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有点甜》 第一章 卖女 “这怎么可能，这长得这么水灵的一个小丫头，就值这么点钱？”一个突然拔高的男低音传入耳中，生生将原本还不错的嗓音弄得跟吊丧一般刺耳。 “是啊周老板，你这不是坑我们吧？”一道女声连忙接上，语气中满满都是怀疑。这周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周扒皮，小气的很！ 那长着三角眼一脸精明的周老板一听这话，脸色猛地沉下来：“既然你们这样说，我也不想坑你们。这买卖，我不做了还不成？不做了不做了！” 说着挥挥手就要离开，毫不留恋的样子顿时让这对年轻的夫妇慌了手脚。“哎呀别呀周老板，你再好好看看，这么标致的丫头，你不买就是你的损失啊！” 标致？听起来还不错，不过，这爹妈要卖了自己...陈欣悦无奈的撇撇嘴。理智渐渐回笼，还是静观其变吧，这卖出去了不一定是坏事，卖不出去也不一定是好事！ “标致？这还晕着呢，谁知道身子骨行不行！长得跟个豆芽菜似得，风一吹都能上天了，估计半点力气都没有，你说标致？开玩笑吧！再说了，我买去也是卖给别人家做丫鬟的，又不是开花楼的，要那么标致的干什么？五百个铜板，卖不卖吧！” 什，什么？豆芽菜？要不是此时还闭着眼睛，陈欣悦一定会起身瞅瞅自己这副小身板，至于说成豆芽菜吗？不过这背上硌的好疼啊，呜呜~ 那夫妻俩原本还挺着急的，一听他这话反而不着急了。那妇人连忙问道：“花楼里出价很高吗？” 周扒皮暗啐了一口，不过这种狠心的爹妈也见过不少了，只是暗恨自己怎么就嘴快说了花楼了呢！ 他习惯，可是这村里人就看不下去了。“唉，陈家的，这可是你亲女儿啊，你怎么能想到把她卖去那种地方？那可是活生生的作孽哟！” “就是就是，你要卖去做丫鬟，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你这要卖去那种地方，这，这还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 刚刚还没什么声响的一大群人立马像是被引燃了一般，纷纷说起来。 陈欣悦偷偷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的景象。 这站在自己身边的应该就是自己爹妈了，呵，看上去长得还真是挺不错了，还说这具身体标致，恐怕也是错不了的。这想要买自己的周老板恐怕也知道这一点吧，啧啧，五百个铜板，也未免太廉价了吧？ 正想看看这奸商什么样，却感受到另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心中顿时一惊，条件反射的想要看看是谁，好在行动的前一秒忍住了，赶紧闭上眼睛。她现在可还晕着呢！ “这是我女儿，卖给谁我们说了算！你们要是同情她，拿钱出来买她啊！”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爹眼见着这些人说个不停，心中烦闷，忍不住大声吼道。 此话一出，原本还喋喋不休的人们立即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飞快的把话给咽了回去。说说还行，要钱？没有！ 只有村里一个还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这小丫头又能干，在家也帮你们做了不少事，你们再多养几年就能嫁出去，那点彩礼也不错。何必做这种造孽的事情呢？” “哼，我女儿，我愿意卖就卖，关你们什么事？”这身体名义上的爹不屑的哼一声，直气得那老前辈手直抖。 那周扒皮不耐烦的瞧着这一大村子人在这里唧唧歪歪的，见他态度坚决，再看看躺在板车上的这看上去五官还算能瞧出美人坯子的小姑娘，眼中精光闪闪。 “你还卖不卖，不卖我走了啊！我还忙着呢！” “卖，肯定卖啊！不过周老板，我们可是要卖大价钱的，你能出到花楼的价钱吗？”这身体名义上的娘飞快的问道。 周扒皮一塞，气恼的说道：“就五百个铜板，卖就卖，不卖就算了！” 陈欣悦听得心拔凉拔凉的，好歹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人，花楼是什么还是知道的，再说了，都已经说了作孽，总不能还以为是现代的花店吧！ 偷偷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却见他们正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眼神闪烁，心里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这样狠心的爹妈，就算现在不卖，以后也一定会卖掉她！ 咽了咽口水，心里开始盘算，若是被买走当个小丫鬟，最多也就是吃吃苦，但若是卖进花楼...谁知道会怎么样！ “周老板，人我都拖这里来了，你要是加点价钱，我们还好商量，否则，去镇上也就一个上午的功夫！”商量了一阵，陈父才开口说道。 周扒皮脸色猛地一沉，看了一眼跟过来看热闹的村亲们，冷哼一声：“人才这么小，你以为花楼会出很多钱？我顶破天再给你加二十个铜板！五百二，不卖我就走了！” “才加这么点，那我们不卖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转手买花楼里去了，我们自己卖去！”陈母一听才二十个铜板，连忙摇头不干。 “走，直接拖镇上花楼去！” 陈欣悦眼珠子飞快的转动，这时候再也淡定不起来了。飞快的起身，直接朝着周老板扑了过去，直接抱住他的大腿就开始干嚎：“周老板，求求你买了我吧，求求你再加点价钱！我什么都会干的，我会做饭洗衣服带孩子还会铺床沏茶磨墨，求求你买了我吧！” 陈欣悦自顾自绞尽脑汁的想着怎样说服他，却没发现自己开口的那一刻，全场一片寂静。 “你怎么能开口说话了？”陈母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尖声叫道。 “啊？”陈欣悦一顿，飞快的环视一周才发现，众人都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就连一旁的周老板也是错愕的看着自己一双三角眼张的老大。 难怪这么廉价，原来以前是个哑巴！陈欣悦心里一抽，好歹给我留点记忆啊！ 眼珠子飞快的转动一圈，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泪珠子却涌了出来，感受到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伤心，陈欣悦沉默了。此时无声胜有声... “真的能说话了？”陈父也是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陈欣悦干脆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掉落在地上，溅起地上的泥土，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心中的伤心越来越明显，分不清楚到底是这身体的原主，还是陈欣悦... 第二章 恩断义绝 场中安静了好一会儿，陈母才突然抬头：“她现在已经不是哑巴了，能卖个好价钱了！” 陈欣悦只觉得心中痛的一抽，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陈母，这，这真的是亲娘？ 陈父一愣，看了一眼陈欣悦，也是跟着点点头：“周老板，你看？” 那村里的老前辈猛地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你们以前说她不能说话，养着无用，现在她能说话了，你们还要把她卖了？” 陈父眼中闪过一丝纠结，还来不及多想，陈母就开口说道：“我生的，我愿意卖就卖，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那我总可以多管闲事了吧？”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村民们纷纷让开道路。 “村长，里正！” “村长和里正都来了！他们要管这事？” ... 听着村里人的议论，陈欣悦偷偷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走来的两个人。 村长一张马脸拖得老长，看着精瘦精瘦的，眉间已经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川字形，显然是平日里皱眉头次数太多了。里正则长着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忠厚老实，又带着几分正气，做里正倒也挺合适。 陈父陈母脸色陡然一僵，虽然不怕得罪村里人，但是毕竟要在这里住下去的，要是得罪了村长和里正，那可就不妙了！ 这村长和里正也是，平日里也都没见着他们出面，怎的今天全来了？ “这件事，我们总可以管吧？” “村长，这...”陈父立马堆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希望可以被放过一马。 “我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五丫头现在可以说话了？”里正没有理会陈父陈母，而是直接看向陈欣悦，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 陈欣悦双手微微攥紧，竟是有些紧张，点头说道：“是，我已经可以说话了。” “好，好孩子！”里正满意的笑笑：“还不快起来，跪着作甚！” 经里正这一提醒，陈欣悦才发现自己刚刚太过紧张，竟是一直跪在地上的。地上有不少小石头咯着，膝盖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撑着里正的手慢慢站起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沁出了一脑门的汗。 “这孩子都能说话了，你们为何一定要卖掉她？”村长在一旁看着，眉头皱的更紧了。这孩子倒真是个可怜的！ 在这村子里，村长一向是说一不二，威严得很，以至于刚刚还猖狂得很的陈母这时候也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垂下头去。 陈父挣扎了许久，见村长眉头越皱越厉害，眼中已经隐隐有怒火才说道：“这，我这不是想做点小买卖，没有本钱。就想着先把五丫头卖出去，等哪一天赚大钱了，再赎回来就是了！” “赎回来做小姐？还是买回来当下人？”刚刚还一脸和善的里正说翻脸就翻脸，直接冷笑道：“赚大钱，什么大钱？卖女儿的钱？” 陈父被说得有些难堪，一脸菜色却又不敢反驳，陈欣悦在一旁那个看着，心中暗暗叫爽。这里正看上去憨厚老实，这说话也是嘴刀子嗖嗖的，厉害啊！ “哼！做的什么生意连女儿都能卖？”村长两个眉毛已经皱成了一条，语气很是不悦。 “这...”陈父脸上露出一抹为难来，总不能直接说要去赌吧？ “村长，这是我们家事，你也管不着这么多吧！”陈母到底还是个暴脾气，终于还是憋不住说道。 陈欣悦看着他们俩人脸上都是一样的无情，心中一阵苦笑。就算不被卖掉，以后的日子可还不一定过成什么样呢！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顺势跪了下来：“请村长、里正大人为我做主，我自愿与他们断绝父女关系，以后各不相干！” 陈父陈母傻眼了，村长里正傻眼了，就连一旁的围观群众也全都傻眼了。 这，这没听错吧？断绝父女关系？ “断绝父女关系？”村长忍不住重复一遍，心中震动不已。他当村长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呢！ “是，断绝父女关系！还请村长和里正为我写下断绝书！”陈欣悦脸色坚定。 “你这个小兔崽子，老娘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要断绝关系？那是你说断就断的吗？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陈母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听她还这样说，顿时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冲了上来。 陈欣悦瞳孔猛地一缩，这小身板，真被打一顿恐怕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再说了，从小到大她还没被打过呢！心中虽然害怕，但是却也紧紧的拉着里正的裤腿不放手，也不挪地儿，准备生生挨着。若是真打下来了，也不过两种情况，一是苦肉计得逞，自己就跟他们没关系了；二是一命呜呼，一闭眼一睁眼，谁知道又到了哪里？ 不过，她打得下来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 “住手，成何体统！”村长怒了，当着他的面这样打孩子，真真是够了！ “我打我自家的孩子怎么了？我的家事，你就算是村长也管不着吧？”陈母嘴上说着，但是脚步却是停了下来，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谁说她是你们家孩子？她刚刚才说要跟你们断绝关系，你们可没忘吧？”里正厌恶的看了两人一眼，再看看又跪下去的陈欣悦，连忙说道：“先起来吧，别老跪着！”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咦，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捏？ 里正一愣，看了一眼陈父陈母，冷声说道：“我觉得五丫头说的不是不可以考虑...” “要你们狗拿耗子！你看我打得她还敢不敢说话！”陈母怒目。 陈欣悦突然嘤嘤的哭出声来：“反正我能不能说话，对你们来说就是能不能卖多点钱，你要是真把我打哑巴了我也无所谓！” 里正脸色冷了下来，村长表情也是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阻止她们卖孩子的。不过现在这情况，始料未及啊！ “五丫头，要是你真的跟他们断绝关系，你怎么生活呀？”里正沉吟一会儿才问道。 陈欣悦脸上虽还是一片凄苦，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喜色，有门！ “反正都是要被卖的，与其被他们卖，还不如我自己卖！好歹我自己还有可能自赎自身，若是指望他们，恐怕这辈子都只能为人做奴做婢了！” 陈父陈母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连声说道：“等我们有了钱，还不是会把你赎回来！” “请村长、里正做主！”陈欣悦无动于衷，再次重复。 第三章 自卖自身 “你决定了？”村长叹了口气，里正也盯着她。 陈欣悦坚定地点点头，微微偏头就见到了陈父陈母脸上恨不得扒了她的皮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瑟缩一下。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两个人陈父陈母这个态度，再看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头脑一发热，直接让人拿来文房四宝，村里面唯一一位读过书的马秀才立马奋笔疾书，村长里正按下手印，一切大功告成！ 原本还以为很麻烦的陈欣悦傻眼了，原来真的只要一张断绝书就行了？ 只是她不知道，若是旁人家是没这么简单的，但是她这生身父母却是因为自身名声不好在自己的村子里面待不下去没奈何才搬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只带了自己的户牒，算是入了户。没得亲戚扯皮也没得财产纠纷，自然简单许多。 看着递过来的断绝书，连忙双手接过收下，想要看看上面写的什么，却又顾及旁边的人，只好匆匆瞟了两眼，毕竟她现在可算是个文盲呀。 村子破落，每家每户基本上只能养活自己，若是再养下一个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尤其是那个人还不是自家人...而且陈欣悦偷偷看过自己的小身板，顶破天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这么小，活都干不好，谁愿意养？所以只能自谋生路了！ 周老板原本在她说出自卖自身的话之后眼睛就亮了，这时候见她自己走过来，更是笑得一双三角眼都没见了。 村里人都看着，村长里正也都来了，哪怕是绰号周扒皮，他也不敢犯众怒，老老实实的按照原先说好的五百二十个铜板，陈欣悦就把自己给卖了。 真是廉价！陈欣悦心中嗤笑一声，不过好歹也是个好数字，五二零不是吗？ 抬头看了看天空中耀眼的太阳，刚刚自由的那一瞬间，感觉真好。不过，会越来越好的不是吗？ 周扒皮接过马秀才递过来的卖身契，高兴的吹上两口气，才说道：“这过户的事情，这两天能办好吧？” 过户？陈欣悦懵了。 “能，放心吧，我们现在就去，晚上回来就能给你了！”里正点点头。 周扒皮满意了，看了一眼陈欣悦说道：“既然卖身契已经签了，那就跟我走吧！” 陈欣悦默然点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喊叫：“谁准你跟我们脱离关系，谁准你自卖自身？老娘今天不卖了，打也要打死你！” 原本为了阻止陈家夫妇干扰马秀才写字，两旁的村民都帮着抓住了他们，看着突然挣脱束缚冲过来的陈母，陈欣悦眼皮子一抽，直接两个大跨步躲到了周扒皮身后。 陈父也跟着冲了过来，脸上满满的都是怒气。刚刚一切来的太快，现在尘埃落定两人更是不能接受。 眼看着就要冲过来，里正和村长也顾不得身边么男女之别了，直接一人一个用力抓住。 这两人虽然力气不小，但是对于常年耕作劳累的村长和里正两个人来说，想要抓住他们却是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里正冷眼看着这两人挣扎，直接说道：“直接去镇上过户吧，免得夜长梦多！” 好酷！陈欣悦看着两人把陈父陈母给拖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这样的爹妈，真是可怕！ 正想着，又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陈欣悦眉头微皱，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心中不由觉得怪异。刚刚明明觉得有人在那里的... 跟着周扒皮回了柳溪镇才发现，他家里还有不少跟自己一样年纪大小的孩子，心中顿时诧异不已，刚刚看这里的人的反应，还以为卖孩子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也有这么多人被卖掉啊！ 带着她在院子里参观了一圈，好生看了不少房间，周扒皮谄媚的笑道：“这里这么多房间，你看你想住哪一间？” 陈欣悦一愣：“还有得选？” 周扒皮眼中精光闪闪：“当然了，你想住哪儿就能住哪儿！” “这么好？”陈欣悦一喜，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扩大，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也是一样？” “他们？他们不一样！”说到院子里那些正在干活的人，周扒皮脸色一冷，那都是一个个穷鬼，没钱还想享受高级待遇，想太多了吧！ 陈欣悦一愣，不过很快就知道问题所在了。飞快的捂住绑在衣服里面的钱袋，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警惕：“你不会是要收钱的吧？” 周扒皮嘿嘿笑两声，说道：“这天下哪儿有免费的午餐哪，肯定是要花钱的啊！” 果然！周扒皮并非浪得虚名啊！ 陈欣悦一头黑线：“我要住不花钱的房子！” 周扒皮脸上的笑容飞快的消失，恶狠狠的看着她：“不花钱的房子？那我可没多的房子给你住，要住就住柴房！哼！” 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不过你要是反悔了，随时找我哈。” “柴房就柴房！还怕我吃不起苦怎么的？”陈欣悦看着他的背影做出一个枪毙的动作，又狠狠的虚空踢了几脚，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才总算是解气了些。 一转身才想了一个问题：柴房在哪里？ 一路问下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柴房，进去却傻眼了。 一间低矮的土坯房，看着摇摇欲坠也就罢了，墙体漏风也就罢了，但是里面只有木柴肿么破！怎么睡？这个真心忍不了啊！ 陈欣悦黑着脸冲进饭堂，就见到周扒皮正黑着脸在那里指点江山。 “这个菜你放这么多油做什么？作死啊！这么多油，你当你是做给皇帝吃的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我养你们这的么多人容易吗我？你们就这样给我浪费了？” 陈欣悦看着那一大盆沾着点油星子的水煮土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皇帝就吃这个？ “还有这个，土豆我就不说什么了，这个白菜是怎么回事？我都看到菜心了！谁买回来给我站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晚一点再去买菜吗？晚一点卖菜的地下扔的全是菜叶子，你一分钱不用就能拿到好多，为什么要花钱买？我不管，买这个菜用了多少钱你自己给我补上！” 周扒皮气得不轻，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正好有人将米饭端了上来，他一看，没气的再背过去，忍不住吼道：“谁煮的饭给我站出来！不知道最近米价又贵了不少吗？煮这么多饭做什么？每个人小半碗饭吃的完这么多吗？你们一个个是不是富得流油，居然这样浪费东西！” 陈欣悦看着那半桶饭，再看看这不下于二十个等着吃饭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四章 周扒皮 “咕咚。”肚子忍不住响了一声，陈欣悦尴尬不已，面对这样的饭菜都能发出声音，是不是太没用了点？ 虽然不是很响，但是在这鸦雀无声的地方，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周扒皮闻声转过头来，见是她脸色一转直接挂上了笑脸：“你来了？是不是饿了？想要吃什么就说，我让他们给你做去！” 看着周围的人纷纷投来一种“丫的这是谁，居然有这样的待遇”的眼神，陈欣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只吃不要钱的饭！你就不要想从我身上拿到一分钱了！” 周扒皮脸色陡变，冷哼一声：“话可不要说得太满了！他们可都是干了一早上的活才有饭吃的，你又没干活，我凭什么给你饭吃？” 陈欣悦眼角一抽：“饭都不给吃，你买我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干活才有饭吃了，不干活想吃饭，行啊，拿钱来！”周扒皮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陈欣悦差点绷不住，但是想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拼命把这口气咽了回去：“那你让我住柴房，总得给床被子吧！” “一床被子一百个铜板！” “你抢钱啊！”陈欣悦忍不住吼出声来，一床被子哪儿有这么贵？再说了，被子难道不应该是他直接供应的吗？ 周围的围观群众这下子算是明白了，合着还是一个被卖掉的人啊！不过她手里怎么会有钱呢？ 嗨，想那么多，迟早还不是要到周扒皮手里的！这样一想，倒都没有什么兴趣了。 “爱要不要！”周扒皮冷哼一声。 “我出去买总行了吧？哼！”陈欣悦气得直磨牙，便宜外面的人也不便宜你！ “给我站住！你以为我家是客栈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周扒皮翻了个白眼：“你可是我买回来的，干什么都得听我的，还想出去，做白日梦呢吧你！” 陈欣悦气得牙痒痒，本着宁折不弯的态度直接甩手走人，看的周扒皮火气直冒：“嘿，我就不信那钱我还拿不回来了！” 回到柴房，哪怕是大白天的，里面也是黑漆漆一片，根本就不是能住人的地方。陈欣悦烦闷的踢了踢脚边的柴火，肚子却是又不争气的叫出声来。 看了看自己现在这小身板，胳膊腿恨不得一般粗细，仿佛碰一下就会折断似得。说实话，衣服兜里揣着那五百多个铜板也累得够呛，但是那可是她赎身的希望啊！ 反正签的是活契，原本还想着等到以后攒点够生活的钱就赎身，现在看来这周扒皮就是铁公鸡一个，还想攒钱，真是想太多了！ 半个时辰之后，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陈欣悦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人是铁饭是钢，为了吃饭就算食言也没什么大不了吧？毕竟脸就是用来丢的... 心里正想着，门外就有人来喊她了。 “陈小五，出来干活了！” 陈欣悦饿得晕晕乎乎的，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想起那些人都叫她五丫头之后才猛然回神，这是在叫自己呢！ 连忙攒足劲儿冲出去，脸上满是喜色，一把抓住来叫自己的人：“是来叫我吃饭的吗？” 来人是个清瘦的男孩子，估摸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见她直接不管不顾的握着自己的胳膊，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感觉被握住的那一块皮肤似乎都烫了起来，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不，不是，是叫你去干活的。” “什么？这个周扒皮！没吃饭我就没劲儿，没劲儿怎么干活？告诉他我不去！” 那清瘦的男生脸上红晕不减，连忙说道：“他说要是不干活，晚饭也没得吃！不然就要给钱吃饭了！” “什么？”陈欣悦咬牙切齿，手指都捏的咯咯作响。 那清瘦的男生脸上有些犹豫，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其实你别跟他作对，要是你手上有钱，不管用什么名目他都会把钱弄走的，你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 陈欣悦深呼吸几口气，怪异的看他一眼：“听起来你挺有经验啊？” 那男生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这周扒皮，不，周老板是出了名的守财奴，不可能不把你的钱捞干净的。” 陈欣悦无语望青天，原本还以为是获得新生，原来是掉进了一个狼窝！ “叫个人都这么慢，还要老子来催！”周扒皮一路骂骂桑桑的走过来，见两人还在说话，更是火冒三丈：“好啊你个臭小子，居然还敢在这里偷懒，晚上不许吃饭了！陈小五，还不快去干活，不干活晚上也没得吃！” 说完也不再管两个人，直接转身就走，似是毫不在意两个人是否跟上来：“那群兔崽子，肯定又趁我不注意偷懒了，看我不剥了他们的皮！” 看着清瘦男生一下子惨白的脸，陈欣悦心中倒是真的过意不去了。 中午看到的那小碗，每个人还只有半碗，菜又是水煮的，一点油水都没有。他又正是长身体的时期，想必一定没吃饱，要是晚上再不吃... 陈欣悦叹了口气，没想到坚持到最后，还是得妥协！ 就冲着男生最后提醒自己的几句话，都不能这样连累他！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你下午干脆别做事了，反正都是要花钱吃饭，一个人两个人都是花，你就跟我一起吃吧！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钱要是不花完，恐怕他也不会让我好过！” 陈欣悦没有别的优点，唯一算的上的，大概就是识时务了！当然，如果贪生怕死、呸，惜命不算优点的话... “那怎么能行！我，我怎么能花你的钱！”那男生猛地睁大双眼，连忙摆手。 陈欣悦心中微暖，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拒绝，笑着说道：“我叫陈小五，交你这个朋友了！你要是同意做我朋友就跟我一起去吃饭，要是不同意...” 看着陈欣悦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清瘦的男生忍不住抖了抖，挣扎了一下才说道：“我叫周通，做朋友可以，但是，我不能花你的钱...” “朋友还分什么你和我啊，走吧！”陈欣悦嘻嘻一笑，刚要抬腿却是一阵天旋地转。 周通连忙接住她：“你怎么了？” 陈欣悦晃了晃脑袋站起身来，尴尬的笑笑：“饿晕了！” 周通：“...” 第五章 出路 的确是饿太久了，哪怕饭菜一点油水都没有，陈欣悦都觉得怎么吃都不够。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抬起头来：“再来一碗！” 对面的周通有些坐立难安，看着旁边的三个空碗，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你一下子吃那么多，不好吧？” 陈欣悦从碗里抬起头来，看到他一脸担心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赶紧吃你的饭，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我现在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了，也不知道这丫的在家多少天没吃过东西了！” “啊？”周通错愕的看着她，为什么最后一句话听起来...那么不对劲儿？ “额，我的意思是说，你都不知道我在家好多天都没饭吃的！”陈欣悦心中大呼糟糕，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真是笨死了！ 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周通，发现他只是怜悯的看着自己，才狠狠地松了口气。不过，自己都吃不饱，还可怜别人，真是...够了！ 善良没错，可是，你现在还没有善良到这个地步的资本吖~ 见着陈欣悦又开始埋头苦吃，周通也终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甩开腮帮子开吃了。 “怎么样？够不够啊，不够我再让他们在做两个菜怎么样？”周扒皮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两人跟饿死鬼一样的直扒饭，先是心疼了一下，后面想想那五百多个铜板，心里总算是好过一点了。 陈欣悦听到他的声音就是一哽，艰难的将嘴里的饭咽下去，才说道：“周老板，你要是不在这里，我估计还能吃多点！” 周扒皮脸上笑容一僵，不过看在那几百个铜板的份上，果断忍了！ 等到钱到手了，哼哼，那时候别怪我翻脸无情！ “周老板，你把我们买来，是要卖给谁啊？”陈欣悦本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此时也就这么几个人，便是忍不住问道。 周扒皮一愣，脸色不免有些怪异：“你这才刚进来，就想着出去了？” 陈欣悦干笑一声，说道：“这可是关乎以后吃不吃的饱的问题，要是在你这里，估计就算不比现在瘦，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扒皮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开口，陈欣悦连忙又说道：“其实我挺想不明白的，你把他们一个个养的都跟芦柴棒似得，就算要拿出去卖也不会有个好价钱，你图什么呀？还不如养的好好地，让人看着心里也能舒坦点，说不定买主心情一好，唉，钱就多了！” 周扒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去干活！好好当一个哑巴多好，会说话了就话多！” 看着他冷哼一声直接走人，陈欣悦不忿的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地抽上两耳光再踹上两脚，什么鬼，居然敢这样说姑奶奶！ 回过头来就看到周通一脸惊奇的看着自己，顿时有些脸红，干笑一声，开始埋头扒饭。 手里揣着钱，到底还是没住进柴房。倒不是不能吃苦，只是干过得好一点干嘛要亏待自己？再说了，陈欣悦又不傻，自己手里揣着钱的事情这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若是住在柴房，钱丢了是小事，命没了找谁哭去？ 花着五十个铜板一晚上的价钱住着最多只值二十个铜板的房间，陈欣悦只能叹了口气，往上拉了拉棉被。 今天已经将所有钱都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周扒皮，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还有人惦念着了。 刚说想要拿到自己的钱简直就是做白日梦，转眼就自己双手奉上，唔，好丢脸！ 微微侧翻个身，突然想到那些人住的地方了，大通铺。虽然男女分开了，但是十几个人挤在一起，那滋味也挺不好受的吧？ 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的时候，一床薄被子上面全是补丁，有的直接是破洞，一个拳头都能穿过去，不过这还算好的，毕竟天气只是微冷。等到了夏天或是冬天...真是想都不敢想！ 至于周通，就算想帮他也有心无力啊，若是个女生，还能一起凑一凑，然而并不是... 陈欣悦只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自己注定不能成大事，所以默默地过好点，至于他，嗯，一定是要成大事的！ 她且不知，今日不过随心一想，他日竟会成真。 一连几天，陈欣悦说不上吃的好喝的好，但是好歹也是吃得饱穿得暖，比起这里的人还是好上很多。但是几天之后，呵呵... 有对比就会区别，看着她待遇比大家都好很多，而且周通也成功蹭上了饭，不少人心思都活泛了。想尽办法的想要搭讪，蹭顿饭什么的。 若是平日里陈欣悦也无所谓，但是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眼神，什么好心情都会没有。所以几天下来，也就周通说得上几句话。 终于等到陈欣悦手里最后一个铜板被周扒皮坑没了，态度自然也是三百六十度急转弯，分分钟从一个好说话的店老板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扒皮地主。 这不，陈欣悦这就开始工作了，不过讲讲小话什么的，总是少不了的。 “周扒皮跟那些包工头都很熟，有什么活都会接下来，回来就让我们去做。有时候哪家要装修或者是要几个跑腿的，都是我们干。除了这些之外，他还自己有不少庄稼地，也都是我们去种的。” 陈欣悦无语望天，每天就吃那么一丢丢，却要干这么多活，难怪瘦成这样子！看看自己这胳膊大腿一样粗细的身材，真真是前途堪忧啊！ “好好干活啊，这一片菜你们锄过草没有？捉过虫子没有？一个个每天只知道吃吃吃，干点活就跟懒驴拉磨似得，身子有那么重吗？驴死了我还能吃肉，你们要是出点什么事我还要花钱给你们看病，真是作孽！” 周扒皮吃完饭没事做，一边剔牙一边站在菜园子旁边指点江山。 “要说你们一个个的，又不能像母鸡一样下蛋赚钱，又没有狗那么忠心，每天只知道吃吃吃，说你们禽兽不如都是浪费了这个词！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再不好好干晚上都别给我吃饭了！光吃饭不干活的事儿，这天底下还没有呢！” 陈欣悦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时候就知道禽兽不如了，真是先进！” “啊？”周通放下手中比自己还要高的锄头，迷茫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没办法，周扒皮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骂人，没事就来骂骂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谁知道他在说什么，说来说去不也就是那么几句话。这时看见陈欣悦笑起来不免有些疑惑，被骂还能那么高兴？ “没什么没什么，你再给我讲讲这里的情况呗。” 第六章 说曹操曹操到 这几天倒是让她对这里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听完之后深觉没什么希望。周扒皮的吝啬指数堪比葛朗台（世界四大吝啬鬼之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离开才是正理！ 周通点点头，手中的锄头动起来，嘴巴也不闲着，倒是将一心二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般都是被卖到镇上的大户人家，但他们也不是时时都要买下人的，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周扒皮就养着我们，需要的时候就把我们卖出去。不过还有一种情况，每年都会有一些商人过来挑选一些他们看得上的人买回去，至于做什么就不知道了，反正说是还要培训到时候再送到别处的大户人家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陈欣悦一直心不在焉的听着，原本这些情况都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在苛刻的周扒皮手下，干活多吃饭少是免不了的，这些人都是一个样，也没有什么拉帮结派的可能，矛盾也不大，所以不需要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出路问题！ “培训？送到别处的大户人家？” 周通点点头，说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不过应该是真的吧。” 毕竟，骗我也没用！ 毕竟，骗你也没用！ 两人同时在心中说道。 培训？ 骂了半天，周扒皮也有些累了，一转头，就见着陈欣悦拄着铁锹，目光无神的看着远方，脸上满是思索之色，当下鼻子都快气歪了。 自己在这里骂的累死累活，她就这反应？手里都没钱了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呢！ 刚要发火，一个骨瘦如柴的人飞快的跑了进来，脸上还满满的都是兴奋之色，直接敞开嗓门喊道：“周老板，外面有人找你！” “吵什么吵，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一不瞎二不聋的，要你这么大声！要你这么大声！” 周扒皮原本准备发怒，还被他这一嗓子嚎的一个哆嗦，不仅话被堵了回去，还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回过头去就是一顿臭骂，扬起手这瘦小子脑袋上就挨上了几巴掌。 虽然被打，但是这人脸上的兴奋却是丝毫不减：“周老板，真的有人找你，那人看上去都很有钱还很有气势，好像来头挺大的！” 来头挺大？那我岂不是又可以大赚一笔？周扒皮眼睛都绿了。 来头挺大？难道是那些人又来挑选人了？周围的人都放下手中的东西亮了眼睛。 来头挺大？难道就是刚刚周通说的那些人？ 陈欣悦眼睛一亮，需要经过培训过的丫鬟的人家，定然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有什么？有钱哪！再遇上两个有钱的主，银子岂不是哗哗地流进来？等存够了钱，自己岂不就是自由了？ 周通看着她一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有些不忍心打击她，转眼看看周围那些人同样如饥似渴的眼神，心中大叹一口气。 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被选上了虽然会过得好很多，但是每次那些人来都只会挑选一两个，有时候看不上甚至一个都不要，自己这些人，又会有多少机会呢？ “听着听着，你们一个个的都别干活了，赶紧回房换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把自己收拾齐整等我喊你们，听到没有？” 周扒皮脸上兴奋之意不减，连忙回过头吩咐道。自己则是好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又顺了顺已经快要掉光的头发，这才笑容满面的往前院走去。 这院子是他家祖传的，虽然很想卖了换钱，但是毕竟不敢。后院已经被整理成一片菜园子了，前院他还没那个胆子动，所以还算是不错，至少接待几个人是没问题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前院大厅中，一主一仆正悠闲的聊天。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一顶玉冠将乌黑的秀发竖起，一身雪白的绸缎一尘不染，腰间束着一条米色的长穗绦，上系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一只碧绿的竹萧横插腰间，为这一身素白做了些许恰到好处的点缀。一张脸说不上有多英俊，但是五官却是出奇的协调，眼睛尤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现在不过一少年，假以时日，定是一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公子。 “公子，你真的打算自己来选人？”身后一身青衫的小厮眉头微蹙，不甚赞同的问道。 这些事情，明明交给手下的人做就是了，公子这一次出来也不过是熟悉一下这些事物，怎的要亲自上阵？ 那少年稳重的点点头，眉眼中露出一分老练的神色：“只有自己做过才能知道怎么做，只有自己知道怎么样做才能知道做的到底好不好，只有知道了好不好...” “得得得，公子，你别说了，你这不仅没把我说明白，反而还把我给说糊涂了！算了，我也不多嘴了，省的更加糊里糊涂的。” 见小厮一脸郁闷的样子，少年轻笑一声：“不懂就罢了，懂太多了，不好！” 小厮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不好，懂得多就想得多，想得多...那不累得慌！ 周扒皮急匆匆的赶过来，就见一白衣少年闲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是一普普通通的粗瓷茶碗，茶碗中散发出一阵劣质茶的味道。 少年轻嗅一下，眉头微蹙，直接放下手中的茶杯，想了想，又将茶杯推得远了些。 周扒皮脸上蓦地一红，讪笑着走了出来：“来晚了来晚了，呵呵。” 主仆两人同时抬头看向他，都是一愣。 不是说这周老板家中挺有钱的吗？怎的周老板这样子活像是那些码头上的搬运工——骨瘦如柴，袖口上还缝着一两个补丁...虽说不怎么明显，但是对于这种从小浸淫在这其中的人来说，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哪里有一丁点富贵人家的样子。 “这茶水不好，莫要见怪哈，嘿嘿。”周扒皮局促的搓搓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中也甚是奇怪，往年那大户人家来挑人的时候自己也是见过一些人物的，怎的见着这人心中没来由的比见到那些人更加紧张了呢？ 说道茶水，少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那粗制滥造的茶碗和带着一股子霉味的茶水，真的不好！ 心中虽然如此想到，但转念一想人家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定然是看到了自己刚刚的动作，脸上也是微微有些发红。 虽然东西确实不好，但是在人家家中表现出不喜来，还被人抓个正着，总归是不好的。 以手捂嘴干咳一声掩去尴尬之色，才说道：“无妨。管家今日有事，我是来替他选几个人的。” 第七章 毛遂自荐 替管家选人的？周扒皮脸上一喜。 若是旁人定是会想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在周扒皮眼中，只要是来选人的，那就是来送钱的，谁来都一样，反正银子都长一个样！ “好好好，来人啊，快来人啊！都出来都出来！”周扒皮兴奋的冲着后院大喊。 白衣少年脸上浅淡的笑意出现一丝裂缝，出现些许错愕的表情。他身后的小厮到底没有他这般定力，见周扒皮突然拔高音量喊着快来人，心中一惊，也不自觉提高的声音：“你做什么？” 周扒皮正兴奋着，突然听他厉喝一声，吓得浑身一抖：“我，我没干什么啊。你们不是要选人吗？我得让人出来啊。” 看着周扒皮一脸无辜的样子，青衣小厮真是有脾气都没空地方发。 喊人？喊人有你这么喊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进了强盗呢！ 后院之中，众人都已经整装待发，陈欣悦自是不消多说，就连不抱很大希望的周通也忍不住换了最好的衣服，速度快得令人啧啧称奇。 听到周扒皮这一声大喊，陈欣悦脑门滑下三根黑线，听着这阵势，怎么老有一种恩客进了花楼，**招呼姑娘们赶紧出来迎接的赶脚？ 不过旁的人倒是没有这种觉悟，听到叫声直接脚底抹油似得飞奔到前院去了。一条条细竹竿似得腿居然都带起一阵阵风。转眼间原地就只剩下她和周通两人了。 陈欣悦嘴角微抽，看着周通脸上也有几分急色连忙抬腿跟上大部队。 看着突然一窝蜂涌进来的人群，白衣少年错愕未过又忍不住的眉头微蹙，这样没有规矩，成何体统？ 正暗暗嘀咕时，就见在众人身后还有两个人疾步走了出来。虽然步履匆匆，但是脸上毫无焦急之色，反倒带出些沉稳的味道来。一身衣服虽然破旧，但却干净整洁，纹丝不乱。 两人年纪都不大，尤其是女孩儿，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是精气神却是这些人中最为饱满的。当然，也是其中衣服鞋子看上去最为得体的。 白衣少年呆愣了一下，眼中有些了然。 难怪刚刚见到这周老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就是那天在那个小村子里买下这个小姑娘的人。 说来也巧，在那村子附近正好有一处他家的别院，那日正好经过那个村子去往别院，谁知道就看到那样一场闹剧。不过这小姑娘，倒真是挺厉害的！ 周扒皮不满的瞪了一眼周通和陈欣悦，心中暗道，这么慢，真是****都赶不上热乎的！ 转过头去时又是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人到齐了，你随便挑，随便挑。” 白衣少年嘴角微抽，不过比起刚刚的错愕已经好上很多了，大概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环视一周，看着众人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心中不由有些发憷。暗暗想到，没想到管家每次挑人都在这种地方，还要跟这种人打交道，真是难为他每次都能够挑到还算是满意的人物，不容易啊！ 只是他不知道，这周扒皮也算是一绝，世上哪儿来这么多周扒皮？所以这一家，算是来源最差的一个地方，却偏偏被他碰上了，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你们都会些什么？”白衣少年清了清嗓子，这才问道。 原本还鸦雀无声的屋中立时变成了菜市场一般，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推销自己。 “我会种田，还会烧火，还会...” “我会烧火、劈柴，还会挑水...” “我会端茶倒水...” 看着白衣少年不满的蹙起眉头，那青衣小厮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吼道：“都给我住嘴！一个个来，你们这样说，谁知道你们都会什么？” 众人被他这一吼，倒是都住嘴了，但是看着他面色不善，却又糯糯的不敢开口了。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屋子立时又变的寂静无声了。 一旁的周扒皮急的跟什么似得，眼刀子刷刷的飞过众人，让你们这么吵，要是赶走了贵客，老子要你们的命！ 见这会儿没人敢说话，陈欣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几下，深吸一口气直接站出身来：“既然没人说，那我先来吧！我会端茶倒水、铺床研磨、厨艺女工等等，粗活细活都能上手，还请公子慧眼识珠，将我带走吧！” 白衣少年有些错愕的看着她，虽然上次已经知道她的口才不错，但是这话说得也太漂亮了一些吧？他可是打听过的，她自出生就没摸过书本，怎会知道慧眼识珠这样词？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没有说出口，看着她依然从容淡定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赏识。 看到他眼中的赏识，陈欣悦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只是，她落地了，旁人就不爽了。 “我也会我也会，我们每日都住在一起，她会的我都会！”另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儿咬咬牙连忙说道，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也会...” “我也是...” 有她开头，后面的女生一个个跟开窍了似得，纷纷说道，就连一些男的也是红着脸跟着喊道，顿时又是一阵闹腾。反倒是最开始说的陈欣悦和一直站在她身旁的周通没了声音。 白衣少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做不到自己想要的不动如山，被这么一吵直接冷了脸色伸手捂住耳朵。 “吵什么吵，都给我住嘴！”青衣小厮见自家公子被这些人逼成这幅模样，心中就是一肚子气。 公子在家何时遇到过这种情况？那可是走到哪里都是井然有序，就算是夫人小姐们的闹起来，也没有这般大喊大叫的！ 白衣少年看着这一团乱局，脸上再也控制不住出现几分不耐烦的神色：“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来福，我们走！” 看着白衣少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站起身来，周扒皮都傻眼了。 这，这还没开始，怎么就结束了？ “等等，这位...嗯，对了，你是谁啊？”周扒皮想要留人却卡在哪儿了，这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留？ 身后的陈欣悦无力望天，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事儿要能成，她把脑袋卸下来随便给个人当球踢都成！ 果不其然，数次‘挽留’无果，看着那白衣少年和名为来福的青衣小厮远去的背影，陈欣悦默哀三分钟。 在这样的人手下想找到一个好一点的出路，呵呵，难于上青天！ 而周扒皮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是气得不轻，只觉得别人是来消遣他的，否则何至于挑都没挑直接走了呢？ 他生气，最受苦的自然就是陈欣悦这些人了。 饭少了，活多了！ 起初还咬咬牙忍着，直到一件事发生，就再也忍不了了。 第八章 大病 陈欣悦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但是意志力再坚强，身体总归是吃不消的。 前几天都是吃饱喝足，偶尔还能偷偷懒的状态，这一下周扒皮发了脾气，那真是连歇上一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了。 周通还有那些男孩子都被喊去外面搬运货物了，至于他们女孩子则是织布的织布，锄草的锄草，有时候人手不够，两个女生抬水，两个女生劈柴，累得够呛。 至于这些重活，自然会落到这里人缘最差的人身上，因为周扒皮是不管谁来做的，偏偏谁都不想做，所以只有辛苦那些人缘不好的人了。很不幸，陈欣悦就是其中之一！ 前两天还勉勉强强的坚持下来了，第三天看着已经肿成馒头的胳膊，无力的叹口气。 好歹看上去胖了点不是？陈欣悦连忙安慰一下自己。 不过这活算是做不下来了，原想着跟这些人商量一下是不是该换个人的，但是看着那些人一脸‘我是地头蛇，你想怎么样’的表情，还是算了吧！ 强忍着疼痛开始劈柴，手却有些不听使唤了。 周通扛着几十斤的东西，两条细长的腿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了，若不是走在石路上，恐怕真真就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都快点，快点，没吃饭啊！”那码头上的包工头手中的鞭子挥了挥，冲着周通他们几人喊道。要不是冲着价钱便宜，就这小身板，他还不敢用呢！ 看着一袋袋货物慢慢写卸下来，周通的两条腿已经抖得跟筛子差不多了，周围几个人自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奋力的扛起一袋，刚要迈腿，却是突然一个趔趄，差点将手中的东西甩了出去，还要旁边另一个人及时扶了一下才免于祸事，却也累的气喘吁吁。 见一个人实在已经无力扛起一袋子东西，那人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放宽了些，让他们两人扛一袋子，只是速度要加快了。 等到回到周扒皮那老宅的时候，两条腿还是忍不住打颤，手也肿的鼓囊囊的，不仔细看没准还会以为是肌肉！ 来不及歇息一下，直接就奔往柴房的方向，这两天陈欣悦一直都是在这里劈柴来着的。 心里也说不上为什么对陈欣悦如此关心，或许是因为她自卖自身的勇气，或许是因为她这些天来的聪明古怪，或许是因为她的慷慨大方，或许是那一句朋友，也或许什么都不是... “你吃这么多饭都吃到哪里去了？这点柴都批不好！我养条狗还知道对我摇摇尾巴，养着你就知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上辈子欠你的啊？还不赶紧给我干活！” 还隔着老远就听到周扒皮的骂声，不由得心中一紧，拖着已经快要提不起来的腿连忙往前赶。 陈欣悦握着斧头的手都已经开始发抖，却还是一声不吭的抬起胳膊，手上一个没劲，斧头又太重，眼看着就要掉下来砸到脚，一旁的周扒皮竟是冷眼看着，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周通心中涌上一阵怒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直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了过去直接接住斧头，顺带扶了一把陈欣悦。 “周老板，你怎么能看着都不帮把手？”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周扒皮眼皮都没抬一下：“我养你们就是来干活的，我帮把手？我帮了你们做什么？” 不满的看了一眼陈欣悦，周扒皮冷笑：“再说了，若不是你那天冲出来，那白衣服的人能一个人都没挑就走了吗？真是晦气！我警告你，要是今天这些柴劈不完，晚饭就别吃了！” “你！”周通心中怒火直烧，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那天的事情根本怪不到陈欣悦头上。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陈欣悦拉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知道了！” 看着陈欣悦应答，周扒皮冷哼一声，朝地上啐了一口：“妈的，老子养着你居然还对老子乱叫，真是不识好歹！” 陈欣悦一下子抬起头来，双手不自觉的握紧，又生生咽下这口气。 周扒皮倒是没注意这个细节，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周通愤怒的将手中的斧头砸在地上：“什么东西！” 陈欣悦深呼吸一口气，眼中的恨意慢慢消弭，突然笑出声来：“没想到你也会骂人啊！” 周通一怔，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耳朵上的小绒毛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色，急切的想要解释，却又有些语塞。 陈欣悦“噗嗤”一笑，说道：“好了，逗你呢！他这种人骂了也没事，我都不知道在心里骂过他多少回了！不说这个了，我先干活了，你也累一天了，赶紧回去歇歇吧！” 周通脸上的红晕慢慢消退，只是耳朵依旧一片绯红。转眼看了一下身后排的整整齐齐的柴堆，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根本就不是你该干的活，这个周扒皮真不是个东西！” 陈欣悦笑笑，就算知道他不是个东西，还不是照样要干活？ 刚要捡起斧头，周通却先她一步拿了起来：“我来吧，你歇会儿！” 陈欣悦不赞同的皱皱眉头，刚想要拿过来，却被他轻轻一推：“好了，我来就行了，我可是男生，这一点活累不倒我的！” 陈欣悦心中感动，也确实累的不行，只好接受他这份好意。 男生的速度确实不是女生可以比拟的，没多少功夫他就干完了，只是腿肚子抖得更厉害了。眼角看了看陈欣悦，周通努力不让她看出破绽来。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过来，陈欣悦倒是轻松了不少，只是这天晚上，周通却病倒了。 陈欣悦从那些出门干活的男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男生住的地方，就见到已经烧的迷迷糊糊的周通，心中顿时一紧。 拉着好几个人问了，才知道怎么回事。 体力透支太严重，每顿饭又都吃不饱，能没事才怪！ 陈欣悦急的眼睛都红了，都怪她太天真了，她的活那么累，周通的怎么可能好得到那里去？ 不过气愤伤心过后，该去求周扒皮的时候，陈欣悦还是果断去了。 “病了？很严重？” 看着陈欣悦点头，周扒皮冷笑一声：“既然这么严重，要治好肯定要花不少银子，没准他都卖不到这么多钱，我还救他做什么？回去回去，别打扰我睡觉！” “周老板，周通平常也是很能干的，而且就算不看别的，就冲着他和你是一个姓，没准以前还是一个祖宗的份上，你就救救他吧！” 周扒皮不耐烦的瞥她一眼：“我可没那种穷亲戚，滚滚滚，没时间听你扯七扯八的。还不赶紧去干活！” 第九章 你可别后悔 陈欣悦求了半天还是被赶了出来，心中拔凉拔凉的。人命，就真的这么不值钱吗？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周通死吗？不，不可能！ 回到周通住的地方的时候，陈欣悦心里满是愧意。直接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又去外面打了一盆凉水，给他人工降温。 一遍又一遍，却都没有什么效果，陈欣悦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周通是她睁开眼睛之后，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如今却被她连累到这个地步，如何让她不心生愧疚？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陈小五，该死，你居然躲到这里来了，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这里可是男孩子住的地方！你...” 她的话没有继续下去，陈欣悦已经转过身来，眼神沉沉的看着她。 刚刚还喋喋不休的女孩子接触到她的眼神的时候忍不住心头一缩，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没了声。这种眼神太可怕了，似是一匹充满恨意的狼一般。再一次看过去时，却已经没有了刚刚那种感觉，只见她淡淡的盯着自己。 咽了咽口水，却没有了刚刚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还不快出来干活，做不完又没饭吃！” 陈欣悦收回眼光，直接转身接着为周通人工降温。 见她压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那女孩心中一阵气闷，不过想想她没饭吃也是自找的，心中就好受多了，冷哼一声直接离开。饿不死你！ 直到中午还是终于有些好转，陈欣悦松了口气，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看了一眼还晕晕乎乎的周通，起身去了吃饭的地方。 依旧是大锅饭，也没指望能好到哪里去，陈欣悦冷着脸直接抢过碗来盛了半碗，又直接冲进厨房要了半碗米汤拌了拌转身离开。 食堂那些人倒是没说什么，干完活回来的人原本想要开口，见到她难看的脸色又默默地咽了回去。 “抬出去抬出去，死这里多晦气！”临近周通住的地方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周扒皮的声音，陈欣悦心中一紧，顾不上多的，直接冲了过去，手中碗里的米汤洒出来都没注意。 屋内，周扒皮正皱着眉头看着半死不活的周通，命令带来的两个人将他直接抬走。 “住手！你们干什么！” 陈欣悦一进门就见两人正抬着周通准备往外走，情急之下直接大喊出声。 周扒皮看着她进来，脸色就是一冷，在看到她手中的饭碗更是怒不可遏，没干活居然还敢去吃饭，真是活腻歪了！ 横跨两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碗，冷哼一声：“别管她，直接给我抬出去扔了！” 陈欣悦瞳孔猛地放大，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想要冲上去，却被周扒皮眼疾手快的拉住。 眼睁睁的看着周通被人抬走，陈欣悦发了狠，一口咬上周扒皮抓住他的手，趁他呼痛松手的时候冲了出去。 伸手拉住那两个人：“放下！”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为难的表情：“不要为难我们！” “谁敢放！给我扔出去！” 周扒皮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背后出现，陈欣悦脑中的那根神经突然崩断了。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毕竟对我不错，我去送送他总可以吧？” 周扒皮没吭声，陈欣悦也不管他，直接对那两人说道：“走吧！” 那两人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她会是如此反应，眼中均透露出一丝鄙视，还以为有多情深，也不过如此！ 看着他们抬起周通离开，陈欣悦突然转过身看向周扒皮：“周扒皮，你做出这种事，不会亏心吗？” 看着周扒皮突然愣住，陈欣悦突然一点都不期待答案了，轻笑一声：“你可别后悔！” 周扒皮心中猛地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是想想又觉得好笑，不过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出了门，两人就把周通放下了转身回去了。看也没看陈欣悦，仿佛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一般。 “周通，周通？醒醒！我带你走！”陈欣悦拍了拍他的脸，轻声说道：“你还能动吗？” 周通慢慢睁开眼，还有些恍惚，看到陈欣悦下意识露出一个笑脸，缓缓的点了点头。 陈欣悦见状，心中稍稍安定，拉起他的胳膊放在自己颈后，扶着他往前走。 周通偏头看着她的侧脸，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这样关心他，就算死了，也不枉在这人世间走一趟了吧？ 