁雷却是知道的,处在那个时期,正把“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反封建迷信思想”的口号喊得响亮,单单凭这一句话,吕大嘴便也不可能翻得了身。 吕大嘴半生都活在为自己或是别人编织的谎言中,她之前预感死期将近,但她根本没料到,是因一句真话而死。 七祭,七日一生祭。 丁雷数着日子,牛二死的第七个晚上便轮到了吕大嘴,她先是被关起来断了几天水粮,后来,又让一群臂上戴着红袖章的愤青拉到河堤边进行批斗,那一晚河水弥漫着血的腥味,夜空中缀着稀稀落落的几颗星子,吕大嘴觉得头顶上忽的一轻,她这才借着星光看到了牛二所说的鬼脸娃娃。 那娃娃从她头上爬了下来,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尖牙,又伸手在身上勾了勾,指甲牵出一条红色的粗棉线,大号的缝衣针穿好了线,在吕大嘴的双唇上、脸上缝来缝去...... 第六章 摸尸 终于,村里唯一的媒婆死了。 临死前,那群有组织有纪律的愤青眼见吕大嘴用针和线,一针一针缓慢的缝上了她自己的嘴巴,交叉缝合的红色线迹一直延伸到耳根处,其中有一个男青年觉得她这样的行为太过诡异,惊恐之下上前一脚将她踹下了河堤。 第二天,作为村长的丁雷,在吕大嘴掉下去的地方,令村民们打下了最后一个桥墩。 我说,这个“打生桩”的故事到此应该结束了吧?毕竟,村长做成了他最想做的三件事。 他摇头说:“不,没有。” “哦?” “每每午夜梦回,我发现自己的成功,只是建立在利用别人的生命和痛苦之上,当一个人的道德、人性都已丧失,剩下的只会是罪责的背负。”他说,我最终归还了《缺一门》这本使人疯狂的人皮书,实际上我只是翻阅了两三页罢了,我知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又指着自己空荡荡的裤管说,一条腿一条人命,是我欠牛二和吕大嘴的,并且在我死后,我让家人把我葬在了石桥边,代替他二人成为这座桥的守桥之灵。 “你的意思是说,他俩脱离了桥的束缚?” “自然如此,他俩一口怨气未消,而旅游度假村的建设让很多人迁离了村子,这也就阻断了原有的香火供奉,所以才有建筑工人......” 好吧!看来这次的事,没那么难办了。 他已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却还有话要交待,他说,小伙子你还很年轻,路很长,假如有天遇到那个像神人般的道士,请把那一粒弹珠还给他,并帮我带一句话:“这世上,没有人可以随便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哪怕他是神人,很多时候欲望与人性不可兼备,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宁愿留下人性,珍视生命。” 我说好,只要我还活着,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达成,他听了之后点点头,石桥上随即掀起一层稀薄的像白纱般的气流,他用手撑着身体慢慢蠕动,一切都隐没在夜色之中。 我摸出手机,给吴老板打了个电话,我说:“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你叫上两队人过来,对了!别忘记带抽水泵、装尸袋子、还有绳子,另外还需要一些祭拜用品,越丰厚越好,你应该知道村子边上有一座废弃的老石桥吧?东西全部拉到石桥边上,切记切记!” 电话那边他的语气甚为吃惊,他说楚小哥,哦!不对,是楚大师,我吴建才果真没找错人,想不到那么短的时间,问题就能解决了,你放心,我明天亲自带人过去,事成之后答应你的报酬只多不少。 我想了想,又提醒说:“装尸袋准备四个吧,用得上。” “啊?不是只丢了两个工人吗?怎么......四个?” 我说你这个度假村的项目完成后,赚钱不少啊!竟然还舍不得那两个装尸袋?别说是尸袋,你应该再选四块上好的墓地,不然这件事情处理不干净,回头你还得找我售后。 第二天,吴老板、林队长等人在桥边集体祭拜,然后只待我发话就下河捞尸。 有人问:“吴总,咱们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吴老板两眼一眯,不说话。 我坐在桥栏上玩手机游戏,看下面的水抽得差不多了,就说需要一个手脚麻利、力气大的人跟我一起下去摸尸,工人们的脸色吓得惨白,除了对尸体的畏惧以外,更多的是认为晦气,其间还有一个工人小声嘀咕了,他说请了好几个大师都不管用,看这一个白毛小子吊儿郎当的模样,真能办成事? 我修炼阴阳爪后,听力不比平常人,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落进我的耳朵里,我盯着他看,盯到他心虚发寒为止。 吴老板面露愠色,仍是没说话,我想他仍在纠结两个尸袋变成四个尸袋,再扩展到四块墓地的问题,他一方面对我的能力尚存怀疑,一方面是恼火那个工人没事瞎叨叨什么呢? 林队长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赶紧打圆场,他自告奋勇说跟我一同下去,我心说难怪吴老板能把工地交给他管,他能稳坐施工队长的位置,少不了是因为这种不怕事的工作态度,不得不让人钦佩。 我和林队长一前一后,顺着绳子滑到桥底,河水几乎全抽干了,视线里尽是淤泥、乱石和水草,老实说我还是第一回捞尸,面对腥臭脏乱的河底,也不清楚要从哪里开始找。 林队长倒也不怕脏,比我先一步在湿滑的淤泥里摸,他那样儿恨不得把脑袋都拱进去似的,我想他真的存了一颗安慰我的心,现在桥上正有许多双眼晴盯着我们,指不准多少人在等着看我出丑,果然,我听到他说:“楚小哥,你别担心,咱们摸不到尸体也没关系是吧?你说人赚那么多钱有啥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好事,今个我们全当是在河底下摸鱼,你说呢?” 我笑了笑,凑上前问他:“万一摸到了呢?” 他说那当然是好事,给家属一个交待,我们这项目也做得安心是不? 我不知道丁老头这只守桥灵要怎么帮我指路寻尸,我只能等,在我们人的世界里,有的人时常会撕毁自己的承诺,倒是鬼,许下的誓言不管过去多久都会遵守,倘若是戏言,他也就不会成为一只鬼,因为鬼,都是因执念而生的。 正聊着,河底的泥水中有一连串东西滑过,林队长“啊”的一声惊叫,他说楚小哥,你看泥巴在动啊?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咱下来肯定能摸到鱼,他乐滋滋的探手下去,哪想身子突然像是失控了一样往下一沉,我暗叫一声不好,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拉他,只见脚下的淤泥散开,露出一个漆黑的大洞口,幸好我们身上系着绳子,不然眼下哪里会是挂在洞子里,只怕直接掉到底下去了,我心说丁老头这只守桥灵太特么不厚道,指个路用得着搞惊险吗? 站在桥上头的人看得瞠目结舌,吴老板反应过来骂道:“愣啥愣?都特么把绳子抓牢了,再出事老子这项目做不下去,你们也别想领到工钱。” 林队长挂在洞子里,剧烈的咳嗽,呕出一口淤泥水才算缓过气来。 “怎样了?”我担心的问了他一句。 “没事,就是有些闷......等下,楚小哥,我边上这块泥里头有东西!” 我急忙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他仔细看了几秒,顶着满是泥浆的脸半是惊恐半是欣喜,他说楚小哥没想到你真是大师,我们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第七章 鬼楼 我朝桥上的吴老板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听他大声宣布:“下去几个人把尸体弄上来,一人一万块辛苦费。” 我自然很高兴,心说这下可好,没我什么事了。 五六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很快下到桥底,先是合力将我和林队长拖上来,然后拿着铲子去刨淤泥,照这个情形看来,他们还得挖上一阵,林队长抹去脸上的泥水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我笑了,问他:“上去吗?” 林队长:“当然,回去先洗个澡,我请你喝酒。” 我说酒就不用喝了,先找吴老板聊聊。 刚一上去,吴老板连忙迎了过来,本是想一把抓住我的手,但是见我满手污泥,也就收回手笑道:“哎哟!楚大师啊!太感谢了,那报酬我已经通知财务,等下就会打到你账户上面,还有另外的两项,麻烦你抽空来我公司一趟,咱俩把书面上的东西签一下。” 我点头说好,又告诉他,等会儿肯定会捞上来两具尸体,还有两副骨架,特别是那两副骨架务必小心安葬,最好请道士或者和尚作法事,他有些不解,禁不住问我:“楚大师,你咋就那么肯定,还有两副骨架?”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我说:“这儿,长得和你不一样,吴老板每天想的是怎么赚大钱,而我想的是怎么和异类相处,吃这一行的饭,没有那金钢钻,哪敢揽这瓷器活,你说是吧?” 他咂吧了一下嘴,觉得我们这行太可怕,也太不可思议了。 晚上,我回到老别墅开始打包行李物品,我要搬出去住一段时间了,这是我父母曾今住过的地方,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为了把它保护得更好,我需要让设计师和装修工人进到里面来,别看我是有房一族,但其实装修一幢房子的钱并不便宜,以我的经济能力承担不起,现在有人愿意出这个钱,何乐而不为之? 我在网上登了个求租信息,备注短租,房子用不着太好,反正一个人住,一房一厅足够了,这是一个网络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租房信息贴网上不到半个小时,中介来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妹纸,声音甜到腻人,“喂!楚天一,楚先生是吧?我这里有房哦,您有兴趣过来看一下吗?” 我问了她详细地址,然后稍微谈了一下租金方面的问题,她答应我说,明天下午可以让人带我去看房。 于是,第二天下午,有一个男人在约好的地方等我。 我忘记曾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个报道,说是在大街上时常看到两种穿西装的人,一是房产中介,二是卖保险的,在0.001秒内可以辨识出他们,我没想到一个租房处的中介也穿得那样正式。 瘦高个子,胸前挂着员工牌,一身黑色西装,手上拎了个公文包。 我朝他走过去,他很机灵的发话了:“请问,您是楚天一先生吗?” 我点头,他赶紧做了自我介绍,接下来的对话,他显得十分专业,所有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那一房一厅转,他说到面红耳赤吐沫横纷,我经过一番深刻的分析,感觉我若没有马上签下租房合同,似乎对不起的不止是我自己,还有全国上下的房奴。 他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载我们去看房,等到了地方一看,我眼珠都快掉下来了,泥玛……这确定就是他说的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他还给我来一句什么“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当然,我承认这里树满多的,估计很久没有人来修剪,两边道路和花坛间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那幢六层高的旧楼背后确实还冒出一个不高不低的山头。 这中介的脸皮也特厚了点,他深呼了一口空气,赞叹说:“如何?楚先生要是住这里......” 我赶紧制止他,我说你打住,偶不想住这儿,心道他这房子只怕比我那老别墅的年纪还要大,指不着哪天就要拆掉重建了,难怪可以短租,一房一厅租金每月六百,看吧!想占便宜果真遇不到好事儿。 他尽心尽力,想要把那房子租给我,又说让我再考虑一下,租金什么的可以商量,我正想推脱,却见边上走过来一个女孩, 长发齐刘海,没化妆,皮肤通透干净,一双平静清澈的眸子扫了我一眼,给人的感觉很清冷,算不得上等姿色,但是气质很是吸引人。 她跟中介男打招呼,声音软绵不腻恰到好处,她说:“小唐,带人看房哦!” 好看的女孩总是惹人喜欢的。中介男笑得猥琐至极,找着话题和她聊:“何小姐今天没上班啊?” 她轻轻点头道:“嗯,你忙吧!我先回了。”说完,她嘴角轻轻一抿,犹如清蜓点水般浅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没想到中介男完全忽视掉我的存在,追上去道:“何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讲。” 我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但作为一个正常的、再过几年就奔三的单身男人来说,这位“何小姐”真的引起了我注意,我也并不是好听墙角的人,但阴阳爪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耳朵自然很灵。 