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欢》 第一章 施粥 喧嚣繁华的大街,小摊主吆喝叫卖,孩童奔跑嘻戏大笑,纨绔子弟勾肩搭背地因为某个玩笑而起哄,酒楼茶馆客人络绎不绝…… 无人去理会街角或蹲着或坐着或半躺着的几个衣裳褴褛、瘦骨嶙峋的难民,甚至皆唯恐避之不及。 最角落的地方,崔起神情麻木的却又防备着其他难民,毕竟自己手里还抱着个毫无自卫能力的孩子。 崔起坐在微微泛着凉气的地上,抱着双眼紧闭、两颊微陷、连呼吸很微弱的孩提。 突然他视线中出现了一截嫩黄色的裙尾和一双泛白的布帛鞋,崔起的眼神才晃了晃。可也只是晃了一晃,抱紧了手中的孩子。 当他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后,头也便依旧低着,不去理会那姑娘,该是颠沛流离以来被人行的注目礼多了,就免疫了的缘故了。 视线中的那截裙尾微微晃动了几下,许是姑娘蹲了下来。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碗及时雨般的稀粥,他才赫地抬起了头,本已干涩又布满血丝的双眸控制不住的闪烁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光。 还没等那姑娘跟崔起说句话,旁边闻粥而起的几个难民便急促地围了过来,有些许的骇人。 崔起看见那姑娘身着干净却明显显得有些陈旧的布衣,除了头上插着的一根木簪子和腰间系着的一个没有任何绣样装饰的浅棕色小布袋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一点装饰物。 她看出难民对粮食的渴望,急急忙忙地道:“你们都有份,别急,虽然粥稀了些。”。她一边说道,一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边的青丝,崔起的心中不由的暖了暖。他自言自语般地低声道了声“谢谢”。可惜没有人听到。 布粥的时候里,姑娘偷偷的瞄了几眼崔起怀里那面黄肌瘦的孩子,双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再看着面前的难民,要么是狼吞虎咽般地喝完手里捧着的稀粥,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木桶里的粥;要么是捧着手中的第二碗稀粥,犹如捧着美味佳肴般,一点点小心翼翼地喝着,唯恐喝完了一样。心情不可控制抑郁了些许。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某些往事,更是难以压制的难受了,眨了眨微微泛红的双眼。 姑娘布完粥后,还没来得及收拾地上的碗勺,看见那衣裳褴褛浑身脏兮兮、已看不出真容、估摸着已到弱冠之年的男子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地喂着孩子喝稀粥,看见大部分稀粥都顺着孩子的嘴角流了下来。她终于无法忍受地准备抱过孩子来喂粥,却是被男子赫地的怒目圆睁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忙安抚性地解释道:“我……我是想帮你喂它,你别紧张,你这样喂不对,我没有恶意的。” 早在看清来者是这位姑娘后,崔起就放松了下来,并伸出了抱着孩子的左手。看见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不禁有点愧疚自己吓到了人家一个小姑娘,扯开沙哑的嗓子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呃……没关系,我帮你喂他,木桶里面我还留了一点粥,你自己盛去喝吧。”姑娘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摆了摆双手,一边接过孩子,一边说道。 崔起显然看到她是松了口气,不自觉地笑了声。 两人俱都一愣,少顷,崔起将头转到了一边去,姑娘有些脸红地低下了头,喂孩子。 …… 崔起几下的功夫就把木桶里所剩不多的粥一滴不剩地喝完了,还把来不及收拾散乱在地上的碗勺放进了木桶里。看了眼还有些稚气未脱、大概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喂完了孩子最后一勺粥汤后,便把手里一空了的碗放在木桶里,忙接过孩子,感激道:“谢谢姑娘。” 姑娘把手上的勺子放到了木桶里,摇了摇头,有几分与有荣焉地道:“不用谢,是我家小姐吩咐我这么做的。” 崔起闻言顿了一下,然后郑重道:“代我谢过你家小姐。”像他们这种亡国的难民,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更别说布粥了,却没想到这位姑娘的小姐是如此心善之人。 “嗯!”姑娘煞有其事认真地点了点头,把别人对自家小姐的感激好不谦虚地收了下来。 “我得走了。”姑娘感觉到街上人流中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清华县距离秦国皇城较远,秦国争霸前,在版图中属于边陲县城,除了士兵们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料理一两个混入人群进入县城里的难民之外,也别妄想有人明目张胆地对难民施以援手了。谁也知道这也难民是从哪儿来的。百姓们都不想惹得自己一身腥,而且在百姓们看来,难民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姑娘拎起木桶便准备离开此地,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崔起怀中的孩子。孩子已经微微睁开纯净无瑕的双眸正怏怏的有点好奇地看着自己。 她咬了咬牙,掏出荷包中的仅有的五文钱,又走过去蹲在崔起面前,偷偷扯过男子布满茧子的大手,把铜钱塞在他的手里,匆忙道:“你的孩子现在太虚弱了。”说完便串进了人群中。 “我的孩子?”崔起抿了抿嘴,目光深邃地看着往了那跑远了的身形,握紧了右手中的铜钱。 ——————分割线—————— 一个身着嫩黄色布衣的女子正不顾形象地在街道上穿梭着,正是刚刚布粥的姑娘。 待她跑到某个小巷口,便猛地拐了进去,再七拐八拐地终于跑到了一处破旧的小码头前。气喘吁吁地一只手拎着木桶,一只手叉着腰站在那儿。 她远远的便看见了一个正望着河水发着呆,身着灰色袍子,头发全部盘起来了,左肩上背了个泛白的浅棕色书袋的瘦小男子,她对着那背影大声地喊了道:“公子。” 姑娘没注意到周边异样的目光,或者说是不在意,一溜烟地跑到公子面前。 …… 宓婧欢已闻声转过头,看着那朝自己狂奔而来的身影,满脸黑线。 “我说宓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丢我的老脸啊!”宓婧欢无奈地对着已跑到自己面前了的宓桃道。 宓桃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裙子,算是整理一下有点凌乱的裙子,正准备说话。 一个戴着草帽、四肢粗壮的年轻汉子划着一艘估摸着最多坐包括船夫在内3个人的小船,船靠上了岸,他朝着她们所在方向,扯着嗓门喊道:“宓小先生,快上船,就差你俩了,快要酉时了,快饿死俺了都。” 因为宓家的人都是读过书的人,宓婧欢更是在县城里找到了一份书院书童的工作,所以村里人就喜欢叫她宓小先生。 宓婧欢闻言转头对他喊道:“这就过来。”,再对着宓桃说了声:“我们回去再说。”,便率先朝小船走去。 宓桃嘟了嘟嘴,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第二章 船费 清澈的河水缓缓而流,隐约可见三两条鱼儿在水下游动着;划动着的船桨抚摸过河水,发出点点悦耳的声音,惊动了船底的鱼儿,溜烟的没了踪影,若是稍稍细心点的却是可以发现不远处悄悄地冒了个小水泡;鸟儿正缓缓归巢,河对岸以炊烟袅袅。 识趣的宓桃和王大孙并没有说话,许是分外熟悉了,他们已能猜到在这样安宁美好的环境下,宓婧欢要做什么了。 只见宓婧欢从书袋子里取出了一支竹箫,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箫孔上,朱唇轻抵着竹箫,缓缓地吹了起来。 吹箫者轻闭双眸,感受着大自然,全情投入。箫声极为自然地融入于空气之中。门外汉的两个听者都沉醉于其中,仿若被天籁之音徐徐围绕着,毛孔都舒张了,空气都沁人心脾了。 …… 过分投入的三人不知渐渐远离的小码头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身着锦服的高大男子。两个男子正朝着三人望去,确切的说是望着坐在船头吹箫的灰袍少年。 “真是藏龙卧虎。”站在前头的男子,待听不到悦耳的丝竹之声后,留下这句话,就转头走了,而站在后面的男子则未言半语,默默地跟着离开了。 ——————分割线—————— 两岸的距离并不远,待宓婧欢一曲完毕后,王家村也就到了。 仅仅是隔着韩河,两岸就呈着泾渭分明的景象了。 相较于对岸清华县的繁华,王家村就显得质朴了许多。王家村依山而建,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稀稀落落的竹屋间青瓦房三两间,除了一条主干路是铺着青石板的,其余小路大都是泥土裸露着。 此时村子里只有两三孩个孩童还在外玩耍,男人们都赶在饭点干完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中,女人们则在申时或酉时的时候,在灶里起了火,准备做饭。王家村的人家们都不是很富裕,不愿晚上点油灯,更不愿意点蜡烛,一般在天黑以后就入睡了,如今天气渐冷,秋冬正在悄悄地交替,黑夜也似乎来的更早了。 宓婧欢拢了拢衣裳,对正在把船上的绳子缠绕在岸边木头桩上的王大孙道了声谢,便向村中走了去。 宓婧欢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又该交给王大孙未来两天的船费了,而且自己前两天好像也忘了给船费了。她立马便停了下来,又跑到岸边,对着王大孙笑了道:“嘿嘿,差点又忘了付王大哥船费了,我说王大哥你怎么也总是不提醒我一声呢?宓桃。” 宓婧欢伸手示意也往回走了的宓桃拿钱出来,结果等了半晌也不见宓桃有动作。她疑惑地望了望身后的宓桃。 只见宓桃满脸通红、支支吾吾地低声道:“公子……刚刚……刚刚我把钱都花光了。”说道越后面她的声音越小了,还一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不敢抬头看宓婧欢。 宓婧欢还没反应过来,手仍旧伸在半空中,只觉头顶有一排乌鸦飞过。片刻后,她转身,尴尬的朝王大孙笑了笑。等她刚准备说话时,刚刚也听到了宓桃说的话的王大孙便抢先开口道:“没事,明天给我也一样,我相信小先生,哈哈。” 宓婧欢向王大孙做了揖,再道了声:“那就谢过王大哥的宽限了,今天出门身上也没带铜钱,明日宓靖一定将钱交还于王大哥。”,便领着某只缩头的乌龟,往自家的方向而去了。 待两人走到一竹屋前,宓婧欢便看到了正在篱笆处等候的人。她双脚一顿,蹙了蹙眉头,便又加快了步伐。 少顷,两人便到了篱笆前。宓婧欢握住了妇人显得有些粗糙的双手,苦着脸埋怨道:“娘,你怎么又出来等我了……我不是都说了吗?我偶尔可能会晚点回来的了,但一定会在酉时左右回家的嘛!你在这等多久了?”边说着,她边挽着自己的娘向屋内走去了。 “是呀夫人,你不用担心公……小姐的安全的,你看今天不是还有我跟去了吗?有我在呢,我是绝对不会让小姐有危险的!”宓桃走在自家小姐的身边,一手拿着木桶,一手挽着宓婧欢的手臂。她向前微微弯了弯腰,看向了在小姐另一边的夫人,笑眯眯地道。 林依涵温婉地笑了笑,对她们道:“我这不是才刚出来没多久,你们就来了嘛!也没等多久啊。”她脸上有些许微不可见的皱纹,可还很有几分姿色。可以猜出她年轻时是何等的国色天香了。 “反正,你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我以后一定会尽量要回家的!即使有时候晚了点,那也一定没事的。且不说我是男儿装扮,而且你看我这像是有钱可以被抢劫的样吗?”宓婧欢颇有几分无奈地絮叨了起来,看见自家娘亲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真真是……无可奈何。 第三章 差事 宓婧欢扫视了一下客堂,并没有看到自家爹和兄长,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会在客堂等自己回来的才是。 她刚还奇怪,爹今天怎么会让娘一个人在篱笆那等自己,原来是不在家啊!她刚开始晚点归家的时候,爹便陪着娘一起在屋外等自己。后来在她的极力反对和再三保证之下,爹就再也不让娘在屋外等了。 宓婧欢一边疑惑地问林依涵道:“娘,爹和哥去哪了?”,一边走进闺房,把书袋挂在书架侧面一个小巧的木雕挂钩上。 “他们去村长家了。刚刚王村长的三儿子王三孙来喊人,说是他爹吩咐他的,也不知是什么事。你爹和臻儿看起来很高兴,特别是你爹,还有些激动。”林依涵一边说着,一边走进灶房里,把正热腾腾地饭菜端了出来。 宓桃在屋内拎了只小板凳,跑出了屋外,坐在一个造型奇特的打水工具前,这工具打水很是方便,是宓婧欢的兄长闲来无事设计的。只要把那长长的手柄往下压,就会出水了。它的底部是混凝土式的垒块,井头是出水口,后粗前细,尾部是和井心连在一起的压手柄,约有二三十公分长。宓桃一边洗着方才装粥用的木桶还有碗勺,一边朝屋里说道:“那一定是好事啊!” 宓婧欢从闺房里走出来,挽着衣袖准备洗手。她看了看外头的天空,说道:“他们应该快回……”,还没说完,便听见屋外传来的说话声,“老爷,公子你们回来啦!”这显然是宓桃的声音,“桃子回来啦,欢儿呢?”嗯,这是自己老爹的声音。 宓婧欢走到了竹屋的木廊上,看见爹推着坐在带有两木轮子、造型奇特的椅子上的兄长,正朝屋子走来。两人看起来都神采奕奕的,定是有什么好事! “爹,哥,快洗手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宓桃你也先别洗了,快进来吃饭。”宓婧欢走过去,接替了宓耀祖的位置,推着宓靖臻上了进了屋内。 为了方便宓靖臻,当初在搭这竹屋的时候,宓耀祖便在台阶旁弄了块倾斜着的平直木板固定着,所以推上去极其方便。 …… 吃完饭后,除了宓桃跑到灶房去烧洗澡水外,其余四人都还坐在八仙桌上,宓婧欢冲了一壶茶,挨个儿倒了杯茶。 宓耀祖迫不及待地聊起了刚刚去王村长家的事情。“刚刚我和臻儿被王村长叫去了。夫人、欢儿,你们猜是什么事?”宓耀祖挤眉弄眼,故作神秘地问道。 林依涵微微思索了一下,笑道:“我猜老爷和臻儿是去谋了个差事?” 宓耀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就是不说话。 宓靖臻嘴角微微上扬,率先道:“娘,答对了一半。” 宓桃提着水经过客堂,脚步一顿,星眸微转,青葱玉指抵着下颚,“差事?老爷和公子擅长发明各种玩意儿……一定是叫你们去制造玩意儿吧?一人多少月钱啊!可不可以算我一个?我可以打下手。”她瞪着了水汪汪的双眼皮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宓耀祖和宓靖臻,就差眼里出现个金元宝了。 大家俱一愣,然后赫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个小姑娘家的,怎么扎钱眼里去了。”,宓耀祖颇为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说道。 宓桃一边往灶房走去,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道:“钱很重要的好不好,唉,小姐昨天才交给我的五文钱,现在就没了,唉╯﹏╰……” 宓靖臻看向了自家妹子,带了几分期待地问道:“欢儿,你呢?觉得是什么事?” 宓耀祖和林依涵也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家自小便聪慧过人的女儿。 宓婧欢挑了挑纤细的柳叶眉,柔荑端起茶杯轻抵朱唇,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感受到三道如炬的目光,缓缓开口道,“第一呢,就像娘和宓桃说的那样,爹和兄长是去谋了差事,而且干的是你们的专长;第二,我想我们应该是可以入户籍了!”宓婧欢再次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喉。 第四章 户籍 “入户籍?老爷,欢儿说的是真的吗?”林依涵惊喜地问道。 之前她一直担心,眼看着臻儿的二十岁生辰就在下个月了,寻常人家的男儿这个时候孩子满地跑了,自己的臻儿却因为战乱耽搁到了现在。 她本来就很自责都是自己当年怀上臻儿的时候,太过年轻什么也不懂,又因为那时候自己决意要嫁给老爷,几乎与家里人断了来往,也没有人跟自己说过怀孕该注意什么,导致自己的臻儿一出生,就双腿筋脉不通…… “夫人放心,是真的。”宓耀祖知道自己的夫人定是又在胡思乱想了。 林依涵红着眼眶,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看得宓耀祖眼睛都……也红了……咳咳 林依涵一看宓耀祖这模样,就娇嗔道:“老爷,孩子们都在呢!” 宓婧欢和宓靖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声:又来了! 感觉到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宓婧欢立马决定找话题,打破这甜死人的气氛,“能入户籍真是太好了,哥哥下个月过完生辰,就是到弱冠之年了,得马上娶妻生子了。” 宓婧欢戏谑地朝宓靖臻挑了挑眉! 林依涵剜了她一眼,“你知道姑娘家的,羞不羞!” 宓婧欢吐了吐舌头,心里却是嘀咕到从小到大爹娘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时候,知道羞字怎么写吗!可可怜了她和哥哥,哦还有宓桃,三个孤家寡人! 宓靖臻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妹妹的话,脸色有丝毫改变,他依旧是温文尔雅的……如果不考虑到他眼底里闪过的精光,还有他语出的……怼死人的话。 “欢儿不必分心担心哥哥的婚事,难道欢儿不记得自己的一年后就要及笄了吗?现在也可以开始让娘帮你留意留意了。” 宓婧欢:“……” “是啊,眨眼间欢儿也要及笄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宓耀祖摸了摸自己闺女的头,感叹道。 林依涵更是喜笑颜开,人比花还娇了几分。自从三年前昭国在边界战败了孟国后,谁也没有想到昭国皇城竟一夜之间便被孟国军队攻破。 就在一年以前,因天下战乱纷纷,她们还一直得隔一段时间便得搬一次家。如今天下基本被孟国、楚国和秦国所划分,老爷和儿女都认为迁到秦国来才是长久之计,她一开始还有些担忧。 想到一年前,她们一家子决定借助宓家的人力,千里迢迢冒险到秦国的想法,现在看来这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现虽是三足鼎立,可实际上秦国目前的实力却是隐隐有超过其他两国的趋势。 如今只要入了秦国的户籍,那臻儿说亲就容易多了!儿子长得那么俊秀,有那么聪明,以前在昭国就有姑娘想嫁给他,想来国一定有姑娘懂得珍惜他的。欢儿也是不用说了,不仅继承自己的美貌,还继承了自己的才智,更是不愁嫁到个好人家。 如果宓耀祖听到了自己夫人那最后的想法……一定会拍案而起,感情自己闺女的好都是来自于夫人啊…… “欢儿,等这月过完就把书院的差事辞了吧,你扮这男儿状都三年了,当初是迫不得已,安全起见才让你扮成男儿的。现在你爹和你哥也都找到差事了,你要是再扮成男儿,可就误了姻缘了” 林依涵开心地道。 宓婧欢撇了撇爹娘和兄长一眼,坚决道:“我才不随便出嫁呢!爹娘你们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如果我遇不到一个如意郎君,我是一定不会嫁的。反正一定得像爹娘这样两情相悦的。”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她蛮喜欢书院的差事的,书院里那几个古板的老头子也蛮好玩的,当然她才不会傻傻的说出来呢!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林依涵:“……” 宓耀祖:“……” 宓靖臻认同地点点头,许是都收到了爹娘的影响,若是可以,他也希望找到一个与自己琴瑟和鸣的妻子,一起白头到老。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双腿,他的心中便不由得苦涩。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都不问我怎么猜出来谋差事和入户籍的事的呢?”宓婧欢岔开道。 宓靖臻释然地笑了笑,自己的妹妹总是那么心细,配合地问了句:“那欢儿是怎么猜到的呢?” 宓婧欢得瑟的解释道:“第一呢,听宓桃跟我说好过,你们前两天去了村长家,给他们家也弄了个跟我们我们屋外那个一样的压水井。你们在家种了一年的地,偶尔教教村里那些孩子一些字。我估摸着你们是按耐不住了。我一直女扮男装一个人出去挣钱……嗯我这么能干好像有点打击到你俩的自尊心了。”说完却是抿了抿嘴唇,憋着笑意。 宓耀祖拳抵上唇假意咳嗽了一下,宓靖臻依旧是温柔的笑了,林依涵则给自家女儿竖了个大拇指。 “第二,就更简单了,即使你们找到差事也不可能会高兴成这样,能让你们这么开心的,想来你们是把一直悬在我们心里的入户籍的事解决了。”宓婧欢喝了口茶,补充了一句:“哦……其实也不用猜,前两天王大孙就跟我偶然说过。” 众人:“……” 第五章 姐姐 赶戌时洗完澡,宓婧欢坐在梳妆台前,宓桃拿着干净的布帛帮她绞干着她的乌黑发亮的青丝。 宓婧欢放下手中的书籍,天色渐暗,看得双眸发涩。 “你有心事?”宓婧欢再次感觉到头皮一紧,知道自己又有青丝被无辜扯落了。 “啊?没有啊!”宓桃慌乱道,低头想继续给宓婧欢绞干头发。 “停!”,宓婧欢连忙转身夺过她手上的布帛,暂放在梳妆台上。笑话,再继续被她这样绞下去,那自己离秃头就不远了…… “怎么了小姐?”宓桃不解的问道。 宓婧欢本来想吐槽她把自己的青丝扯下了好几条,可听到她喊‘小姐’,她就钳着宓桃的双肩无奈道:“宓桃,我说过多少次了,来了秦国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也不要再把自己当丫鬟了,你就是我的妹妹。而且按照秦国的律法,像我们现在这样的庶民是不可以拥有婢女的,更何况我们也从来没把你当成丫鬟啊!”早在刚到秦国的时候,就叫宓桃要改过来了,可宓桃硬是不改。 宓婧欢为了说服宓桃,又补充道:“待入户籍的时候,你会和我们一并加进去,你是不可能也没办法加进奴籍里面去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出了宓桃的动容,又接着道:“之前没入户籍,我们不敢随便走动,你那么喊着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现在马上就要入户籍了,我们便是秦国的正经百姓了,爹和哥有了差事,一定会结识一些人,娘为了我和哥的婚事,也势必会和人多走动的,你要是再老爷夫人公子小姐的喊着,可是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小姐……能遇到你们真是宓桃走了狗屁运了!”宓桃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宓婧欢。之前小姐公子和老爷夫人说过多次,让她不要把自己当奴婢,夫人还说要认她为女儿,可是她之前始终觉得不该逾越,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这么做了。嗯,只能以后加倍报答小姐公子和老爷夫人,哦还有以后的小公子小小姐…… 宓婧欢并不知道宓桃心里的想法,不然她要是知道她死性不改,还准备好伺候到连个影都还没有的侄子侄女儿子女儿,她还不得无语问苍天。 “……狗屎运……粗俗!还有,你又说错了什么?”边说着边扯了扯她婴儿肥的两颊。 宓桃揉了揉两颊,想了一下,“呃……我错了,再也不叫小……再也不叫”大大咧咧的她因为一个称呼而羞涩和紧张。 “我比你大一岁,所以我是姐姐!”宓婧欢打断道。 “再也不叫……姐姐为小姐了。”宓桃扭扭捏捏地说道。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此时有多么激动的。她出生后就被抛弃了,是宓家救了她,养了她。她不知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可现在她却是有了家人了,而且还是她最崇拜的几个人。 “嗯,这样就对了。”宓婧欢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想到宓桃刚刚的不对劲,星眸微转,又道:“你怎么今天怎么把五文钱花光了?” 她想宓桃一定是布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宓桃不肯说,那她就直接一个一个问题地问,问到清楚为止。哼,小样! 第六章 番薯 宓婧欢纤纤柔荑轻抚如黛长丝,柔丝已然干爽,指尖幽香暗绕。 自从宓桃交代完今天的事情后,宓婧欢便一直未发出一言半语,只是柳眉微蹙,明眸轻垂,朱唇微抿。 即便省着钱偶尔为难民布布粥,可这帮助眇乎小哉。看过了那么多难民,可是听到宓桃的交代,她的心也依旧变得沉重了。 过了一会儿,她莲步轻移,里衣裹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三千乌丝轻披于肩。 宓桃想,这几年渐渐在长开了的小姐,还好在外人面前是男儿装扮,不然得祸害多少公子啊。 宓婧欢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夜景,朱唇微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真正的乐土?” 她双眸清霜色,玉手抬起,雪腕微转,关上了窗户。转身间,几缕柔丝轻飘。 “睡吧。”宓婧欢卧于床榻,躺下前对还站在原地的宓桃道:“我虽不知你为何会独独对那孩子有格外的怜惜,不过那孩子的父亲确实值得敬佩,竟然能只身一人平安地带着孩子跑到了清华县来。 ” 她思索道:“秋薯前几日已经收获了,你明天弄些番薯再给那些难民送去吧。不过切记不可一次食用过多,还有最好午时送去。”之前家中为了减少开支,爹便决定开垦,为此她查找了不少关于农耕的书籍,家中要种番薯,她自然要了解一下番薯了,所以才有了后面那句话。 宓桃明眸皓齿,笑语嫣然,“我记得了,姐姐稳睡。” 宓婧欢点了点头,躺下时一顿,“那孩子……你弄点粥吧,看看灶房里有什么食材。早点歇息吧。” 宓桃嗯了声,便退了出去。 …… 天色已黑,宓婧欢却仍旧睁着双眸。她翻了翻身,叹了口气,先前林依涵说的话,终归有些扰她心湖。若是可以,她还想办成男儿。一来自然是她不想放弃书院的差事;二来要做其他什么事也比较方便。还有难民的事,偶尔救济点粮食,治标不治本,应该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是!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睡吧睡吧!既来之则安之。宓婧欢催眠着自己。 月光透着窗棂悄悄地洒在地上,她心中想着,都秋季要转冬季了,明年二月春分日便是她的及笄的生辰,真希望慢点到来…… 她在床榻上滚了滚,就睡着了。 第七章 新帝 宓婧欢自一年前到了清华县王家村后,为了不至于两袖清风,便努力说服了家人,在几方周折之下,进去了清华县,乃至在秦国都颇负盛名的文鼎书院,当了个给老夫子们打杂的书童。 虽是打杂,倒每个月的月钱倒是还算合理。至少一月一贯钱对极其普通的百姓家来说已经是天价了。这还是她“过五关斩六将”才拿下的差事。 宓婧欢的差事也就是沏沏茶,研研磨,再偶尔抄录些典籍,再隔七天整理一次百书楼的书籍……擦地板、洗碗、打扫房间这些倒是两个雇佣婆子做的。院长倒是不抠啊! 当然她有时候也会被几个老头子叫去跑腿,有时候还会被叫着跟去外出办事几天。 不过她依旧很满意这份差事,因为之前没入户籍的时候,还能沾他们的光,出去走走,真是妙哉妙哉。 秦国由于前几代君王都崇武轻文,直接导致通过武试进去朝廷远比通过文试进去朝廷容易的多,也间接导致有些书院无法运行下去。 直到崇武轻文的弊端逐渐暴露。新帝即位,秦国第七代皇帝顺烨帝登基后颁布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就是动用国库,为全国各地修缮、建造书院,非世家子弟亦可参加文官考试。 沉寂多年的百年书院——文鼎书院和其他五个颇负盛名的书院的院长甚至收到了新帝的召见。一时间,全国上下再次哗然。 当时秦国上下一阵哗然!文官、夫子顿觉守得云开见月明,苦读的书生更是欣喜若狂,涕泗横流。 武将、军队士兵中不乏有反对的声音,可却是蚍蜉撼树,天子的威严毕竟不容侵犯。 不过还是有不少政客大胆猜测新帝是忌惮朝廷武将势力太大,准备采取重文轻武的政策了。 其实宓婧欢觉得他们猜的前半句是对的。 待到第二道重大诏书在全国颁布后,秦国上下都彻底轰动了,若是还不明白皇帝的想法,那就是傻了。 第二道重大诏书中写的大致内容为:动用皇帝私库,两年内确保秦国各州至少拥有一个武道学院。 这是秦国建国一来第一个动用私库投入于国家建设上的皇帝。也因此百姓对自己新天子的歌颂声不断。而武将和军队中更是对顺烨帝拥戴至极。 前面几代君主虽然推崇武道,但是却没有真是的武道学院,有的不过是民间自己组织的武学馆。 现在新皇竟然要修建朝廷政府认可的正统的武道学院了,他们怎能不激动呢? 大家都明白了,顺烨帝是要文武双崇啊! 宓婧欢趁着文鼎书院里的几个老头在午睡,跑到山下文鼎街的茶馆里听书。 听到周边对顺烨帝的歌功颂德,宓婧欢倒是觉得这二十一岁便打败其他皇子,坐上了秦国最高宝座的顺烨帝很是狡猾,很会利用人心。 能够重振文风,维持了朝廷平衡,还获得了文官和武官的一致支持和百姓们的拥护爱戴,可谓是一箭四雕啊,足以见这顺烨帝心机之深。 真是可怕,幸好自己不用跟这种人打交道,不然什么时候被算计利用了,都还不知道。 台上说书的还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着。宓婧欢喝完最后一口茶,悠哉悠哉地走出了茶馆,向卧龙山山顶的文鼎书院走去。 第八章 跟随 卧龙山山顶 宓婧欢吸了口新鲜空气,看着脚下的千级阶梯,还记得刚到文鼎书院的时候,爬完这阶梯,就两眼冒星晕倒了,为此还被方玄子嘲笑到现在。 为了不在“狼窝”里睡觉,除了第一天晕倒那次,她每天走这阶梯就不下两次。如今她走这千级阶梯倒是气不喘心不跳,从原本的走一个半时辰到如今只需走半个时辰,可让她好生在毒舌的方玄子面前炫耀了几番。 方玄子是清城县人,据说自小便有神童之称。今年八月便参加了秋闱,夺得了清河省第一谢元的位置,年仅十八岁,也算是轰动了一时的天才人物了。 不过在宓婧欢看来,此人除了聪明了些,还有一副好皮囊之外,身上无一优点,毒舌、奸诈、腹黑、小心眼、厚脸皮子……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招惹到他,刚来文鼎书院,在走完阶梯晕倒被他带进书院里休息的时候,她倒是很是感激他。 可之后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人,要不就是说她矮小瘦不拉几的,就是说她做事笨手笨脚。更甚的是方玄子还时不时得厚脸皮和毒舌,总是找自己下棋,输了便提起她的各种糗事,赢了就嘲笑她蠢。不跟他下棋,还死缠烂打着。 总之,一想起自己晕倒的囧事就想起了方玄子,一想起方玄子,她就觉得青筋暴起。 “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一年前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啊?”一个显得慵懒十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宓婧欢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来者是谁。 她转身瞪了眼悠闲地靠在文鼎书院大门口旁的大愧树上方玄子,便往大门内走去了。 “嘿,宓靖,我找你有事的。”方玄子跑到宓婧欢身边,低侧着头对只到自己肩膀处的人说道。 “什么事?”宓婧欢不知为何有种不详的预感。方玄子找自己有事?准没好事! 方玄子抬起一胳膊搭在宓婧欢的肩上,眯着眼睛,露出八颗皓齿,眉飞色舞地:“嘿嘿,书院在开岁的时候会放几日假期,我回清城家中过完元旦,三天后便启程去京城了,到时你随我去吧?爷待你去见见世面!” 宓婧欢顿时停下了脚步,面色全黑。打下了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斜视了方玄子一眼,才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干嘛要跟你去京城?是你要去参加会试,又不是我!”说完她便接着朝百书楼的方向走去。 她是傻才会跟方玄子去京城呢。且不说自己不可能跟他只身赶去京城了,爹娘和哥也不可能会同意的。 “你当我书童啊!你可不许拒绝,谭老夫子他可是同意了,院长对我的要求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不去也得去。再说了,阿松他病了,也没法跟我去。”方玄子紧随宓婧欢其后,叽叽喳喳地说道,眼中还不时闪过狡黠的光。 “好啊,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给我来个先斩后奏是吧!阿松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你是不是还能掐指一算,知道他在你要赶去京城的时候病也不会好的?”宓婧欢只觉怒火冲上了头顶,她咬牙切齿地说完之后,想趁着眼前的男子没防备,狠狠地踹上他一脚。 方玄子赫地跳到了一边,得意地笑了几声,也不管宓婧欢气的满脸通红,继续悠哉悠哉地道:“你放心到了京城,不用你伺候我的生活起居,我爹娘已经派人在京城打点好了一切,雇了几个粗使婆子,给我们干做饭烧水扫地之类的活,就等我俩去了。” “哦,你只需给我研研墨,整理整理书房,偶尔给我念念圣人的书就行了,穿衣沐浴之类的事我自己来就行了,也不用你伺候我起居。”他顿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顾自地补充道。 宓婧欢两颊稍红,看着这没有一点读书人该有的样的方玄子,恨不得揍他一拳。 第九章 宗逸 百书楼中,宓婧欢支着下巴,对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旁边临窗的书案上摆了张摆开的秦国城池划分图。 之前她就跟邱老夫子到过清莲县和清甄县,跟范老夫子去过汾沅州羔宿县。 可那都是受邀去当地的书院教学探讨考察几天啊。重点是清莲县和清甄县是隶属于清河省,跟清华县也就是邻县,也不算很远。羔宿县乃是范老夫子的故乡,汾沅州也是清河省的隔壁,那已是她在秦国走过最远的地方了。 京城与清河省之间可是隔了五个省,快马加鞭走管道的话至少需要十五天的时间。 跟着方玄子去秦国京城也不是完全不行的,可以顺便了解秦国的风土人情。可一来她还从没离开过家人那么远那么久,爹娘等人定是不同意的,这倒也罢,要是她有心要去,那一定可以说服爹娘等人同意的,但二来是她有些抗拒去那种地方,她只想与家人平安稳定的生活在一起,去京城那种地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了什么人。 没脸没皮的方玄子虽然言行举止上让自己有些看不过去,但是才识方面倒是令自己不得不佩服,连书院最富有学识、最严肃古板的谭老夫子都说方玄子才智过人,前途无量。 以他的实力,会试估计也会考个不错的名次,十九岁便通过会试的妖孽,到时候不出名才怪,那时,不门庭若市就谢天谢地了。一想到自己作为他的临时书童,她头就大了。 “唉……到底去不去呢?”宓婧欢指尖有节奏地在窗框上轻轻敲打着。 “阿靖,谭老夫子叫你过去。”一个戴冠的白袍书生,站在百书楼前,朝正坐在二楼一窗边的宓婧欢喊道。 宓婧欢朝楼下望去,看见了刘宗逸和他身边的书童,朝他们喊道:“知道了,这就来。”便拿起桌案上的底图,卷起来,放在了一个书架上,便往搂下走去。 “麻烦宗逸兄和植春又跑一趟了,不知宗逸兄脚上的伤如何了?”宓婧欢朝刘宗逸主仆微微作了作揖,并表示关心地询问道。 “阿靖不比这么客气。