一路问下来，终于走到了贫民窟，一排排低矮的小房子此时却让陈欣悦有种莫名的心安。 随便敲了就近的一家门，这家里只有两个人在，一个是已经六十多岁的失明老人，另一个是才四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人几乎没经过思考就同意让周通在那里暂时歇脚，还热情的要去煮粥喂他。 陈欣悦心中一阵感激，连忙帮着她们打扫了房间并且煮好了午餐。 闲聊的时候才知道，这小姑娘的母亲嫌家里穷跟人跑了，父亲姓张，每日都要做工养家，只留下两人在家相依为命。 心中唏嘘不已，这年头，不容易的人比比皆是。但是偏偏是这些自己都吃不饱的人愿意对他人伸出援手，那些家财万贯的人却能冷眼看着别人死去... 回到周扒皮的房子，站在大门口好一阵，陈欣悦眼中露出一丝狠意。 “既然如此，你可别后悔！” 进了家门，男孩子们都已经去了码头上了，女孩子也在田里锄草捉虫。周扒皮现在应该在码头那里做监工，至于现在这周府中，应该是没有旁人的。 几乎都没遇上什么人，陈欣悦很顺利的来到了周扒皮的房间，准备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 心中暗皱一声，转到一旁的窗户旁边打算翻窗，这一看不要紧，窗户居然也上了锁！ 陈欣悦心中气闷，没想到这周扒皮倒是挺谨慎的！不过，上锁也有上锁的好处，至少知道了他的宝贝东西都在哪儿不是？ 眼睛微眯，直接在地上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绕到侧窗，开砸！ 不一会儿，看着手中并不精致的锁冷笑一声，用了还不如没用！ 爬窗进去，直接找有锁的地方，果不其然，砸开了就是他们的卖身契。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直接揣进怀里合上盒子，离开案发地点。 到了田地那里，倒也不避讳人了，直接大大咧咧的向柴房走去。那些女孩子看见了，都是指指点点，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看了一眼湛蓝色的天空，轻舒一口气。 周扒皮，对于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希望你别后悔！ 第十章 难忘的夜晚 天色渐晚，春风拂过，还是有丝丝微凉之意。 陈欣悦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之意，这个时候周扒皮应该在数钱吧？真谢谢他不输钱就睡不着的好习惯，否则，恐怕很难给他一个难忘的晚上！ 看着堆满了整个柴房的柴火和干草，陈欣悦眼中慢慢沉淀出一分坚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直接扔进干草中。 天气有点冷，是该点火取取暖了呢！ 看着飞快燃起来的干草和一旁已经蠢蠢欲动的柴火，陈欣悦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衬着这火光，带出些许冷意。 我可以很能忍，但是，千万别触碰我的底线！ 见柴火上飞快的窜上火苗，陈欣悦飞快的转身，避过赶来这里的人，朝着一个方向飞快的走了。 周扒皮正小心翼翼的竖着一枚又一枚铜钱，脸上是慢慢的幸福。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嗯，没错。好了，轮到下一卷了，一，二...” “着火了，着火了，柴房着火了，快救火啊！”也不知是谁首先嚎出了一嗓子，整个周府上上下下全都惊动了。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到处去找水桶救火。奈何周扒皮为了省钱，家中只有两个打水用的水桶，立时水瓢、夜壶什么的凡是能用来装水的东西都被拿来灭火了，但是水源离着柴房远得很，根本来不及扑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或是越来越大。 声势越来越大，即使离的有些远，周扒皮还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搞什么！一个个的又都不干活！”周扒皮阴沉着一张脸，看了看周围无数的铜钱，眼中露出了一份恋恋不舍的情绪：“等我教训完他们再回来陪你们哈，等我！” 说着，慢慢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锁上窖门。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陈欣悦飞快的闪到了地窖边，脸上笑容更冷，手中尖利的石块直接砸烂了锁，随手一扔，人已经飞快的到了地窖中。 满满一地窖的铜钱，上面沾染的全是那些可怜人的血汗。 嘴角的笑容早已敛去，活动了一下手脚直接开始工作。 柴房离着厢房很近，不过所谓的厢房也只是被改造成了杂货房，里面放了不少农具，已是华灯初上的时辰，大家早已经将农具全都放回了这里，若是被烧了，对于周扒皮这种爱财如命的人来说真是损失惨重。 连接着厢房的，是男孩子还有女孩子住的两间房间，里面全是被褥之类的东西，一旦引燃，这周府可算是半边都没了。 周扒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景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脱下自己的外袍，毫不犹豫的就要往里面冲。 看着他疯狂扑火的举动，外面的人也是一呆，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周扒皮的骂声给惊醒了。不过听着这些骂声，众人的动作不仅没快，反而还慢了下来... 周通难受的皱皱眉头，一旁四岁的小姑娘立马转过头来看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把他额头上的湿布拿了下来，打湿冷水后又重新盖了回去。 周通的呼吸声慢慢平稳下来，艰难的睁开眼睛动了动脑袋。 一旁的小女孩正有些无聊，一见他醒过来，脸上立马露出高兴的表情，兴奋的喊道：“爹，奶奶，他醒了！” “小点声，你奶奶睡着了！”从小女孩身后走出一个壮硕的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颇为严厉，但是却也透露出浓浓的关心。 小女孩立马吐了吐舌头，兴奋的重复道：“爹，他醒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热一热粥吧，他应该也饿了。”男人声音很低，似是特意压低怕吵醒屋中人一般。 周通听见小女孩欢快的应承一声蹦蹦跳跳的离开，努力睁大了眼睛偏过头看向那男人。 见他转过头来，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总算是醒了，饿了没？” “这里是哪里？”动了动嘴唇，声音干哑，听起来很难受。 男子见状，一边拿过一旁早已经晾好的水，细心的兑上热水才端给他喝，一边说道：“这里是我家，你妹妹把你送到这里来的。” 男人对他笑笑，却没有再多说话，显然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透过微弱的烛光，可以额一张憨厚老实的脸。 周通因为他的话怔了怔，脑海中浮现陈欣悦吃力的扶着自己的画面，唇角牵起一丝笑意。想必，是把小五当成了自己的妹妹吧！ “小五不是我妹妹...” 声音依旧干哑，只是已经比之前好上很多了。 “那她是？对，对不起，我不该多问的。”男人脸上浮现一抹歉意，连声道歉。 “我是他朋友！”陈欣悦沉着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我叫陈小五，你可以叫我小五，他叫周通。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们。” 那男人听见陈欣悦的声音立马回过身来，见她只是这样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女孩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一抹诧异。 “没，没什么。” 周通激动的看向她，撑住床就想要起身，奈何手脚有些无力，反倒自己跌回床上去了。 “小五，你回来了？” 陈欣悦脸上扯出一抹笑意，说道：“嗯，我回来了。” 说着，神色一动，看向已经端起水碗要离开的男人，眼神微闪，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说道：“对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周老板的家，看到他家外面墙边堆满了铜钱，我就顺手捡了一串，现在应该还有很多，你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男人惊诧的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道：“墙外面堆满了铜钱？” 陈欣悦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那男人脸上出现些兴奋的表情，不过没持续多久就皱起了眉头：“可是，那是谁的？” 陈欣悦看了看手中的铜钱，心中倒是定了下来：“大马路上，自然是谁捡到就是谁的了！” 男人错愕的睁大眼，不过想了想却是兴奋的点点头，立马放下水碗，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我要去告诉他们，然后我们一起去捡！” 陈欣悦点了点头，看着男人已经到了门口却又突然顿住，连忙回进屋中，眉头不由得微拧。不过听到他是在叮嘱那小女孩的时候，眉头有不自觉地舒展开来了。 等那男人激动的冲出门去招呼周围的住户的时候，陈欣悦才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周通，却发现周通正无神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周通眼睛微眨回过神来，脸上一时露出一份怪异的神色，挣扎了许久才问道：“是你做的吗？” 第十一章 是你做的吗 “是你做的吗？” 陈欣悦的手倏地握紧，身体也在那一瞬间绷紧了。盯着周通看了半晌才松下这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的垂下脸说道：“周府着火了，不过应该不会伤到人。” 周通怔在原地，没有发现陈欣悦说到着火的时候微微露出来的些许异样神情。 见他不说话，陈欣悦咬了咬下唇，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周通心地善良，哪怕最后因为自己对周扒皮产生了不满和厌恶，但是起码本心不会改变。 那么，在他心中，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一个会纵火烧掉别人房子、撒了别人钱财的人，应该是很不堪的吧？想着，心里不免有些难受起来。 周通轻眨眼睛回过神来，轻叹一口气，问道：“没受伤吧？没人知道是你做的吧？” “嗯。”陈欣悦下意识的回答，眨眨眼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歪着脑袋想了想才惊讶道：“嗯？你，不怪我？” 周通微愣，想要轻笑却是不受控制的咳了几声才摆摆手说道：“我怪你做什么？我知道你是看不过眼为我报仇去了，我要怪，只怪自己帮不上你！” 陈欣悦呆住了，有些恍惚的看着周通，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告诉自己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跟自己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见陈欣悦一直盯着自己，周通脸色慢慢开始涨红，看着她的眼睛也飞快的收回，又不知看向哪里只好四处乱飘，正好看到了一直躲在布帘子后面看着他们俩的小姑娘。 这家里穷得很，基本上只有一个转身的空地，这床旁边就放了一张桌子，桌子旁边就是生火做饭的地方，而在这后面，还特意用布帘子分出一个小房间供老母和这小女孩两人住。小姑娘这会儿就是躲在帘子后面看着他们俩。 那小姑娘见周通看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弱弱的开口：“哥哥姐姐，你们要喝水吗？” 陈欣悦回过神来看向小姑娘，和善的点点头问道：“豆豆，你家有热水吗？” 豆豆点点头，羞涩的笑笑：“有，就在那边的锅里，我去帮你舀来。” 陈欣悦连忙制止了她，自己去了。这里用的还是土灶，筑的虽然不高，但是对于才四岁的豆豆还是太高了，每次都要搭个小凳才能够得着锅，一个大勺子恨不得有她的脑袋大。看她举过那勺子，陈欣悦不免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砸到她脑袋那就罪过了。 家里一共只有四个碗，陈欣悦全都舀上了热水放在桌上等着晾凉，又给锅里面添些水，在塞了几根柴火进灶里面。一旁的周通盯着她的身影看了一阵，心中不免一阵悸动。强迫自己移开眼，努力去想想别的事情，还别说，真想到一个问题。 “小五，你过来一下。” 陈欣悦将手中的柴火放进灶中才起身擦了擦手，才走了过去：“怎么了？水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喝，渴了吗？”说着，手已经很是自然的贴在了他脑门上，温度已经降下去了，看来这小姑娘应该是费了心。 周通只觉得她手挨着的地方像是要着火一般，热辣辣的，脸上浮现一层红晕，温度倒是更高了。随着她倾身过来，少女独有的芬芳也随之而来，让他不由得想起今早上被赶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是搂着她的腰身走出来的，那触感，似乎还在手心徘徊... 打住打住！周通，你想什么呢！ 轻咳一声，艰难的移开眼睛说道：“你现在还是奴婢之身，就这样出来会不会受到牵连？” 身为奴身，若是不经过主人的允许就私自离开，可算作是逃奴，这罪名可不轻。 陈欣悦眨巴两下眼睛，从怀中掏出一大叠卖身契直接递给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你看看这个。” 周通接了过去，豆豆也大着胆子凑过来想要看了一看。 陈欣悦脸上满满的都是得意，卖身契都在自己手上了，她现在可不算是周家的奴婢！还有这么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等到周扒皮什么时候清点财产的时候，估计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逆鳞，很不幸，从周扒皮吩咐将周通扔出去的时候，属于她的那一片逆鳞已经被彻底触动了，就如同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要被生身父母卖掉一般... 既然触动了这片逆鳞，就要准备好承担后果。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这是什么？”周通皱眉看了半天，除了那鲜红的手指印，剩下的什么都没看明白。 陈欣悦脸上的表情一僵，低下头就见着一大一小睁着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自己，求答案！抽了抽嘴角才想起来他根本就不认得字！真是白得意这么半天了！ “这是我们的卖身契。有了这个，我们可就是自由之身了！”陈欣悦心情还是很好的。 周通猛地睁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手中的这几十张薄薄的纸，手已经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这就是他的卖身契，就是他的命？ 一时间思绪繁杂，脸色也是变化不定，看的一旁的豆豆莫名其妙的：“姐姐，大哥哥怎么了？” 陈欣悦见他这样，估摸着就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中不免一阵唏嘘，转眼看了看好奇的豆豆，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在想事情吧。我们去门口等你爹，不打扰哥哥了好吗？” 豆豆乖乖的点头，由着陈欣悦牵走了。 春天的晚上，还是带着几分凉意，豆豆身上还披了件大大的衣服，看样子应该是她娘的。而陈欣悦却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一出门不免一个哆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姐姐，你很冷吗？” 陈欣悦脸上微有些尴尬，说道：“还好。” 豆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将自己身上的一副脱下来地给她：“姐姐，你穿上衣服抱着我，这样我们都不冷啦~” 陈欣悦惊讶的看着她，见她眼中迷漫着单纯的笑意，心中也是一暖，倒也没再推辞，直接接过衣服披上，抱着豆豆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 夜晚很是宁静，这样的环境最容易思绪纷飞。 周通从记事起就一直在人牙子手中，到了六岁的时候被一户农家买去了，说是家中没有孩子，买一个权当做自己的了。谁知道他去的第二年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就怀上了，次年孩子出生，还是个男娃，周通立马就没用了。 恰逢周扒皮正经过那村子，听说了这事儿，见他身子骨还算是壮实，立马就把他给买回来了，直到现在已经快要两年了。 陈欣悦曾经问他有没有什么信物之类的东西，问完之后才发觉这个问题有多蠢。落到了人牙子手中，就算有，值钱的肯定被拿走了，不值钱的肯定被扔了... 叹了口气，多想无益，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第十二章 一饮一啄 镇子东头的周府着了火，动静虽然不小，但也不大。 周扒皮最是见钱眼开又斤斤计较，平日里和左邻右舍的关系着实称不上好，因此，紧挨着他家的一家住户虽然被惊醒了，但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家被烧，顺便准备了点水以防万一就再没了动静。若是殃及他们家了，也还有得救不是？ 再者这个时间错还不到更夫打更的时间，更是无人知晓。 不过一饮一啄，没人愿意来帮他，所以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家院子外面已经满满堆得都是铜钱了，这倒是便宜了豆豆她爹和那些倒夜来香的人了。 约莫两三刻钟的样子，豆豆的爹就回来了，连带着周围好几家都回来了。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怀中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手里还用衣服包了个卷卷了不少。 陈欣悦不由得叹口气，这周扒皮也不知道什么心思，家里那么多钱不换成黄金不换成白银，偏偏换成铜钱，真是拿都不好拿！莫不是防着被偷？这个念头闪过，陈欣悦不由低笑起来，今后可都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防贼咯！ “豆豆，小姑娘，真的有，真的有！”豆豆她爹见着两人坐在门槛上等着自己，心中也是暖暖的，更有一股兴奋劲直接就冲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怀里和袋子的钱给她们看看。 “爹！”豆豆一见着她爹回来了，眼睛顿时就亮了，飞快的从陈欣悦腿上跳下去跑到她爹身边腻着她爹。 陈欣悦见他这么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本想站起身来，结果腿有些麻了，一个屁股墩又坐回去了，顿时疼的龇牙咧嘴。这小身板一点肉都没有，感觉骨头都被撞疼了。 “小姑娘没事吧？”豆豆她爹连忙要拉她起来。 陈欣悦摇摇头说道：“腿有些麻了，我坐会儿就好，你们这一趟恐怕也搬不了多少吧？我记得有挺多的呀。” 周扒皮的家底，自然是挺多的，她可是搬了一个多时辰，亏的是地窖紧挨着院墙，再加上这些天又被周扒皮锻炼出了一股子劲儿，否则她还真弄不过去。 豆豆她爹想了想说道：“我已经拿了挺多了，再拿，不好吧。” 陈欣悦点点头，见着那么多钱还能保持这份心性，已经很不错了。看了看依旧透黑透黑的天，说道：“张大叔，财不外露，你们一夜之间得了这么多钱，恐怕会遭人嫉恨，要是再有那黑心人趁着这个机会说你们是偷他们家的，那可就不好了，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豆豆她爹一愣，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那，要真是他家的，我们就还给他...” 陈欣悦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有时候人太好了，也不是个事儿啊！ “张大叔，先不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还，万一你们只拿了一贯，他硬要说你们拿了十贯，到时候你怎么还？再说了，他说是他们家的，就真是他们家的呀？你就听我的，不仅你不能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的，也不能说出去，毕竟财帛动人心！你就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他们，他们自然就不会说出去了。” 豆豆她爹愣了半晌，为难的看了看手中铜钱，忍不住说道：“那，那我现在还回去成吗？” “...不成！你就记住从来都没有这回事就行！”陈欣悦说的也是异常肯定。 豆豆她爹为难的看了看那布帘子后面的老母，最终还是点了头，并且挨家挨户的去跟她们传输陈欣悦的理念去了。 看着豆豆她爹离开，陈欣悦才算是松了口气，从门槛上起来。这问题也是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猛然想到的，周扒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发现自家钱没掉了，又听说这些人半夜捡了钱，恐怕会把他们连皮带肉给咬一块下来。 不过这周府着火，他可是提都没提，难道已经灭了？不应该呀。不过再想想就明白了些，周扒皮赚的钱基本上都是他们这些穷人家的钱，这些人对他能有什么好感？进去救人还怕被倒打一耙，干脆当做不知道的好。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但凡周扒皮平日里施舍那么点好心，也不至于落得无人愿意相帮的地步！一饮一啄果由天定。 进屋的时候周通已经睡着了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一大叠卖身契，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豆豆还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小小的脑袋瓜完全理解不了这位大姐姐在说什么。 陈欣悦笑笑，把她送进里面房间里，她就乖乖的睡下了，倒是什么都没问。 豆豆她爹忙活了一晚上才回来，推开门，屋内一灯如豆，昏黄而温馨。原本他的床上睡着那个叫周通的小子，床沿边趴着小五，豆豆和老母在里面睡得正香。桌上还放着一碗水，不过已经凉透了。 原本还有些寒意的春夜，在这样一副场景面前仿佛都褪去了那一分冷。 天亮的早，一缕阳光从门缝中漏了进来，陈欣悦动了动手指，慢慢醒了过来。帘子后面的豆豆也醒了，正穿好了衣服要去烧洗脸水，见她醒来也只是笑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怕吵到周通，看上去分外可爱。 陈欣悦醒了醒神连忙过去帮忙，豆豆她爹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去上工了，豆豆估摸着她奶奶也要醒了，连忙过去帮她奶奶穿衣服。 吃完早饭，陈欣悦就发愁了。 周通的病还没有大好，这个时候若是贸贸然离开，万一病情加重怎么办？这里可是小小风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但若是不离开，老是住在这里也不现实，且不说吃喝啥的，关键是这屋里也就两张床，难不成让豆豆她爹每天睡桌子？ 正在她抓耳挠腮不知所措的时候，周通却是开口了：“小五，我们还是走吧，在这里实在是太打扰张大叔了。” 豆豆立马抬起头来看着她：“姐姐，你要走了吗？” 陈欣悦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算我现在不走，迟早也是会离开的。” 豆豆失落的垂下脸来，因为奶奶看不见的原因，她只能每天守在奶奶旁边，基本上不会出去跟其他小孩子一起玩，所以周通和陈欣悦也算是和她一起呆过的为数不多的孩子了。虽然只有一天时间，但是拥有过后再失去，难免会更加难受。 当然，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也不会说出口，毕竟爹爹养着自己和奶奶就已经很吃力了，若是再养着哥哥姐姐，恐怕就真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不得不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豆豆虽然年纪小，但是这样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还是懂的。 陈欣悦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心疼的摸摸她的脑袋，想的却是该何去何从。 第十三章 兜兜转转 周府一朝火起，火势竟是绵延不断，烧了竟有半晚上，把这周府都给烧的七七八八。但说来也奇怪，这火势虽是一直不断，却总是烧不出周府的范围，倒是让人啧啧称奇。 而更令人称奇的是，周扒皮声称自己的钱库是在地窖之中，可这大火之后，再去看时，竟是一个铜钱都没有了。还有他屋中那些小子丫头们的卖身契也是被火烧的干干净净。 一场大火，房子没了，钱财没了，连这些人也控制不住了，真真是将人财两空诠释的淋漓尽致。这认识周扒皮的人，莫不都说这周扒皮是贪心太过，遭到报应了。 只是，这些事情，都已经不在陈欣悦的考虑中了。在豆豆家盘旋了两日，周通的病也大好了，再留下来也是不便，两人便告辞离开了。 柳溪镇，乃是江淮地区一个较为边远的小镇。江淮地区虽然富庶，但也并不是处处如此，总会有些人迫于生计卖儿鬻女，这里便也有些人牙子活动。 那些被卖给人牙子的人，一般都有两个出路，一是被卖到临近镇上一些大户人家里面或是为奴或是为妾，这也是大多数人的一条路；而另一条路则是被从京都地区来的商人买回去稍加培训卖给京都人家，但是这样一来，对那些人的要求就高上很多，所以只有很少数人能够被看中。 第二条路，比起前一条倒是听上去好一些，但实际怎样，自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了。 与这些人做生意的，都有固定的人家，最大最好的一家莫过于京都裴家。 这裴家可算是京城一大豪门了，从大齐开国以来就是世代权贵，曾出过几代高官、三任皇后，可算得上是世家大族里的翘楚了。 但是要撑起一个大家族的吃穿用度，单靠那点子俸禄赏赐可是远远不够的。虽说若是不够自会有人送来，但是身为外戚，就算是拉帮结派，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好将敛财的注意打到做生意上面。 来钱最快的莫过于几样，酒楼、花楼、赌坊和钱庄。这些生意自是由裴家嫡系给把持着，旁系是沾不上的。但是旁系之人却是远远比嫡系之人来的多得多，自然也是得想些法子维持生计。于是，便做些其他生意。这人口生意便是其中一项。 他们做的一般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富贵人家又多是挑剔，用惯了家生子，再来卖人自然也要挑好的，不求样样精通，至少也得略懂一二，所以这些买回来的人少不得要再经过培训一番才能卖出去。 这样一来，成本就贵了，成本贵了，赚不上什么钱，岂不是赔本的买卖？ 因此，他们一般不会去这京都长安附近买人，太贵！一般都会去一些偏远的地方寻些便宜的农家女之类的，这样的人一般又能吃苦，又好调教，实在是不二人选。 这一次，又到了选人的时候，裴家旁支的裴帆家如同往年一样，派出自家管家选人。家中小公子也已经有了虚岁十岁，便是循着这个机会想要叫他一起出去学习历练一番，谁知道到了这江淮一带，裴管事竟是病了，便只好由小公子代为出面。 这第一站便是周扒皮家，遇上这样的情况，他可算是不想与这些人再打什么交道了，便搬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旗号，撂摊子不干了。 裴管事无奈，只好拖着病体又去了两家，凑足了人数便要回家了。 官道上，一辆轿子里，一只细长白皙的手掀起帘子，往外看去。 “公子，这官道有什么好看的呀，您有这功夫，还不如再看看老爷给的这本《生意经》呢！”青衣小厮无奈的看一眼自家公子，边拿出《生意经》边说道。 白衣少年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另一只手接过那本《生意经》，忍不住嗤笑一声又扔了回去：“还《生意经》，哼，我可只听说过佛经、《诗经》、《山海经》，这是什么东西！再说了，我以后是要考科举的人，让我看这种东西作甚。我爹糊涂，你也跟着蠢了？” 青衣小厮手忙脚乱的接过，听他这样说，心中无奈却也急急地劝道：“公子，这种话可不能说，老爷那是一心为你好。你说我蠢，但我也听过‘子不言父之过’的道理，您是读书人，又怎能说老爷的不是！”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那你这是在说我的不是了？” 青衣小厮一滞，苦笑道：“奴才不敢。” 白衣少年不耐烦的转过头看着外面，不再作声了，小厮自也是不敢说什么。 本是无聊看着窗外，却叫他见着两人飞快的从一旁的林子里窜了出来，直奔自家车队，登时有些惊吓。 还没叫他缓过神来，就听见一个女声扬了起来：“等等，稍等一下！大哥稍等一下！” 陈欣悦背着一个小包袱飞快的跑在前面，周通则是背着一个大包袱跟在后面，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衣服上尘土也有不少，显然是一路赶路过来的。 裴管事见是两个毛头小子，不像是坏人，略一沉吟便扬了扬手，车队马上停了下来。虽然事出突然，但是整个车队竟是没有丝毫乱象，皆是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陈欣悦跑上前，喘了两口气才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抱手礼，冲裴管事说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弟二人行路至此，身上盘缠已经不多了，只剩下点干粮果腹，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载我们一程？” 大哥？裴管事脸皮子一抽，他今年已经三十又四了，这说话之人明显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看着聪明伶俐的，扮作男装也就罢了，怎么着也该叫声大叔，怎的叫成了大哥了？ “我这年纪做你们大叔才使得，你们还是叫我大叔吧。既然你们开了口，能帮我们自然帮，只是我们这一程去的是京都长安，不知道同路不同路？” “同路同路！那就多谢大叔了！”陈欣悦高兴的点点头，只要离开这个鬼地方，管它是长安还是西安，总能找着一个安生立命的所在。 裴管事见她如此兴奋，不由得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她身后一脸淡笑的周通，眼中有些思索之色。 裴管事还未来得及安排他们坐在哪里，青衣小厮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裴管事，这两个人公子有情。” 裴管事惊讶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哪儿敢骗您呀！公子与这两人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想见见。” 第十四章 小生姓裴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来福！”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陈欣悦不免多打量了一下这青衣小厮，这一看就给认出来了，毕竟是自己曾经逃离周扒皮的希望。这时候见到，心中不免有种兜兜转转还是要靠他的感觉。 青衣小厮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还认识自己：“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你们家公子喊过你呢！”陈欣悦笑嘻嘻的说道，心中也是好笑，这名字，和自己当年看的那动画剧《101忠狗》里面的名字倒是重了呢！ 来福点点头，又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着几人拉开了胡天侃地的架势，裴管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提醒道：“来福小子，公子不是还在等着你嘛，赶紧过去吧！省的这些话这小姑娘到时候还得再说一遍！” 来福反应过来，连忙笑道：“是是是，多谢裴管事提醒！我们走吧！” 裴管事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等看着他们三人到了公子的马车上，这才下令出发。 “果然是你！”白衣公子笑看着陈欣悦，说道：“远远听着是你的声音，没想到还真是你。” 陈欣悦和周通上了马车，车厢有限，来福只好坐在外面，不敢闲着，便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谈话，怕有什么需要他的地方。 因着和上次不同，不需要得到他的认可，陈欣悦倒是放松了很多，听到这话不由得嘻嘻一笑说道：“公子好耳力，竟是能够闻声辨人，小女子佩服佩服。” 白衣公子一愣，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调侃自己，一时竟是不知说什么好。 陈欣悦倒是不在意，笑嘻嘻的拱手说道：“还要多谢公子愿意搭小女子和我哥哥一程，公子日行一善，日后必有福报！” “哈哈~”白衣公子笑了笑：“承你吉言！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不用这般拘礼！” 陈欣悦笑了笑：“恭敬不如从命！” 周通看着两人说笑，只觉心中气闷不已。 怎么又遇上他了？上次见过之后，小五对他一直都是恋恋不忘的，今日又得见，可如何是好？还有，闻声辨人，真这么厉害还是只能辨认小五的声音？还说什么也没有别人，哼哼，这里哪个不是别人？莫非是这人不把小五不当外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周通心里就更加不舒服了，看向这白衣公子的眼神越发不善。小五善良可爱，这人又怎会是她的良配？ 良配？周通心中一惊，小五才七岁半，自己怎的想到这方面去了？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小五，只见她笑靥如花，心跳不由得更快了。 “对了，一直匆忙，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白衣公子笑道。 “君子在问别人的名字之前，是不是要先自报家门呢？”陈欣悦眨巴两下眼睛看着他。 “哈哈~”白衣公子笑笑，说道：“就冲‘君子’这两个字，我也得自报家门先！”说着，坐正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像模像样的拱手说道：“小生姓裴，名弼，长安人士。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也？” “哈哈哈。”陈欣悦被他这副正经模样逗笑了，好半晌才止住笑声也似模似样地说道：“小女子姓陈，名小五，江淮人士。” 陈欣悦说完，便看向周通，却发现他目光无神的盯着一处，脸上似是还有红晕未消，不由得一愣，随即窃笑一声用手肘戳了戳他：“想什么呢，到你了！” “啊？”周通回过神来，见着两人都盯着自己，脸上一热，更是心虚：“怎，怎么了？” “让你自报家门呢，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周通干笑两声，才说到：“小子姓周，名通，江淮人士。” 裴弼点点头，并不在意他，只是看向陈欣悦，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说到这个，陈欣悦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轻叹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就长话短说吧。那周扒皮家不知为何晚上着了火，我们的卖身契全都给烧没了。既然没有了卖身契，我们自然是不想还在他手里讨生活，就自己跑出来了。” “周扒皮？”裴弼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陈欣悦也跟着笑起来：“是啊，周扒皮！你可不知道，我当时是自卖自身去的，手里还有些钱财，那周扒皮为了这个，竟是被子菜饭都要我出钱才肯给用，可把我给气坏了！” “还有这等事？”裴弼听了大奇：“可你不是他买的丫鬟吗，连饭都不给你吃？” 陈欣悦听了，连忙将那时在周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是也并非原模原样，自是经过改造一番了，这放火烧房之事，可不能告诉别人！ “这，倒真是难怪人称周扒皮了，也太狠了点吧！不过若是这样看来，你们现在也应当是身无分文，怎么讨生活？”裴弼啧啧称舌，又想起这现实的问题来。 陈欣悦不甚在意的一笑，说道：“我们手头还有些干粮，应该能够撑到长安。等到了长安，总会有去处的。我就不信，这么大一个长安，这么多酒家店家，就连两下跑腿的小厮都不要的！” “自然是要得。只是...”裴弼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说道：“这长安人家要买小厮跑腿的，一般不是要本地地儿熟的，就是会从人牙子手里直接买，一般你们这样的外地人，想要找事儿做，难！” “哼，别人找不到，难道我们也找不到？”周通看他不顺眼，语气自然也不好到那里去。 陈欣悦诧异的看着他，往日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怎的今日说话这么冲？又怕裴弼对他印象不好，连忙说道：“周通，人家裴公子说的是实话呢，你就算心急，也莫要这般！” 说着，又笑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会饿死的！” 裴弼笑着点点头，说道：“我倒是相信你不会饿死，但是若是想过好一点，还是难啊。” 周通眉头紧皱，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没错。而一旁的陈欣悦却是眉头一挑，眼睛微眯起来，轻笑一声说道：“裴公子是个热心人，可是我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笑得出来，定是有办法帮我吧？” “你这么聪明，我算是肯定你绝对饿不死了！”裴弼感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做的就有人牙子生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买人的。你若是愿意，可以先去我家，我可以让他们帮你找一个好去处，总不至于让你跟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陈欣悦眼睛一亮，连忙拱手道谢：“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裴公子了！” 第十五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官道上，一队车马走过，带起些许尘土，在空中飘荡一时，又重新落下。正是春末时节，风还带着些许冷意，不过在马车车厢之中，却是暖和许多。 裴公子咧唇一笑，应下陈欣悦这一声道谢。不过又是疑惑道：“小五，我瞧着你是农家子女，从小也像是受苦受难的，应该不曾读过诗书，怎的说话也是如此文绉绉的？” 陈欣悦脸上笑容微僵，眼珠子转动几下才说道：“这自然是天赋异禀啦！” 说完想要笑一笑，却发现脸僵的厉害，只好作罢，心却跳的厉害多了。一直想着谋条出路，却忽略了自己才不过七八岁的年纪，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点了。不过，该出手时还得出手，若一直畏手畏脚，那也不行！ 周通拳头微微攥紧，低下头来。他听得真真切切，这裴公子一直说的都是‘你’，而非‘你们’，自是指的小五一人。既然不想收留他，他也不是那等没脸没皮的人，看来还要另谋生路了。 小五是女孩子，受不得多少苦，但他是个男孩子，苦一点也没什么。不过，若真是这样，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小五了？ 一想到这里，周通心中便满不是滋味，但若是让他求这劳什子裴公子，那岂不是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了？不行！ 陈欣悦倒是没考虑这么多，周通是跟她一起出来的，又是一起上的这辆马车，难不成还有二想？自是跟她一起去裴府了！ 不过转眼间已经过去近半个月，长安，终于快到了。 “公子，这都快到家了，您就赶紧看看《生意经》吧！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你总得给老爷夫人一个交代吧！” “交代？什么交代？我平平安安回去了，就是最好的交代了，还要什么！” “哎哟我的公子，您是交代了，我可没得交代！”来福苦着一张脸，都快急哭了。 陈欣悦在一旁倒是看不懂了：“这世人都说士农工商，商业乃是最末枝，而读书致仕才是最为人所看重的，怎么感觉你们家倒是反着来了？” 这一出口，车厢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来福为难的看了一眼她，没有吭声，陈欣悦只好看向裴弼。 裴弼的脸色也不好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没什么，他们不喜欢罢了！” 陈欣悦果断住了嘴，好像，问错话了... 突然没了人说话，原本还算是活跃的车厢气氛不免沉闷起来，就连一直在想出路的周通都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反倒露出些笑容来。 “对不起，刚刚失礼了。”冷静了好一会儿，裴弼才开口说道。 陈欣悦连忙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不过却也没再说话了。裴弼也心中想着事儿，也不多在意。倒是来福多看了她几眼，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思量。 因为怕回家就被罚，所以一行人干脆慢着些走，打算在城外的驿站吃晚饭再回去。陈欣悦和周通两人本打算很有骨气的只吃自己带来的干粮，但是耐不住裴弼的热情（更多的是自己嘴馋），所以就跟他们凑着一起吃了。 这才端着碗，就发现来福凑了过来。 “小五姑娘，其实刚刚公子不是有意要发脾气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陈欣悦错愕的看着他，失笑道：“怎么会，我就是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让他难受了，只要他没事就好，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来福点点头：“那就好。不过这件事情公子难受不难受也不是他能够改变的，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弟，总会有些无可奈何之处，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唉，只盼着公子能够自己想明白吧！” 陈欣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会儿才小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啊？” 来福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才悄悄把脑袋凑了过来，低声道：“公子自小喜欢诗书，一直想要考取功名然后做官。这样的志向若是放在其他人家里肯定是好的，但是放在公子却不行。公子虽然是裴家人，但却是裴家的旁支，裴家有规矩，如果裴家旁支子弟有大出息，那都是要把户牒直接过继到嫡系家里边的。 公子自小聪明，若真是让他走了读书这条路，怕是十有八九能成事。但是若是进了嫡系，他毕竟还算是个外人，定是不会太受待见，日子肯定不好过。再说了，老爷夫人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这要是过继走了，岂不无人承欢膝下？所以就算公子不喜欢，老爷夫人也要逼着公子从商。哪怕一直平淡无为，他们也认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欣悦叹口气。 恐怕这来福还有一点没说，官场沉浮，若是嫡系在官场无人那还倒好，若是有人，裴弼肯定是做炮灰的命啊！ 难怪裴弼情绪那么失控，这样的霸王条款，真真是害死人了！若是想要施展平生抱负，就要离开自己爹娘，若是从此碌碌无为，恐怕也是心有不甘... “让开让开，都让开！” “吃吃吃，吃什么吃，我们家公子都没吃呢！厨娘，还不快将你们这里最好的饭菜给拿出来招待我们家公子！要是饿着我们家公子了，小心你的狗命！” 正说着话，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人忍不住伸过头去看。只是一眼，来福一把把陈欣悦给拉了回来，低声说道：“别看了别看了，小心惹祸上身。” 陈欣悦啥都没见着，却见他是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不由心生疑惑：“怎么了这是，看都不能看了？” “唉，可别说了，这来的人是齐大将军府的人，他们府中人一向嚣张，稍有不如意就是舞蹈弄枪的，偏生又个个都是好手，下手也算是有分寸不伤人性命，他们家权势又大，就是想闹都没法儿闹。说起来，真真是谁惹上了谁倒霉！” 看着来福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陈欣悦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记下了，若是以后遇上姓齐的人，避开就是了！ “唔，那谁，说你呢，我们家公子没带丫鬟，你先去服侍我们家公子用餐吧！” 刚想着要避开，一个身挎大刀的黑衣小厮模样的人就走了过来，见着陈欣悦就是眼睛一亮，直接指着她开始吩咐道。 “啊？我吗？”陈欣悦偏头看了一圈，发现就自己一个女孩子，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来。 “眼睛瞎啊，这里就你一个女的，不是说你说谁啊！还不快点！” 陈欣悦不爽了，这什么态度啊！这一生气，竟是完全将来福刚刚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你们家丫鬟，凭什么听你的！” 第十六章 初见 齐爽从来都不是一个能闲得住的主儿，将手中的弓往小厮手中一扔，开始溜达起来，身后跟着他来的武将家的小子们也是跟着。几人正好走到这驿站吃饭的地方，就听着两人呛起声儿来了。 虽然自家人这态度确实不好，但是作为一个绝对护短的人，听着这小姑娘说这话，心里自然不爽了。 “就凭你不敢说不！”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几人都回头看过去。一个约莫十来岁贵公子打扮的少年被一群人簇拥着，正一脸桀骜的看着陈欣悦，脸上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看得人平生不爽。 “公子！公子您怎么过来了，定是小的办事不利让公子久等了。公子莫慌，我这就办妥！”黑衣小厮一见他来，脸色陡转，连忙点头哈腰的。等转过身来看着陈欣悦，又是一脸不耐：“还不快点，说你呢，跟我走去服侍我们家公子！” 那华服公子冷哼一声，斜眼瞧着陈欣悦，一脸“让你服侍还是赏赐了你”的表情。 陈欣悦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听不懂人话啊，不去！” 来福心跳停漏了一拍，错愕的看向陈欣悦，一张清秀的脸煞白煞白的，若是去唱戏都用不着上底妆。悄悄扯了一下陈欣悦的袖口，她却毫无反应像是感觉不到一般，顿时急了。 “小五，我们惹不起啊！” 陈欣悦眉头微蹙，直接甩开他的手轻哼一声：“你是你，我是我，莫要凭着父辈有些交情就来管我！更何况你是旁人家的奴仆，而我是良民，扯不上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以后可是要结交大人物的，你这等小子可别让我说出去了丢人！” 说完，才看向一脸鄙夷看着自己的齐爽：“你说我不敢说不，我就再说给你听。我不去！” “让你去是给你面子，你居然敢不去，找死啊！”齐爽还未开口，一旁的一个武将家的儿郎就已经嚷嚷起来，旁边众人亦是跟着斥责起来。 “对啊，好大的胆子！” “就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好了！”齐爽不耐的开口：“看着人模人样的，也是攀高踩低的货，这样的人，给我我也不用，走走走，晦气！” 身旁几个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尴尬的笑容，心中暗忖：说起攀高踩低，这京城之中谁不是这样？若你不是威武大将军的嫡子，会有现在这样的待遇吗？ 一旁的来福也呆住了，原本小五说那话的时候他就懵了，不明白这是哪儿跟哪儿。这会儿见到齐公子的态度，心中也有几分明了，只是更加惊讶了。不过短短的一瞬间，小五是怎么想到用这个法子对付齐公子的？真是厉害！ 不过看在齐爽眼中，却是他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才会发呆，心中更觉无趣。几人正要离开，一个白衣少年却迎面走了过来，见着他们便是一愣。 “齐公子，魏公子，周公子，刘公子，裴弼见过诸位公子！” “裴弼？你是裴家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见着裴弼语气平淡，不似那等攀附之人，齐爽才多看了他一眼，发现竟是十分面生，不由得问道。 裴弼眼神微黯，脸上却是扬起一抹笑容来说道：“我是裴家旁支之人，齐公子确实没见过我，但我见过公子，偶然相遇打声招呼也算是尽到礼数了。” 听他这样说，齐爽心中便高看了他一眼。旁支的人他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见了他眼睛都绿了，但凡扯得上一丁点他都听不下去的理由都要想方设法的攀上来，这裴弼倒是个另类。不过有骨气的人他也间的不少，也只是高看一点罢了。 点了点头也算是打了招呼，抬步就往外走。 裴弼稍稍侧开身子为他们让路，毫不意外的看到跟着齐爽的那几个武将家小子都不满的看着自己，心中不免苦笑，微微侧开头去，正好瞧见了小五和来福正蹑手蹑脚的想要离开。 “小五，来福，你们可吃好了，该赶路了，再晚些回去可就天黑了。” 陈欣悦身体一僵，来福也是无奈扶额，僵直着身子不愿回头。 “你们怎么了？”裴弼见着两人这幅模样，心中疑惑。 “等等，你和他们认识？”不知何时，齐爽又停下脚步转身回来，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 裴弼没想过他还会回来，一时有些错愕，不过倒是据实回答了。“是。这小五是...是我的朋友，来福是我的贴身小厮。怎么了？” 陈欣悦和来福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悲催的转过身来。 “见过裴公子。” 齐爽眼睛微眯，想了一阵才冷哼一声：“呵，没想到我齐爽居然也有这样被人耍的时候，真是可笑！” 陈欣悦撇撇嘴，可笑？有什么可笑的！瞧着他身边那些人，虽是勇武世家，却还不是一副巴结献媚的样子，若要说到可笑，那他岂不是时时都可笑？ 一旁的裴弼不解的看着几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齐爽瞥了眼陈欣悦，说道：“没什么，只是被人耍了一番罢了。你说她是你朋友，那你朋友倒是聪明。可没想到聪明是聪明，可偏偏自作聪明了！裴弼，你交友可要谨慎哪！” 陈欣悦不悦的蹙眉，什么叫做交友要谨慎哪，分明就是针对我的。哼，一个大家公子，如此霸道蛮横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小气！看来他们家应该确实很有权势了，这样的臭脾气还有人愿意巴结，说没权势都没人信！ 相处十多天，陈小五聪明伶俐，而且为人善良，裴弼也确实把她当朋友来看了，听见齐爽这样说，心中也有些不快。 “齐公子说的是，交友是要谨慎些。不过我觉得有小五这样的朋友，也算是我的福气。谨慎不谨慎的，有时候也不能代表全部，您说呢？” 齐爽一愣，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这样不给面子，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好生看了陈欣悦一眼才又转向裴弼，直接甩袖子走人了：“不识好人心！” “齐公子慢走不送！”裴弼脸上仍是挂着笑容，仿佛没见着齐爽的臭脸色一般。 “公子，你这么说肯定得罪了齐公子，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来福这次才是真的脸都吓白了，说话都带上哭腔了。 “无妨，我不过一个旁支小子，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倒是你们没事吧？” 陈欣悦摇摇头，突然笑出声来，说道：“没想到你这么本事，他刚刚可是气得脸都绿了。不过来福说的也是，他会不会来找你麻烦啊？” 第十七章 长安 已是晴了许多天，路面都已经十分干燥，马车行过，尘土飞扬。 车队身后的驿馆中，齐爽阴沉着张脸盯着门口，忍不住冷哼一声。 “五郎，怎么了？”武将魏冰之子魏晨见齐爽饭吃到一半直接摔碗出门，也跟了出来，迎面就满是尘埃，忍不住挥了两下手问道。 天干气燥，驿馆的地面上都是挡不住的尘土，更何况这车队刚过，尘土更是张狂，只一小会儿就纷纷洒洒落了一身。魏晨看着，心中忍不住嘀咕，这姓齐的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好好的饭不吃跑来这里吃土！ “没事，回去吧！”齐爽盯着车队看了一阵，阴沉着脸直接转身回了屋子。 “啊？”魏晨这吸了一肚子灰，还没缓过神来，齐爽已经走了。“这抽的哪门子疯，就净来吸灰，都不干点别的了？” “你还想干啥？这么大灰还不快进去，搁这儿干啥呢！”早先出来净手的刘舒瞧见他灰头土脸的站在大门口，嘴里还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失笑不已。 魏晨又不好说是陪着齐爽出来的，只好一肚子郁闷转身就走，刘舒笑着摇头跟在身后。 “皇上早年继位的时候，威武大将军齐英杰就是站在他这一派的，因此很得皇上信任。而且威武大将军自己也很有本事，战功赫赫，极善领兵，手下的威武军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儿郎，随便拉出去一个都比其他军营里的不知道强多少倍，所以这一品大将军的地位十分稳固。他也可以算得上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人了，也就只有丞相大人能够和他一比锋芒了。” 一口气说了许久，裴弼也有些口渴了，直接拿过身旁的水袋喝起水来。 陈欣悦眨巴两下眼睛看了看来福，来福连忙摇摇头，再看看一旁的周通，他更是莫名其妙，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旁边。 “裴公子，你还是没说他为什么不会对付你啊！” 裴弼放下水袋轻笑一声，接着说道：“齐爽是齐大将军唯一的嫡子，自小被他娘亲给惯得无法无天，偏生齐大将军经常领兵在外，也管不上，所以便养成了你看到的那般性子。 不过我听到消息，这边境已久无战事，而齐大将军的母亲最近身体又不是很好，所以皇上特令齐大将军可以回京两个月，侍奉母亲。 那齐爽虽然无法无天，但是见了齐大将军就如同耗子见了猫，怕的紧。所以恐怕这些时日他都要想方设法去应付他爹，可没空对付我了。等到他有空了，这些许小事，估计早忘了！” 听到这里，陈欣悦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本就是怕连累了你才那样说，没想到居然给逮了个现行，这运气也真是背到家了！不过好在累及不到你。” 周通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也是心有余悸，没想到这京城大家公子竟是这般嚣张跋扈，随便一指就要你去服侍，好在小五没事！ “不过裴公子，你早说他爹要回来不就成了，前面干嘛要讲那么多他爹的事儿啊，平白听了我心慌，才知道惹上了这样一位小祖宗！” 陈欣悦只听来福说惹不起，可没想到竟是这样势大，难免有些后怕，说起这话来便带上了几分娇嗔的意味，周通和裴弼看的都是一愣，倒是一旁的来福笑了起来。 “你可不知道，我家公子啊，只要是提到朝中大臣，那可都恨不得将自己知道一股脑全倒出来呢！” 陈欣悦听了，倒是好笑不已，刚刚的那点后怕也就抛之脑后了。 裴弼看着她一下子笑开了，也慢慢放下心来，刚刚她瞪过来那一眼，直瞪得他心跳加速，不知如何是好，脸上也有些犯热了。 一旁的周通看着，不由得暗暗咬牙，看着裴弼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不过来福倒是没说错，只要提到朝中大臣，裴弼真是没完没了。从齐大将军说到丞相，从丞相说到他的姻亲镇国公谢家，从镇国公说到大梁的兵力布局及现状，又从兵力说到粮草，再从粮草说到赋税... “公子，到家了！”来福的声音传来，还带着几分闷笑，听在陈欣悦耳中却是有如仙音。 从城外驿站到裴家，一个多时辰，裴弼除了喝水竟是都没有丝毫停滞，一直在讲朝中局势，原本陈欣悦还兴致勃勃的听着，可这问题就算是再有意思，一个时辰以后，陈欣悦也觉得真真是够了！ “到了吗？”裴弼意犹未尽的叹口气，说道：“到家了，我待会儿还要去面见父亲母亲，你和周通就先跟着裴管事，等我处理好了，再来接你，可以吗？” 陈欣悦如释重负，连忙点头说道：“去吧去吧，放心，我们会好好跟着裴管事的。” 裴弼点点头，苦笑一下便下车了。 陈欣悦正纠结要不要一起下车的时候，马车又开始动了起来。 “唉，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周通一手扶住陈欣悦，一手扶住车厢，对着外面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要先去安顿一下这些人再回来，别着急，一会儿就好了。”车外裴管事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说道。 马车稳了下来，陈欣悦和周通也稳了下来。只是车上没了裴弼，气氛却有些尴尬了。 陈欣悦轻咳一声，看了看周通，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周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立马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的缩回手去，手心仍是一阵阵的发热，脸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陈欣悦倒是奇怪的看着他，这是怎么了？她自然不会想到周通是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毕竟在她眼中，周通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以前她在孤儿院的时候，十来岁的哥哥姐姐或是妹妹弟弟，多不胜数，从未起过别样的心思，这时候自然也没有多想，只是更加奇怪他这异样是为何。 最近这些天周通一天比一天沉默，现在裴弼不在，她现在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不过车内只有两人，老是这样闷着，陈欣悦倒是有些耐不住不说话了。 “周通，你最近怎么了？” “啊？”周通一愣，回过神来，刚刚碰过她的手烫的厉害，忍不住往怀里收了收，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陈欣悦无奈的叹口气，说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我刚刚问你，你最近怎么了，老是不说话，而且看着还郁闷的很，到底怎么回事啊？” 周通低下头来，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来了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心里不安罢了。” 陈欣悦歪歪头，心中有些不信，但也不好多问，只好说道：“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陈欣悦也只好作罢。 “到了，小五姑娘下车吧。” 第十八章 归家 裴家大门内，一男两女正焦急的望着远方。 年纪稍大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上着一件绛红色菊纹上衫，下着百褶如意裙，再加上面色温柔，看着端是端庄大方。而她扶着的女子不过十五左右，一袭银纹绣蝶度花裙，温婉动人，脸上亦是温柔的笑意。而一旁的男子一张端正的国字脸，看上去严肃端谨，此时也是一脸焦急。 “来了来了，老爷夫人快看啊，公子回来了！”一旁的管家听见车辙声，连忙进门喊道。 马车行过，裴弼从车上下来，进门正好遇上往大门外去的裴父裴母。 “儿子，你可回来了！裴管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见我？这一次出去定是吃了不少苦吧？瞧瞧你，整个人黑了还瘦了，哎哟，儿啊，你这一去就是两个月，可想死娘亲了！”裴夫人听说裴弼即将回来，早早就等候家中，可直到现在才见到人，上去抓着他的手就开始问东问西了。 “好了娘，你看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可叫弟弟先回答哪个才是？还是先让他进门吧，这屋外可不是说话的地方。”裴婉清忍不住失笑。 一旁的裴自侦也是松了口气，点点头。一家人便进屋去了。 “那这些人都是裴管事找回来的了？你一点忙都没帮上？”听了好半晌，裴自侦才皱着眉头说道，语气很是严厉。 裴弼脸上笑容一僵，硬着脖子点点头。 “这么没用，出去一趟什么都没做！”裴自侦沉下脸来，不悦的看着裴弼。 “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儿子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发什么脾气！”裴夫人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的时候又是一脸盈盈笑意：“儿子啊，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大盘鸡，从中午就一直给你热着呢，还不快端上来！” “慢着。”裴婉清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说道：“娘，现在正是下午，午餐不当午餐，晚餐不当晚餐的，哪儿有这个时候吃大盘鸡的呀，您还不如先让弟弟吃点您新做的点心，您说呢？” “是是是，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做了你爱吃的绿豆糕呢，快端上来。”裴夫人一拍自己脑门连忙说道。 “吃吃吃，吃什么吃！裴弼，你给我过来！”裴自侦看着自家妻女这般袒护裴弼，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完直接甩袖子走人了，不留半点机会给她们讨价还价。 “唉你！”裴夫人气闷，这货怎么这么不上道，非得今天发脾气？ 裴婉清面露难色，一面是父亲，不能忤逆，一面又是弟弟，不忍他受苛责... “行了娘，我去就是了。你放心吧，爹就是想找个人出出气，不会有事的。”裴弼笑了笑，跟了上去。 “唉！”裴夫人瞧着两人走远，忍不住垂垂手：“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又想儿子有出息，又怕儿子有出息。整天就瞧着这父子俩人撂脸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裴婉清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劝才好，只好又悻悻的闭上，忧心的看着门外。 这些陈欣悦却是不知道的，跟着裴管事走了一阵，看着他将二十多个女孩男孩带去一处小院，院中也还有几个年纪要大些的男孩女孩，两个三十多岁一看就知道精明能干妇人连忙迎上来，将这些人安顿下来。 处理完这事儿，裴管事看看陈欣悦和周通，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暗暗嘀咕，公子不让他将这两人也安顿到这些人当中，却又不说给安排到哪儿，真是个难事儿，只能先带着等公子自己安排了！ 坐在马车上，陈欣悦倒真是有些无语了，早知道这样跑来跑去，还不如早先就等在裴府外面，也省的费这许多功夫，感觉人都快颠晕了。 不过来的时候光听裴弼讲朝中大事，还没能看过这长安的景色，陈欣悦好奇心大起，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去。这时候已是下午，可路上的人却还不少，不少卖东西的小商小贩都守在摊子前，见着人来人往就吆喝上两声，倒也热闹。 “闪开闪开，快闪开！” “小心，快些闪开！” “快闪开，闪开” 一声呼喝声夹杂着风声传来，街上突然喧闹起来，陈欣悦忍不住偏过头望去。马车突然往一旁闪了几步，陈欣悦差点不稳，幸得周通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稳住。 “这是怎么了？” 街道上一辆马车疾行而过，本是石铺的路上竟也是带起些许灰尘，可见速度之快。 “这是镇国公谢家的马车，这长安城中人人都说齐大将军府嚣张，可谁也知道，这镇国公谢家更是跋扈，便是齐大将军的马这样跑过去人们也敢啐他两口，但是谢家马车这样跑过去，人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了。齐大将军虽然是粗人，但是好歹也会跟你讲讲道理，可这谢家同是勇武世家，却只会讲鞭子。” 马车外，裴管事拧着眉头，却是叹了口气控起马来。 陈欣悦有些惊讶，白日里见着齐家公子已经是那样蛮不讲理，若说这镇国公谢家更是跋扈，那得有多厉害？倒真是不敢想象了。 马车一路行好，没一会儿就到了裴府。从后门下车，一路跟着裴管事进门，带进了裴弼住的小院。 “公子呢？”见着来福一个人在小院里徘徊，裴管事蹙眉问道。 来福见着他们三人，便是哭丧着脸说道：“裴管事，小五姑娘，你们回来了。公子被老爷叫走了，可还没回来，指不定又被训斥了。” “这哪儿是指不定啊，这分明就是一定！”裴管事忍不住顺口接到，转眼见着陈欣悦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便是一阵讪讪，连忙住了嘴。 “是啊。唉，你有事找公子？”来福无奈叹口气，想到公子定是又被老爷训得狗血淋头便是一阵唏嘘，但是做下人的却也不敢多嘴，只好作罢。 “是啊，这不刚回来，小五姑娘和周通还不知道怎么安置，还要叫公子拿主意呢。” 来福点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小五姑娘和周通就先留下来，等公子回来了再说。您先去忙吧，我一定记得跟公子说。” “这...”裴管事看了眼陈欣悦，还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你先给他们找个住处吧，我怕今晚上公子回来，也是没心情的。” “行，您就放心吧。” 瞧着裴管事离开，来福才打起精神将陈欣悦和周通安置下来，又回去等着裴弼了。可这一等，就到了晚上了。 第十九章 蓼莪 晚饭已经摆上桌近半个时辰，裴自侦和裴弼两人仍旧不见踪影，裴夫人瞧着满桌子冷菜，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婉清在一旁瞧着心中也是不忍：“娘，咱们还是先吃吧，我看爹和弟弟今天算是不会回来了，您还是别饿坏了身子才好。” “唉，这对冤家！怎么就不得安生！”裴夫人轻拍了拍桌子，面上满是愁色。 裴婉清蹙起眉头来，不解的瞧着自己娘亲，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娘，我就不明白了，弟弟现在也不过十一，纵使是表现出些许才华，也不至于怎样，为何你和爹就这般担心呢？” 裴夫人面色微凝，苦笑一声才说道：“那是你不知道。弼儿虽说年幼，但是教习他的先生已经说过，若是他去参加科举考试，秀才是一定没问题的。你想想，莫要说是十一二岁的秀才，便是十五六岁的，也够招人眼了。一个秀才不打紧，可是一个年少秀才，可就炙手可热了。裴家嫡系必定会将他招走认作嫡系子孙，那时，我，我和你爹可怎么办哪！” “什么？招做嫡系子孙？什么意思？”裴婉清倒是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等事情，现在听来不免诧异。 裴夫人点点头，脸上难掩忧色：“裴家有个规矩，若是旁系子孙有出息，都是要过继到嫡系去的。你虽然聪慧，但是亲事已定，又是个女儿家，这规矩与你无关，你自是不知道。弼儿素来心高，先生说行，他便想去。这样一来，如何不叫我和你爹忧心啊！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那，这可如何是好？”但凭裴婉清心智过人，这下也有些乱了。 “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安安心心等着出嫁，不必去操心这回事，可是今日看着他们父子俩这般模样，娘亲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弼儿走了两个月，可生意上的事情竟是一点都没插手，这是摆明了态度啊。清儿，你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你帮娘想想法子，好吗？” 裴夫人一把握住裴婉清的手，一直以来的担心现在全权爆发出来，只一想到以后裴弼见到她再也不能喊声娘，眼泪不自觉就下来了。 “娘，这事情还没到糟糕的地步，你快先别哭了！啊？”裴婉清见她落泪，心中更是难受。 “怎么不糟糕，我既不愿弼儿辜负自己，也不愿失去他，怎么不糟糕，怎么不糟糕！怨只怨我怎的是个秀才之女，当初竟想到送他去私塾，害的现在到了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裴夫人越说越伤心，忍不住难受捶打自己，裴婉清连忙抓住她的手：“好了娘，你放心，清儿一定，一定会想法子的。” “可这世间，哪儿有两全的法子？”裴夫人慢慢冷静下来，却仍是黯然不已。 “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的！”裴婉清重复说着这句话，也不知是为了让裴夫人相信，还是为了让自己相信。 “娘，爹和弟弟置气，一定是回了书房，时候不早了，你先送些吃食过去。我去看看弟弟，你放心，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裴夫人擦了擦眼泪，强颜笑了笑，等到她离去这才让人热了些饭菜装好给裴自侦送了去。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注音释义太麻烦，所以菇凉们字不认识不要纠结，可以百度可以忽视，任君选择哟！） “现在朗诵这个，怕是不合适吧？” 陈欣悦初来这里，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安，见窗外月明星稀，就趁着月光还算皎洁，自己出来走走散散心。院子不大，没走几步就听到有诵读声传来，便忍不住过去看看，见裴弼看着空中明月，脸上满是迷茫，便想起来福说的话来。 “什么人？”裴弼心中虽然知晓父母的不易，但也是心有不甘，又被父亲训斥一顿，心里烦闷不已。见着月光明亮，就想起这首《蓼莪》，正诵读着，突然一个声音传来，不免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去才见是陈欣悦，这才松了口气。 “是你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再说了，现在也不算晚吧？”陈欣悦笑道：“我听你读的可是《诗经》里的《蓼莪》？” 裴弼这些天跟陈欣悦在一起，时常会跟她聊聊天，原本还有些诧异她怎么懂的这么多，不过见多不怪，现在听她问起，便点点头说道：“正是。你也知道这首诗？” “这首诗说的应当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你现在可不合适读哦！”陈欣悦调皮的眨眨眼。 裴弼两只手搁在脑后倚上一旁的墙，叹口气说道：“你不明白。” “那你跟我说说，我不就明白了？还是说，你觉得我愚笨，说了也不会懂？”对付这种故作深沉的小屁孩，陈欣悦倒是童心大发起来，他脸皮薄，肯定扛不住这样调侃。 果然，裴弼连忙摇头说道：“自然不是。只是这件事情毕竟是家事，不好多与你说...” “啧啧啧，家事啊。那我猜猜，是不是你爹娘不想让你成名太早，你自己又心有不甘呢？” “你怎么知道？”裴弼到底年少，直接惊讶的问出声来，立在暗处的裴婉清拳头微微攥紧，蹙紧了眉头。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陈欣悦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中却是笑意盈盈。 “我知道了，是不是来福告诉你的？”裴弼眉头一挑，心中却是暗骂，这臭小子是不是把他什么秘密都告诉别人了？ 房门口的来福心中一紧，叫苦不已，只暗暗祈祷陈小五千万别出卖他才好！ “你就这么小看我，就不能是我自己猜出来的？”陈欣悦撇撇嘴：“你一路上手不离书，朗朗成诵，可见你有好学之心；见识广博，说明你也有才。但是自从临近长安，你的书都给藏了起来，必是家中父母不喜。再加上你现在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朗诵《蓼莪》，不难猜吧？” “你果然聪明，这样都能看得出来，裴弼佩服，佩服啊！”裴弼苦笑一声，倒是正正经经的朝她抱手行礼。 “小意思小意思！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二十章 劝说 一轮弯月正照空中，银色的月光洒落一地，正是良辰美景。 裴弼看着陈欣悦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倒露出一副严肃的脸色，心中诧异，便笑道：“这会儿倒是跟我咬文嚼字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说什么当讲不当讲。” 陈欣悦嘴角微勾：“要我说，你若是现在去求取功名，当真是蠢事一件。” 蠢事？裴婉清手中的手帕被狠狠的搅在一起，差一点就忍不住拔腿冲了出去，这哪里来的人，好生没礼貌！ “蠢事？怎么说？”裴弼倒是知道她的性情，但虽不会生气，心中多少也会有些不舒坦。 陈欣悦轻叹一口气，说道：“少年成名自然是好，但是你瞧那少年成名的，又有几个结局是好的？好的了一时算什么，好的了一世才是真的好。” 裴弼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轻笑一声说道：“你说的那些人自然是有的，但是年少成名后来一直不差的，也大有人在，你怎么知道我就好不了一世？” “我自然不知道，不过看你平日作风，听你刚才讲话，都不难瞧出你虽有才，但难免心高。这会儿是没什么事，但若是真有一日扬名天下，必定会受到众人追捧。若只是一日两日倒也无妨，我相信你也是知晓好歹的，但若是日日如此，人人如此，你久居其中，难保不受影响，等到那时，纵使你再有才华，也难免会为少年名声所累，反倒不好施展。你说呢？” 裴弼沉默一时才说道：“那我若是心志坚定呢？” “你若是能耐住众人追捧，那是你厉害。不过，能耐得住追捧，却不一定能耐住挫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真去参加科考，万一没考上呢？” 裴弼张了张嘴，却又硬生生讲话憋了回去。 陈欣悦瞧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要是想说不可能，直说就好了，我还不能不知道你！” 瞧他有些讪讪，陈欣悦收敛了笑容，轻咳一声才说道：“倒真不是我吹嘘，我瞧你恐怕连我一个小女子都不如，又如何去跟那些人做比？” “小五，你说我连你都不如？”裴弼心情一直大起大落，这会儿子听到这话，倒是笑出声来了：“不是我自夸，我好歹也是从小读书之人，据我所知，你从未上过一天私塾，为何说我连你都不如？” “并非我说，而是事实如此！不信，我考考你？” 裴弼轻笑着摇头：“不信！不过既然你这样说，我倒真要叫你考上一考了，否则，岂不是不能叫你心服口服？” 到果真是自视甚高呢！陈欣悦腹诽，不过倒也没有多想，这些天跟他交谈，他肚子里却是有不少墨水，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那好，我只出几个简单的，瞧你答得上答不上。这第一嘛，就猜猜四样东西好了。听好啦，一物是皮包骨，二物是骨****，三物是纸包火，四物是纸包风。你且猜猜？” “皮包骨，骨****，纸包火，纸包风，这...”裴弼思索半晌，竟是毫无头绪，只能抬头瞧着陈欣悦，眼中满是好奇。 “怎的，猜不出来？”陈欣悦眉头微挑，带着几分挑衅的看着他。 “这与我科考有何关系，是你偏题了！”裴弼想了一会儿仍是没有方向，只好作罢，嘴上却不肯认输。 “好好好，是我偏题了，这个问题就留给慢慢思考好了。那我且问你，这儒家的经典，你可都还记得？” “那是自然！”提起这个，裴弼脸色倒是好看很多了，这个可难不倒他。 “那我问你，孔圣人可曾说过，‘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裴弼一愣，垂下头来没有说话。 “《礼记》里面可曾说过，‘古之欲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瞧他仍是不说话，眉头却是皱得更紧，陈欣悦心知恐怕已经有作用了，便再加上了一句：“不知你左传可曾看过了？” “好了小五，容我好好想想。”裴弼再受不住，直接叫出声来。 陈欣悦见好就收，抬头看天，说道：“今日月色虽好，但是的确已经太晚了，我就不陪你在这里熬着夜风，先回去睡了，晚安~” “等等。”裴弼叫住了她，语气中仍有丝犹疑：“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若是我，要么不做，要做就必定要做得漂亮。若不肯定，不如先提升自己，等我有了进士之才，何愁区区秀才？” 待到她回屋，躲在暗处的裴婉清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却也是暗暗心惊。自己日日与家人相处，竟然都没有一个不过与弟弟相处顶破天不过月余的人对弟弟的事情了解的清楚，到底是自己以前疏忽了。 不过这个姑娘倒真不可小觑，不过月余，竟有这样玲珑心思，将局势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三言两语就把弟弟说动了，真是了不得。看来得好好打听一下来历，否则这样的人跟在弟弟身边，可算是怎样都不得安心！ 而另一边，陈欣悦回屋之后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外人，今天贸贸然说这样的话还真是有些怕他生气。再加之最开始还出言不逊，到底也是提心吊胆着的。不过裴弼心高气傲的，若是不说的厉害点，怕他不肯放在心上，现在这样说，想来定是记忆深刻了。 轻叹一口气，躺下去却有些睡不着了，虽说不怎么认床，但是心中装着事儿，也难以入睡。虽是来到了长安，可是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而这一夜，同样睡不着了，也大有人在。 裴父裴母心中纠结，难以入睡；裴婉清想着陈欣悦的事儿，难以安眠；裴弼心头想着陈欣悦说的话，更是夜不能寐；而一旁的周通听着两人说的话，也是辗转反思。这一夜，怕是睡得安稳的，就只有来福了吧。 翌日一早，天刚擦亮，裴婉清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小英，陪我去一趟裴管事那里吧。” “小姐您糊涂了，裴管事今儿一早可是要去老爷跟前的，您去他哪儿肯定见不到人的。不过小姐，您找他做什么呀？”小英也是刚进门，听见她提起裴管事，不由得笑道。 “这样啊，正好要去向娘亲请安，那就顺便见见他吧。” 第二十一章 不去 “老爷，夫人，公子来了。” 门外传来仆妇的声音，裴夫人迷迷瞪瞪的张开眼，看了看窗外还未全亮的天色，忍不住嘀咕两声：“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老爷，快起身吧。” 裴自侦睁开眼，也瞧了瞧天色，没好气的说道：“这臭小子，这么早来干什么！” “好了老爷，别动不动就臭小子的叫，先去看看再说吧。”裴夫人只迷糊了一会儿便手脚麻利的起了身，穿戴洗漱完了就忙不迭的往门外走去，一眼便见到裴弼立在院中。 “弼儿，怎么来的这么早？早上还有些微凉，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瞧见裴夫人疾步走出来，裴弼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娘。” “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裴夫人一愣，连忙走过去想要扶起他。 身后，裴自侦也跟着出来了，瞧见裴弼跪在地上也是一怔，不过随即心里就咯噔一下，这小子不会是要以此来要挟我们让他去参加科考吧？ 还没等他发火，裴弼已经轻轻抽出手来，伏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的磕上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 还未等他说话，一旁的裴自侦就已经火大的说道：“好你个小兔崽子，这还没长大翅膀就硬了是不是，居然还想出这种招数想让我们妥协？那好，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想让我们同意你去科考，门都没有！你要是爱跪着，那就一直给我跪着吧！” 说完，直接一拂袖就要离开。 裴弼被说得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在还不算晚，身子往后挪了挪，眼疾手快的直接拽住了裴自侦的衣摆，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爹，你误会孩儿了！” 裴夫人虽是被裴自侦的话吓着了，但是见裴弼在地上跪行，还是心疼的不得了，连声说道：“老爷，许是误会弼儿了，你倒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啊！” 裴自侦最瞧不得自己夫人着急的模样，只好沉住一口气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一眼裴弼这才说道：“那好，我就听听你怎么说！” “先起来先起来，地上这么冰，跪着多伤膝盖！”裴夫人连拉带拽的，裴弼硬是不肯起来，只瞧着裴自侦。 裴自侦眉头紧锁，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还不起来，要是伤了膝盖，看我管你死活！” 裴弼闻言，这才顺势起身，脸上竟是有些绷不住的笑意：“爹，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我不去科考了。” 裴自侦愤怒的一甩袖子：“我就知道你要跟我说不去科考了，科考科考，科考有什么好！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裴夫人和裴弼错愕的看着裴自侦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就见裴自侦身形突然一顿，僵硬的转过脖子来：“你刚刚说的是，你...不去了？” 裴弼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后退一步拱手抱拳：“孩儿思索一夜，今天一早才下定决心不去，没想到爹爹竟是料事如神，早就知道我不会去科考，孩儿佩服，佩服！” “你，你！”裴自侦心情真可谓是大起大落，原本以为的事实竟是这一两句话全给颠覆了，原本还能说会道的嘴巴这时候居然说不出旁的字，可见一斑。 而裴夫人却是直接笑出声来了：“好儿子好儿子，你想通了就好！别管你爹，还料事如神呢，他知道什么呀！哎哟，瞧瞧你这眼睛底下，乌青乌青的，昨晚上一宿都没睡啊？赶紧吃点早点回去补补觉，啊？” “娘，乌青乌青的，那是被打过的吧？” 瞧着俩母子有说有笑的进屋，裴自侦觉得自己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好一会儿才没好声气的笑骂道：“这臭小子，居然敢笑话自己老子了！” 院外，裴婉清手中被搅成一团的帕子慢慢舒展开来。 自家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说笑笑的场景了？仿佛从去年那私塾先生说完弟弟可以参加今年的秋闱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了吧？没想到，居然只是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就将这原本的一盘死棋给下活了... “小英，跟我去见裴管事。” 陈欣悦伸了个懒腰，翻了翻身，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外面的晨光漏了进来。 “坐北朝南，窗户开在东面...这屋子好，以后我也要有一间这样的屋子！”陈欣悦嘀咕两声就清醒了，直接翻身起来穿衣洗漱。 一切搞定出门去的时候就见周通呆呆的站在院子中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珠子转动两下才走蹑手蹑脚的过去，轻拍一下他的肩头，笑道：“想什么呢！我来了都不知道。” 周通被吓了一跳，轻拍了一下胸口才说道：“你醒了，现在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陈欣悦耸耸肩笑道：“习惯早起了，再说了，现在可是在别人家，哪儿能睡懒觉啊！” “说的也是，寄人篱下嘛！”周通眼神一黯，苦笑一声。 “说什么寄人篱下啊，咱们又不是住在这里就不走了！”陈欣悦见他这样忍不住皱眉：“周通，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总是心事重重的，现在居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周通瞧她一眼，抿抿唇又别过头去：“没什么。” “周通，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看的，有什么话，跟朋友都不能讲讲吗？” 周通手微微一抖，挣扎一下才看向陈欣悦：“小五，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怎么会这样想？”陈欣悦愣住了，这，这是哪儿跟哪儿？ “这些天，我看你跟裴公子聊得很好，他读书多，见识广，家里还有钱，样样都好。而我现在寄人篱下，没读过书，出了一点粗活什么都不会做，是不是很没用？” 陈欣悦挠挠头，不解的问道：“人生来就各有所长，他的长处就是读书，你跟他比这个做什么？有用没用又不是光看读书没读书，再说了，你这不是没机会嘛，若是有机会，也不一定会比他差啊！何必要这样自己看不起来自己？” 周通眼睛微微发亮：“你的意思是说，我只是出生没他好，不比他差是吗？” “谁说你比他差了？找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这样睁眼说瞎话！”陈欣悦故作生气的说道。 周通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没谁说，就是我自己觉得自己不如他了。” 陈欣悦轻叹一声：“要说你还真有一点不如他。” “哪一点？”周通紧张的攥着衣角。 陈欣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这才说道：“错了，应该是两点。一点是没他高，一点是太瘦。唉，你真该好好补补身体啦！” “小五，你打趣我！”周通一愣终于扑哧一声笑开了。 第二十二章 忌惮 “这么说，她只是一个没读过书的农家女？”裴婉清眉头紧锁。 “是啊，我调查过的，身家清白。”裴管事被她拦下专门问陈小五的事，有些不明所以，还以为是担心他办事不力，便据实以告。 “才七岁？” “是啊，不过说来也奇怪，小五姑娘的谈吐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到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看来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说，在她身上表现的倒是明显。” 裴婉清紧了紧手中的帕子，沉声问道：“裴弼很重视她？” 裴管事一愣，倒是有些恍然了，原来是为了公子！不过，这让他怎么说呢？ “你不必为难，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左右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罢了！”裴婉清见他犹豫，心中有些不快，语气便冷了下来。 裴管事虽是有些为难，但也照实说道：“重视不重视我倒是不知道，只是他们俩很谈得来，小五姑娘很聪明...” “行了，我知道了！”裴婉清再听不下去，直接打断他，想想许是不好又温声道：“多谢裴管事告知，不过既然是一同带回来的人，还是需要跟父亲母亲提上一提的，你说呢？” 裴管事一愣，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这意思是要把她们当做那些下人看待？ 刚想开口劝上一劝，可是一抬头见着裴婉清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竟是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回道：“是！” 裴婉清收回眼神，嘴角微扯，带着小英便离开了。 裴弼少年心性，这样聪明又长得漂亮的小姑娘，万万不能留在他身边。现在就能哄得他言听计从，以后还得了？ 陈欣悦尚且不知自己昨夜与裴弼的话叫人听了去，还让人对自己心生忌惮了。正与周通聊着天，只见到来福兴高采烈的跑回来手舞足蹈的跟她讲今天早上的事。 听到裴弼亲自去向裴老爷裴夫人请罪，一家人又和和美美的，心情也好了起来。喜滋滋的想着，这算不算是日行一善呢？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抵了些当日得裴弼收留的恩情了。 想到这里，陈欣悦不由得更加高兴了，便悄声与周通说了说。 周通虽然对昨晚上两人‘夜会’的事情仍是心有芥蒂，但是听她这样一解释心中好受很多了，更加开心起来。 但是却不想两人的谈话叫一旁的来福给听到了，想着这话说的大有以后两清的趋势，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若真是两清了，公子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心思一转，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你们饿了没，我都快饿死了，公子院子里还有个小厨房，不过今天厨娘没来，你们也就只能将就一下我的手艺了。” “你还会做饭？”陈欣悦果然被吸引住了注意力，惊讶的问道。 来福有些羞涩的笑笑，点点头说道：“会一点，不过也就是能吃，你们可别嫌弃啊！” 陈欣悦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都说君子远庖厨，我还以为这里的男人都不会做饭呢！” 来福一怔，不过到底是年少就跟着裴弼的，多少懂些诗文，脸上不由得有些落寞。他哪里是君子，不过是个仆人罢了。 “能吃就很不错了，不过今天嘛，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好啦！”看到他的表情，陈欣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中懊恼，忙笑着说道。 来福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也是笑了笑，问了陈欣悦要做什么就忙不迭的去大厨房拿菜去了。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若不是公子收留，自己恐怕现在早不知饿死在哪儿了，再说，公子对自己这样好，还有什么不满足呢？人嘛，贵在知足常乐！ 见他表现与平常无异，陈欣悦才松了口气。等他拿回来菜，陈欣悦主厨，来福和周通两人打下手，很快就做好了香喷喷的三菜一汤。 “小五，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真是厉害！”来福狠狠地嗅了嗅飘在空气中的菜香味，倒是真心夸奖她，这府里的厨娘做的都没有这般好看又香呢！ “那是自然！我可是...”陈欣悦一听夸奖，就不由洋洋得意起来，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将‘我可是学过好久的’这几个字给咽了回去，糟糕，差点又说漏嘴了！ “你可是怎么了？”来福倒是心思不在这上面，顺口问了一句。 “呵呵，我可是...天资聪颖，呵呵呵！”陈欣悦干笑两声，甩甩胳膊。这古代的锅铲还真是重，拿的都累了！ 周通和来福见她这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笑着，来福突然一拍脑袋：“糟了，我忘了公子今天应该不回来吃饭了！这么多，我们怎么吃得完？” “啊？”说到这个，陈欣悦也懵了，看看周通，他也是摇摇头。 “那，有了，公子正在老爷夫人哪儿吃饭呢，我把这个送过去不就是了！”来福灵光一闪，忙拍手笑道。 陈欣悦脸都黑了：“那我们吃什么？” 来福笑容僵在脸上：“我忘了跟你们说，在裴家，主子没吃完，做下人的是不能先吃的...” “可我又不是你们裴家的下人。”看着来福分分钟拿来食盒往里头装菜，陈欣悦一把拉住他，试做垂死挣扎。 “可这是裴家的菜，我也是裴家的人...”来福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的下巴碰到锁骨了。 陈欣悦欲哭无泪，这一早上辛辛苦苦，就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过看来福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又不忍心了。 “那我们总要吃点什么吧！” “放心，等他们吃完了我们就可以吃了，有专门做的饭菜，也可以吃这剩下的，裴家也很节俭的。”来福忙不迭的说道，怕她心里不舒服又加上一句：“其实这规矩各家都差不多，我刚刚一时给忘了...” “行了行了，你去吧。”陈欣悦心中哀嚎，剩下的？打死不要！ “那我去了。”来福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倒是真不好意思了。刚要走出门却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唉小五，这菜都叫什么呀？” 陈欣悦见他脸色讪讪，心知他也不容易，反正都要拿走的，更不想为难他，便过去指给他看。 “这汤叫二龙过江，这道是麻婆豆腐，这个叫心有七窍，还有这个是回锅肉。” 第二十三章 去处 “二龙过江？就是着清汤面上漂着两根葱？还有这心有七窍，不过是素炒莲藕，还有麻婆豆腐、回锅肉，这菜都是寻常的，名字倒是好听啊！”裴夫人瞧着来福过来添菜，本还有些不以为然，谁知一听这名字，倒真是来了几分兴趣。 裴自侦也是点点头，一旁的裴弼只瞧了一眼来福，见他贼笑着点点头，心中的猜想便落到了实处，脸上也挂上了与有荣焉的笑容。 只有刚到的裴婉清，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 这裴府中人谁不知道谁，可没有一个人能想出这样的名字，还把菜做的这样色香俱全，想来就只有那个陈小五了。小小年纪，心机手段倒是厉害，不过四样菜就这样引人注目了，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啊！ 不过想要留在裴府，左右裴弼，可不是这区区四道菜就能成功的！ “不知道这菜是谁做的，难道府里新来了厨娘？”裴自侦一样菜试吃了一下，味道竟是格外鲜美，心中不由诧异。 “没有啊。管家，是不是没有啊？”裴夫人一愣，微微偏过头去问道。 一旁的管家连忙上前一步说道：“老爷夫人，确实没有，府里的厨娘都是一直用着的。” “哦？那这菜是谁做的？”裴自侦也来了点兴趣了。府里会做饭的人本就不多，能做的这样好的，以前可没听说过啊。 裴弼看了一眼来福，来福立马说道：“回老爷夫人，这是陈小五姑娘做的。” “陈小五？”裴自侦和裴夫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两人对视一眼，竟是无比的默契。 “是啊，她是儿子的朋友，这次跟我们一起来长安的。昨天晚上想着有些晚了，就让她和周通一起先去了我院子，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嘛！”裴弼赶紧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啊！”裴夫人点点头，赞叹一声好巧的手艺也没放在心上。 “你的朋友？我怎么听说是自卖自身的一个小丫头啊！”裴婉清放下手中的碗冷哼一声，不过这饭菜做的还不错，以后若是去了别家当个厨娘也是一条出路。 “这是怎么回事？”裴自侦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不悦的看着裴弼。 裴弼皱了皱眉头，姐姐平日里最是温和，怎么现在说话竟然有些...刻薄？还有，她是怎么知道的？ 眼睛扫向来福，来福立马绷紧了身子飞快的摇头，我真的没说啊！ 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见自己爹娘都不悦的盯着自己，只好叹口气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这些天对陈欣悦的看法都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不料两人的表情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加蕴含着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说完了？”裴自侦沉声道。 “说完了。爹，她人真的挺好的...” “行了，我们都知道了。不过既然是个自卖自身的小丫头，又无依无靠的，管事，你要记着要给她找个好点的人家做事，知道了吗？”裴自侦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朝着一旁裴管事说道。 “爹！”裴弼心中着急，忍不住喊了一声。 裴自侦直接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还说要考取功名，却把一个野丫头当做朋友，你这是成心气我是不是？裴管事，要是你手里有这样的活计，现在就把那个野丫头给我弄出去，省的碍眼！” 看着裴管事汗涔涔的答应，裴弼急得满脸通红，裴婉清垂下头去，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来。 爹爹虽有经商的才华，也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劳作，全是因为出身旁系所致，因此平日里最注重的就是身份，弟弟居然自降身份去跟一个愿意自卖自身的卑贱下人称做朋友，可不犯了父亲的大忌讳了！ 一顿早餐不欢而散，裴弼神情郁郁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来福提心吊胆的跟在身后，菜是他送去的，不会怪罪他吧？ 裴管事心中也是不忍，不过到底不敢违抗老爷的话，去查看了一下发现并无人家需要，这才回禀了裴自侦。裴自侦阴着一张脸让他把陈小五给先弄走，这可为难了。 避开裴弼找到陈小五，正准备跟她说上一说，谁知道这小姑娘自己就提出来不能住在这里了，叫他听的既是松了口气又提起心来。 “那你要去哪里啊？” 陈欣悦歪着头想了想才说道：“裴公子不是说你会帮我找地方吗？” 裴管事一哽，讪讪的笑了笑才说道：“小五，你还太小了，他们最少都是要十三四岁的，虽然我知道你很能干，但是七岁...” 这么一说，陈欣悦就明白了，脸色不免有些落寞。 她前生最讨厌说到做不到的人，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也让她释然了几分。再说，毕竟无亲无故，人家那时也是心存善念才会想要帮你，做不到也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他们已经帮自己和周通很多了，实在不应该贪心。 说起来长，但是念头闪过也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陈欣悦扬起脸来笑了笑说道：“还是谢谢管事了，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便宜一点的房子出租啊，最好是安全一点的地方，小点没关系。” 裴管事倒是真的愣住了，原以为就算她不会表现的很生气，但是多多少少心里总会有些不舒服，毕竟也是曾经允诺过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眼中没有丝毫的芥蒂，这倒是叫他真的有所触动了。 他干的就是买卖人口的活，看人自然是准的，往常瞧着陈小五虽然也觉得这姑娘不错，但是今天看着却觉得格外好。不过一个孩子，还长得不错，若是就这样出了裴府，以后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想着心中不由一动。 “小五，不瞒你说，想要找房子也是有的，不过我还有个去处你看看怎么样。”裴管事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你还记得昨天我们一起去过的那个地方吗？” 昨天去过的地方，那个培养丫鬟小厮的地方？陈欣悦点点头。 裴管事松了口气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但是给你和周通两人一口饭吃还是做得到的。你们俩不若先去那里，跟那些人一起，有吃有喝有窝铺，还能学点东西，若真想找点什么事情做，等长大了自然有去处的，你看如何？” 陈欣悦一听，眼睛都亮了起来，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多谢管事，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第二十四章 拜师 一切发生的太快，裴弼还在屋中生闷气，想着不知如何跟陈欣悦说的时候，陈欣悦和周通已经收拾好了包袱站在了后门边。 “真的不用跟裴公子说一声吗？”陈欣悦觉着这样一声不吭的走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真的不用，要是公子知道了，我看你就走不了了。”裴管事叹了口气。 “啊？”陈欣悦有些听不懂了了，不过不待她弄懂，一旁的周通就已经先行一步出门了：“既然这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已经麻烦裴公子这么久了，临走不能叫他还为难。” 陈欣悦似懂非懂，不过见周通似是明白了也就没有多想跟着走了。 坐上马车，颠簸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地方，裴管事郑重其事的把他们两人介绍给了这里的管事吴妈妈和江妈妈，嘱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看的陈欣悦心中暖暖的。 “好了，既然都来了这里，就把这里当家好了，走，我先带你们去住的地方，顺便说说你们都有什么长处，或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我看看能不能安排。” 裴管事一走，吴妈妈就笑着迎上来，一双精明的眼睛却是在他们俩身上扫来扫去，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能得裴管事送来的人，还这么小，难道是私生儿女？可是看样子长得不像啊...不管怎么说，还是好生对待吧。 一旁的江妈妈只是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去忙自己的事情，倒是半点没有含糊。 陈欣悦有些好奇的看她一眼，也没有多想，只笑着回答：“我比较喜欢做饭，其他的也都还行，只是女红不擅长。” “哦，这样啊，那以后少不得还要跟江妈妈多学学呢，她的厨艺是最好的。对了，你呢？”吴妈妈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周通。 周通微愣才尴尬的笑笑：“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 “那我知道了，还是先给你们讲讲自己的规矩吧...”吴妈妈不甚在意的点头，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的，真正得裴管事看重的是这个小姑娘，至于这个男孩子嘛，就跟普通人一样就是了。 挣扎犹豫了许久，裴弼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告诉陈欣悦这件事情，可是到了陈欣悦的屋子，却没见人影了，还有周通也是一样连同包袱一起不见了。 “来福，来福，小五呢？”裴弼找了一圈才慌忙喊道：“来...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裴婉清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好生看了看他才说道：“怎么，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能来看看你了？瞧你这慌慌张张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小五和周通都不见了，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瞧见他脸上的急色，裴婉清眼神微闪，脸上笑意依旧：“胡说什么呢，像你所说的，青天白日，两个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了！我刚刚来的时候瞧见两个不认识的孩子背着包袱从这里离开了，难道是他们？怎么，他们没跟你说要走吗？” “没，没有啊...”裴弼呆住了，怎么悄没声就走了？ “啊？”裴婉清诧异的以帕掩嘴轻呼呼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又不甚在意的轻笑一声：“以都听说有些人惯会做白眼狼的，想来也不过是这样的人了。听说她以前还跟自己父母断绝关系来着...弟弟，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迟早的事。” 裴弼心里乱糟糟的，听了这话更是血气上涌，强忍着扯出一丝笑意说道：“弟弟明白了。这些天舟车劳顿还没缓过神来，弟弟就先去休息了，姐姐还请自便。” 裴婉清见他头也不回的回了自己房间，狠狠地甩上门，不由得一惊。仔细想来却是有些委屈，不由苦笑一声：“我可都是为了你好，那样心机深沉的小丫头，怎么能在你身边呢...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且不提裴弼复杂的心思，陈欣悦和周通在听完吴妈妈说完规矩之后，就被分到不同的地方去了，虽然住的还是大通铺，但是比起周扒皮家的已经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陈欣悦整理好东西这才出了门。 吴妈妈寻着空去看了眼正在学做女红的几个女孩子，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急匆匆的出门来寻陈欣悦，恰好见她从房里出来。 “小五，都整理好了？” “都已经整理好了，吴妈妈，我现在要去做什么呀？” 吴妈妈闻言便笑着说道：“现在有些晚了，再加上你本来也不喜欢做女红，那就跟我去厨房吧，正好跟江妈妈学学。” 陈欣悦应了声是便跟在她身后去了厨房，只是除了江妈妈以外，还有几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孩女孩也在，看那样子好似还正在训话。 见她们进来，江妈妈直接冷下脸来：“你带她来这里做什么？没见着我正忙嘛！” “先别急着忙，这小姑娘说要跟你学厨艺，我就把人给送过来了。”吴妈妈倒是不在意她的脸色，忙笑着说道。 看其他人也像是早已经习惯一样，陈欣悦好奇之余，心中也是多有触动。 江妈妈没好脸色的看了一眼陈欣悦，见她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心中更加不喜，不咸不淡的说道：“跟我学厨艺一定是要能吃苦，看她这小身板也是吃不了苦头的，你还是把她带回去教教女红吧。” “我不怕吃苦的，我喜欢厨艺想跟您学，您就收下我吧！”不等吴妈妈说话，陈欣悦就已经真诚的看着江妈妈，语气铿锵有力。 虽然江妈妈从来看上去都没个好脸色，但是陈欣悦还是对她很有好感。前世教自己厨艺的师傅也总是冷着张脸，但却是实实在在对自己好的。而且，那个吴妈妈虽然一直都是笑脸，但看着总叫人有些不舒服，若是日日相对...那还是算了吧！ 江妈妈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问道：“我说的吃苦可比你想象中的吃苦要苦的多，你可要想好了。” 闻言，陈欣悦直接笑开了，忙不迭的点头：“我想好了，谢谢师傅！” “师傅？”江妈妈一愣，怔怔的念道。 陈欣悦笑了笑，眼睛环视一周，拿了一个碗装上些水端了过来，直接跪了下去：“徒儿陈欣悦见过师傅，条件有限只能以水代茶，还请师傅勿要见怪。” 江妈妈愣住了，满屋子的人也都是面面相觑，这，这怎么就拜上师傅了？ 还是吴妈妈先反应过来，推了推江妈妈笑道：“还不快接着！” 江妈妈回过神来，看着这碗水心中五味陈杂，到底是接了过来仰头喝下。 陈欣悦看着她接过那碗水，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这幅场景，和前世何其相似，不过前世经历的考验更多罢了... 第二十五章 考校 吃过午饭，江妈妈吩咐完原本就在厨房里的人自己按照进度练习，就把陈欣悦带到一边去，让她先切切菜，看看能做到什么地步。 陈欣悦此时早已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听着她有些考校的意思，不由得升起一股斗志来。只是在拎起菜刀的时候，这股斗志又萎靡了下去。这刀，也太沉了吧！ 看了眼江妈妈，发现她仍旧是面无表情，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只好悻悻的咽了回去，轻轻掂量几下适应一下重量。 江妈妈虽是冷眼看着，但是见她这番动作，眼中还是有些赞赏之意，只一瞬就掩饰了去。 觉得差不多适应了，陈欣悦才拿起一旁的一根白萝卜，手起刀落切下根部，也是试一试这刀的锋利程度。心中有了数，陈欣悦脸上不自觉就挂上了一抹笑意。手握着道飞快的舞动起来，只一小会儿那白萝卜就变成了粗细差不离的萝卜丝了。 江妈妈见她刀法娴熟，眼神微微一闪，瞧着她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看来这喜欢厨艺也不只是说说而已嘛！不过够不够耐心，能不能吃苦，那还来日方长。 “长短不一也就罢了，粗细不均，不过就你的年纪来说已经很好了。哦，对了，这把刀是专门给男孩子用的，你身后的砧板上还有一把，那才是给女孩子用的，你去拿来再切一次吧。” 啊？陈欣悦这下倒是真有些错愕了，难怪这把刀这么沉！ 拿起江妈妈说的刀，果然顺手很多，萝卜丝也切得比上一盘好上不少，陈欣悦颇为满意。 江妈妈没说什么话，而是直接搬来一大筐萝卜直接放在她脚边，示意了一下。 陈欣悦看着，不由得脸色一僵：“这些，都是要切的？” 江妈妈点点头：“怎么，嫌少？” “呵呵，不少不少。”陈欣悦咽了咽口水，操刀干活。 整整一个下午，陈欣悦就是闻着这浓浓的萝卜味过来的，从最开始的萝卜丝，到后来的萝卜丁，再到后来的萝卜圆子到最后的雕花，陈欣悦只觉得自己一双细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 江妈妈看了心中也是暗暗称赞，一下午几乎都没怎么歇过，居然也不喊累更不抱怨，也算得上是个能吃苦的了。不知不觉，心中对她的印象就好了起来。 “手上功夫不错，做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去歇会儿。” 陈欣悦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下来，揉了揉胳膊笑道：“师傅，那我去了。” 江妈妈听着师傅两字，心中一暖，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等她走了之后才看了一眼一直偷偷张望的那些人，把他们喊了过来。 那些人立马围了上来，瞧见这些东西之后一番惊讶自是不提。倒是一旁的江妈妈心中有了底，让这些人好生看看，等到有一日自己若是要给陈欣悦开小灶，也得要叫这些人无话可说。 拜师的时候陈欣悦是真心诚意的，所以名字自然也不做假，只是事后稍稍解释了一下说小五是小名，也就没人追究了。唯一知道这名字才是真名字的也就只有周通和江妈妈，不过这两人也称她为小五，省了许多麻烦。 晚饭吃的是一顿萝卜宴，陈欣悦看着这熟悉的东西不由得抽抽嘴角，这里倒也不浪费。可等到吃完饭之后她才知道，真的是一点都不浪费！ 不过看这里的伙食也还不差，虽说是顿萝卜宴，但是里面的油水也是挺足的，从吴妈妈和江妈妈也都是一起吃的就足以可见。 跟着众人一起将没用完的萝卜丝做成腌萝卜的空档，陈欣悦看了看身旁一位娃娃脸的女孩子，轻声问道：“姐姐，这腌着不会是给我们自己吃吧？” 那娃娃脸女孩闻言，和善的冲她一笑：“叫我采莲吧。这么多东西，我们那里吃的完，都是卖给别人的。” 陈欣悦有些惊讶，便和她多聊了几句，也知道了不少信息。 这里只有吴妈妈和江妈妈主事。像梳妆打扮、服装配饰还有女红手艺的都是吴妈妈教授，所以她的进项就是平日里这些姑娘们做的绣品；而江妈妈主管厨艺、茶艺之类的，平日里的进项就是做些腌制品或熟食拿去卖。这些进项便是他们日常所用，若是多了少了，那就是这些妈妈们的事儿了。 还有一个据说是教些武艺的廖管事，那是专管男孩子的，陈欣悦沾不上边也就不多放在心上。 倒是这采莲瞧着是个温温和和的，没想到也挺能说，两人就聊开了。正好床铺隔得也近，睡觉之前还窃窃私语了一阵，颇有一种找到闺蜜的感觉。 第二日，同样的训练如期而至，不过这一次切的就不是萝卜了，而是肉。 “要切成肉片、肉丝、肉沫、肉丁还是肉圆子，你自己看着办，这些肉都给我切完了。” 江妈妈说完，就将几大块肉都给搬上了案板，甫一上桌，桌子都忍不住抖了两抖。陈欣悦看着，不禁有些欲哭无泪了，这不是把一头猪都给搬了过来了吧？ 昨天使完那刀，幸好多揉了揉，但即便是这样，今天胳膊还是疼得厉害，还肿了不少。但陈欣悦又是个不肯服输的性子，量着反正也没规定时间，狠狠心咬咬牙就点头了。 江妈妈虽没说什么，但是眼神却是不自觉的看了看她的胳膊，还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砧板上的刀。这磨砺，才刚刚开始呢！ 有了昨天惊讶的发现，一旁练习颠锅的男孩女孩们今天都是时不时往这里看上一看，心情倒是复杂的很。 不过一个新来的，却能比他们都做得好，说不羡慕嫉妒恨那是假的。但是人家做的好那是人家的事，人家也必定是下过苦功的，这样一想又是佩服起来，小小年纪以前过的怕是也不容易。能在这里的孩子，必定是家中贫苦，受过不少苦头的，所以大多不免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有些心有戚戚。 陈欣悦寻思着江妈妈定是有心考考自己，精气神便足了，想起前世师傅教过自己的东西，便好生观察起每一块肉来。 不懂的人随便切，懂的人却是要因材而动。每一块肉的纹路都是不一样的，适合的切法也是不一样的。陈欣悦看过瞧过，心中也有了数，每一种切法适合的肉都有，看来，果然是考校了！ 心中有数，也便胸有成竹了，手中的刀也是飞快的舞动起来，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第二十六章 故事 陈欣悦每从那些大大的肉块上切下一小块再进行深加工，那些偷瞄的人就忍不住睁大了双眼细细看着，丝毫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锅中的铁砂已经洒落了一地。 一个两个还好，可若是十几二十个都是如此，江妈妈就看不下去了。“想看的，就把自己锅里的铁砂收拾好了过来！” 听到这话，那些人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有锅，忙不迭的收拾好，全都围了过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陈欣悦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只是专心致志的刀起刀落。不过等众人围过来之后，却是又将肉片、肉丝、肉丁、肉沫还有肉圆子重新切上一份，显然对于外界的动静还是知道的。 陈欣悦每一刀都看似随意，但是每一刀都切得恰到好处，那种信手拈来又胸有成竹的样子直接将这些‘学姐学长’们都给看呆了去。一旁的江妈妈却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这般娴熟？ “行了，已经切了不少了，你们把剩下的肉都拿去晒干，做成腌肉好了，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小五，你跟我过来。”江妈妈见差不多了，冷声说道。 陈欣悦停下手，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江妈妈，她怎么觉得江妈妈好像态度有些不对？不过到底没有多想，放下手中的刀跟了上去。 两人一走，剩下的人就都纷纷端起那些盛肉的盘子忍不住惊叹：“这陈小五还真是厉害，我看除了速度不如江妈妈快，剩下的都跟江妈妈做的一样好啊！” “就是，比我切得好太多了，你说她是怎么练的呀？” “这谁知道，不过看她这么小小年纪，应该有技巧吧？咱们要不要去问问？” 一群人哄闹开了，而采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心中一动。昨天自己告诉她这么多事，若是真有诀窍，她应该也会告诉自己吧？ “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是不是学过厨艺？” 陈欣悦一愣，下意识就要点头，可头低下去的那一瞬间突然警醒过来，干脆脖子一梗低下头去。妈呀，陈小五现在才七岁，要说学过厨艺，什么时候学的，师从何人？这不是分分钟暴露的节奏？ 可是她又不想欺骗江妈妈，索性低下头去什么都不说好了。 江妈妈一愣，想过她会极力否认，也想过她会承认，可是这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默认？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到这里，江妈妈不免觉得自己多心了，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呀！ 见她仍低头不语，便叹了口气说道：“我问你话，你老老实实答就是了。你以前是不是学过？” 陈欣悦咬咬唇，委委屈屈的抬头说道：“以前在家的时候娘都是让我做饭的，所以自己就练了练。” 这个说法，莫说江妈妈了，就是陈欣悦自己都觉得扯。若是自己随便练练，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做法还能分毫不差？ 不过陈欣悦却知道，江妈妈要的不一定是真正的理由，却一定要是真正的态度。果不其然，江妈妈只是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就松了口：“看来到真有几分学厨的天赋。那就说说看，你还会些什么吧。” 陈欣悦顿时犯了难，说？还是不说？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若是说了，定会叫人起疑心，若是不说，自己碰到厨具就会露出破绽... “江妈妈，我愿意说，但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相信。”手心渐渐渗出汗水来，心中也是鼓点敲得震天响。这可算得上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了... “你说吧。”江妈妈虽觉得奇怪，但是见她忐忑的模样，恐怕还真有什么隐情，因此也不说信不信，只让她说。 陈欣悦心中明了，深呼吸几口气慢慢静下来，其实真正决定要说之后，反而比之前轻松了许多。从睁开眼开始就一直不得说出口的秘密，一直也是她最大的隐忧，说出来，也好！不过，总得加点前缀... “以前我在家的时候，娘亲一直让我做饭，做的不好就打我骂我，那时候我只会哭，也没有别的法子。后来冬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又被打了，就跑到厨房一个人蹲着哭，厨房刚刚做完饭还挺暖和，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梦里，我遇到了一个精通厨艺的人，她见我可怜就收我为徒，教我厨艺。我学了好久好久，从刀法，颠锅、菜式学到食物相生相克还有好多好多。等我学成之后，她让我向她拜别，我跪下去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我当时很害怕，一站起身我就醒了，周围还是那间厨房。我又试做了一下，跟梦里的一模一样。可我心里还是怕，怕被人发现，所以一直没再敢用她教我的法子做饭。直到来到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才敢用出来。 师傅，你知道为什么我一见面就拜您为师吗？” 陈欣悦说的半真半假，却是真真切切的说到伤心事了，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被打被骂那是陈小五的经历，而拜师却是实实在在是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而未能侍奉师傅终老却是她最大的遗憾... 江妈妈见她说着说着就泪流满面，虽然觉得这个故事有些不可思议，但却也不再怀疑真假了，这眼泪，这份伤心，做不了假！ 听她问到这个问题，江妈妈也是心有疑惑：“为什么？” 陈欣悦脸上淌着泪，却强扯出一个笑脸来，看的叫人莫名心酸：“因为我梦中的师傅，跟您很像。平日里都是冷着一张脸，但却是面冷心热，对我很好。那天一见到您，我就有种又见到师傅的感觉了。师傅！” 最后一声喊得悲戚，却又带着一丝欣喜，江妈妈最后一点怀疑也完完全全给打消了。想起她拜师的时候忍不住流泪的事情，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妈妈叹了口气，心中只剩下怜爱，语气也不自觉缓和了下来：“好了，我知道了。只是这等异事还是不要让旁人知晓的好，人心难测，明白吗？” 陈欣悦听出来她语气中的关系，倒是真的喜极而泣了：“我知道了，师傅。” “还有，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从今以后你也不能在人前表现的太出色了，否则总会引起怀疑的。至于刀法，就说是苦练过一番的，知道了吗？” 第二十七章 女儿心思 自从跟江妈妈说完之后，陈欣悦的一桩心事总算是放下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而江妈妈听完她的事情之后，对她愈发好了起来。除却每日的训练时间比别人短上很多之外，还经常给她开小灶，顺便考考她的厨艺。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这半个月的时间中，陈欣悦两天跟着江妈妈学习厨艺，另一天跟着吴妈妈学习女红和其他丫鬟必备技能，三天一轮，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期间也见过几回偷偷溜过来的周通，发现他短短日子就高了些还壮实了些，也就放了心。得知他正在学些看家护院的本领，便忍不住让他耍上两招，倒也有趣。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经常会被人缠着问东问西。这不，又到了每天早上洗衣服的时间。 “小五，我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看着采莲这张笑眯眯的娃娃脸，陈欣悦也是有些无语了。虽说第一天确实从她那里知道了不少有关这里的消息，但是这都半个月了，还缠着自己不放，非要问出个什么秘诀捷径的，自己哪里去给她找捷径啊？ 同样都是用刀的，这厨艺一途，就如同练功一般，本就没有捷径。那武林中人哪一个不是苦练多年才有所成，便是有些人得到什么秘籍，还不是苦练为主。 该说的都告诉她了，她却偏偏不信，还一直纠缠不休，这可如何是好？ “我现在先不去，等会儿你们都洗完了我再去，那个时候不挤。”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走啊？”