中介男是这么说的,何小姐,不如你还是搬吧?我上回见了你之后,回去好几天都没睡好,想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我小唐给你打包票,帮你物色一处便宜的房子,顶多比你那间的租金贵两百?呃!三百,绝不超出...... 卧槽!撩妹真有一套。 可对方却是一个小清冷,她只道:“不了,很谢谢你!我在这里住了半月,习惯了。” 小唐不死心,接下来的话才是猛料,他说你听我的话搬吧!这楼里真的不干净,以前还死过几个人,我担心哪天跑出个东西吓到你怎么办,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勒个去!我说为什么租金那么便宜,原来是闹鬼,难怪都说“爱惜生命,远离黑中介”,也不知道他们还坑过多少人,我身上正义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上前就要找小唐理论,可是......怪只怪我视力太好,一不小心瞥见那幢旧楼的墙外,轻飘飘的挂了一个“人”。 第八章 窗外有张血脸 不是谁在拍电影,更不是什么女版蜘蛛侠,但她没有借助任何设备,贴在高墙之上,赤足爬行...... 通常,我是视而不见,因为我不是传说中的二郎神,更不是什么血牛和生血机器,楚家异血的珍贵,在修炼的那几年间我深有体会。 何小姐的年纪并不大,且看起来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她好脾气,但也不傻,想来中介男隐藏的动机她很清楚,但一个好女孩不会随便接受他人的赠予,也有一句话叫拿别人手短,吃别人嘴软,所以两人一直僵持。 我把手插在裤兜里,似笑非笑的朝前走去:“呀!小唐先生,怎么一见美女连工作都忘啦?” 何小姐也就寻到了离开的机会,她说你们忙,我上楼了。 小唐不好再拦她,问我:“楚先生考虑好了吗?” 我说是吧! 我眼晴的余光瞥见有个东西从天而降,之前在旧楼墙外表演高难度攀爬的“人”掉了下来,嘭的一声闷响,直挺挺砸在我的脚边,脸部朝下,一大滩血在地面上散开,她身体摔得歪七扭八,但很快又弹了起来,整张脸已然摔出几个大洞,血浆潺潺而出。 即使我见的鬼很多,但这样来个现场直播,还是看得我直冒冷汗,胃里一阵阵翻腾,我想我此时的脸色肯定不太好了,所以小唐在包里翻合同的时候,抬眼问道:“你没事吧?怎么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 我说没事,胃疼,是老毛病了。 何小姐却没有立即上楼,我看到她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两手攥得很紧,那双湖水般的眸子闪着无数复杂的情绪,我心说她这双眼晴,难道看得见鬼? 小唐寻着我的目光一看,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问他:“怎么?小唐先生喜欢那位何小姐?” 他把一页合同纸递给我,回道:“没用,人家又不会喜欢我,全拿我的好心当驴肝肺。” “什么好心?”我故作好奇。 “哦!没什么......楚先生还是先看合同内容吧!”然后,小唐又不自觉望向旧楼,没有电梯,何小姐步行上六楼的话,还需要一小段时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我刚一念完,小唐就不好意思了,他说楚先生真会开玩笑,还拿那些古人的东西损我,你是不知道,像我们这些个屌丝,没车没房没钱的三无人员,养活自己倒也不是难事,但勾搭个漂亮的妹子做老婆,最后怕会落得两手空空。 我说不对啊!何小姐看着不像是贪图金钱名利的人。 他仍是摇头,他说这妹纸是乡下来的,家境好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会愿意住......呃!住旧楼里来,我是喜欢也不敢对她有想法了,咱穷人和穷人走到一起那算什么?那叫一块穷,还不如远远的看着,指不着哪天她能找个有钱男人嫁了。【零↑九△小↓說△網】 小唐最后朝旧楼看了一眼,低喃道:“唉!何苗小姐,我和她也就是擦肩而过的缘份罢了。” “什么?”我一把拉住小唐。 那个名字,让我的心上一痛。 他莫名其妙道:“楚先生你没事吧?” “你刚说她叫什么来着?何苗?” “对啊!人可何,草字头那个苗......” 天意如此! 我没料到,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还是让我的心上像被什么刺痛了一下,都说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其实男人才是,有时对一个妹纸产生好感,可能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是名字,哪怕知道那其实真特么的荒谬,但还是神经兮兮的相信,是缘份。 地球很大,谁让我遇上了你? 我要以最快的速度搬进旧楼,成为这个何苗的的邻居,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把她和我的未婚妻苗苗区分开来,所以我自做主张给她起了个昵称,以后......我叫她“小可爱”。 这幢旧楼闹鬼,我不想让她有事。 推开租房的门,遍地的灰尘和满屋顶的蛛网,几只小强肆无忌惮的从我面前爬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有些恼火了,后来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吹得玻璃窗户咔咔直响,很快大雨倾泄而下,雨水从窗户的缝隙挤进来一直流淌到地板上,我跑进跑出拿了拖把汲水,累得一身臭汗。 “咚咚咚!” 有人敲门,我说:“谁啊?”那人停了片刻之后又敲了两声,我大声吼说敲你妹儿,没见老子正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吗? 可能雨声太大,盖过了我之前的声音,现在这一吼外面的人倒是真的听清楚了,于是停下敲门的动作说:“我是住你楼下的租户,我叫何苗。” 我擦了把汗,走去开门,心头有些难以描述的感觉。 打开门,她的眼神掠过我望向屋内,她说:“你......没事吧?” 我怔了一下,摇头。 她声音轻柔,又问我:“这幢旧楼地下的防水做得不好,所以你这里如果进了雨的话,我下面的屋顶会有水滴下来。” “啊?” 我赶紧说对不住,真心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她抿了下嘴角,说带了东西上来帮我堵窗户的缝隙,她这话让我再次怔怔的看向她。 她说:“那?我帮你?” 我赶紧点头,侧身请她进来。 与此同时,卧室的窗户突兀一响,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接着又是一下,这声音惊得我心弦发紧,凭直觉我知道某个“东西”又寻上门来了。 小可爱站在我前面,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我知道那叫做害怕,但是她却顶着一张吓得苍白的脸,一字一句道:“是风吹的,别担心,是风!” 我点头,附和她说:“嗯!那只是风。” 她指了指手上那一叠小毛巾,说是用这个塞进窗户的缝隙,雨水一时不会涌进来,而且窗户也就不会被风撞得哐哐响了,然后她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说,她已经很熟悉用这样的方法,让她去做。 卧室的窗户外面贴着一张血脸,它一动不动的贴在上面,一直盯着小可爱看,或者说是盯着我看,我现在不方便动手,所以跟上去,快速扯过一张毛巾,谎说要学习一下技巧,哪想我的手刚一靠近窗户,小可爱突然抓紧了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小可爱......”我情急之下叫了一声。 她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我叫错她的名字,仍是盯着玻璃窗说,“别,你让我来。” 然后我看着窗外那张血脸露出一抹诡异的笑,眨眼间消失了。 泥玛!我心说,老子要灭了这只鬼...... 第九章 打小见鬼 第二天,我去了吴老板的公司。【零↑九△小↓說△網】 办公楼装修豪华,一进去就差些闪瞎眼晴,金色、放眼到处都是金色的装饰,这吴老板财大气粗,若是身在古代,哪哪都是谋朝篡位的嫌疑,楼下前台的妹纸让我乘电梯直接去顶楼,她说吴老板早已在办公室等了。 进到办公室,我看吴老板坐在大班椅上,他拉过桌上的电话按了几个号码,接通后对那边说:“泡杯咖啡进来。” 挂上电话,他搓着手嘿嘿一笑,他说楚大师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那件事倒是顺利摆平了,可当时我吓的,两副骨架抓着两个建筑工人的尸体,怎么都分不开,最后没办法,请了道士作法才算放手了,太邪门了,不然我这工程做不下去,不晓得要赔多少钱。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吴老板说:“进来。”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前,何苗,哦!不是,是小可爱,我没想到她居然是吴老板的助理,她看了我先是一愣,随后表情自然的放下咖啡又出去了。 吴老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一晃,然后把一个文件袋推到我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楚大师还没结婚吧?哈哈,我告诉你啊,你别打可爱的主意,她是我的得力助手,公司出钱培养她,一晃就是两年多,我是不会放人的。【零↑九△小↓說△網】” “可爱?” 我心头不爽了,嘛事别的人也这么叫她吗? “哈哈......其实她叫何苗,17岁的时候被我老婆安排到公司,小姑娘嘴甜,脑袋瓜特别聪明,人见人爱,所以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叫她‘可爱’,不过,小姑娘总是有长大的时候,半年前发生了一件事,她整个人都变了,不爱笑,也不怎么爱说话,可惜了。” 我当然想多了解她一些,还存了些私心,于是就套吴老板的话:“我说该不会是谈恋爱,有什么不顺闹的?” 吴老板说,你果然是大师,什么事都是一看就清楚了,他也不瞒我,他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可爱呢,她是我老婆娘家那边亲戚的孩子,乡下穷,很早就辍学了,有一年我老婆回娘家意外遇上这丫头,觉得真是惹人心疼啊!于是一念之间就带回公司,放到我这里让我多照看着点,这办公楼下面的人多多少少知道她的来历,也都是心照不宣,偏偏就是她这可爱,心思太单纯才惹祸上了身。 吴老板这公司却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而是企业在地方上的建筑分公司,有一年总公司甩出来几个搞技术的年轻小伙子,说是什么技术交流,实际是走过场,能上位迈进技术部大门的名额,哪一年不是内定呢?偏偏里面有个人心机重的,把狼爪子伸向了小可爱,想通过她,帮着上位...... 我听到这里有些听不下去了,特么男人堆里,总翻得到那么一两个人渣出来。 吴老板见我没搭话了,就呵呵一笑,指着文件袋说,里头是送我的那个门面房的产权,还有老别墅的装修合同,他说这么做实际上是想和我交个真心朋友,往后再遇到类似的诡事,希望我可以出面帮他。 下楼的时候,我心头已是五味杂陈,没想到一眼就瞅到坐在花坛边的可爱,我就上去给她打招呼,我说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她说:“我在等你。” “嗯?” 她低下头,长睫毛快速闪动了几下,“公司里的人都在传,说是有个厉害的灵异大师处理了度假村项目工地的事,我没想到是你......你能不能帮我?”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快要哭出来了。 我问她:“你一直都看得到鬼,是不是?” 她抬眸的时候,一大滴眼泪滑下来,她又点头,她说从记事起自己就能看到许多不正常的影子,不管说什么也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有一阵甚至差些被送去精神病院,然后她再也不敢对任何人说了,打从她装着看不鬼以后,倒也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可因为半年前的一个人,她担心自己躲不过了。 “什么人?” 她说,那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他叫霍泽。 