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降妖了,还讲什么武德》 第一章 生是瑾郎的人,死是瑾郎的鬼 悬着【怀瑾草堂】牌匾的小院里是有三处极好景致的。 除开鹅卵石铺陈的曲幽小径和浮在大水缸里的两朵佛莲外,便是院中那棵一到四月便挂满榆钱儿的老榆树了。 如今的时节是三月。 老榆树上已经开满了紫色的花蕊,再沾上些清晨的白露,自然就有了一树紫玉挂满金堂的风光。 若是再遇上个游历于此的诗圣,怕是得多少吟上一句:“草堂少花今欲栽,不问绿李与黄梅。” 只可惜,小院的老榆树上,今日却挂了个布衣青衫的少年郎。 谁干的?这是谋杀! 李岁酒也顾不得思考,为什么好端端的在电脑上写着毕业论文,结果一睁眼就被挂在了树上。 他拼命的蹬腿,可麻绳却越勒越紧。 于是,他又尝试着用两只手抓住麻绳,却无力将自己提起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脑袋尽量后仰,以拖延时间。 来人啊,谁来救救我。 我的论文还没写完! 就在李岁酒的意识逐渐模糊,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他看到小院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过路妇人,一边挑着两桶水还一边哼着歌。 然后,四目相对。 李岁酒的眼睛凸得快要掉到地上,里面尽是期盼与血丝。 而妇人在愣了一下后,则猛的发出一声尖叫:“快来看啊,李秀才上吊啦!!!” 说完,也不管肩膀上的两个水桶“哐啷”落地,就疯了一样的往前跑。 回,回来……我还没死! 虽然,李岁酒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有些恐怖,可确实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万幸的是,妇人的声音足够响亮。 很快,隔壁小院一个瘦干老头走了出来。 他同样看到了李岁酒,在揉了揉眼睛后,也喊道:“不好啦,李秀才真的上吊啦,大家快来看啊!” 我知道我上吊了,但你们能不能先救人?! 李岁酒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到了,他居然有些想笑。 这都什么现实反应,看到有人上吊不是选择先救人,而是叫更多人过来看? 当然,两人的叫喊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吃瓜群众们冲进了小院,围在老槐树前,朝着树上的少年郎指指点点。 甚至他还看到小院门口一个六岁的孩童,用脖子挂着一个木板,上面放着油纸小包,大声的叫卖着瓜子花生。 “还真是李秀才!” “好端端的,怎么就上吊了呢?” “可怜的孩子……” 大家都表现出了悲天悯人的一面,对李岁酒的凄惨遭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但就是没有人动手。 不对,有人动手了! 吊在高处的李岁酒隐约看到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趁机把手伸进了院里的大水缸,并从里面摸出了一条红尾鲤鱼? 趁火打劫是吧?狗贼,放开那条鱼! 李岁酒两眼翻白。 他知道如果再不动一下,不止是鱼没了,自己估摸着也要被活活‘看’死。 于是,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蹬了一下腿。 “咦?我眼花了吗?李秀才的腿好像动了!”有眼尖的人叫了出来。 “瞎说,吊这么久肯定死了!” 瘦干老头以自己老辣的经验否定。 李岁酒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个住他隔壁的老头记下了。 没有办法,他只能再蹬了一下腿…… “真的还在动!” “快,大家快救人!” “……” 吃瓜群众终于惊醒。 一群人蜂拥而上。 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一个个使劲的往下拉扯,直扯得李岁酒两眼发黑。 用刀啊!艹! 李岁酒再也支撑不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救下来,就彻底昏死过去。 …… 是梦?还是现实? 迷迷糊糊中,李岁酒感觉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接着,口里就被灌入一些温暖发烫的汁水。 “???” 李岁酒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 上身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刺绣绸衫,下身套着一件水蓝色的莲台八幅裙,细致乌黑的长发披在柔弱的双肩之上。 虽然,脸上还有些许的婴儿肥,但五官却精致非凡,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特别是皮肤,细腻白皙的如同羊奶凝脂一样,胸前的起伏造型优美,已经是颇有了一些规模。 当然,最有特色的还是少女的气质,眉目娇羞,暗含春波,这让李岁酒不由的想到了一句话‘水仙踰月驻芳馨,人物谁堪眼共青’。 只是,少女这一身古装是怎么回事? “瑾郎!你终于醒了,倩儿听闻瑾郎上吊自杀,心里真是好生……好生的担心……”少女看到李岁酒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关切。 瑾郎?这是在叫我吗? 李岁酒隐约记起来,他昏迷前曾被人挂在了树上。 当时,院中并没有其它人在场,还真有可能是自己上吊? 再就是路过的挑水妇人和隔壁的瘦干老头,好像也都是一身古装打扮,只是他那时并未思考这件事情。 如今再看屋子里陈列的各种古代装饰,还有身上盖的厚厚的棉被,似乎都在向他宣示着一件事情。 他大抵是穿越了! 只是,他极尽的思索起【往事】,却只能回忆起以前世界的生活,还有他未写完的论文,除此以外什么【记忆】都没有。 糟糕,穿越没有记忆! 没有记忆,他就知道眼前这个少女和他到底是何关系。 故而不敢妄动。 而就在这时,倩儿又将一个木勺子径直的伸了过来:“瑾郎刚刚醒来,先不要说话,把这碗姜汤喝了吧。” 噢,刚刚是在喂我喝汤啊? 还好不是喂药! 李岁酒的嘴里成功的又被灌了一口汁水,这一次他喝出了味道,确实是姜汤。 倩儿一边喂着李岁酒喝姜汤,一边又继续说道:“瑾郎为何这般想不开呢?你十五岁便考上了秀才,是【银华府】有名的才子。 这三年来瑾郎夜夜苦读,不就是想在秋闱时考上举人吗? 是倩儿的错,这些时日未来照料,以后倩儿会夜夜过来陪伴,只望着瑾郎不要再有轻生的念头,倩儿生是瑾郎的人,死是瑾郎的鬼…… 瑾郎张嘴,先把这姜汤喝完了,倩儿再给你去拿些鸡蛋羹过来。” 少女虽未明说,但李岁酒却听明白了。 