我脚上的伤是小伤,已无碍了。”刘宗逸有些僵硬地说完后,便转身走了。没有人留意到他的耳朵有些泛红。 “哼……”植春瞪了眼宓婧欢就走了。 宓婧欢摸了摸鼻梁,无奈地摇了摇头,怪模怪样的。 看见前面刘宗逸走的有些不自然,宓婧欢撇了撇嘴,脚都砸伤了,还乱跑,不是有植春可以跑腿吗? 前阵子,邱老夫子叫她到百书楼搬些书籍到夫子们办公的书房里。她吃力地搬着书籍走了几步,便遇上了刘宗逸主仆。 刘宗逸主动提出要帮她搬书,她自然是乐意至极,倒是植春有些不高兴,不过他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总是这副样子,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她手上象征性地抱着两三本书籍,其余书籍都由刘宗逸主仆抱着。 路上她与刘宗逸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忽的,刘宗逸手中承重的书籍都落了下来,嘭地砸中了他的脚。 他倒是没有痛的喊出声来,但是冷汗直流,青筋暴起,满脸憋的通红。反而是植春看见自家公子被砸中了脚,赫地一声鬼叫。 最后,那些书籍就由宓婧欢和植春一起搬去夫子们的办公书房,刘宗逸也是待在原地的石子亭中等植春回来,扶他回房间。 宓婧欢后来想想,刘宗逸可不是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怎么会拿不动那几本书呢? 哦,那个时候她好像跟他正好聊到,他是否娶妻了的事情吧?那也就是她随口问问的,毕竟刘宗逸都弱冠之年了,问这也不算是不礼貌。 没想到他反应那么激烈,莫非是有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也’的事情? 第十章 出事 “宗逸兄告辞。”宓婧欢作了作揖。 看着刘宗逸两人走后,便转身走进寒梅文苑,沿着青石路向一处缓缓走去,沿途有许多梅花树,不过现在才十一月,梅花还未开。 她来文鼎书院已有一年近两年的时间了,去年冬天,她便看过寒梅文苑的梅花盛开之景,孤芳傲雪,独秀霜天,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咚咚……”停在到一房前敲了敲门,她哆嗦了一下,拢了拢衣裳,冬季快到了,早上出门前应该多穿一件的。 屋内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进来。” 宓婧欢推开门时,心里想,不愧是看尽了世间百态,经历了人间冷暖,已是花甲之年的老头子。谭老头说话时,她总觉得如同听恒古苍钟发出深沉清远的声音,颇具历史气息。 “可知给老夫找你何事。”一个双鬓皆白,身着灰色夹白的袍子,身材高大却有一张满是皱纹、留着白胡子的脸的老夫子正在独自下围棋。 真是故弄悬殊,宓婧欢向他作了作揖,不待他反应,就直起身子,坐在他对面,拿起了放在手边黑棋,看着棋盘,缓缓说道,“不是方玄子的事,还有其他事?” 棋子落地,发出了“咚”的轻轻一声,其实她很喜欢棋子相互碰撞的清脆之声和棋子落地那一刻的感觉,所以下棋也是她的一大爱好。 “老夫觉得你会去,所以才同意的那方小子带你去京城的。”谭寒清没有抬头,盯着棋盘,一手摸了摸胡子,一手捻着一枚白棋,又是一棋子落地。 “我为何要去?你也知道我女子,还同意他让一起我去。老头你该退休了。”宓婧欢玩笑着嘲笑道。 她小时候便见过谭寒清的,那时她才七岁,刚到文鼎书院的时候,并没发现是他,待听方玄子介绍文鼎书院的时候,才知道他是记忆中那个已过知命之年,却很是潇洒的老头。 仔细想了想,他其实变化不是特别大,可是自己当时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客人,并没有多加关注,而且他看起来性格完全不一样,所以她才没认出这老头是小时候见过的。 与秦国不同,昭国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国家,她的外祖父林轼泉还在人世的时候,是个颇有名气的文人雅士,那年谭寒清游历各国经过了昭国,便拜见了自己的外祖父。 两人一见如故,犹如伯牙遇见钟子期,觅见了知音。两人今日上谈国家政事,下谈黎明百姓,次日上谈天文,下谈地理。谭寒清足足待了一个月才离开,也因此宓婧欢对他还是有印象的。 刚到文鼎书院那会儿,不知为何,他一见到自己,便知道自己是个女子,无奈一下宓婧欢只能说出了自己的事情,并提及了外祖父。谭寒清这才没有把她赶出书院。 “你们宓家最喜欢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又放不下那些木头锤子,又自欺欺人的以为可以不再如先祖那样,可以如普通百姓一样。”谭寒清别有深意地说完这句话,并摸了摸放在桌子上的那支千里眼。 在他人面前总是显得淡定从容的宓婧欢赫地有些失控的抓紧了木盅里的几颗棋子,呼吸了口气,强制镇定道:“京城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一章 注意 “昨日,我一友人从拜访我,正好他和我说了些事。”谭寒清见宓婧欢心不在焉地下棋,便挑了挑眉,放下了棋子,真是修行不到家啊! “……”宓婧欢看着谭寒清那摸胡子的动作,她看似处之泰然,心里也是咬牙切齿着。 “老头,你前几日不是说想再要一支千里眼吗?正好我手头还有一个,送你如何?”宓婧欢十分温婉大方地说道,说完还灿烂一笑……如果嘴角不僵硬的话。 谭寒清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袍子,走到了书案前,拿了一封已被拆开的信,走了回来,递到了宓婧欢的眼前。 宓婧欢盯着信封,却迟迟为接过去。 谭寒清催促般晃了晃手中的信。 待宓婧欢伸手接过信,他才再次坐会回棋盘前,认真地说道:“你们宓氏一族能躲避了世俗凡事那么久,不过是当时局势与七十年前与今时不同罢了!” 他看了看对面的人一眼,又缓缓道:“五年前,秦国、孟国和楚国暗中联手,将疆域最大也最强势无理的颐朝给灭了,颐朝被三国瓜分。战火一触即发……” 谭寒清将棋子一颗一颗放入盅中,低沉地继续说,“五年了,各国战火不断,多少百姓一夜之间变成了亡国之奴,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你们宓家只要是身处乱世之中,便不可置身事外。如今,天下已是秦国、孟国和楚国三国逐鹿,对方稍有动作,另外两方就能闻风而动。孟国既然注意到了你们宓家,如今被秦国和楚国注意到……也就不足为奇了。”收拾完棋子,他搬起了棋盘,缓缓起身,将那珍贵的棋具放了起来。 他回头,看着已无人的桌子和来着的房门,这山顶上晚秋的风已经开始冷的刺骨,“没良心的丫头,连门都不给老夫关一下。” 谭寒清看了眼屋外的风景,“既然来了秦国,那便是有了倾向……老夫也终究是世俗之人啊!”,关上房门,他又走到书案前,从一旁的一本书籍中取出了又一封信,信封面上写着“尊师亲启”四字…… 文鼎书院外 “哈……”宓婧欢坐在一棵极其高大粗壮的大树上,俯视着山下的风景,朝天哈了口气。 她抽出腰间插着的竹笛,执起竹笛,轻抵于口,缓缓吹起。 一曲完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她的心一扫先前的沉郁,“什么难事都是用来被攻克的。” 宓婧欢摸了摸竹笛,眼中闪过一丝柔光。她将竹笛插在腰间,小心地爬下了树,拍了拍灰色的袍子,朝山下走去。 第十二章 非攻 “我回来了。”宓婧欢站在门口,看见屋内母亲和宓桃正在绣衣服。 “姐,你回来啦!”宓桃抬头朝站在门口的宓婧欢笑呵呵地道。 看来她总算是适应了,宓婧欢欣慰地想着。 “欢儿今天终于早些回来了,饿了吧?桃子我们去端饭。”林依涵看见自己闺女回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半成品,朝女儿笑了笑,领着宓桃到灶房将饭菜端出来。 “爹和哥在那房间里吗?”宓婧欢并未如往常一样,回闺房放书袋,然后洗手等吃饭,而是问起了宓耀祖和宓靖臻。 “是啊,他们父子俩一回来就到那房间里了,还没出来,我看他们正捣弄那些木头桩儿起劲呢!”林依涵回答道。 “我去叫他们吃饭。”宓婧欢朝自各娘说了句,便向宓靖臻的小书房走去,走到一书架边,伸手在书架后的墙上一处大概的位置摸了摸,摸到一处轻微凸起的地方,按了下去。 她退后了几步。 只听见“咔嗒”的几声,书架自中间分开成了,墙面上出现了一走道,宓婧欢走了进去。 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房间前,听见里面传来的梆梆声,她抬起手扣了扣门,边朝屋内轻声道:“爹,哥,开门。” 片刻,屋内依旧是梆梆等敲打木头发出的声音,宓婧欢无奈地朱唇微翘。 “爹,哥,开门。”她加大音量,朝里面喊道。 “欢儿,门没锁。”屋内的作业并没停止,却是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话。 听那粗犷的声音便知是自个爹,宓婧欢摇了摇头,有着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外表,一干起活来,说起话来,就暴露了自己彪形大汉的内心。说不定当初娘就是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她推开门,看了眼坐在木桌前,正在专心捣弄手中的小东西的兄长,再看了眼正在削木头的爹。 绕着不大的房间走了一圈,发现紧贴墙面的木架上又多了几样东西,她挑了挑头眉,拿起其中一只机械鸟。 “这次做的比你手里这个做得快多了。”宓婧欢身后传来了宓靖臻的声音。他推着轮椅到了宓婧欢的身边,朝她温润一笑。 “你已经钻研制作完《非攻》内所记载的所有东西了?”宓婧欢听到哥的话,有些不可思议朝他问道。 宓靖臻笑着点点头,将手里刚制作完成的机械鸟放在妹妹手中,从袖内拿出了一本没有一点破损,但有些发黄的书籍,翻到最后一页,递给了妹妹,并说道,“宓家的祖先真是令我折服。” 《非攻》本不是宓家女子可看的,不过宓耀祖和宓靖臻没有忌讳,宓婧欢更是没有顾及,自从宓靖臻在志学之年通过考核得到了这本宓家绝学后,她已经将其内容看得滚瓜烂熟了,可惜她过目不忘的本事确实比宓靖臻强,可是实际操作能力却逊色很多。《械生》中的东西她还能做得出来,难度升级了的《非攻》她就驾驭不了了。 宓婧欢盯着手中的机械鸟一会儿,再对照了书中的样子和描述,点了点头道,“哥你也令我折服。” 宓靖臻虽是十六岁时,便得到了《非攻》,可是由于之后天下战乱不断,她们四处流离,并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让宓靖臻放心钻研《非攻》,只能默背成诵而已。 宓氏一族的绝学,制作这一关可比前头的默背成诵一关难多了。可宓靖臻却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制作完了《非攻》中所编撰的所有东西。 “真是疯了!”宓婧欢咕唧道。 “欢儿,我听到了。”宓靖臻几分宠溺和无奈道。 “咳咳,我要一支千里眼,还有这机械鸟该怎么用,你待会教我吧!”,宓婧欢假意咳了咳嗽,后将本子还给了宓靖臻,将机械鸟放到了桌上。 看见另一处,宓耀祖已完工,便微微正色道:“我有事情要告诉你们。先把这信看完。” 她从书袋里拿出了那份从谭寒清那拿来的信件,递给了宓靖臻。 第十三章 决定 “这是谭寒清夫子给我的。”宓婧欢朝走过来的父亲笑了笑,低头朝兄长说道。 “他怎么会……”宓靖臻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信,宓婧欢并没有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了他的疑惑。 “谭寒清不过是想让我们做出选择罢了,他看似已不再关注朝廷政事,可他终究是有所羁绊的。他终究是秦国人,当年爹和外祖父不应该让他知道我们宓家的事。”宓婧欢蹙着眉头,低声咕唧着。 宓靖臻摇了摇头,将信递给了已走到身边的父亲,“爹,这是书院谭夫子交给欢儿的。” 宓耀祖疑惑的接过了信,“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给什么信。” 宓靖臻转头对宓婧欢道,“其实这次应该感谢他的,无论夫子是否有其他目的。这件事若不是他先告知我们,待将来我们将会十分被动。” 宓婧欢从书袋中拿出了竹箫,放在手中把玩着。 她接话道:“知道,可是还是有些不舒服……也不知他在朝廷有多少得意门生,这等事他都能知道。” “我们早该想到,宓家虽已沉寂了七十多年了,可百年前的声名鹊起,三十多年的高官厚禄,以及后来的……四处逃亡,都是让各国百姓唏嘘不已的事情,呵……如今三国正是剑拔弩张之时,我们宓氏一族可是要成为香饽饽了。”宓靖臻带了些许苦涩地嘲讽笑道。 “鲁国早在五十年前就灭国了,但我们宓氏一族子孙仍谨遵守祖训,分散在各国,做一布衣,只想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可终究是躲不过了……”宓婧欢有些沉郁地说道。 “生活在这乱世之中,我们本就不可能漠然置之。之前就是我们太过畏手畏脚,所以宓元柏被孟国朝廷抓去了,我们到现在才知道。”宓耀祖面色阴沉地抓着手中的信纸。 “……” 宓婧欢和宓靖臻并没有接话,他们都知道父亲的心思。 听族长说过,自个儿祖父宓齐民是一个极有抱负的人,也是将宓家绝学学到了骨髓里去的人,可惜他一生未能突破思想的牢笼,一直遵照着祖先的遗训,默默无闻地过完了一生。 大伯和父亲,被起名为宓耀宗和宓耀祖,便是被外祖父寄予了厚望。 宓耀宗曾经带着还年幼的弟弟宓耀祖去了孟国,企图想要再次发扬宓氏一族,可惜还未真正的重用就被同僚陷害死于非命了。 宓耀祖逃到了昭国,被林依涵所救,再后来两人暗生情愫,林依涵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儿子和女儿也相继来到世上,宓耀祖也看似安于现状了。 可宓婧欢和宓靖臻知道,父亲一直都有遗憾…… “如今元柏大哥被孟国拘禁四个多月了,族长他们一定很伤心很手足无措了,可他们却始终没有告诉我们这件事……”宓婧欢眼角禁不住有些湿润,宓氏一族的子孙自小就被长辈们教诲和感染到,虽分布五湖四海,却一直都是拧成一股绳的团结,可族长他们的行为仍然让她觉得心中热乎不已。 宓婧欢看见父亲和兄长面色暗沉,收拾了不好的情绪,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孟国那么做无非就是想引出我们,在这之前,元柏大哥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可谁知道会用什么酷刑呢?现在只能祈祷元柏大哥能挺住一阵子了。 “既然我们注定要卷入三国争霸之中……谭寒清告诉了我们这件事,那一定是朝廷有人有意要拉拢我们,想来也有办法救出元柏大哥。虽然不知那人官任何职,但定是不低的。我们与其受卑鄙的孟国要挟,不如选择站在我们本就看好的秦国这边。”,宓婧欢一想起孟国的所作所为,目光不觉锐利了几分。 宓靖臻点头道:“自我们决定安家于秦国的时候,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爹,将《歼战》开封吧!” 第十四章 歼战 宓耀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他没想到面对如此局势,两人能如此冷静的做出分析和决定,不由得自豪之感油然而生。 宓家先祖几世几代钻研机关术,精心编撰《械生》、《非攻》、《歼战》三册留于后人,后三册又传了几世几代,里面的内容经过了后人不断的改进完善和补充,其在宓氏一族的价值早已不可估量。 宓氏后代子孙无论男女,未龀时必须通背《械生》,宓家男子始龀后便需开始熟练操作《械生》内机械制造,而女子则无需学会操作,更不得接触后两册。 宓家男子自舞象之年起,凡是有天赋者,通过族内长老们的考验,便可学习《非攻》。 《歼战》非迫不得已、关系宓氏一族生死存亡,不可启用。 如今…… 宓耀祖看似很平静,可他目若朗星以及那微微颤抖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他此刻激动十分的内心。 宓婧欢不知如何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执念一起,哪是是轻易可灭的。宓家男子从有记忆起便生活在长辈对宓家机关术痴迷的狂热氛围之下。宓家男儿有多么渴望学习到真正的宓家机关术,若说她从前无从知晓,那么看到自己父亲和兄长眼中的闪烁的繁星,她也便能体会到了。 “爹,哥,百姓是最无辜的。”宓婧欢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句话,她就是忍不住想说。 “傻丫头,你哥哥我其实那种贪图名利,不顾黎明百姓生死之人。”宓靖臻先摸摸妹妹的头,可惜自己坐在轮椅上。其实他只不过是对最后那本秘术感兴趣罢了,只有学完宓家秘术三册,才能正真算是掌握了宓家机关术,他对那高官厚禄并不感兴趣。 “欢儿,其实你明白不是吗?如今的局势已与百年前的局势不同了。如今只有三国统一了,百姓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稳生活。”宓耀祖似是答非所问。 “若是三国战火再次挑起,我们宓氏一族势必是会参与其中的。从秦国现任君主顺烨帝上位以来的种种行为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很是有帝王谋略的明君,他该是不会滥用我们宓家机关术的。”宓耀祖摸了摸闺女的头,安抚道。 是啊,宓婧欢便是担心宓家机关术被人利用。 百年前鲁国君主正是借助宓氏一族的机关术才能吞并周边挑起战争的国家,本以为自此天下便可太平了,可谁也没想到那鲁国君主在统治后期,会开始变得纵情声色、昏庸无道,更是疑神疑鬼、暴戾恣睢。 他竟听了佞臣的教唆,挑起了好不容易平息的战火,还想利用宓家制造的武器去攻打那些无辜的国家。 宓氏祖先因反对非正义的战争而被早已对其充满妒忌的同僚陷害,鲁国君主更是派人暗杀宓氏一家。 若不是宓氏先祖事先得到了挚友送来的消息,早在暗杀的前几天便传下祖训,自己留下来掩人耳目,让亲信带着宓家的其余宓家人尽可能的逃到四面八方去,可能如今已再无宓氏一族了。 “宓家男儿是不会做灭绝人性的事的,我们宓家拥有战斗力的机关术是不会用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身上的,只会用在战场上。”