霍泽戴了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确实也是能言善道,刚到分公司的那一天,他就成功吸引了不少女职员的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爱一直觉得,霍泽的眼光是围着她转的,这种眼光,与公司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我心说禽兽,狼看着猎物时的眼光,当然不一样。 那时霍泽说:“第一次遇到,姓可的人,可爱可爱,你真的很可爱。” 她回答说:“不,其实我叫何苗,可爱这名字虽然很好听,却是公司里大家乱叫的。” 后来突然有一天,霍泽问她,可爱,不知道,我可不可以爱上你...... 没有恋爱经历的小姑娘,多半经不起花言巧语,以我一个男人的角度听这段有些肉麻的恋爱故事,我觉得霍泽的话,让我恶心,并且有一股想抄板凳和砖头拍人的冲动。 很快,霍泽对可爱进行了疯狂的追求。 吴老板当时并没有察觉到霍泽居心叵测,另一方面,可爱在公司里确实人缘太好,每个人对她的好,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并且没有安什么坏心思。 可爱答应霍泽做他女朋友的那天,有一个女人来到了公司,也是在这个花坛的位置,那个女人狠狠的甩了可爱几巴掌。 女人说:“你知不知道,霍泽和我在一起,我们都睡在了一起,好几年了。” 可爱被打得发懵,不知怎么回答。 那女人又问她:“你知不知道,因为你,霍泽要和我分手?” 可爱哭了,她摇头。 那女人打完人,恨恨的留下一句话,她说何苗你给我记着,你可以是所有人的可爱,但永远不会是霍泽的。 不到二十岁的可爱,第一段恋情仅仅维持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像是从单纯幼稚一下跳跃了好多年长大,她既没有找霍泽闹,也没有去找吴老板帮她主持公道,她选择主动放弃这段可笑的恋情,她在躲着霍泽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心藏了起来。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躲,就能躲得过去,霍泽与前女友分手后,那个女人跑到一幢高楼顶上,一跃而下...... 第十章 重聚 凡事有因果,但这不是可爱一个人的问题,我要找到霍泽。 通过吴老板,我查到了霍泽的去处,他被总公司派到一个小县城去,那边的旅游景点重修道观,施工环境很是辛苦,讲究又特别多,总公司每每有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事,准会落到他身上。 很巧,吴老板与那边的施工负责人吃过几顿饭,他打电话过去,刻意透露,说我的专业是风水学,让我过去转两圈有利无害。 我去车站的时候,吴老板又给我来了个电话,他说楚大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可爱的事,所以这回我下了血本托了好几层关系,说实话,我老婆拿可爱一直当亲妹子看待,这件事我有责任,希望小姑娘能忘掉霍泽一天天开朗起来。 清川,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县城,全靠旅游业支撑,重修、原地扩建道观的事情筹划了二十年才开始动工,那边的人对这个工程有多苛刻,完全可以想得到。 我马不停蹄赶过去,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见到了霍泽。 我现在的身份是风水顾问,这里的施工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大家都尊他一声梁经理,他把我带到一个小小的办公室,只容得下两个人,他说霍泽是被总公司派来补缺的,因为这边的技术员在工地上摔断了腿。 窗户边有个位置,霍泽的脸被电脑屏幕挡住了,我一时看不到他的模样,我心里已经在打稿纸,怎么和他说可爱的事,还有他那个女朋友,从楼上一跃而下成了怨魂,为什么偏偏缠着可爱不放呢? 我抓鬼,但并不喜好杀鬼,我是一个处事低调,并且很讲道理的人,我想找霍泽认真谈一谈。【零↑九△小↓說△網】 梁经理走后,霍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对我的态度并不友好,他说:“想不到总公司还会派一个风水顾问,我差点就以为这里建的不是道观了,前有一个毛道士在工地上瞎BB,现在又来了一个楚大师,真够得受......” 我知道他把我归为关系户一类,正找着话来刺激我,我盯着他打量,真心不懂可爱喜欢他什么,这人一脸的萎靡,脑袋后面扰着一团阴气,看来他最近的运气不太好啊! 我不说话,霍泽可能觉得无趣了,指着边上的另一张办公桌说:“小地方,没有像样的办公室,楚大师将就用吧!祝你在清川的工作愉快。” 我心说办公桌我是用不上的,我的目的就是冲你来的,姓霍的小子,就算我不找你的麻烦,估计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他哼了一声,从桌上拿着施工图纸出去了,这时我看他的桌子底下有一团黑影爬出来,四肢着地,因为爬速够快,所以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门口,那个......好像是一个婴灵? 为人心术不正,总有恶鬼纠缠的。 霍泽才走,办公室门口就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身上穿了一身黄色的道士衣服,戴了个蛤蟆眼镜,像贼似的猫着身子拱进门来,他一进屋就抓着门把用力一推,砰,门锁了。 那人朝我装腔作势的咳了几声,我心说吗的,有事赶紧的说。 “楚天一,楚大师,呵呵!” 我忍,不说话。 他坐到霍泽的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把蛤蟆眼镜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两只点了怒火的眼晴,他说五年多了,老子找了你五年多,都特么以为你遁了土,没想到竟然在清川这小地方相遇。 我看着他,觉得那小眼神太熟悉了,这是...... 一大叠图纸直接朝我扔过来,我听到他带着哭腔的骂:“楚天一,你特么还是人吗?说好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衣服裤子一起穿、酒一起喝、钱一起花,什么叫风行三侠?缺了你一个,还叫三侠吗?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和亮子来回乌雨镇多少次,就想打听到你的消息,我们特么都以为你死了啊!” 我眼圈红了,坐在位置上不说话,我心说李二毛你不懂,那几年我就是一个愣头青,拿着阴阳爪和秘阵图自学自修,有时我自己都觉得像个疯子,但是我一直不敢联系他们,我怕一不小心,又有人因我而死。 李二毛跑过来给了我两拳,打得我脸颊生痛,他说你说话行不,闷着一声不吭,是不是又想找机会逃啊? 男人和男人之间,时常只能用拳头和酒来化解矛盾,我摸着发痛的脸颊,拍了一下桌子道:“喝酒,不醉不归,敢不敢去?” “去!今个不放倒你,我就不是李二毛。” 他抹了一把泪,过来勾我的肩膀,我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然后两人一起往外走,推开门的时候正好撞见了霍泽,他皱眉,盯着我和二毛是一脸的嫌弃。 二毛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托了我走。 霍泽进了办公室,估计看到一地的施工图纸,顿时上了火,冲出来指着我们的后背大骂:“特么有神精病是不是?一个道士,一个风水大师,你俩要斗法去工地上斗啊,扔我图纸干嘛?” 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声回道:“年轻人,麻烦你自个收拾一下,我们这不是斗法,是学术交流。” 已近中午,旅游区边上的小饭馆人还是满多的,但是李二毛像是老顾客了,和饭馆老板小声嘀咕了几句,人家就跑到楼上自己住的地方帮我们挪了块位置,很快就摆上了小餐桌和下酒菜。 二毛还和那时候一样,有话藏不住,他说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亮子背着疤爷的尸体,苗苗一路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后来我们做了她的思想工作,说是背个尸体怎么走得了远处?疤爷守了你那么多年,到死都舍不得你啊,还不如把他老人家葬在山头上,这样可以看着老屋,看着你楚天一。 苗苗虽是闹了一阵,但还是同意了,后来我们三个又去了乌溪下村,那边有个会养鬼的老太婆,那一队诡案组的警官进去围捕,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苗苗和那老太婆斗了一天,我看也是伤得不轻,但小丫头犟脾气,帮我和亮子解了蛊毒,一个人悄悄走了。 我猛灌了好几杯酒,心想苗苗应该回神婆那里去了,她从小在苗寨里长大,疤爷死了,也是没别的地方去了。 二毛道:“天一,这回你别再玩消失了,这几年,我和亮子都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帮你的。” 我盯着他那一身道士的衣裳,问他:“你这是搞什么?霍泽说的毛道士,不会是你吧?” 二毛提了提衣领,他说楚天一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那件事后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你又一句话没留就退了学,我和亮子脑袋瞬间空了,后来在学校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混到了毕业,我们俩有一阵也没心情联系,直到后来再见的时候,我成了清川道观老知观的关门弟子,亮子......跑少林寺去了。 “啥?”我一口酒喷在他脸上。 二毛说,你别急,他是俗家弟子,亮子父母的生意现在做得可大了,怎会让他有遁入空门的机会? 第十一章 缠身 又是一个雨天,工地不开工,霍泽无事可做,照常去到一个地下酒吧打发时间,雨天的酒吧没什么客人,因此气氛感觉有些阴沉,桌上点着酒杯蜡烛,其实换一个场合的话该是浪漫的,但是在这个地下酒吧里,一点点昏暗摇曳的光线,反而衬得整个空间鬼气森森,轻灵的音乐响起,霍泽闭目抬头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低头间,边上的位置突然多了一个美女,那女人朝他抛来一个媚眼,“喂!帅哥,要不要......” 霍泽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是他动了情,而是这女人两边的肩膀上各搭了一只小手,巴掌很小,如同初生的婴儿般,皮肤是绛紫色,指甲有些长,里头塞满了泥。 什么东西? 霍泽觉得脑袋有些晕,他揉了揉眼,伸手过去,抓到的却是两束头发,那女人撩拨了一下搭在肩上的发丝,冲霍泽勾唇一笑,“来,去我家!” 霍泽眼神迷离,傻傻的跟着女人起身,他眼晴又瞄到了那双小手。 女人穿着又短又薄的裙子,大腿上挂着一个周身绛紫色的婴儿,每走一步婴儿就晃动一下,若隐若现,霍泽伸手过去抓他,却怎么都抓不住,那女人却是嘤嘤嘤笑得好甜,她说没想到帅哥你那么心急,不如去边上的巷子里,那里黑、够安静,没人会去注意。 霍泽想说不,但脚底却像踩了棉花,直接被扯进了巷子里头,巷子里虽黑,却有一袭白色的衣裙特别显眼,挂在一边的墙上随风起舞,霍泽心慌了,经过的时候仔细看了一眼。 那不是衣裙,而是一个女人,披散的长发滴着鲜血,白裙变成了红裙,抬首间对上霍泽,那一张脸上有好几个血窟窿,血浆潺潺而出。 “鬼啊!” 霍泽大叫一声,推开身前的女人扭头就往巷子外面跑。 女人骂道:“吗的,敢吃老娘的豆腐不给钱......”语音未落,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 霍泽才跑出半条街,就被几个混混骑着摩托车拦了下来,为首的人一把将他推到地上,骂他不要脸,嫖了不给钱!接下来是一阵拳打脚踢,然后警车呼啸而来,混混逃跑了,霍泽却被抓了。 我拉了二毛和梁经理一起吃火锅,火锅才吃到一半派出所就来了电话,电话当然是打给梁经理的,让去派出所领人。 霍泽回到工地后的几天,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他成了底下工人们的笑柄,所有的人都在传霍泽,年轻,管不住下半身的问题可以理解,但是做了事不给钱,又被小混混当街暴打,还被警察叔叔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梁经理把这件事情毫无保留的汇报到了总公司,因为派出所那边的罚款有几千块,是梁经理替霍泽垫上的。 就这样,霍泽彻底像是丢了魂,吃饭的时候拨拉着碗里的饭粒,漫不经心的吃,时常吃了一两小时还是那碗米饭,根本没动过,他脑袋上那团黑气也就越来越重了,而那只一身绛紫色的婴灵,悄无声息,趴在他背上。 二毛学了道法,早几年就被老知观开了眼,见鬼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他在当地还闯了些名气,他问我:“要不,出手帮霍泽一把?” 