采莲却也不笨，直戳要害。 “这大家伙都一起去了，恐怕位置还不够，等等也没什么，我向来不爱和人挤的。”陈欣悦只是笑笑，算是解释了一番。 采莲咬咬下唇，憋住想要蹦出口的话，不行，没打探到消息还不能得罪她。 “我知道，是我这些天一直问你刀法的事情，你觉得有些烦了吧？你放心，我再不问就是了。你说得对，掌握了方法还是要多练才行，我记住了呢！” 陈欣悦忍不住有些惊讶，这，这怎么分分钟大变脸了？不过见她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好再推辞了，毕竟她信奉的政策一直都是与人为善。 见着两人并排走了，身后两个十二三岁的姑娘忍不住嗤笑一声：“到底是小，真是好骗，就这么说两句就跟着走了。” “也别这么说，人家小是小，可本事大着呢！” “本事？哼，你是说守口如瓶的本事呢，还是巴结奉承的本事？一来就拜江妈妈为师，可不是本事大着呢！” “行了！有空嚼这舌根子，还不如自己好好去练练，人家拜师也有本钱，你们就算要拜师，江妈妈还看不上呢！”一旁走过来一个约莫十三四岁面容俊俏的小姑娘，听见她们这样议论就忍不住呵斥了两句。 那两个姑娘一见是她，纷纷住了嘴，脚底生风的抱着自己的盆子出了院门。这刘玉珍可是吴妈妈手下最得意的人，跟其他人的关系也都还不错，实在没必要得罪了她。 刘玉珍出门将近一个月，回来的时候毫不意外的见到又多了些人，但是却没想到居然还出了一个风云人物，这院子里上上下下讨论的，七八CD是她的事情。便是她不常去的吴妈妈那里也是人人知晓，让她不得不生出几分好奇来。 不过好奇归好奇，她现在在这里可是‘一姐’，规矩该管还要管，架子该端还要端。她本来就一直被当做管事培养，这点小事，还不足为道。 “小五，我昨天瞧着有个人来找你，是你认识的人吗？”两人找好了地方，采莲酝酿了一下才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 陈欣悦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那个，他叫什么，多大了？”采莲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连忙摆手说道，可又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点。 陈欣悦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多想了一下，但是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才几岁啊？ “哎呀你老看着我干嘛，快说呀！”采莲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脸上更是发烫，忍不住催促道。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陈欣悦见她这幅模样，竟是鬼使神差的将心里话给问了出来。 “嗯。”采莲先是一愣，脸一下子红得跟煮熟了的螃蟹一般，不过到底还是扭扭捏捏的点了头。 “不会吧？你才多大呀？”陈欣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前世在孤儿院长大，没读大学之前都不知道什么叫做谈恋爱，这，这采莲才几岁啊！ “我都十一了，十四五岁就可以嫁人，现在有心上人，也不算早吧？”点了头承认了，采莲反而没有刚才那般忸怩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陈欣悦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可是古代了，不再是十八成人二十二领证的年代，以前倒是一直忽略了这一点。不过忽略就忽略好了，自己一个才七岁的小姑娘，怎么说都扯不上边。 “你快说呀，他叫什么，多少岁了？”采莲见她又有发呆的趋势，忍不住推了推她。 “哦哦，他呀，他叫周通，才十岁呢。采莲，就算对你来说不早，对他来说，也太早了吧！” “那就用不着你管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许插嘴！”采莲知道了周通的姓名，正心情大好，就听到她这样泼冷水，语气自然好不起来。 陈欣悦嘴角微抽，你和他之间的事情？这还没什么事就成了你们之间的事情了，要是有什么事，那还得了？看来还得想办法告诉周通一声，让他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唉，对了，他现在是在廖管事那里学本事吗？他下次来是什么时候？你带上我一起吧？”采莲想了想，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办法，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个赞。 “呵呵，我洗好了，我记得师傅还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啊！”陈欣悦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三两下将已经洗干净的衣服装进盆子里转头就跑。 “唉，你怎么走了？”采莲忍不住跺跺脚，心中着急，忙拧了拧衣服跟在后面。 陈欣悦抱着盆子脚底生风的往院子里跑，正进门的时候却撞上了人。 “谁啊，走路没长眼啊！” 第二十八章 相见 陈小五一声不吭的离开，着来福找了好些地方都说连人影都没见到过，裴弼越想越不对劲儿，又想到当时裴父说过的让裴管事给她找个好地方，心里便起了疑心。 恰逢私塾先生家中有事休假，便跟裴母交代了一下，只说自己出去走走，带上来福就直奔裴管事真正管事的地方来了。 裴管事哪里敢说出实情，只说不在这里。带着他们找了一圈没发现人，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还好他们不知道这会儿是小丫头们洗衣服的时间，这才让他逃过了一劫。正想着，陈小五就抱着个盆子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正好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来福？裴公子，裴管事，你们都来了？”陈欣悦撞了人自知理亏赶紧道歉，可头一抬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来福还有裴公子裴管事，不由得惊喜。 “小五，真的是你！”裴弼见是她，脸上一喜，可这笑容还没挂上两秒又变了脸色，冷脸对着裴管事：“你不是说人不在这里吗？” “这，这。”裴管事有口难言。 陈欣悦也是一愣，不过相见的喜悦可比追究这个问题重要太多了：“好了裴公子，难道你还希望找不到我啊？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衣服晾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吧！”裴弼立马说道，仿佛就这一小会儿陈欣悦又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一阵风吹过来，冷汗迅速风干，又窜起一股子凉意。裴管事擦擦已经没有汗水的额头，看着三人消失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哀叹，你们自家的矛盾，我却要在中间受夹板气，这，这算怎么回事！唉，为人奴为人婢的，就是这么糟心！ “裴公子，这里都是女孩子住的地方，你要不还是在外面等着我吧。”虽然年纪小男女观念不是很重，不过和自己一起住的人里面还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虽然人多，但毕竟影响不好。再说了，晾衣服，那些小衣服也是不愿意让他看到的。 “叫我裴弼，不要再叫裴公子了！”裴弼突然有些生气。 小五不辞而别的时候，他想过很多原因。一是姐姐不喜欢她，把她给赶走了，她根本就没时间跟自己道别；二是她心里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朋友，认为自己不重要，说不说无所谓。第一个理由虽然很令人气愤，但好歹也能接受。但若是第二个理由，那就太寒心了。 这一路过来，且不说自己已经将她当做了朋友，就说自己对她这么照顾，她也不应该不辞而别。 陈欣悦一愣，看了看周围，了然的点点头：“明白明白，你是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吧，行了，我知道了，裴弼！” 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裴弼突然觉得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使不上力。 “小五，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知道吗？你总叫我裴公子，我总觉得我们俩之间隔得好远。” 陈欣悦眨巴两下眼睛，微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好我知道了，其实，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不过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而已。不过既然你都说了，我尽量不会有下一次吧！” 裴弼松了口气，就见她抱着木盆飞快地跑走了。 “少爷，看小五的样子，不像是故意不辞而别的。”否则，现在见到他们不会这样坦荡。 裴弼点点头，小五明明在，裴管事却偏偏说不在，这这里面要说没鬼，真是鬼都不信！不过裴管事一向为人谨慎，绝对不会是他自己的主意，那他身后是谁？爹？娘？还是姐姐？ 陈欣悦手脚麻利的晾好衣服，连忙去跟江妈妈请示了一下。说是请示，其实也就是告诉罢了，江妈妈见她这些天都一直认真刻苦，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比别人强很多就故意偷懒，很是满意，所以对她也格外宽松。一听她有事，直接点头。 得到师傅的首肯，她这才兴奋的跑了出来。 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刚和裴弼会面，就遇上了同样急匆匆赶回来的采莲。 采莲原是追着她问周通的事情，谁知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她身边又出现了两个男孩子，而且其中一个看上去还很像是哪家的公子哥，顿时有些愣了。这公子哥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相貌比之周通也是不相上下。 心中转念一想，这陈小五都看好了一位公子哥，还不肯将周通的消息告诉自己，也太过分了吧，难道想一个人霸着两个？哼，这么贪心，我就让你一个也得不到！ 在看了一眼周通，这衣服，这气派，应该比周通强不少吧？若是看上了自己。 “走吧，我知道最近京里开了一家新的食楼，听说还不错，我们去吃吃看吧。”裴弼看了一眼采莲，也没有多在意。 一听到有食楼，陈欣悦也来了精神，不过。 “裴弼，食楼里的东西应该很贵吧？” 裴弼故意叹了口气，却掩饰不了眼中的那份笑意：“别的不敢说，但是吃几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更何况最近跟我爹和解了，他出手可大方着呢！” “那，我就跟着你去蹭吃蹭喝了！”陈欣悦笑嘻嘻的说道：“等我什么时候开自己的食楼了，欢迎你每天都来蹭吃蹭喝！” “开食楼？你怎么会想到开食楼？” 看着几人有说有笑的离开，采莲紧了紧手中的木盆，微微低下头去。 “采莲，你杵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就要开早饭了，该去准备了！”今天轮到采莲和另一个女生做早餐，一女生路过的时候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那里忍不住提醒道。 采莲抬起头来，脸上依旧是明媚的笑容：“知道了，我就去。” 那女生点点头也没在意，更没发现采莲走的方向不是通往厨房。 裴管事管人的院子都已经接近长安城的边缘，而这新开的食楼却在靠近中央的地方，三人听着对方肚子里的嘀咕声一路笑到了地点。 “食香楼，名字还不错，不过听起来总有点怪怪的，还不如叫飘香楼呢！”陈欣悦下意识的开始从这酒楼的名字开始看起。 “飘香楼不错，以后你的食楼就可以叫这个名字啊！” 陈欣悦嘻嘻一笑，心里知道他当自己只是开玩笑，也不多说，时间才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 “几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听到她的评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看这装扮，不过一个穷丫头片子，也敢指指点点。不过看在她身边这位公子哥的份上，还是笑脸相迎了。 第二十九章 你是来找茬的吧 一道道菜依次上了上来，陈欣悦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端盘子上来的人。 唔，这个店小二服务态度还行，不过这些菜一盘一盘端上来，虽是掂的是盘底用的是双手，但还是会很烫，而且那些菜汁都已经沾到了他的手指上了。想想就膈应。 不过见他们都是一脸司空见惯的表情，再想想以前在别处看到过的一模一样的情景，心中忍不住叹口气。真是。太落后了！ 不过把自己的主意说出来便宜他们，那还是算了吧。 “快尝尝吧，看看比起你做的怎么样！” 陈欣悦笑着点点头，拿起筷子却是先端详了一下菜的品相，心中默默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之后，才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裴弼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看她正经的模样，还是忍住了笑意。 嚼了两口陈欣悦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停下筷子喝了一口清水。 裴弼挑了挑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品菜啊，怎么了？” “品菜？还有这个说法？还有，你那一连串奇怪的动作是什么意思？” 陈欣悦愣了一下才笑出声来，解释道：“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不是一个标准的食客。一个真正的食客，一定是要很会品菜的。至于喝口水，那是为了不让上一道菜的味道影响下一道菜，所以漱漱口。其实本来应该先吃口味比较淡的菜的，方便评判，可是我挺喜欢水煮肉片的，所以就先尝它。不过，味道可真不怎么的。” “不会吧，这里的菜听说很不错的。”裴弼有些诧异，自己尝了一口才说道：“我觉得挺好的呀。” 一旁端茶倒水的店小二听到这句话心中总算是平衡一点了，这臭丫头片子居然说不好，哼，没见识。 陈欣悦听他说挺好也只是笑笑，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没必要太过纠结。而且这些天她见过的这里人的做菜水平，除了江妈妈手艺高超以外，其余人做出来的菜，她就只能呵呵哒了。相比起其他人，这里的菜确实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到是很奇怪了，这大梁如今是太平盛世，长安也很繁华，看得出来人们对于吃食还是很讲究的，为何这做菜的水平就差成这个样子呢？ “是不是你喜欢吃水煮肉片所以期待高一些？你再尝尝别的菜吧。” 陈欣悦点点头，开始慢慢吃起来。 “这个凉拌黄瓜切的块头太大了，外面的佐料没有渗进去。” “这个炒肉丝火候掌握的很好，不过盐放太多了，有些咸。” “这道冬瓜肉片汤咸淡合适，但是香味却不够，如果放点小香葱进去就更好了。” 。 裴弼和来福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每说一道菜，他们就尝上一尝，最初还不觉得，可是稍一小会儿就觉得她说的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一旁听了半天的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这小丫头片子真是太可恶了，明明就无可挑剔，她却非说不好，莫不是来找茬的？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不愉快了，直接甩手往厨房走去。一旁伺候的店小二见他突然走了，原本想说些什么想想又讪讪的闭上了嘴。人家可是大厨的儿子，不过是来玩玩儿的，还是不要太较真的好。 张大厨烧完了菜，正老神在在的品茶，一见自家儿子怒气冲冲的进来，脸色就是一沉。 “怎么，这才多久你就待不下去了？看你这脸色，有人给你气受了？” 张金贵冷哼一声：“倒是没给我气受，给你气受了！” 张大厨一愣，笑出声来：“给我气受？你开什么玩笑，我坐在这里，没人给我气受啊。小子，你要是想偷懒，换个借口行不行？” 张金贵急的跺了两下脚才说出在前面听到的话。原本只是因为听店小二说有个小丫头片子觉得这食香楼的名字不好，自己一时好奇过去看了看是什么人说的，谁知道就听她把自己爹做的菜贬成那个鬼样子。忍不了，果断忍不了！ 张大厨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你说的都是真的？” “爹，我骗你干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亲耳所听亲眼所见，我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吗？” 张大厨点点头，自己儿子虽然贪玩儿爱偷奸耍滑，但是想要编出这样的话，恐怕他还没那个脑子。 “哼，既然是这样，我到要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这样大言不惭！” 两人怒气冲冲的走进前面的饭厅，陈欣悦正皱着眉头吃着这里的豆腐，脸上纠结挣扎的表情充分说明了对味道的感觉。 原本听着还只是有些不悦的张大厨见到她是这样一副表情立马就火气上涌了。试问有哪个厨师不希望自己的菜被别人认可？又有哪个厨师见到别人吃自己做的菜是一脸痛苦的表情心情会好的起来？ “又不好吃？”裴弼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一大桌子菜，合着就没有一个能入口的？ 陈欣悦见他一副‘你又要开始挑剔’的表情，只好尴尬的笑笑：“这个倒不一定是厨师的原因，这应该是这里的豆腐本来就不太好，有股酸涩的味道。” 什么叫倒不一定是厨师的原因？难道还有可能是自己手艺不精？张大厨怒火中烧。 “这一大桌子菜，你都没有一个能看上眼的？” 陈欣悦环视一周，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像这个花生米做的就还行，不过还是有提升的余地的。” “小丫头，我看你就是来找茬的吧！” 今天生意也就一般般，但是他却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这一桌菜都是他亲自做的，就只有这油炸花生米是一个小学徒做的，这小丫头片子却说这一桌子才也就这花生米还行，这不是红果果的打脸吗？ 三人原本也没多注意外界的情况，只专心致志的品菜和看人品菜，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插了进来，还是吓了一跳。 裴弼和陈欣悦看向说话的人，却见他身上围着一个大罩衣，显然是厨子打扮，再想想刚刚他们说的话，不禁有些脸红。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那人会随时出现在你的背后。 “你是这里的厨子？”陈欣悦只尴尬了一下就恢复如常，笑着问道。 明明是个衣衫普通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小丫头，说出这句话却是这样的神色自如甚至还带着一点俯视的意味，张大厨不由得一时有些恍惚。 “你怎么跟我爹说话呢，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还未等张大厨反应过来，张金贵就已经很是不爽的指着陈欣悦的鼻子骂道。 第三十章 再见 齐大将军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吃吃喝喝，而齐夫人的手艺也不过平平，府里的厨师虽然是皇上亲自赏赐的，但是这个厨师不仅脾气大，而且会的菜品不也过那几种，一直吃也会腻烦。听说这长安城中新开了一家食楼，做的还不错，便选了一个空闲日子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来试试。 “你怎么跟我爹说话呢，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 刚一进门就听到一道尖利的声音，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种话能说得出来的人，可见教养也不是很好吧？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娘生没爹教，还被爹娘给卖了，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让你说我没教养？我有没有教养也不需要你们狗拿耗子吧？你这样随随便便的骂人，我看你才是没教养！” 父母永远是心中的忌讳，这一世的父母虽然待她不好，她心中也骂过恨过，可是父母就是父母，是给你生命的人，就算再恨，又能怎么样呢？再说了，你为了维护自己的爹，就能骂别人爹娘了？ “你！”张金贵恨得咬牙切齿却被张大厨给拉住了。 张大厨冷哼一声，说道：“我儿子有没有教养也用不着你狗拿耗子！你来我的食楼吃饭，还挑三拣四，到底什么意思？找茬的啊？” “说你菜做的不好你就说我找茬？你不是来搞笑的吧？身为一个厨师，难道不应该精益求精，更加注重听取别人的意见改良自己的手艺吗？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么排斥别人说你做的东西不好吃，并不是因为你做的真的好吃，而是你根本就不敢面对这个现实？” “说得好！”齐英杰爽朗的笑出声，走了进来。在门外听墙角的感觉。其实还挺不错嘛！ “一个做厨师的人就应该精益求精！其实不光做厨师是这样，做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尤其是做人，有些人做人只要自己能混口饭吃就行，而有些人却不满足，要做人上人，这不也是精益求精吗？” “你谁啊，要你多什么嘴！”张金贵见有人帮着臭丫头片子，想都没想直接呵斥出声。 一旁的两个真正的店小二额头上冷汗直冒，我的乖乖，早知道绝对不让他跟着做店小二了，就这脾气也能做店小二？做皇帝老儿还差不多吧！ “参，参见齐大将军！”其中一个店小二见他气势不凡，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立马认出来这就是当天高头大马归来的齐大将军，分分钟跪倒在地。可惜脑子利索了，嘴巴却利索不起来了。 另外一个店小二一听，也是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心里怕的要死。这该死的张金贵，平日里就爱欺负他们，这一次不会还要连累他们吧？ 张金贵和张大厨也都傻眼了，愣了半天也没反应，倒是裴弼眼睛都绿了，嘴里说着参见大将军，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而这食楼里的客人也都是慌乱的想要行礼。 “行了行了，我今天就是一个普通的食客，不是什么大将军，再说了，又不是审案子，用不着跪我，快起来吧！”齐英杰爽朗的笑笑，挥挥手让他们起身。 陈欣悦见他声音洪亮爽朗，而且笑容和蔼可亲，不由得心生好感。 “这里是怎么了，怎么一进来就看你们为难一个小姑娘呢？”齐英杰笑看着张大厨和张金贵，笑意却不达眼底，露出几分凌厉来。 陈欣悦一听，心中对他的印象更加好了，是非分明还会打抱不平，是个好人。 张大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脑门不由得直冒汗，连忙带着张金贵跟他行礼。心中不住的念叨晦气，怎么今儿就遇上了这位祖宗！ “行了行了，我就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吧！”齐英杰脸上笑容已经彻底沉寂，声音也冷了下来，身上久经沙场的气势也不自觉的流露了出来。 “这。”张大厨倒也是经过事儿的人，眼珠子一转直接换上了一张苦脸：“哎哟大将军您可不知道，这开食楼这么久，说好的人数不胜数，偏偏这小丫头还未进门就一直挑剔这挑剔那，说什么食楼名字不好，这菜也不好茶也不好，豆腐也不好的，您说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肯定是别人教的呀！教她说这话那不是摆明了要来找茬的嘛！我这儿子年少气盛，一时心有不平就说了她两句，她这不还蹬鼻子上脸了。大将军，您可要评评理啊！” 按说自己也见过不少极品了，可是听到这样的恶人先告状，陈欣悦还是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一旁的齐爽偷瞄了一眼齐英杰，发现他没注意自己，悄悄挪到陈欣悦身边轻轻碰她一下。 “又是你啊，怎么哪里有你就有麻烦啊？” 陈欣悦翻了个白眼：“怎么哪里都有你横插一杠？碰上就没好事！” “你！”齐爽怒目，顾忌着父亲又无计可施，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她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哦？这么说，全是那个小姑娘的错了？”齐英杰不怒自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张大厨咬咬牙点头：“当然。” “那我倒想知道她错在哪里了。一个客人来你们食楼吃饭，说出你们这里的不足，就错了？” “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肯定是有人唆使她这样胡言乱语的。”张大厨愤愤不平。 “谁说小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如果你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那我说的话你大可一笑置之，不予理会，为何又这般怒发冲冠？你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你不行！”陈欣悦冷哼一声。 “说得好！”齐英杰哈哈大笑：“你个小姑娘胆子还不小啊！不过你说这里不好，哪里不好我倒是想听听。” 陈欣悦现在心情不好，自然看哪里都不好，本着遵从内心的原则，直接朗声道：“自然是哪里都不好！” “哗！”立时众人哗声一片，哪里都不好，还真是敢说啊，不是真来找茬的吧？ 就连齐英杰也是诧异的看着她，难道帮错人了？ “你凭什么说哪里都不好？”张金贵指着她的鼻子怒气冲冲的问道。 “就凭在我眼里你这里哪里都有可以改进的余地！就凭我哪里都能做得比你好！就凭我说得到做得到而且还会听取别人的意见！” “你说你哪里都比我好？”张大厨简直快气笑了，这人到底是来找茬的还是单纯有病啊！ “是！” “好好好！那你敢不敢跟我比试比试？” 第三十一章 比试 “说啊，你敢不敢和我比？”张大厨脸色涨得通红，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都不知道已经被凌迟多少次了。 “比就比，难道我还还能怕你啊！不过我可不要跟你比理论上的东西，才不要被你把我的点子学了去，要比就比厨艺，你敢不敢？” 已经有多久，没有再体会到这种强烈的求胜心了？说她来找茬？哼，那她就真的找找茬好了！陈欣悦眼中燃起了战火。 张大厨笑了，真的笑了，笑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敢不敢，她是问他敢不敢？她是在说笑吧？ “好，既然这样，还请这个的各位父老乡亲们稍等片刻，我和这个姑娘一人做几盘菜出来让大家尝尝，看看哪个好哪个不好，行不行？”张大厨拱手抱拳，反倒是平静了不少。 齐英杰错愕的站在那里，这又是怎么回事？比试？这个小姑娘和这里的大厨？看来是真的来找茬的了。捂脸，帮错人了吗？一旁的齐夫人原本也是惊诧不已，可是见他这副囧样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大将军，还请您也做一个公证人，看看我们到底哪个做得好，您看成吗？”陈欣悦眉头微蹙，这里的人都是来过不止一次的，对他的手艺自然相当了解，一吃就知道哪个是他做的，若是想要偏私，自己岂不是玩儿完了！但若是有齐大将军在这里，至少会有所忌惮吧？ “对，大将军，还请您也给我们做个见证，我要让这个小丫头片子输的一败涂地！” “是心服口服啊亲，你多大我多大啊，我怎么会一败涂地，就算输了大不了卷土重来，倒是你啊，要是输了这面子上可真不好看呐！”陈欣悦呛声道，哼，今天就在齐爽这小子面前露一手，让他也要心服口服！ “我会输？哼，耍什么嘴皮子功夫，手底下见真章！” 看张大厨气得甩手就走，陈欣悦不由得暗暗发笑，还好张大厨没有胡子，否则这胡子莫不是都要气得根根倒立了？哦no，画面太美不敢想！ 两人刚到厨房不久，张大厨就决定要做一道红烧肉，陈欣悦笑笑没说话，却伸手拿起了同样的食材，挑衅似得看了一眼张大厨。 张大厨估计是已经气到没脾气了，只冷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会她。 洗净切好这些准备工作原本都是有学徒来做的，可是今天张大厨却亲自动手，看的一旁的几个小学徒都是胆战心惊的，这小姑娘能把师傅惹生气还没事，不简单哪！ 看了看原料，陈欣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全还是挺全的，不过还有一些东西没有。裴弼和来福也是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见状不由得问她怎么了。 陈欣悦福至心灵，便让来福去帮忙买点东西，越快越好。来福心中虽然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直接跑了出去，出门的时候差点撞上人，连忙闪了过去才发现，居然是齐爽！ “来福小心！齐爽？你来干嘛？”陈欣悦刚捏完一把汗就见他也是一副受惊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哼，我来自然是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了，你让我爹做个证，我也得保证这菜是你做的才行吧？”齐爽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我是裁判他儿子，还不快来求我’的表情让陈欣悦莫名有踩上两脚的冲动。 “无聊！”齐大将军还在这里，她可不怕他会怎样，不过若真是怎样，她倒也很乐意见到他被教训，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裴弼见了齐爽也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就看向陈欣悦，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让他莫名有些不悦，急切的想要打断。 “嗯，那你就帮我看住齐爽吧，别让他捣乱就行了！” “捣乱？我怎么就是捣乱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啊！”不知为何，现在只要一见到她就有一种非要上去呛她两句的冲动，这小姑娘，怎么就老不顺着他来呢？ 陈欣悦白了他一眼没做理会，手脚麻利的开始处理起肉来了。红烧肉一定要做到肥而不腻，口齿留香才算是合格。要做到这个，首先肉就一定要选好，切好，每一块都应该肥瘦相间，不大不小，正好入味又方便食用。 张大厨那边一片低气压，不过也是等陈欣悦开始动作才着手开始做。一个小姑娘而已，自己要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等一切佐料主料都已经准备完毕，来福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小心翼翼的递给陈欣悦，生怕被别人看到了似得，看的陈欣悦好笑不已。就算别人知道要用什么原料，但是做出来的还不一定是哪个味道，怕什么！ 见她大大方方的将干山楂用水焯了一下，来福不由得苦了一张脸，这不是白让别人给学去了嘛，他们可都不知道干山楂也能入菜的呀！ 一切准备就绪，起了火，陈欣悦就再也感受不到外界半点动静了，只一心一意的做自己的菜。 那边的张大厨一直等着她动手，见着干山楂的时候也是一愣，心中虽有怀疑也没多想，跟着起火烧菜。 除了柴火烧的声音就只剩下锅铲和勺子相接触的声音了，齐爽裴弼和张金贵一些人都很有默契的一声不发只静悄悄的看着。 终于，两人先后起了锅，顺便看了看对方。 张大厨很是藐视，自己这道菜可是烧的最好的，小丫头片子就等着输吧！陈欣悦笑笑，胜负未分，输赢未定，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站在两道菜前面，齐爽动了动鼻子，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陈欣悦。小样儿，行啊！做起菜来的时候倒真是全神贯注，有模有样的，这菜的卖相更是好过张大厨，很不错嘛！ 张大厨见着她的菜摆的跟花一样，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不过再看看齐爽，心中又有些平衡了，这齐家小公子这么不待见她，想来也不会说她做得好！再说了，对自己的手艺，他还是很自信的！ 两道菜端出去，除了齐大将军桌上是一整盘，其余每个桌子上都分上几块倒也足够。 齐英杰闻着香味，肚子很合时宜响了起来，一旁的齐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他却不甚在意的笑笑，生死见得多了，这又算什么？ “爹娘，你们先尝尝怎么样。”齐爽也听到了，倒是没胆子小连忙解围道。 “慢着，居然是比赛，自然是色香味都要比，大将军是否要先说说这色香和品相呢？” 第三十二章 自作孽 长安城内新开了一家食楼——食香楼，虽然是新开，但是里面的主厨张大厨原本也是一家食楼的主厨，手艺相当好，所以一开门就引了不少人前来，博了个开门红。 只是开业没多久就来了个挑战主厨厨艺的人，生意红火有人砸场子原本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不过若是这个挑战者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那可就不普通了。 “才七岁的小姑娘？你没听错吧，七岁知道什么是葱什么是蒜吗？” “唉，你还不相信我啊！走走走，我带你瞧瞧去。” “真是七岁的小姑娘呀，我也去我也去！” 。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但虽然拥挤却也没出什么事，毕竟还有齐大将军镇场子也不用担心。 两盘菜已经上桌，齐大将军的筷子却停在了半空中：“还要先品评？” 意见是她提出来的，这个时候就不便多说，陈欣悦果断闭上嘴，笑意盈盈的看向张大厨。 “按品菜的程序来说，是应该的。”张大厨心中一阵恼火，脸上却也不得不陪着笑。 他的菜品的样式虽然也是精雕细琢过的，但是却怎样都比不上经过几千年文化精华熏陶过的陈欣悦，而且女孩子对于摆盘这方面的天赋绝对要比她一个大男人要强。这桌面上的两道菜已经很深刻的说明了这个问题了。 一旁的齐爽早就注意到陈欣悦的摆盘，用青菜在盘子上先铺上一层，在上面将色泽红润鲜亮的红烧肉铺成一朵花的形状，看上去很是别致。在看看一旁张大厨的红烧肉，就是最最平常的将肉烧肉堆在一个大圆碗里，上面撒些香菜，只是这红烧肉的颜色有些偏深了，已经接近于酱色，倒像是酱烧肉。 虽然一端上来齐英杰就有些惊疑，现在见张大厨脸色难看，更是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这摆的跟花一样好的的菜，还真是这位小姑娘做出来的！ “咳，”齐英杰清了清嗓子指着陈欣悦做的那盘红烧肉说道：“我就是一个粗人，说不出什么好坏，依我看，自然是这个比较好！你们大家也都来看看是不是？” 食客们一开始眼睛就盯着这里了，现在听他这样问都一窝蜂的涌了上来。 “哟，我还从没见过这样摆的，真好看哪！” “是啊是啊，你看这个颜色，怎么能做的这么红啊？红花绿叶一样，肯定是这个好啊！” 众人议论纷纷，陈欣悦不由得嘴角微勾，挑衅似得看了一眼齐爽。瞧见没，都说好呢，小看姑奶奶了吧！ 齐爽不自在的看看别处，见众人都围着心中更加烦躁：“行了，看也看过了，赶紧尝尝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众人一愣，看了一眼齐英杰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讪笑着回自己的桌子尝菜去了。 待众人离开，齐英杰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齐爽，直把他看得后背直冒冷汗：“爹，您快尝尝，尝尝。” 到底是在外面，齐英杰还有所顾忌，不想当众教训他，便拿起筷子尝起来。 张大厨不自觉的攥紧了手，心中竟是有几分紧张的感觉。感觉到自己的紧张，张大厨又慢慢松开了手。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几分小聪明，难道还能胜过自己不成？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心中总会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齐英杰尝玩张大厨做的红烧肉，正准备下筷子‘破坏’那朵花，却见一杯清水递了过来。 陈欣悦笑盈盈的看着他：“将军还是先漱漱口，免得窜了味儿。” 齐将军一愣，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才接过，大堂中的人一听，连忙也要清水，一时店里的伙计们都忙了起来。 两块肉下肚，齐英杰的筷子却不自觉的又伸向了一个盘子接着吃起来。 张大厨看着他筷子方向，一张油光发亮的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青，色彩变化一时令人炫目，好不精彩。 “相信不用说大家也能知道，左手边的是陈小五姑娘做的，而右边的是张大厨做的，大家已经尝过了，那这比试到底谁赢谁输，还请大家表个态吧！”裴弼见齐将军这般反应，心中已经有了底，出言说道。 “哈哈，什么左边右边，你直接说颜色好看的是小姑娘做的，盐放多了的是张大厨做的不就行了，我们还好区别一些！” 大堂中的一个读书人朗声笑道，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堂中众人闻言也是纷纷起哄，一时好不热闹。 这张大厨原本是一家食楼的大厨，虽然手艺很好，但是为人却不怎么样。旧东家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给他饭吃教他厨艺，可他混出名堂来了却嫌弃旧东家给的工资低直接去了另一家，还将旧东家贬得一文不值。听说这里要开新食楼，立马又跳了过来。 读书人讲究仁义礼信，这种行径原本就让他们不耻，正好遇上砸场子来的，自然不会给他面子，纷纷起哄。 张大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拳头攥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可是一旁的张金贵就没有这么好的定力了，见众人有一边倒的趋势直接吼道：“你们都瞎了眼了，我爹才是大厨，这个臭丫头什么都不是，我爹做的才是最好的，她算什么狗屁！你们。” 齐爽愤然起身一巴掌招呼过去，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这陈小五他齐爽能欺负，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厨师儿子能欺负的？还说瞎了眼，说我爹瞎了眼，我看你才真想做一个渴求給我三天光明的人！ 张大厨吓得不轻，连忙把已经吓呆了的张金贵拉到自己身后：“大将军，齐公子，我这儿子年少无知有口无心，还望你们不要跟他计较啊。” “哼，我爹我娘还有我可都被你儿子给说瞎了，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年少无知是不是有口无心！”齐爽牙齿都快磨得霍霍作响了。 那一巴掌，把张大厨从失败的深渊给扇到了绝望的深谷，这蠢儿子！可再蠢也是他儿子！ 见他还要开口辩解，齐英杰直接冷哼一声示意他停下，这才温和的看向陈欣悦：“陈姑娘，是你赢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儿子，回去了！待会儿到家记得提醒我这张大厨要是还在，这食香楼就不用开了，还有，要是我还能还长安见到张大厨，这京兆尹就不用干了。” 第三十三章 惊喜 虽然赢了比试，但是陈欣悦回来的时候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了？”裴弼见她皱着眉头噘着嘴，一脸老不高兴的样子不由问道。 “你说，张大厨这样，是不是被我害的？”陈欣悦有些犹豫。 “当然不是！”裴弼立马摇头，见她不解的眼神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还不知道张大厨以前做过的事情，便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再说了，他的菜做不好又不是你的错，他儿子口出无状得罪了大将军也不是你的错，大将军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就更不是你的错了。怎么会是你害的呢，你想多了！” “听你这么说，那他岂不是一个教子无方，心胸狭窄。还忘恩负义的人？”陈欣悦这下可气坏了。 “是啊，所以不用觉得是你的错，你又没错！不过，你怎么看上去很生气啊？” “当然生气了！一个人对手的水平也是她自身水平的一种体现，我今天居然沦落到跟这种人比赛，真是太丢人了好不好！” “。” 原来是嫌丢人了。饶是能说会道的裴弼，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要怎么劝？ 不过陈欣悦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几人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已经完全将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裴弼见她没在放在心上也就放心了，送她回去后见时间也不早只说还会来看她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可以进家门，就觉察出不对劲儿了。 裴母脸上既是欣喜，又是紧张的拉住她的手：“弼儿，你今天见到齐大将军了？还和他同桌吃饭了？” 一旁的裴自侦虽然皱着眉头，但脸上还是有些喜色。裴婉清却是完完全全的沉下脸了，她听到的重点可是陈小五。那个女孩子果真不简单，要么不吭声，要么动静绝对小不了，这长安城如今可都传遍了！ 裴弼虽然想到可能会有很多人传闻，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快。 “娘，你怎么也听这些传闻了，我今天和小五去食香楼恰巧碰上了齐大将军而已，没有什么同桌吃饭的事。” “只是这样？我听到的怎么还有什么比试，齐大将军还做了见证？” “娘，你什么都知道还问我，这不是消遣儿子嘛！” “怎么能是消遣！娘亲听是听说了，但是世上的传闻，大多三人成虎，哪里有你自己跟我说的清楚。怎么，娘亲多问两句就不行了？” “行行行，娘亲想怎样都行。”裴弼见自己娘亲佯装不高兴，连忙哄到，接着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只略过去了齐爽和陈欣悦呛声一事，这才歇下来喝杯水。 裴自侦倒是挑眉：“这陈小五这么厉害？” “是啊，小五很厉害的。我当初想不明白非要去科考，还是经她提点所以才想明白的呢！” “哦？还是她提。她劝你的？”说到提点两个字，裴自侦不自觉皱了皱眉头换了个说法。 “是啊。”裴弼心中欢喜，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区别。 一旁的裴婉清却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父亲，看来父亲有些不信，不过，至少比盲目信她好些。陈小五，绝对不能进裴府！ 听着裴弼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来，裴婉清便自顾自的带着小英离开了。 一路上，小英总是有些不安的看向裴婉清，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让裴婉清注意到了：“怎么了？有事就直说吧。” “小姐，那陈小五不过是个小丫头，小姐干嘛这么忌惮她？” 裴婉清脚下一顿，猛地回头看着她：“你说什么吗？忌惮？” 小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低头诺诺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裴婉清收回眼神，缓步走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道：“我马上就要嫁到周家去，早些就听闻周家里形势复杂，纷争不断，我不过是拿她来练练手罢了。” 小英抿抿嘴不敢再多说，心里却是替陈欣悦有些打抱不平。她也是从吴妈妈那里挑来的，心知在吴妈妈手里干活的辛苦，听他们说的话，陈小五也是挺命苦的孩子，不过生得不好，就应该这般受人欺凌吗？ 裴婉清倒是没想这些，其实也没必要想这些，毕竟小英跟着她，同时一条船上的人，小英除了好好跟着她为她尽心效力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那小姐打算怎么做？” 裴婉清突然一笑，说道：“其实也没必要，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但她若是想要迷惑弟弟，那我可就不能心慈手软了。” “小姐，您太小题大做了吧，陈小五才七岁，能干什么呀。” “就因为她才七岁，所以就更应该小题大做了。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姑娘，能劝的裴弼对她言听计从，也能凭借一道红烧肉名动京城甚至让齐大将军也刮目相看，你觉得，难道还不应该小题大做吗？” 小英转动两下眼珠子，便不再说话了。这样听起来，好像她是挺厉害的。小英一时有些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而在另一边，陈欣悦却是手指颤抖的抚摸着一套厨具。 “师傅，这是送给我的？” 江妈妈虽是一张冷脸，这时候也带上了点笑意：“你年纪小，拿这些刀很是吃力，虽然每次都不说，但是我还是能看得出来。尤其是有些菜需要颠勺，这里的锅又很是重，怕你太吃力，所以特意给你定制了一套，不过到现在才做好罢了。” 陈欣悦看着这一套小厨具，心中激动不能自已，不过刚笑出来，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平日里伶牙俐齿，这时候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呆呆的看着江妈妈。果然，师傅还是那个师傅，面冷心热，一样没理由的对自己好。 “师傅。” 江妈妈见她这样又是哭有是笑的，倒是扯了扯唇角：“他们都说若是能够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一定是个惊喜，可我也不懂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更不知道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所以就这样送给你吧。” “师傅，我一回来就看到，就是最大的惊喜了！”陈欣悦早已泪流满面 “好了，哭什么！快擦擦吧。”江妈妈叹了口气拿出帕子来递给她。 陈欣悦连忙接过来，把脸上的眼泪擦完却听江妈妈忽然说道：“我还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陈欣悦擦干了眼泪忙说：“师傅您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妈妈点点头：“我问你，你和周通还有今天来找你的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三十四章 告状 “什么关系？都是朋友啊，怎么了？”陈欣悦有些不解，怎么这么问？ 江妈妈摇摇头，说道：“没事，只是今天采莲来告诉我，说你和周通还有今天来找你的公子关系都不清不楚的，我就多问了一句，不用放在心上。” “关系不清不楚？”陈欣悦脸上泪痕未干却忍不住笑了出来：“采莲说我们关系不清不楚？就算要不清不楚那最起码也要等到十年以后吧，我现在才七岁呀？她想的也太多了吧！” 江妈妈点点头：“我原本还觉得采莲刻苦用功心思单纯，现在看来倒是我看错了。小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了吗？” “师傅，您是说。采莲？” 江妈妈见她脸上有些不可置信，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她已经十一岁了，要说不懂事，在这里也住了这么长时间，这里的规矩不会不知道。她无事生非一定有原因，有时候多长个心眼总没错，知道了吗？” 陈欣悦心知师傅说的对，便点了点头，只是心中还是有些失落，自己的女人缘就这么差，连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都要跟自己过不去？ 江妈妈本就话不多，更不知道该如何宽抚人，见她有些不高兴也无计可施，只好摸摸她的头说道：“好了，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师傅！”陈欣悦身体微微一颤，仰起头来激动的看着江妈妈，不过一瞬间又低下头去：“我知道了，师傅。” 江妈妈收回手，奇怪的看她一眼，为什么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人？哦是了，她曾经做过那个梦，想来是把自己当做了梦里的师傅了吧！可怜的孩子。 “知道了就好，那我就先走了，他们还在大厨房等着我去。你要是没事可以先试一下这些东西，要是哪里不合心意我再去让他们改改。” “嗯，好。”陈欣悦连忙点头。 等江妈妈走后，陈欣悦也想通了，敬而远之就行了。若她就此罢手那就当做没事发生过，毕竟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但她若是不知悔改继续诋毁自己。到那时候再说吧。 这套定制的厨具样样都很精致拿手，高兴的陈欣悦都恨不得抱着它们睡觉。 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虽然她高兴了，但是很多人却不高兴了。 她来的第一天一句拜师一碗水就让江妈妈对她格外好，这些原本就在这里的人心中自然不高兴，不过后来见她刀功还不错也就没说什么。可是现在居然还让江妈妈自掏腰包给她弄来一套订制的厨具，众人心中更加不平衡了。凭什么？除了刀功，她也没别的本事，凭什么对她这么好？ 面对江妈妈一张冷脸，他们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但是面对陈欣悦，闲话可就不少了，而且众人都心有灵犀般的开始排斥她了。 又一次被人排挤之后，陈欣悦倒是无所谓的笑笑，单独到一边吃饭去了。 “小五！” 周通从门外偷偷探进半个身子，瞧见她一个人坐在一个桌子旁吃饭，连忙喊道。 陈欣悦一见是他，刚刚的郁闷一扫而空，脸上的高兴显而易见。放下碗一路小跑过去：“你怎么现在来了，不是说跟着廖管事出去了吗？” 周通神秘的笑笑：“是出去了，不过已经回来了，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这么快！嗯，应该是吃的吧？” “当然了，猜猜到底是什么！” 陈欣悦转了转眼珠子才摇摇头：“不知道！” 周通狡黠的笑笑，从怀中拿出一个油纸包地给她：“是烧鸡，赶紧趁热吃吧。” “烧鸡？”陈欣悦眼睛都绿了，从来到这里她就一直想尝尝最最正宗的古代烧鸡，可是要么就是没钱，要么。好吧，还是没钱，所以一直都还处于垂涎不已的状态，今天总算是能吃上了！ “你们在干什么？”采莲愤怒不已的声音传了过来，一把推开门见着两人手里还拿着烧鸡，都快气哭了：“你们这是私相授受，我要去告诉江妈妈！” 看着她飞奔离开的身影，陈欣悦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她居然也知道私相授受这么高大上的成语？ “她是谁啊？有病吧！”周通见这女孩子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疯子一样的说着胡话，忍不住吐槽。 “你不认识她啊？她可暗恋你好久了！”陈欣悦回过神来，立马打趣道。 周通连忙摆手：“你可别乱说啊，我真不认识她！” 陈欣悦见他额头都快急的冒汗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了，不逗你了，她叫采莲，跟我一起在师傅手下学厨艺的。大概是看上你了，所以看我就不爽了，莫名其妙的，不用管她！” 因为看上自己，所以看小五不爽？那是不是说，她看出来自己喜欢小五了？周通心跳有点快。 “唉，我还没问过你，你喜欢她吗？我虽然不是月老，可也不想棒打鸳鸯。” 陈欣悦说的一派认真，周通却急得不行：“我都不认识她怎么会喜欢她，你，你千万别误会啊！” “哦，这么激动，算解释还是掩饰啊？”陈欣悦眨巴两下眼睛忍不住调侃道。 “我，我。” “哈哈哈，瞧你急的，我说着玩儿的呢！好了，我要回去吃饭了，谢谢你的烧鸡啦~” 陈欣悦笑得眼睛都成了一弯小月牙，看上去很是讨喜，正要离开却又突然回头：“对了，上次不是告诉你师傅给我订制了一套厨具嘛，今天晚上我打算给师傅一个惊喜，给她做顿饭。你别忘了晚上少吃点，把肚子留着装我和师傅的小灶啊~” 周通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廖管事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也不好离开太久，毕竟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小灶开的太明显会惹起公愤的。 陈欣悦抱着烧鸡端着碗直接到了江妈妈住的房间了，江妈妈见她像献宝似得将烧鸡捧到自己面前心中也是一阵欣慰，不过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这烧鸡哪儿来的？” “啊？额，呵呵呵呵。”陈欣悦一顿，只好干笑起来。糟了，忘了先编好这烧鸡的来历。 “行了，快吃吧，不然就要冷了。”江妈妈也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有真要追究的意思。她心里跟明镜似得，再加上采莲刚刚又来说自己人证物证确凿，是谁已经很明了了。 不过采莲这丫头，看来已经不适合呆在自己这里了。 第三十五章 风波 经过两次告状事件，陈欣悦已经决定以后见到采莲就绕道走，可没想到江妈妈虽然不爱言语，做事却是雷厉风行，当天就直接将人送到了吴妈妈那里，说自己管教不来。 心中虽然有些震撼，不过也没引起多大波澜。这几天她已经将自己需要的食材悄悄的收集了起来，眼看着又到了要做晚饭的时间，今天没有轮到她，她便悄悄溜进了小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而另一边，几个女孩子却聚到了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 “虽然我平常也看不惯采莲那副德行，但如今她被江妈妈送走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毕竟也一起待了这么久了。”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女孩子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说道。 “嘁，我看你哪里是难受，分明就是幸灾乐祸！”另一个女孩子不屑的讽刺道。 “说的跟你不一样似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刀功颠勺厨艺样样比她差，不爽他很久了。” “你还以为你不一样，别人都说她比你长得好看！” “你！” “够了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啊！”一旁的一个女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咱们可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还不说一致对外，你们倒先自己掐起来了，有意思吗？今天走了个采莲，明天你们也都想走啊！” 看她一脸不耐，那两个女生虽然心中不爽，但也没再多说什么。倒是另外一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女生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先前发脾气的女生冷哼一声说道：“采莲虽然得罪的人多了，但是这一次江妈妈明摆着是为了新来的那个陈小五才把她赶出去的。这陈小五还真是厉害，才来几天，又是拜师又是厨具，现在还哄得江妈妈直接把人赶走。不知道你们平时有没有得罪过她啊，说不定，下一个走的人就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对付她？” “哼，可惜我们平时都是学的厨艺，也没怎么跟吴妈妈学学对付人的本事，不然现在哪里用得着这么担心！” “说到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件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第一个说话的女孩儿想了想说道。 “什么事快说，别卖关子！” 虽然被打断了，不过那女孩儿倒也没多少生气，这人就是这个急脾气，不急还不习惯呢！“我这两天老是看到陈小五悄悄把菜偷到小厨房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了。” “你知道这个怎么不早说啊！这可是偷啊，可以送官府的，太好了，有这个把柄，看她还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过了！不行，我们现在就去，一定要拿到证据，不然江妈妈肯定不会信的！走走走。” 看着她说风就是雨兴冲冲的要去人赃并获，先前说话的那个女孩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好没跟这种人生气，否则气坏了自己人家还早就忘了，多不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欣悦这边已经手脚麻利的洗好了菜，估摸着时间不算充裕赶紧开始切菜，嘴里还念念有词。 “白菜做什么好呢，要不来个翡翠白玉汤？嗯，正好有豆腐，可以。” “鸡蛋，做个葱花蛋羹好了，不过已经有了翡翠白玉汤了，还是炒个韭菜蛋花吧。” “这块五花肉不错，上次在食香楼做的师傅就没尝到，这一次就专门做给师傅吃吧！” “唉，可惜食材少，不过也够师傅吃了，还有莴苣，还有豌豆。” 正专心致志的做菜，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娇喝：“你在干什么！” 陈欣悦被吓得一抖，还好握刀的时间久了也不至于伤到自己，只是仍是忍不住怒视声音的来源。还没等她有任何反应，另一个女生已经开始大喊了起来。 “快来人哪，有人偷东西了！快来人哪，我们抓到贼啦！” 陈欣悦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们，什么偷东西，偷什么东西？ 直到被一个女孩子握住了胳膊，她才突然意识到几个问题。一，这帮女孩子绝对是有备而来；二，这个惊喜马上就要变成有惊无喜了；三，拿菜这也算偷东西！ 正是黄昏时刻，大家基本都完成了手中的工作等着开饭，这一嗓子出来，那些闲坐着的人全都跑了过来。 有人偷东西！这可是这里好久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还记得前一个偷东西被抓到的人可是直接被卖到花楼里去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死活呢。这一次，又是谁啊？ 周通听到这个消息，不知怎么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再想想中午小五跟自己说的要给江妈妈一个惊喜，难道。 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身边的人正发着感慨，话还没说话就见他一溜烟的跑了，不由得愣在原地：“我擦，他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婆了？不行，我也去看看！” 跑到小厨房的时候，陈欣悦正一脸怒气的被一个得意洋洋的女生拉着胳膊动弹不得。 “让你偷东西，我都抓到你了还想跑啊！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被抓到的人去哪里了？被卖去花楼了！哼，怎么样，你马上也要去了是不是很高兴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陈欣悦挣扎的动作突然一顿，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卯足了力气一巴掌扇了过去。我忍，脸皮真厚，手都打疼了！ “啪！” 整个小厨房突然安静了下来。那女生根本没想到她还会还手，一巴掌下来整个人都懵了。后知后觉的发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疼这才反应过来，尖叫出声的时候手也挥了起来。 “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周通飞快的冲过去挡下她的手，把她狠狠的往后一推：“骂谁呢，找打是不是！” 那女孩儿已经急红了眼，直接不管不顾的冲过来：“陈小五你个贱人，居然还找帮手！” 周通时刻防备着她，见她有所动作连忙挡下。和那她一起来的三个女孩儿见她被打不由对视一眼也冲了上去和周通、陈欣悦扭打在一团。 跟在周通身后来的人见这架势忍不住骂了一句脏口：“卧槽，周通这么好脾气也会打架，还是和一群女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还是很给力的冲上去帮周通，一边还喊着赶紧拉开啊！ 