宓耀祖看闺女发着呆,以为她听不明白,又解释道。 宓婧欢眉头微微舒展,对父亲和兄长安抚性地微笑道:“爹,哥,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自然是放心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跟秦国朝廷协议商量如何救出元柏大哥”,宓婧欢正色道,她顿了一下,又道,“我会去京城一趟的,本来是可以避免遇到麻烦,以方玄子书童的身份过去的,可是方玄子要来年元旦过后再启程,而元柏大哥已经被囚禁四个月了,不能再拖了……” “欢儿,此事不该由你交涉的。我们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女孩子家为宓家奔波呢?”宓靖臻蹙眉打断道。 宓耀祖也沉声道:“是啊,欢儿……” “不,正是因为我是女孩子,所以我去才是最适合的。”宓婧欢摇了摇头,打断了宓耀祖的话,坚定道。 第十五章 说服(一更) “救出元柏大哥这件事,迫在眉睫。你们必须争分夺秒,想办法使用天机令召集各国各地宓氏旁系,开封《歼战》,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宓氏一族的能力,让秦国乃至孟国看看我们宓氏一族的实力……”宓婧欢目不转睛地对他们认真道。 “你们接下来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千里迢迢地跑到京城去。可是我有,只要我先上京去表明我们宓氏的立场,你们则同时说服宓氏旁系,开启《歼战》,借助秦国的力量救出元柏大哥。”宓婧欢又补充道。 “这确实是一个方法,但是我们不放心你一个人独自去。”宓靖臻思量几许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错,欢儿,爹知道你的能力,可是让你孤身一身去那危险重重的京城,爹还是不放心!”,宓耀祖蹙眉,负手来回走了几步。 “放心吧!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到时候我会跟着来往清华县和京城的商队的。”,宓婧欢将手中把玩着的竹箫放进了书袋子里,抬头对他们道,“娘和宓桃正在等我们吃饭,走吧。” 她说完,率先推着宓靖臻所坐的轮椅,出了机械室。 宓耀祖和宓靖臻已知宓婧欢心意已决,也不再多说什么话了,现在情况紧急,容不得他们耽误时间。 一家吃完饭后,宓耀祖和宓靖臻去了小书房。宓婧欢则开口对林依涵宓桃说了宓元柏被囚禁等事,以及自己将去京城的决定。 两人自然是很是惊讶,林依涵对自己女儿要去京城的事极力反对。 “欢儿,你怎可如此鲁莽,你一个女儿家,怎可独自赶那么长的路到那京城去呢?不行,我不同意!”林依涵柳眉微颦,毫无商量的余地道。 “是呀,姐姐你如果一定要去的话,就带上我吧,好歹也有个伴。若是遇上了什么歹徒,我好保护你呀!”宓桃紧接其后道。 宓婧欢早就预料到她们会如此反应,也便没有感到意外。 “娘,我知道你不放心女儿,但这件事只有女儿去最合适。”宓婧欢握着林依涵的双手,神情认真地对她道。 是啊,宓耀宗去世后,宓氏直系血脉便只有老爷这一脉了,他必须主持这次召集会。臻儿双腿如此,更不适合长途跋涉,而且臻儿对机关术这般痴迷,又怎愿错过这次宓家最后一册绝学的开封呢?自己到时候定是得打点好了一切,安排好宓家人的住宿等问题,也是走不开的,而且自己也没有欢儿的聪慧…… 林依涵苦涩地低头,她这时候又怎可意气用事呢?事关族长儿子宓元柏的性命,甚至是宓氏一族的生死存亡,她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阻止欢儿去冒险呢? “娘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拗不过你,但是你必须带上宓桃,有宓桃跟着你,你们还有个照应。”林依涵最后无奈道。 宓婧欢便知自个娘是个明事理的女子。 她松了口气,搂着林依涵的手臂,头轻靠在她的肩上,朱唇轻启道:“此去京城,我会销点钱随镖车或商队去京城,我会选走管道的队伍,所以该是安全许多的。宓桃就留下来帮你吧,你到时候定是需要人手的。” 林依涵开口想反对,却被宓婧欢打断道:“我打扮成穷酸书生的样子,到时候每过一座城,便捎来一封信报平安。对了,我可以用哥做的机械鸟给娘送信,那样可方便多了。” 林依涵和宓桃依旧是反对,可也拗不过宓婧欢,遂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她的做法了。 天色已暗,待明日朝阳升起时,多少人的命运开始了转变…… 第十六章 三天(二更) “宓小先生慢走。”王大孙朝挥了挥手臂,憨厚地笑道。 宓婧欢明眸皓齿地笑了声,也同王大孙挥手道,“王大哥,申时见。” 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路过早市,宓婧欢看到了寅时便以出来摆摊、开张和采购的百姓们,悬帜甚高,熙熙冉冉,让她不由得充满了活力。 她朱唇微翘,神采奕奕,脚步轻快地穿过穿过早市向卧龙山而去。不管未来会遇到怎样的事情,此刻都不该闷闷不乐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自己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走过了一级有一级台阶,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听着悦耳鸟鸣,太阳缓缓升起,“两位大哥好。” “宓靖小弟好。”两个挑着担子,送柴米油盐酱醋茶上山的商铺伙计,见文鼎书院的书童朝自己热情地打招呼,也连忙笑着道。 宓婧欢踏着脚下的台阶,轻哼着歌走在了两伙计前,向山上走去。 “这是发了财了,还是要娶妻了?咋这么高兴啊?”一商铺伙计看着渐行渐远的那欢快公子,不解地转头问身边的另一个伙计。 “我哪知道,不过发财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啊?而且这些读书人也不屑于钱财,我估计他是娶到娘子了,你看他虽然长的像说书先生说的那什么……哦,面如蓝玉,但他又那么矮又那么瘦,娶个娘子可不容易,也只有这事才能让他心情如此之好。”那另一个伙计挑着担子慢悠悠地走在前头,自臆聪明地分析道。 后头的那伙计仔细一想,眼睛一亮,急忙说道,“有理有理,不过我怎么记得那说书先生是说面如冠玉啊?啊!这么说是我猜对了呀!他就是要娶妻了嘛!” “管它是面若蓝玉还是面若冠玉……咦,不对啊,是我先猜到的好吗?”走在前头的伙计不服道。 两个伙计就到底是谁先猜中的话题争论不以的时候,宓婧欢早已走进了书院。 “阿靖,这边。” 听到声音的宓婧欢停下了去往夫子文苑的脚步,顺着声音抬头向一高处的亭子望去。 只见站于亭中的方玄子朝着她挥了挥手,刘宗逸静静地立于旁侧,植春在两人身后,揣着书本,头撇向了另一边。 宓婧欢走了过去,站在亭下,仰头望向亭中的人说道:“你们逃课不怕再被夫子抓去训话吗?” 远处传来朗朗读书声,眼前的这两人却悠闲地站在亭中,方玄子也就罢了,一直遵照规矩的刘宗逸竟也逃课,宓婧欢很是意外。 “我们可是向谭夫子请了假的。”方玄子露出了他惯有的笑脸,眼睛发亮,露出八颗皓齿,看起来很是无害。可宓婧欢知道,他其实就是个刁钻古怪的笑面虎。 “我们是特地在此等你的,你考虑的怎么样?肯和我们一起去京城了吧?”方玄子胸有成竹地问道。 “你们?”宓婧欢疑惑道。 “我和宗逸兄啊,正好宗逸兄的家中办置于京城的宅子在我们宅子的旁边,届时我们可以一起过去。”方玄子解释着,不过心里却是有些不爽快,谁知道刘宗逸是不是故意的! 哦,是了,不仅方玄子是谢元,而且刘宗逸还是今年清河省乡试的亚元呢!是该一起去参加京师会试的。 “我确实要去京城,不过不是来年过完元旦,我三天后便要去京城办事,至于何时回来还说不准,你还是让你家中的人再给你找个书童吧!”宓婧欢推辞说明道。 “所谓何……这样正好,我本是决定过几天就赶往京城的,但考虑到你可能想过完年,才推迟到来年元旦后的。如此,那我今天就准备行李,我们三日后在卧龙山下集合如何?”,方玄子本是满脸疑惑,可突然双眸一闪,语气突转。 “我正也有此意。”站在一侧的刘宗逸也沉声静气道。 …… 在场的其他三人嘴角微抽。 植春欲哭无泪:公子,你今早还跟老爷夫人说不用那么着急赶过去的。 方玄子心中小人咬牙切齿:真是厚颜无耻。 宓婧欢很是无言以对:这两人真是死皮赖脸。 第十七章 子期(三更) 于是宓婧欢也就不用去打探镖队或者商队的消息了,三日后直接坐着两人的马车赶往京城便是了。 刘宗逸和方玄子目送宓婧欢向夫子文苑走去后,便双双往斋舍而去,准备收拾行李。 宓婧欢到夫子文苑的时候,只有谭寒清和邱有道两位夫子在里面,范旌展和张乙两位夫子则去监督诸生的晨读了。 宓婧欢向两位老夫子作揖问安后,便撸起袖子,自顾自地收拾几张书案,全不理会在那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 待谭寒清咳了不知多少声后,坐在旁侧书案正在批改弟子们卷子的邱有道不耐烦地道:“谭寒清,你怎得如此吵闹,若是身体不好就先回寒梅文苑休息会儿吧,让宓靖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看看。” 好面子的谭寒清当即脸红脖子粗的,他瞪了眼双肩微抖,正在憋着笑意的宓婧欢一眼,再瞪了眼旁侧的邱有道老头,沉声道:“宓靖跟老夫来一下。” 宓婧欢老实地跟在谭夫子后头,想寒梅文苑走去。 待走到寒梅文苑屋外的石桌前坐下,谭寒清已恢复了持重的模样。 “考虑如何了?”谭寒清摸了摸胡子,瞥了眼坐在自己眼前的宓婧欢,沉稳地说道。 宓婧欢撇了撇嘴角,“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我大伯死于孟国,如今孟国更是囚禁族长长子,以胁迫我们宓氏一族,宓氏是不可能为其效力的。至于楚国,且不说楚国灭了我娘、我和我兄长自小生活居住的昭国,就凭楚国国君的武断专横、暴戾恣睢这点,我们就不可能与其合作,如此现可与孟国、楚国相抗衡的只有秦国了。你其实基本上可以肯定宓氏会选择秦国了,不是吗?” 这就是宓婧欢之前觉得不甘心的地方,宓氏一族就像一只羊,一步步地走进了狼人的圈套,无处可逃,真是让人心情不悦。 “哈哈……老夫虽是有几分猜测,却对你们选择这事也非很是有把握,毕竟你们宓氏的情况如何,宓氏直系是否还能号召宓氏各旁系,老夫都不太清楚……”谭寒清先是放松地笑了,再是试探性地问道。 “你不必如此费心思试探,待我进京面圣后,自然会让你们看到我们宓氏一族的团结……只是,就不知你那朝廷中的人,有没有能力向皇上引荐我了。”宓婧欢毫不谦虚的肯定了宓氏一族,再反过来试探了一下狡猾的谭老头。 “老夫就猜到会是你去,放心吧,只要你去京城后,带着这封信去丞相府找张子期丞相即可。”谭寒清从袖中拿出了封好了的信,眼神微闪道。 “原来是个丞相,那我就放心了,想来他是有能力引荐我的。”,宓婧欢接过信,看见上面写着“子期轻启”四字,她将信放入袖中,明白道。 她算是心里踏实了些许,抬头对谭寒清道,“三日后我便会与方玄子,以及宗逸兄一同启程赶往京城。”说完,便对他作了揖,告辞往夫子文苑走去了。 谭寒清顺了顺胡子,目光带了些许深意地看着远去的身影,少顷便自言自语道,“其实也甚是有趣不是吗?不知他看到这样的女子后,会是如何反应……” 谭寒清手虚撑着石桌,站了起来,拍了拍袖子,悠悠然地朝夫子文苑走去。 第十八章 启程 三日的时间过得说快也不快,说满也不满。 这日,便是宓婧欢与方玄子二人约定的时间了。 此时卧龙山下,方玄子和刘宗逸二人正与各位同窗好友告别。此次同行的还多了三个也通过了乡试的同窗,此三人本是打算先过去京城,进京城的国子监学习一阵子。早在乡试过了后,他们家中之人便去打通关系,取得了去京城国子监学习的资格。 其余几个通过乡试的同窗,在京城没有关系或是资质也稍逊的,则打算稍后些时间再启程,先待在书院继续学习。 此次乡试,乃是顺烨帝登基以来举行的第一次乡试,天子很是重视,各路主考和监考官都不敢含糊,正是如此此次虽应天子皇恩,各省考题出的并非很难,但在录用这关上却是卡的很严。 像文鼎书院这样,乡试通过了十二个人,几乎占了清河省大半个乙榜,并且这十二人还都占据了清河省乙榜的前茅,而且方玄子还是清河省乡试的谢元,刘宗逸为清河省的亚元的情况,可谓是轰动了一时,更是再次打响了文鼎书院的名声。 如此,来年来报名参加文鼎书院的入学考试的想来会络绎不绝吧! 方玄子心不在焉地与同窗寒暄着,待眼角瞥见了那穿着灰色袍子的翩翩少年时,眼睛才一亮。 话说这边,天还未亮时,宓婧欢便已起床,在林依涵等几人的耳提面命下,执意仅带着一个包裹,便坐着王大孙的小船,到了清华县。 “王大哥,我要出一趟远门,你今晚也不用等我了。”宓婧欢临走前边吩咐了他,免得他到时与往常一样等自己。 “好咧,宓小先生这次是要去哪个县啊?”早在刚刚宓婧欢背着包裹站在河岸边时,王大孙便知道宓小先生又要出门了,之前宓小先生便跟那书院的夫子出去过三次,因此王大孙也并不觉得惊讶了,以为她又是要去附近。 “这次是要随方解元等人去京城,所以归期还不确定。”宓婧欢想了想,解释道。 “啊?京城?宓小先生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俺长这么大都还没出过清河省呢,你来我们王家村才一年多的时间,这就要去京城了。”王大孙满脸羡慕和崇拜地对宓婧欢道,后又一想,又笑呵呵地补充道:“宓小先生,你回头可得跟俺说说京城的趣事啊。” 宓婧欢朝王大孙笑着点了点头,估摸着时间,便脚步较快了些地朝卧龙山走去。 待看见了山脚下的方玄子和刘宗逸等人时,她倒是脚步稍缓了。远远的便看见了朝自己挥着手的方玄子,他还嫌不够吸引眼球似的,双手成喇叭状,喊了声,“阿靖,快过来,都等你了。” 宓婧欢洁白无瑕的脸颊微微的泛起了红,低声咕唧着,骂了方玄子一句。 走到那些书生面前,宓婧欢朝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阿靖啊,你这一走可不是一个月的事了,夫子们可是找不到如你这般聪明的书童了啊。”一书生调侃道。 宓婧欢朝他谦虚地笑了笑,自己在他们眼里便是夫子跟前的红人,比夫子们的侍从还得夫子们的重用,所以平日里他们也自己相处的也不错。 “冯义兄这话说的,阿靖平日里的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找个识字的人暂代上不就得了。好了好了,别耽搁时间了,我们这就启程吧!”方玄子抢先在宓婧欢面前,露出他标准的笑容,对刚说话的冯义道。 辞别了众人,宓婧欢和杨文明坐上了方玄子的马车,刘宗逸与其堂弟刘宗思,以及卢亭方则坐在自己马车上,而植春和其他三个书童则坐在第三辆马车上。 第四辆马车放了点行李,不过真正的用途是需要露宿城镇外的话,可以让车夫们有个休息的地方。 四辆马车咕噜咕噜地朝城外而去,马车所到之处卷起了一阵轻尘,车舆微微的一晃一晃,宓婧欢的心随着马车的摇晃也跟着摇晃了,怎么也平静不了…… 第十九章 秦霄 夜幕降临,银色的月光柔和地洒在草地上,秋天的风无声地吹拂着,青葱的小草悄悄地随风摇曳着,天地间万籁俱寂。 突然,山坡上的一匹马哼了声,马蹄得得的踏了两下。 马车门一侧被一只纤细的玉手轻轻推开,马车内走出了一个穿灰色袍子的瘦小男子,他缓缓地关上了车门轻巧地跳下马车,走到了马车斜对面平坦的斜坡一处,顺着衣袍,坐在柔柔的草地上。 宓婧欢双手向后撑着,双腿直直地横在草地上,仰着头望着明月高挂、群星璀璨的夜空。 因为自己的原因,这些天除了吃饭,睡觉等必须的事,其余时间一直在赶路,路过一些好玩有趣的地方,他们也不曾停留。 自己随自认为很是豁达开朗、不拘小节,可偶尔赶不上进去城镇村庄,跟方玄子和杨文明不得不背靠马车而睡于同一马车时,她还是倍感变扭,无多少睡意。 看着这皓月当空、繁星闪烁的天空,秋风微微的吹落了她耳旁的一缕青丝。 宓婧欢享受地垂下上睑,任由着月光洒在身上,秋风吹过脸颊。 她朱唇微启,轻吐了口气,再吸着大自然中清爽而又新鲜的空气,笑颜如花绽,煞是动人。 至少在掀起窗帘,注视着窗外之人的两人来说。 两人都不知还有一人与自己一样正窥视着坐在草地上的佳人,窗帘也一直未曾落下。直至坐于青草之上的灰袍书童作势要站起来时,坡上的两辆马车的窗帘同时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宓婧欢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方玄子的马车内,看了眼车舆两侧斜靠着车板熟睡的两人,微步慢移着弯腰提袍走到车舆内正中间的位置,拿起薄被,靠着车板闭目休息了。 此刻的京城夜市不同于宓婧欢等人停留的郊外。此时正式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的时候,一派繁华喧嚣之时。 倒是京城内那高墙围起、灯火通明,却又一片寂静的秦国皇宫能与那郊外的宁静一相比较。一弯明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显得神秘而安静。 一处高大华丽的宫殿内,一身着明黄色长袍,高大挺拔,气势不凡的男子坐在案上持杆挥毫。 秦霄神情专注地批改着奏章,似是没注意到殿侧还站着一个双手托盘的太监。 李中喜双手双脚已控制不住地颤抖,挺直的背和垂着的脖子早已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他在心里委屈痛哭了不计其数后,终于,龙案前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的天子终于置下了手中的毛笔。 “呵……”秦霄吐了口气,揉了揉肩。 一直立于龙案一侧的苏丙生立马向一宫女使了个眼色,自己则从身后宫女端着的盘中拿起了一盅养身清茶,捧着给了自己的主子。 秦霄喝了口茶润了润喉,便不再多喝,递给了苏丙生。他抬头看了眼站着摇摇欲坠的敬事房太监,沉声说道,“已是丑时了,退下吧。” “是。”李中喜闻言行礼后,准备移动双腿,却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将盘中的绿牌子抖了下来,庆幸的是苏大闫及时的扶住了。 李中喜胆战心惊地跪了下来,磕头道,“奴才该死,求陛下责罚。” “苏丙生,扶他下去吧。”秦霄拂了拂手,起身朝内里寝室走去。 “是。”苏丙生行了礼之后,让自己的徒弟苏大闫扶着李中喜朝殿外走去。 “李公公,咱家就送到这了,陛下那还得去伺候着呢。小闫子小心点送李公公回去。”苏丙生拿着拂尘友好地与李中喜说道。 “谢过苏总管了。”