我说不是不帮,要他自己个醒悟才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不做,二毛笑道,楚天一你丫显然是在替心上那个小可爱出气吧?我说你不提可爱也就罢了,你这一提,我更没心思帮霍泽了,他这人不知在外头惹了什么风流债,现在这情况看来,正该是还债的时候到了。 办公室里,霍泽仰面瘫在椅子上,他两眼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足足两三个小时,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不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也不会主动理他,在这里我是没有工资可拿的,有事没事和二毛约着一起去工地走走样子。 大概快到中午了,我起身要离开,霍泽却叫了我一声:“楚大师!” 我缓缓走过去,站在他面前:“霍泽,你想说什么?” “哦!我最近,老是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但是又不太真实,我本想找毛道士说一下,但他每次老远见我,似乎见了鬼一样,还没等我张口他就跑远了。” 我想对他说,不是你像鬼,而是你身上趴了一只鬼,但是如果一个人,做过一些不像人做的事,那他和鬼也没什么区别了。 霍泽两手揪着自己的头发,紧张得有点颤抖。 “楚大师,你相信报应吗?” 我说:“一切皆有因果,种什么瓜,结什么果。” 他说是吧!那看来是报应没错了,他又问我:“你们搞风水学的,相信世上有鬼吗?”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即便有鬼,又担心什么呢?”我看他眼角抽搐了两下,我说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身上的人气不太对。 他猛的从位置上直起身来,嘴张了张,拧着眉头问我,楚大师,我最近感觉自己活不长了,你知道吗?人快死的时候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我说是人,都会有死的一天,就看这一生活着的时候对不对得起自个的良心,活着呢?是活得值与不值,我说你做过些什么事,你心里应该清楚,等你想好要说了,再找我吧! 我不再理他,准备去小饭馆,因为事前已经和二毛约好一起吃午饭了,离开的时候,我看到霍泽傻呆呆的愣在那里,有一只绛紫色的小手,慢慢向他的头顶攀上去。 小饭馆离得不远,但今天我却找不到具体的方位了,我困在一个普通人看不到的空间里,事情要从推开办公室门那一秒说起,我因为霍泽的事乱了心神,这一点点的疏忽导致诡事再次发生,一路出来,始终有无数弹珠从我脚边滚过,弹珠里头有一道道银白色的纹路,竟然和我之前得到的那一枚是同样的,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个高手,那个道士,神人。 我在网上曾翻到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人想去访亲,却迷失在一个街市上,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但所有的商店门开着,商品也都摆放整齐,连熟食店里的食物也还热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他觉得很饿,上前拿了一块正要放进嘴里,这时一只手突然伸过来,他被人狠狠的甩了几巴掌,待他清醒过来一看,发现他身处的地方哪里是街市,分明是在一个荒坟岗上,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块人骨...... 第十二章 初试法阵 那个故事里的人,只是中了鬼的幻术,在外人的干扰下,他的意识被拉了回来,但是我步入的这个空间并非如此,我心知鬼打湾又出现了,我等了五年多,寻了五年多也没有探查到这方面的消息,却在我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有人把我拉进了又一个黑洞,他想做什么? 如果,他想我按照他的方式走下去,我偏不,因为曾今有一个人通过鬼打湾闯入了拜月鬼族的秘境,最后落得至宝丢失,鬼族人死的死,散的散,悲剧至今无法收场。【零↑九△小↓說△網】 我拿出阴阳爪缓缓套上,再划开手腕的皮肤用血设下一个保护自己的法阵,盘腿坐在血圈之内,静心等待。 不多时,几声呜呜呜的鬼叫响起,似乎是从万丈深渊下传来的,马路上开始冒出腾腾的寒气,有些红色的火苗由地底下浮上半空,那些火苗被风一吹立即暴涨,冲向高空中汇聚成一个大大的骷髅头。 骷髅头睁开了双眼,红色的眸子俯视着世界,它喷出一口幽绿的寒气直抵地面,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很冷,我只见周围尘土飞扬,成千上万的弹珠如同豆子般嘀嘀哒哒上下跳动,我一阵手忙脚乱,却见有一道金光将骷髅头劈开,从缝隙中跳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二毛一手拿桃木剑,一手捏了符纸,见我就开始骂:“你大爷的楚天一,约了老子吃饭又不准时到,害我自个灌了半瓶酒......” 我急忙拉到进到血圈,我说你怎么进来了? 他说奶奶的,老子不来你还不给这鬼物捉去暖床啊?转而又冲着天上那骷髅头大吼:“吗的,敢在我的地盘上作孽,想跟我抢人?” 他刚一说完,地上的弹珠纷纷裂开,黑雾从裂口处冲出,眨眼间周围多出来成千上万的“人”,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眼晴的地方是两个黑洞,洞里冒着幽绿的寒气,此时阴风阵阵,阴魂不散,密密麻麻朝我和二毛压过来。 “怨魂过境?你大爷的,这得杀多少人才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二毛脸色一变,慌不迭在道袍里抓了一把东西丢出去,他说楚天一,等会儿完事了,这碟花生米的钱你要赔我。 我细细一瞅,扔出去的还真是这几天我们都喜欢吃的下酒的小菜——椒盐花生米,卧槽!我心说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只见他桃木剑挑上一张符纸,咬破舌尖喷上一口血,扬手向地上的花生米指去,随即喝了一声:“疾”,花生米一粒粒从地上蹦得老高,眨眼间化成真人般大小的道士,齐刷刷冲进怨魂军队,挥舞着手上的木剑斗个难分难舍。 二毛说:“切,撒豆成兵的把戏,老子也会。” 没想到二毛还真有两把刷子,我竖起大拇指正要夸他,他却凑过来道:“喂,你这几年都学了些啥,赶紧的拿出来用上啊,我给你讲,我那些符都是老知观死前压箱底的绝版灵符,用光了就没有了......” 我嘴巴里像给人塞了个馒头,心道:不早说。 这几年我没有运用过大的法阵,楚家的异血布阵,这过程很是糟心,我修炼了五年多,仍是不能好好掌控它,但是大敌当前,也容不得我退缩,我一边放血,一边集中心神,心生万象,阵由心出:“破......” 血阵一散开,周围怨魂像是炸开了锅,哀声四声,碎的碎,散的散,似烟尘般消逝。 二毛拍手叫好:“天一好样儿的,杀它们个片甲不留。” 他却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启动这么大的法阵,我始终记得疤爷生前说过的话,阴阳爪太邪性,所有的阵法都是以血为引,我没想到这一点点的分神马上引来了反噬,体内猛的多出一道力量,随之手腕上的伤口鲜血乱溢,根本不受我的控制,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楚天一......”二毛扶住我,我听他大叫,怎么回事?吗的,你修的这邪门法术,要人命! 天空上那个骷髅重新汇聚起来,“楚天一,哈哈哈哈,五年多了,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 我记得这个声音,男不男女不女,是回魂巷漩涡里的那只鬼物。 二毛匆匆忙问道:“特么什么玩意儿?” 他举起桃木剑,又想上去开战,我急忙拉住他,摇头,我知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我也知道这鬼东西不会那么快杀我,如果想杀,它在回魂巷不会助我还阳,也不会让我再活五年之久。 我问它:“你到底想怎样?” 话音未止,骷髅头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幻化成一道烟雾落下地来,雾散去后,我看到两个人影站在那里。 一个是十三道长,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边,低着头显得很谦卑恭顺的样子。 我苦笑了一下道:“老骗子,装神弄鬼的人果然是你。” 他却很得意,他说楚天一,我可是一步步盯着你成长起来的人啊!照理来说,你也该叫我一声恩人才对,若不是我,你能收集到阴阳爪?秘阵图?若不是我,你今天怎会布阵摄灵?唉!但是你的进步太小,让我很不满意,没想到楚家好几代人,却无人能胜过你父亲,这世上只怕唯有楚南天,才真正参透得了阴阳爪的奥秘。 “你到底是谁?”我继续问他。 “我说过了,我和你是一样的人。” “我们不一样,决不。”我气极又开始呕血。 十三道长笑了,他的笑容很是欠揍,他说不管怎样,你已经上路了,阴阳爪的主人一旦开始步入摄灵阶段,永远都别想再回头。 “你,你把我拉进这个空间,准备那么怨魂都是事先设计好的?” “当然,为了这一天,我筹划了五年,用五年的时间收集怨魂怨气,辅助你修炼阴阳爪,谁能有我对你这么好?” “变.态!”我和二毛齐声骂道。 十三道长摇头:“NO,你们这两个年轻人都错了,我是最懂得人,最懂得人心的人上人,楚天一,我也最懂你。” “老骗子你个王八乌龟,什么意思?” 他并不在乎我骂他,指了指边上的人道:“楚天一,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是时候了,我今天特意把他带来,让你们见上一面。” “谁?” “你父亲啊!楚南天。”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与我有八九分相似的脸,他像木偶一样立在十三道长的身边,十三道长推了推他说,楚南天,你儿子就在那里,给他问声好如何?楚南天听了,灰暗的眸子眨了一下,终于像是找回了焦距一般,但他不会说话了。 “十三,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怒声大喊。 “哎呀,被你发现了,哈哈哈哈!”十三道长又说,我一手培养楚南天,就像现在培养你一样,偏偏他却背叛了我,他是不可多得的,看在这份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特么老子杀了你,你这个老骗子,杀千刀的。” 我咬牙朝他冲过去,他却带着我父亲的身影遁走,余下一些阴森的冷笑回荡在周围,楚天一,想杀我,那就尽快学会阴阳爪,我很想知道,未来会不会再有一个楚南天呢? 第十三章 善恶有别 两天后,我在清川一家小医院醒来。 二毛说我失血太多昏迷了,他拿了杯温开水慢慢喂我喝下去,他说你们楚家那门绝学别修了,太邪,不像是正道修行。我认为自己落入了一个未知的陷井里面,也不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十三道长藏了天大的阴谋,和阴阳爪脱不了关系,喝完水后我对他说这两天辛苦了,他说照顾你的人不是我,是你那个相好。 “相好?” “你家小可爱。” 我心说八字还没一撇啊!不过,她怎么来了? 二毛道:“天一,那姑娘我看了,心善得很,又特会照顾人,好机会不要错过了,你未婚妻苗苗的事忘了吧!我希望你不是因为一个名字才对人家可爱上心,那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时,可爱和一个医生来到病房门口,她样子看起来很着急,问说,失血昏迷怎么那么久都不醒呢?麻烦您再帮着检查一下啊?那医生估计是给她硬缠过来的,扭头一看我醒了,就伸手指了一下我,可爱面上紧张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因为二毛在边上,她估计不好多说什么,两只手就一直攥得紧紧的,进来后站在我床边看我,眼底全都是水雾。 二毛识趣,轻咳了一声道:“我去买点吃的,你们聊。” 我叫可爱边上坐,我问她:“你怎么来了?” 她说,吴总得到消息,说是你在这边出事住院了,我担心就赶紧跑来了。 “不是因为霍泽?” 她摇头,她说霍泽那件事,她并没有恨谁,没有恨也就无爱了,霍泽女朋友的怨魂一直缠着她,她也不是想让我帮忙灭鬼,毕竟她从小见鬼,给鬼吓都习惯了,她就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错不全在她,挨打挨了,骂也骂了,她又没有去主动招惹霍泽,她又问:“你这次受伤怎么回事,如果是霍泽这件事难办的话,等你出院我们就离开清川,什么都别管了,我情愿让那女鬼一辈子缠着,也不想有人因我出事。” 