周遭看好戏的人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似得纷纷过来劝架，小厨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两队人马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有一句没有句的也不只是挑事还是劝架。 江妈妈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忍不住气得脑仁疼。 “都给我住手！” 第三十六章 平息 小厨房里现在就剩下八个人，四个挑事儿的女生，周通和跟着来的男生，陈欣悦和江妈妈。其余人都在门口巴望着，倒是没人敢进来。 江妈妈脸色都气得发青：“说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真是低估了你们，你们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我的地盘闹事，你们好的很哪！” 陈欣悦见她气得不轻，肠子都悔青了，原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道会变成这般模样：“师傅我错了，我不该跟人打架的，下次一定不会了！” “还有下次？” 陈欣悦连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下次了！” 江妈妈稍稍平息了一点怒气，一旁脾气火爆的那个女生心里就不爽了，被打的人是她，这件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江妈妈，陈小五偷东西被我逮到了，她气愤不过还打我，你看，我脸上的伤还在呢！你可要为我做主，绝对不能包庇这个小偷！” 江妈妈脸色一凝，眼神如刀一般射向那说话的女生：“怎么回事，偷了什么东西？” 陈欣悦心中一沉，糟了，忘了还有这件事情！ 那女生瑟缩一下，不过想想脸上的疼痛，壮着胆子添油加醋的将过错全都推到了陈欣悦身上，把自己完完全全说成了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再加上脸上的巴掌印，倒让江妈妈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了。 “江妈妈，不是这样的，是她先骂小五的，她，她脸上的伤，是我看不过去才打的！”周通见她一口咬死陈欣悦，心中着急，连忙把责任全都揽了下来。 陈欣悦心中很是感动，稍稍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朗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打的她，但是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拿了些菜而已。” 看到两人之间的互动，江妈妈不免有些动容，再想想今天中午的那只烧鸡和平日里陈欣悦的为人，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或许从这个小姑娘开口叫自己师傅的时候，自己就真的欠她的了！ 见江妈妈脸色难看，好半天不说话，陈欣悦忍不住手心冒汗。练习的时候拿些菜根本无可厚非，怎么到这里就是偷了？难道师傅不相信我？如果师傅不相信我。 “没错，她没有偷东西，只是拿了一些菜而已。”江妈妈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而且这些菜，还是我让她拿的，怎么能算是偷？” 陈欣悦错愕的看着她，师傅相信自己不是小偷了？不过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脾气火爆的女生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江妈妈：“明，明明就是她偷得，她每次拿菜都是偷偷摸摸的，怎么可能不是偷？” “我说不是，就不是！”江妈妈看着她的脸，突然失了耐心，她最烦这种哭哭啼啼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了：“你冤枉她偷东西还骂她，她心中自然不平，打你一巴掌也是情理之中。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情，情理之中？若不是时机不对，陈欣悦差点有些绷不住了。师傅，你这么偏心，你知道吗？ “不可能，她就是小偷，不然你让她拿菜她还需要偷偷摸摸的吗？”那女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死扛着不撒嘴了。 江妈妈彻底沉下脸来，陈欣悦原以为她要发火，谁知道她环视一周竟然冷笑出声：“你的意思是我骗你了？原本还想给你们留点面子，既然你们不知好歹，那我也不用顾及你们了！” “陈小五虽然是刚进来不久，但是一身厨艺已经比你们这些人高出太多了！她不过展示了一下刀功就把你们全给比了下去，我怕伤了你们的自尊心，就让她藏拙，所以你们才会觉得她也不过如此。 但是她前几日与食香楼的主厨比赛，赢了！不过道听途说，我总不能完全相信，就让她做出几道菜来让我瞧瞧她到底是不是有这个能力。她怕伤你们的心，让你们觉得还不如一个小孩子，所以才偷偷干这件事情。既然你们自己不嫌丢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陈小五虽然是我徒弟，但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私，任何人在我面前都要拿厨艺说话。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直说了，这次婚宴，有资格跟我去的人，就是陈小五！至于你们，自己都应该心知肚明！” 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私，这句话说得，陈欣悦都不由得耳根子有些发红。师傅，您当真这么想？ 江妈妈说完，直接清场，当场让陈欣悦用准备好的材料做出几道菜来。 陈欣悦摸着订制的小锅，心情却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感动，感激，还有，感恩！ 将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的逼回去，陈小五这才开始动手，周通在一旁也不闲着，连忙生火烧柴，两人搭配的很是默契。 屋外的人虽然不被允许进屋，但是谁学了几年厨艺听到这样的话还能坦然的离开，那真是心比天宽啊！至少这种人这里是没有的，所有人都抱着一种我绝对不信的信念围堵在门口想要看看到底如何。 陈欣悦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每一个动作都好像已经重复过成千上万遍一般自然而优雅。每一次加入糖、盐、酱油等的那种自信仿佛下手分毫不差，甚至从未见她尝过，她就敢直接盛起来端上桌。 原本还心有不满的众人见她做菜时的那种忘我境界，一时也不由得怔忪起来，难道，真的是错怪她了，难道真的是江妈妈说的那样？ 因为一切佐料都已经备好，只等下锅，所以直到最后一道汤盛上桌也并未耗费太多时间。阵阵香味飘散开来，屋外有人的肚子很是时候的响了起来。 江妈妈面无表情的接过筷子一道一道的尝起来，等到放下筷子的时候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端给他们都尝尝吧。” 周通眼睛一亮又忽而黯了下去，被江妈妈认可是好事，可是给这些人吃，是不是太浪费了一点？ 屋外的众人一听还能尝上一口也都兴奋不已，连忙从不情不愿的周通手中抢过，一人一口的开始试吃起来。原想着怎么着都能挑出些毛病来，谁想到等那一筷子菜进到嘴巴里的时候，都哑巴了。 这些菜都再平常不过了，可是比平常吃过的都要好吃！仿佛有哪里不同，又说不出来，只知道鲜而不腥、香而不散、肥而不腻。 这样的水平，足以让他们汗颜了！ 就连带头来的四个女孩子也跟着大家一起尝了一口，之后便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那脾气最为火爆的女生摸了摸已经有些发肿的脸，心中黯然。 第三十七章 你可知错 “真正会做菜的人，不是能将鲍鱼鱼翅做的多么美味，而是能让最最平常的食物让人眼前一亮，真正让食物本身征服食客，这几道菜，都做得很好。至于你们，我也就不多说了，自己回去好好揣摩吧。” 江妈妈站起身来，将已经被打击的渣渣都不剩的众人打发离开之后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不过也只是松了口气，现在，才是真正算账的时候！ “师傅。” “跪下！” 陈欣悦没有任何犹疑直接跪了下去，今天的事情，是她太莽撞了。 “江妈妈，小五做错什么了吗？我替她受罚行不行？”周通见不得她受苦，连忙说道。 江妈妈冷哼一声，直勾勾的盯着陈小五：“你可知错？” “小五知错！” “错在哪儿？” “师傅给我定制了一套厨具，可我却别无长物，原想着若是能亲手做顿饭给师傅，不论好坏也算是个惊喜，谁知道一时不查竟然给师傅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小五知错！” “还有呢？” “还有，小五不应该一时冲动出手打人。” “还有呢？” 陈欣悦忍不住抬头偷瞄一眼江妈妈，见她仍是面无表情，心中也有些拿不准：“小五，不知道。” 江妈妈坐回凳子上，盯了她一会儿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的那些错，算什么错！你连真正错在哪里都不知道，也还敢说没有下次！” “啊？”陈小五愣住了。 “你真正错的地方，就是身为我的徒弟，居然连几个跟着我的几个小丫头都拿捏不了！” 江妈妈拍了拍桌子，见她一脸痴呆的模样又是一阵气闷，平日里看着机灵古怪的，怎么今天傻成这样，平白让人欺负？难道真是个经不住事儿的？罢罢罢，若真是如此，以后多为她操心些就是了。 陈欣悦鼻头发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师傅，我知错了。” 一旁的周通也松了口气，江妈妈到底还是心疼小五的！ “不过师傅，难道她们说我偷东西的时候，您就一点都没怀疑？” 江妈妈表情微微一顿：“你觉得我应该怀疑你？” 陈欣悦干笑一声还未说话，江妈妈就已经冷笑一声：“就算你真的偷东西了，那又怎么样？顶多说明我这个师傅管教不力，又干他们什么事！” 还能这样？陈欣悦呆了。 上辈子的师傅虽然也偏心，但像这样不管好坏都站在自己身后却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古人会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种话了，若非亲生父子母女，试问又有谁能做到这般？ 便是亲生父子母女，她的父母又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陈欣悦不愿想这样的伤心事，可想着想着别的事又突然笑出声来了：“师傅，我看你明明就偏心的厉害，怎么会说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私呢？” 江妈妈原本还有些生气，此时见她居然打趣自己，这一肚子的气也跟扎破了的皮球一般泄气了。 “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对对对，自然是对的，师傅说什么都是对的！”陈欣悦忍不住笑道。 “哼，你这不就是说我不对了！”江妈妈冷哼一声，见她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额头又忍不住隐隐作痛：“你还真是个不长记性的！现在说的可是你的错不是我偏心不偏心！” “是！”陈欣悦吐吐舌头，脸上笑容不减。 江妈妈见她这般模样，更是没处生气了。“不过你既然问我有无疑心，我倒是真想知道，你拿这些菜做什么，难道你要什么我还能不给你不成？” 陈欣悦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一旁的周通连忙说道：“其实这件事情我也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小五说您送给她一套厨具，她高兴的不行，就想着偷偷给你做几个菜给你个惊喜，还嘱咐我晚上少吃点来蹭你们的小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江妈妈脸色更加和缓了，早先听她这样说，还以为是托辞，现在听来却是字字句句真心实意。既然她也有这份心意，便什么都不用追究了。 “好了，快起来吧，腿都跪麻了吧？”江妈妈起身扶起她，轻叹一口气：“现在外面估计都已经吃完了，你们也饿了吧？既然小五让你来吃小灶，也不能让你饿着，今天我就亲自下厨好好给你们开个小灶吧！” “好啊好啊，我们俩个给你做帮手吧！”陈欣悦高兴道。 等到切菜的时候，陈欣悦才有些黯然的开口：“师傅，我其实不是不长心，不过有些事情不愿意去多想，也是因为他们没有真正触及到我的底线，若是真做了些我无法忍受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 “好好切菜，别分心说话！”江妈妈出口打断她，见她脸色有些郁闷，才缓和一下口气说道：“你脾气好虽然好，但是脾气太好，在有的地方有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与其这样等别人一次一次来探你的底线在哪里，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别人，我脾气不好！” 陈欣悦咬了咬嘴唇，还是忍不住开口：“师傅，我也不是不喜欢做老虎，可我更喜欢扮猪吃老虎！若别人对我好，我就永远是那浑浑噩噩的猪，但若是有人要对我使坏，那我心里这头老虎，可就不依了。” 一旁正好挑水进来的周通听她这般说忍不住笑出声来，陈欣悦却不依了：“你笑什么？” 周通连忙把水倒进水缸之中，才忍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快说！”陈欣悦将手中的刀往砧板上一剁，看的周通脖子一缩。 “做什么吓唬他！一个女孩子动不动拿刀吓唬人，成何体统！”江妈妈原是对她那一番说辞颇有不屑，但还没来得及辩驳，就见她这般吓唬周通，只好掉转了话头说起她来。 “江妈妈，她只是吓唬吓唬我罢了，你别怪她！”周通见她生气，连忙说道。 江妈妈原本也没多少生气，只是看不过眼说两句，说知道这周通竟会这样护着陈小五，心里倒真是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我这为你说话倒说错了，合着小五是谁都说不得的是吧？” 陈欣悦失笑出声：“师傅你怎么也跟小孩子一般计较这些呢！” 三人说说笑笑倒也很快做好了饭菜，只是三人吃饭的时候，陈欣悦却突然想起一家那事情来。 “师傅，你刚刚说裴家大小姐的婚宴，怎么回事啊？” 第三十八章 半月期 裴自侦年少的时候在一家私塾里读过几年诗书，并与私塾先生家比他年长几岁的小儿子周兴私交甚好，到后来不得已放弃学业从商之后也未曾有所改变。早早就说，若是两人的孩子同为男儿或同为女儿就结为金兰之好，若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儿女亲家。 周兴早于裴自侦成亲且生下一男儿，裴自侦四年以后也生下一女，到今年倒也正好是婚配的年纪，两家便定下日子来。 因着裴自侦走南闯北结交甚广，而周家也是大家，所以到时候来的人也会很多，婚宴更是马虎不得。江妈妈的厨艺裴自侦心中有数，再加上周家也有不少可用之人，所以裴自侦早早就向周兴举荐了江妈妈作为主厨。 “我能带个帮手过去，原本还不知道带谁好，现在既然说了是你，就带上你好了。只是婚宴桌数众多，你小小年纪我怕你太受累了。” “那就再带上周通吧，烧火什么的就交给他了，我也能轻省点。” “烧火挑水的事情自有人做，用不上他。”江妈妈摇摇头，带的人越多越不好打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的好。 “用得上用得上的，师傅您看，到时候肯定会有做面点的，我力气小，他可以帮我揉面啊，还有，到时候也总要有个人跑跑腿什么的，您说是不是啊？” 江妈妈没想到她会这么坚持，见周通也是一脸期盼，略有些迟疑：“我想想吧。” 等到晚间，周通回去之后，江妈妈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带上周通呢？” 陈欣悦刚收拾完碗筷，听她这样问，正擦着手的动作一顿，干笑一声：“师傅，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想讲真话还是假话？”江妈妈丝毫不吃她这一套。 “。师傅，你怎么就不能可爱一点！”陈欣悦佯装生气。 “你不说我就走了，他也去不成了。”江妈妈斜睨她一眼，小丫头，师傅我走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还跟我耍这些小把戏！ “好吧好吧，我说就是了。”陈欣悦噘着嘴，好不委屈的样子：“师傅你也应该知道，我和周通现在都是自由身而不是奴籍。我一个女儿家也着实找不到什么好出路，又喜欢厨艺还能跟着师傅你，所以在这里觉得也挺好的。 但是周通不一样，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应当志在四方，而不是甘心做一个任人驱使的小厮奴才。他本来也很聪明，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师傅不是说周家家里一直有做私塾的吗？我想要是周通能得到哪位先生的青睐，以后岂不是就有希望了。所以师傅，你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吧。” 江妈妈颇为动容，这小丫头整日笑呵呵看上去都有些没心没肺，没想到想事情也能这么长远，懂得为别人考虑。自己当时虽是鬼使神差的接下了那杯水，可现在看来，这个徒弟，果然没收错！ “我可以带他去，可是你也要知道，就算他去了，也不一定会有人注意到他的。” 陈欣悦闻言，脸上自然而言的流露出一股子自信来：“师傅放心，只要去了，我就一定会让那些人注意到他！” “哦？”江妈妈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有办法？” 陈欣悦神秘的笑笑：“我有个主意，师傅也替我参考参考。” 裴家。 已是明月高照，繁星满天，裴家的西厢小阁中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都在阁外候着，裴自侦裴夫人同裴婉清和裴弼在屋中坐着，家中两个没有儿女的姨娘则被打发回去了。 “时间一晃，竟然都过去十五年了，我生你的时候你才那么小一点，如今也长成大姑娘了。算算日子，还不到半个月你就要嫁人了，娘，娘。”裴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下去。 “娘，您快别伤心了，女儿嫁的不远，可以时常回来看你的！”裴婉清心中也有些伤感，只是见母亲这样伤心，又怕她哭坏了身子，只好强忍着眼泪劝她。 “这嫁人又不是去别院小住，哪里是你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回来的太多了，夫家人会不高兴，外面的人也会猜你是不是不得夫家喜欢，还是少回来的好。”裴夫人心中虽然也想她多回来，可是只要一想外面人的风言风语，又不忍心了。 裴自侦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舍来：“还好周家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大哥大嫂人很好，都是很明事理的，周孝康那小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也不错，你嫁过去也不会受了委屈。若真受委屈了，回来告诉我，打****去我也给你讨个公道！” “爹！”裴婉清不依的喊道，这还没嫁过去的，说这话多不吉利！ “好好好，爹不说了，你只要知道，爹娘和你弟弟永远是你的靠山就行！”裴自侦也自觉有些失言，连忙换个说法。 “婉清知道。”裴婉清点点头，心中满满的都是感动。 “要说什么今天都痛痛快快的说了，要哭，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哭完了，剩下的半个月，就只准欢欢喜喜的准备嫁过去！等到出嫁的那一天我希望我的女儿是最美的新娘子，而不是哭肿了眼睛叫人笑话！” 裴自侦见着妻女哭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也是难受，却还是忍不住出声说道。他家嫁女儿，本就是件喜事，若是一直哭，难免会让周家误会了。若是这样，让婉清以后如何自处？ 裴夫人和裴婉清都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也不会专门今天来将这些事情。母女二人又说了好些话，大抵将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将往事回忆了好一会儿，两人情绪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嫁妆单子都已经拟好了，东西就这两天送过来，要是不满意我再让他们拿回去改。喜服是你自己绣的，很漂亮，娘不担心。喜酒婚宴都是周家在办，倒也不用我们担心，厨师我们也请了江妈妈，你也是知道她的，手艺是我见过最好的。总之你放心，娘一定让人风风光光的出嫁！” 裴婉清泪眼汪汪的点头：“女儿知道。” 裴弼在一旁看着，心中也说不出滋味。姐姐自小就最疼爱自己，眼看着父亲母亲这样伤心，就好似姐姐嫁出去就没了一般，更加难受了。 不过他也知道，在周家面前，姐姐算是高嫁，若是自己更争气些，姐姐以后也会过得好些。心中不由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有出息，要做姐姐的靠山！ 第三十九章 周家 一家人难得能聚在一起说说真心话，屋中的灯火一直亮到后半夜。 裴婉清眼睛肿的跟核桃似得擦着眼泪出门来了，门外候着的小英搓了搓胳膊不经意回头见她已经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扶住她。 “小姐？” “回去吧！” 小英大约也知道原因，便没有多问。待到两人离开，屋中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了。好一会儿裴自侦才语重心长的开口说道：“裴弼，你只有一个姐姐，她也只有你这一个兄弟，你明白吗？” 裴弼从凳子上起身，一言不发的跪在他跟前：“爹，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不让姐姐受委屈！” 裴自侦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一室沉默。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的功夫距离婚宴就只剩下两天了。因为需要提前准备熟悉，所以江妈妈这会儿就带着已经收拾好东西的陈欣悦和周通往周家去了。 周家原本是陇西一带的一个家族，自家中有人科考入仕入朝为官，来长安城的族人就多了起来。而周家原本就以教书育人为安生立命的根本，来到长安也不例外。 周家的学生遍布全国，周家老太爷周纯虽未为官一日，但在朝中门生无数，很受敬仰，不可小觑。而周家现在官衔最大的，也是同为一支的周清，官至御史大夫，算是除了丞相和齐大将军之外最大的官职了。 原本来说周纯桃李满天下，想来来参加婚宴的人应该是多不胜数，但有因着周纯年岁已高，便没有请众多的学生。周清虽为高位，但从来不与朝臣多做来往，所以也未曾请人。就只有正主儿周兴和周孝康请的人，或是世交好友或是亲戚之流，人却也不少了。 婚宴也算是婚礼上除了拜堂最重要的事情了，马虎不得。 “师傅，你真的觉得可行？” 江妈妈面色稍有和缓，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的锅这一次是带不来了，但是刀具还能用，做东西没问题吧？” “只要这里的蒸锅没问题，这个自然没问题，一天的劳累我还不怕，不过桌数多了，后两日恐怕胳膊都抬不动了，那个时候师傅可要可怜可怜我啊！” “油嘴滑舌！”江妈妈忍不住笑骂道：“只要你做的没问题，就没问题！” 陈欣悦喜不自胜，一旁的周通却是一头雾水，将肩上的大袋子往上提了一提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陈欣悦连忙摆手，见他仍是盯着自己不放，干笑一声说道：“说做菜的事情呢，你不懂。不过看你这段时间跟廖管事学习好像成果很不错啊，以前我们刚来长安的那会儿你好像还没这么壮实，现在看着壮了很多啊！” 说到这个周通立马来了兴趣：“是啊，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是见效却很快，我胳膊都粗了一圈，力气也大很多了！” “那以前的衣服现在岂不是都不能穿了？” “。你不是该问我现在有多大力气了吗？”。怎么不按既定套路来，不是刚刚还在说力气吗？ “额，可能是穷太久了，什么事都会先想到要花钱的方面吧。” 一旁的江妈妈愣了一下，心中不免怜惜。这个孩子，是受苦了，还能保持这样一份初心，很是难得了！ 而周通同样也愣住了，见她调皮的笑一笑，心中却满是酸楚。自己当时病的不醒，包括后面要依靠裴弼，都是因为没钱。难怪有人说一文难倒英雄汉，自己连英雄都不是，怎么能不被难倒。 不过，总有一天，他再也不要为钱的事情烦恼！不过，他没想到，这一天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小五，总有一天，我不会让你穷的！” 陈欣悦本来还调皮卖萌的脸顿时呆住了，不是应该笑出声吗？为什么这么沉重？ “我肯定不会让自己就这样一直穷下去啊！你也一样，男儿志在四方，怎么可以为了财帛而烦恼！总有一天我要能大大方方的说出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会有那么一天的！”周通还未说话，一旁的江妈妈斩钉截铁的话音已经响起。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马上就要到地方了。周通，小五，你们要记着，在这里我们是来做事情的，没有吩咐不要乱跑，尽量不要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要擅自做决定。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了！”周通和小五异口同声，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江妈妈满意的点点头，转个弯前面的带路人就已经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你们这几天住的地方，一个有两个房间，你们可以先收拾一下，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跟马管事知会一声再带你们去厨房。”前面领路的温婉女子笑意盈盈的说道。 “墨香姑娘请便。”江妈妈客气的点点头。 待到墨香离开，陈欣悦才忍不住赞叹出声：“这周家不愧是诗书人家，就连丫鬟的名字都这么有书香气。” 江妈妈点点头，刚要说什么，脸上却是微微一顿：“你懂的倒挺多的。” 陈欣悦倒没注意她的表情如何，毕竟在她眼中，师傅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不动声色，另一种是面无表情。额，好像没什么区别。顶破天还有一种表情——师傅最近笑容多了起来，但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那是当然，我天赋异禀嘛！” “你倒是不知羞，哪儿有这么说自己的！”江妈妈原还想问几句，谁知听她这样一说，又忍不住说起她来。 陈欣悦吐吐舌头：“师傅说的哪里话，我明明就是实话实说。” 江妈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瞧着一旁的周通打趣道：“你看看这人，脸皮都不知道有多厚了，这样夸自己也能夸得理直气壮的，可算是我见到的第一人了！” “师傅，那我岂不是还让您长见识了？哎呀，这么说，徒儿真是惭愧惭愧啊！”陈欣悦装模作样的学着那些学子谦虚时的拱手礼，倒真是四不像了。 “你这孩子！”饶是江妈妈这样老成持重，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轻打了一下她的头。 “周通你瞧我师傅，她打我呢！”陈欣悦揉了揉脑袋，好不委屈的说道。 “江妈妈待你这样好，我若是有这样一个师傅，倒是宁愿天天挨打！”周通憨笑着说道，眼中却满是向往。 “你要这样说，廖管事可要不依你的意了！”陈欣悦嬉皮笑脸的说道。 “那也倒是，廖管事对我也很好。” 第四十章 嚣张 “唉，你见过今天来的那个主厨和她带着的两个人吗？”一个绿衣丫鬟说道。 “见过了啊，好像是叫江妈妈，带来的两个一个是小姑娘，另一个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儿。说起来真是怪得很，带来的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小，两个孩子都是不能做事的，也不知道这江妈妈是怎么想的！”另一身着水蓝色衣衫的小丫头噘着嘴说道。 “瞧你个没心眼的，你就没有仔细瞅瞅那几个人长什么样？”绿衣丫鬟忍不住翻个白眼。 小丫头不解的挠了挠头，她粗心马虎的很，倒还真还看出什么来。想了半天才说道：“江妈妈好像一直冷着脸，那两个小孩子倒是长的挺干净的。” “什么挺干净啊！”那绿衣丫鬟贴过耳来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女孩子长得精致也就不说了，关键是那男孩子。” “男孩子？”小丫头继续挠头。 那绿衣丫鬟无奈的叹口气：“你说你，心眼比棒槌还粗，怎么好好做事啊！我告诉你，你没觉着那男孩子和咱们家老爷长的有几分相似？” “你们在说什么？” 背后一个严厉的声音响起，把两个小姑娘吓得不轻，连忙回过头来。 “张妈妈！” “背后乱嚼什么舌根子，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们就不用干了！”张妈妈色厉内荏的喝道。 “是！”两人诺诺的说道。 “行了，快去干活！” 张妈妈摆摆手，等两人走了才微锁起眉头，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 墨香带着江妈妈和陈欣悦周通在厨房转了一圈，也向众人介绍了一下他们，便有事离开了。厨房里的人大部分还算是很好，不过也有那么两个是有些怨言的。这周府本来就有自己的厨子，这新娘子娘家人居然还送进来一个厨子做主厨，这不是故意叫他们难堪嘛！ 江妈妈见好几个人脸色难看，也不在意，只冷这张脸自顾自的来时忙活起来。 那些人见着江妈妈如此不晓事，心中更是愤然，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吗？来了这里也不知道先讨好讨好他们，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小五，赶紧把你自己的刀具什么的都安置好，周通，帮着抗东西。” 厨房里的人有些呆了，这人是不是天然傻？他们还在这里，这意思是要让他们给挪地方？开什么玩笑！ “还有你们也别杵着了，我是你们这几天的主厨，你们每个人平时负责什么，都有什么擅长的，还有这一次准备在婚宴上拿出什么拿手好菜都来与我说一说，我也好安排。” 。这，这这，这就直接吩咐上了？没听错吧？ “你算老几，敢在这里指手画脚！”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厨师终究脾气还是暴躁了些，直接将手中的菜刀往桌子上一剁，狠声说道。 “不才，家中排行老大。”江妈妈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直接冷声回道。 “噗嗤”陈欣悦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怎么以前没发现师傅竟然是个讲冷笑话的高手呢！ 这一点笑声就像是一点火星立马点燃了火药桶，也让刚刚出声为难的厨师涨红了脸，这人是故意装作听不懂的吧？ “你在家里是老大，在这里可不是，想让我们听你的，凭什么？”另一个看上去三十五岁左右的厨师也是将手中的菜刀一扔，冷眼瞧着她。 “如果一个主厨的名头压不住你们，那你们觉得什么能压住你们，尽管说来好了，我也好掂量掂量自己到底够不够做这个主厨！” 哎哟，什么意思？够不够资格这种话不是应该我们来说吗？ 江妈妈一直以来的面无表情，在此时看来却是让人觉得是一种无动于衷，一种藐视，一种无言的挑衅！ “好，我也想知道你够不够资格！既然是主厨，厨艺是最不能少的。刀功炒菜煲汤什么的都是顶重要的，我们想跟你比一比，你可敢应战？”那扔刀的厨师昂着头，很是自信。 江妈妈嘴角扯了扯，更像是冷笑：“难怪不让你做主厨，主厨厨艺好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搭配，换句话来说就是用人，就你这个性子，交给你岂不是毁了！不过我倒是也很想知道你是凭什么呆在这里。” “你！”那厨师一听这话，立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不明摆着说自己没本事是在这里混饭吃的！这人怎么敢如此嚣张！ “哎呀师傅，你瞧这人一点礼貌都没有，不是常说君子应该有容人的雅量吗？瞧他这么生气，一看就知道不是君子，对吧师傅？”陈欣悦眨巴两下大眼睛，天真无邪的问道，仿佛就是一个求知欲甚强的小孩子。 江妈妈赞赏的看她一眼才看着那厨师说道：“大概是吧。我刚刚进门的时候瞧他正在切菜，刀功好像还尚可，你既然是我徒儿，刀功就由你来替我比吧。” 江妈妈虽没多说，但是脸上的嫌弃却是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让那厨师更是火冒三丈。 “师傅放心，我一定不会输的！”陈欣悦信誓旦旦，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好胜的小娃。 那厨师气极反笑，让一个小女娃子跟他比赛，这不是羞辱他是什么？这就算了，这小女娃子还敢这样口出狂言，明摆着看不起他，他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对待也是屈指可数，如今竟在这种情况下尝到了，怎能不气！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那厨师才拔出刀来看着陈欣悦说道：“要是你今天输了，就跪下给我磕头，叫我声爷爷，怎么样？” 陈欣悦转了转眼珠子说道：“我爷爷早死了，你这是想让祭拜你？不过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若是你输了，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那厨师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大笑话，放声笑了起来：“我要是输了，我就认你做师傅，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师傅师傅，你马上就就要多一位徒孙了！”陈欣悦连忙回过头来，天真烂漫的样子差点让江妈妈破功。 “收你个徒儿就够累的了，你再收个徒弟我哪里管的过来，再说了，我可不是人人都收的！”江妈妈挑挑眉一副挑剔不已的样子，心中却已经暗笑不止了。徒儿，好样的！ “哦！”陈欣悦委屈的瘪瘪嘴回过头来：“我不要你做我徒弟，不过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那还是要得的！” 瞧着她一脸肯定的样子，那厨师肺都快气炸了，笑也笑不出来了，只阴沉着脸说道：“那就请吧！” 第四十一章 用心良苦 “我师傅一向教导我，做人一定要尊老爱幼，您年纪这么大了，我是一定要尊老的，所以还是您先请吧！”陈欣悦说的一本正经，实则是忍笑忍的辛苦。 那厨师许是已经被气得狠了，此时听到这话也只是冷笑一声没有多做理会，心想着也好，好好出出手让她也长长见识，要是能让她不战而败就更好了！ “切什么？” “这比赛是你提出来的，切什么你不知道啊？难怪师傅常说要尊老，记性这么差可如何是好！你没忘记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刀还是锅铲吧？” “你！”瞧着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那厨师还是忍不住要发火，心中一个劲儿的念叨不生气不生气，才平静些许：“把猪肉、黄瓜、藕还有苦瓜都那些过来。” 立马有十四来岁的一个男孩儿将他说的这些东西拣出两份分别送到两人的砧板上，忍不住多看了一个这个小丫头，心中嘀咕不已，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那厨师拿到菜，又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冷哼一声，耍了一个刀花这才正式操刀起来。 陈欣悦看着他拿着刀的那个狠劲儿，再听听切菜切出剁骨头的声音，还是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这厨师不是把这菜当成了自己吧？真是全尸都留不得！ 不过心中感慨归感慨，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刀功也是没的说的，刀刀稳准狠，切出来的藕片黄瓜片不仅片片厚薄均匀。姜还是老的辣！额，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虽然跟他年纪估计也差不多，但是学厨艺的时间肯定比他短，就算输了也不丢人。 不过。他已经这么生气了，难道还会没有失误？既然有了失误，自己还会输吗？ 果不其然，刚开始还凭借着一股子怒火切得很是流畅，但是大概是切着切着脾气渐渐小了下来，但是手上功夫却没跟上心情变化，一个偏差差点切到自己手，虽然稳住了，但这一盘黄瓜算是切毁了。 江妈妈面无表情的看着，眼中却还是有些笑意。 这么一大厨房人，如果要降服他们，收买也太费钱了，依着自己的性子也不可能收买他们，只好拿出点本事压压他们的气焰。但要是自己一开始就出马，必定先落了下风，要是自己的徒弟出马这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是来之前早就商量好的，为了以防万一，若是能先激怒对手，成功的胜算就大了很多。只是她到底没想到，小五刚刚倒还真装得挺像，要是自己，估计也气得不轻了吧。 陈欣悦倒是没多少意外，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愧意。虽然是迫不得已，但是对长者不敬，总还是不太好的。 那厨师失误了一次，倒是有些慌乱了，刀法更是有失平常的水准，所有的菜切完才忍不住猛地放下菜刀，恶狠狠的看着陈欣悦，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她扒皮抽血。 “呵呵，到我啦！” 陈欣悦干笑一声，将师傅给自己订制的‘儿童版’刀具拿了出来，也不再看他，只稳了稳心神飞快的动起手来。 那厨师虽然生气，但是见到她专业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讶。本以为对付这个小屁孩子，就算失误了也没什么，现在看来真是太轻敌了。不过这小丫头看上去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怎么会这样熟稔？难道是打娘胎里就开始练习了？那也没工具啊！ 那厨师连忙收起这荒唐的想法，这方陈欣悦已经利落的收刀罢工。 “好啦！” “这么快？”这声惊呼倒不是这厨师，而是刚刚递菜的小学徒，见众人都是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连忙收口。 陈欣悦似是不经意的将手背到身后，脸上露出一副轻松自得的表情，心中却是有些叫苦不迭。这副小身板，今天可算是拿出最大的潜力了，胳膊都酸了！ 一旁的江妈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她的胳膊，心中虽然担忧却也没有表露出来：“既然都已经切好了，速度都是差不多的，就看看切的质量吧。” 这话说的，那厨师都忍不住有些脸红，今天他有失水准，先前还是挺快的，后面明显就乱了。不过看她这样子像是根本不计较似得，难道心中就真的这么有把握？ 厨房里的人这会儿都有些不确定了，一个个顺着势来看了，却都默不作声了。 那厨师瞧这样子倒是直接冷哼一声：“是我输了！说吧，你让我干什么？” “这输赢都还没人说，你怎知就是你输了？”陈欣悦见他坦坦荡荡，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不赖皮就好。 “我心里有数！愿赌服输！”那厨师脸上虽然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却早已暗暗佩服起来，这小姑娘还真有两把刷子！ 一旁的江妈妈松了口气，说道：“我是她师傅，师命如山，我的话就是她的话。我要求不过分，你只要在这几天勤勤恳恳帮我做事就行了。” 那厨师微愣，这会儿子才想起正题来。也没看旁人的眼色，直接昂头说道：“我叫王进，技不如人，这几天听你的就是了！” “好，那么现在谁要来跟我徒儿比比炒菜煲汤呢？” 徒儿！这两个字既似是羞辱，又让众人难免有些忌惮，一时之间倒也没人站出来。 那最先开口的老厨师冷笑一声：“我来。不过要比我就跟你比，跟个小女娃子比算什么！” 这话一出口，王进脸上就不好看了。他不仅跟个小女娃子比了，而且还输了。虽然两人一向不和，但是当着外人的面，这李大鹏这么说，什么意思？ 江妈妈冷着脸看他一眼还未说话，一旁的陈欣悦已经开了口：“师傅，他这是怕输给了我一张老脸都没地儿放了，您就成全他吧！” 言辞恳切，表情真诚，看的江妈妈差点失笑，却还是矜持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我跟你比吧！”这语气将无所谓和不屑诠释的刚刚好，若不是时机不对，陈欣悦真想叫声好！ 两人一唱一和，看的那李大鹏更是怒火中烧。 看着两人已经开始比试，陈欣悦连忙退回周通旁边，避着众人活动了一下胳膊。 “江妈妈没问题吧？”周通心中仍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师傅的厨艺，是我目前见过的最好的，不用担心！”陈欣悦冲他笑笑。 不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停了手。 菜已做好，汤也已经盛了起来，一人一双筷子轮流着试吃。 众人吃吃喝喝的，倒都没声音了。只有那么几个人还想昧着良心说江妈妈做得差，被众人这么一看，又都改口说自己口味不同。 李大鹏尝了尝江妈妈做的菜，一张老脸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第四十二章 像，真像 “我输了！”李大鹏脸色虽然难看，但仍是强撑着开口：“不就是这几日听你的话嘛，你说什么我照办就是了！” 江妈妈看了他一眼，环视一周，发现却也没多少人可用，只好点点头。 有了这两个先例，其他人不说彻底心服口服，至少表面上也是不敢反着来了。 “其实我们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让大家难堪，而是为了让这后面几天的婚宴能顺顺利利。若是心不齐，如何能成事？相信大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届时少不得要大家互相帮助，我先提前谢过了。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能带给大家，只是一些我徒儿自己做的零食小嘴，还请大家能够收下。” 江妈妈偏过头来示意一下周通，周通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全都分给大家，倒也够了。 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这一招说不上多高明，但是管用就行！尤其是江妈妈还特意点明了是自己徒弟做的，另一方面也算是一种实力的展示。不过七岁的徒儿都能做的这样好，更何况师傅呢？ 众人虽然心思各异，但是江妈妈这样红果果的将自己的目的都给说了出来，反而不好让人说什么了。说得不好听，本来就是为了你家的事情来操劳，你若是还诸多怨言，那叫人怎么看怎么想？ 一旁一直看着的张妈妈也忍不住点点头。这江妈妈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也好生厉害，才来这么会儿就已经让这满厨房的人不敢多话，倒是担得起这份差事。 看完了热闹正是转身要走，这才猛地一拍脑袋，自己可不是来看她怎样收服这些人的！ 正好周通正在遍发陈欣悦自己做的凉糕，张妈妈眼珠子转动两下笑着走了进来。 “这厨房可真是热闹，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妈妈一早就瞧见了她，心中猜测这周家是不放心自己派个人来看看，也没多做声张。这时候见她自己跑出来，便缓和了脸色说道：“带了点自己做的零嘴让大家尝尝，要是这位妈妈不嫌弃也来一块？” “叫我张妈妈就行了，自然是不嫌弃的！”张妈妈笑的和蔼。 周通闻言，连忙跑了过来，拿出一块凉糕地给她：“张妈妈还请拿好，这大热天的吃这个正好能解暑。” 张妈妈这么近的瞧见他，倒真是有几分愣住了，尤其是这笑容，像，真像！ 周通瞧她一直不拿，微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也作势要收回来：“张妈妈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不，不，我很喜欢！”张妈妈回过神来，一把握住他的手接过凉糕：“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忙！” “这是怎么了？”周通不解的问道，转头却见陈欣悦和江妈妈都盯着自己看，心中愕然：“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快去发吧！大家吃完了凉糕也都来跟我说说自己擅长什么，准备做什么，这婚宴的菜单子我还没来得及看。”江妈妈立马收回了眼神吩咐道。 周家主屋中，两个大箱子都被抬了出来，周兴的夫人正挑着衣裳。 “这件不好，太艳了，去拿那件绛紫色的过来。”周夫人摇摇头。 “是啊，这么艳，万一把新娘子给比下去了可如何是好？”一旁的一个侍妾娇笑道。 周夫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像是没听到一般，这侍妾自讨没趣，轻咳一声再不说话了。 一边另一个丫头闻声连忙立刻挑了出来，周夫人看了看又觉得太沉闷，不适合这样欢喜的日子。 “夫人，夫人？”张妈妈撩开帘子走了进来，面带急色，见到屋中这么多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回来的正好，快给我瞧瞧。你说康儿成亲那天我到底穿什么好？” 张妈妈有些心不在焉，却仍是答道：“夫人不是叫人订做了一件吗？怎么又挑起来了。” “订做的那件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好，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好，便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能替代。”周夫人叹了口气：“好一会儿都没见你人影了，你也来看看。” “是！”张妈妈顺势走了过去，低声道：“夫人，我有话说。” 周夫人一愣，看着屋子里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妾还有几个丫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们都下去吧，看了这半天也不见好，我自个儿慢慢挑。” 众人便一一施礼退了下去。 “什么事？” “夫人，我说了你可莫要心焦。” “到底什么事？”周夫人瞧她小心谨慎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一跳，紧了紧手中的团扇。 “今天来的那个主厨和她带来的两个人，我都见着了。其中有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也是个姓周的，叫周通，跟老爷长得很有几分相似。” 周夫人眼皮子一抽，冷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张妈妈低头不语。 周夫人猛地将手中的团扇砸了出去，气得胸膛起伏不定：“这个老东西，在家里养着些人还不够，还非要在外面也养上人吗？连孩子都十来岁，这是想气死我啊！说什么文人的风流雅致，我看他是下流！” “夫人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再说，我也只是看着像，还不一定是真的呢！”张妈妈连忙给她顺气。 周夫人喘了好一会儿才颤着手指着门外说道：“去，把那孩子给我赶出去！” “这，夫人，这只怕是不妥啊！”张妈妈心中暗叫不好，夫人别的时候都是冷静自持，只有遇上这事儿总是沉不住气。 “要真是我们想的那样，老爷一定是知道他要来的，要是您把他赶了出去，老爷岂不是会说你无理取闹？若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岂不是叫江妈妈难堪，到时候裴家会怎么说咱们呢？” 周夫人气得不能自已，被张妈妈扶着坐了下来，灌了好几碗茶水才平静些许。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奴婢会去打听一下这周通的来历，若是说得清楚，那大概也就是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了，若是说不清楚，那就静观其变，看看老爷和他到底想干什么！” “哼，还能想着干什么，莫不是要在我康儿大婚的时候来个双喜临门，将他给认回来！” 瞧周夫人一脸气不过的样子，张妈妈心中叹口气：“夫人说这话还太早了，这也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呢！” “那你看，他和老爷长得到底有多像？” 张妈妈抿抿唇：“神似，看样子和老爷年少的时候很像，只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 第四十三章 等等 张妈妈办事很利索，专程找了看上去很好糊弄又爱说实话的陈欣悦仔细打听。 陈欣悦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听她这一问反倒是定下心来了，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张妈妈松了口气，陈欣悦也松了口气，知晓后的江妈妈也松了口气。 时间过的飞快，这两天里江妈妈指点了这些人该如何烧菜，都还颇有成效，这些人的态度也都愈发好了起来，心中更多了些服气，办起事也勤快了不少。 昨天晚上，周府里的人已经来过，说了好些吉利话，不过重点还是嘱咐他们要好好准备。 “今天就是公子小姐大婚的日子，也是我们最忙的一天，好在昨天已经做了不少准备，今天大家都拿出自己的精气神来好好干，若是办得好，少不了大家的好处的！” 江妈妈说完便让大家各忙各的了，转过头来吩咐周通去做些别的，这才问陈欣悦：“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这周家的都是读书人，自诩文人雅士，我觉得一定可以。” “嗯，准备好了就去做吧。” “是，师傅！”陈欣悦应承一声，欢欢喜喜的去了。 周府大门前，周家老爷周兴和周夫人已经开始迎客了。 “周兄，恭喜恭喜啊！”郭子敬携郭夫人拱手称贺，身后的仆从连忙递上贺礼。 “郭兄来啦，快请进快请进！” “哈哈，孝康一转眼都成家立业了，你们两口子也该轻省些了！” “正是正是，家里正好得了好些雨前龙井，你正好来尝尝，快请进吧！” “一定一定！就不耽搁你招呼客人了，我先进去你忙！” “周兄，恭喜恭喜！”刘飞带着夫人拱手道喜。 “是刘兄啊，快请进！” 迎进一波又一波人，周兴这才偏过头去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吉时已经快到了，康儿应该快回来了！”周夫人连忙笑道。 “就好！” 正说着话，迎亲队伍的唢呐已经近了。两人相视一笑往堂中走去。 这方唢呐吹得热热闹闹的，厨房里也是忙的热火朝天。本就是夏季，比不得冬天还可以什么都先备下，这会儿子自然是恨不得脚不沾地。 没过多时，前面来了管事通知他们已经可以上菜了，江妈妈应下，叫来周通。 “你记住，这主桌上的菜一定要你亲自去送，而且每一道菜名都要喊出声来，知道了？对了，菜名都记下了？” “江妈妈放心，我记下了！” 周通笑着应道，连忙端了菜招呼了一下跟着他的人一起出去了。 陈欣悦看着他出去，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过想着尽人事听天命也就放松了下来。希望一切都能如意吧！ “上菜了，第一道：踏雪寻梅（豆腐点缀花瓣）！” 周兴和正和周清说着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一看还不是自家人，本有些不悦，可是一听这菜名，却又住了嘴。 “第二道：七窍玲珑心（闷藕片）！” 众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这碟闷藕忍不住失笑，好一个七窍玲珑心，有意思！ “第三道：五福临门（五福凉菜）！” “第四道：鸾凤筑新巢（芙蓉鸡片）！” “第五道：闺中密语（猪口条和猪耳朵）！” “第六道：相伴永远（豆瓣炒肉末）！” “第七道：鲤鱼跃龙门（红烧鲤鱼）！” “第八道：百年好合（百合莲子粥）！” 。 “第十七道：甜甜蜜蜜（喜糖）！” “第十八道：欢欢喜喜（夹心软糕）！” “第十九道：热热闹闹（糖炒栗子）！” “第二十道：圆圆满满（豆沙）！” 菜名寓意良好，更是将两人相识相知到成为一家人的过程表达了出来，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而这少年声音清亮，笑容爽朗，让人倍增好感。 只是有两个人却是完完全全的呆住了，只晓得直勾勾的盯住面前这个男孩儿，就连他离开的背影也不舍得放过片刻，心中的激动已经无以言表。 “等等！”周通上完了菜正欲退下，一旁呆住的周清终于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你先等等！” 周通不解的停下，仍是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咳！”周兴连忙咳嗽一声站了起来，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周清才说道：“没什么，就是这菜名起的别致吉祥，倒是挺好的。” “是挺好的，不知小兄弟能否给我讲解讲解？”周清连忙附和，语气中颇有些着急。 周兴无法，心知若是在这里闹就不好，只好赔笑说道：“在座都是文人墨客，这寓意一眼明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既然只你不懂，你就把他带到一边问去，省的搅了我们的雅兴！” 众人都笑了，倒是没人多说。这周清可是出了名的坏脾气，走了他们更自在些，只要不是上赶着找骂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搭腔。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根本没有周通说话的份，人就被带走了。 周兴笑着干了两杯酒，趁着众人不注意，连忙对一旁的仆从吩咐了几句，仆从应声而去。 菜已经上完了，厨房里的人听说大家都觉得很不错，也都松了口气，开始张罗起他们自己的吃食来。 而江妈妈和陈欣悦却是频频向外看去，好半天都没见着周通这才拉了个人问了下。得知是被人带走了，两人的表情便怪异了。这大婚的宴席，就算是这菜名吉祥，也不会这个时候把人带走吧？难道这惜才之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陈欣悦觉得很悬。 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带走他的根本不是主家老爷，而是主家老爷的族弟周清的时候。两人的表情就有些惊悚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而另一边，周通不断地在心里呐喊，这是什么情况？ 这位老爷将他带到了西侧的花厅后就一句话也没说过，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看，看得都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了。 周通扯了扯脸皮强笑道：“这位老爷是想知道这菜名的寓意吧，那我先说说吧。” 周通开始巴拉巴拉的说，周清仍是心不在焉的听，只是眼神仍是从未离开过他的脸，眼中情绪复杂，似是惊喜，似是怀疑，似是害怕，又似是渴望。 周通脑海中突然想起以前听一起跟着廖管事的人提到过，有些有权有势的人生性变态，就爱玩弄像他们这样十来岁的少年。 该不会是遇上变态了吧？ 第四十四章 双喜临门 “这位老爷，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周通心里慌乱不已。 “没事没事，哦不，有事，有事！”周清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眼中隐隐含有泪光。 周通一把甩开他的手，慌乱的往后退：“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学过功夫的！” “人呢，在哪里？”周清夫人蔡明霞一把推开花厅的门，差点被正在后退的周通给撞上。 来势汹汹！周通吓了一跳连忙往一边闪，生怕不小心撞到人。 屋中只有两个人，蔡明霞很快锁定了目标，直接冲上去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一阵恍惚，情绪突然有些失控，一把抓着周通的领口作势就要撕开。 “我记得的，我记得你背后有个胎记的！” 周通这下子才算是吓懵了，合着变态不是那个老爷，而是这个夫人？不过她说胎记，什么胎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蔡明霞已经伏在他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而周清见了他肩膀上的胎记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每每想到那个失踪的孩子，总会心如刀绞！每每看到妻子抱着他儿时的衣裳默默流泪，总会痛不欲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的儿啊！娘亲总算是找到你了！” 屋外的人听到这哭声，相视一眼，飞快的向两个方向奔去。 西边花厅虽然隔得远，可是挡不住蔡明霞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个个宾客们吃的好好地，突然在这一片欢笑声中听到这凄凄的哭声，不由得都愣住了。 “这是怎么了，谁在哭啊，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怎么哭的这么惨哪！” “周兄，这是怎么了？” 周兴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跟他们解释，坐是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来不由自主的搓着手来回走动，焦急的看向门口。 这哭声，到底是因为不是那孩子失望？还是因为激动不已？ 熟悉周兴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搓着手来回走动明明就是他心里着急的表现，到底是怎么了？这大婚宴上怎么有人哭呢？ 门外一个小厮飞快的冲了进来，也不管众人的眼神，直接奔到周兴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周兴立马问道：“当真？” “当真！” “哈哈哈！”周兴突然大笑出声，真的，居然是真的！十年，居然就这样找到了？ 众宾客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周兴性情中人，虽然一向高兴大笑，伤心大哭的，但是自己儿子大婚宴上听到别人哭的这么凄惨还能笑得这么开心。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周孝康看着大家神色各异，颇为尴尬，但是这可是他爹，他有什么办法呢？ 周兴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看向眼神各异的宾客们也不甚在意，直接朗声道：“今天果然是我周家的大好日子，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哪！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另外一喜去！” 一旁的仆从直接呆住了，老爷，您这样真的好吗？那边还哭的凄凉着呢！ 直到了花厅门口，正好碰上了周夫人带着女眷居然也过来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倒是有了几分默契。 “我，我不是你儿子！”周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艰难的想要挪开身子。 刚从门外进来的一个小厮连忙给他披上了一件外袍，遮住被撕破的衣裳。 “你就是我儿子，你就是，我记得你背上有个胎记还是半月形的，怎么可能有错！”蔡明霞泣不成声。 一旁的周清也是泪流满面的过来搂着他们俩：“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通现在真是感觉有罪说不清了，只好辩解道：“我不是长安人，我是从江淮那边过来的，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江淮？难怪，难怪这么多年我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被人掳到了江淮！儿啊，你受苦啦！” “这是怎么了？”郭子敬看到这场景也是有些懵了。 周兴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高兴一过，就是心酸了：“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清弟十年前丢过一个孩子？现在，找到了！” “啊？” 不光是郭子敬，就连身后一众宾客全都愣住了。主桌上的人此时倒是想起来刚刚这周兴周清两兄弟的一样，再回想一下那孩子的长相，嘿，还别说，真有几分相似呢！ “老太爷来了，大家让让，让让！” 一声高呼，众人连忙让出一条路来。久久隐居的老太爷都出动了，看来错不了了！ 老太爷周纯一进门，周通忍不住抬头去瞧他，面上仍是带了几分不确定。 “通儿，真的是通儿！”老太爷一看，这不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周清嘛！只这眉眼还带着几分蔡氏的模样，真真是错不了！ “老爷子，您来了，您看，我的通儿找到了！他的胎记都还在呢，还在呢！”蔡明霞见是老爷子来了，强忍住泪水，哽咽着说道，更是要扒开衣服给他瞧个仔细。 