眼前这个美得如水仙的少女,似乎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 这样一想,自己这个穿越的开局还不错? 虽然没了电脑硬盘里的5TB,但有了一个秀才的功名,还有一个好看的娘子,亦该是满足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哪个历史朝代? 当然,不管是哪个朝代,作为一名成绩优异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研究生,李岁酒都有足够的自信,凭借着满腹的经伦考上举人。 只要能考上举人,那就能当官。 未来再买一府大宅子,置上百亩良田,养十几个水灵灵的小丫环,这日子即使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称得上幸福安康。 “倩儿,我想要……” 李岁酒想说自己尿急,想小解。 但倩儿却是一愣,接着,脸颊生出红晕,一根纤纤玉手按在了他的嘴唇上,眼中溢满了娇羞:“瑾郎,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不可多想的……” 说到这里,又似乎觉得不该如此,马上又细如蚊声的补了一句:“而且,瑾郎现在身子虚弱,若是强要,怕会伤了身子……” 真是把一个少女的羞涩与娇羞,演绎到了极致。 而且,因为靠得过近的缘故,淡淡的处子幽香更是扑鼻而来。 李岁酒一时间还真有些顶不住。 他感觉到了唇间的纤手细腻而光滑,倩儿的皮肤正如看到的一样,吹弹可破如同羊奶凝脂一般,让人心中生出一些荡漾。 唯一的问题是,有些冰冷发凉。 但他真的只是想小解而已。 “对不起,是我不好……”作为一名看过不少言情小说的男人,李岁酒知道这个时候解释只会让倩儿难堪。 “瑾郎,切莫如此自贬!”倩儿听到李岁酒道歉,立即就慌了:“瑾郎的才华是得了‘杨府尊’亲口夸赞过的,倩儿这辈子都只认瑾郎,如果瑾郎现在真的想要,那……那就要了倩儿吧。” 说完,倩儿竟然主动扑入了李岁酒的怀里,同时闭上眼睛,脸红如三月桃花,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 感受着柔软入怀。 李岁酒一下僵住,想要……就真给啊? 感受着倩儿身上的冰冷,本着别把娘子冻坏了的磊落思想,李岁酒伸出双手将倩儿轻轻的抱住。 倩儿的身体就颤抖得越发的厉害,看起来是有些害怕。 别怕,哥哥疼你! 在心里骚了一句,李岁酒手上却已经松开:“倩儿,你既心疼我,我又岂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没有顺水推舟,自然就不好老汉推……呃!这肯定跟他现在身子虚得没有动静无关,主要还是他心有正义,并不会真去做有违倩儿意愿的事情。 至少要等两人真正相熟一些。 倩儿似乎松出一口气。 一双娇羞的眼眸深情的望了李岁酒一眼,接着就兔子般的跳开:“那……那倩儿给瑾郎拿鸡蛋羹来。” “好。” 李岁酒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倩儿的表情。 倩儿的样子,并不像是伪装。 而且,这屋中的陈设都相对普通,故作暧昧再图谋家产的事情大抵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是刚穿越,就遇到了爱情吗? 就很棒! …… 不多时。 倩儿捧着一碗鸡蛋羹小跑了回来。 裙彩飞扬,翩若蝴蝶。 被喂下一碗鸡蛋羹的李岁酒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 于是,开始试探着和倩儿聊一些家长里短,最先说起的,自然就是院里大水缸的那条红尾鲤鱼。 李岁酒直言,待到明日恢复一些,便去讨要。 倩儿一听大水缸的红尾鲤鱼被偷走,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气得小脸微红,胸口起伏荡漾。 又握着小小的拳头说:“这个‘赵四’着实可恶,竟趁着瑾郎上吊行此盗窃之事,瑾郎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讨要红尾鲤鱼的事情便交由倩儿去做。” 原来那家伙叫赵四? 李岁酒就笑了起来,看着倩儿生气的模样甚觉娇俏可爱。 不由自主的,他又将倩儿抱在了怀里。 倩儿这次似乎是适应了一些,只是低着脑袋,羞羞的往被窝里钻。 当然,李岁酒最终还是拒绝了倩儿的提议,这种事情岂能让一个柔弱的娘子去做? 他自有办法! 再往后,两人又聊了一些银华府中的趣事,同时,他也知道了隔壁院里的瘦干老头姓孟,平日里大家都称一声孟伯。 至于他自己的名字? 姓李,名岁酒,字怀瑾。 这是在他的【秀才名藉】上找到的,竟是和他本名一样。 李岁酒有些恍惚。 巧合吗? 还是说这就是他的前世,又或者黄梁一梦? 只是不知这梦能否千年? …… 第二日清晨,惊蛰。 李岁酒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倩儿已不知何时离开。 桌上摆着温热的早点,三个馒头,两个荷包蛋,再加一碗小米粥,又用竹框罩住,防止蝇虫叮咬。 按照倩儿的说法,她白日里并不能前来,毕竟,两人还未正式成亲,总要避闲。 古代闺阁少女都是极注重名节,李岁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快速的用过早点。 李岁酒套上青衫,踩着布靴走出屋子,在长满青草的小院中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贪婪的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幽香。 一夜过去。 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正该要去找那个赵四,讨要自己的那条红尾鲤鱼。 按照倩儿的描述,赵四就住在街角对面的小巷里,平日里游手好闲,偶尔还行些盗窃之事。 李岁酒已经准备好了手段,决定来一招以德服人。 他打算先给这货来一记正义的闷棍,再来上一发撩阴腿,定要打得他主动献鱼,再赔上几吊铜钱也不算难事。 谁说秀才就不动武? 前世的李岁酒虽就读于名牌大学,却是出身山野。 说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是有些过了,但自小也是跟着山里的猎户养出了一身匪气,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正待出门。 他就发现隔壁的老头孟伯,同样在院中活动筋骨。 只见孟伯两手握拳,呼吸吐纳间不断打出长拳,短拳,摆臂拳,而且,整个过程中,他的桩功都显得极稳,足见有一定功底。 难道是什么隐世高人? 李岁酒思索了一下,决定试试孟伯的深浅。 于是,便说道:“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 作为汉语言文学的研究生,李岁酒的研究方向便是古文,里面自然包含了道家的一些经典修炼秘藉。 