我说不关霍泽的事,是我自己和别人有些仇怨,人家追上来了。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霍泽这件事我是管定了,再等等吧!让他再遭点罪。 没想到,很快我们就遇到了霍泽。 我出院那边,霍泽拿了把短刀用报纸包着,一见可爱就直接跪下来。 “可爱,你原谅我吧,只要能原谅我,你拿这刀砍我,往哪砍都行,我们分手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 医院门口那么多人,一下就围了过来,有人起哄说叫原谅他,也有人说吗的这是不是疯子?动不动就提刀说事的男人千万别再理睬啊! 二毛悄悄对我说,要不让他俩再单独聊聊?这种事情要断就断个干干净净,省得以后麻烦。 我们都想等可爱去处理这件事,哪想她的反应出乎意料,她像是完全不认识霍泽,绕过地下跪着的人直接过来挽我的手,她看着我浅浅一笑:“天一哥,我们走吧!” 这一声唤得我心都酥了,我给二毛递了个眼色,我们三个招了辆出租,谁都没再多话,上车走人。 二毛贼兮兮的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拿给我看,上面写着:已报警,光天化日,姓霍的竟敢携带管制刀具。 我心说二毛这家伙,道家思想完全没学好啊! 不过,霍泽真就给拘留了。 五天后,我和二毛在小饭馆喝酒,再一次遇到了霍泽,他此时明显消瘦下去,完全脱了人形。 他二话不说,走到我们这桌拉了椅子坐下,瞪着死鱼般的眸子盯着我们看。 二毛说怎的?霍大技术员是想请我们吃饭? 霍泽问道:“是不是你们俩在背后整我?” 我抽了一双一次性筷子给他,我说给关进去几天,没好好吃饭睡觉吧?看这情形罪受得不小啊?你先吃,有事慢慢谈。 许是真的饿了,他也不客气,自己打了一碗饭吃。 这顿饭多了一个不想看到的人,我和二毛也失了胃口,就一门心想等霍泽吃,待他吃完三大碗米饭和两盘子小菜的时候,我才开口道:“霍泽,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最近那么倒霉?” 他捏着拳头在桌上敲了一下,恨道:“因为可爱的事,得罪了吴总,上头肯定刁难我,这会儿工作也保不住了。” 我说吴总有没有背后做手脚,我不清楚,但是你身上的人气越来越少,死气越来越多,这个你该知道吧? 他不自觉抖了一下,问我:“你们一个是搞风水的,一个是道士,是不是能见鬼?” 二毛道:“天一,你别和他叽歪了,直接入正题,老子看了他脑袋上那团阴气看得心烦。” “什么?”霍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毛道士道法高深,老早就看出你是鬼缠身,可你当初在工地上没少挤兑人家,现在他还在气头上。 二毛不悦,直接在桌子底下给了我一脚。 然后我话归正题,我说:“霍泽,你的事,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我有一件事要你答应我。” “什么事?” “既然你不是出自真心喜欢可爱,就别再纠缠她。” 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向我,问道:“我看,是楚大师你也喜欢可爱,所以有意设了些坑给我跳?” 二毛听了很想揍他,他说你特么有病是不是?老子最讨厌被人冤枉,走!楚天一,这事咱别管了。 霍泽又添了一句:“你们俩真卑鄙!” 二毛直接提了椅子起来,骂道:“姓霍的,讲卑鄙,我觉得有些个词更适合你,比如一脚踏两船,喜新厌旧......算是不算?你别以为我没私下打听过你是什么样的人,在你这儿受过情伤的妹纸,一只手数不过来。” 我说:“霍泽,你那些风流事迹我没有兴趣,我也不管你怎么想,怎么看我和毛大师,总之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离可爱远一点。”然后,我在桌上抽了张纸巾,写上自己的手机号递给霍泽,拉了二毛离开了小饭馆,我心说坏了我们自己人吃饭的兴致没什么,那是做生意的地方,别倒了其他食客的胃口。 第十四章 托梦 这天晚上没有风,月色暗淡,我本是睡着了,但突然被冻醒,就好像正在大冬天的日子里烤火,有人提了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我猛的睁开眼晴,对上一张血脸。 此刻,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混乱的心跳,扑通,扑通响个不停,是她……这鬼胆子也太大了,缠着可爱缠到了清川,这会儿又直接找上了我,我把手慢慢伸向枕头底下,刚把阴阳爪拿到手上,就听一个阴森森的女声传到耳朵里来,她说:“辛乡......去辛乡......” 怎么办?我脑袋里飞速想着解决的办法,一:大叫一声,把二毛吼起来一起抓鬼?二:果断套上阴阳抓再放血灭了她,说实话,她要是一直缠着可爱,我也是不会饶她的。 “快,去辛乡......” 她嘴巴没动,但一双眼晴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我感觉那声音明明就是她在对我说话。 要回答她吗?和她谈谈? 罢了,和鬼聊天我又不是头一回,我道:“辛乡在哪?” 她身子飘了起来,退到两米外的距离,嘴里吐着寒气说:“去辛乡,不去......可爱......死!” 卧槽!我大吼一声,“别想走,你把话说清楚。” 这时我又听到二毛的声音:“天一,楚天一,你特么快醒醒。” 我心说别拦我,老子抓鬼啊,什么醒不醒? “啪”,身上一痛,只觉是背后给人踹了一脚,我气极回头就要骂人,这一回头却是真的醒过来了,全身是汗,眼见二毛又要一拳挥过来,我赶紧举手投降。 二毛坐在我对面的床上,顶着鸡窝般的头发眯着眼问我,“楚天一你做梦啊,叽叽哇哇吼什么呢?早知道这样,老子住旅馆的时候就去多开一间房。” 我想到那个梦,心头很不爽,我说毛道士,你丫道行没修对吧?和你住一个屋,我竟然给鬼迷了。 他一下来了精神,“啥?迷了?” “梦,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霍泽死去的那个女朋友,她让我去什么辛乡,不去的话,要对可爱下手。” 二毛说,你确定不是担心过度? “不是!不然我怎么知道辛乡?或者是同音?总之那地方我从来没听过。” 二毛揉了揉眼晴道:“行,找霍泽那牲口问问。” ××× 辛乡。 五六年前的某一个秋夜,月色如水,空气潮湿清冷,在村子里的人都睡下后,两个年轻人手牵着手,穿过田埂,一路进到村边的树林里。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选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女的梳着低马尾,拉到一侧有些害羞的捻着自个的发梢,男的想了想,手臂搭到她肩上,两人一起望着天空的月亮。 不多时,男的低声道:“小玲,我考上大学了,建筑系,我爸妈已经帮我凑了学费,下个月就去报到。” 尽管事前已经听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但小玲还是很吃惊的看向他,“那我们,以后......” “什么以后?以后我当然是每天给你发短信,打电话啊!” “那,你去上大学,什么时候回来娶我?” “这个......不清楚,但是我保证,将来一定会娶你的,相信我。” “好!我信你。” 小玲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间,她说霍泽,我是属于你的,霍泽手抖了一下,低头迎上她的眸子,这时有风轻轻抚过林间,两道影子渐渐重叠在了一起,一两朵娇羞的浮云幽幽飘过夜空,掩去了月色,也盖住了小玲眼底的不舍与担忧。 一个多月后,霍泽去到大学,开始的一年,他还时常给小玲打电话,至少一天一次,短信一天多的时候上百条,而第二年仿佛他变得很忙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偶尔接通一次电话,他也说上课很累,有空再联系。 时间,可以冲淡记忆,包括承诺。 小玲无法接受,她要去找他。 她真的去了,她和霍泽在学校附近的一幢旧楼租了间小屋,为了生活,小玲也找了一份工作,她学历不高,工资刚好能负担每月的生活杂费,霍泽并不常来,于是城市的夜,对于小玲来说是孤独的,无数个夜,她仅能用叹息声来缓解自己的寂寞。 直到有一天晚上,霍泽说要过来了,小玲匆忙备好一桌饭菜。 霍泽却说:“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小玲道:“没事,你再吃点,就当陪我吃。”她一边含笑一边把饭塞满自己的嘴,有意无意的揉着眼晴,因为她的眼泪藏不住了。 霍泽盯着满桌的菜没有动,他犹豫了一会儿道:“小玲,你回辛乡去吧!” “为什么?” “你在这里,影响我学业了。” “怎么影响了?”她低着头小声嘀咕说。 霍泽含糊答道:“我......我同学们会笑我。” 小玲一下怔在那里,笑?这个年代在大学谈恋爱的很多吧?何况她住在外面,霍泽就像藏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把她藏在一幢旧楼的小屋子里,她甚至不敢去学校门口看他一眼。 “霍泽,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学校给别的狐狸精迷住了?” 她这句话把霍泽惊得跳起来,“你胡说什么?哪来的狐狸精?” 如果当时霍泽表现得再自然一点,或许小玲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顶多认为自己太敏感,可是霍泽的惊慌却坐实了他在外面有人,于是小玲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暴发出来:“你保证过要娶我的,你让我相信你,可你都做了什么?你对我不冷不热,把我丢在这幢旧楼的小屋里面,我算什么?是满足你身体需求的工具,还是你的一件旧衣裳,你想起来了就穿一下,不满意了直接丢到角落里?” 霍泽的喉咙像被卡住了,他和小玲的思想完全走不到一处,这年代不一样了,年轻人分分合合的事像是理所当然,不是说谁和谁睡了,一起同居了,就非得对她负责到底,就算有的人结婚了也可以离,离了还可以再婚,他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他喜欢的是天真可爱、小鸟依人,而不是小玲当前这般聒噪的如同一只乌鸦……对!小玲就是乌鸦,他要离开她。 第十五章 诡葬 小玲的父母没想到,女儿去了城里后几年未归,一回家,回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那时霍泽心中有愧,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把小玲的遗体千辛万苦运了回去,因为乡下仍旧实行土葬,他们认为如果烧掉尸体的话,逝者的魂魄也会被焚毁。 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灵堂设了七天,棺材停在院中搭好的棚子里,小玲的照片在香案上摆着,一张笑脸望着前来吊唁的乡亲们,霍泽心中一慌,他竟然觉得那笑,像是对他的一种嘲讽。 小玲的母亲就坐在棺材边,盯着死去的女儿看,有人叫她,她不动,安慰她,她也不回应,整个人完全像个木头人一样专注的盯着棺材里的人。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就是小玲母亲当时的样子。 再过一天,就是小玲下葬的日子,她的父亲给霍泽拿来一件孝服,他说,你穿上吧!这是我按照你的尺码专门给你订做的,明天我女儿入土了,你该去送她。 霍泽盯着那套衣服,他不愿接受了,因为那是一套重孝服。 丧服的穿戴是有讲究的,与逝者关系的不同,丧服的质地便不一样,霍泽觉得,他虽是小玲之前的男友,但两人并没有结婚,他现在顶多算是一个邻居,同乡,凭什么要他披麻戴孝? “赵叔,这一件丧服,好像我霍泽不够资格吧?” 没待赵叔回答,小玲的母亲突然尖叫着冲上来,一把揪住霍泽的头发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小玲这几晚都在和我说话啊!是你,是你把我女儿害死的。” 她这一句话,把所有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当时,霍泽的父母也在场,没有哪个母亲见得了自己的儿子挨别人打,于是两个女人撕扯到了一处,边打边骂,骂的内容当然离不开霍泽和小玲之间的关系,一个骂对方没教好女儿,放出来勾引他家的儿子,一个又说他家儿子始乱终弃,毁了小玲。 “够了!” 小玲父亲厉声制止,他说霍家的人都离开吧,这是我们赵家人自己的事,至于霍泽,你摸摸你的良心,该不该穿这一身孝服。 霍泽当然知道,小玲为了他牺牲很大,前前后后堕胎四五次,他对她提出分手也好几次,但是两人的关系一直藕断丝连,霍泽在外面交过几个女朋友,人家要么觉得他出身的地方太偏僻,要么觉得他没钱,相处一段时间自然而然的散了,他除了样子长得还算斯文好看、是个建筑系毕业的大学生以外,他什么条件都不好。如此,他学会了不把自己的感情当回事,当然别人的更不在话下,每每他受伤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又回到和小玲居住的旧楼小屋寻求一时的慰藉。 