老太爷六十多岁，身体却还健壮，见她这番动作连忙上前按住周通的衣服：“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又看向周通：“通儿，回来就好！” 周通的脑子彻底乱了，一个说是，可能不是，两个说是，可能串通，三个说是。可别忘了，有个成语叫做三人成虎！而且身后那个半月形的胎记也是骗不了人的。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老太爷老泪纵横，接过周清递过的帕子擦了这才起身，说了好些话。大抵就是双喜临门，请大家做个见证之类的，周通完全就是晕晕乎乎的听着。 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自己就是他们家的孩子了？所以其实自己的父母不是故意抛弃自己的了？所以自己以后，也会有家了吗？ 家，那是自己好远的一个梦！ 可如今，就要实现了吗？ 外面闹哄哄的，整个周府都被惊动了，裴婉清虽然坐在房中，却也听到些动静，连忙唤人去打听打听。 小英回来的挺快，一脸喜气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才说道：“就是这样，小姐你可不知道，现在大家都说你是福星呢，一进门就来了个双喜临门！” 裴婉清听在耳里，重点却全都不一样了。 “福星，有哪个福星在成亲的时候外面的人跟哭丧似得！这还福星呢！要不是江妈妈带着陈小五，周通肯定不会来。陈小五，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有你的地方都没好事，真是阴魂不散！” 小英呆了，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了，这跟陈小五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五章 人各有命 后厨小院里，陈欣悦正焦急的踱步，时不时向门口张望。 “嘿！”一只手突然搭在她肩膀上，轻喝一声。 “啊！”陈欣悦失声尖叫：“谁？” “哈哈，这就吓到了？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呢！”齐爽从她背后跳出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爽，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陈欣悦松了口气，不满的看着他。 “你能在这儿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不过你是来做事的，我是来做客的区别罢了！” “做客？不是说周清和你们家一向不和吗？怎么会请你？”陈欣悦蹙眉。 “我面子大呗！”齐爽嬉笑着说道。 陈欣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子大，我看你也只剩下脸大了！不过，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爽得意的一笑：“我听这菜名新鲜，又看到了上菜的周通，就想着是不是某个最爱自作聪明的人来这里卖弄自己的聪明了！没想到一看，果然如此！”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笑我？哼，这菜名，你还未必想的出来呢！” “我自然是想不出来，我只管听着便是了！我想不出来，总会有人替我想！” 看着齐爽一脸的得意，陈欣悦真心恨不得冲上去往他脸上踹上两脚。“得瑟什么呀，要你不是齐大将军的儿子，看有谁理你！” “可我偏偏就是齐大将军的儿子，你能奈我何？” 虽然明明知道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但是陈欣悦就是瞧不得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如今又正是心烦意燥的，便直接调头而去，不做理会。 齐爽正是得意洋洋，可见她调头就走不由得愣住了：“唉，你怎么走了？” 陈欣悦头都没回一下，看的齐爽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平日里走到哪里都是人人簇拥，虽然心中不喜，但是毕竟习惯了，现在看到她居然这样不将自己放在心里，既是气恼又是新奇。 上前拉住她说道：“先别走，我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陈欣悦直接甩开他的手，横眉怒道：“别拉着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你刚刚说有我想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你！”齐爽气得不轻，男女是授受不亲，可你才几岁啊！可是见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又拿她没办法，只好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事了！你不就是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想知道周通怎么了吗？” 陈欣悦动作微微一顿，怀疑似得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你求我啊！”齐爽昂起头来，白净的脸上映着午后的太阳，显得光辉熠熠。 陈欣悦瞧着，本是有几分恍惚，可是听见他那桀骜不驯的声音，这一点恍惚可算是清醒了。狠狠地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我问别人去！” “我说我说！”齐爽算是投降了，又拉了她一把：“前面是在认亲呢，说是周清周大人丢了十年的孩子找回来了，那个孩子，就叫周通！” “你说什么？周通？是周通？” “没错！”齐爽耍了几次威风都没能成功，这下也不敢拿大了，直接回答： “周通去上菜的时候被周兴老爷和周清大人看到了，说是跟周清大人年轻的时候很是相像，把他给叫到花厅里去问，周清夫人跟着去了，看了周通背后的胎记认出来就是他们当年丢失的孩子，又有老太爷过来亲自看过，这才确认了。现在都说这周府是双喜临门，你们的喜钱恐怕都要翻一倍了。” “周通，他找到自己爹娘了？”陈欣悦笑出声来：“我要去告诉师傅去！” “唉！” 齐爽见她直接跑开，更是傻眼了，这个过河拆桥的货，自己怎么知道她在就巴巴的赶过来了呢！真是没用！ 江妈妈刚吃过了饭，看着陈欣悦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脸上还有喜色，直接起身问道：“是有什么消息吗？” “师傅，周通找到他亲生爹娘了！” “啊？”江妈妈懵了。 “师傅，应该高兴啊！” “高，高兴！”江妈妈点点头，顺势坐下，可是还未落座稳当又猛的站了起来：“你说他找到亲生爹娘了？在这里？他不是来这里求学的吗？” 陈欣悦少见她这般失态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师傅，是真的！我原想着若是能得周兴周先生看重教他读书识字就比什么都好了，谁知道竟然峰回路转，找到了他亲生的爹娘。而且还是周清周大人呢！” “周清周大人？”江妈妈真是惊着了：“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会骗师傅呢！” “那他以后就有福了，也不枉你为他一片心思。”歇了好久，江妈妈才笑着说道。 “我心思再好，也得有他命好才是。他要是没这个命，我就算再怎么费心思也是徒劳。不过他在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也终于有了亲爹亲娘疼爱了。” 江妈妈心思转了个弯，细细看了看她，发现她脸上眼中的喜色都是真心绝无半点虚情假意，也就放下心来。 这件事情是好，可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是小五懂事，明白道理这才没什么事。若是小五为此居功，觉得自己是周通的贵人，那以后可就有的难受了。 幸好，幸好！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陈欣悦错愕了一瞬间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笑容也淡了几分，可不过一会儿才又笑出声来：“师傅，我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有些道理还是明白的。人各有命！周通能得好，那是他的福气。我自然也会有我的福气，只不过是我自己的福气，靠不得旁人。” 陈欣悦格外将‘自己’二字说的重些，眼中也露出几分慎重来。 每一份情都得来不易，她不希望这份友情被别的东西束缚，更不希望是被自己束缚的。 江妈妈盯了她好久才深吸一口气说道：“小五，有时候你懂事的真不像是个小孩子，倒像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了。” 陈欣悦一愣，心忽的提了起来。 “师傅，我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自己也比别人经历的多了些，自然要懂事些。” 江妈妈叹了口气，说道：“焉知是祸就不是福呢！你也不要太伤心。” “我不伤心，与其不受父母喜欢，在家里受苦，还不如现在能跟师傅在一起呢！”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师傅，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就不说这些了吧？” “好，不说这个。你刚刚都没好好吃点东西，我给你留了几个糕饼团子正热着呢，快吃吧！” 第四十六章 如梦 坐在房中，环视一周。宽大的房间，精致的装饰，齐全的陈设，周通看着这一切还有些缓不过神来。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房间了吗？ 回想起这一天，周通都觉得如在梦中。 前半天还在厨房里忙活，中午高高兴兴的上菜，可这中午一过，仿佛整个天都变了。 自己从小到大都从未注意过的一个小小胎记，居然就让自己成了当朝御史大夫丢失多年的儿子，这是真的吗？ 周通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若不是真的，那这一切马上就要与自己无缘了吗？ 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到有人敲门，连忙说道：“请进！” 一个十来岁模样的少年应声而入，一进来便跪在他身前二话不说先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子来：“公子，老爷吩咐说我以后就跟着伺候您了，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周通见他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呆住了，瞧他开始磕头就更是坐不住，猛地站起身来觉得浑身不自在。从前穷苦，倒是给不少人磕头下跪过，但是看别人给自己下跪磕头可还是头一回呢。 “你，你先起来吧！” “是，公子！”那少年很是听话，态度也恭敬的很，看的周通更是有些不自在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以前叫迎松，现在正等着公子赐名呢！” “那就还叫迎松吧，这个名字就挺好的！”赐名？自己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给你赐名？ “迎松多谢公子，公子喜欢就好！”迎松天生一张笑脸，也没有表现出任何鄙夷的情绪，倒是让周通自在了不少。 夜已深，人已静，周通沐浴更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这中间蔡明霞还特意来过一趟，看看他是否各处都合心意，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才被周清给扯走，还了他一份清静。 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不知怎的，陈欣悦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若不是小五请求，自己恐怕不能有机会参加这次婚宴；若不是她想出这些新奇的菜名，自己恐怕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若不是小五和江妈妈，自己现在还是那个一钱不值的周通，那个等待被挑选成为旁人仆从的人！ 周通猛地翻身坐了起来，他要去向小五和江妈妈道谢！ 可这脚才碰到鞋，他又清醒了过来，忍不住发笑。这都已经大半晚上了，小五和江妈妈肯定都已经回裴府睡下了，自己给那里道谢呢？ 明天！明天早上禀报了父亲母亲，自己就去道谢去！ 父亲母亲，我终于也有了父亲母亲了，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孤苦伶仃了！ 而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烛火也是彻夜通明。 周清和蔡明霞二人坐在西窗下细语，时不时看一眼已经熄了烛光的那间屋子，积年累月的郁气终于一扫而光。 “十年了，终于找到了！” 蔡明霞脸上早已没有了泪水，满满的都是喜意，起身将放在屋子最角落处的一个衣箱打开，从里面抱出一大摞衣服来。 周清瞧见这些衣裳，连忙将榻上的小桌子给移开，好让她放下。 “这些衣服。” 蔡明霞笑笑，拿起一件小衣服说道：“你看，这是我做的他三个月大的时候穿的衣服，这顶帽子还是他姨妈给他做的呢！” “这一件，是做给他五个月大时候的，这件是一岁能穿的，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总是不够。这一件是两岁能穿的，这一件三岁。这一件就是八岁了。”蔡明霞一件一件的细数着，时不时点出这一件是姨妈做的，那一件是周兴娘子周王氏做的。 “只可惜我不知道他到底是长得高还是矮，胖还是瘦，总怕做好了衣服哪一天他回来了还是穿不得。幸好，幸好今天我给他的衣服他还能穿得！” “这些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我亲手缝上去的。可惜通儿已经这么大了，这些衣服可算是穿不上了。” “明霞，这些年，苦了你了！”周清不免动容，拉着她的手说道。 蔡明霞眼中有些泪水，轻轻擦了才说道：“这些年，苦的不止我一个人，我知道。每年他的生辰你都会喝的酩酊大醉，父亲临死的时候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通儿，老爷子心心念念着父亲的嘱托，巴望能找到通儿。” “我总是忍不住做大大小小衣服，高矮胖瘦的都备上，就是怕有一天找到了他，家里都没一件衣服他穿得上。只是害苦了明珠和弟妹，都陪着我疯陪着我做这些衣裳。” “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后我也终于能量着儿子比着做衣裳了！” “是，苦尽甘来了！”周清也是热泪盈眶：“父亲若是在九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 蔡明霞点点头，突然笑起来：“按理说该睡了，明天肯定得忙得很，可我现在是怎样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周清无奈的摇摇头：“你这些年熬夜还熬少了吗？一到打雷下雨的晚上，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当我不知道？现在就算高兴一晚上不睡，恐怕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是啊，通儿丢的那天晚上就是打雷下雨的，一到打雷下雨的晚上我就会想到当年的事情，哪里还睡的着？如今可好了，以后都能睡得着，就这一晚上不睡也不要紧。” 周清跟着高兴起来，只是不知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通儿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苦，也没读过什么书，总是要赶上来的。” 蔡明霞一听这话就高兴不起来了：“我知道你们周家是诗书人家，可我儿子这才回来，你能不能让他先过几天舒坦日子。再说了这几天我可要忙着呢，儿子的衣服鞋子、吃喝口味、住的哪里不好，是不是适应都要一一解决好了才行。还有他这刚回来，亲戚们一定是要见的，就是不知道老爷子会怎么安排，是一家一家去见还是干脆办个酒宴。” “得得得，还说舒坦日子呢！你这说的事儿可都比读书辛苦太多了，没准儿子宁愿读书也不愿去干这些呢！” “去去去，这些还是能少得了的？”蔡明霞不为所动：“十年了，如今总算回来了，能不隆重一点嘛！” “怎么，你还打算昭告天下啊？”周清打趣道。 “就昭告天下了，你还不乐意？” 屋中一片欢笑声，这沉寂多年，装载了多少辛酸泪的周府总算是注入了新的生机。 黎明，就在眼前。 第四十七章 警示 送走周清大人、周夫人和周通，这日子才真算是平静起来，这裴府的别院也才真正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江妈妈带着陈欣悦正往回走，却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这里偷瞄，心中疑惑。 “你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哪儿，这会儿正是各人练习手艺的时间，怎么在这儿偷懒？” “好！”陈欣悦应下忙过去看。 采莲见她转身朝自己走来，连忙转头离开。 陈欣悦远远瞅着那身影似是她，也不着急了，只慢慢走着跟在她身后。 采莲偶一回头，见已经没人跟着便松了口气，仍是急急忙忙的往后厨走。谁知刚到后厨门边就叫陈小五给喊住了。 “走这么急做什么，难道做了什么亏心事？” “谁做亏心事了！我不过是路过那里，什么都没做过。” “你的确是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去看看周通罢了。我说的没错吧？可是你这个时候不在吴妈妈那里做事，难道就不怕她为难你？” 采莲冷哼一声：“用不着你管！”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周通已经找到了自己亲生爹娘，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你这也算是见的最后一面了，我不会多嘴。你也快些回去吧，不然吴妈妈知道了不好。” “谁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再说了，就算他不会再来这里，难道我就见不到他了吗？” 最后一句说的很是小声，但陈欣悦离得近还是听到了。心中虽然有些疑虑，但也没有多想。见她不肯听劝也不再多说，笑了笑就直接离开了。 采莲见她离开，眼中不忿少了许多，却是多了几分希冀。 自己和周通在这里一起呆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也算是个熟人了。他对陈小五这么好，不就是因为和陈小五是一起来长安的，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算是个熟人，而现在自己也算他的熟人了吧？ 这周通现在成了周清大人的独生子，虽然自己现在还不太熟，但是若是来往的勤了，自己和他也就友情分了。如果以后能和他成为一家人，可就是一飞冲天了！ “你这个死妮子呆在这里做什么，我交代的事情你都做好了？还不快给我死过来！”吴妈妈一出门，见她还杵在那里不由得生气。 这个丧门星，被江妈妈赶出来还不肯老实点，真是晦气！ 看着吴妈妈甩手离去，采莲忍不住冷笑一声。等自己飞上高枝，看自己怎么收拾她！现在就先让她再得意几天。 陈欣悦回了厨房，简单跟江妈妈说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对于一个跟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的人，江妈妈也不想多管，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吩咐让她先去收拾周通带来的礼物再来厨房。 陈欣悦刚收拾到一半却见江妈妈进来了，连忙起身问好。 江妈妈笑了笑：“我瞧你还真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太沉稳，太懂事非了。” 陈欣悦吐吐舌头也不多说话，不管是谁怀疑，自己现在都只是七八岁的陈小五，就算是在现代不管用各种先进的方法测试，都找不出任何破绽。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多做解释？ “还没收拾完吧？我帮你收拾！”江妈妈坐了过来。 “好啊！”陈欣悦高兴的点点头，连忙让开，给她腾出地儿来。 作为这里的管事妈妈，江妈妈和吴妈妈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经历过采莲的事情之后，江妈妈也不放心她跟那些大她很多姑娘们再住在一起了，所以干脆让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毕竟已经是师徒了，住在一起也好。 “他送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好东西也不少，也难为他爹娘一片心思了。不过我听周通的意思，你还救过他的命？” 陈欣悦想了想，将以前的事情简略的告诉了江妈妈才说道：“其实他当时也是为了帮我才会病重，要说是我救了他的性命，我倒觉得还不如说当时是互帮互助罢了。” 江妈妈点了点头：“你以前倒真是受苦了。” “不苦，生活上苦一些算什么，至少还有一位朋友在身边相互扶持，若真是一个人孤苦无依，生活没有一点盼头，那才叫苦！” 江妈妈笑笑，手上也不闲着，不过多时两人便将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了。 “这些东西好是好，就是你现在还真是有些用不上。布匹选的是好，但都是些绫罗绸缎，不耐穿也不适合你现在做事。一些小姑娘用的头饰头花还有耳环项圈和手镯什么的，我看你也不像是喜欢穿戴的样子。小周夫人可真是费心思啊！” “费心思？什么意思啊？” “小周夫人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却偏偏拿了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来送你，让你用不上。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警告呢！周通现在是周清大人唯一的嫡子，身份尊贵，而在他们眼中，你就只是一个没有家世的小丫头罢了。你和周通，就像是你和这些东西一样，看得到却用不到。” 江妈妈说完，见她脸上笑容隐去，不由得叹口气：“我看你年纪虽然小，但是很懂事，所以才把这些话告诉你。反正你也没有攀附权贵之心，我不担心。但是以后你和周通，恐怕往来就不便了。” 陈欣悦低头不语，真是觉得有些委屈。 她还什么都没有做，这周夫人就已经这样变着法子叫自己知道自己和周通现在的区别，这心思未免也太重了吧？ 如果是损失一个可以结交权贵的机会，她根本不稀罕，可是周通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自己也是真心想跟他做朋友的，难道以后就要这样生分了吗？就因为自己一无所有吗？ “小五，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当做没听见我说这番话就是了，横竖你还是个小孩子，不管怎么做做什么都可以用不懂事盖过去。”江妈妈很少瞧她有这样哀伤的样子，不免有些难受。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没听到就是没听到。我懂了他爹娘的意思也好，也不至于以后还傻傻的不明白，以为别人是真心对我好呢！”陈欣悦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 “这样也好，我原本就想着这些东西反正我都用不上，还不如卖了换银子，但是想想又不好。现在听师傅这样说，我就能安安心心的把这些东西给卖了换银子了！” “银子？你要银子做什么？” “开食楼啊！” 第四十八章 怎么是你 八月金秋，桂花飘香。 临门的院子里面正好种了几棵桂花树，不说这个院子，便是街坊邻居也都能闻得到。时不时有人过来要上一小支拿回去，满屋子都觉着香了。 “师傅，我去采些桂花回来，待会儿你给我们做桂花糕好不好？” 江妈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好，我也好久没做过了，这次就亲自做一回。还有，你多摘些，我正好再酿点桂花酒吧！” “太好了，那我去了！”陈欣悦顿时高兴起来，连忙拿上小篮子出去了。 “唉，你说江妈妈是不是对她也太好了，她现在可是想干什就干什么呢！”一个少女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低声嘀咕道。 “行了，别背后嚼舌根子，被知道了不好。再说了，她可是江妈妈的徒弟，对徒弟肯定是跟对我们不一样的。而且我觉得小五人挺好的呀，你只要不去招惹她，不也没什么事儿嘛！”另一个女生手中动作不停轻笑了一下。 “说来也奇怪，以前江妈妈冷着张脸对大家都一样，我反而习惯了。现在有时候她还爱笑了很多，但我怎么就总觉得心里不平衡呢！” “瞧你不高兴的样子！江妈妈怎么说对我们都是一如既往，这样就够好了。不过区别对待是会心里不平衡一点，但是不平衡就不平衡呗，横竖我们都差不多年纪了，要是有人家要买下人，我们什么时候说不定就走了，干嘛在这事儿上多费心思，有空还不如好好练练厨艺！” 女孩子偏偏头想了想就笑了：“阿兰，果然不高兴找你就没错，你总能说的我心服口服！” 名叫阿兰的女子只是笑了笑再没说话。心服口服？不过是劝人劝己罢了！ 正摘着花，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陈欣悦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放下手中的小篮子拍拍手去开门。 “怎么是你？” 齐爽进了门，瞧见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这样不客气的说话，不由得冷下脸来：“你怎么每次见了我都这句话？” “唉，可别这么说，你我统共也不过见了几回，哪里有每回一说！” “你还是嘴里不饶人，就不怕得罪了我没有好果子吃？”齐爽没回见她必定嘴上吃亏，不由得恼道。 “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哼，不过既然我还没说什么那就先给我定下罪来，那我少不得要坐实这个罪名了！你走，这里不欢迎你！”陈欣悦干脆推他出门。 齐爽没有防备，被她这么一推直接往后倒退了几步，不由得错愕的看着她。从小到大，可还没人敢跟他动手呢！ “你居然敢推我！” “敢不敢我都推了，你想怎么样？”陈欣悦最瞧不上他那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忍不住呛声。 “你！”齐爽气得不行，可听她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拿她没办法。说起来不过一点小事，难道自己还要真的责怪她不成？ “我来可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是有事要做！”齐爽好歹平息了一下怒气才甩袖子说道。 “做什么？”陈欣悦疑惑的挑眉，语气倒是好上了不少。 “我娘最爱吃桂花糕了，新鲜的桂花做的最好。我瞧见你们家桂花开得好，就想来摘点。” “是这样啊！”陈欣悦倒是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他娘亲而来，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孝心，倒是难得。 “既然是这样，那你先等一下。我刚刚摘了不少，都是开得正好的，我去拿给你。” “唉唉，别，我自己摘！”齐爽见她想这样就打发了自己，自然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岂能就这么走了！ “你自己摘？你还会这个？”陈欣悦深表怀疑。 “不会我也可以学啊，这有何难？”齐爽自得的笑笑，瞧见她一脸怀疑的样子连忙收敛了一下才说道：“咳，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给我娘亲的，自然是我亲手摘得心意好些。” “这样啊，那我教你吧！”陈欣悦没做多想，招招手示意他跟上。 “公子。”跟在齐爽身后的小厮来之前就得了他的吩咐，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做声，可是现在看到他竟是要去做这些事情，再也忍不住不出声了。 “给我闭嘴，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好好给我呆在这儿！”齐爽不悦的回头呵斥他，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再多嘴，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可是，夫人没说想吃桂花糕啊。” “你再多嘴！”齐爽不由得更恼了。 那小厮只好闭嘴，却也没有半分害怕。公子说的吓唬人，最多也不过被打个几板子罢了，还剥了皮呢，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也就会放放狠话！ “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陈欣悦刚准备教他，谁知道却见他还在原地不曾挪动。 “来了来了！”齐爽心虚的很，连忙跑了过去。 正好两个小丫头从外面回来，瞧见了门边的小厮和桂花树下的俩人，不由得多问了两句：“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没事赶紧滚！”那小厮刚刚被齐爽呵斥，心情正是不好，对这这俩人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唉你这人，来我们这里还一点礼貌都没有，就不怕我们把你给赶出去？”一个小丫头到底年纪轻些，沉不住气。 “宝儿！”一旁的一人有些急了，连忙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嘴。这人虽然是小厮打扮，但是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比她们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一个小厮都能穿这样好的衣服，这家人一定非富即贵，是她们惹不起的啊！ “赶出去？呵！”那小厮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般：“就凭你，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 “凭他是谁也不能私闯民宅！”宝儿本就是个暴脾气，若是顺着说还要好一些，越是逆着她她就越犟。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我家公子可是齐大将军的儿子，齐大将军府上的人你也敢赶？” “啊？”宝儿再怎么没见识，也是听说过齐大将军的，不由得有些害怕起来。 “宝儿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位大哥不要生气！”跟着宝儿一起的人连忙说道，眼睛却是看到跟陈欣悦一个的那个男孩儿身上：“里头的那位就是齐大将军的儿子吗？” “关你什么事，没事赶紧走！”小厮不耐的摆摆手。 第四十九章 桂花糕 两个小丫头从旁走过，瞧着齐爽和陈欣悦不时说笑，心中很不是滋味。 “小翠姐姐，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个个都对她这么好？”宝儿心有不忿。 小翠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许是这陈小五比我们有本事也说不定呢！” “本事？什么本事？讨好人的本事吧！你瞧她每次哄得江妈妈多高兴，尽使些手段！”宝儿轻蔑了一笑：“小翠姐姐，你说她该不会是会些什么狐媚手段吧？” “你从哪儿听来这些混话！”小翠听着这话心中一惊，忙呵斥道。 宝儿被她吓了一跳，糯糯的说道：“就是听外面街上的婆子们说的。” “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小翠训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凭什么就她得好，咱们难道就不行？” 小翠眼神沉沉，看着陈小五和齐爽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朵还是花苞，不能摘！” “哎呀，花瓣都被你给扯下来了！” “齐爽！你怎么那么笨啊，看都看不会吗？”陈欣悦接近暴走状态。 “你居然敢说我笨！”齐爽沉下脸来。 “怕我说笨有本事你就做好啊！你该不是故意的吧？” “当然不是！”齐爽像是突然被上了发条似得拔高了声音，心虚的慌。 “不是故意，那不就是笨嘛！”陈欣悦毫不客气的丢个白眼过去。 齐爽被她说的有口难言，憋红了脸只好把气都给出在这桂花树上。 “好了，这么多就能做不少桂花糕了，肯定够你娘用的。”陈欣悦给他找的小篮子眼看已经有大半篮子了，就不让他再摘了。 桂花虽多，但一是他用不了这么多，二是再这么摘下去迟早没了，陈欣悦还是有些心疼。 “这会不会太少了？”齐爽不满的说道。 “绝对不少，你又不把这花当饭吃，怎么可能少？赶紧回去吧！” 这就赶我走了？齐爽表示很不爽。 “我再多摘点，来一趟不容易。” “等等！说到来这里不容易，你们家难道连棵桂花树都没有，还巴巴的跑到这里来找桂花？”陈欣悦怀疑的看着他。 “有啊。额，没，没有啊！你问这个做什么？”齐爽脱口而出才发觉不对劲又连忙改口。 陈欣悦微微眯起眼睛，斜靠在树上定定的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干活？” “活儿不都被你给干完了吗？”陈欣悦看着他手中的篮子，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齐爽一愣，紧了紧手中的篮子：“什么意思？” “没什么，谢谢你帮我摘桂花啊！”陈欣悦笑了笑，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篮子。 “你干嘛？这是我的！”齐爽猛地后退一步护住篮子，警惕的看着她。 “你的？这篮子是我的，这树这花是裴家的，哪里是你的？要我看，你舍近求远来这里找桂花树，没安什么好心吧？” “我，我怎么没安好心了？我能干嘛呀？” “谁知道呢！不然你说，你为什么跑这么大老远来这里摘桂花，可别告诉我这棵树的桂花开的最香，你从家里闻着就过来了。” “这，对啊，就是这样，你们院子里面种这么多桂花树，香气飘得老远了。”齐爽连忙顺嘴说道。 陈欣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就是狗鼻子也不可能穿过整个长安闻到这里的香味吧？” “怎么不可能，我鼻子比狗还灵！”齐爽硬撑着说道。 “跟狗比，你也是出息！狗还改不了****呢，那你也比狗强，改得了？” “你，你就不能积点口德？”齐爽还从未这样被人骂过，就连他爹也是直接动手的，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才好。 “不能，我又不跟狗比！”陈欣悦冷哼一声。 “你怎么摘桂花也能这么磨蹭？”江妈妈在屋中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她回去，只好出来寻，瞧见她正跟一个男孩子呛声，不由得眼皮子一跳：“这位是？” “师傅，你怎么出来了？”陈欣悦见是她，立马换上了笑脸迎了过去。 “你半天都没回来，我出来看看。”江妈妈唇角微勾：“这位是？” “晚辈齐爽，见过。师傅。”齐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陈欣悦叫了。 “乱叫什么，这是我师傅！”陈欣悦正要发火，却被江妈妈拉了一下才愤愤的作罢。 “齐爽？”江妈妈点点头：“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路过这里看见桂花开的挺好的，想摘点回去给我娘亲做桂花糕。没问题吧？” 江妈妈瞟了一眼他手中的小篮子，心中暗忖，就算有问题你也摘了这么多了，难道还让你留下不成？再说了，齐大将军的儿子，就算是装作不认识，也不好惹啊。 “当然没问题，这些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齐爽笑道。 “我这里还有事要做，既然够了，我就不多留了，请回吧！” 啊？齐爽有些傻眼。 一旁的陈欣悦有些幸灾乐祸，难道还以为师傅是个好说话的人？就算好说话，那也是对人对事的好不，对于你这样的人，就该大扫帚直接扫出去！ “好走不留！” 齐爽挣扎了一下，发现根本没有人出声挽留，这才带着贴身的小厮离开了。 江妈妈偏头看了一眼陈欣悦，发现她正对着齐爽的背影做鬼脸，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平常都觉得她有些太懂事了，懂事的都不像是个孩子，今天终于像个孩子了，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小五，人已经走了。” 陈欣悦忙恢复正常状态，尴尬的笑笑。 “好了，跟我过来吧。” 待两人进了屋，陈欣悦连忙准备淘洗桂花，却被江妈妈喊停。 “这个先放一放，我问你点事。” 陈欣悦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去：“师傅是不是想问齐爽到底是谁，跟我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既然你知道，那就说吧。” 陈欣悦便把自己和齐爽的认识过程都说了一遍，倒是没有什么隐瞒，毕竟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对于齐爽时不时来找骂的事情，师傅怎么说也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应该对古代人的想法更了解一些吧？反正她是不懂的。 江妈妈听完之后眉头微蹙了一下便舒展开来：“看来应该是小孩子心理，以前没见过总是违逆自己的人，所以对你比较好奇罢了。你以后对他客气疏远点就行了。” “我尽量吧！师傅，你都不知道，一见他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就有种冲上去照他脸踩两脚的冲动！” 第五十章 家书 春去秋又来，转眼间已是六个春秋过去。 几年间，这原本算不得大的小院中早已经换了几批人，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江妈妈和陈欣悦了。若说还有，便是这里的常客：齐爽、周通和裴弼了。 裴弼早已在今年春天的童试中考中了秀才，不过因着父母的担心没有趁热打铁参加乡试，只是读书更加用心了，大概是想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吧。 而周通与家人相认后自是不甘人下，拼命读书，想把这些年落后于别人的地方全给补回来。幸好周家既不缺财帛又不缺名师，他本身也是聪明过人，理解能力很强，所以进步神速。 至于齐爽，这几年倒是越长越俊朗，性子也沉稳了不少，只一点不变，就是见到陈欣悦之后总是会忍不住过来招惹她。陈欣悦虽打他不过，但却也每每说的他哑口无言，直呼大丈夫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今儿个可巧齐爽和周通两人竟然都来了，一见面就开始各种看不顺眼，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看的陈欣悦莫名火大。只来得及放下给她的礼物就直接被她给轰了出来，出了门两人互相责怪着又开始互不相让。 这俩人，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周清和齐英杰两看两相厌，这周通和齐爽两人倒在这一点上充分继承了他们的衣钵，真是子承父业！ 陈欣悦在院内翻了个白眼便离开了，提着两人带来的吃的忙高高兴兴的去找江妈妈，谁知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人影就只好先回房了。 “谁？” 陈欣悦刚推开门，就听见江妈妈一声厉喝，声音中竟还夹杂着些许哭腔。 “师傅，是我。”陈欣悦呆了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心中揣测良多。 “是小五啊，进来吧！’ 听着她语气好了不少，陈欣悦这才放下心来，进门转角就见江妈妈正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手中还拿着一封信。 ”师傅，你怎么了？“ 江妈妈对她招招手。 陈欣悦过去坐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江妈妈平常一直都是冷着脸，自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笑容变得多了，但是哭。实话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我要走了。” “啊？”陈欣悦呆了，想过很多种可能，可从没想到过这一句：“去哪里？” 江妈妈脸上有了些笑容，眼泪也跟着出来了：“回家！” 陈欣悦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中大为震惊。回家？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江妈妈自从来了这里十几年了，可从来没有提过家这回事。那这个回家，又是什么情况？ 瞧见江妈妈现在这个样子，她又不太敢问了。 江妈妈平息了好一阵才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十多年前，在陇西有个大家闺秀名叫江玉英。。” 江玉英在寺庙中邂逅了一位潦倒书生，两人一见钟情。鸿雁传书，两情相悦，可男子虽心有鸿鹄之志，却是一贫如洗。江玉英得知此事之后立马拿了一大笔钱资助于他。男子承诺，待他高中之日，便是迎娶她入门之时。 只是已经放榜多时，却久久不见他来提亲，江母本就不喜那男子，便打算将女儿许配他人。江玉英却不信男子会如此无情无义，执意要去长安城寻他。江母大怒，江玉英却很是固执，江母一气之下将她逐出家门。 而江玉英忍住伤心独身一人前往长安城，听到的却是那男子早已成亲的消息。递上两人的信物，却只得到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这句话。江玉英伤心太过，跳河自尽。 被一户人家救起之后便跟随救了她的人，拜他为师，苦练厨艺，再不想前尘往事。 虽说故事情节很是老套，但是陈欣悦还是认认真真的听着，因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很有可能就是她的师傅——江妈妈。 “时隔多年，江玉英本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心，可偏偏这封家书来了。” “家书？”陈欣悦看向她手中的信，心也跟着提起来了。 这么多年都一直音信全无，到现在却又收到了家书，难道是。。丧事？ “江母病重，很是想念自己的小女儿，想让她回家。” 陈欣悦想到进屋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我要走了，看来，师傅真的就是故事里的江玉英。不过还好，不是报丧，至少现在还有些挽回的余地。 “师傅，你放心回去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你知道是我了？”江妈妈问道。 “师傅，江玉英已经就是你的闺名吧？” “呵，倒是我糊涂了，连姓名都说出来了，又怎么可能会瞒得住你。就算不说，凭你的聪明，也应该猜得到是我。”江妈妈似是感叹又似是安抚自己。 “这些年我也教过你不少东西，厨艺倒是其次，我能教你的实在是不多。但是生存之道，尤其是在大户人家里面，我也明里暗里跟你说过不少了，凭我告诉你的，你也能混得不错。 大户人家是非多，可我见你绝非池中之物，所以跟大户人家的来往定是少不了的。只是你一向都是那种不等人欺负到头上绝不还手的人，这一点也好也不好，你要自己斟酌好千万莫要吃亏。 还有，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来都是很懂事的，也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照顾自己身边的人，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师傅若是走了，就没有人能时时刻刻不分好坏的护着你，所以，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师傅。”陈欣悦听着听着，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了。 江妈妈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眼泪，所以你要答应师傅，不要轻易流眼泪。就算要流，也只能在在乎自己的人面前流，好吗？” “好。”陈欣悦早已泪流满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师傅就再多说几句，你一定要记住。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谈婚论嫁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切记莫要重蹈师傅的覆辙，一定要找一个对你好的，靠的过的人过一辈子，知道吗？” 陈欣悦猛点头。 “还有，你要时时记着，周家书香世家，最注重孝道，儿女亲事一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周通只能是朋友！而且你吃住都在这里，虽然还是自由身，但也算是出自裴家，裴家人也定不会是你的良配，明白吗？” 陈欣悦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明白了！” 第五十一章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陈欣悦哭的伤心，江妈妈心里也不好受。从怀中摸出一物仔细看了看才放在陈欣悦手中。 “小五，这枚玉佩就交给你了。这就是我与那人的定情之物，若是有一****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将这枚玉佩交给刘家布庄的掌柜，告诉他求见他家主人一面，或许就能解决了。” 陈欣悦连忙摇头将玉佩推回去：“师傅，这东西我不能要。” 江妈妈苦笑一声，将玉佩放在她手中握住：“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就算是多活了一世了。这些事情也算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东西我还留着就是怕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如今我都要走了，你若不要，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陈欣悦紧了紧手中的玉佩不再推辞。 “收下吧！师傅马上就要走了，去为师傅做顿送别宴吧，好吗？” “好。”陈欣悦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出门。 江妈妈看着她出门，才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 说着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娘，一定要等我！” 陈欣悦哭着走进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的人可都吓得不轻。自从进来这里，从来没见她哭过，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陈欣悦虽然很不舍，但还是拿出十二万分的心思来做手中的活。 满厨房的人好奇之余也时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开始烧菜，江妈妈又不在这里，犹豫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事情慢慢围了过来。 虽然很羡慕嫉妒恨陈小五的格外待遇，但是她的手艺也是没的说的，而且菜式新颖美观，若是能学上一点也是不错的。 忙活了好一阵，四荤四素一汤一粥已经放在一旁的备餐台上了。陈欣悦刚准备收拾收拾，一旁已经有个男生自告奋勇了。陈欣悦强扯出一个笑容，将事情交给他之后才去了她和江妈妈的房中。 “师傅，我做好了，你想在哪里吃？” 陈欣悦推开门，却没有应声。心中一惊，一个不好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 “师傅，师傅？” 找遍了整间屋子也没见到人，只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张字条。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只盼各自珍重。为师江玉英亲笔。” 字迹虽然娟秀，但也有种豁达之意。笔迹还有些生疏，一看便知是多年未曾碰过笔墨之人所写。 “师傅。”陈欣悦已经哭过了，此时倒是比之前冷静许多了：“希望你也要珍重。” 厨房里的人见到她失魂落魄的走进来，不禁面面相觑。 “今天中午菜就少做一点吧，这些菜就当做是加餐好了。还有，师傅已经离开这里了，以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大家心里也有个准备吧。” 什么？ 离开这里了？什么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片茫然。原本听到加餐的喜悦也在一瞬间被忐忑所替代。 裴家人瞧江妈妈的行为举止早就有所猜测，只是等她亮出身份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江家在陇西一带可算是真正的名门望族了，而且江妈妈还是其中的嫡女，身份地位更是尊贵。所以没有多话，直接放人走了。 看她这样子一定是要离开的，何不介意善缘？ 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江玉英既是激动又是忐忑。想起陈欣悦来，又是一阵愧疚。 “不是师傅不想带你走，而是母亲病重也不知挺不挺得过来，再加上时过境迁，富贵人家的人走茶凉我不是不知道，让你跟着我前路更是祸福难测，何必何苦！” “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要过得好！” 都道天凉好个秋，但今年秋天似乎有些太冷了。 裴家很快给这小院重新安排了一个管事妈妈王妈妈，陈欣悦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赶出了管事妈妈住的房子，又过上了大通铺的生活。 虽然时不时有些小磨擦，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师傅在的时候，虽说吃的是裴家米，住的是裴家房，但总感觉还有师傅在，一切都不是问题。而现在师傅离开了，自己也已经十三岁了，又不是裴家的人，总有一种赖在别人家不走的感觉。尤其是那王妈妈每次看过来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陈欣悦虽然也想离开不受这份闲气，可是囊中羞涩，只好每天都干些活计就当做是交了食宿费了。 就这样约莫过了十来天的样子，裴管事就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丞相府李家要找几个丫鬟。 陈欣悦早就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听说这个消息立马找到了裴管事问问可不可以算上自己一个。 “这，你不是奴籍，要干这给人当丫鬟的活，可是要卖身的，你愿意？” 陈欣悦连忙摇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裴管事，您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要一个只拿月钱干活，不卖身的人。如果行就行，不行就算了。拜托了。” “那好吧，我帮你问问，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裴管事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陈欣悦连忙道谢。 裴管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只是回过头来见到她的身影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王妈妈以前就一直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大小姐有一向不喜欢小五姑娘，王妈妈来了，小五姑娘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再加上以前在这里一直都是特殊待遇，大家就算没有恨，羡慕嫉妒也是一定有的，现在说风凉话的肯定也不少。 自己虽然是管事，但是这些事情也不好多说，就怕这些婆子们背后使些什么手段。难怪她一心想着要离开！算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丞相府中。 主屋里，丞相夫人谢柔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就是相府嫡出大小姐李惠正说着话。 “娘，怎么突然想到要把那个扫把星接回来了？” 谢柔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使了一个眼色，周围服侍的丫鬟婆子们连忙退了下去。端起茶杯掀了茶盖轻吹了吹水上的浮末这才轻啜一口，动作优雅大方一气呵成。 放下了茶杯擦擦嘴，这才说道：“都是你父亲的女儿，我自然不能一直任她流落在外。” “娘！”李惠不满的撒娇：“跟我您还不说实话啊？” 谢柔看了她一眼：“说过多少次，你是相府嫡出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扫把星这种话？而且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急，只要表面功夫做的好，不怕目的达不到。还记不住吗？” 第五十二章 丞相府 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秋风本瑟瑟，这时更是有些发冷了。 相府早早就为各位主子订好了保暖的衣服，吩咐长安城中最有名的陈氏衣坊来做，陈氏衣坊紧赶慢赶给做了出来，这会儿便送了过来。 到了主屋外却被管事妈妈给拦下来了，说是夫人小姐现在有事，让她稍等一下。 “记住了。不过娘，这里不是没别人嘛！娘，你就快说吧。” 谢柔嘴角微牵：“你爹以前给你定了一门娃娃亲，现在你都十五了，那家人恐怕是要找来了，不找个人来代替你怎么行？” “什么亲事，我怎么不知道？”李惠不解。 “你当然不知道，那还是你爹当年还未进科考考场前说的，现在想来估计肠子都悔青了，怎么会跟你说！”谢柔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是一家落魄书生，那家夫人又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你若是嫁过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受苦。我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李惠点点头，便不说话了。 外头的管事妈妈听见里面没声音了才敲了敲门，禀报了陈氏衣坊来人的事情。 “叫他们进来吧。” 陈氏衣坊的人听到吩咐，连忙捧上衣服进了门。 “惠儿，你先看看你有什么喜欢的，拿几套吧。” “是，娘亲。”李惠温柔的笑笑，站起身来一一看过。 而陈氏衣坊的人虽然早就见过李惠，但每次见到都还是会忍不住失态。 美，太美了！ 他们从来没读过书，自然也不会想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种话，也不会想到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或是一笑倾人城之类的诗句，只能在心中不住的赞叹，美。太美了，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人！ 便是一起跟来几个捧者衣服的绣娘也忍不住看呆了。 “这件衣服颜色很鲜艳，三妹定然喜欢，待会儿拿去给她吧。” “这件衣服素净清雅，很适合五妹。这个天蓝色的六妹是最爱的，拿去给她吧。” “瞧你这孩子，我还说待会儿让她们自己挑呢，你倒是把她们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了！”谢柔忍不住笑道。 “都是一家姐妹，日日都在一起，自然会了解一些。”李惠掩嘴一笑，眼波流转。 “既然这样，就把那几套衣服按照大小姐说的送去给几位小姐吧，剩下的就放在这里，待会儿她们几个拿到衣服，定是还要来看看的，到时候若是还有什么喜欢的，就让他们自己挑吧。”谢柔温柔一笑，摆了摆手。 陈氏衣坊的人恭敬的将衣服放下，听到她的吩咐后才一一退下。 “这相府嫡出大小姐真是漂亮啊，我看的都移不开眼睛呢！” “就是就是，而且还处处想着自己庶出的妹妹，一点也没有嫡出大小姐的架子，这样又漂亮又善良的人可真是不多见了呀！” “这大小姐一直美名在外，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果真跟传言中的一模一样。善良美貌而且处处为他人着想，要是谁能把她娶回家，真是修炼三辈子的福气啊！” “谁能娶到她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机会啦！” 众人立马哄然大笑起来，前方领路的妈妈也只是笑笑并没有斥责。 夫人要的，不就是美名外扬吗？那又何必去制止他们呢？ “好了，看看这些，有没有你喜欢的？” “都还行吧，不喜欢刚刚都让他们拿走了。”李惠满不在乎的笑笑：“不过倒是巧了，我不喜欢的，偏偏就是她们喜欢的，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谢柔轻笑着摇摇头：“你以为真的是巧了吗？不过是你不喜欢的衣服穿在她们身上我会夸夸她们罢了。我既然夸了，下边的人也会跟着夸，夸的人多了，她们就会以为穿着真的好看，就喜欢上了。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巧合，不过就算没有，你把它变成巧合不就是了。这些东西，你可要好生学学。“ “女儿明白了。”李惠温柔的笑笑，眼中却是有些思量。 “行了，挑挑衣服吧。” “娘，我看这些都还不错，送到我房里去吧。” “好，你喜欢就全拿去吧，” “谢谢娘亲。”李惠笑了笑，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娘亲，那李敏就要回来了，是不是也要给她留一件？” 谢柔伸手拂拂袖子，脸上笑容也收敛起来：“我的那些旧衣服，还有你们几个姐妹的旧衣服都别浪费了，改改还是能用的。咱们相府开支大，不必为了她多花银钱。” “是，那女儿待会儿就让红鸾把那些陈年旧衣都送过来。” “嗯，好。”谢柔点点头：“不过，我们俩的已经就应该够她穿了，你那几个庶妹的就算了吧，人多嘴杂。” 李惠笑笑，正要说话，屋外的张妈妈又来回话，说是几位小姐都到了，要来谢恩。 “让她们进来吧。” “是！” 张妈妈退了下去，几位庶女就依次进来行礼谢恩。 “多谢母亲记挂，女儿特来谢恩！” “行了，都起来吧，你们喜欢就好。说起来我有时候都有些记不全你们到底喜欢什么颜色，倒是你们大姐记得一清二楚，你们若是要谢，就谢你们大姐吧！”谢柔笑呵呵的说道。 “多谢大姐！”几人连忙施礼。 “都快快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哪儿来这么多规矩，快坐吧！”李惠点点头。 几人不再推辞，只是刚刚坐定，三妹李玉已经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大姐，我们几个都有份，不可能你没有啊，你的在哪里，拿出来让我们也开开眼呗。” “衣服原都是差不多的，不过是颜色不同些罢了，三妹这样说，倒像是我把好的都给拿了似得。也罢，红鸾，把我的衣服拿出来让妹妹们看看，瞧瞧母亲有没有偏私。”李惠轻笑一声打趣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觉得。”李玉听她这样说不免有些急了，一着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五妹李颖是个挑事儿的主，见她这幅模样直接嗤笑一声：“瞧你急成这个样子，莫不是心中真有鬼？再说了，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 “姐姐！”一只安静坐着的六妹李静瞧瞧扯了扯李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她的性子就跟她的名字差不多，安安静静的，若是不开口，真能忽视这个人。 “好了，我也不过是打趣打趣，瞧你们倒是越说越不像话了！红鸾？” “来了！小姐们请看。” 第五十三章 我要走了 距长安城千里之外，有一个小城，名为平阳城，城中有一户李家，因着跟当朝丞相府有些渊源，在这里也算是首屈一指的人家了。 近日这李家迎来了一位新客人，可要好好招待。 说是新客人，其实十几年前也是来过的，只是当时的身份颇为尴尬，养了几年就直接送到乡下去了，到现在居然还没死，而且能以客人的身份回来，倒真是让众人都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到底都是丞相的亲生女儿，既然被丞相府里的人想起来了，他们自然也是不能亏待了的。 “父亲这是想起我来了吗？”李敏握着手中的一枚玉佩忍不住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了，父亲终于想起她了，以后终于不用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再也不用被那些村姑欺负了！ “是啊小姐，丞相大人可是你亲爹啊，怎么会不想着你呢？你总算是苦尽甘来了！”平阳城李府给李敏派的贴身丫鬟晓红连忙说道。 一旁一直不言语的晓青低头讽刺的一笑，这个晓红，说是家生子，还不如说是没脑子。