虽没亲自练过,可理论知识相当扎实。 “咦?” 正打着拳的孟伯一听,目光也看向了李岁酒。 他知道李岁酒是银华府有名的才子,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可是,却并不知道李岁酒还懂修炼? 心中虽有疑惑,可李岁酒的这句话又确实透着一些‘玄奥’,而且,似乎直指修炼的弊病和方向? 李岁酒自然是不作解释,只是继续说道:“舌抵上腭,目视前方。” “什么?”孟伯不解。 “我说舌抵上腭,目视前方。”李岁酒重复道。 “噢……”孟伯其实不知道李岁酒想干什么,但想了想后,还是依言照作。 “收腹提臀,吐纳天地。” “好!” 孟伯这下听明白了,这位秀才似乎真的是在指导他修炼。 看到孟伯开始配合,李岁酒嘴角微扬,继续说道:“双腿收拢……对,就是这样!身体侧倾……我说侧倾,对……再倾……再倾……单腿独立……” “扑通!” 孟伯栽了个狗啃泥。 资质竟如此之差?李岁酒一脸失望的叹出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高人,原来这桩功也不怎么样嘛。 让你丫的昨天见死不救! 趁着孟伯栽倒,一脸忧郁的时候,李岁酒哼着歌儿出了院门。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 正唱到激情处。 就又撞见昨日那位挑水路过的妇人。 妇人今日倒是未再挑水,但神情却是和昨日相差无比,一边急急走来,还一边大声的叫喊。 “不好了,赵四上吊自杀了,大家快来看啊!!” (新书启航,亲们多多支持,收藏,推荐,追读哟!) 第二章 紫月,黑猫 谁? 赵四上吊自杀了? 李岁酒有点懵,默默将背后藏的木棍丢进路边的一间小院。 不巧砸中一只孵蛋的母鸡。 引得母鸡“咯咯”乱叫,扑腾着翅膀乱飞,又恰巧踩上一只黄狗的脑袋,黄狗愤怒的追逐,打翻了院中晾晒的萝卜干、腌白菜坛、辣椒面…… 一地狼藉。 始作蛹者眨了眨眼睛,快速离开事发地点。 “昨日自己上吊,今日赵四又上吊,难道,这个世界的人,都流行上吊的吗?” 这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跷。 李岁酒决定入乡随俗,去看看热闹。 于是,他跟在妇人的身后,向着街角对面的小巷跑去。 不多时,他就看到了赵四的房子。 一群人围在房子四周。 跟【怀瑾草堂】不同,赵四的房子并没有小院,所以,吃瓜群众都堵在门口。 李岁酒再次看到了那个卖瓜子花生的六岁孩童,跟昨日一样,用脖子挂着一个木板,上面摆放着油纸包。 “卖瓜子花生咯,三文钱一包。” 这个世界的画风,确实是有些奇怪。 大家似乎都喜欢看人上吊,还因此衍生出了一些产业链。 因为,李岁酒不止看到了卖瓜子花生的孩童。 他还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黑衣女子,用一只手举着一块木牌,上面用墨汁书写着一行大字——元宝、蜡烛、棺材、香油。 落款是【福善堂】 这热度蹭的……简直离谱。 李岁酒在心里鄙夷了一下后,就向着人群挤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吊死在房梁上的赵四。 脖子歪向一边,两眼已经彻底翻白,地下还有一滩失禁的尿液……不出意外,是真死。 吃瓜的群众们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声音,压住了众人。 青年自称赵四的朋友,正在讲述着昨日发生的事情。 他直言,昨日赵四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条红尾鲤鱼,说是要请他吃饭,让他去备些酒水过来。 可他哪有钱买酒? 于是,就想着等到黄昏,待到赵四将鱼杀了,他再过来。 到了那时,即便没带酒水,赵四也只能请他吃鱼。 主意打得不错,但真到了黄昏时,还未来得及出门,就被吉祥赌坊的人堵住了。 这一夜自然就在家里挨揍。 说着,青年还向众人展示了脑袋上几个隆起的大乌包。 接着又说,到了早间时候,吉祥赌坊的人离去他才抽得机会过来,结果一来就看到赵四吊死在了房梁上。 再寻那红尾鲤鱼也寻不到,就只在房顶上看到一只黑猫,生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嘶,难道是黑猫抢食,将那赵四吊死?” “有可能,黑猫最喜食鱼,这赵四平日里就抠门,肯定是不愿意分食,黑猫生了气,便设计将他吊死。” “我倒是知道那鱼从哪来的,我昨日看李秀才上吊时,正好看到赵四抱了一条鱼从【怀瑾草堂】出来。” 众人都开始认真分析。 李岁酒却是一脑门子问号,什么黑猫抢食,还生了气,便设计将赵四吊死? 关键是其它人听着居然都没有反驳,似乎都觉得挺有道理。 还有那个看到赵四抱鱼的家伙,昨日为何不阻止? 对了,官府呢? 怎么说也是死了人,衙差总要过来查探吧? 正想着,就传来一个声音。 “让一让,官府查案!” 来了! 李岁酒转头看去。 就看到两个穿着灰衣的衙差,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向着屋门口走来。 两个衙差,一胖一瘦,胸口上都印着一个‘捕’字,只是两人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好,黑眼圈非常深。 吃瓜群众们让开了一条通道。 胖衙差先进了屋,一进到屋里就皱起了眉头:“真他娘的臭!” 瘦衙差的态度相对要好一点,进了屋后,先是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才说道:“没有谋杀的迹象,确定是自杀。” “自杀?那还查什么,晦气。” 胖衙差吐了个糟,接着,拿刀一割,将吊在梁上的赵四放了下来。 而瘦衙差则是弄来一辆推车,只将赵四的尸体往推车上一放,拉起来就往门外走。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位衙差的目光终于注意到了那名戴着斗笠,举着福善堂招牌的黑衣女子。 原本还一脸不耐烦的胖衙差,态度突然就变得恭敬起来。 “宋丁,见过纪掌柜。” “死了人,不买口棺材吗?”黑衣女子抬起头。 李岁酒这才注意到黑衣女子的长相。 居然有着一双极好看的丹凤眼,再加上柳叶一样的眉毛和白瓷瓶一样的肌肤,可谓是春风拂柳,光彩照人。 跟倩儿的娇俏羞涩不同。 黑衣女子的气质就像是一把利剑,身材则属于微胖玲珑型,也不知道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奶五个孩子估计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女子,居然开了一家福善堂? 李岁酒多少有些诧异。 而接下来,胖衙差的话就让他更诧异了。 “当然要买,死了人岂能不买棺材?”胖衙差说完,又有些为难道:“可这赵四并无亲人,怕是没有银钱。” “赔本的买卖,福善堂可是不做的。”黑衣女子点了点头。 “这是自然。”胖衙差仿佛想到了什么,用手指向面前的屋子:“赵四也就只剩下这间屋子,不如拿这间屋子来抵?” “一间屋子换一口棺材,倒是合算。” “那就有劳纪掌柜了。”胖衙差一喜。 “对了,我刚才听到有人说,昨日赵四曾请他吃鱼.”黑衣女子说完,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尖嘴猴腮的青年。 尖嘴猴腮的青年一愣,马上喊道:“我是无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昨日我也未曾吃鱼!” “少废话,跟我们走一趟。”两个衙差态度变得很快。 “不……不要啊!” 虽然尖嘴猴腮的青年不断挣扎,但还是被两个衙差带走。 而赵四的尸体则是留了下来,黑衣女子直接就推着载着尸体的板车离开。 吃瓜群众们没了热闹可看,便都一个个自行散去。 李岁酒看着这个世界的办案手段,一时间有些目瞪狗呆……这案子就这样办完了? 人死了就直接丢给了棺材店,没有银钱,就用房子来抵? 再想到昨日自己上吊,若不是得了穿越的便宜,怕不是也要如此草草结案吧? 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李岁酒渐渐醒悟过来。 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想要被人尊重? 想要人权? 那就只能发奋图强,科举中榜。 “回去温书!” 李岁酒可不想有一天连娘子都被人抢走,毕竟,倩儿长得实在太过于好看了些,天知道会不会被人盯上。 一个秀才,社会地位终究还是低了一些,只有考上举人,当了朝廷命官,才能少受些欺负。 …… 怀瑾草堂一共有三间屋子。 一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厨房。 李岁酒直接就进了书房,里面摆放着不少抄录的书藉,线装孤本自然是没有,但科考的用书基本还算齐全。 随手翻阅了几本。 找到了一本关于科举制度的书藉,看了一会儿,发现制度上大致和前世的明朝时期有些类似。 只是,朝代却不是明,而是叫‘献’。 大献王朝! “居然不是历史中的朝代?这就有点儿麻烦了,不能根据时事来判断考题,只能以真材实学来硬考了。” 书上的繁体字,李岁酒倒是并不陌生,他研究古文的时候早就习惯了。 “昨日倩儿曾提起过,我三年前便考中了秀才,按照三年一次的科举制来算,今年的八月便是秋闱了!” 李岁酒开始思索起接下来的规划。 现在的时间是三月,还有五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用五个月的时间将书房里的书藉全部温习一遍,应该不是难事。 只要熟悉了这个朝代的历史,再加上前世积累的文化底蕴,考上举人的把握……至少有六成! 实在不行就再读三年! 反正这个身体只有十八岁,就算是二十一岁考上举人,那也能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青年才俊了。 至于十八岁的举人? 那自然是万中无一,人中龙凤! 李岁酒没再想下去,开始继续翻阅书藉。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黄昏。 “咕咕咕!” 肚中传来一阵响动。 李岁酒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只吃了早饭。 “以后不能这样了,身体才是读书的本钱,废寝忘食的人一般都活不长,若是早早死了,又如何能更好的疼爱倩儿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李岁酒的目光就望向了窗外。 太阳即将落下。 天边挂着最后的一抹夕阳,映着一团团云彩,如同一个个烤得金黄焦脆的鸡腿一般,让人忍不住流下口水。 而后,一轮紫月在天边浮现。 淡紫色的光芒洒落在小院中,老榆树上的紫色花蕊就更显晶莹玉润,一串一串的随着夜风摇摆。 李岁酒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紫……紫月? 还没有来得及想太多,他就看到一只黑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墙上,两只眼睛金光灿灿,口里还发出一声慵懒的叫声。 “喵呜~~” 第三章 千万别开门 黑猫? 不得不说这只猫是真的黑,浑身上下不染一丝杂色。 如果不是那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李岁酒还真的很难发现。 于是,他朝着黑猫扮了个鬼脸,同时,又以一种更慵懒的声音回了一声:“喵什么喵?傻猫!” 这话一出,黑猫似乎也被吓了一跳,金灿灿的眼睛看向了李岁酒,接着,便轻轻一跃,跳下了围墙。 跑了?李岁酒的嘴角一扬,人才是万物灵长,岂能被一只黑猫吓到。 不过,这猫似乎还挺通人性? 要是再来的话,或许可以放在小院里养一养。 正准备关窗。 突然间,他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等等。 黑猫?一双金色的眼睛?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白天时,他们说的那只设计吊死赵四的黑猫? 对于赵四不肯分鱼,然后,被黑猫吊死的荒唐言论,李岁酒自然是不信的,但看黑猫的样子,应该就是那只无疑了。 “奇怪了,这黑猫为何会跑到我的院中来呢?若是为了鱼,我水缸里的鱼已经被赵四偷走了啊。” 李岁酒心生疑惑,不过,倒也没有多想。 事实上,真要说疑惑,他觉得天上挂的那轮紫月更显诡异。 不过,每个世界肯定是有每个世界的特色。 既然大献并不在存在于他记忆中的历史,那么,同理而论,这个世界的月亮光芒呈现出紫色,大抵也是合理的。 “咕咕咕!” 肚子里再次发出响声。 “倩儿还没来吗?算了,我自己做饭吧。” 李岁酒出生山野,下厨做饭自然是没有问题,于是,他走出书房,准备到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 只是刚走出门,就看到小院门口走来两个人影,一男一女。 其中一人,居然是白日里举着福善堂招牌的的那名黑衣女子。 李岁酒记得,胖衙差曾称呼女子为——纪掌柜。 两人都是戴着黑色的斗笠,套着黑色的束衣劲衫,脚上踩着黑色的牛皮靴,腰间则束着黑色的腰带。 “福善堂‘纪青竹’见过李怀瑾,咦?李怀瑾这么晚是要出门吗?”黑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李岁酒,直接就开口打了一声招呼。 能叫出自己的‘字’,看来这位纪掌柜和自己相识。 李岁酒就客气道:“原来是纪掌柜,不知纪掌柜是路过,还是寻我有事?” “路过而已。”纪青竹婉尔一笑,接着,又补了一句:“当然,若是李怀瑾想买棺材,我是不介意的。” 我介意! 李岁酒同样回以微笑:“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需求。” “是吗?