一直到可爱的出现,霍泽觉得,可爱是可以懂他的人,两人的出生一样,贫穷,而吴总夫妻二人对可爱的好,不过是有钱人一时兴起的施舍,归根结底大家都是可怜人,但是可爱那份天真无邪,那份自给自足的快乐却吸引了他。 霍泽觉得,他是时候,和赵小玲来一次彻底的了断了。 于是,绝望的赵小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玲母亲跪在地上大哭,哭得所有的人心上都像被猫挠了几下,她说小玲你别怕啊,伤害你的人,天不治他,法律制不了他,妈妈有办法 ...... 而后,赵小灵下葬那天,赵家竟然遣散了所有人,包括抬棺匠。 霍泽记得,那天想去帮着送葬的人是有的,但是都只能远远的跟在后头看,不敢靠近,因为赵小灵的母亲自个背了女儿的尸体,一步一步往葬地的方向走,她走一路,喊一路,两腿打着飘,喊声像是一种悲痛的宣泄,也像是一种诅咒。 葬地在山上,听说那一块地方,事前有个风水大师过来看过了,大家跟了一路上去,半山腰却刮过来一阵怪风。 有人说,这风来得古怪,怕是不该埋人上去,或许再请法师过来探探路?本来按理说,死人是不能这么见天光的,就算装在棺材里面抬出去入土,在半道上也不能落地,可小玲母亲一个妇人全然不顾祖祖辈辈下葬的忌讳,执意行事,怪就怪那赵小玲的父亲居然也没露面。 这种场面让大家都觉得晦气,便无人敢再跟上去看了。 可是霍泽不一样,他是带着愧疚去的,他想到一个妇人背了尸体,摇摇晃晃走在山道上,失足滚下山去如何得了? 我问霍泽,“你后面跟上去,又看到了什么?” 他说,我要是讲出来,只怕没人敢信。 二毛道:“少摆谱,快说。” 霍泽说:“她用刀亲手剥开了自己女儿的肚子,取出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我和二毛齐声问道:“是什么?” “一个很小的婴儿。” 卧槽!我说这下事情有些眉目了,霍泽身边就有个小小的婴灵出现,难道是 ...... 霍泽说,那个孩子却不是我想要的,那是分手前我和她的最后的一晚,小玲说那也是最后一次,她以后不会再纠缠我,还祝福我幸福。 二毛损人,他说霍泽你活该鬼缠身,那便是男人管不住下半身,一时精虫上脑作的孽! 我说你先别讲那些,说说小玲她母亲,为啥要把那个孩子从尸体里刨出来,怎么下得去手? 二毛说,你们听我细细道来: 小玲含怨跳楼,肚子里却有一个孩子,这事她死前知与不知我们暂且不提,我们就讲讲这怨气,什么怨最大?生前求而不得,隐忍不得,那孩子呢?求生而不得,求入土为安不得,换成是你们,怨是不怨?这事,难办了,小玲的母亲估计在哪里听到些邪门的手法,准备炼鬼,这鬼便是“子母怨”。 “这么说,我们必须得去辛乡了。” 二毛点头,他说不去都不行了,小玲变成了鬼,却一直察觉到有一股力量不断在召唤她,她不想受其控制,所以想借我们的手来处理。 第十六章 有鬼 我和二毛商议,让霍泽带我们去辛乡。 因为那地方太小,并没有直达的车,所以进出辛乡都靠联系私家车接送,开私家车的都是辛乡的原居民,中年司机蹲在车边,点着一只烟慢悠悠的吞云吐雾,霍泽上前对他说人都齐了,司机也就把烟丢地上,一脚踏灭。 面包车在马路上疾驰,司机把车开得很野,霍泽像是习惯了,可是我和二毛的心都像悬在天上,特么他这车开得快也罢了,竟然还有心情一边开车一边聊天。 他时不时的回头看我和二毛,然后问道:“我看你们两个就不是辛乡的人啊!八成也是去问鬼的?” 我心说这司机眼神真够毒的,我们确实要去找鬼,也算是问鬼。 二毛担心道:“师傅,你认真点开啊!” 司机哈哈大道,他说别担心,我可是老司机了,这一路哪里拐弯,路面哪有个小坑我都晓得,就算把两只眼闭着都能开回辛乡去。 二毛直翻白眼,我知道他那意思是说:牛,叫你把牛都吹上天得了。 话间,司机又扭头说:“最近,咱们辛乡可火了,我每月拉的客人,十有九个就是去辛乡问鬼,找鬼的,其间有些是道士,也有和尚,大学生最多,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我很好奇,问他:“什么鬼啊?” “哎呦,你是不知道,啧啧啧,辛乡来了一个大法师,厉害着了,能问鬼话,一问一个准,灵验得很。” “不是吧?” “哎,小兄弟你就是不信,你晓得那什么笔仙、镜仙、筷仙不?反正这些个啊,很多年轻人都喜欢玩,但怎么说呢?有点邪是吧?不敢轻易试玩,我们老辈人就讲了,请什么仙都不是仙,那请来的都是鬼。巧得很,这次来了个叫布拉的大法师,他能点灯问鬼话,不管是什么事,都能问个结果出来,你说神奇不?” “哦!是吧!” 我心道,这事情怕是有问题,有可能这个布拉大法师是个骗子,但也有可能他真的精通与鬼魂聊天说话,不过这样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就不怕有人去辛乡严打,说他宣扬封建迷信思想? 二毛叹道,也倒是稀奇,不信奉神灵倒是开始信鬼了。 司机笑了笑,他说:“小兄弟,那庙里头的神像不少,烧香叩拜的也不少,可是谁能有求有得?” 我心道人性本如此,求神不得,何不改求偏门,直接求鬼。 司机说,其实也怪不得辛乡的人,这里头也是有故事的。 “什么故事?” 我希望从故事里探得点消息。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辛乡有个村子后背的山上建了一座寺庙,虽说后来坍塌了,但每年还是有不少的人前去添香火,不过有一次啊,有一户人家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你猜为啥?我就听说啊,那是给鬼吃掉了,你说咱们去拜神,不是该有神庇佑吗?可为啥神没出来管管?我听说是山鬼见大家拜神不拜它,一怒之下就把人捉去了,以示警戒,后来不知是谁提议,说是辛乡的人拜神千万不要再去了,改成拜山。” “拜山?” “对啊!就是每年初一的晚上,整个村子的人集合在一起,到了晚上十二点上山,把祭品放到山上的一些固定位置。” 我心说这倒是和我们楚家清明祭祖,行山有点类似啊。 霍泽终于有心情插话了,他说这事情他是知道的,但一般都是叫年长的男人去,女人是不可以去拜山的。 终于,这一路聊下来,很快到了辛乡的地界,司机扭头说这段路跑过去,就是山道了,得让我们自己走,我正想应他却见路边一个人疯似的冲过来。 “小心 ...... ” 那司机果然是个老手,方向盘轻轻一扭车就绕开了去,他刹车后脑袋钻出车窗道:“大姐,我说很多次了,别在这里碰瓷,你要碰也去找别人好不?我开车的技术好着哩!你这碰了也是白碰。” 我和二毛赶紧下车去,一看,还真是一个女人,两眼紧闭,披头散发,光着的双脚满是污垢,她穿了一身脏兮兮的连衣裙倒在马路中间,面包车也没撞到她,她却一身都是血。 二毛道:“唉!这怎么办?” 我看她可怜,就自个摸了几百块钱放她边上,我说以后别这么干了,万一哪天真被撞上,疼也是疼在自己身上,别人最多也是给你几个钱罢了,但要是撞严重了,命搭上了怎么办呢? 我手还没缩回来,就被女人一把抓住,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挣脱她,但是她却瞪着惊恐的眸子对我说:“有鬼,你身后有鬼!” 二毛叹气:“走吧!别理她了,这女人多半是疯了,没有哪个正常的女人可以把自己弄得那么糟糕。” 那女人又道:“你们的身后,都有鬼,有鬼!” 我说要不我们报警吧! 这时司机也下了车,他说:“报警也没有用,隔些天放出来,她准会又到这里来堵车,见了谁都说别人身后有鬼,她却是不知道,别人怕她,胜过怕鬼。行了,咱们赶紧走吧!” 霍泽愣愣的看了一会儿,突然道:“等等!”他蹲下身,轻轻拨开那女人面上的头发。 “怎么了?” 我心说难道他认识 ...... 岂料那女人却用力将霍泽推到地上,一下跳起来又笑又叫的指着他:“原来是你,你终于回来了,报应来了,就要来了!”她一说完便笑着跑了。 二毛道:“哟!难道真是熟人?” 霍泽起身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回答说:“对!我认识她,她是赵小玲的母亲。” “不是吧?” “真是她,我没看错,只是不知道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说这里快到辛乡了,离你们村子不远是吗?她跑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可能,不过她这样子真的是疯了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司机就问霍泽说,“呀!是你们那村的人啊?赶紧叫她家人把她弄回去啊?对了,你是哪个村的?” 霍泽说:“4村。” “哎呀妈呀!4村,布拉大法师说,你们4村,正在闹僵尸啊!” 第十七章 只有一个活口 辛乡分为4个小村落,如司机所说,4村真就在闹僵尸,倒不是有谁见过僵尸跑出来咬人,而是各家各户的家禽莫名其妙的死,原因只有一个,血被某种东西吸干了。 霍泽说,4村闹僵尸,并不是头一回。 最早是在清朝初年,据说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想靠盗墓发家,而他的老父亲却劝他尽快收手,骂他挖坟掘墓的事做不得,损阴德不说,还是和死人抢钱!但很多时候人心都免不了一个贪字,小伙子盗得几回墓里的明器,也就尝到了不少甜头,每每一停下来便心痒难耐。 有一次,趁着家里人不注意,他又溜出门去整整数月都未回来,他父亲四处托人打探,才知道他和几个“同行”相约去到了外省,说那边的大山上有个大墓,只要想法捞一两件东西出来,好几辈人都不用再愁吃穿。 “逆子!总有天会死在别人的墓里头。”他父亲当时恼火骂道,其实也隐隐感到些许不安了,而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到村口等儿子,不论天晴落雨的盼着,但是一直到死都没有等到人,他的后事由村里人帮着打理,众人哀叹说:养儿不知父母辛,养女难报父母恩,为人父母,辛是不辛? 霍泽说,辛乡指不定也是由此得名。 那个时候,原本大家都以为年轻小伙在外头死了,但没想到他的老父亲安葬没多久,这人却回来了。 他回村那天,几乎没一个人认得他,他的样子很可怕,眼晴灰白,一张脸蜡黄色,整个人瘦得如同皮包骨头,走起路来也是踉踉跄跄,幸好村长觉得这人异常赶紧上前询问,一问才知道是他。 村长把他家人的事前后细细讲了一遍,让他抽个空去老父亲的坟上磕头,以前的事就别再做了,既然回村就好好养身体,找个正经的差事讨生活。 这事过去没多久,村里便开始丢东西,先是丢活鸡活鸭,后来便是羊,最后连村里的耕牛也丢了,事情瞬间扩大,因为牛在那时候是重要的畜力,甚至有明文规定禁止宰杀耕牛,虽然当时已在清朝,执行和处法力度相对少了一些,但那个时候整个村子就这一只耕牛,谁会不计后果打它的主意? 经过调查,最后嫌疑落到这个年轻小伙的身上,全村人对他是恨之入骨,都说你盗死人的东西也罢了,现在竟然开始盗活人的,这是在造活孽啊!于是在众怒之下,年轻小伙被狠狠揍了一顿,后又被绑在村子里两天两夜,示众。 村长是个心慈的人,怒气一消,便带了吃食去看他,顺道问他偷那么些家禽应该也有点余钱了吧?这个村呆不下去的话,不如悄悄放了他,去外面? 年轻小伙子点了点头,村长也就放他下来。年轻小伙子说:临走前,有些事想告诉你,于是他沙哑着嗓子给村长说了一件事,他说盗墓之所以回来晚了,是因为和他一起去的那几个“同行”害了他,他们一伙四个人,他负责摸明器,哪知东西得手了,别人却摆了他一道,把他锁在了石棺里头。 村长当然知道,盗墓不是几句话说的那般简单,过程惊险无比,就问他:“那你怎么回来的?” 年轻小伙说,你凑近些我告诉你吧!我饿了两天两夜,你带的东西我咬不动了,现在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你凑近点,我小声说给你听。 霍泽把故事讲到这里,有意停下来问我和二毛:“你们觉得,后来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你别想考我,那村长多半会死。 二毛笑道:“霍泽,你想出题考人的时候,也得先看看我和楚大师是做啥的?你这故事,我先来补充几句。” 二毛说,这个年轻小伙盗墓的时候,被人摆一道的事应该不假,但是极有可能,他在下墓之前就已经被另外三人设计了,他们去的时候盗了什么明器我们不清楚,但可以猜想,有一件或两三件明器出自石棺中,要想取走东西,就得拿人活祭,这是人和鬼之间做的交易。 霍泽拍手称赞:“毛道士果然懂得不少啊!” 二毛冷道:那是!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门心思在女人身上动脑筋?身为男人有很多事可以做,嘛事光想踩着女人出头? 霍泽自嘲的笑了笑,他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接下来,霍泽讲道,村长真就凑了过去,哪想那个年轻小伙面露凶光,一口咬在村长的脖子上。 而后,村长的尸体被吊在村里的一棵大树上,那脖子被咬得稀烂,身体里却没有丁点血流出来,那个年轻小伙子当然遍寻不到踪迹了。 “难道?是僵尸?”当时有人像是突然醒悟了,大叫着这么说,还说要赶紧请个道士到村里来,不管花多少钱都得办,不然全村人都完了。 只不过,谁都不愿相信,还有一些原因是谁都不想掏钱,那人见说不动大家,便连夜收拾包裹,说是要去某处寻个道法高强的人来捉鬼,任他老婆哭闹他也不管,自个走了,偏就是他执著的离开,却保住了一条小命。 