不过是个庶出的四小姐，若真是得到了重视，何至于等到她都已经十三岁了才想起来要接她回去？若真是看重，又怎么会只派来一个管事妈妈，连个丫鬟都不准备？ 再说了，就凭她这副村姑的样子，就算是穿上金装也装不了佛！就算回了家，这大户人家里头的弯弯绕绕，她又能抵抗得了几分？ “是苦尽甘来了，晓红晓青你们就放心吧，等我回到家，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那我就先多谢小姐啦！”晓红喜形于色。 晓青暗暗皱眉，还没吃到什么甜头就这样张狂的小姐，能活得过几个章节？看来以后就算到了相府，也要见机行事了。 “老爷，是现在就送她走，还是。”平阳李府的李夫人看了看李敏的房间。 “留她多住一个月吧，反正相府现在也不是太急，再说了，你看她现在瘦成这个样子，就算平安回到了相府，恐怕相府也要说我们没有好好照顾她吧？”李老爷皱皱眉头。 “那就多住一阵吧！” “多住一阵？”谢柔微微拧眉又立马松了开来：“也好，慢慢拖，拖得越久我那另外几个庶女就会对他的意见越大，到时候她来了就算是想联盟都没有机会。呵，也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是从乡下来的一个野丫头罢了！不过我喜欢有备无患，万事俱备才好。” “夫人考虑周全！”张妈妈连忙说道。 “大小姐呢？” “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和唐大师弹琴吧。” “弹琴。她的琴艺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大小姐天资过人，自然是学什么什么都好了！” “行了，别糊弄我，唐大师怎么说的？” “这。”张妈妈有些为难：“夫人，您也是知道唐大师的为人的，她可从来都不夸人的，只要没被她骂的，都已经算是很好了。” 谢柔忍不住冷哼一声：“若不是她的琴技闻名天下，就冲她这个脾气，还不一定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 “夫人说的是，不过您也知道，这本事大的人，脾气大多都不太好，唐大师又这么出名，自然会有些脾气的。再说了，唐大师再出名也不过是个伶人，夫人您是何等最贵的身份，怎能跟她一般计较！” 谢柔瞧她一眼，脸上露出些笑容来：“就你最会哄人！好了，还有没有别的事？” “额。还有一件事情，就是给四小姐选丫鬟的事情有了回复，我去看了看都还行吧。不过就是有一个小姑娘有些特殊。” “特殊？什么意思？”谢柔挑眉。 张妈妈有些为难，悄悄捏了捏袖中的十两银子才说道：“她不是奴籍，也不愿卖身，说是来做丫鬟也只是为了讨生活攒点钱，所以。” 不是奴籍，不愿卖身，还想当丫鬟？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样的小丫头，你也来回我，给你多少好处了？” “不多，就是十两银子。”张妈妈倒是没有多少隐瞒，立马回道：“不过我看那姑娘倒也算是机灵。而且既然她都说了只是为了钱才来，那进了府，怎么做事，为谁做事，还不是由夫人您说了算吗？” 谢柔眉眼舒展开来，看了看张妈妈一脸讨好的笑容也忍不住笑道：“果然还是你最懂我的心思！既然这样，那就让她来吧。月钱就按照等级来，至于等级，你看着办吧！要她做事的时候，自然少不了她的好处！” “是！”张妈妈立马喜笑颜开：“夫人，那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 “嗯，下去吧！”谢柔挥挥手。 “不卖身的丫鬟，呵，有趣！” “陈小五，本公子又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我？”齐爽大嗓门的嚷嚷出声，正走进门又想起一事，连忙问道：“周通那面瓜在不在啊？他要是在本公子就不进去了！” 这厢陈欣悦刚刚听说了自己已经被录用了这个好消息，正兴奋的收拾着行李就听到他的叫喊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师傅，我真的有种想照他脸上踹两脚的冲动怎么办！”咬牙切齿的说完这一句，陈欣悦才深呼吸两口气放下手中的行李出门去。 “齐公子，您来了啊？我刚刚做了栗子糕，您要不要尝尝？”一个小姑娘捧者一盘糕点娇羞的站在齐爽面前，媚眼含波。 “闪开，我最讨厌栗子糕了！”齐爽不耐烦的绕开她。 那小姑娘连忙又绕到她身前：“那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你做的，什么我都讨厌！好走不送！”齐爽忍不住瞪她。 “你又是来找陈小五的吧，恐怕你还不知道，她马上就要走了！她还没跟你说，说明她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还找她做什么？” 齐爽停下脚步，倒是看了她一眼：“我提醒你一下，我虽然不打女人，但是逼急了也说不定。再说了，她跟不跟我说是我们俩的事，不需要你狗拿耗子！哼！” 陈欣悦靠在门边看着他们俩，现在倒是有些小感动了。 他这一股子护短的劲儿真的跟师傅很像啊！ 齐爽看到她，倒是笑了起来连忙跑过来：“你要走了？” 还真是开门见山！ 陈欣悦眼角看着那小姑娘生气跺脚的样子，心中又有些畅快：“对啊，刚刚收到的消息，我要去丞相府做丫鬟了。” 等等，我这是在跟他解释吗？还有，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去哪儿？我一定是糊涂了！ “什么？”齐爽大吃一惊。 第五十四章 好男不跟女斗 “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听岔了。”齐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没听错，我是说丞相府已经决定录用我了，我马上就要去他们家做丫鬟了！”陈欣悦无奈的笑笑。 “什么？”齐爽暴走了：“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陈欣悦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要去他们家做丫鬟啊？你没地方可以去吗？那可以去我家啊！再说了，你不是自由身吗？自由身怎么去做丫鬟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肯告诉你你就应该谢天谢地了，又不是住在太平洋，还想当星际警察啊？”陈欣悦撇撇嘴：“你来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先进去收拾东西了。你快回去吧！” “什么太平洋，什么星际警察？”齐爽直接避开她最后的话，直接问道。 “有求知精神，不错！不过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怕你听不懂，还是不要浪费唇舌了。” “你这什么意思，我这么聪明！你要真是说的我听不懂只能说明你讲的不好！” “呵呵哒~想让我教你，先叫声先生来听听？”陈欣悦扯了扯嘴角，不屑的说道。 “先生？你。”想得美！ “唉！”陈欣悦拍手笑笑：“不过虽然你叫了我先生，我也没打算告诉你。你不介意吧？” “你！”齐爽气得头大，忍不住伸手指着她却又说不出话来。 陈欣悦吐吐舌头轻轻拂开他的手才说道：“行了，我马上就要去相府了，不跟你聊了，你赶紧回去吧！” 齐爽这才回过神来：“你为什么要去相府？是缺钱还是没工作，你可以告诉我啊。怎么自己就去了。” “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告诉我怎么没用了，我可以，可以帮你参考啊！相府不好的，我跟你说，这李丞相就是个老奸巨猾的货，那个丞相夫人是镇国公府里出来的人，他们府里就没一个好人！还有，他们家还有好几个女儿呢，那勾心斗角的，我娘都看不下去！你去了那里肯定没有没什么好下场的！” 陈欣悦摸摸下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对相府知道的挺多的？” “不算太多，但绝对不少！”齐爽自信的昂昂头。 “那好啊，在我去之前你可以好好跟我讲讲，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怕我没有好下场，我也怕到时候莫名其妙得罪人，快讲快讲！”陈欣悦兴致高了起来。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怎么样？” “那我请你去醉仙楼吧，哪里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走！” “也好，去见识见识这最好的酒楼。” 想着一来一去时间可能来不及，陈欣悦跟裴管事知会了一声，忙回去将东西收拾了一番直接拿着行李走。两人说走就走，到门口就遇到等候着的小厮齐志，齐爽连忙把他叫到一旁去：“我问你，你对丞相府的事情知道多少？” “公子怎么问起这事儿来了？” “我问你就答，哪儿那么多废话！” “是是是。不过我知道的不多，也就是些市井流言。” 齐爽不耐烦的看他一眼：“那谁知道啊？” 齐志挠挠头突然想起来：“我知道了，花棠肯定知道！她家隔壁的王大婶就在丞相府里做事，她平日又爱听些小道消息，肯定知道不少。” “那这样，你赶紧回家让花棠来醉仙楼一趟，我在那里等她。对了，顺便跟我娘说一声，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好！” “好什么好，还不快去！”齐爽见他说完就看着自己动都不晓得动一下，忍不住一阵气来，一脚把他踹开。 “你们俩刚刚说什么呢，怎么还打他了？”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 到了醉仙楼，陈欣悦又忍不住开始品评起来。 不过这醉仙楼倒真称得上是长安最大最豪华最受富人喜爱的酒楼。虽然没有统一制服，但却也是微笑服务，见到自己穿的一般也没有露出一丁点看不起的意思；虽然没有华灯高悬，但整体布局大气又不失亲和，很符合一个高端酒楼的配置；虽然没有现代住宿餐饮一体化服务，但是三楼的包厢真的是太赞了！ 不过。 “我们为什么要来包厢啊？肯定很贵的。”陈欣悦这里看看哪里瞧瞧，心中更是赞叹连连，还真是有几分现代大酒楼的模子，不管做的好吃不好吃，光是这陈设就已经够牛了！ “贵点就贵点吧，我不喜欢闹哄哄的。来喝茶！”齐爽一进门就将店小二赶了出去，自己开始动手倒茶。 陈欣悦忍不住翻了白眼，依依不舍的抚摸过一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这才转过身来坐下。 品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这才说道：“啧啧，不错啊，蒙顶茶。这种茶拿来招待人，有钱！有面儿！话说丞相家都没这规格吧？” “不知道，我去他们家的时候，喝的都是最最普通的普洱，还有一次拿茉莉花茶招待我，说是清廉节俭，没钱！” “我靠，普洱也不错了吧！不过一个丞相，是不是也太扣了点啊？还好这里没有红茶绿茶，否则，指不定冲杯珍珠奶茶给你们喝呢！” “什么红茶绿茶还珍珠奶茶，我只听说过福鼎白茶、福建黑茶，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这红茶啊，哎呀算了，还是不说了，解释起来太麻烦！”陈欣悦正兴致勃勃的想要在他面前卖弄一下，但是话刚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说别的，就别人一句‘你怎么知道’，可能又要费半天口舌编故事。撒下一个谎言，就要用一千个谎言来圆，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不过要是说真话，呵呵哒，现在应该不是被当做精神病人关起来，就应该是火烧祭天了吧？ “唉，你这人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真没意思！” “我就是没意思怎么了？你咬我啊？”陈欣悦在他面前倒是一向没皮没脸惯了，直接顺口接到。 “你怕我不敢咬你啊？”齐爽这暴脾气。 “我不怕，不过要见证一个好端端的人成功进化成一条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你！” “哦，不对，是退化！口误口误，sorry啊！”陈欣悦就爱看他气得不得了却无计可施的样子，忍不住吐吐舌头调戏他，哦不，调侃他！ “好男不跟女斗！” “好女不跟狗斗！”陈欣悦无所谓的摊摊手：“我饿了，你要不要把他们叫进来点餐啊？” 第五十五章 你自己没长手啊 “点餐？总说些奇奇怪怪的话！”齐爽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才说道：“我每次来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他们见到我自然就知道了。放心吧，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每次？你来的很勤啊！真不愧是有钱人。”陈欣悦啧啧两声：“等我以后开了酒楼，那岂不是要跟醉仙楼抢生意了？我问你啊，醉仙楼的后台有哪些？” “后台？” “我靠，这你都听不懂！就是靠山的意思！”陈欣悦不耐的翻个白眼。 “你直说不就完了，老说我听不懂的话！这醉仙楼背后的靠山。” “公子，我来了！”门被人猛的推开，伴随着一道悦耳的声音，一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走路带风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齐爽的胳膊：“公子，你约我来这里也不早点说，人家都没来得及好好打扮呢！” 那声音甜得发腻，腻中带嗲，听的一旁的陈欣悦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眨巴两下眼睛，哇塞，这古代的女孩子，也挺开放的嘛！光是她见过的好几个，一点都不比现代差啊！ “打住打住！没见着有人在吗？”齐爽早就习惯她这没皮没脸的样子，直接拖着凳子远离她。 “有人？”花棠这才转头看向陈欣悦，立马柳眉倒竖：“她谁啊？” “喂喂喂，跟谁说话呢！”齐爽翻了个白眼，突然觉得这个表情还挺好用。 “公子~人家不是故意的嘛！”见他变脸，花棠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不过公子啊，你约我就约我嘛，干嘛还要多带一个人来呢，多不方便呀！” “咳！”陈欣悦有些绷不住了，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怎么了，没事吧？怎么喝个水都能卡住！”齐爽连忙掏出帕子要给她擦嘴。 陈欣悦挡住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真没想到，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说什么呢你！她就是我的丫鬟，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齐爽急了，连忙撇清。 “得，有没有跟我可没关系，不过她来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吃吃喝喝，你赶紧给我说说丞相府的事情吧。” 陈欣悦白他一眼，这档子破事，谁稀罕知道！ “。。你，好吧！花棠，你平时不是很爱听些小道消息什么的吗，赶紧把你知道的关于丞相府的事情都说出来吧！”齐爽想要解释，可是想想有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花棠轻哼一声，撅起嘴巴直接背过身去。 “干什么呢，快讲啊！” “花棠什么都不知道！” “唉，不是，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哼，刚刚公子说我就是个丫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花棠听了好伤心，一伤心，花棠的脑袋就疼，一疼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花棠，你。” “齐公子，上菜来了，可以进来吗？”门外店小二敲了敲门。 “吃什么吃，都在外面给我候着！”齐爽火大起来：“花棠，今天你想的起来最好，要是想不起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想起来！” 我去，这闹得又是哪一出啊？陈欣悦有些傻眼了，不过抱着劝架的心态，还是连忙拉了拉齐爽：“行了行了，人家店小二肯定忙得很，别让人家一直等着了，再说了，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没看见我家公子在发脾气吗？吃什么吃，你就知道吃啊？”花棠虽然被训，但是看见陈欣悦拉着齐爽的胳膊居然没被甩开，心中又很不是滋味，想都没想就开始训斥起来。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站一边去，让你说话再说话！” 齐爽虽然很不耐烦，但是只要一想到若是实在把她气狠了她娘定又是要到自己娘亲面前哭诉，自己有没有好日子过，只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进来吧！” “是！”门外的店小二对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开门上菜整个过程更是静悄悄的，生怕哪里惹到了这个小祖宗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个，要不我先吃饭了，你自己家的丫鬟你自己慢慢解决啊！” 陈欣悦向来没有越俎代庖的习惯，见齐爽脸色不好也不多说，直接拿起筷子开吃。 齐爽正在气头上，可见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丫头怎么总是这么没心没肺呢！ 一旁的花棠嘴唇咬的紧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爽和陈欣悦。 这还是她认识的公子吗？公子在气头上的时候，能‘劝’的动的人，可就只有老爷，而且还是用的暴力方法，这女孩子就一句话搞定了？还有，她对公子说话这样不客气，公子都让着她？怎么可能，能被公子另眼相待的人不是一直都是自己而已吗？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而且比自己还特殊？ 齐爽生气了半天，可陈欣悦却是吃嗨了。以前尝了那什么食香楼的张大厨做的饭菜，让她一副以为这里的口味已经跟自己所处的时代隔上了十万八千里，后来师傅亲自动手，才让她知道原来还是正常的。而现在，除了师傅，这里的厨子也算是一等一了，绝对配得起这样的豪华装置了！ 又吃了几口才发现齐爽一直气呼呼的看着自己，手顿时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想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给他夹了个菜：“你也吃点？” “哼！”齐爽轻哼一声，但手上却不闲着，连忙把碗里的东西吃掉了，又看着陈欣悦。 陈欣悦有所觉悟的又给夹了一筷子，他又给吃掉。 “我去，你自己没长手啊？”陈欣悦总算是看出来这丫的明摆着就是把自己当成丫鬟使了。 “唉，你怎么跟公子说话的呢！你夹菜不用公筷就算了，居然还不乐意伺候我们家公子，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能伺候我们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花棠气得不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宇宙，砰砰就爆炸了。 你夹菜不用公筷也就算了？ 你夹菜不用公筷也就算了？ 两人同时有些发懵，忍不住看看自己手中的筷子。 陈欣悦倒还好，只是觉着有些尴尬，齐爽却是噌的一下子脸全红了。 “你，你没，没用公筷啊？”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注意。”陈欣悦努力的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心恨不得这里有个地缝，能钻进去就不出来了！ “没，没关系，我也没注意。吃，先吃吧，我长手了！” “啊？”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自己来！” 第五十六章 下马威 一顿饭吃的尴尬不已，陈欣悦有心想换双筷子，可挣扎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要真是那么做了，岂不是更尴尬？ 花棠都快气哭了，眼睛红红的盯着陈欣悦，活像是急红了眼的兔子。 放下筷子，陈欣悦喝口茶润润嗓子才说道：“丞相府还选中了另外三个人，她们待会儿会跟着裴管事一起走，我们在丞相府后门汇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马上就要走了，你如果真想帮我就快点吧。” “好，花棠！” 丞相府后门处，几人正站在这里似是等候着什么。 “裴管事，这马上就到申时了，陈小五怎么还不来啊？”宝儿不耐烦的到处张望：“她架子倒是大得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来做客的吧！” “不许多嘴！来之前我就警告过你，凡事不要多嘴，你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难道我说错了吗？”宝儿不服气的说道。平日里不敢顶嘴，可现在她马上就不归他管了，自然就无所忌惮了。 裴管事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多言，只是心中多了几分担心。这丞相府里的水果然深，听说是给一直养在乡下的庶出四小姐挑丫鬟，宝儿小翠这样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的人都挑过来用，看来这四小姐果真是不受宠。只是陈小五要过来，到底是福是祸啊？ “裴管事，我们是来做丫鬟的，第一次来可不能迟到。这马上就要到点了，如果因为陈小五害我们大家都迟到，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不如我们先进去，等陈小五来了，让她自己进去就是了。”小翠心里也很是不爽，立马出言相劝。 “这说的什么话，既然是一起来的，自然要一起进去！”裴管事不耐烦的挥挥手，最讨厌这些女孩子们之间勾心斗角的，真是无趣！ “那就让我们一直等着呀，万一过了时间。” “放心吧，不会迟到的！”陈欣悦从马车上跳下来，跟齐爽道了声谢这才朝着裴管事走了过去：“裴管事，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了。” “无妨，我只是习惯早来一点，现在还赶得上，咱们进去吧1”裴管事和颜悦色的笑笑，丝毫没将宝儿和小翠的话放在心中。 瞧陈欣悦跟裴管事两人像是没看见她们似得，宝儿气得不行，小翠也是暗暗握拳。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香儿平静地就看着这一切，就像是感受不到这里的氛围一般。 好几番通报下来，几人总算是见到了这丞相府的当家主母——谢柔了。 谢柔慢慢悠悠的喝茶，又听着管家报了许久的账，这才像是刚发现了他们一般。 “哟，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没有发觉。” “夫人，他们来了有一会儿了！”一旁的张妈妈笑道：“您看要是现在不忙的话要不就先安排一下他们的事，也好让我先安顿下来啊！” “行吧！他们的卖身契呢？”谢柔点点头，坐直了身子，当家主母的气势显露无疑。 “在这里呢！”裴管事连忙从袖中将宝儿、小翠还有香儿的卖身契递给张妈妈。 “怎么只有三张？”谢柔眼睛瞟过去，眉头微锁。“夫人您忘了，她们其中还有一个是没有卖身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谢柔这才想起来，转眼看了看几人。很快就将眼神锁定到陈欣悦身上：“小姑娘，你应该就是那个没有卖身的小丫头吧？” 陈欣悦心中一惊，暗叹这丞相夫人果然好锐利的眼，就凭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己，果然不简单！ “是，民女名叫陈小五。” 她这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倒让希尔头很是受用，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没有卖身，那就直接叫你自己的名字吧！” “多谢夫人！” 谢柔笑笑，看了看另外三个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才说道：“剩下三个人都叫什么呀？” “奴婢名叫宝儿！”‘奴婢’二字咬得格外重。 宝儿本就对陈欣悦不满，这会儿听她自称民女心中便有些得意起来，没有卖身又怎样，来这里就是做丫鬟的，居然敢不自称奴婢，就算丞相夫人刚刚一时疏忽，自己可不能放过她！ 谢柔眼神微闪，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两人。 “奴婢名为小翠。” “奴婢名叫香儿。” “人都还不错，小翠以后就改名为点翠，香儿就改名叫香云，两人都为二等丫鬟。宝儿改名为宝珠，为三等丫鬟。至于陈小五，我看你聪明伶俐，就为一等丫鬟吧！好了张妈妈，带她们下去吧！” “是！” 走到门外，裴管事多看了一眼陈欣悦，又叹了口气这才跟着另一个小厮出门去了。 这相府的水，太深了，难怪都言一入侯门深似海，着实不错呀！ 张妈妈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一切，心中也有了计较，带着她们边走边说道：“按理说，你们都是要有自己的主子赐名才是，但是今日夫人给你们赐名也是你们的福气，好好受用着吧！可别忘了，这相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子！都明白了吗？” 陈欣悦心中一凛，这就开始敲打人了？ “明白了！” “明白就好！”张妈妈满意的看了一眼陈欣悦，颇有深意的笑笑。 “还有，把你们买来就是为了伺候我们相府的四小姐，只要伺候的好，能替我们家夫人分忧，让我们家夫人满意，好处可是少不了你们的！不过四小姐还要有个把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我们找人来好好教导教导你们，该怎样服侍人。” 张妈妈把想说的话说完也就不再开口，可一路越走越远，越走越没点声音，倒是让人怕怕的。 “张妈妈，我们不是走错地方了吧？”宝儿到底年纪小点，忍不住开口问。 “我在这相府住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会走错，就在前面。”张妈妈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几人，心中冷哼，一个庶出的四小姐，难道还指望能住在正屋大院里？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 “四小姐多年在乡下住，肯定不习惯太热闹，这里清静，夫人就把这里赏给四小姐住了。当然，以后你们也都是住在这里的。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住，换个主子伺候，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陈欣悦忍不住暗暗皱眉，这才刚来就说这些话，一个一个都摆上下马威，看来这庶出的四小姐以后的路可真是不好走啊！ 不过这家里的人谁的路又好走了？ 以后的事情，还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第五十七章 梧桐苑 “都安顿好了？”谢柔斜躺在贵妃榻上，两个小丫鬟正捶背的捶背按腿的按腿。 “都安顿好了，夫人您就放心吧！”张妈妈笑了笑：“从明天开始我会吩咐人轮流去教她们规矩的，保证夫人一定会满意的。” 谢柔嘴角微勾，睁开眼睛坐直身来，挥挥手，一旁的两个小丫鬟福了福身就出去了：“也不用教的太认真，奴才不犯点错，做主子的怎么受罚？” “夫人说的是，我会吩咐她们的。”张妈妈了悟的点点头：“不过夫人。” 谢柔摆摆手，张妈妈很是识趣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把她们这样分成一二三等，对吗？” “夫人英明！” “那陈小五不卖身，来这里也只是找份工作，但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给我那庶出的四女儿做个一等丫鬟也没什么大不了。另外两个关系看上去还不错的女孩子，点翠看着沉稳，但是小姑娘家家却这么深沉，城府不浅，当个二等丫鬟也配得上。另一个叫宝儿的，没大没小，当个三等丫鬟也就算了。至于香云，还算安静，我看着还行，做个二等丫鬟也好。再一个，这样分配，还怕她们自己闹不起来吗？她们若是闹了起来，那李敏，凭什么翻身？” “不愧是夫人，考虑真是周全，不过还有一点，四小姐肯定是要从平阳城李府带人过来的，到时候怎么安置啊？” “我不是留了一个一等丫鬟的位置，一个三等丫鬟的位置吗，正好一人一个啊。”谢柔挑挑眉，漫不经心的说道。 “啊？这不好吧，同是一个地方来的。”张妈妈脸上有些犹豫。 “呵，张妈妈你是在说笑吗？”谢柔轻蔑的看她一眼：“哪里不好？这陈小五和点翠香云她们可也是一起来的，她们就分得高低贵贱，这平阳城来的就分不得了？我是丞相夫人，在这丞相府，我说了分得，就是分得！” “那是自然！”张妈妈连忙接到。 “行了，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事你先出去吧！” “还有一件小事，夫人，我按照你的意思，将梧桐苑给她们住了。只是里面已经多年未曾住人，也没有打扫，我怕她们要是闹起来。。” “若是有那个胆量，尽管闹。我也好早早叫她们知道，在这个家里谁做主，跟着谁才能有好日子过。”谢柔冷笑一声，拂过袖边的手猛地使了一下力。 “我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四个人同时怔愣在原地。 可还没过几秒这怔愣的姿态就保持不住了，纷纷一手掩鼻一手赶走正扑面而来的灰尘。入眼所及，地面上是一大片荒草地，院子里的建筑物上布满了灰尘泥土，还有数不清的蜘蛛网以及似有若无的老鼠的声音。 “这里能住人吗？张妈妈是不是带我们来错地方了？”宝儿，不，现在应该叫宝珠，用力的挥挥手，不满的说道：“我出去找她！” “张妈妈，张妈妈。。” 陈欣悦无奈的翻个白眼，人家明摆着说了自己没走错地方，那就是没走错。再说了，把她们扔在门口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说明她肯定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模样，不想被她们揪着问，只好先离开了。现在出去，还能找到她那就见鬼了！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她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满脸的的不高兴：“年纪那么大还能跑那么快，居然连个人影都没了！” “好了，既然都带我们来了，想要换地方是不可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在这里住的，先把这里拾掇出来住着吧。”陈欣悦叹了口气，抬步往屋里走去。 “我凭什么听你的啊？你让我们住我们就住啊？我现在就去找夫人，让她给我们换个地方，这种地方，也就你这种人肯住！小翠姐，我们走！” 宝珠一听还要收拾，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这跟她想象中的来这里吃香的喝辣的的生活相差太远了。想起刚刚见过的丞相夫人住的屋子，那才是人住的地方嘛！说着就要拉着点翠离开。 点翠一直都知道这人就是个没脑子的，可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想拉着自己，立马就把她的手给甩开了：“宝珠，你清醒点！” “小翠姐，你怎么了？不跟我一起去吗？”宝珠错愕的看着她，小翠姐怎么会这样？ “从现在开始，我叫点翠，不叫小翠！还有，别再做什么妄想了，陈小五说得对，既然来了这里了，就不能换地方。最起码，在四小姐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我们只能住在这里。也就是说最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住在这里，还是赶紧打扫卫生吧！” 点翠原本就一直心气不平，自己又不比陈小五差，为什么她是一等丫鬟，而自己就是个二等丫鬟？在裴家的时候就被她压着一头，到这里还是不如她吗？凭什么！ 一见到这屋子，心里就更难受了，可是理智永远站在情感之上，她都已经暗暗握拳以后一定要过上好日子，谁知道宝珠这个没脑子就凑了上来，正好给当了出气筒了。 “小翠姐。”宝珠不敢置信的瞧着她，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小翠姐可从来没有对自己这样凶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虽然狗咬狗的一幕很精彩，但是看着满屋子的疮痍，陈欣悦真心有点hold不住了，不得不叫停。 “行了你们两个，都过来看看吧，再不打扫，晚上就只能挂在树上睡了！” 点翠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率先走了过去。宝珠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只好委委屈屈的跟在身后。 屋子的门被陈欣悦推开了，里面的桌椅板凳上面厚厚的灰尘若是压缩成砖，恐怕都能再盖起一栋房子了，两人一靠近就被灰尘呛得不轻。 “我勒个去！”陈欣悦伸手扶额，连忙后退几步解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一块方巾来，瞅了瞅四周又忍不住叹气：“哪里有水啊？” 点翠看了这屋子一眼，说道：“灰尘太大了，而且一直不通风，味道太难闻了，得有个人开个窗户。” 说着，就看向陈欣悦，见着陈欣悦投过来的讽刺的目光，这才慌忙将眼神放在香云身上。 “香云，走，我们去找找水源，这里就交给她们俩了！”陈欣悦见她眼神往这里飘，又不知道香云是不是逆来顺受型的，只好先扯着人离开。 两人沿着院子开始找水井，香云这才凑过头来说道：“放心，现在同是二等丫鬟，我不会让她欺负我的！” 第五十八章 共度难关 梧桐深院院深深，院内杂草丛丛生。夕阳的余晖从半空中洒下来，可惜底下的几人就没有一个有心情欣赏的。 陈欣悦卯足了力气把最后一个凳子搬进屋中，累的哼哧哼哧的，一屁股坐下去起不来了。 “我去，累死了。” 另外三个人也是累得不行，一个个瘫在凳子上动弹不得。 “我一直以为丞相府吃香的喝辣的，住的都是又大又好的房子，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连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都不如！”宝珠不耐烦的将手中的抹布狠狠一摔：“我不擦了，你们要做自己做！” 都这个时候了，还耍大小姐脾气！陈欣悦无语的翻个白眼，要真是大小姐那也情有可原，偏偏还是个三等丫鬟，真是想不通，这样的脾气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既然已经在相府了，就得按相府的规矩来。这里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人，夫人已经安排过了，我是一等丫鬟，你们分别都是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按理说我是有权利安排你们该做什么的。 但是平心而论，现在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你们愿意一起共渡难关，大家就齐心协力，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给我憋回去。如果你们不愿意，那我就只好按规矩办事，一等丫鬟该做什么，三等丫鬟该做什么，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吧？” 宝珠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本来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甘心，自己有什么比不上她们的，凭什么自己就只能做个三等丫鬟，还要受她们的压制？不过想想小翠姐，不，是点翠姐，若是自己两人能够合力对付她？ 想到这里，不由得看向点翠。 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点翠哪里能不知道，见她看过来便不着痕迹的低下了头。 见着自己的点翠姐没接收到自己的讯息，宝珠有些着急，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点翠心中无奈，轻轻将袖子扯了出来不去看她。 “点翠姐！”宝珠急了，点翠姐怎么不理自己了？ “我同意你的说法，现在大家还是合力渡过难关吧。”点翠看向陈欣悦。 心里忍不住叹口气，若不是宝珠一直这么没眼色，自己也不会这么快就表明态度。自己以前居然和这么蠢的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真真是够了！ “点翠姐？你怎么？”宝珠傻眼了，这怎么跟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啊？ “宝珠，那你是怎么想的呢？”陈欣悦心中暗笑，遇上这种蠢得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蠢的人，有时候也是能帮上一点忙的嘛！虽然对于和她一伙的人来说是倒忙。 “我。” “宝珠当然同意了。陈小五，今天大家都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不过现在都这么晚了我没还没得饭吃，你说怎么办？”点翠直接打断宝珠的话，毫不客气的看向陈欣悦。 宝珠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想想点翠姐是一定会害自己的，也就没有多嘴。大不了待会儿再问她了。不过说到吃的，忙活了这么久，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是难受。 “是啊是啊，我们吃什么？” 陈欣悦无奈的撇撇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看着三双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眼睛，只好叹口气：“你们等一下，我去。” “有没有人在？有人吗？”屋外彩蝶见门是开着的，就直接进来了，可进来却没见到人影，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慌，只好开口喊人。 “等等，外面是不是有人在喊？”陈欣悦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一下。 “到底有没有人啊？我是来送饭的！没人我就走了？”彩蝶抿抿唇，张妈妈明明说过有四个人的，怎么连个回声的人都没有？ “有人有人！”屋中四个竖着耳朵听的人立马像是诈尸一般直接跳了起来，向着院子就冲了出去。 正想着没人，心里有些瘆的慌，原想着放下食盒走了算了，谁知就听见几声激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就是几个飞奔出来的小姑娘。 “啊！”彩蝶忙往后退了两步，看清楚来人才稍稍平息了一下。 “你是来送饭的吗？谢谢啦！”陈欣悦一眼就瞧见了她手中的食盒，不由得两眼放精光。 彩蝶心里一直告诉自己没事没事，现在太阳还没完全落山，是不会有鬼的。默念了好些遍才平静下来，将手中的食盒直接塞给站在最前头的陈欣悦：“给你，明天早上你们自己来大厨房吃饭！” 彩蝶说完，直接转身跑出了梧桐苑，心里还一直跳个不停。 里面这些子人，一定不知道以前这里闹过鬼，不然就她们这样一惊一乍的德行，没被鬼吓死就先被自己吓死了！ 回头看了一眼还开着的院子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连忙脚底抹油的溜走了。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 “唉，她跑什么跑啊！还没告诉我们大厨房在哪里呢！”宝珠看着已经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忍不住跺跺脚。 “还是先吃饭吧，明天一路问过去就是了！”陈欣悦心里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异样，不过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多事最好。 说到吃饭，大家都没了声。可到了屋子里一看，却都有些傻眼了。 四个馒头，还有素的连点油水都看不到的素菜，她们四个人，够吗？ “搞什么！我去找她们！”宝珠最是沉不住气，本来还满心欢喜的等着吃饭，看到这几个大白馒头瞬间傻了眼，忍不住想要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点翠，拉住她！”陈欣悦无语的翻个白眼：“宝珠，我早就说过是共度难关，你不会一直没领会我的意思吧？” “什么意思？”宝珠有些懵。 香云和点翠也是蹙眉看过来。难道说的不是住的不好的事情？ 陈欣悦瞧见三人这幅模样，叹了口气：“吃饱了再说吧，一人一个馒头，再不吃就冷了，快点吧！” 一顿饭吃完，屋内的气氛也降低到了零度。 虽然一直都知道当丫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只要是提到到丞相府当丫鬟，别的不说，最起码吃穿应该不愁吧？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们来之前就没有打听过这丞相府的事情吗？” 点翠和宝珠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对于丞相府，知道的也不过是市井上都知道的东西。丞相清廉圆滑，丞相夫人系出名门，丞相府嫡出大小姐貌若天仙才华横溢，至于别的，听得就少些了。 还能有什么？ 第五十九章 处境 “你们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好名声，但是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内幕，我想我们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吧？” 陈欣悦几人将这里能翻出来的几床旧被子全都拿出来透了透风，不过到底是多年没有透过气的，即使吹了风还是有很大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难闻的很。但是已经是秋末，晚上凉意来袭，几人没办法还是捂着鼻子窝在被子里面。 陈欣悦往被子里缩了缩接着说道：“这丞相府李家一共有三房，之所以还没分家，是因为他们三兄弟的娘亲也就是李老夫人还健在。李老夫人一般不管事，但是只要管事就是一个唾沫三个钉，很管用。一般来说这丞相府是长房媳妇也就是丞相夫人管事，丞相夫人出自镇国公府。” “陈小五，这些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说讲内幕吗？这也算？”宝珠听了半天，这些都是自己知道的，便没了耐心。 陈欣悦被噎了一下，倒也没有生气，想了想才说道：“那我讲点你们都不知道的吧！外面说相府夫人对待庶女就像是对待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甚至更加宽容，其实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就拿四小姐来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四小姐不在丞相府里吗？” “不是说她出生的时候有一名游方道士说她命不好，住在家里可能会有不详的事情发生，只有在六岁之后才能回来吗？”点翠来之前倒也是做过工作的，打听了不少才打听出来。 “那是官方说法，我听人说，在四小姐出生没几天，她见过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跟一名游方道士鬼鬼祟祟的见面，据说好像还给了人家什么东西，看上去分量不轻。结果没几天这个游方道士就找到丞相府，说这个四小姐命不好。四小姐也因此被送到乡下，直到如今才被夫人想起说要接回来。” “什么叫做官方说法啊？”宝珠心中嘀咕了半晌也没弄出个究竟，只好问她。 。。敢不敢问个有营养的！陈欣悦突然有些无语凝噎。 “就是可以让大家知道的，对外人的说法。唉，我拜托你找到重点好吗？” “你的意思是说，四小姐命不好，其实是假的？是夫人买通了那游方道士让他这么说的？”点翠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可不是我说的，不过猜吗，我是这么猜的。”陈欣悦挑挑眉：“你说四小姐刚出生就这么不被夫人喜欢，现在都过了十三年了，怎么这会儿又想起来了？” “毕竟是丞相大人的女儿，想起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点翠挑挑眉。 “可是我还听说，丞相大人在年轻的时候跟自己的一位同窗同学交好，早就约定好要结为儿女亲家。而现在早年相约的那一户人家仍旧是一个落魄的书生家，而他们的儿子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据说前不久还来丞相府求亲了。” “而现在大小姐是十五岁，剩下的都差不多大，也都是可以定亲的年纪。丞相自然是不想失信于人，但是女儿个个都是养在自己身边的，这么多年，怎么说都有比较深厚的感情了吧？嫁给这样一户人家，多多少少都有些舍不得吧？但是呢，还有一个养在外面，据说还不祥的女儿。。” 说到这里，陈欣悦停了停：“如果是你们，你们会不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四小姐呢？” 点翠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有些阴沉。而宝珠虽然不太明白，但是见她脸色不佳，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今天被点翠姐说的有些怕了，更加不敢开口了。 香云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她是吴妈妈一手教导出来的，很多事情自然是比被江妈妈教导出来的点翠和宝珠看的清楚明白的多。 丞相府里的丫鬟婆子多不胜数，不说别的，如果是一家的小姐回家，丫鬟婆子什么的都应该是从府中出来的家生子，就算是人手不够，大丫鬟也应该是家生子，而剩下的丫鬟也应该由四小姐回来之后亲自挑选。 丞相夫人这样做虽然看上去好像是提前备上，是为四小姐好，但是不说别的，陈小五不愿卖身，点翠和宝珠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不受吴妈妈喜欢，能‘千挑万选’选中自己这些人，这四小姐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好过。 而且四小姐还没回来，丞相夫人仅凭一面就定下了几人的等级，万一四小姐还带人回来了，又怎么办？ 再一个，张妈妈那一句谁才是真正的主子，已经间接的告诉自己几人要听夫人的话。这四小姐还没回来，夫人就已经将她身边的丫鬟给压住了，还有什么出头之日？还不是只能任凭她摆布？ 住到这里来，吃了那顿饭，她心中就更加明白了。不过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能吃包住暖，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香云？香云？”陈欣悦叫了好几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推推她。 香云回过神来，微微一惊：“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该睡了，明天早上还要去找厨房在哪儿呢！” 这就结束了？ 香云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了一眼已经躺下的点翠和宝珠，悄悄往陈欣悦旁边挪了挪，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没有继续说了吗？” 陈欣悦轻笑一声：“该知道的都说完了，明白的人自然会明白，不明白的人也会有人跟她说明白的。再说了，人各有命，我能帮的就到这里了。” 帮？香云微愣。 陈欣悦无声的笑了笑，背过身去：“睡吧！” 人各有命。帮。香云突然眼睛一亮。 点翠和宝珠都不是甘心认命的人，如果不知道这些，心中可能还会有些幻想，想象跟着四小姐以后会有好日子过。但是听了这番话，恐怕心里已经没有指望了。 不过，这样做到底好不好？ 虽然处境堪忧，但若是仔细钻营，也不是不可能改变情况的。可现在这两人已经动摇，很可能会生出别样的心思，必不会全心全意帮助四小姐，心不齐，还说什么改变？ 算了，多想无益！ 秋末的早晨，还是冷的有些难受。不过尽管很冷，几人仍是起的很早。 “现在，从哪里走啊？” “还记得昨天来的路吗？原路走，我记得一路上挺多人的，问问就知道了。” 一路上走着，香云一直跟着陈欣悦的脚步走，好几次欲言又止。纠结了好久才问了出来。 “现在告诉她们，好歹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事儿到一半她们知道了，又后悔了，那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陈欣悦扁扁嘴，又疑惑的看向她：“你昨晚上翻来覆去的，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第六十章 为难 几人顺着昨天来的路原路走去，走出好远才终于见到两个丫鬟模样的人路过。宝珠一扫自昨天入府以来的不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 “唉，你们两个先等一下，问你们点儿事。厨房往哪儿走？” 那两个小丫鬟本是说说笑笑的，陡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插进来都惊了一下。待回过头来就见四个不认识的几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正看着她们，瞧她们穿的衣服很是普通，既不是丫鬟的衣服，也不像是来做客的，不由的更加疑惑了。 “你们是谁啊？” “我们是四小姐跟前的丫鬟，你们又是谁？”宝珠微微昂头，眼睛扫视过她们，见她们的腰上系的是粗使丫鬟的腰带，底气就更足了：“问你们什么就说，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点翠手慢了一步，没拉住她，此时听她这么说话简直一脚踹死她的心都有了，这个蠢货！ 陈欣悦则是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这熊孩子，不关好就会惹事！ 香云倒还好，只是皱了皱眉头也就淡然处之了。 四小姐？这府里哪儿来的四小姐？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都有些糊涂了。 年纪稍大一点的粗使丫鬟正准备回话，又突然想起来昨天听到几个姐姐说的话，顿时明了。看向几个人的眼神便不那么重视了。 “原来是夫人从外面找来的几个丫头啊，我还当是谁呢，说话居然这样没大没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才是正经主子呢！” 那年纪大点的丫鬟直接嘲笑出声，瞟了她们一眼，满是不在意：“阿梅，咱们可是有要紧事在身的，耽误不得，还不快走？” 那名唤阿梅的小丫鬟犹豫的看了她们一眼，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忙跟在后面。 “唉你什么意思啊！”宝珠本以为她们就算不对自己毕恭毕敬，起码也得是客客气气，谁知道居然是这种态度，立马火大起来。 点翠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不过还是伸手拉住了宝珠。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且不说她们还人生地不熟的，就说她们可也不是强龙…… “点翠，好好看住她，咱们现在可惹不起人！相府也算是大家，都是看人行事，今天我们都还没正式穿上丫鬟的衣服，身份本就是不尴不尬，不被人重视也很正常。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忍着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出气！ 没大没小？一个粗使丫鬟也敢对着一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还有一个三等丫鬟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反了天了！不过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陈欣悦默默的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心里更多了几分计较。 日子还长的很，不在于一时。 宝珠虽然有心反驳，但是见点翠和香云都不说话，也有些怯了。恨恨的瞪了一眼那两个粗使丫鬟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 以后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一路上又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几人正有些着急的时候，才又见着了昨天来送饭的那个小丫头。见她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那小丫头叹口气，给她们带了路。 大家都不容易，何必互相为难？ 领到了厨房，指了方向，那小丫头就离开了。不过是路过，还有事等着她做，不便久留。 厨房里还有好些人，不过看见她们都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的聊天吃饭。 一路走来，宝珠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正要发作，又被点翠给拦了下来。这里可不是裴府，在裴府大家都不跟她计较，在这里可不能再生事。 陈欣悦心里也很不爽，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轻吐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笑脸才凑上去。 “这位姐姐，我们是夫人新找来给四小姐做丫鬟的。初来乍到还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还得请你们多多指点。” 那管事妈妈停下手中的筷子，瞟了她一眼：“我可不是什么姐姐，我家孩子都有你大了，你这年纪，叫我声婶子还差不多。” “原来是婶子啊！我看您这么年轻，还以为是姐姐呢！”陈欣悦连忙笑道。 那管事妈妈也笑起来，女人嘛，尤其是三四十岁的女人，哪个不怕老？明知道这小姑娘是故意这么说讨她喜欢，心里还是忍不住高兴。 “既然你叫我一声婶子，我就提点你两句。你们家四小姐还没回来，也不用顾着主子吃完你们再吃的规矩。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既然来了厨房，先去那边吃饭吧，吃完了就回去，待会儿会有人去教你们规矩的。” “谢谢婶子提点，小五必不敢忘！”陈欣悦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让她松了口，微愣了一会儿才喜不自胜的道谢，更是多了几分真心。 点翠几人也有些怔愣，一路上走来瞧见这里人的态度，还以为来了这里肯定更会受刁难。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就这么容易？ 没待她多想，陈欣悦直接走过来推了推她们，几人回过神来赶紧去吃饭。 笑话，现在人家心情好让你去吃饭，待会儿心情不好不让吃了怎么办？出尔反尔这种事，又不是不可能。 因着有那管事妈妈发了话，厨房里的人倒是没有为难她们，痛快的让她们自己去盛饭。 桌子早已经被管事妈妈们占了，陈欣悦倒是无所谓，点翠看了一圈没见着空位也就算了，香云本就不甚在乎，直接低头吃饭了。 宝珠却是心气不顺，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使劲儿戳戳戳，碗里的那点饭估计都已经被筷子头关顾过了，还停不下来。戳着碗里的饭，心里却是越来越不平，用力一戳抬起头来居然看见一个管事妈妈吃完了正端着碗离开。 有位子坐了？宝珠眼睛一亮。 陈欣悦心里正默默点评这里的饭菜，突然就感觉一个人影从自己跟前晃了过去。 什么东西？她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宝珠一屁股坐了下来，高兴的把碗放在桌面上。 桌上几人都愣住了。这人谁啊？怎么没见过？ 点翠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三两口将碗里的饭扒完直接放下碗准备走了。 香云愣了会儿，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自顾自的吃饭，没啥反应。 还不待陈欣悦有啥反应，桌上的几人回过神来了。 其中一个妈妈冷着脸瞧了一眼宝珠，一脸嘲讽的笑道：“我当是谁这么没大没小呢，原来是外面来的，果然就是没教养！这里是你能坐的吗？” 第六十一章 不忘 有句话说得好，不作死就不会死。 陈欣悦看着宝珠，这姑娘若是有一天死了，那一定是蠢死的。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老老实实吃顿饭，乖乖回去不好吗？不说别的，若是等相府派人教导以后，这管事妈妈还哪里敢这样说？那岂不是打教导妈妈的脸？可是现在，人家打脸还不是你自找的！ 三两口扒了饭，本不想再去管她这些闲事，但是转眼一看点翠已经准备离开了。再看看已经被几人围攻的宝珠，还是吐了一口气，放下碗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起来的，看她受辱自己脸上也没光。再说了，外面来的没教养，这话说得，分明就是将她们都给说进去了。 “宝珠，怎么坐这里来了！” 陈欣悦走过去严厉的喝了一声，扫了一眼那桌子上另外三个妈妈，脸上也挂上了谦和的笑容。虽然都是管事妈妈的级别，但是这几个身上穿的衣服的料子却是不一样的，比起最开始的那个管事妈妈还是差了一个档次的。 不过刚刚那个妈妈已经吃完离开了，现在就要靠自己了。 “怎么这么没礼貌！这里是你能坐的吗？还好这里没什么外人，否则岂不是让别人说这在座的管事妈妈们一点规矩都不懂，连新人都不知道指点？而且就算没外人，让旁人看到了，知道的人说是管事妈妈们大方不跟你斤斤计较，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以为你是一进门得了夫人看重所以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呢！” 一番话看似是在夸奖那几个管事妈妈，实际上却是挤兑的厉害。 宝珠是个傻得，听了这话还以为是真的在骂自己，忍不住就想要还口。还好点翠见着陈欣悦走过来的时候也跟了过来，见状连忙拉住了她。 宝珠傻，但这几位管事妈妈可都不傻，尤其是刚刚说话的那位，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这是拐着弯儿说自己斤斤计较，不懂规矩！ 哼，一个小丫头啊，胆子倒还不小！ 不过，一进门就得了夫人看重。。呵，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又是谁，就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是谁都可以这样说话吧？毕竟有理走遍天下，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这意思就是说我无理了？”那管事妈妈猛地一拍桌子。 “我可没说，不过我你自己既然都知道也用不着我说。您这么有自知之明，想必也是知道的！” “你！” 不过一个小丫头，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这说话的杨妈妈也是这两年地位才提高了些，以前在丫鬟面前也是个不得脸的，因此最见不得又丫鬟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会儿听陈欣悦这样说话，立马火大起来，直接扬起手来。 一只手飞快的挡住杨妈妈已经要抽下来的手，对她是了个眼色。 说到底，毕竟是夫人钦点过的，到底什么个什么分量还不清楚，刚刚那个丫头看着就是个没福气的，但这个就不一定了。何必现在得罪了呢？再说了，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何必闹大？ 杨妈妈有些咽不下这口气，但是稍微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若真是打下去了也是个不明智的举动。但是就这样算了，又心有不甘！几度权衡之后，才阴沉沉地盯着她又扫视了一下点翠几人，恶狠狠的道： “你倒是能说会道！哼，你们几个小丫头我可都记住了！” 陈欣悦这才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轻笑了笑，忙回道：“承蒙妈妈费心记着，您也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们自然也不敢忘！都是知恩知仇的人，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这算什么？ 这句话说得声音可不算小，在厨房周围的人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不说桌上的几位管事妈妈有多惊愕，那厨房里的人都忍不住把脑袋伸了出来，刚刚没听错吧？那句话就是这小姑娘说得？ 嗬，胆子可真不小！ 这算是公然的挑衅了吧？ 点翠也呆住了，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不惹事呢？说好的心字头上一把刀呢？这算什么？ 香云也惊了，不过到底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没多想，只是默默的站在了陈欣悦身后。不管怎么说，都是一起来的，她又是个大丫鬟，跟着她就是了。 杨妈妈猛的瞪圆了眼睛。