可我听说李怀瑾昨日刚上过吊?只是恰巧被人救下了。”纪青竹的一双凤目盯着李岁酒。 这个纪青竹,真会说话。 李岁酒想了想后,还是回道:“唉……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如今我已想通,准备一心一意备考秋闱。” “嗯,李怀瑾的才华,就算是‘杨府尊’也是亲口夸赞过的,既如此,我便提前预祝李怀瑾金榜题名了。” “多谢纪掌柜。”李岁酒拱了拱手。 “对了,昨日李怀瑾上吊之时,可曾见一只黑猫?” “上吊时?”李岁酒看着纪青竹一脸随意的表情,心里却知道这或许才是纪青竹真正想问的问题。 只是,他刚才是见过黑猫的,但上吊时还真没见到。 “没有,我上吊时未曾见过黑猫。” “好吧,天黑了李怀瑾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纪青竹点了点头,又说道:“最好也不要再在院中盘桓,早些休息吧。” 说完,纪青竹便招呼同行的男子一起离去。 只是,刚走出两步,纪青竹就又回过头来说道:“若是李怀瑾晚上听到有人敲门,一定记住,千万不可将房门打开!” “???” 李岁酒一头雾水。 敲门? 这大晚上的,除了倩儿,还有谁会来敲他的门? 那只黑猫吗? 看到纪青竹即将走远,李岁酒忍不住也问了一句:“那若是对方一直敲门怎么办?如果不开门,岂不是影响睡眠?” 纪青竹显然是没想到李岁酒会问出这个问题,在愣了一下后,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或许,李怀瑾可以试试木棍!” “不用能刀吗?”李岁酒又问。 “刀?如果有的话,那当然更好。”纪青竹就笑得更加诡异:“只是,李怀瑾乃是银华府有名的才子,正经的读书人,家里可曾备刀?” “未曾。” “要买吗?我们福善堂虽然主营元宝、蜡烛、棺材、香油,但偶尔也卖刀。” “不买。” “既然不买东西,那就不要调戏生意人。”纪青竹有些嗔怨的骂了一句,又接着说道:“不过,李怀瑾今日之言,倒是风趣,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呢。” 说完,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李岁酒看到纪青竹走远后,又看了看院墙,并未再见黑猫的影子,便没再多想,转身进了厨房。 家里的厨房,布置非常‘古代’。 黄泥垒出来的土灶上放着一口铁锅,旁边则是堆了一些木柴。 揭开锅盖。 里面居然放着五个馒头,一碟青菜,还有一碗冬瓜肉沫汤。 “原来倩儿给我留了午食!” 这也只能怪他没有记忆,否则,自该是早早来厨房查看。 虽然饭菜都有些冷了,但李岁酒却直接端起冬瓜肉沫汤就喝了起来,随即,又将馒头和青菜一口气吃完。 真香! 吃饱了,李岁酒准备回卧室等倩儿。 但在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发现在木柴堆的旁边,放置着一把砍柴刀。 李岁酒走了过去,将砍柴刀拿在手里挥动了两下。 砍柴刀并不长,却足够锋利。 “没想到,我居然有刀!” 李岁酒将砍柴刀揣进了怀里,接着,哼起歌儿回屋。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 进了屋。 又随手将房门带上,然后,看了看门后的木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木栓紧紧的插上。 刚插上门栓。 院外便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接着,又传来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李岁酒可以肯定,有人进了他的院子! 再然后,脚步声径直的向着卧室的位置而来,片刻后,在门口停下。 “咚!” “咚!” “咚!” 沉重的敲门声响起。 如果没有纪青竹的提醒,李岁酒肯定会第一时间想到是倩儿来了,然后,果断开门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现在李岁酒却觉得至少该问一问。 “谁?” “李秀才是我啊!” 声音极为尖锐,而且是男子的声音。 肯定不是倩儿。 于是,李岁酒再次开口:“你是谁?” “我是赵四啊!” 第四章 道家真言 赵四?! 门口站着的是赵四? 可赵四不是上吊自杀了吗? 李岁酒突然感觉到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他有点慌。 但并不完全慌。 毕竟,山野出身的人胆子都挺大,李岁酒前世听过不少的妖鬼故事,知道越是害怕,妖鬼反而越凶的道理。 而且,鬼本就是人死后所化,天生便弱于人。 且不说外面是不是真的是赵四,就算是又如何? 刚死的鬼能有多凶? 凶得过他怀里的砍柴刀吗? 握紧了怀里的砍柴刀,李岁酒的心平静了下来,于是,再次开口问道:“原来是赵四啊,你来找我作甚?” “李秀才,我是来还鱼的。”屋外的声音回道。 “还鱼你还就是了,水缸就在院子里,你敲我门干什么?我不要休息的吗?”李岁酒的语气并不友好。 门外的东西显然是没料到李岁酒会这样回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再继续敲门。 不过,很快就又有脚步声响起,声音仿佛从门口离开,向着院中的大水缸走去。 再然后便有“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对方似乎真的将一条鱼,放到了水缸里。 李岁酒有意打开窗户看一眼,但想了想后还是算了,因为,对方已经再次走了回来,又继续敲门。 “咚!” “咚!” “咚!” 烦不烦?鱼都放回去了,还敲? 李岁酒直接就把怀里的砍柴刀掏了出来,又再次问道:“还有什么事?” “鱼已经还回去了,李秀才不出来看看吗?”对方再次说道。 “哼,你以为把鱼还了就没事了吗?”李岁酒冷哼了一声:“你这属于盗窃罪,虽然还了鱼,还是该去衙门自首,不过,你已还了鱼,算是心有悔悟,衙门应该能从轻处罚,顶多打几板子的事儿。” 说完,又补了一句:“去吧,以后要洗心革面,不要再做此等偷盗之事。” 门外就再次安静了下来。 对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脚步声再次响起。 听声音,对方应该是离开了。 李岁酒等了一会儿,院子里确实再没有声音发出。 “应该是走了。” 当然,也可能没有走。 因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故意制造出脚步声,用以迷惑自己,等着自己开门。 不过,不管如何,李岁酒都决定出去看看。 原因是倩儿今晚要过来。 如果对方真的走了,那自己出去就是安全的,看看又何妨?但如果对方没有走,那倩儿就很危险了。 “出去是一定要出去的,只是不能开门。” 卧室里除了房门,其实还有两扇窗户,一扇开在门的旁边,显然是不能用的。 