当天夜里,村子里响起一声惊悚的哭嚎,而后恐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 霍泽说:“所以,这个村最后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但楚大师和毛道士肯定猜想不到,这个故事出自哪里?” 我问他:“是哪里?不是老一辈人说的吗?” 霍泽摇头,他说这个故事,是记录在赵家的族谱上的。 二毛问他:“赵小玲告诉你的?” “当然,小玲生前还拿这事开过玩笑,说是我若辜负了她,她便让辛乡永堕鬼域。” 二毛喜道:“楚天一,这事有眉目了。” 他说,当年离开村子出去找道士的人,十之八九就是赵家的人,赵家后人拿着族谱,可能最初也以为上头记录的僵尸事件有些夸大,但你们想想,一位失控的母亲还有什么事不敢做?那时候一个村子死那么多人,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唯一的作法就是找个地方毁尸灭迹,但毁尸藏尸地点呢?赵家的族谱上肯定也有记载。 第十八章 不人不鬼 回村的一路,二毛说要去赵家走走,最好能找到族谱。 霍泽说:“走也白走,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不好的事,小玲的父亲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回村了,和那个故事里的人类似,一张脸蜡黄色,整个人瘦得如同皮包骨头,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把自己关起来,从不出门,有一回村民路过他家院子,从门缝往里面一瞅,正好对上赵叔的一双眼晴,灰白色,毫无人气,你们说吓人不?” 我心说吓人,霍泽你的情况也不好,估计不久之后就是第二个赵叔了。 二毛道:“不管怎样,先去赵家了解下情况。” 我说这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啊!一个正常人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受得住吗? 霍泽回说:“我有叮嘱我的父母,每天从院墙外用篮子悄悄顺些饭菜,水果进去,赵叔开始没有半点反应,到后来还是会稍微吃一些,只是不能见人,一见了人便龇牙咧嘴,嗓子里咯咯咯的叫唤,没有谁敢靠近。” 二毛噗了一声,说亏你姓霍的还有点良心。 赵小玲家并不富裕,实际上4村人挨家挨户都不富裕,人本就不多,大多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赵泽是村里唯一考上大学走进城市接受新知识的人,但他没有将学到的东西带回来,而是将自己和这个穷村落步步隔离,他甚至已经有了打算,再赚些钱会把父母接走,彻底和辛乡断了联系。 普通的泥墙瓦房,斑驳的院墙一人多高,院子长期无人打扫十分脏乱,有些碗碟随意丢在各处散发着腐败的臭气,我们三个轻手轻脚爬进院子,万幸赵叔现在并没有出来。 我让霍泽趴在墙头把风,因为里屋的门关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和二毛准备悄悄摸进去一探究竟,刚落到院里,我就示意二毛靠近里屋的窗户,看赵叔是不是在里面? 这时我想过两种可能,也许赵叔因为失去女儿,然后妻子也疯了,这些事对他的打击很大,所以患上了自闭症,最不好的一种设想,就是他中了尸气,4村闹过僵尸,万一当时没有处理干净遗留下来,赵家的人又通过族谱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依小玲的愿望让辛乡永堕鬼域,她母亲没能做到,赵叔来完成女儿的心愿,不无可能。 屋里很黑,什么都看不到,二毛说不如把人唤出来吧,不见人我们怎么好动手处理问题? 我点头,便走上去敲门。 叩响木质的门板,门上的毛刺刮得皮肤又痒又痛,我敲了几声没反应,就试着喊话:“赵叔?赵叔你在里面吗?”意料中无人应答,我和二毛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凑近,努力朝门缝里看。 里面没有开灯,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有一个人影在屋里徘徊,他的动作很慢,每走几步嗓子里就咯咯咯发出一串怪音,我又唤了他两声,但似乎不起作用,他像是沉浸在自个的世界里,完全不受影响。 霍泽紧张万分,趴墙头低着嗓子:“喂,你们两个干嘛?” 二毛冲他摆摆手,顿了一下又问他:“赵叔的全名是什么?” 霍泽道:赵立春。 于是二毛掐了张符出来,嘴里念了句口诀,那符纸即刻点燃化为一道烟雾渗透入门,“天一,等一会儿你好好瞅着,赵叔要是有反应了,咱俩就一起撞门进去制住他。” 我点点头,二毛就开始唤他的全名:“赵立春,赵立春醒醒,赵立春,我找到你了,赵立春......” 二毛的声音时高时低,像是喊魂般重复唤了好几次。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屋里头的人影猛的一顿,真就往门口的方向踉踉跄跄走来,二毛倒数说:“3、2、1,撞门!” 门却不是说一撞就开,我们一人用脚踢,一人拿身子撞,连连撞了好几次都没撞开,反倒是惊得里面的人大叫:“走开!快走开,别来找我!都会死的,全都会死!” “砰”一声,门撞开了,说时迟那时快,我抓人,二毛顺势又补了一张符,贴到赵叔的额上,红光一闪,只见赵叔两眼一瞪,身子直接往下倒去...... 昏倒在地的赵叔顶着一张蜡黄的脸,头发稀稀拉拉掉得差不得多了,脸颊凹陷得吓人,整张脸上的皮肤像是一块枯树皮,胳膊和腿都细得形同筷子。 我吃惊的盯着地上的人看,真不知道人变成了这样,如何还能继续活着? 霍泽进来见到这一幕,眼神里的绝望更多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样子越来越接近地上的赵叔,他问二毛:“毛道士,还有救吗?” 二毛道:“去找只三只香过来,还要一碗清水,能不能救,就看赵叔清醒过来,会不会对我们说实话。” 霍泽赶紧去屋里找香了,以他和赵小玲的关系,对赵家一些物品的存放地也是很清楚的,所以没用多少时间就把东西找来给到了二毛。 点香,念咒,香灰落碗入水,二毛含了一口水,直接喷在赵叔的脸上,一次不行,二次,三次。 赵叔总算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猛的弹起身子,他的眼神仍是涣散的,说明他的心神仍不知飘在何处,他一直缩在地上不愿说话。 “赵叔?赵立春......” 二毛试着轻声唤他,唤了又一阵,赵叔的眼神才开始慢慢聚焦,他并不认识我和二毛,所以眼光很快移到霍泽脸上,只是一眼,立马吓得浑身哆嗦起来,显然他的情绪很不稳定,但二毛叹道:“得抓紧时间问他的话,赵叔的魂魄受损,现在只是个不人不鬼的存在,以我的能力也没办法救他。” 我赶紧蹲到赵叔边上,问他:“赵叔?你醒醒吧!我们是来救你的,救你的女儿小玲,不!事实上,是赵小玲让我们回来辛乡的,她地下有知,肯定是不想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您一定要把遇到的事都告诉我们......” 赵叔像是不相信,傻乎乎的看着我,像是在思考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继续说服他:“我的眼晴能见鬼,你边上这位是毛道士,别看他年轻,其实他什么都懂。” 当我提到道士两个字时,赵叔的瞳孔明显放大,紧接着他扑到二毛脚下,高声哭求道:“你停手吧!我不想那样的,我不想,我只想让我女儿回来,回来!” 二毛懵了。 霍泽心急,一把上前揪着赵叔,他说你再清醒点,我是霍泽,我现在回来了,你最恨的人霍泽,你们赵家不是一直想我死吗?我这就如了你们的意。 第十九章 坟坝积尸地 我真不知霍泽哪里来的勇气,他一头就撞在门框上,老式泥墙的门框都是石制的,这一头撞得扎实,血顺着鼻梁流下来,不管,接着又是一下...... 二毛指着霍泽,一脸的厌烦,骂他:“瞎整。” 我上前拉住霍泽,我说你这么撞下去也不是个事,解决不了问题。霍泽就哭了,他说楚大师,我一命抵一命不就行了吗?横竖现在这个样儿也见不得人了,能活多久不清楚,不如早死早超生,下辈子重新来过。 二毛道:“傻,你没听人说过吗?自杀是不能进入轮回的,顶多又是一个孤魂野鬼,游走乡间。” 我一向不会劝人,也不会安慰人,觉得词穷,于是烦躁的挠了下自己的头发,“罢了,都别问赵叔了,他刚被唤回一点意识,我们这么逼迫他,怕是会适得其反。” 二毛赞同说:“霍泽,我和楚天一出点钱,你去找个人,找个机灵点的在这边多照看着点,赵叔这情况,我看也没多少时间可活了,造孽!” 霍泽面上的表情呆呆的,很是受伤的样子,像是被二毛宣布死刑一样,赵叔没救了,是不是他也没救了?他僵硬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二毛,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明个我拿罗盘去村里走走,总会找到一些线索。” “罗盘?” “对,罗盘,学了一点点,奈何资质不好,老知观收我为徒,我这道术学得算是给他丢脸了,学什么都半罐子水,派不上大用途。” 我苦笑说,总好过我,阴阳爪练了几年,到头来该不该练,连我自己都闹不懂了。 二毛说,走一步看一步吧!天一啊!你记得几年前吗?我说过想去开一个丧葬铺子,咱安安心心坐在店里头打打纸钱,卖香烛,等这件事一完,不如你就跟我一起去好不?你们家那些事,到你这一辈赶紧断掉算了,我每每回想起疤爷死的那一夜,还有苗苗那种痛不欲生的眼神,这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 “学艺不精,别去送死!” 突如其来的插来一句话,把我和二毛惊得一怔,谁都没想到,此时的赵叔清醒了。 “赵叔?” 我试着唤了他一声,走到他跟前,他急忙摇头,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他说:“别过来,我身上有死人气。” “赵叔,发生了什么事,您快跟我俩说说。” “你们,你们不怕把命丢在辛乡吗?走......”他说话很吃力,抱着头,脸上的青筋直冒。 二毛急道:不好! 我有所预感,急忙说道:“二毛,你还记得毒娘子死的那一夜吗?你再看看赵叔,他是不是?” 如我想的一样,赵叔脸上,脖子上都迅速窜起一条条青筋,二毛见此情景,赶紧咬破指间,用血在赵叔额心画了一个符形,“赵叔,我们问,你答,为了您的女儿赵小玲,您得快些把实情告诉我们。” 赵叔嘴里开始溢血,乌黑色的血液顺着唇角直淌,或许是他觉得太痛,捂着腹部的位置蜷缩在地上打抖,“走!陷井......走......” “什么陷井?”真要急死人,我们完全听不明白。 “他骗了我,那个道士......十......” “他是不是叫十三?十三道长?”我一口咬定,肯定就是这个老骗子,除了他还有谁装神弄鬼的制造诡事? 二毛为了争取时间,又在赵叔脸上用血画了两道符,而这次的血符像是烫进了肌肤,在上面烧出符印来,“赵叔,讲重点。” “积尸地,坟坝,道长......走,快逃!” 赵叔说完这一句,一大口血无法控制的喷出来,二毛快速放开了他,而后他的尸体噗噗冒着黑烟迅速腐烂掉了,尸虫穿行,极其可怖。 赵叔再也醒不过来了。 二毛道:“我早该留意的,他中了禁制,可惜我术法不精一眼没能看出来,不然的话,他至少可以多活几天。” 该死!十三这个老东西。 我搭着二毛的肩拍了两下,我说大家都尽力了,至少,我们掌握了一点点可靠的消息,积尸地,坟坝?现在是否可以假设一下,清朝初年,全村只有一个赵姓人活下来了,当时一瞬间有很多尸体要处理,如果用火烧掉,肯定太引人注目,但是集体挖坑掩埋,再设法镇压尸身? 二毛细细想了想,忽道:“天一你说得很对,我认为有一个地方很可疑。” “哦?哪里?” “你记不记得,司机给我们说过的故事?辛乡,有个村子后背的山上建了一座寺庙,后来坍塌了,那些人开始拜山?要知道,他们拜山并不是为了神,而是为了山鬼,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山鬼,而是积尸地的尸怨,当时辛乡同一时间死了太多的人,而且多半是因为僵尸毒害,道长极有可能为了压制这股强大的怨气而让人造了一座寺庙,然而天长日久庙却没能保住,尸怨游离山间不散,才会有人上香时遇害,或许那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了,告诉他们另外缓解尸怨的方法,便是拜山?” “不无可能,或许辛乡闹僵尸,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我挠了一下头,恼火这积尸地,估摸非得去走走看了。 二毛说:“找霍泽,在辛乡多打听一下,那个寺庙的遗址,肯定就是解决这件事的入口。” “二毛,我一直在想,十三道长到底在计划些什么,如果辛乡这件事也是他有意引我们来的,那怎么办?” “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我觉得去积尸地前,我们还应该去拜访一个人。” “什么人?” “布拉大法师,我倒是想看看,他是如何点灯问鬼?”