李中喜受宠若惊般地朝苏丙生行了礼,连忙道。 待一瘸一扭地走到了敬事房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瘫在了椅子上,哀声朝自己的好友苏大闫道,“我真是触了霉头了,总是抽中签去送牌子。” “嘘,小声点。”苏大闫将放着后宫嫔妃绿牌子的盘子放回了位置后,扭头朝大大咧咧的李中喜声色俱厉道。 李中喜噤了声,心中很是苦涩,皇上可真是任性,总是时不时的批阅奏折到三更半夜,见敬事房的人去了,便宣进去,不翻牌子也不让他们退下,直接就让他们站到他批阅完奏折,才放他们离开。 可真是苦了他们这些敬事房的人,每日到端牌子找皇上的时候都头皮发麻。被皇上为难也就认了,还得应付后宫妃子们的旁敲侧击……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第二十章 洛城(一更) “欢儿……欢儿……”,那是充斥着流恋悲伤、愤怒无助等情绪的嘶吼声。 “不要,放开姜哥哥……你们是谁……” “阿靖,阿靖。” 宓婧欢从睡梦中被轻轻晃醒,她睡眼惺忪,恍恍惚惚地看着摇醒自己的人。 少顷,她晃了晃头,双眼清明了起来。 “阿靖,你做噩梦了?”方玄子放下了握着宓婧欢双肩的手,很是担忧地瞧着宓婧欢道。 阳光在窗帘微微晃动时撒了进来,宓婧欢听见马车外传来的熙熙冉冉的声音,顿觉羞涩,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 “做什么噩梦?像我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噩梦,真是笑话。就是突然梦到了自己幼时的一些事情罢了。”宓婧欢不着痕迹地抹掉了眼角的泪,对着方玄子没心没肺地笑道。 方玄子欲说还休,转而转身推开车门下了车,对着还坐在车内的宓婧欢说道,“别自我吹嘘了,快下来,大家都进去了。” 宓婧欢理了理衣袍,背上包裹,单手撑着木板跳下了马车,拍了拍双手,抬头才知道原来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看了眼牵着马车去马槽的店小二,她侧着抬起了头问方玄子道:“这里是?” “秦邺洛城。再到春澎河过了桥,走一段路便到京城了。”方玄子露出八颗皓齿,对宓婧欢笑着道。 “房间都安排好了,快洗漱一下,然后吃饭。你是想在洛城逛逛,明日在启程进京,还是要今天赶到。”,方玄子推着她走进了客栈,想了想又询问了她今天是否还要赶路。 宓婧欢拍掉了方玄子的爪子,大步的走向客栈,自己已一天没洗澡,感觉那裹得紧实的裹布和里衣与皮肤紧贴的很不舒服,她急需洗一个舒服的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既然离京城不远了,我是来办事的,自然是会在今天便赶去,不过你们可以先休息一天,听说这洛城是仅次于京城的繁华之地,你们也不着急,倒是可以四处走走玩玩。”宓婧欢跟小二准备上楼,转头对台阶下的方玄子道。 方玄子笑着摇了摇头对宓婧欢道,“洛城又不会跑,何时来逛都一样,而且也临近京城不是吗?以后有的是机会可以来逛逛。待会休息一下,便赶路吧!” 宓婧欢不再言语,心中很是感动,她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 “客官,就这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皂角、手巾等东西也都放置好了。不知客官可还有什么吩咐?”店小二露出招牌式笑容说道。 “你下去吧。”宓婧欢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对店小二道。 “好的。”店小二依旧眉开眼笑地道完后,便带上门退了出去。 宓婧欢看了四周一眼,放心后,走到了屏风后面,解开灰袍,褪去了粘身的里衣,再将过了好几圈的裹布绕着解开了。 她舒了口气,踏入了浴桶中,将玉肩一下的部位都浸入到了热水中,再从水中抬起了那白嫩如玉带着晶莹水珠的手臂,取下了头上的发带,三千青丝忽地铺了开来。 “真舒服。”宓婧欢眯着眼睛享受道。 第二十一章 掳走(二更)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客栈对面的酒楼上,言蓝看了眼对面的客栈,终是疑惑地朝一端坐着休闲地吃着饭的男子道。 他们一路跟着那几个书生到了洛城,这都快到京城了,莫非上面那位只是交代了护送灰袍男子的任务? 卫忻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拿起旁侧的长剑,对言蓝道,“待看他去了张丞相府,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说完便在桌上放了银两走了出去。 原来还真只是护送,言蓝心里头悄悄地嘀咕道。 看了眼窗外那正准备上马车的几个书生,紧跟上了卫忻。 “方,玄,子,你再揉我头发试试!” 那朝京城而去的其中一辆马车内,传出了一声咆哮声。 另一辆马车内,正在看书的刘宗逸嘴角微抽,眼中闪过了笑意。 “得得得,手下留情啊。”方玄子被揪着耳朵,咧着嘴对炸毛了的宓婧欢求饶道。 宓婧欢咬牙切齿地瞪了这皮痒痒了的方玄子一眼,抬起手来,整理了下头发。 旁侧的杨文明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三天两头就要闹一下的两人。 “待会到了京城,我们先去宅里放行李,我再陪你去办事吧!你看这边就连女人都人高马大的,你一个小矮子,人身地不熟的,要是被哪个瞎了眼的姑娘掳走了,可就回不来了。”方玄子故作严肃地吓唬道,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也知道我们秦国的女子也可习武,上战场,我们那还好,京城这我可是听说那些女子都是自小就习武的,少说也有点护身功夫的,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童……啧啧。” 宓婧欢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呵,我怎么不知道方谢元会功夫呢?你跟我出去岂不更危险?比起我这矮小的书童,昂藏七尺、玉树临风的方谢元应该更能让京城的女子春心荡漾吧?到时候小心被掳走,我们是不会去救你的!” “唉,我可是一片苦心啊,你不知道,凡是达官贵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有的可是喜欢养男伶的,你看这边的人身材属高大的,你一站出去,说不准就被谁看上了呢!有我在你身边,我的光芒可以掩盖了你小小的存在感,你自然是安全的了。”方玄子声情并茂、挤眉弄眼地说道。 宓婧欢倍感无力,只恨不能抓起这刮躁之人一把扔出马车。 端正着坐在一旁的杨文明则是皱眉呵斥方玄子道:“师弟,不得胡说,这里不是清河省,更不是文鼎书院,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怎可口无遮拦!” 别是玩笑也就罢,如今可是要到京城了,若是这些话被有心人听到了,那可是要遭殃的。 方玄子暗自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角,然后露出招牌笑容,对杨文明点头道,“师兄放心,师弟记住了。” 杨文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朝宓婧欢道,“阿靖不必理会师弟说的胡话,别说他夸大其词了,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京城的那萎靡之气也早已不在。现国家律法严谨,朝廷官员们在天子脚下,是不敢那等作奸犯科的。” 方玄子不认同道,“师兄,这可不一定,他们明的不敢,可可以暗度陈仓……” “师弟!你可知谨言慎行四字怎写?”杨文明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又准备开始说教了。 “师兄,我知道了。”方玄子不等杨文明继续开口,立马接话道。 宓婧欢在一旁也不说话,其实她倒是有点认同方玄子的话,不过她却没说出口,而是撩起窗帘,探头看着窗外匆匆而过的景色。 第二十二章 到达(一更) 放下了窗帘,宓婧欢吸了吸鼻子。她从包裹里抽出了帕子,捂着脸,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啊湫……” “着凉了?真是活该,再过几天就要转冬天了,这北方可比我们那冷上许多的,你昨夜倒是好兴致,穿着这么薄的袍子就坐在那草地上看星星看月亮的!”方玄子话里带刺地挖苦道。 “你怎么知道的?你那时还没睡?”宓婧欢忽视了他的挖苦,倒是听出了一信息。她瞪着水灵灵的丹凤眼,有些瓮里瓮气吃惊道。 方玄子赫地有种被人识破的尴尬,他瞪了带着愕然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宓婧欢一样,转头撇向了另一侧,感受到杨文明疑惑的目光,他莫名有些不自然。 “我本来是睡得很安稳的,谁知道你下个马车都弄得那么大声啊!啧啧,看起来倒是矮小瘦弱的,没想到深藏不露啊,跳下马车都能搞得像地动山摇一样。”方玄子无视了宓婧欢越来越黑的脸色,转头倾身推开一侧车门,对赶车的车夫道,“赵伯,停一下车。” “好咧。”赵家仲听见自家公子的吩咐,立马停个马车。 待马车停了下来后,方玄子利索地跳下了马车,朝后方也跟着停了下来的最后一辆马车走去。 他边走边对另外两辆马车中探出身子的人说道,“我要拿点东西,没什么事情。” 跳上马车,推开马车门,拿起一个包裹,再跳下马车,回到了原来的马车,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赵伯,可以走了。”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对着赶车的赵伯笑道。 他关上了车门,低头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绣着精致暗纹的深蓝色披风,将披风抖开,披在了宓婧欢的肩上。 宓婧欢忍不住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发现方玄子除了头脑聪明了些外,还是有点优点的,不是那般不堪忍受的。 “……” “……” 宓婧欢感受到了两道目光,抬头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两个人,笑声赫然而止,疑惑道,“为何这么看着我?” “咳咳。”杨文明双手握拳置于唇前,咳嗽了声。他羞愧地在心中唾弃着自己。 方玄子揉了揉宓婧欢缩在披风中的小脑袋,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我说阿靖啊,你怎么这般沾花惹草啊,到了京城可不能随便对人笑知道啊!” “净胡说八道,亏你还是清河省的谢元,这般随便乱用成语,且不说‘沾花惹草’怎可用在我堂堂七尺男儿身上,而且我可什么事情都没做过。”宓婧欢拍掉了头顶上的作妖的手掌,鄙视方玄子道。 “这……” 方玄子还没开口,便感觉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公子,到京城了。”车舆外的赵伯在外面提醒了声。 宓婧欢和方玄子等人坐在马车内,待士兵登记放行。 “里面坐着的,可有宓家公子?” 听见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宓婧欢顿了一下,撩起了窗帘,探头看向了外面。 第二十三章 张府(二更) 问话的士兵走到了窗前,看了车内的灰袍男子一样,按照上面的吩咐,对灰袍男子道:“宓公子,有位大人吩咐了,只要清河省来的公子一到,就请坐上那马车。” 他说着,指了指角落里停着的一辆外观精致的马车。 宓婧欢看了眼正望着自己的两个人,对他们道,“我下去问清楚。”便下了马车,与那士兵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阿靖。” 宓婧欢闻声转过了头。他挺拔的身姿立于马车前,那深邃的眼神就对着自己。 “宗逸兄,无须担心。”宓婧欢朝抿着唇严肃地望向自己的刘宗逸微笑道。 她并不打算直接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话,好让他们放心。找自己的想来是与宓氏的事情有关,此事她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这位大哥,不知能否告知在下,是哪位大人吩咐的呢?”街角处,宓婧欢拱了拱手,问士兵道。 士兵挥了挥手,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道,“是张丞相府的管家吩咐的。这两天一直派人过来等。”说完他又补充道,“宓公子,刚刚人多嘴杂的,我自然不能明说。” 宓婧欢露出了一个理解的笑容,风度翩翩道:“宓靖自是知道,在天子脚下办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 这士兵倒也机灵,不轻易得罪人。 明白了是谁找自己后,宓婧欢也就放心了,虽然有些意外张丞相会事先知道宓氏的人这两天会来,但是既然来接自己了,她也方便多了,无需打听找上门。 她走到刘宗逸等人身边,跟他们交代了一声后,便直接上了那辆丞相府的马车。 “回宫。”站在暗处的卫忻对身后的言蓝说完,便率先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言蓝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站在原处的方玄子和刘宗逸看着那马车走地没个影后,与对方对视了眼,无奈地上了马车,赶往了家中置办的住所而去。 马车穿过了一天天街道,到了一处相对安静的街道上。 宓婧欢跳下了马车,环视了街道两旁非富即贵的府邸,在抬头看了身上这座府邸的牌匾。 牌匾上端庄雄伟、圆润厚重的写着丞相府三字。 一个穿着得体,行走时步伐端方合度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宓婧欢眼前,对她作揖后,语气友好道:“宓公子,大人已等候多日,还请随小人来。” 宓婧欢低下仰着的头,眼前说话的人该是管家之类的人物吧? 张管家恍然道,“宓公子,小人姓张,乃是丞相府的管家,公子叫我张管家即可。” 宓婧欢落落大方地点头道,“那就有劳张管家带路了。” 这丞相府真是内有洞府,无金碧辉煌,却是别具一格,脱俗高雅。惟妙惟肖的石雕群,绿树成荫的过道,清新淡雅的花香不知从何处溢来,莺声婉转,远远的便听到了瀑布声。 路过的侍女侍从举止大方的朝他们行了礼。 还未见张丞相本人,宓婧欢便知道这张丞相定是个角色。 “大人,宓公子已带到。”张管家带着宓婧欢七转八拐的到了一处院落内,对着屋内恭敬地弯腰道。 房间的大门被推开,宓婧欢抬起了头。 第二十四章 承让(三更) 书房内。 宓婧欢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高大男子,不惑之年上下,初看似是谦谦君子,温和如玉,待仔细瞧着,倒是发现他一双极为精明的双眼,且老练成稳,不怒自威。 张子期看眼前的少年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自己,双眸闪了闪,也打量起了他。翩翩少年,双眸炯炯有神,瘦弱矮小。 若是宓婧欢听到他的话,估计会气急攻心吧!其实她身高在南方女子中算高挑,虽然比方玄子和刘宗逸这样的八尺男儿矮了很多,可扮成男子也毫无违和。奈何这里是北方,站在街上一对比,她顿时显得娇小了许多。 “张丞相,这是谭夫子让小辈交给你的。”宓婧欢从袖中取出了那日谭寒清老头给她的那封信,递给了张丞相。 张子期接过信,拆开看后,便又折起来,放了回去。 张子期并未开始谈宓氏机关术,以及救宓元柏的事,而是说道,“与老夫下盘棋如何?” 宓婧欢自是不可能拒绝,点头同意了。 张管家利索的拿出了棋盘。 书房中一时无言,只余棋子落地声。 待一棋完毕后,宓婧欢拱着手,对张子期说道:“承让。”丝毫不因他是丞相而应付了事。 “老夫收到消息,知道宓氏将会派人到京城,却不曾想来者会是一个未弱冠的少年。既然谭夫子说你聪慧过人,那定是真的。老夫只想知道宓氏实力如何?”张子期仿佛丝毫不在意自己棋败了,让管家收起了棋盘后,他回归正题道。 “家父和家兄在为此事做准备,实在无法抽身,并无怠慢轻视之意,而且小辈以为,才智谋略是不限于年龄的,当今圣上十一岁便通读四书五经,十五岁便骁勇善战,二十一岁便登基,施行一干利国利民的政策,不正是最好的说明吗?”宓婧欢对答如流地回应了张子期的话,“谭夫子对小辈赞美,聪慧过人倒是不敢当,只是机灵了些罢了。” 宓婧欢说着沉稳看了张丞相一眼,又继续道:“至于宓氏的机关术……丞相尽可不必担忧,我们宓氏一族的先辈们虽命运多舛,宓氏一族的子孙后代迫于当时的局势,不得不分散到各国去,但我们从不曾中断过宓氏绝学的传承。待丞相带小辈觐见皇上后,小辈自会证明宓氏的实力,还请丞相放心。” 张子期与宓婧欢对视了许久,后赞赏的看着这个有条不紊地说出自己想法,又有气魄胆量的少年,他开口道,“老夫会递折子上去的,待皇上批准后,便会带你入宫。” 宓婧欢点了点头,眉头却不经意间地蹙着。不知这皇上何时会批准,如今救出元柏大哥的事情刻不容缓,自己已赶了十几天的路,若是皇上很久后才批准,那得猴年马月后才救出元柏大哥啊! 张子期本是打算让她住在丞相府的,不过宓婧欢谢过推拒了,便离开了丞相府。她答应方玄子等人,今晚之前一定会回去的。 待宓婧欢离开后,张子期便持笔开始写折子了。 第二十五章 明日 御花园中,一道道莺声燕语传出。 秦霄与皇后坐于亭中,亭外嫔妃争相斗妍,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博得皇上的注意。 御花园外一小太监渐渐地快步走来,走到了站在亭子外的苏丙生旁边,低声说了句话,便又离开了。 苏丙生走到了皇上的身边,低头小声说道,“皇上,御林军总统领卫忻求见。” 秦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于桌上,朝坐在对面的张颖瑶说道,“朕该去批奏折了。”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苏丙生向皇后行了行礼,便紧随其后。 一个姗姗来迟,身着华丽,举手投足间尽显娇媚的妃子挽住秦霄的手臂,娇声软语道,“皇上,你这是去哪啊?