而另一扇则对着后院。 虽然对着后院的窗户较小,但还是可以勉强钻出去。 李岁酒提着砍柴刀,小心翼翼的打开后窗,又将鞋子脱去,尽量不发出声音。 钻出了窗户。 便到了小院的后院。 明亮的紫月悬在寂静的夜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李岁酒将手中的砍柴刀紧紧的握住,一步一步的从后院绕向前门,终于,他看到了门外的情景。 在那里,正有着一个黑影倒悬在门梁上。 单从身形来看,显得有些瘦弱,倒是真的和赵四有些相象。 果然没走! 李岁酒莫名的有些愤怒。 不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你既承认了是赵四,那就怪不得我李某人不讲武德。 没有再犹豫。 李岁酒提着柴砍刀就摸到了对方的身后。 趁着对方还未察觉的机会,果断一刀向着对方的倒悬的身体砍了下去。 偷袭! “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响起。 黑影从门梁上跌落下来,向后滚出一米。 很显然,对方没有料到李岁酒会突然从背后出现,而且,出刀如此果断,一下子被砍了个正着,脖子都歪了。 是的,李岁酒砍的就是对方的脖子。 对方故意弄出离去的脚步,结果却挂在门梁上等着自己开门,这明显就是非要弄死自己不可。 既然你一门心思要弄死我,那我岂会留手? 李岁酒也不管对方的脖子歪不歪,趁着对方倒地的瞬间,又冲了上去。 稳键的第一要素就是,千万不要忘记补刀! “咔嚓!” 这一刀再次砍中。 只是,对方有了准备,只砍在了胸口。 到了这个时候,李岁酒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贼眉鼠眼,一只脑袋歪在了肩膀的右侧,两只眼睛极限的凸出,里面布满了一道道腥红的血丝。 还特么……真的是赵四!! “啊啊啊……”地上的赵四发出更加惨烈的叫声,面容狰狞可怖:“李秀才,我还了你的鱼,你便该还我的命来!” “我还你MLGB!!” 想要我还命?你首先要打得过我! 你生前为人的时候,我就想敲你闷棍来着,现在你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 李岁酒骂了一句,也不等赵四起身,拿起砍柴刀就对着赵四一通乱砍,同时,又用一只脚猛踩赵四歪在一边的脑袋,防止对方起身。 山野之人的匪气,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管你是鬼是邪,砍了再说。 赵四直接就被砍懵了,这个秀才……也太凶了吧? 眼见着身上的零件都被砍掉了好几块,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忍着剧烈的疼痛,拼了命的向李岁酒扑去。 李岁酒可不会给赵四扑到自己的机会,一脚就踹在了赵四的面门上,将他踹飞。 接着,嘴里就开始念动起来。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应吾身……” 这是道家的护身金光咒。 研究古文学的时候,李岁酒把这些道家古藉基本看了个遍。 有没有用且不论。 但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物,那试试又何妨? 李岁酒念动护身金光咒,整个人就感觉到了一种【升华】,有种神清气爽的畅快,握刀的手都觉得更加有力。 居然真的有用? 这个发现让李岁酒信心大增:“好你个贼赵四,偷我鱼便罢了,今日还敢来与我索命,看我不砍死你!” 说罢,就向着赵四冲了过去。 赵四哪见过这种架势。 他才第一天当鬼,没有经验啊! 眼看着李岁酒向他冲来,身上隐隐有金光浮现,那种感觉就如同神仙下凡一般,凶得让鬼都害怕。 “跑,这个秀才凶得不像个读书人!”赵四当即不再犹豫,爬起来就向着院外飞跑,顺便掉了一只手在地上。 “想跑?” 李岁酒没有放过赵四的意思。 他继续念动护身金光咒。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经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急急如律令!” 当最后五个字念出。 整个银华府的上空突然就响起了一声悠扬古老的钟声。 “铛!” 神威惶惶,震压妖邪。 而随着钟声响起,李岁酒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径直的进入了他的体内。 下一刻,他的身上涌出耀目的金光。 连带着手上的砍柴刀,都变得明亮璀璨,犹如获得了某种加持。 李岁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充满了力量,身上沐浴的金光就如一件道衣,护着他的身体。 别说一个小小的赵四…… 再来十个也是砍瓜切菜? “跑?我倒要看看你往哪里跑!”李岁酒提着砍柴刀就向着遁跑的赵四追去,今日他誓要斩妖除魔。 而他不知道的是…… 此时的银华府中,一口巨大的青铜古钟前,两名守钟人却是张大了嘴巴。 “是道家真言!” “有道门高人,以真言引动了【正阳钟】!” “快,快通知府尊!” 一名守钟人当即向后跑去。 与此同时…… 正在书案上阅读着卷宗的杨府尊也猛的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居然是道家真言,不知是哪位高人来了我这银华府?” 银华府的街道上。 戴着斗笠的纪青竹和身边的男子,目光则看向了【怀瑾草堂】的方向,因为,那里正闪烁着灿灿的金光。 在这万家灯火尽熄的夜晚,显得极为夺目。 第五章 天黑了,不要听也不要看 “掌柜的,要去看看吗?” “当然!” 纪青竹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就如同发现了一件大宝贝。 而李岁酒则是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中,举着砍柴刀,向着逃遁的赵四追去。 赵四虽然掉了一只手,脑袋也歪在了脖子上,可一双腿却基本完整,跑得贼拉快。 “别跑,你手掉了!”李岁酒看着越跑越快的赵四,立即大叫起来:“你先停一下,我把手还给你。” 赵四被这一喊,本能的就往后看了一眼,结果却发现,李岁酒的手里根本就没有‘手’! “%&¥%……” 这个秀才不止超凶,还擅长骗鬼! 他很愤怒。 但他打不过李岁酒,没办法只能继续跑。 于是,赵四在前面跑。 李岁酒就在后面追。 赵四跑得很快。 李岁酒追得同样很快。 赵四转身跑进了小巷子里。 李岁酒同样跟着追进了小巷子里。 赵四终于受不了啦,一边跑一边开口求饶:“李秀才,放过我一次吧!” “白日做梦!”李岁酒正气凛然,今日要是放过你,日后必为后患。 赵四就不再求了。 只是歪着头,继续向前跑。 李岁酒能看出来,这赵四显然对银华府的大街小巷都极为熟悉,就算是小巷里再黑,赵四都能提前预判在什么位置拐弯。 果然,当小偷的都熟悉地形,而且,都很能跑! 