二毛似乎有些急于想知道那是怎样一个有能力的高人呢? 我说李二毛,你小子学了几年道法,人越来越精明了,我一时还真没想到那号人物身上,比起这些老江湖,我们学到的、还有听到的太有限了,而且我一味关起门来学东西不足的地方太多,他这一提醒,我也对布拉大法师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第二十章 抽签 布拉大法师就在辛乡3村,很忙,不是说谁都能见,我们打听了一下,见与不见全由抽竹签决定,竹签有两种,红签得见,黑签便是无缘再见,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揣着希望而来抱着失望而走的人不计其数,据见过法师的人讲,就算拿到了红签,也不一定有结果,因为布拉法师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中间放了一张木桌,桌上有一百盏未点亮的油灯,得到他许可的人摸黑进去,凭直觉找到那张桌子,再点亮其中一盏油灯,不管是谁,最后都只能提一个问题。 有的人进去了,怎么都摸不到木桌,也有人摸到了桌子,却始终点不亮油灯,有人提了一个问题后却坏了规矩多问了话,于是连前面辛苦问到的答案,也一并神奇的忘记了。 这天,天还未亮,一大队的人就排队取签,二毛饶有兴味的盯着竹签筒子看:“天一,咱今个和那布拉大法师,肯定有缘。” “咦?这么肯定?” 他伸了伸懒腰,笑嘻嘻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呵呵!” “李二毛,你小子想作弊?” 他抖了下眉,不答。 我忍不住就想踹他一脚,丫的搞得神神秘秘,好像老子没见过世面一样,不过我确实不知其中奥妙,远远看去,那个签筒也是竹子做的,但里面的竹签,看上去却都是白色,不是说只有红黑两种签吗?怎么又是白色? 又看二毛正在得意着,我也就懒得再问,耐着性子排了两小时的队,终于到我们上前抽签,二毛随手抓了一只,转身离开时小声提醒我,抽最中间的签,随缘!我点点头,也就上去凭感觉在中间抽出一支签来,然后我们一前一后退到队伍外面,二毛先是歪着脖子来看我的签,看过之后来了精神,“楚天一,我说什么来着。” “啥?”我摸着手上的白签,搞不清状况。 二毛也不解释,盯着他自个手上的竹签叹气,“唉!正经道法没学到多少,这投机取巧的东西,我李二毛可没少研究过。”话间,已经从身上抽出一张符纸,贴到竹签上。 当当当......有人敲锣了,然后大声放话出来,“可以开签,请大家闭眼,默念三声点灯问鬼,竹签自开。” 顿时,四周变得鸦雀无声。 我闭上眼晴,默念了三声点灯问鬼,只觉手上的竹签传来一道热流,灼得人掌心生痛,疑惑睁眼,手上的白签果然成了染血般的鲜红色。 二毛抿了一下嘴,笑道:“看,我说得没错!” 这时周围已经有很多人怨声叹息,但又不得不选择离开了。 我拿着手上的签小心问道:“二毛,你看这......” “收好收好,是缘份啊!” 我瞪了他一眼说:“缘份个鬼,等会我进去,要怎么做?” “问吧!挑你最想问的事问。” “......” 得!我心说这家伙不知又在打什么算盘,五年多了,我以为他没变,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有什么话都直说的李二毛,没想到我们总是会长大的,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了很多,其实……我也一样。 当当当......又是三声锣响,先前那人道:“请拿到红签的人,到前面来。” 二毛眼神一闪,扯了我就往前走,边走边回道:“这里,在这哩!” 众人都向我俩投来羡慕的眼光。 两支红签递到敲锣的人手上,他像是傻了眼,翻来覆去看着竹签,张口结舌。 二毛笑出声来,“怎的,有哪里不对吗?” 那人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勉强一笑回道:“请跟我来。” 我俩默默跟上去,其间我用眼神和二毛交流,之前看他手上那支签,明明贴了符纸,这会儿怎的符纸消失了,竹签却变红了? 二毛挤眉弄眼,拍了拍身上藏符纸的口袋,笑得很贼。 门上靠上的位置挂一张黑布帘,上头用金色的绣线绣着一盏油灯,灯火的地方有金光流转,二毛用胳膊撞了我一下示意我看布帘,他说可以确定,这布拉法师不是骗子,障眼法胜过我李二毛啊! 我回他说,是敌是友未知,进去再看吧! 带路的人指了指黑布帘,意思说让我和二毛进去,我正要道谢,却见他身形一缩,人直接遁地般消失了,不过在他原来站着的位置,有一个剪纸小人。 二毛上去捡起小纸人来看,嘴里啧啧叹道,不错!是个厉害的人物。 “嗯?你说说是什么个情况?” 他笑道,刚才敲锣带路的人,其实是一个鬼魂,布拉法师驱使鬼魂附在纸人上帮他办事,这算是一种很厉害的法术。 “难道,他真会点灯问鬼?” 二毛回我说,他学道术的那几年间,老知观曾今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个修道的厉害人物,修着修着却修出了别的门道,暂且称之为“鬼神道”,何为鬼神道?便是从开始的作符念咒到驱鬼炼鬼养鬼,最终,连他自个的魂魄也一并炼化,处于神不神,鬼不鬼的境界,当然这样的人死后魂魄下不得地狱,也入不得地府,只能在冥界大门口徘徊,也因为那一身的邪修,连地府的阴差见了他都要绕道而行,但若这世上有正神的话,断然不会叫他存在于世间。 “你的意思是说,布拉法师,修的是鬼神道?” “也许!”说完,二毛抬手去掀那块黑布帘,他说进去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点头,深吸一口气,遂先迈进屋内。 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同时也非常冷,那种冷像是地下就是一个冰窖,寒气渗透骨髓,冻得人全身直冒鸡皮疙瘩,我嗅到空气中有一股腐臭,像是什么肉类腐烂的味道。 “李二毛?”我试着唤了一声。 二毛道,我现在就在你身后,别停,刚刚我们已经进到布拉法师设下的法阵。 “法阵?” “对!也可以说是布拉法师临时设下的一个小空间,比不上十三道长制造出来的那个诡异,但不可小觑。” 我没想到,这么快又步入一个黑洞里面,我问二毛有没有嗅到异味,他说那应该是尸油,一些邪门的法师,把死去的人下巴割下来,然后将尸体摆弄成打坐的状态,再用烛火对着那下巴烧,直到油一滴滴溢出来,那便是尸油,看来布拉法师的那一百盏油灯,来之不易。 第二十一章 灭灯 我想,布拉法师就躲在黑暗中的某一个角落窥视,或许也是因为自个的心理作用,因为人在面临黑暗的时候免不了惧怕,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像是度日如年,甚至会产生错觉,觉得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面前盯着人看。 “别担心,我们寻着尸油的味道,肯定能找到那张桌子,到时我来点灯......”二毛给我壮胆。 我想豁出去算了,为了可爱,也为了早点把这桩事子结束。 又摸索走了一阵,尸油的味道变得浓烈起来,喜道:“找到了,在前面,应该很近了。” 语声刚落,眼前有个小火苗一闪飞了出去,屋里总算见了光,只见四周挂了黑色的面帘,看不到墙壁,整个屋子很空,除了一张木桌,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灯盏,此时最中间有两盏灯已经被点亮了。 “啪、啪、啪”!有人拍着手从黑暗中走出来,但我们仍旧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因为他罩在黑色的斗篷里面。 “布拉法师?”我试探问道。 斗篷动了动,像是点头承认了他的身份。 “我今天派出去一支红签,没想到却有两个人进来了,两位后生,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有趣?”布拉开口说话了,是个男人,语速很慢,但声音低沉有力。 他这么一说,二毛便从我身后走出来,与我并排面对布拉,他说法师要红签,我们便上交了红签,您可没说过,凑数的不算啊?而且,我们人都进来了,灯也点亮了,大法师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是不够自信,认为长得没我帅?所以才不敢露脸。 “年轻人,别以为你拿几句话就想激怒我。既然你们进来了,还点上了两盏鬼灯,那我也就认了,回答两问题便是,一人一个,快问吧!” 我说好,布拉法师真是爽快人,就不知道我问什么是不是都能回答呢?布拉回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十全十美的事,只能说是尽全力给到答案。 我最想问的事,当然是楚家的阴阳爪,所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身黑斗蓬里的人听到“阴阳爪”三个字便倒退了两步,像是被这问题骇到了。 久久的,布拉法师沉默,他戴着斗蓬,我和二毛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知道,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上了。 好在,布拉法师没有回避问题。 布拉道:“阴阳爪,倒不必点灯问鬼,本法师是知道这样东西的,那是个不详之物。”说完这句,他扶袖掀起一道风,把桌上的灯灭了一盏,他说这件东西我不仅知道,还知道有一些话警醒世人。 “什么话?” “莫动异界之物,莫入异界之门。” “法师的意思是?” “后生,现在那东西,在你身上对吧?” 我看了二毛一眼,不确定要不要如实回答,于是拐着弯回他,“我是来问问题的人,而不是回答问题的人。” 此话一出,我听到布拉法师冷哼了一声,他说:“其实不问,我也猜得到。后生,你应该清楚,这阴阳爪是什么来头,不是吗?” 这一点,我觉得没什么好瞒的,也就点头说是!他说你知道就好,守好东西,离开辛乡,去哪里都好,往后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为什么?” “后生,我今天想说的已经说了,别不识好歹,快走吧!” 二毛笑他,法师似乎并没有把我朋友的问题解开,那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布拉的声音有些烦躁了,他说:“回答问题之前,我也讲过,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也就没有十全十美的答案。” 二毛的痞子气也就上来了,“哦!那我朋友的问题完了,我不是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布拉不耐烦道:“说,快点,问完马上滚!” “阴阳爪!” 二毛将这个问题又丢给了布拉法师。 这下布拉彻底怒了,桌上最后的一盏油灯无风自灭,面前又回到了最初的黑暗中,布拉气道,算我倒霉,你们两个后生,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个不吉利的东西? 我说,法师你不会明白的,这关乎于我的人生。 “人生?你姓什么?”布拉又问我。 “我姓楚!” “楚?楚南天是你什么人?” “不瞒法师,楚南天,正是我父亲。” “原来如此!后生,我还是那句话,放弃吧!” 我感到很意外,听他这话的意思,布拉法师是认得楚南天,甚至还知道楚家肩负的使命?我赶紧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秘密?” 布拉道,对!我不仅知道你们楚家要做的事,而且当年还和你父亲交过手,虽然......最后我败了,但回想起来,那也不算什么,楚南天用的法器来自于异界,等于说我败给了异界,又不是败给他。 他这些话,在我听来,完全是自我安慰。 这时,二毛有意套他话:“布拉法师,不如说说当年你们的旧事,让我们这些后生长长眼,好不?” 布拉知道二毛想给他戴高帽子,哼了一声才道:“其实说了也无妨,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你,你点灯的本事,还有改变我鬼签咒术的方法是不是清川那边的道观学的,前几年,我听说天机那个老道士,收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徒弟,不会就是你吧?” 二毛嘿嘿笑,“不才,正是我李二毛。” 布拉听了这话,叹息了一声,“天机有没有对你们这些徒弟讲过一个故事,关于鬼神道?” “当然有过,布拉法师,难道就是故事的主角?” 布拉道,“不,那是我们鬼神道的祖师爷,那个故事和辛乡有关,和清朝初年,也和辛乡闹僵尸害的事有直接关联,也是在那一回,祖师爷创建了鬼神道,但是,因为过于阴邪,因为脱离了正道,所以,不得示人。” 我问他,既然脱离了正道,为何还有人修习鬼神道,比如说,布拉法师你? 布拉说:“后生,倘若我不修习鬼神道,这辛乡山头上那块尸怨之地,谁还能控制得住?哦!不对,曾今你父亲对我说过,就算我继续修行,也终有一日是控不住的,没想到,这事不仅应验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