臣妾一来你就走了。” 旁侧的妃子们神色各异,却未言半语,皇后张颖瑶面不改色,依旧含笑站在皇上身侧。 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敏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越矩的事了。 秦霄并未责怪敏妃的越矩,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敏儿别任性,朕还有许多奏折要批。” 敏妃嘟了嘟嘴,不满的放开了手,幽怨道,“皇上都有一阵子没来我的紫烟宫了。” “妹妹,如今战争紧张,皇上日理万机,我们切不可给皇上添麻烦。”张颖瑶雍容尔雅地含笑道。 待安抚了敏妃后,秦霄便朝凌煌宫而来。 卫忻在殿中等候了片刻,便看见了一袭黄袍的皇上,他朝秦霄行了君臣之礼,“陛下。” “起来吧,如何?”秦霄托起卫忻的双手,对他道。 “宓氏直系宓耀祖次子宓靖,十五天与清华省本次乡试的谢元方玄子、亚元刘宗逸以及其他三位举人启程赶往京城。今日已抵达京城,进城时宓靖已被丞相府中的马车接走了。”卫忻一边向秦霄禀报着宓氏公子的行踪,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了书信,“这是谭夫子让我交于陛下的。” 秦霄接过了信,对卫忻道:“既然张丞相已经接到宓靖了,那你回到不必再去跟着了,子烈辛苦了。” 卫忻,名子烈。卫忻自小便被秦霄的母妃卫宪贤和卫氏长辈安排在了秦霄身边。 在秦霄还是皇子时,两人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一起读书,一起上战场……后来秦霄成为了太子乃至皇帝后,卫忻便不再去曾经那般不忌礼数了。 “这是臣的职分。”卫忻笑了笑,对秦霄道。 …… 秦霄拆开了信,看到某处后挑了挑眉头,看完便将信递给了卫忻。 卫忻看了眼信上的内容,起初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上面无非就是写宓氏的一些事情以及谭夫子对皇上说的一些话,可看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却是吃了一惊。 “宓靖竟是女扮男装?”卫忻有些无法接受道。皇上让他收集宓氏的资料,却没想到连宓靖是女子这点也未查出来,实在是一个大疏漏。 “皇上……” 卫忻握拳要请罪的时候,被秦霄打断了。 秦霄挥了挥手,示意卫忻不必多说,他道:“这宓婧欢女扮男装了三年,你查不到,也情有可原。” 他走到龙案前,说道,“宓氏竟会让一个女子来京城,呵,该说是胆大还是狂妄?”看了眼摆在龙案上面的奏折,无意中看到了张丞相写的引荐折子,翻开一看,上面便是引见宓氏宓靖的内容。 “明日便宣她进宫!”秦霄朝苏丙生吩咐道。 苏丙生恭敬地道了声“是”。 第二十六章 进宫(一更) 次日 “你确定不需要我陪你?”方玄子送宓婧欢到门口,再次不死心道。 “非常确定,你今日不是要与宗逸兄他们去国子监吗?走了。”宓婧欢摆了摆手,潇洒地朝大街上走去。 “阿玄,阿靖出去了吗?”刘宗逸走来便看见了方玄子站在门口,朝大街上望着。 “大早上的也不知去哪了。” 方玄子看见了刘宗逸,挥了袖子,负手向院内走去。 刘宗逸看了看大街,随后随方玄子进了院内。 咚咚咚…… 宓婧欢扣了扣丞相府的偏门,一个开门的仆人看见来者是管家交代过的宓公子,便赶紧开了门。 另一仆人则早已跑去找管家了。 “宓公子,可用过膳了?”张管家向正堂走来,笑着问道。 宓婧欢朝张管家拱手道,“已用过膳了,这么早来,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大人刚下朝回来,还问小人宓公子你是否来了呢。宓公子请坐,大人正在用膳,稍后便来。”张管家说完便让后面的婢女端了茶和糕点上来。 听见张丞相正在用膳,宓婧欢便知自己确实来的不是时候了,不过她不愿耽误时间,失礼就失礼了吧。 宓婧欢喝了一盏茶,便看见张丞相走了过来。 两人寒暄几句后,为了不被宫中孟国的奸细发现,宓婧欢换了身衣服,打扮成侍从的模样,坐上了马车,朝皇宫而去。 高大的红墙,耀眼的金黄琉璃瓦,处处彰显着皇室的威严。 宓婧欢挺直着腰身,紧跟在张子期身后趋步而行,在红墙黄瓦将穿行。 路过的宫人们纷纷低头向张子期行了礼。 “皇上,张丞相带着宓小姐正朝凌煌宫而来。”苏丙生低头走进了戎铮殿内,趁皇上和卫总统领停休时,走到皇上身边说道。 “嗯。”秦霄应了声。 候在习武场外的宫人们鱼贯而入,秦霄递过兵器,拿起巾帕擦了擦脸。 卫忻也擦了擦脸,听见苏丙生的话,便对秦霄道,“臣该去御林殿了。”说完便拱手行礼告退了。 “宓公子稍后无需紧张,陛下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即可。”张子期见宓婧欢自踏入皇宫后,绷着脸,以为这宓公子是因为见一国之君而紧张,便安慰道。 “宓靖明白。”宓婧欢点头道。 两人进去到凌煌宫后,便看见两个太监朝他们来。 苏大闫朝张子期作揖,后说道,“大人,皇上说皇后娘娘近日总是念叨到您,让奴才带大人去坤延宫。这位公子,让小斌子给您带路吧。” 苏大闫对着宓婧欢笑道后,指了指身后的小斌子。 张子期与宓婧欢对视了一下,宓婧欢潇洒地笑道,“张大人还是去见皇后娘娘吧,宓靖一人即可。” 张子期拍了拍宓婧欢的肩膀,说道,“老夫就送到这了。”说完便随苏大闫往后宫而去了。 宓婧欢拱手谢过张子期后,随太监小斌子朝一方向而去。 无暇欣赏这凌煌宫内的风景,宓婧欢在想,这顺烨帝搞的是什么名堂? 小斌子唤了这位宓公子几声都不见回应,转头提高了声音道,“宓公子……宓公子?” “哦,公公到了吗?”宓婧欢回过了神来道。 “是的,宓公子。前面就是沐饬殿了,奴才就送到这了。”小斌子作揖后便退下了。 宓婧欢环视了周围,发现除了沐饬殿门外站着的两个太监外,便没有其余人在了。她感觉到有些怪异,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台阶。 立于沐饬殿门口的两个太监为宓婧欢推开了殿门,后又关上了。 宓婧欢看了看被关上的门,嘴角微抽,这秦国皇宫真是怪异,她有些怀疑自己当初与父亲和兄长的判断了。 宓婧欢环视了一下殿内,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一个人出现,只好朝更里边走去了。 第二十七章 初见(二更) 越往里面有,越觉得空气中似乎弥漫着几不可见的雾气,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宓婧欢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并不打算继续往里面走了,放下了撩起水晶珠帘的柔荑,往回走了去。 坐在了几案前,拿起了案上的瓷白色镶金的茶壶和茶杯,不过手一顿,又重新放下了。 宓婧欢从荷包中掏出了一块圆滚滚的木头,握在手中把玩着。 约三炷香的时间后,宓婧欢便听见了水晶珠帘摇动时发出的“叮叮叮”的清脆声音。 缓缓的脚步声传来,宓婧欢握着木头的手不由的绷紧,待感觉到一个热量时,她赫地转身,伸出了柔荑。 “嘭……”的一声后,殿内瞬间又静了。 殿外的两个太监趴着耳朵在门上,小心翼翼道,“皇上,需要奴才进去吗?” “不必了。” 两个太监听见殿内传出的声音,都不约地瑟缩了一下。 殿内,此时正呈现出一幅怪异的景象。一个披着三千乌丝,裹着白色袍子的男子被一个束着头发,穿着棕色袍子的男子压在了地上。 白袍男子的右脚踝处与棕袍男子的左脚踝处被两个铁环紧紧的拴在了一起。 宓婧欢愤怒地嘀咕了几句,摸了摸鼻梁,抬起头、撑着上半身才能看见了那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以及薄薄的嘴唇。 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异常高的热量,宓婧欢变扭至极,也不顾身下的男子是谁了,双手撑在白袍男子两侧的地板上,爬到男子修长的双腿上,从腰袋中掏出了一小小的钥匙,在两人双脚上的铁环上找到了两处带着半圆木头的地方,吃力地扭着脚踝,使自己脚踝处铁环上的半圆与身下男子脚踝处铁环上的半圆合在了一起,钥匙一转,只听见咔嚓咔嚓的几声,铁环不见了。 宓婧欢抓住地上的圆木头,跳起了身子,退后了好几步。 秦霄撑起双臂,缓缓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袖,低下头,双眼微眯地盯着眼前的紧绷着身子一脸防备地看着自己的人儿。 “我竟不知宓氏派来的女子会用这么奇特的方式与朕相见。”秦霄一步一步悠悠地走向宓婧欢。 “我竟不知顺烨帝是一个喜欢背后偷袭的人。”宓婧欢心中一疙瘩,强自镇定道,“皇上,我乃宓氏直系掌权人宓耀祖的次子宓靖,并非什么女子。” “呵……”秦霄不屑地笑了声,“宓婧欢,你难道不是宓氏一族派进宫来的人吗?” “是,我是代表……”宓婧欢顺着他的话道,突然反应过来,赫地顿住了,思量片刻,反而镇定了起来。 她停止了后退的脚步,挺直着腰身,仰头对身前男子道,“看来皇上是误会了,我是叫宓婧欢,我也确实是代表宓氏来与皇上见面的,但绝非皇上想的那样!” 秦霄停止了逼近她的脚步,抿着薄唇,与她直直地对视了片刻,转身朝殿外喊道:“苏丙生。” 殿门瞬间被推开,一个拿着拂尘的太监领着两排宫女鱼贯而入。 秦霄再次向浴池走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眼杵在那里的宓婧欢,对苏丙生道,“带宓姑娘去承凤殿,朕稍后便来。” “是。”苏丙生低头应道。 待秦霄走进去后,苏丙生转头对宓婧欢道:“宓姑娘,请随奴才来。” 宓婧欢莫名觉得有些窘迫,没想到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她突然双眸一亮,再是一怒。 宓婧欢咬牙切齿地想着,定是那狡黠的谭老头告的密。她面不改色的朝苏丙生笑道:“有劳公公了。” 苏丙生一笑,率先走出沐饬殿,走在前头,向承凤殿而去。 第二十八章 风寒(三更) 承凤殿中。 “啊湫……” “宓姑娘这是受风寒了?”立在一旁的苏丙生听见宓婧欢打了个喷嚏,上前问道。 “没事,就是……啊湫……”宓婧欢本想否认,奈何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她心里不由郁闷十分,昨晚喝了方玄子请的大夫抓的药后,今早起来便感觉好多了,也没有打喷嚏的情况了,偏偏在这时候又打起了喷嚏。 苏丙生正欲开口,便听到了一道万分熟悉的声音。 “去请崔太医。”秦霄穿着玄色绸袍,腰束绛色大带,佩戴一块通透的玉佩,走路时,任由乌丝在空中扬气,倒是显得威仪中带了些肆意张扬。 “是。”秦霄身后的一个奴婢恭敬的行礼后,退了下去,去太医院请崔太医。 “拜见皇上。”宓婧欢起身向秦霄行了礼。 感觉到头顶上那道审视的视线,宓婧欢神态自若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殿内安静了一壶茶的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一个打喷嚏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起来吧。”秦霄一边说道,一边走到龙椅前坐了下来。 “谢皇上。”宓婧欢面色不改地道了声谢,似是镇定地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了秦霄。 秦霄看见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那微微泛红的耳朵,不由觉得好笑。 “皇上……”宓婧欢朱唇轻启,正准备讨论救出宓元柏以及宓氏一族的事,便被秦霄打断。 “为何是你来京城?”秦霄抢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宓婧欢顿了一下,便道,“既然选择效忠陛下了,我们自然要拿出诚意,宓氏一族四分五裂,父亲和兄长需要在这段时间召集宓氏一族的力量。宓氏直系血脉只剩下了我们家,家中只剩下我最适合来京城了……莫不是皇上看不起女子?”宓婧欢并没有明说要开启秘术一事,只是大致交代了。 秦霄撇了一眼这个微微仰着下巴、质问自己的宓婧欢,勾唇嘲笑了声。 秦霄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冷声低沉道,“朕若是看不起女子,秦国战场上便不会有女将军。”说完又补充道,“只是厌恶一种……”他抬头盯着宓婧欢接着道,“满腹心机,为巩固家族地位,企图爬上龙塌的女子。” 宓婧欢看见他充满厌恶之色地盯着自己说出此番话后,语气平和道,“皇上放心吧,小女子无如此远大的志向……况且小女子已有意中人了。” 秦霄审视了她一方,宓婧欢大方地与他对视。 秦霄突然大笑了起来,宓婧欢心中默默地鄙视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皇上……”宓婧欢再次开口,企图快点讨论宓元柏的事,却又被秦霄所打断。 “先看太医吧。”秦霄看见了殿外走来的两道身影,挥了挥手,制止了宓婧欢的开口。 宓婧欢只觉与这古怪的皇帝谈话真是身心俱疲,恨不得暴怒而起,揍他几拳。 宓婧欢含笑地谢过秦霄后,坐回了椅子上,待太医来了后,她抬起柔荑置于案上,让太医为自己诊脉。 崔太医来时便被告知是要为一位宓公子看病,所以向皇上行礼后,便为宓婧欢诊了诊脉,后持笔开了一道方子,交给了一个奴婢。 “陛下,宓公子这是由于风邪外感,营卫不和而引起轻微的感冒。待服用此药方三服后,便可痊愈。”崔太医开完方子便皇上弯腰拱手低头道。 秦霄点了点头,叫崔太医免礼后,宓婧欢向崔大夫作了揖,道谢道,“劳烦崔太医了。” 崔太医还礼道,“宓公子多礼来了,这……” “崔太医,朕与宓靖有要事要谈,你先退下吧。”秦霄打断了崔太医的话道。 “是,臣告退。”崔太医背上了药箱,向龙椅上的皇上行礼后,退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雷霆(一更) 喝完了一整碗苦药后,宓婧欢的小脸都快皱出皱纹了。 明明是要来说宓氏的事的,怎么弄成了给她请太医、喝苦药了呢? “很苦?”秦霄放下了手中的御笔,合上了奏折,好奇道。 “皇上可以试试。”宓婧欢带着情绪道。 秦霄挑了挑眉头,“朕不像你身子那么弱。” “……”宓婧欢觉得与秦国君主谈话,很伤脑筋!很动肝火! “宓小姐,含颗蜜饯吧。”苏丙生拿着一个装着蜜饯的瓷盅,递到了宓婧欢前面。 “多谢公公了。”宓婧欢感谢地朝苏丙生笑道。 秦霄待宓婧欢吃完蜜饯,便步入正题道,“听闻宓氏一族擅长机关术,便只是刚才雕虫小技?” 宓婧欢闻言脸上一囧,一想到刚刚自己的失误,她就内心郁闷不已。 “那只不过是用来防身的小玩意儿罢了,宓氏一族真正的实力自然远超于此。”宓婧欢大方一笑,解释道。 秦霄听到宓婧欢的前半句话,嘲笑地调侃道:“防身?你确定是防身吗?你每次防身的招数都是将自己与对方的脚绑在一起吗?” 宓婧欢脸色大窘,如羊脂白玉般的两颊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 苏丙生低着头眼观鼻,自家陛下今日言行举止怎么这么奇怪,呃,有点失了身份,两人的对话怎么听都不像君臣之间的对话呀!这宓姑娘说话语气大胆又放肆,自家陛下怎么会这般尖酸刻薄呢?呜呜……还我陛下。 “我是女儿身,宓式机关术只有宓氏的男子可以深入学习,女子的只能懂点入门的。”宓婧欢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她才不会说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手艺不精而已,而不是女子只能学入门的原因。那样有损宓氏在秦国君主心中的形象。 她一边低头掏着荷包,一边继续说道,“双环扣是我闲来无事做的。这个才是要呈给皇上看的。” 秦霄看了眼朝自己伸过来的一只修长纤细的柔荑,一辆袖珍的造型怪异的车,秦霄接过了那小巧的玩意儿,仔细的瞧了瞧。 宓婧欢轻启朱唇,开始说道:“因为怕引人注意,不方便制造出真正的雷霆,所以家父只好做了这么袖珍的雷霆车。宓氏雷霆车不同于普通的投石车,每辆雷霆车只需两个人操控,无需像普通投石车那般需要拽手两百多个人,发射距离是普通投石车的两倍,也就是八百里。” “如果此车真有如此威力,为何不曾听说过?”秦霄沉声疑惑道。 宓婧欢明白秦霄的怀疑,毕竟有些如此可怕威力的雷霆车,鲁国在百年前早就统治了大陆了,又何至于会被灭国,而且史书上至少也有记载个只言片语才对。 “当年宓氏先祖制造出了雷霆车后,并未献给鲁国君主,鲁国君主统治后期的种种表现,让他们清楚的意识到,雷霆车若为鲁国君主所用,必定会生灵涂炭。”宓婧欢有些深沉地说道,停顿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又补充道,“雷霆车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制造过程也很复杂,只有宓氏子弟联手才能短时间内制造出作战所需的数量……” “你凭什么以为就凭朕手上这东西,朕就会相信你们呢?”秦霄又继续问道。 宓婧欢思索了一下,便道:“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既然愿意接见我,便是愿意试用我们宓氏。”现在正是三国随时可能开战的时候,正是用人才、比实力的时候,她就不信他会看着宓氏这只羔羊不吃。 秦霄端详着手中的玩意,悠然道,“朕会让清河巡抚安排赶往那里的宓氏族人住处的。” “谢皇上。”宓婧欢行礼谢恩后,见秦霄迟迟没有提到那件事,她心中咬牙,作揖表明态度,语气坚定道,“我们宓氏一族愿追随效忠皇上,为皇上统一天下出一份薄力。” 殿内一时无人说话,连呼吸声都可清晰的听见。 秦霄抬头看着站在那直皱眉的宓婧欢,笑着道:“朕听闻宓氏族长的长子被孟国所挟持,既然宓氏将也朕效劳,朕自然不能见死不救。朕昨日已派人潜去孟国了。” 宓婧欢松了口气,可是心中绷着的弦算是松了一半了,可挫败也从中而生,自己说了浪费了那么多口舌,结果人家早已经计算好了…… “谢……”宓婧欢整理了情绪,准备向龙案上的人行礼。 秦霄挥了挥手,开口道:“你准备谢朕多少次?” 宓婧欢愣住了,后又悦然一笑道:“皇上有恩于我,我自然要谢恩。” 秦霄看着眼前这个摆出一个无可挑剔的微笑的女子,莫名觉得不悦。他开口道,“你若是要谢朕,可以把你的双环扣送给朕。” 宓婧欢有些愕然,少顷回过神来,从荷包中掏出那个圆木头样的玩意儿,递给了苏丙生。