庆幸的是,他的身上闪着灿灿的金光,犹如一盏行走的电灯炮,无论赵四往哪里拐,他都能看得见。 就这样一鬼一人,一个跑一个追的,居然僵持了近一刻钟。 不过,渐渐的,李岁酒就感觉到身上的金色光芒变得越来越暗淡,同时,他的两腿开始有些发软。 “见鬼!” 这具身体的素质还是太差了。 若是换成以前的身体,他至少能连续追半个时辰不带歇的。 正思索着能有什么办法将赵四堵住…… 侧面的狭窄小巷中突然就冲出来一个人影。 速度极快。 李岁酒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就被两个极富有弹性的东西给“嘭”的一下撞飞了。 连带着身上残存的最后一丝金光都被撞了个粉碎。 “啪!” 一屁股坐倒在地。 强烈的虚脱感袭卷而来,整个身体犹如被掏空。 李岁酒明白了,使用【护身金光咒】是有后遗症的,或者说,任何法术的持续时间,都是根据【体质】来决定的。 倒算是合理! 当然,在倒地的同时,他终究还是看清了撞飞他的人是谁。 正是福善堂的掌柜——纪青竹! TMD,犯规了! 这是带球撞人!!! …… 纪青竹自然也看清了李岁酒。 竟然是他?! 心中惊讶的同时,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咦?这不是李怀瑾吗?怎么坐地上了?” 肇事者看着地上坐着的李岁酒,樱红的小嘴微微张开,两只手捂着胸前沉甸甸的果实。 竟是一脸无辜的表情。 李岁酒实在无力说话,只是狠狠的瞪了纪青竹一眼。 看李岁酒不说话,纪青竹的表情就变得越发疑惑:“哟,还拿了把砍柴刀,这是半夜出门砍柴吗?” “掌柜的,看李怀瑾的样子,似乎是虚脱了。”旁边的男子注意到李岁酒苍白的脸色。 “虚了?”纪青竹俯下了身子,用一只手摸了摸李岁酒的额头:“没发烧啊,不过,看着确实有些虚。” 你才虚!我这最多只能算是一时脱力。 心里吐着糟,但李岁酒又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梦中的珠穆朗玛。 只可惜,他已无力登山。 想到赵四终究是跑了,而且,还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李岁酒便干脆摆烂碰瓷。 头一歪,就朝着纪青竹的身上一倒,直接装晕。 嗯,既然无力登山。 便倚山而眠吧。 至少,要让这位肇事者送自己回家。 “唰~!” 倒了下去。 纪青竹大抵是没想到李岁酒会突然间‘晕死’过去,一时间被碰瓷者倒了个满怀,变了形状。 旁边男子瞪大了眼睛,里面有些惊讶,又多少带了点儿羡慕:“掌柜的,李怀瑾这是晕过去了?” “嗯,看到了。”纪青竹点了点头。 “那……要送他回去吗?”男子又问。 “为何要送回去?” “难道,不送回去,就丢这儿?” “或许,你可以看看他手里的这把砍柴刀。”纪青竹说着,向着李岁酒手上的砍柴刀一指。 “嗯?”男子立即看了过去,砍柴刀明亮璀璨,但刀锋上却沾染了一些黑色的血迹,这显然是刚刚经过搏杀:“这刀上沾的血,难道是……” “我们寻着金光而来,结果却撞上了他,如果我猜得不错,引动【正阳钟】的人就是这位李怀瑾了。” “可他只是个秀才啊?” “大抵是有什么奇遇吧。”纪青竹说完,又补了一句:“现在重要的是,他既追到了这里,我想那东西应该就在这附近。”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追!”男子立即明悟,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所以,掌柜的是想将这李怀瑾带到福善堂?” “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男子不再多说,转身就向着前面的小巷追去。 纪青竹等到男子走远后,目光也落在了李岁酒脑袋倚靠的位置。 正巧,看到李岁酒的眼角跳动了一下。 “???” 纪青竹微微一愣,随即,嘴角扬起。 而李岁酒则明显的感觉到了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妙,于是,强撑着用出最后一丝力气,以一种梦呓一般的声音说道:“回……回家。” “你说什么?”纪青竹眨了眨眼睛:“噢,你说想跟我回福善堂?好的,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李岁酒。 …… 漆黑的小巷中,有一间石屋。 石屋里点着一盏油灯。 昏暗发黄的光芒,照出了缩在墙角的赵四。 此时的赵四,满身的黑色污血,一只胳膊从手臂早已不见,胸口上布满了刀痕,看起来甚是凄惨可怖。 不过,他的脸上却有些得意之色:“终于把这个秀才甩掉了!” 为什么一个秀才会这么凶呢? 赵四不明白。 “喵呜~” 一声猫叫从墙头传来。 赵四的表情立即就变得紧张起来,布满污血的脸上看起来极为害怕,没有任何犹豫的就重新站起来,准备逃跑。 可黑猫却已经从墙头跳了下来。 正好拦在他的面前。 两只金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幽光,漆黑的毛发如同绸缎一般光滑明亮。 接着,黑猫的两只前爪缓缓的抬起,如同人类一样直立起来,身体更是飞速的变化,由小变大。 一个眨眼前,化为一个少女。 少女的五官精致非凡,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她的上身一件浅黄色的刺绣绸衫,下身套着一件水蓝色的莲台八幅裙,细致乌黑的长发披在柔弱的双肩之上。 细腻白皙的皮肤,如同羊奶凝脂一样,胸前的起伏造型优美,已经是颇有了一些规模。 赵四的身体瞬间颤粟起来。 两条腿不断的抖动,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扭曲。 “我,我已还了鱼……为何还不放过我?!”赵四不甘的大叫。 少女却不回答他。 只是,径直的走到赵四的面前,用一只手掐住了那被砍掉一半的脖子。 长长的指甲瞬间刺进了赵四的血肉。 赵四歪在肩膀上的脑袋就开始疯狂的摇摆。 他开始挣扎。 口里发出“吱吱吱”的类似于老鼠一样的声音。 可任由他脑袋摆动得再剧烈,都无法摆脱少女的手掌。 而且,很快他的身体就涌出大量的污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并冒出一种刺鼻的,腥臭的味道。 石屋里。 油灯的光芒摇曳。 很显然,这间屋子里还有人并未入睡。 发出声音的是一个孩童。 “娘,屋外是什么声音?” “嘘!不要去听,也不要去看,天黑了,虎儿乖……快快睡觉。” “为什么呢?” “因为,外面全是鬼!” 第六章 福善堂 孩童大抵是被吓到了,再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也不敢尝试去看窗外,只是将脑袋埋入了被窝。 石屋里变得寂静而沉默。 正如此时的小巷一样,静得已没了一丝声音,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冒着黑烟的污血。 黑烟和污血消融的速度极快,若是到了清晨,自然就不会再存在。 