苏丙生将它呈给了秦霄。 “皇上你若是对双环扣感兴趣的话,我可写信让我兄长制作几个的,我这个实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宓婧欢建议道。 秦霄接过双环扣的动作一顿,便说了声,“无碍。” 第三十章 坞堡(二更) 张子期还没来,宓婧欢如坐针毡地坐在椅子上。 秦霄合上了手中的奏折,剑眉微蹙,星目深邃,就这样看着眼前这个着棕袍男装的女子。 宓婧欢被瞧得心一抖。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秦霄不解地问道。 宓婧欢心一横,目光灼灼。她开口道,“皇上,此事本不是民女可以干涉的,但民女知皇上是一代英明神武、明辨是非的帝王,所以民女斗胆在此说一句,请救助一下那些逃亡于秦国的难民。” …… 承凤殿内寂然无声。 苏丙生拿着拂尘的手不由一抖,这宓姑娘课可真是大胆。 “理由呢?朕凭什么要救他国子民?如今孟楚两国与我国箭拔弩张,战火一触即发,朕为何要花精力去救助那些亡国之奴?”秦霄听见她终于自称为民女时,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地质问道。 “理由,理由很简单,为了安内!”宓婧欢直视着龙椅上的秦霄,认真道。 秦霄的不以为意被她眼中的神采所撼动,他顺着她的话道,“安内?朕竟不知朕的天下有何动乱。” “攘外必先安内,皇上近年来兼并了一些小地小国,因为战事繁多的缘故,对那些地方的整治,民女想皇上定是用心,可分身乏术,下面的人偶有疏漏,皇上可能也未能察觉。”宓婧欢停顿了一下,瞧见龙椅上的人并没有动怒的征兆,便挺着腰身,继续道,“民女自小便在家母所在的昭国生活,后昭国被楚国所灭,民女与家人居无定所,就在一年前,我们决定来秦国安居……”说到这她又停顿了一下,想来皇上现在也不会治她们的罪了。 “在经过秦国新的领土时,我们发现那里特别混乱,那里的人还未有是秦国百姓的意识,秦国原本的百姓轻视压迫,外入的难民潮让他们不堪重负。”宓婧欢陷入回忆般地说道。 秦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说难民所到之处,易引发瘟疫等疾病。更严重的是,朝廷虽明令禁止了难民的进入,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地方的势力,比如有些地主,为了获得大量廉价的奴隶为其工作,他们便会私底下与那些人牙子交易。”宓婧欢又有些愤愤不平道。那些被人牙子抓去的难民都过着怎样的生活,若不是在去往清华县的路途上目睹过,她如何也不曾想过世上竟有如此黑暗的地方。 “皇上精通兵书,必是知道‘坞堡’。”宓婧欢说道此处便不再言语了。她知道面前的这位皇上定是知道自己的意思的。 历朝历代,坞堡的形CD是对朝廷权利的威胁。 一旦在这个关键时刻,地方自成一堡,或是逃入秦国的难民受压迫奋起反抗,亦或是新领土上子民暴动,都足以让眼前这个君王焦头烂儿。秦国国内出现动乱,那将是致命一击。 宓婧欢感受到了秦霄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再接再厉道:“民女以为,趁此刻三国还未开战,应马上安抚好那些新秦国百姓,让他们感受到秦国君主对他们的重视;还要将难民问题摆在明面上来解决,直面难民问题,扼制人牙子非法扳卖难民的行为……” 秦霄看着正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想法的娇小女子,深邃的眼中闪过不一样光。 “而且如今大陆战火不断,战争随时都会造成死亡,人力关系各国战斗实力足够。我们若是在能力范围内容纳一些难民,也是增加一定的人力不是吗?”宓婧欢越说越起劲。 “好了,朕知道你的想法了,此事朕会考虑的。”秦霄示意她不必再说此事了, 宓婧欢如释重负地笑了。她总算是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了。 第三十一章 出宫 秦霄见宓婧欢如此愉悦,感觉她很是矛盾,便问道:“你为何这般欣喜?既然你会献上这威力如此之大的雷霆车,又怎会为那些非亲非故的难民所不忍呢?” 宓婧欢摇了摇头道,“两者不一样,雷霆车虽然威力大,一次便可能会使敌方大量兵卒死亡,可是三方对决必有伤亡,与其不死不休,让源源不断的百姓站上战场,不如一方短时间内便压倒性地战胜另一方……”说到这她觉得有些沉重,但又道,“雷霆车现世,是为了统一大陆,恢复和平。而难民的不幸却是可避免的,不应该继续下去的。” …… “皇上,丞相求见。”一太监走到殿内,低声禀报道。 秦霄转过注视着宓婧欢的视线,对那太监道,“传。” 守门太监恭敬地行礼应道:“是。” 殿外等候通传的张子期得到准许后,便走进了殿内,见案前,皇上正在批阅奏折,宓婧欢则坐于下手,便知事情已谈完,“臣拜见陛下。” “爱卿平身。”秦霄起身快步走到张子期面前,一边虚扶他起来一边道。 宓婧欢看着这君臣和睦的场景,想到自己方才被明里暗里的讽刺刁难,暗中撇了撇嘴,起身向张子期行礼,边道:“民女拜见丞相大人。” 张子期爽朗地笑道,“宓公子无需多礼,老夫……民女?”话说到一半突然失态地瞪大了眼。 宓婧欢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嘿嘿”地笑了几声。 她本想解释一下,不过站在殿中央的秦霄,这时开口唤道,“苏丙生。” “奴才在。”一边的苏丙生快步走到了皇上身边。 “带宓小姐下去侯着吧。朕与张爱卿有事相谈。”秦霄吩咐道。 “是。”苏丙生行礼道。 宓婧欢向秦霄和张子期行礼后,跟在苏丙生身后退出了殿外。 两炷香后,在偏殿坐的快要睡着时,终于被告知可以出宫了。 走出了偏殿,看见张丞相在承凤殿外等着自己,宓婧欢加快了脚步。 “张丞相,久等了。”宓婧欢笑着道。 张子期并未言语,而是目光怪异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走在了前头,向凌煌宫外走去。 宓婧欢摸了摸鼻头,嘟了嘟嘴,连忙跟了上去。 承凤殿内,玄袍男子透过窗棂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苏丙生看着自个儿皇上挺拔的背影,低头挑了挑眉头。 离开皇宫坐上马车后,张子期便开口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老夫竟不知名不见经传的宓氏会出如此大胆的女子。” 宓婧欢心中哭笑不得,她态度诚恳道:“还望大人恕罪,男扮女装实非民女本意,只是当年为了逃难,为了安全迫不得已男扮女装,后来也因种种原因不得已扮成男儿,这次家父和兄长……” 张子期打断了宓婧欢的话道:“宓小姐不必多说了,皇上已经跟老夫说过了。”说完便闭目养神,不愿再多说话了。 宓婧欢很是郁闷,她想张子期一定是跟秦霄之前一样,以为自己是宓氏献给秦国君主,以巩固关系的。想来,他自己的女儿是秦霄的皇后,却不明不白送别人家的女儿进宫面圣,不恼才奇怪。 “女儿身怎么了?瞧不起人呢!”宓婧欢心中嘀咕道。自己若是男儿,他们才不会怀疑什么呢! 想了想她又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事情是解决了,待爹和哥哥安排好一切,来京城,元柏大哥被救出来后,她便回清华县,当一个悠闲的小书童,在这规矩那么多的京城,着实让她不自在。 换回了自己的灰袍子,宓婧欢出了丞相府,闲来无事走到了一家说书馆内,想看看这秦国京城的说书馆与其他地方的说书馆可有何不同。 此时皇宫中,一个太监鬼鬼祟祟地跑到了一处殿内,朝眼前的窈窕背影低声道:“娘娘,张丞相带一侍从进宫面圣,中途去了坤延宫,后又去了凌煌宫,刚才才离开。” “侍从?张丞相去坤延宫时,可带了那侍从去了?”那窈窕女子柔声问道。 “这……宫里这阵子查的严,奴才只打听到了这点消息。”太监抖了抖肥胖的身子,低声道。 “退下吧。” “是。” …… 宓婧欢失望地从听书馆中走出来,这京城的说书先生说的故事着实无趣,不是哪个官员置别宅,被夫人发现之类的乏味之事,就是一些都听厌了的故事。 “还是昭国的说书先生有趣啊!”宓婧欢心中感叹道,昭国文风开放,文人雅士遍地是,说书先生几乎什么都敢说,那时候跟着玩伴们去听书馆听书可是一大乐事。 清华县说书馆内的说书都比京城有趣,自己还是不适合待在京城啊,宓婧欢心中想着。 “阿靖。” 宓婧欢站在一卖饺子的摊前排队,突然听见了方玄子的声音。 她转过头,果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方玄子和刘宗逸以及几个书生装扮的人朝自己走来。 宓婧欢回头看,发现快排到自己了,不甘心地苦着脸,走离了饺子摊。 “阿靖,你事办完了吗?正好我们要去锦味楼,你也一起吧?”刘宗逸与走来的宓婧欢道。 方玄子与几位国子监的书生交待了几句后,走了过来,听到了刘宗逸的话,笑着附和道:“是啊,阿靖你是要吃饺子吗?我问了,锦味楼里也有。” “不用了,下次再去吃吧!我今日便想尝尝这京城的小摊子的东西。”宓婧欢想了想拒绝了他们的邀请。自己与那些书生又不熟悉,去了也不能放开怀了吃。 与方玄子和刘宗逸分开后,宓婧欢又溜到了那饺子摊,此时正好不用排队,她倒是很快就吃上了鲜味扑鼻、风味独特的饺子。 吃完饺子的宓婧欢又买了一串冰糖草莓,一边咬着可口的冰糖草莓,一边左看看右瞧瞧。 嗯,京城别的不怎么样,倒是好吃的蛮多的,宓婧欢想着。 “啊……是薛世子。”街上一声兴奋的女声传来。 宓婧欢咬着草莓,好奇地看了一眼马蹄声传来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世子 有节奏而又有劲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宓婧欢顺着人群向两边散开。 “啊……” “老天啊……” 在人群中被挤地快成肉夹馍的宓婧欢本是打算不凑热闹了,低着头刚挤出了人群,便听见了周围的抽气声、惊叫声。 她抬起头,赫地看见了一个孩子怀中抱着东西杵站在街的正中央,而他的前头,三匹壮实的骏马飞奔而来。 宓婧欢不经思考地便跑了过去,可还是来不及了。 有的百姓发出了尖叫声,有的百姓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众人皆认为那孩子将会死在马蹄下了。 “啊……” 一声孩子的惊叫声,让围观的百姓心中都抖了抖。 就在宓婧欢也以为那孩子必死无疑时,与孩子越来越靠近的白色骏马上,一个身披铠甲的红衣男子忽地弯下了腰,将杵在那的孩子拦腰抱了起来,待经过宓婧欢身边时,便将孩童推到了她的怀中,而红衣男子自己,便与后面的两人扬长而去了。 这几瞬息之间的事,让宓婧欢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呆愣着站在那。 待回过神来,宓婧欢看向了怀中的孩子。这一看,让自己有些哭笑不得,差点死在马蹄下的孩子,竟也没哭,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就这样两人站在大街中间,大眼瞪小眼。 周围的百姓回过神来都松了口气,有些散了,有些则聚在一起谈起了薛世子的事。 “薛世子去定阳军营都一年了,怎么这时回京呢?”一个高大的胖子道。 “不会是边境又开始打仗了吧?我可是听我家大舅子说过,当初薛世子会去那像地狱一样的定阳军营,可是为了参加之后与孟、楚两国的战争。”旁边高挑瘦子挤眉弄眼道。 “你就吹嘘吧!就你这一客栈伙计,你大舅子能是什么身份,会知道这些皇亲国戚的事?”那扛着大米的胖子嘲笑道。 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鸡的高挑瘦子急了起来,东张西望了一下,自以为隐蔽地说道:“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这事是我家大舅子的岳父的堂外甥女的相好说的,她那相好可是朝廷里的九品官呢!” 宓婧欢全程听得一字不漏,不由心中觉得冷笑,哪都免不了有这腌臜事啊!说的好听是相好,说的不好听……哼,也难怪要偷偷摸摸地说,如今秦国的九品芝麻官可是不能随便纳妾的。 “小贼,抱着我丫头想干什么?”一声洪亮的声音响起。 宓婧欢抬起头来,看见眼前一个粗布妇人手举菜刀正睁大眼,凶神恶煞地睁大了眼瞪着自己。 宓婧欢嘴角微抽,吃力的抱着孩子的双手一抖。 一盏茶后, 一个女扮男装的灰袍女子坐在一家卖饼的小铺子里,手中拿着一片小荷叶,上面包着一块咬了一口的胡麻饼。 她的旁侧坐着一个丱发黄衫的五六岁女童,两人皆都两颊微鼓,朱唇微动,吃着胡麻饼。 送走客人的林大雁,走到了两人身边,坐在木凳子上,笑眯眯地对灰袍女子道:“宓小姐觉得这胡麻饼如何?” 宓婧欢听见林大婶的称呼还是忍不住红了耳朵,想起了方才极其尴尬的一幕。 宓婧欢与林大婶解释了骆沛晴发生的事后,林大婶便邀了自己到她卖饼的铺子,宓婧欢想着无事,便点头答应了,放下骆沛晴,准备去铺子的时候,谁知道这丫头突然说了一句:“你是女的。你的胸软软的。” 想到当时周围的人的目光,宓婧欢就恨不得抓起这丫头扔得有多远就多远。 “真好吃,林大婶你这手艺真是了得。”宓婧欢擦了擦嘴角,温婉地笑道。 “那是当然啦!我娘做的东西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了。”骆沛晴鼓着嘴,吐字不清道。 宓婧欢看见这一边吃着胡麻饼,一边昂着头骄傲地说着话的小姑娘觉得虽然蠢了点,但还是很可爱的。 林大雁拧着骆沛晴的小耳朵,气道:“你是吃了狗胆才敢找马蹄子踏啊!要不是宓小姐和那马的主人救下你,你这会儿还能坐这吃饼吗?” 骆沛晴咧着嘴,吃痛道:“啊……痛,娘亲高抬贵手呀!我要是还有下次你就罚我七天不能吃你做的饼好不好?”说完她还可怜朝林大婶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林大雁听女儿说的这胡话,气的站了起来,双手叉腰。 …… 宓婧欢看着这母女二人不由得觉得好笑。 告别了林大婶母女两人后,宓婧欢看了看天色,提着林大婶送给自己的点心,决定回方宅了。 走到方宅,宓婧欢发现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正是昨日在城门口接自己的张丞相府中的马车。 宓婧欢蹙了蹙眉头,快步地走了上去。 与方宅的赵伯正谈着话的张管家瞥见了远处走来的身影,心中松了口气。 待宓婧欢走进时,张管家已连忙道,“宓小……宓公子,还好你来了,快跟小人来吧,我家大人有急事相商。” 宓婧欢看张管家似乎话中有话,便也不再耽搁,将手中的点心递给了赵伯,道,“赵伯,我可能会晚点回来,麻烦告诉阿玄一声,晚饭你们先用。”说完她就跳上了马车。 张管家本准备也进马车内,可是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身子一顿,关上了马车门,坐在了马车外,与赵家仲告辞后,便让车夫赶车朝丞相府而去了。 宓婧欢本是准备等张管家进马车后,问清楚是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马车都动起来了,都不见张管家进来。 她想了想,恍然明白张管家为何迟迟不进车舆了。 宓婧欢不由地摇了摇头,倒是自己忘了自己是女儿身了,张管家是要避嫌呢!算了,待到丞相府自然就清楚了。 马车赶了一会儿,便到了丞相府。 宓婧欢阻止了马车夫正准备搬马凳子的动作,直接跳下了马车。 张管家看了也并未言语,而是领着宓婧欢到了另外一辆已经侯着的马车上。 宓婧欢进了马车,看见早已坐在里面张丞相,便拱了拱手,问道,“大人,我们可是又要进宫?” 张子期点了点头,开口道:“皇上方才派人来传我们进宫,想来是边境那边或者是宓元柏那边出现了什么变故。” 宓婧欢头脑中想到了方才骑着快马的三人,似乎明白了皇上为何此时叫自己和张丞相进宫了。 第三十三章 开战 “拜见陛下。” “拜见皇上。” 戎铮殿内,宓婧欢与张子期低头向负手立于地图之前玄袍男子行礼道。 “平身。”秦霄转过身,拂了拂手道。 “谢皇上。”宓婧欢与张子期说完,直起了身子,抬起了头,皆都看到了殿内的另外两个人。 那两人与张子期互相打着招呼。 宓婧欢悄悄得打量了那两人。身披铠甲的红衣男子,正是方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骑马的男子。至于另一个男子,虽是面生,不过看其着装该是在这皇宫中御林军的人。 秦霄看了默默站在一旁,眼睛却忽闪忽闪的宓婧欢一眼,抬起了手,指了指身着绀蓝色衣袍的带剑男子道,“卫忻,御林军总统领。” 宓婧欢心中了然了,待回过神来,赫地朝秦霄看去,发现他那深邃的双眼正看着自己,才知道他是在与自己说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秦霄并未待宓婧欢开口,又指了指红衣男子,道:“薛谦溥,薛王府世子。” 宓婧欢点了点头,向卫忻与薛谦溥作揖,道,“民女宓婧欢见过两位大人。” 卫忻不苟言笑地点了点头,倒是薛谦溥脸上闪过一丝兴味,走到了宓婧欢的身边仔细地瞧了瞧。 “咳咳。”秦霄假意咳了咳嗽,瞪了眼不羁的薛世子。 薛谦溥摸了摸下巴道,“你是方才在街上的那个人!你孩子没事吧?你和皇上是何关系?他可还不曾让一个女子进过凌煌宫过……莫非那孩子是……” 他说到一半,一脸震惊地对着秦霄和宓婧欢左看右看。 宓婧欢感受到了向自己投来的几道目光,不由扶额。 她扯出了一个微笑,对薛谦溥道:“民女真是方才街上的那个人。那孩子并不是民女的。皇上与民女之间清清白白,请薛世子慎言。至于民女为何会出现在凌煌宫,也是因家族之事而来。” 薛谦溥还是不太相信宓婧的说辞,唯恐天下不乱般准备开口说话。 还没等薛谦溥说话,秦霄便沉声对薛谦溥道:“阿谦,不许胡闹!” 薛谦溥耸了耸肩,倒是不再戏言了。 秦霄负手,对张子期和宓婧欢道:“朕叫你们来,是为了边境的事。”说完,他撇了薛谦溥一眼。 薛谦溥看到了皇上的示意,正色走到地图上,指了指某一处道:“秦孟边境已经开战了。驿卒呈上来的信中所写,孟国连夜偷袭了虞谷关,我军全力抵抗。不过,这已经是十天前的发生的事了。”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宓婧欢,其余的听到后面那句话都蹙着眉头。秦孟迟早会开战,他们倒是不意外,边境将领也时刻准备着。但是传达军情这事,让他们有些无奈。驿卒快马加鞭从边境送来消息已是最快的方式,可还是耗费太多时间,免不了耽误了军情。 宓婧欢听出了薛谦溥最后一句话中的懊恼和无奈等情绪,再看了看秦霄,思索了一下,想着反正宓氏已经决定站在秦国这边了,便道:“其实有办法缩短时间的。” 在场的其余四人闻言赫地都看向了宓婧欢。 宓婧欢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开口道:“民女的祖先们研制了一种名为‘机械鸟’的工具,它不仅具备一定的安全防御能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它送信的速度比人或者鸽子都快出了不止一倍多。” “此话当真?”薛谦溥双眼放光地望着宓婧欢说道。 宓婧欢点了点头,又说道:“我来京城的时候,兄长送于我两只,不过我放在宅子中,未带在身上,若是急着用,我可去拿来。” 秦霄开口道:“无妨,待待会你出宫时,朕派人随你去取便可。” 宓婧欢点头,道:“是。” 秦霄摸着地图上的边境地带,向宓婧欢道,“此次叫你来,是想问你,你之前与朕提到的雷霆车,何时可以完工使用到战场上去。” 宓婧欢低头思索了片刻,抬头道,“出发前,民女曾问过家父,他们说一般四天,应该可制造一辆。距离民女离开清华县已有十六天,除去忙其他事情的时间,想来应该是已经制造出一两辆了。” 第三十四章 笑容 商量完了宓氏的事后,宓婧欢便退出了戎铮殿。 待苏丙生到永宁偏殿时,发现宓婧欢已经趴在坐塌上睡着了。 苏丙生开口准备唤醒宓婧欢,不过还未出声时,眼睛一转,转身退出了永宁偏殿,快步走到了承凤殿。 “皇上,宓小姐在永宁偏殿睡着了。”苏丙生低着头,朝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道。 秦霄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苏丙生。 看得苏丙生头皮发麻后,汗流浃背后,秦霄才沉声开口:“让丞相先回去,待宓小姐醒了后,再派辆马车送她回去。” 苏丙生行礼,应道:“是。” 走出承凤殿后,苏丙生招了两个奴婢,吩咐她们将永宁偏殿里的宓婧欢安置到卧榻上,自己则走到了凌煌宫门口处,告知了在那里等候的张子期,宓小姐在偏殿睡着了的事,并让他先行出宫,待宓小姐醒了后,会派马车送她出宫的。 张子期闻言后,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出口道:“苏公公,这似乎不妥啊。且不说容易被孟国的细作察觉,而且宓小姐可是待出阁的闺女,这要是传出去,对皇上、对宓小姐都是不利的啊!” “大人,奴才也是按皇上的吩咐办事。”苏丙生笑呵呵地道。 张子期被堵地无话可说,绷着脸,拂袖而去。 苏丙生看着张子期远去的背影,感叹了声:“在这皇宫当差啊……”后又笑着对身后的苏大闫道:“以后啊,对宓小姐可不能怠慢了。” 苏大闫恭敬地认真道:“徒弟明白了。” 苏丙生挥了挥拂尘,一边向承凤殿走去一边道:“告诉木柳,让她去拿套宫女的衣服,若是宓小姐醒了,便给她换上。” 苏大闫点头道:“是。”目送苏丙生走远后,他便朝永宁偏殿而去。 …… 承凤殿内,苏丙生立在龙案旁,低头研着墨,眼角瞥见了御笔又一次的顿住了,眼神闪了闪。 “宓小姐可醒了?” “回陛下,宓小姐还没醒。”苏丙生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道。 “嗯。” 不一会儿御笔再次落下,苏丙生也就继续研着墨了。 过了片刻,苏大闫从殿外走来,低头道:“皇上,宓小姐已经醒了,正在赶往承凤殿。” 秦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来拍了拍玄袍,一边道了声“退下吧。”一边朝殿内悬挂着的一副山水图走去,负手立于画前。 待宓婧欢进入承凤殿后,环视了殿内,便看见了负手立于画前的挺拔背影。她扯了扯衣袍,有些变扭地朝那背影而去。 走到距离秦霄十几来步时,宓婧欢便直接道:“请皇上责罚。” 秦霄转身,看到弯腰屈膝向自己请罪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看着穿着粉色女装的宓婧欢,秦霄半响开口道:“你何罪之有?” “民女……”宓婧欢闻言,条件性地准备说出自己犯了什么罪,可反应过来,才明白了秦霄此话的意思。她有些愕然地仰头望着秦霄。 秦霄低头看着瞪大了双眸望着自己的宓婧欢,不由觉得好笑。 待他回过神来,嘴角一僵,严肃地转头朝苏丙生道:“派人随宓小姐回去取机械鸟。”说完便朝龙案而去。 宓婧欢从惊艳中回过了神,在苏丙生的示意下起身,她看了眼拂袖坐在龙椅上,左手打开奏折,右手持起御笔的秦霄,便转身朝殿外而去。 秦霄抬头看着毫不迟疑地离开的那道粉色窈窕背影,抬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头。 第三十五章 生辰 从宫中出来的马车穿过了繁华的街道闹市,跑了几圈后,到了一家成衣铺内,一个身姿窈窕的粉衣女子跳下了马车,进入了成衣铺。 片刻,成衣铺内便走出了一个瘦小的灰袍男子。灰袍男子跳上了马车。马蹄踏起,车轮碾过青石路,扬起了一层微薄的尘土。 方宅门前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看门的仆人见下马车的灰袍男子,乃是那熟悉的人,便立刻开了偏门。 “宓公子,你可回来了。”看门的仆人笑着,与宓婧欢打招呼道。 “嗯。”宓婧欢笑着点了点头,便快步朝宅内走去。 宓婧欢推开房门,走到书案,摊开信纸,理清思路,挽袖执笔,写下了满满三张纸的字。 宓婧欢执起信,确认上面所写无误后,吹了吹信上的字,将信折叠卷曲起来,走到了衣柜前,从中取出了两只机械鸟,将手中的信放入了一只机械鸟的体内的格子里,按动机关,格子便被合上了。 待格子被完全合上后,宓婧欢便将两只机械鸟用布帛包了起来,后走出了房间,关上房门,快步朝宅外而去。 宓婧欢跳上了等候在原地的马车,将手中的包裹打来,告诉了木柳,机械鸟的操作方式。 作为御前的第一宫女,木柳在宓婧欢演示了两次之后,便明白了如何使用机械鸟。 宓婧欢在讲解了多次,才道:“确定明白了吧?方向一定不可以弄错了。”。 木柳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再三保证后,宓婧欢才跳下马车,看着马车缓缓调头,朝远处而去。 宓婧欢站在台阶上,看着已余残影的影子发呆,莫名的想到了在昭国无忧无虑的生活、在清华县的简单安稳的日子……想了很多很多,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张笑脸,她赫地回过了神。 宓婧欢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感叹道:“明日朝廷定是轰动,终于还是开战了。”说完她又道,“待两份信送到清河省,宓氏也算真正要改变命运了……” 京城酉时 宓婧欢和方玄子吃完了饭,宓婧欢见方玄子严肃地看着自己,便不解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这么看我?”宓婧欢边说着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确定没有饭粒或是其他东西沾脸上。 方玄子望着宓婧欢,开口道:“阿靖,我一直把你当成我无话不谈的好友,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的,让我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全力帮你的。” 宓婧欢嘿嘿地笑了声,正准备开口,方玄子便撇了撇嘴道:“其实我有些后悔带你来京城了。你一到京城就东奔西跑的。”本来是想来京城时,还能如在书院那般的,谁知,唉…… 宓婧欢抽了抽嘴角,他即使不带自己来,自己也是会来京城的吧?而且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她现在可是男的啊! 宓婧欢想了想一身鸡皮疙瘩。她抖了抖身子,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开口道:“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方玄子一脸郁闷地看着宓婧欢,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 宓婧欢受不了这样的注视,连忙道,“我接下来几天应该是无事的。你方才不是说两天后赏花会需要去吗?我可以去吗?” 方玄子想了想,点头道:“当然可以。”她可不是那种轻易便被那些道貌岸然地白面书生骗去的一般女子。 宓婧欢见方玄子想了想,便问道:“是不是不太好呢?若是这样,那我还是不去了。” 方玄子笑着露出了八颗皓齿,说道:“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有什么事情办不到的?带你一起去自然是容易不过的事了,我方才只是在想,到时穿哪套衣服好,要佩戴何玉佩好?” 宓婧欢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她果然不该把方玄子当成正常人。 “阿靖,你下一年便是及……十五岁了吧?”方玄子突然说道。 宓婧欢一愣,她突然想到下个月便是哥哥的生辰,算一算也就是还剩下几天的时间啊!啊……哥哥可是要弱冠了啊!自己竟无法在他身边,陪他过生辰。 方玄子看见宓婧欢突然面色癫狂,担心地赶紧唤道:“阿靖,你怎么了?” “我哥哥过几天便要过弱冠之年的生辰了,可我却无法在他身边。”宓婧欢托着双手道。 “原来下月便是靖臻兄的二十岁生辰,失策啊!”方玄子懊恼地说道。 宓婧欢一脸茫然地问道,“失策?什么失策?” “无事。对了,你下一年过生辰,便十五岁了吧?”方玄子转移话题道。 “是啊。”宓婧欢不知他为何要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嗯。”方玄子听了肯定的回答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宓婧欢心中想着,确实是方谢元果然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 第三十八章 落水 第二天,朝廷上果然是喧哗一时,好斗的武将们更是跃跃欲试。 在众人的讨论商议下,皇帝派了李忠琏将军和他麾下的三大校尉带两万精兵和两万辅兵前去增援虞谷关前线。 对于虞谷关这场战役众臣并未觉得措手不及,因为早在年初时,大将军和曲校尉等名将就以被安排在了边境,便等着开战的一天。 两天后,宓婧欢随方玄子和刘宗逸坐上了马车,前往赏花会。 宓婧欢向两人问道,“这赏花会是谁举办的?” “是户部尚书言大人的嫡二子言玟。他与我和阿玄一样同为举人。”,刘宗逸说道。 方玄子笑道:“据说,这言玟乃是京城三绝四玉中的一玉。” “咦?三绝四玉?”,宓婧欢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方玄子双手交叉,身体向后靠,悠哉悠哉的。 刘宗逸笑了笑,解释道:“三绝,当今圣上顺烨帝、外姓王爷薛景天嫡子薛谦溥世子、洛王爷秦洛。四玉,大将军的小儿子王潇月、兵部尚书的二儿子元绛、户部尚书的二儿子言玟以及逍遥公子湛若水。” 宓婧欢倒是没想到皇宫那位还是三绝之一,不过能坐上那龙椅,自然不是什么普通人,“那是不是也有几大美女啊?” “哈哈哈,确实有。”,方玄子揉了揉宓婧欢的青丝。 宓婧欢狠狠地拍下了他的手背。 刘宗逸无奈摇了摇头,“听说民间排名,秦国第一美女乃是丞相之女张颖瑶,是当今的皇后。其次还有秦国目前唯一一位女校尉曲婕淑,欧阳将军之女欧阳拓儿,百年书香世家董家的董微婷。” 目前唯一一位女校尉? “莫不是皇上看不起女子?” “朕若是看不起女子,秦国战场上便不会有女校尉。” 所以当时他说的女校尉,是指那位名为曲婕淑的女子了,宓婧欢了然了。 刚下马车,言府的仆人就笑着跑了过来,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姹紫嫣红的花园内。 “宗逸,阿玄,你们可算来了。这位是?” 宓婧欢看了看正面迎来的人,浓密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红唇,白质的皮肤,乌丝束于白玉发冠之中。嗯,翩翩公子温如玉嘛。 “这位就是言玟公子。”,方玄子附在宓婧欢的耳旁说道。 刘宗逸向言玟说道:“这位便是宓靖?” 宓婧欢大方地向言玟作道,“久闻言玟兄的大名。” 言玟拂袖上前还礼,温文尔雅地笑言:“言玟也早问宓靖公子的大名,阿玄和宗逸常提起你。” 宓婧欢一愕然,自己有何好提的? 待言玟和刘宗逸走在前头时,宓婧欢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方玄子,踮起脚小声问道,“你们在言公子面前说我什么?” 方玄子低头说道,学她小声地说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时不时地提起你,他们好奇就问了,我就说了句说你是谭寒清很看好的人,棋艺也特别厉害,在文鼎书院几乎无人能敌。”说完,咧嘴笑了声,便走在了前头。 宓婧欢愣在原地,面无表情却内心咆哮了,什么叫很看好的人啊?什么叫做棋艺无人能敌啊? 她想了想,又拂袖嘀咕道:“就算是事实,也要低调好吗?” 走在前头的方玄子脚步一趔趄。 “啊……救命啊……” 什么声音?宓婧欢疑惑地望了望同样停住脚步的三个人。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郡主落水了……” 不好!四人对视了一下。快速地跑向了求救声传来的方向。 “一定是在黛西湖。”,言玟率先跑在前头。 待四人跑到一水榭前时,与另外赶来的两路人马相遇。 一边是一个穿着华丽的老妇人由下人搀扶着,带着一群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女子,快速地走来;另一边也是几个锦衣男子闻声急步赶来。 三路人急匆匆地走过,来到了水榭对着黛西湖的一边。 只见一个头梳双平髻,身着嫩黄色襦裙的丫鬟在湖边哭泣呼喊着。湖面上一落水女子渐渐无力地向下沉。 随老妇人而来的女子们纷纷惊呼着,那几个文弱书生也焦急地不知所措。 走在方玄子三人前头的宓婧欢解开了外袍,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快速地向湖中的落水女子游去。 岸上的女子们再次惊呼,方玄子见湖中奋力游着的人儿,立马准备天下湖中去,却被刘宗逸拉住了。 刘宗逸对竟会乱了神的方玄子低吼道:“不要添乱。”又看向言玟,快速道,“看住他。”说完他便扯开外袍,跳下了湖中。 宓婧欢跳入湖中后,只觉浑身冻的,像在冰窖里一样。 她也顾不得冷了,拼命地游到那女子落水的位置,潜进了水中,双手扣住了正在缓缓下沉的女子的双臂,准备游上湖面。可奈何那女子一直拼命地挣扎着,宓婧欢只觉体力不断在消耗,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宓婧欢努力地制住怀中的女子,向上艰难地游去。 就在她觉得觉来觉无力时,宓婧欢看到了由远及近的身影,是刘宗逸。 宓婧欢仿佛看到阳光照射了下来。 刘宗逸看见了湖中那抹身影,心中松了口气,快速地游了去。 刘宗逸搂住了宓婧欢的腰,钳住了落水女子掐着宓婧欢肩膀的手。 宓婧欢看了眼刘宗逸,两人无言地拖着女子向上游去。 “噗……” “他们上来了。”,岸上一阵欢呼声。 “噗……”宓婧欢和刘宗逸吐出了喝进嘴里的湖水。 两人相视地笑了声,看见落水女子开始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吓得赶紧游上了岸。 “郡主……郡主,你醒醒啊!”芩柳哭的双眼红肿,布满血丝。 看着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地闭着双眼的梦湘郡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宓婧欢被刘宗逸拉上了岸,她累得瘫坐在地上,直咳嗽喘气。 见刘宗逸站在那,一脸的犹豫不决,再看见趴在女子身上鬼哭狼嚎的黄衣丫鬟,无语地摇了摇头。 “阿靖。”,方玄子将后面的众人甩了老远的距离,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坐在地上的宓婧欢。 “住手!” “你干嘛!!” 在方玄子扑过来的时候,刘宗逸也不顾不得躺在地上的女子了,跑向了宓婧欢,对方玄子喊了声“住手。” 宓婧欢看见扑过来的方玄子,吓得吼了声“你干嘛。” 方玄子不在意两人的反映,紧紧地抱住了宓婧欢,头埋在了宓婧欢的肩窝里。。 “阿玄,快住手,阿靖不能呼吸了。”刘宗逸眸子火星子直烧,焦急道。 方玄子闻言,立马松开了怀中的人,看见宓婧欢拼命地呼吸着,吓得连忙帮她顺气。 看见宓婧欢穿着的里衣,方玄子马上解开了自己的衣袍,套在了宓婧欢身上。 宓婧欢瞪着劲让自己恼火的方玄子。 待不再那么难受后,她撑起了身子,走到地上躺着的女子身边,双手相扣,压在女子胸前,吸了口气,嘴对嘴地渡气给女子。 “阿靖。” “阿靖。” “你在干什么!” 刘宗逸和方玄子面露苦色,芩柳一脸震惊地看着非礼自家昏倒在地的郡主。 跑过来了的言玟众人面色各异地看着地上的两人。 “快去传大夫。”言玟对身后的小厮道。 “咳……咳咳呕……” “郡主,郡主你活过来了,呜呜……”,芩柳跪坐在梦湘郡主身边喜极而泣道、情不自禁。 宓婧欢退后了一步,坐在地上。 众女子马上围在了梦湘郡主身边,男子则避嫌地立在一侧。 方玄子递过了帕子给宓婧欢。 宓婧欢接过帕子擦着嘴。 秦灵湘虚弱地看了看天空,待缓缓回过神来,立刻在芩柳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她眼睛四处寻找着,见眼帘内皆五颜六色襦裙,哑着嗓子急切道:“救我的那位公子呢?” 众女子退开了一处,秦灵湘顺着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狼狈男子,瞬间泪涌上了眼眶,嘟着嘴,赫地大声哭了出来。 宓婧欢抽了抽嘴角,“啊湫……啊湫……” “宗逸,阿靖,快跟我来,你们要马上洗澡换套衣服。”,言玟走到宓婧欢身边,看见方玄子也只穿着里衣,又道:“阿玄你也过来。” 见宓婧欢站了起来,他又转身对自己的祖母,道:“祖母,郡主就交给你了。” 老妇人点头道:“快带几位公子去换洗吧。” 言玟向老妇人和坐在地上哭泣着的郡主做了揖,便领着宓婧欢三人和众公子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