但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却‘恰巧’在此时路过。 他最先闻到的是刺鼻腥臭的黑烟,接着,便看到了地上的污轿。 在观察了一下四周后,他蹲在了污血的面前,又用一只手沾起一滴污血,放到鼻前狠狠的嗅了一下。 这一嗅,就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干梨娘,好重的鱼腥!”男子被熏得眉头紧皱,嘴里骂骂咧咧:“至少半个月,我都不想再吃鱼。” 说完,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又用一只手捂着鼻子,将一滴污血装了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而与此同时…… 一只黑猫轻巧的跃进了【怀瑾草堂】的院子。 她同样在观察四周。 一会儿跳到大水缸上,一会儿又爬到老榆树上。 在转了两圈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屋中的主人并不在家,便一跃到了屋顶,这才将两只前爪收了起来,以一种‘农民揣’的姿势,半眯着眼睛,晒着紫色的月光。 …… 至于李岁酒? 他现在正感受到一种难掩的羞耻。 因为,纪青竹居然是以‘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抱起来行走。 如果有可能,他其实更希望纪青竹将他随意的扛在肩上,让他的脑袋低垂到纪青竹的后背。 如此一来,便可以肆意的欣赏紫月下摇曳的身影,甚至在脑海里想象着,给这位福善堂的掌柜来上一发正义的背刺? 但现在他却不得不顶着山岳般的压力,任由两团沉甸甸的硕果压在胸口。 更主要的是,当幽幽暗香入鼻,他却只能小心翼翼的眯着眼睛,不敢有分毫举动。 所幸,福善堂并不算太远。 在李岁酒彻底强硬起来前,两人便到了。 正如纪青竹在赵四门前举牌宣传的一样,这是一间兼营黄纸,蜡烛,香油的棺材铺。 门头并不大,一块黑色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福善堂。 前厅倒是相对宽敞。 里面摆着两口方正的棺材。 只是未上油漆,表面还呈现出树木的轮廓和黄白的色调。 纪青竹抱着李岁酒进去的时候,李岁酒就将睁开一线的眼睛,彻底的闭了起来,没有再看。 不知是入夜后的风有些凉,还是这福善堂中阴气过重,在进入福善堂的时候,明显便感觉到有些阴冷。 而接着,就有唏唏律律的声音响起。 似乎是有人向他走过来? 再然后,便有人开口说话。 “吖,我看到了什么?掌柜的居然抱着一个男人,真稀奇呢。”声音清脆悦耳。 “童小棠,你又在胸口垫东西了?”纪青竹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 “没有!” 不出意外,这个童小棠应该是个女的。 因为,李岁酒闻到了一种如兰花草般的香味。 但他奇怪的是。 明明脚步声很多,为什么却只有童小棠一人说话? 而接下来童小棠仿佛认出了他,并以一种惊讶而又诧异的声音叫了起来:“吖,这个男人长得好像上吊的李秀才啊!” “……”李岁酒。 这个童小棠,挺会说话的嘛? 纪青竹并没有回答童小棠的话,而是继续教育道:“快把你胸口的东西拿出来,以后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哼!”童小棠哼了一声,又说道:“掌柜的关注点很奇怪耶,难道,你没有听到正阳钟响了吗?我可是正准备出去调查的,为什么你不夸奖我的敬职敬责,反而在这里挑一些莫须有的毛病呢?” “因为,我已经查到了。”纪青竹回答道。 “这么快?掌柜的就是厉害,不知是哪位高人来了我们银华府?” “就是我怀里的这个男人。” “啊?他?李秀才?”对方惊疑。 李岁酒其实已经是第二次听到【正阳钟】这个词了。 是在念动护身金光咒时,听到的钟声吗? 他能确定的是,在听到钟声时,他确实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力量,那……或许这钟声还真是他引动的。 只是,他现在并没有办法问出心中的疑惑,只能继续压住羞耻心躺在纪青竹的怀里。 而纪青竹也没有再和童小棠纠缠的意思,抱着李岁酒向着内堂走去。 不多时。 李岁酒感觉到纪青竹用脚踢开了一扇门。 接着,他被放到了一张床上。 再然后,纪青竹便离开了。 屋子里恢复了寂静。 终于走了……李岁酒重新睁开眼睛,借着紫月的余光,他大抵确认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女子闺房。 装饰简单而古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特别。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床与门之间,摆着的那一张半人高的屏风。 上面绣着一副怪异的图画。 图画的左半部分是金色,右半部分则是紫色。 金色的部分,一轮高悬的太阳下,人们勤苦劳作,建屋,修渠,种地,安居乐业。 紫色的部分,一轮诡异的紫月下,尽是魑魅魍魉,拜月,焚香,祭祀,尽显虚妄。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李岁酒好奇于图画上的内容,而且,今日的遭遇也确实过于离奇。 明明看到赵四上吊死了,结果晚上却跑来敲他的门?若不是他一身正气,胆大妄为,现在还不知是何下场。 还有,这个世界的道家法术,居然真的有用? 最主要的是,这福善堂看起来,明显也并不简单。 正想着,门外便出现了四个黑影。 屋中并未点灯。 但借着紫月的光芒,李岁酒还是能从窗上糊的白纸上,大致看出这四个黑影的样子。 大的足有两三米高,小的则是和人相差无已,身形怪异而可怖。 有一个手里拿着叉子,有一个长着四条手臂,有一个脑袋比身体更大,还有一个看起来明显不是人。 四个黑影游离在窗外,仿佛想要破门而入。 李岁酒不由自主的想要摸刀,却发现砍柴刀并不在身边,估摸着是被纪青竹给拿走了。 带球撞人就罢了,还拿走我的砍柴刀? 原本想着碰个瓷,让纪青竹送自己回家,结果却反遭了打劫,李岁酒觉得这波属实有点亏。 正吐着糟,童小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秀才?你醒了吗?” “……”李岁酒。 “你要是没醒,我可就进来了啊。” “嘎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黑影‘礼貌’的走了进来。 因为过于高大,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这黑影还弯了一下腰,但即使这样,还是打碎了一个放置在门旁的花瓶。 “呯!” 这是要玩の彼男が寝取吗? 一时之间,李岁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