没听错吧？这小姑娘是在和自己呛声？自己又没打到她，算什么恩算什么仇？ “你找打是不是？” “那也得看你敢不敢打！” 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陈欣悦忍不住在心里说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可不是人人都禁得住刀砍的！禁不住，那就不受这份气了！ 这回这算是真的点了火药桶了，杨妈妈的怒气值直接爆表了！看着她有直接冲上来揍人的架势，旁边的几个管事妈妈都坐不住了，连忙连拖带拽的将人给带下去了。 人走了，现场却是突然安静下来了，气氛有些沉。 陈欣悦环视一周，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这会儿正是丫鬟妈妈们吃饭的时候，人正多。看着她们脸上一脸可惜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冷笑。还想看场热闹是怎么的？ “杨妈妈有句话说得好，外面来的就是没教养！我不光没教养，我还脾气差，要是遇上哪个不长眼的，说不定我就直接动手了！所以大家以后见着我还是绕着路走的好，否则要是什么时候不走巧遇上我正没教养的时候，可就倒霉了。我受罚怎么的无所谓，倒是你们若是被我不小心伤到了，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身板都还没长开，除了长得精致漂亮点，放在人群中可能都找不出来。就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不是开玩笑吧？ 但是这话说出来却没人敢当做笑话来听，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认真，或许是她的气势太过张扬，或许。。就是感觉她说得到做得到！ 饭也吃完了，狠话也放了，就没有再留下来给人看热闹的必要了。 几人走回梧桐苑，一路上居然格外沉默，沉默的陈欣悦都有些忐忑了。 香云沉默她明白，毕竟她本来就不爱说话。点翠沉默她也能理解，毕竟她城府比较深，心里不知道琢磨什么呢！不过宝珠不开口，这也太反常了吧？ 不怪自己骂她？不讽刺自己让她忍自己却不忍？ 不过这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吧？我去，自己难道是受虐体质，她不骂自己反倒不习惯了？ 陈欣悦忍不住抖了抖，那还是算了吧！ 第六十二章 路雨 一路沉默，回到梧桐苑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个管事妈妈等候在那里了。一进门，几人都呆住了。 这不就是刚刚最开始好说话的管事妈妈吗？怎么会是她？ 蔡妈妈看着几人惊愕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到底还是几个孩子！想想周妈妈跟自己说的随便教教就算了，也就知道她们以后的路应该不会好走。不过既然来了这里，就是命不由己。 想到这豪门大户里的各种手段，再看看这几个孩子，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不过各人有各命，自己无愧于心就是了。 “从今天开始我会来教你们规矩，你们就叫我蔡妈妈吧！刚刚都已经见过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陈欣悦几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 蔡妈妈笑着点点头，几人也放松下来，跟着她走进屋中。院门缓缓关上，将这晚秋的寒风稍稍挡在门外。 寒风过去，飞快地带走了秋天，冬天应约而至。 虽然已经接近正午，但是天却变得昏昏沉沉。在冬天，这样的景象不算稀奇，但是加上一阵阵冬雨，那就有些叫人难受了。 一顶青布篷子的马车在官道旁的一间小庙旁停了下来，马蹄脚步沉沉，顶篷已经半湿了。 马夫将马车在屋檐下停好，开始招呼里面的人下来。 早已经在庙里躲雨的人闲来无事纷纷看过来。马车一般都是出远门，今儿早上的天气看着就不好，怎么这家人还出门？ 车帘子撩起来，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低着头从马车内跳了出来。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说不上漂亮，但是身上却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这小姑娘胆子还挺大，这种天气也出门。 正想着，却见她将车帘子卷了起来，然后就在一旁站着。 还有人？ 另一个少女从里面跳了出来，衣服倒是跟前一个少女是姐妹装，长相却甜美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瞧这两位小姑娘，这样看来有些像是丫鬟，里面应该还会有一位小姐吧？ 少女站定回过神来，脸上有一瞬间的犹豫，还是将手搭了过去。 一只白净的手从马车内探出来，搭在少女的手上。 众人的眼睛都不自觉地跟过去。 一个穿着藏青色布衫的约莫三十五岁模样的妈妈从里面探出身来，扶着少女的手轻松下了马车。 妈妈？众人大失所望，还以为会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谁知道居然是个妈妈！ 见着这个妈妈，庙里的人也都没有凑热闹的心思了。若是小姑娘，还有兴趣瞅瞅，这人老珠黄的，还不如两个小丫头呢！不过倒是没想到这小小一辆马车居然还塞下了三个人，看来也不是什么有钱的大户，应该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被自己这些粗人看看也没什么吧？ 那妈妈一下车就已经抬脚离开，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两个小丫鬟也会跟着一起离开的时候，这俩人却在马车前停了下来，那机灵的小姑娘将手继续伸在那里。 难道还有人？不会吧，这么小一辆马车，能塞下四个人？ 一只手伸了出来，那手长得不大，但远远看着还不如那妈妈的手白净，众人观望的心思又歇了几分。 李敏低下头走了出来，借着晓红的手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刘妈妈见她下来，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晓青：“你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空的地方，咱们先坐下来谢谢。临到家了还下雨，真是晦气！” 说着还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李敏，也不知道是在说这天气还是在说这人。 李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个月来，刘妈妈一直都是这样一幅态度，最初还想过争辩，后来也就抱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态度过来了。平阳李府的夫人说得对，这些人都势力的很，等到以后自己回了家，得到父亲母亲的喜欢，还怕没机会整治她？ 说到底，不过一个下人而已！ 想到这里，脸上仍是挂上了笑容。 晓青很快就出来了，说是里面角落了还能坐人。刘妈妈点点头，直接走了进去。 晓红不爽的冷哼一声：“小姐你看，她不过是个下人，居然敢在你面前这么猖狂，真是没大没小！” “行了，不管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吧。”李敏笑容不变，不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恼恨却落入了晓红的眼里。 刘妈妈算是前辈，又是相府出来的，自然是比晓红一个平阳李府出来的丫鬟地位高出许多，原本晓红这么说刘妈妈也是没大没小，不过这会儿主仆两人却是将这一点忘得干干净净了。 一旁落后刘妈妈一步的晓青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虽说各人有各命，但是即便命运天注定，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松松就认命了。 晓红从来就是个拎不清的主，这么长时间自己也没发现四小姐身上除了能忍以外还有什么品格是适合在豪门深宅里面生存的。自己虽然也是她的丫鬟，但是命是自己的，可要擦亮了眼睛好好保着！ 本以为这雨一阵过去了就会停下来，谁知道这老天居然打起了持久战，下个没完没了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今天就回不了家了！” 刘妈妈等了半晌，耐心也耗尽了，看着外面仍飘零着不大不小的雨，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指了指晓红和晓青。 “不是带了几把伞吗？你们俩商量一下谁坐外面给车夫打把伞，正好里面也挤得慌。出去个人腾点地方。快点商量，咱们马上就走，不然来不及了！” 已经入冬，寒风凛冽，又是冬雨飘摇，打在脸上跟刮刀子似得，谁愿意坐在外面？ “来不及了就等等不行吗？今天回不了家明天回还不行？”晓红一听要坐在外面立马就不乐意了，直接开口反驳。 刘妈妈愣了会儿才冷笑道：“小地方出来的就是没教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也是咱们能住的？你要是把自己当成乞丐婆子，可也别把我们算进去！” 晓红话说出口也有些后悔了，不过被刘妈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当时脸就红的不行，面子上很是过不去，下意识的就像李敏求救。 李敏也觉得她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蠢，难道还要在这破庙了过夜？ 瞧见她看过来，也就装作不经意的转开了视线。自己都忍过来了，难道还要为你出头？ 晓红心一凉，偏头看向晓青。 晓青看着她有几分泛红的眼睛，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坐外面吧，我先出去把伞找出来，就在外面等你们了。” 第六十三章 可巧 天已经擦黑，冬天来临本就是天色越暗气温越低，加之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基本已经没有行人。路边上有些人家家里透露出些许昏黄的灯光，也不知是在寒窗苦读还是秉烛夜谈。 一辆青篷马车终于赶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进了城，向着城北的方向驶去。 一城分南北，南边多是住着穷苦百姓家，而北边，有着最最尊贵的天子皇家，还住着无数的达官贵人，富贵尊荣，样样齐全。 这样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走在路上，对于这偌大的长安城来说，一点都不起眼。 因着下雨，路不好走，丞相府众人用过晚膳之后就直接回到自己的住所去了。丫鬟婆子们正在收拾桌椅，而作为正经主子的丞相在席间听说自己的六姨娘已经怀孕两个月，便高高兴兴的去了六姨娘屋里，留下丞相夫人一人在房中生闷气。 “这炭火今天怎么烧的这么烫，给我减去些！”谢柔不耐的将手中的茶杯猛地掷在桌子上，指着炭火炉子发脾气。 两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闻声连忙走过来，脸上盛满了为难。 刚刚才入冬，说冷也冷，但也到不了升起炉火的地步，夫人今儿饭前说要生火，她们怕太热，本就没放多少炭火，这会儿要减，恐怕直接就把火给熄了。 一旁的周妈妈在一旁看着，连忙陪笑着说道：“夫人莫要生气，今儿虽说下了雨，但是夫人身体一向好，这炉火生着自然觉得热，倒不如直接让她们拿下去算了，您多披条毯子，就很暖和了呢！” 谢柔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情多说话，只摆摆手，两个小丫鬟立马如蒙大赦，提起炉子告退，连忙闪的远远的。 夫人这么生气，能远一分是一分！ 周妈妈瞧着她闭着眼睛，握着椅子扶手的手青筋直冒，心里叹了口气。 “夫人，其实你又何必生气呢？” 话音刚落，谢柔已经睁开了眼睛，阴森森的盯着她：“不生气，你叫我不生气？那个贱人都快踩到我头上了我还能不生气？” 周妈妈被她这眼神吓了一跳，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夫人这么生气了？不过到底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只是身体微顿了顿就又恢复了笑容。 “不过是怀了孩子罢了，夫人着实用不着生气，毕竟怀胎是怀胎，生不生的下来还不一定，再说了，就算生下来了，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就算是个男孩儿，呵，这三病两痛的，能不能长大也是个问题呢！夫人不必担心！” “呵，这我担心什么！”谢柔冷笑出声，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眼中多了几分慑人的神色：“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还有五姨娘，别说是她们的孩子，就算是她们本人，是生是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那是自然，您才是这相府的女主人哪！”周妈妈连忙恭维道。 想到那几个惨死的姨娘，后背还是有些发凉，不过这些年见过的事多了，慢慢也就淡了。瞧着谢柔脸上阴狠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寻思着怎么在那几个冤死的姨娘里面再添上一位了。 “女主人？哼，我瞧着那贱人已经快看不清楚这相府是谁当家了！明明早就知道怀了身孕，却一直瞒着我，还好今天让她寻到机会告诉了相爷，否则她岂不是要等到肚子大了瞒不住了才让我知晓！？” 谢柔说着，刚刚消减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了，忍不住拍桌子上火。 只要一想到今天在饭桌上六姨娘那股子狐媚劲儿，心里就忍不住蹿火。偏生男人就是贱，看不清那狐媚子的真面目，还处处买她的账。自己明明心里生气的要命，却还不能表现出来，真是窝火！ “这要是在谢府，早就让我两巴掌扇过去发卖了！” 谢府是谢柔的娘家，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谢家同威武大将军一样，都是战功赫赫，但是不一样的，便是威武大将军是官，而镇国公，却是公侯。 谢家的男子，每一个从小都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个个都是一身好武艺，既能单打独斗，又能披挂上阵。谢家儿郎们从小就是吃苦耐劳，挣得功名富贵，而谢家的女儿，却是人人都想做的。 在家中，是众人捧在手掌心中的明珠，在婆家，因着母家势大，人人都要多给几分面子，就算不是能当的全家的主，起码也能有夫君的敬重。当然，这只是嫡女的待遇。 谢柔作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从小就是顺风顺水过来的，即使看上了当时的穷苦书生李景德，家中也是二话不说直接助他留在了京城，一直做到了丞相的位置。而这么多年在李家，也一直都是我行我素，若不是真有两把刷子，或者是能讨得她的庇佑，在这丞相府的一举一动，那就都必须经过她的同意。 看那不听话的大姨娘和三姨娘，还有不合她心意的二姨娘还有五姨娘，哪一个能够善始善终？一尸两命又怎么样？查得出来吗？就算查得出来了，又能奈她何？ 她可是堂堂镇国公府嫡长女！ 可是现在，怎么好像哪里有些变化了。李景德不再处处迁就着自己，甚至有时候还敢给自己脸色看？而自己，好像也没有了原先的那股子锐气，竟是在不断妥协了？ 不行！她怎么能妥协！ 她可是堂堂镇国公府嫡长女！ “夫人要是不喜欢她，交给奴婢去办就是了，何苦为了一个下贱的姨娘生气，当心坏了身子，不值当！”周妈妈看她气得不轻，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低声说道。 “夫人，刘妈妈回来了！” 还不待谢柔作答，屋外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还带着几分忐忑。 “刘妈妈？哪个刘妈妈？”谢柔虽是在气头上，但是理智还在。这会儿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这些人恐怕连靠近这里都不敢，既然敢来通报，已经就是有事了。 周妈妈脸色稍冷，对着她点了点头便撩开帘子出去问去。只是片刻，便又回转了。 “夫人，是去平阳城接四小姐回来的刘妈妈已经回来了。” 谢柔眉头一跳：“这么说，四小姐也接回来了？” “是。” “那就见见吧！” “是。”周妈妈正要退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怎么了？” 周妈妈顿了顿，走过去俯身附在她耳旁说道：“夫人，四小姐回来的可巧。若是个听话的，那就正巧解决了大小姐的麻烦，若是个不懂事的，六姨娘和大小姐的麻烦，可就能全都解决了！” 第六十四章 一等丫鬟 夜间寒冷，陈欣悦和点翠早已经歇下。 几人忙活了一整天，同往日一样，都是一沾枕头就直接与周公相会了。但也有不同，陈欣悦睁眼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子，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却有些睡不着，只好翻来覆去的找个能睡着的姿势。 “你干嘛？翻饺子啊！”点翠睡眠轻，被她这么翻来覆去的动静给弄醒了。 “我睡不着。”陈欣悦见她已经醒了，干脆翻身坐起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 点翠忍不住翻个白眼：“这大半晚上的，就算有什么事情也不能现在做啊。赶紧睡吧。”说着翻了个身不理会她了。 陈欣悦叹了口气，枕着胳膊，闭上眼睛。 “开门！开门！” 陈欣悦睁开眼睛，凝神细听了一刻，猛地坐起身来，拍了怕身边的点翠：“点翠，点翠，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点翠刚要睡着又被她的声音给惊的一个哆嗦，睁开眼睛看看仍是黑布隆冬一切，不耐烦的挥挥手打掉陈欣悦的手：“你有完没完，能不能让人好好睡觉了！” “点翠，真心没闹，你听到声音了吗？” “我听到了。”一个人影从床上坐起来，摸下床披上衣服，点着了灯光。 “香云？” 点翠听到香云两个字，才终于真正睁开了眼睛。香云说听到了，那就是听到了。 坐起身来凝神细听，果不其然，外面的敲门声一阵一阵变得更加急促，叫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陈欣悦翻身下床，赶紧披上衣服。点翠和宝珠也清醒了，连忙起身。 “这大晚上的，是谁啊？”宝珠一边穿衣服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陈欣悦挑了挑眉，都说夜半敲门无好事，这次会是什么事？ “到底有没有人哪？”晓红不耐烦的拍门：“都睡死了吗？” “来了来了！” 宝珠手脚麻利的拨开门闩，拉开门，让晓红的手一下子落到了空处。 “哎哟！”晓红本是卯足了劲儿来敲这一下，谁成想门就在这时候开了，劲儿在弦上收不回来，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容易定住了身体，不由得怒视宝珠。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叫了这么大半天门都听不到，是聋了吗？来开门也不知道说一声，哑巴了吗？” 叫了这么大半天才出来，明明可以早点发声，却偏偏要等到已经在开门的时候才叫出声，这不明摆着故意的吗？ “怎么说话呢你.” 都已经睡着了又被吵起来，这么冷的天还要大半晚上的还到处找伞，宝珠心里本来就很不爽，听她说话又这么过分，整个人都暴脾气起来。 陈欣悦一把拉住她，把她往点翠身边推了推。点翠皱了皱眉头，还是拉住了她，阻止了她说话。 “请问你是？” 晓红冷哼一声，将眼神从宝珠身上移到陈欣悦脸上，心里蓦然一惊。好漂亮！ 这么漂亮的人，是谁？ “你又是谁？” 陈欣悦定睛看了一会儿，这人是真的没见过。不过大半晚上的，能进来这里，应该也不是外人..想起今天听到的话，陈欣悦眼睛微亮。 “是小姐回来了吗？” 李敏惊讶看着她，将撑着伞的晓青稍稍推远了点：“是，我回来了。” 屋中的烛火很快亮了起来，晓青将雨伞依次放在门外，转眼看看屋内，顿了一刻才沉默着走了进去。 在她们还没来之前，已经有丫鬟了吗？果然，大户人家的日子，不好过啊！ “点翠，你去看看宝珠的姜汤煮好了吗？” 点翠看了一眼李敏，见她根本没正眼搭理自己，心里忍不住冷哼，转头出去了。还好本就没对她抱什么希望，现在倒也没有多少失望。 不过转眼看看正在给李敏换衣服的陈欣悦，心里又有些不解了。这人不是最会投机取巧找好处的吗？怎么这会儿会对着一个这么没有前途的庶出四小姐这么献殷勤？难道是脑子短路了？ 念头闪过，连忙将脸上的不屑掩藏下去。 “小姐，这是汤婆子。”香云将刚刚灌上的汤婆子递上去，简短的说了一句。 李敏接过汤婆子，点了点头没说话。 “香云，你也去看看姜汤怎么养了，怎么这么慢！”陈欣悦眼神动了动，看向香云。 香云应了声是，直接转身准备出去了。 “站住！”晓红拿着毛巾擦了擦身上沾染上的雨水，一脸不满的看着香云：“知不知道这里谁是主子啊？小姐还没发话你就敢走了？还有你！” 晓红看向陈欣悦的眼神更加不善了，她还没有那个修为能看比自己漂亮太多的顺眼，尤其还是和自己一样身份的人。 “你做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的，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我告诉你了，我和晓青都是跟着小姐从平阳来的，论资历都比你们高。所以从今往后，除了小姐，在这里，就是我们做主了！你，去给我也拿套衣服来，湿哒哒的，穿着不舒服。” 本来还想平和共处的陈欣悦，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慢慢消失不见了。 都是丫鬟，还想着如何踩人，那就有点不对了吧？ “进来这么久，还没问过你是谁呢，你叫什么名字？”脸上重新挂上疏离的笑容，但这笑容却达不到眼底。 晓红皱了皱眉头：“我叫晓红，她叫晓青，你以后就叫我们晓红姐、晓青姐吧！好了现在知道了，还不快去做事！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一旁的晓青看着陈欣悦始终没有挪动的脚步以及脸上不变的有恃无恐的笑容，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忐忑？还是疑虑？ 李敏也抬起头来盯着她，眉头忍不住动了动。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小姑娘，怎么这会儿不动了？难道真的是看不起平阳城来的人，请不动她？ 这些年，埋藏在她心底里的，除了不安就是不忿。 不安，对自己命运的不安，自己是丞相的亲生女儿，却一直在乡下寄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自己的父母想起，怎能心安？ 不忿，明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亲生女儿，本应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却一直被乡下那些无知村姑欺负，怎能甘心！ 这两个丫鬟不管怎样，都是跟着自己一路从平阳过来的，难道还使唤不动她？ “晓红.姐？”陈欣悦轻笑了一下，“你看上去年纪确实比我大，叫你声姐也不为过。忘了告诉你，我是夫人选进来的，一等丫鬟。” 第六十五章 拜见 你年纪比较大，叫你一声姐也不为过。 年少比年纪，该是年长为傲，毕竟资历深好说话。但是为什么听她说出来，总会有一种你年纪大了，我秉承尊老爱幼的理念不跟你计较的感觉？ 忘了告诉你，我是夫人选进来的，一等丫鬟。 一等丫鬟？什么意思？小姐都还没来，丫鬟的品级都已经选出来了？ 晓红一时怔愣住了，晓青和李敏也愣住了。怎么回事？ 陈欣悦脸上笑容不变，说道：“你们两人都是从平阳跟着小姐过来的，资历自然深一些，吩咐我做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推辞，但是现在都已经不早了，还是先服侍小姐睡下再来料理自己的事情才对。况且同为丫鬟，本该相互体谅，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们说呢？” 门外点翠唇角微勾，还真以为陈小五没脾气呢，原来是一直隐忍不发呢！ “小姐，姜汤来了。” 点翠推门进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陈欣悦服侍李敏喝下了姜汤，便让她睡下了。一旁的晓红意外的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自己喝下姜汤等候在一旁。晓青更是如此，只是看着陈欣悦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和打量。 “今天都不早了，大家早些睡。小姐刚进府，明天一定要早起去拜见老夫人，你们俩也是要见上一面的，都好好休息吧。” 陈欣悦客气而疏离，晓红和晓青初来乍到，又被她不着痕迹的训了一顿，自然不敢吱声，乖乖去睡了。 天还未亮，陈欣悦和点翠几人已经起床了，快速的将自己打理了一番这才去烧水准备。 “宝珠，你去蔡妈妈那里知会一声，告诉她小姐已经回来了，今天先要去老夫人那里拜见，还请她晚些过来。” “她们消息可灵通着呢，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不用去了吧？”宝珠才懒得跑那么远，不爽的撅撅嘴。 “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陈欣悦眼睛一瞪，宝珠再不情愿也只能去了。 这些天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要是好好听话，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不听话，她总会变着法儿整治她，还不如老老实实按她说的做。 陈欣悦也看出来了，跟宝珠没什么道理可讲，直接镇压就行了。至于是暴力还是权力，那都无所谓了。 香云去叫醒晓青晓红，点翠去整理昨天小姐带回来的东西，顺便找出一套衣服来今天穿。陈欣悦则打上了一盆水，试好了温度才端上去叫醒李敏。 昨天晚上睡得晚，李敏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不过十几年都在农村过，在那户人家里又是干惯了粗活起惯了早床的，倒也没什么起床气。尤其是听陈欣悦解释了一下为何起这么早的原因，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几人很快就准备好了，朝着老夫人住的地方赶了过去。 昨天晚上进来，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到，再加上又是雨天，隔着雨伞也没心情看。而现在雨过天晴，整个府中的景色经过雨水的冲刷更加明朗、引人入胜。 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碧波荡漾. 李敏看着看着就有些呆了。这样的景色，哪怕是平阳城李府也不及它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 路上经过了无数个走廊，走廊外头都挂着一溜的鸟笼子，又画眉，百灵，红子，黄雀，还有太平鸟、朱顶红等等，真是百鸟齐鸣，悦耳动听。 一路上，到处都有穿着一塞青裙的年轻丫鬟，敛声屏气的垂手立着。见她走进也没有半分动作。 李敏瞧着，心中却越发有些不安了。忍不住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遮住自己心中的自卑和羞赧。 这衣服是平阳李府特意为她订制的，刚拿到的时候觉得已经没有比这更好更漂亮的衣服了，可是现在看到这些小丫鬟们的衣服，比之自己身上的好似也差不了多少，更加有些抬不起头的感觉了。 比起她的手足无措，晓红则是瞪大了眼睛四处打量。以后就要跟着小姐住在这里了，这里可是比李府要好上千倍万倍，想必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会比在李府的时候好上千倍万倍吧？看那些丫鬟的衣服都是上等的料子，自己以后的衣服也都会是这样的，真好！ 陈欣悦本想着相府既然让管事妈妈去平阳接回四小姐，想必一定也教过了她礼仪，可是看她脸上的惶惶不安，再看看晓红晓青满脸的惊奇，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相府的水，真不是一般深！ “小姐，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不必放在心上！” 李敏回过神来，迷茫的看着陈欣悦。 陈欣悦扶住她的手紧了紧：“四小姐，你是这个家里正经的主子，只管放松些，大气些，以后这样的东西还多得是，莫要露出惊奇的神色，叫旁人看不起。”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昨日还有些防备，今天听见这话，李敏却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的看着陈欣悦，眼神殷切。 一路上还有些距离，陈欣悦飞快的将用得着的事情先说了一遍，只希望先莫要出错就是。 李敏心中本来不安，现在有了人指导，自是凝神细听谨记于心。 一路走着说着，时间倒也过的很快，老夫人住的福寿院近在眼前。 “四小姐，都记住了吗？” 李敏深深吸了口气，点点头：“记住了！” 陈欣悦放松了些，稍稍后退半步跟在她身后进门。 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太过吵闹，早早就免了府中人的晨昏定省。但是今日却有些不同，时间还很早，但这福寿院中已经坐满了人。几位小姐很明显还不习惯起的这么早，纷纷拿出帕子掩饰自己的哈欠。 李敏进门便呆住了。怎么这么多人？ 陈欣悦也是心里一惊，不过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便又回过神来，轻轻碰了碰李敏。 屋中家具全都是红木和黄梨木所制，桌上的瓷器都是上好的青花瓷，屏风上的画也都是有名的大家所作，屋中的摆件皆是上等的玉石，极尽奢华，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 天啊，原以为平阳李家已经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更加富丽堂皇的地方！晓青晓红已经完完全全看呆了。 而想到陈欣悦刚刚告诉自己的话，李敏强迫着自己不要露出一副无知丑态。硬生生将眼神从这些见所未见的东西上转向屋中座次的布局。 深吸了一口气，轻轻走过去，含笑跪拜了下来：“敏儿见过祖母，母亲和二位婶婶和姐妹们。” 第六十六章 不识大体 丞相李景德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他母亲蒋氏一手将他带大，顶着生活的压力让他读书，这才有了今天的李景德。 但蒋氏虽然是个能干有耐力的人，却不太爱管事。因为年轻的时候劳累过度，身体算不上太好，干脆搬离了住院，住到了较为偏僻的福寿院，也能安心度日。许是很早丧夫的原因，蒋氏沉默寡言，很少与人交往。但做人处事都说得上公正，从来不曾偏颇哪一个人。 屋子里，居中暖榻上做着的蒋氏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的宝蓝色大袄，头上戴着银鼠皮昭君套，中间还缀着一枚翠玉。见李敏恭敬地行礼，她淡淡的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话：“回来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李敏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刚刚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瞬间就安定下来了。 回来就好，回家就好！ 这时候，一位身穿藕荷色大袖圆领锦缎裙子，头上簪着碧玉簪凤钗的美丽妇人笑了笑，主动走过来将李敏搀扶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笑道：“老夫人，您看，真是个标致的丫头！”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正坐在一旁的谢柔一眼：“真是要给大嫂贺喜了，又添了以为美貌的千金。” 谢柔脸上挂上和蔼的笑容，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仔细打量了李敏一眼，才说道：“的确是个标致的孩子。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李敏听着她们的夸奖，脸上不自觉的有些发红。在村野间，大家也都羡慕甚至嫉妒她长得漂亮，可是听起来都没有这一刻听起来开心。被这样以为美丽高贵的夫人夸奖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美人了吧？ 李敏努力的压制住心中的兴奋，小心翼翼的走到谢柔面前，福了福身：“母亲。” 谢柔慈爱的看着她，说道：“都说平阳城山好水好，养出来的人也好，看看你就知道了。刚出生那会儿只有小猫那么大，身子也不好，现在的气色可比从前好多了，这可是因祸得福呢！” 因祸得福？什么祸，什么福？ 想到这些年在乡村里受到的苦楚，在看看她们一脸关怀的眼神，李敏眼中的眼泪已经摇摇欲坠了。 “母亲，这些年我不是在平阳城过的，而是被送到了平阳附近的一个村子里面，那户人家根本就不相信我是当朝丞相的亲生女儿，对我很不好。母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李敏说着，眼泪直接就流了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停都停不下来。 一旁的陈欣悦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直呼不好。 果不其然，谢柔脸上的笑容慢慢掩去。果然是从小地方出来的野丫头，这般不识大体！ 蒋氏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怎么回事？” 一旁刚刚扶过李敏的二夫人孙氏脸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丫头还真是不错，刚来就有好戏看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会很精彩了。但愿这姑娘别太早倒下了！ “你慢慢说，我一定为你做主！” 李敏收了收眼泪，将袖子撩起一些来，上面的疤痕淡了许多，但是却也没有完全消失，若是细细看，还是能够发现。 听着李敏讲自己在乡村里面收到的那些冷遇，甚至是被打骂，在座的人或是以帕掩面，或是气愤难当，但心中多多少少都会看不起。一个丞相的女儿被欺负成这样，还有脸回来，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也对，大字不识一个的野丫头，能知道什么？ 只一旁的陈欣悦却是心急如焚，怎么忘了这一茬？只知道告诉她应该遵守的礼仪，却忘了告诉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话说出来，就算是一时让大家同情气愤，可是大家再回过头来好好想想，岂不是叫人笑话？ 这里是丞相府，你一个月前说要回来都没有回来，这里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会不知道你这些年过的事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你的诉苦，只需要大家场面上过得去，一切都好说。可你却偏偏将大家心照不宣想要隐藏起来的事实摊开来说，岂不是叫大家难堪？ 谢柔脸上最后一点笑容也没有了，气愤的喊道：“刘妈妈！” 刘妈妈在一旁听着，早就有种不妙的感觉，听到谢柔喊出自己的名字，忍不住腿一软。而一旁的周妈妈却是眼皮子一跳，警告似得看了一眼刘妈妈。 “这些年一直都让你照顾四小姐的，这是怎么回事？” 李敏看着谢柔这样气愤的样子，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终于有个人肯为自己出头了。 刘妈妈战战兢兢地站出来：“夫人，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四小姐每个月生活的银钱衣服我都是送过去了的，我也不知道啊！” 天地良心，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银钱衣服也不是我经手的啊，我就是一个小角色啊！ 蒋氏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谢柔，又扫了扫她身后站着的周妈妈，心中跟明镜似得，不过这时候却不是自家人内讧让人看笑话的时候。 “定是那些下人不尽心！不过也是我的错，这些年都没去平阳看看她，难怪别人不尽心，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谢柔立马换上一张自责的脸，那表情表演的一点都不到位，但这里却也没有一个人拆穿：“不过你回来就好，以后我定然好好对待你，弥补你这些年来受的委屈！” “那就这么算了？”李敏显然对这样的说辞不满意。 “那你想如何？”谢柔脸上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若是细看，眼中还会有很多冷意。 李敏被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恼怒吓了一跳，心里的不安又升起来了，咽了咽口水才诺诺的说道：“没什么了，谢谢母亲。” “好了，我也累了，没什么事大家就先了离开吧！”蒋氏很不耐烦的闭上了眼中，手中的佛珠转动不停。 蒋氏身后的罗妈妈失望的看了一眼李敏，原本老夫人还准备了一些见面礼要给她，可是谁知道四小姐这么不识大体上不得台面，居然在这种场面说这种话。也难怪老夫人都生气了。 谢柔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舒心的笑容，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搅老夫人休息了，就先告退了。未央，一会儿用过了早膳，我就送你去见过你父亲。” “是，多谢母亲。” 大夫人笑着告辞，她一走，二房三房的人便都跟着站起来。三位夫人一走，满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就都跟着走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仍呆立在那里的李敏，挥了挥手：“你也去吧。” 第六十七章 错了 福寿院本就偏远，梧桐苑也不近，一路上走来，李敏的心里更加忐忑了。 “小五，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 陈欣悦心里叹口气，还没开口，一旁的晓红就抢着说道：“没有啊小姐，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小姐，丞相府里也太有钱了吧，你都不知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都看傻眼了，就不像小姐您，居然看都不看只顾着跟她们说话。” 看着晓红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容，陈欣悦眼中有些无奈。有一个宝珠已经够麻烦的了，居然又来了一个半斤八两的晓红，这是什么鬼运气！ “可是，我刚进去的时候，她们都在冲着我笑，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她们都不高兴..” “晓青，你怎么看？”陈欣悦刚准备说话，眼神却又转了个弯看向晓青。 晓青一愣，发现几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浮现些许尴尬，想了想才说道：“好像小姐说自己在乡下受苦的时候，大家就都不太高兴了。” 只有一个人看上去挺高兴的，那就是二夫人，不过那种高兴更像是幸灾乐祸，还是不用说了吧？ 陈欣悦点点头，带着‘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看晓青。 明明比自己小，可是不知为何，被她这么赞许的一看，晓青还真有种被夸赞了的高兴。所以，是说对了吗？ “今天这种场合，不光有小姐的母亲大夫人在场，更有府里的二夫人三夫人在，虽说对着外人都是一家人，但是在自家里面，那就是分成了三家人。小姐今天说自己在乡下的遭遇，虽然是实话，但是却让别人以为是大夫人没有好好照顾你。说大了去，就是嫡母苛待庶女，说小了去，是府里的人不尽心，怎样都会让二夫人三夫人看了笑话去。大夫人受辱，就等同于大房受辱，大房受辱，我们也都跟着脸上没光..”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着大夫人就挺疼小姐的！”都说出生牛犊不怕虎，晓红听着她说这话，有种越绕越晕都感觉忍不住打断。 陈欣悦这一会儿说话已经被她打断两次，虽说事不过三，但是陈欣悦却是记着师傅的话，不要等到别人欺负到头上才反抗，一早就把态度摆出来，告诉别人自己不好惹不就完了！ “既然你这么会说，那就你说吧！”陈欣悦顿了顿，笑着说道。 “小姐..”晓红被弄得一愣，但也看的出来陈欣悦这是发脾气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向李敏。 “晓红，你就别开口了！小五，你接着说。” 李敏心里本来就忐忑不安，烦躁的很，被她这样打断很是不爽。 陈欣悦眉头微挑，接着说道：“小姐以后在别人面前最好不要提自己在乡下受过的苦。一是别人会不高兴听，二是只要小姐提上一次，就会让别人想起来，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更会看不起小姐！” 看不起？李敏心中一惊。她最怕的，就是被人瞧不起！ “我知道了。” 陈欣悦见她脸上虽是惶惶不知所措，但是眼神坚定，不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心里也定下来不少。 有了正经主子，梧桐苑的伙食供应也跟上来了。厨房里的人早早就将饭菜送了过来，不过这会儿脸上却是没有刚来那会儿高兴了。 虽然早就知道四小姐不会讨人喜欢，但却也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了大夫人，还让老夫人不高兴了，这样的主子，谁愿意伺候？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饭菜，就活该在乡下受一辈子的苦！ 李敏用过了早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问陈欣悦。 “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好啊？我待会儿要去见父亲，会不会失礼？” “在自己家里，见自己父亲，只要自己不失礼，衣服怎么会失礼？”陈欣悦笑道：“不过小姐的衣服确实不如其他小姐的好，其实也关系，以后都会是一样的。” 这样说，李敏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几人开始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待会儿小姐见了夫人，要先给她道个歉，或许情况会好一点。” “那我要怎么说？” 两人说这话，就走到了花园。就在这时候，对岸的书斋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极为好听。李敏不由得侧头看过去。 “小姐，那是大小姐领着其他小姐们在读书呢！”陈欣悦微笑着说道。 李敏看了一眼她，眼神中都是询问。 陈欣悦微微一下继续说道：“小姐不在长安城中长大，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在外间也是鼎鼎有名的，像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心地又好，又有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那一张脸，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看了，都会为之倾倒。当初府里的小姐们是不读书的，还是大小姐亲自去跟大老爷说，女子也应当有学识、懂事理，所以大老爷亲自青睐了很多著名的女先生来教授她们各种技艺。这份厚待，在咱们大梁还是头一份呢！” 李敏惊奇的看着对岸，脸上露出几分憧憬敬佩的眼神：“是吗？大姐好厉害啊！” 陈欣悦眼神微微一闪，心里有些不屑。 再好的人，也都只是一个凡人，居然没有一点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只能说明她被包装的太好了！ 不过对于古代来说，才学又怎样，心地又怎样？有大小姐那样的美貌，还是相府的嫡长女，便是没什么名声也能嫁的很好。不过这样被包装一下，难道是想嫁得更好，那可就只有一个去处了.陈欣悦不得不往更深的方向想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笑声：“那是谁在那里偷听我们读书？” 李敏远远望过去，见几个少女正从对岸的书斋走出来，其中一个人遥遥指着自己问道。 “小姐，说话的这位是五小姐，她身边穿的五颜六色的那位是三小姐，穿天蓝色衣服的是六小姐。”陈欣悦笑声提醒道。 说话间，五小姐李颖就已经到了跟前，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小夹袄，下身着蜜合色长裙，发髻上戴了一对精致的小金钗，脖子上戴着赤金璎珞长命锁，鸭蛋脸，丹凤眼，脸颊微红，笑着启齿，露出细细的小白牙，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身旁的三小姐李玉穿着喜庆的桃红色绣花对襟小袄，下身穿着翠绿色的长裙，脸上满是不快。六小姐李静身穿一身水蓝色小夹袄，下身是藕荷色长裙，看上去清新动人，长相与五小姐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眉眼间的神色更加宁静些。福寿院本就偏远，梧桐苑也不近，一路上走来，李敏的心里更加忐忑了。 “小五，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 陈欣悦心里叹口气，还没开口，一旁的晓红就抢着说道：“没有啊小姐，我觉得你做得很好啊！小姐，丞相府里也太有钱了吧，你都不知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都看傻眼了，就不像小姐您，居然看都不看只顾着跟她们说话。” 看着晓红脸上与有荣焉的笑容，陈欣悦眼中有些无奈。有一个宝珠已经够麻烦的了，居然又来了一个半斤八两的晓红，这是什么鬼运气！ “可是，我刚进去的时候，她们都在冲着我笑，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她们都不高兴..” “晓青，你怎么看？”陈欣悦刚准备说话，眼神却又转了个弯看向晓青。 晓青一愣，发现几人都看着自己，脸上浮现些许尴尬，想了想才说道：“好像小姐说自己在乡下受苦的时候，大家就都不太高兴了。” 只有一个人看上去挺高兴的，那就是二夫人，不过那种高兴更像是幸灾乐祸，还是不用说了吧？ 陈欣悦点点头，带着‘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看晓青。 明明比自己小，可是不知为何，被她这么赞许的一看，晓青还真有种被夸赞了的高兴。所以，是说对了吗？ “今天这种场合，不光有小姐的母亲大夫人在场，更有府里的二夫人三夫人在，虽说对着外人都是一家人，但是在自家里面，那就是分成了三家人。小姐今天说自己在乡下的遭遇，虽然是实话，但是却让别人以为是大夫人没有好好照顾你。说大了去，就是嫡母苛待庶女，说小了去，是府里的人不尽心，怎样都会让二夫人三夫人看了笑话去。大夫人受辱，就等同于大房受辱，大房受辱，我们也都跟着脸上没光..”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看着大夫人就挺疼小姐的！”都说出生牛犊不怕虎，晓红听着她说这话，有种越绕越晕都感觉忍不住打断。 陈欣悦这一会儿说话已经被她打断两次，虽说事不过三，但是陈欣悦却是记着师傅的话，不要等到别人欺负到头上才反抗，一早就把态度摆出来，告诉别人自己不好惹不就完了！ “既然你这么会说，那就你说吧！”陈欣悦顿了顿，笑着说道。 “小姐..”晓红被弄得一愣，但也看的出来陈欣悦这是发脾气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看向李敏。 “晓红，你就别开口了！小五，你接着说。” 李敏心里本来就忐忑不安，烦躁的很，被她这样打断很是不爽。 陈欣悦眉头微挑，接着说道：“小姐以后在别人面前最好不要提自己在乡下受过的苦。一是别人会不高兴听，二是只要小姐提上一次，就会让别人想起来，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更会看不起小姐！” 看不起？李敏心中一惊。她最怕的，就是被人瞧不起！ “我知道了。” 陈欣悦见她脸上虽是惶惶不知所措，但是眼神坚定，不是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心里也定下来不少。 有了正经主子，梧桐苑的伙食供应也跟上来了。厨房里的人早早就将饭菜送了过来，不过这会儿脸上却是没有刚来那会儿高兴了。 虽然早就知道四小姐不会讨人喜欢，但却也没想到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了大夫人，还让老夫人不高兴了，这样的主子，谁愿意伺候？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饭菜，就活该在乡下受一辈子的苦！ 李敏用过了早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问陈欣悦。 “这件衣服是不是不好啊？我待会儿要去见父亲，会不会失礼？” “在自己家里，见自己父亲，只要自己不失礼，衣服怎么会失礼？”陈欣悦笑道：“不过小姐的衣服确实不如其他小姐的好，其实也关系，以后都会是一样的。” 这样说，李敏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几人开始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 “待会儿小姐见了夫人，要先给她道个歉，或许情况会好一点。” “那我要怎么说？” 两人说这话，就走到了花园。就在这时候，对岸的书斋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极为好听。李敏不由得侧头看过去。 “小姐，那是大小姐领着其他小姐们在读书呢！”陈欣悦微笑着说道。 李敏看了一眼她，眼神中都是询问。 陈欣悦微微一下继续说道：“小姐不在长安城中长大，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在外间也是鼎鼎有名的，像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心地又好，又有才学，样样都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那一张脸，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看了，都会为之倾倒。当初府里的小姐们是不读书的，还是大小姐亲自去跟大老爷说，女子也应当有学识、懂事理，所以大老爷亲自青睐了很多著名的女先生来教授她们各种技艺。这份厚待，在咱们大梁还是头一份呢！” 李敏惊奇的看着对岸，脸上露出几分憧憬敬佩的眼神：“是吗？大姐好厉害啊！” 陈欣悦眼神微微一闪，心里有些不屑。 再好的人，也都只是一个凡人，居然没有一点不好的消息传出去，只能说明她被包装的太好了！ 不过对于古代来说，才学又怎样，心地又怎样？有大小姐那样的美貌，还是相府的嫡长女，便是没什么名声也能嫁的很好。不过这样被包装一下，难道是想嫁得更好，那可就只有一个去处了.陈欣悦不得不往更深的方向想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远远地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笑声：“那是谁在那里偷听我们读书？” 李敏远远望过去，见几个少女正从对岸的书斋走出来，其中一个人遥遥指着自己问道。 “小姐，说话的这位是五小姐，她身边穿的五颜六色的那位是三小姐，穿天蓝色衣服的是六小姐。”陈欣悦笑声提醒道。 说话间，五小姐李颖就已经到了跟前，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对襟小夹袄，下身着蜜合色长裙，发髻上戴了一对精致的小金钗，脖子上戴着赤金璎珞长命锁，鸭蛋脸，丹凤眼，脸颊微红，笑着启齿，露出细细的小白牙，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身旁的三小姐李玉穿着喜庆的桃红色绣花对襟小袄，下身穿着翠绿色的长裙，脸上满是不快。六小姐李静身穿一身水蓝色小夹袄，下身是藕荷色长裙，看上去清新动人，长相与五小姐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眉眼间的神色更加宁静些。 第六十八章 冲突 “原来是三姐、五妹和六妹。”李敏露出有些羞怯的笑容来，阳光照在她脸上，光华璀璨，一是叫人看花了眼。 六小姐李静听到她说话，便和气的笑着点点头。一旁的李颖却却露出骄纵的嗤笑：“上来就姐妹相称，谁让你这样叫的？” 李敏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本就是姐妹，不用姐妹相称，难不成还兄弟相称？” 李颖一愣，随即柳眉倒竖，上下打量了一眼李敏，发现她容貌出挑，肤白柔嫩，青丝如墨眉如黛，跟自己想象中的村姑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里更加不满：“你这话什么意思，故意挑刺吗？” 明明挑刺的人是你！李敏本还以为是在与她说笑，这会儿见她不像是开玩笑，心里不免有些不解。都是姐妹，怎么会这样？刚准备跟她理论理论，身后的陈欣悦却是悄声提醒道：“小姐，我们还要去向大老爷请安呢！” 李敏顿了顿，理智回笼，笑容慢慢爬回脸上：“五妹妹说笑了，我还要向父亲请安，就不陪你说笑了。” 李颖听了这话，顿时恼怒不已：“你一个灾星，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就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跟我们姐妹相称？”李玉也不甘落后，嘲讽的冷笑。 李敏本想发怒，可是想想心字头上一把刀，初来乍到，忍过去了才是，便住了口。 李颖见她不说话，心里很是得意，果然自己将她说的没话可说了吧？正要趁胜追击好好讥讽一下她，却听到一个柔和的嗓音说道：“颖儿，四妹才刚刚回来，你怎么这样无礼？” 李敏闻声，忍不住看过去。 说话间，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的美人款款从对岸走来，她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袭米粉色的素罗衣裙，裙子上绣着灿若云霞的海棠花，腰间盈盈一束，益发显得她身材纤细仿若垂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态。发式亦简单，只簪上一支飞凤衔珠簪子，尝尝的珠玉璎珞更添她娇柔栗色，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相府的几位小姐本就出落得楚楚动人，姿色不凡，可是瞧着眼前的美人，才猛然惊觉，这样的美人必是天上的仙子，而剩下的人，则全是凡间的美人，怎能与之相提并论？ 蔚蓝的天空下，李惠慢慢走来，只微微一笑，众人便觉得仿若春晓之花绽放，如中秋之月露颜，好一个闭月羞花的美人！ 李敏看着她，眼中皆是仰慕之情。这样美得仿若仙子的人，便是自己的嫡长姐！ “玉儿颖儿，你怎么能这样和四妹说话！”李惠轻轻皱起眉头看着两人，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原还是咄咄逼人的李颖立刻变了一张脸，上前一步握住李惠的胳膊，撒娇似得晃着：“好姐姐，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嘛，你可千万别告诉母亲，否则我肯定要受罚的！” 李玉也赶紧凑上前去低声说道：“大姐，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李惠眼中有些无奈，一双动人美目停留在李敏的脸上，笑着说道：“那要看四妹愿不愿意原谅你了，她若说算了，我便饶了你，若是她不肯，我定是要告诉娘亲的！” 李颖立马怒视李敏。 李敏心里很不痛快，不过面上还是扯出一个笑容来：“大姐，她们只是和我开玩笑的。” 李惠点点头笑道：“那就好。玉儿颖儿，还不快和四妹赔礼道歉！” 嫡出大小姐就是嫡出大小姐，永远都是主持公道的一方，表现的端庄得体、善良可亲。李敏下意识的对她产生了好感，有这样以为嫡长姐，真好！ “对不起了，四妹！” “对不起了，四姐！” 两人虽然都很是不情不愿，但是碍于李惠在这里，却又不得不做做样子。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李敏心里稍微好受了些，不管怎么说，至少道歉了。 “没事的。” 看着李敏笑的温和有礼，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在祖母院子里那个不知礼数的人，李惠眼神微闪，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好了，以后大家都是好姐妹，不必这样客气，要大度一些。三妹妹五妹妹，我们走吧，先生还等着咱们呢。四妹妹，你也赶紧去见父亲吧，千万别耽搁了。” 提到这个，李敏连忙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微微福身：“多谢姐姐提醒，妹妹就先行一步了。” 李颖和李玉瞧着她的眼神更加不善，可是当着李惠的面也不好做什么，只好将这笔账记在心里，以后日子还长的很，还怕没有算账的那一天？ 李敏这方对李惠简直就是感为天人，而陈欣悦却皱起了眉头。 她瞧得清清楚楚，大小姐早就看到三小姐和五小姐为难小姐了，可是一直在对岸看着，并没有制止，甚至脸上还有些嘲讽的笑容，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直到场面已经有些快要失控才站出来稳住大局，博得了一个公正大义的好名声，这个嫡出的大小姐，是个人物！ 但愿是友非敌，不过这样的可能性，是不是也太小了点？ 一路走过，到达主屋院子的时候，谢柔正抿了口茶准备小歇一会儿。 早上起来的太早了，昨天又睡得太晚，吃过了早饭就有些乏了。 “夫人，四小姐来了。”周妈妈撩开帘子，低声禀告。 谢柔眯了眯眼睛，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她来做什么？” “夫人您忘了，您刚刚在老夫人跟前说过，要带四小姐去见老爷的。”周妈妈低声解释道。 “见老爷？”谢柔嗤笑一声：“就这种蠢货，我怕老爷见了她心烦！不过倒也是我杞人忧天了，说到底也是个下贱人生出来的，又是乡下长大的，能有什么出息，我还想着费心对付，真是。可笑！” 周妈妈也是笑了一声才说道：“夫人说的是，不过四小姐来都来了，是不是。。再说了，现在她人在府里，万一哪一日老爷想起来了，还没见过，岂不是夫人您的错？” “想起来？丢在乡下十几年都想不起来的人，进了府就能想起来？”谢柔冷笑着说道，不过半躺着的身子还是坐了起来：“周妈妈，你怎么越来越不晓事了！” 周妈妈垂下头立在一旁，也不说话。 谢柔看了她一眼，抚了抚桌边才说道：“不过你说得也对，来都来了，老爷不见，我总要见上一面的。让她进来吧！” 第六十九章 反转 周妈妈撩开帘子让李敏进去。 李敏看了一眼陈欣悦，陈欣悦对她点了点头。 进到屋中，满屋子的陈设丝毫不输于老夫人房中的东西，甚至一些摆件更加精巧夺目。不过李敏这会儿却是没心情欣赏了。 “母亲，女儿来给您赔不是了！” 话音刚落，谢柔脸上原本的假笑瞬间被真实的错愕所提到，什么？赔不是？ 房中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是竖起了耳朵，这四小姐，想说什么？ 李敏跪下身去，面露羞色，感情真挚：“母亲，女儿自小长在田野乡间，不懂规矩，也无人教导，所以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母亲多多包涵。” 谢柔眼皮子一跳，这话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敏又说话了。 “今天刚刚来到这里，看到祖母和您，感觉到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我就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了家，有了依靠了。女儿一直养在外面，每次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哪里受了一点伤，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忙着去找自己的母亲诉苦。而我要是不小心伤到了，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没人的地方哭，都是因为母亲您不在身边啊！ 而今天，我回了家，见了母亲，就忍不住想要像那些孩子一样，跟母亲诉诉苦，撒撒娇。可我却忘了，这些话应当私下里再跟母亲说才是，而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反倒让大家误会母亲没有好好照顾我，我心有愧啊！母亲，母亲，您不会怪罪我吧？” 怪罪？怎么怪罪？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怪罪？ 谢柔一时有些气闷，这孩子，原来也不是那么蠢啊！ “她真是这么说的？”蒋氏手中的佛珠微微顿住，面上忍不住有些动容。 “是。”罗妈妈笑了笑。 “到底是个孩子，从小也没人管教，自然什么都不懂。唉，是个可怜的孩子！平儿，你却把我准备好的东西给她送过去吧，在外面受苦了这么多年，回了家也该享享福了。” “是，老夫人。”立在一旁的一个俏丽婢女立马应道。 蒋氏沉默一时，才笑了笑：“倒也是个聪明孩子！” 罗妈妈眼皮子动了动，才笑道：“老夫人的孙女，自然差不了！” 蒋氏勾了勾唇角没说话，闭上眼睛，手中的佛珠又开始转动起来。 李敏前脚回到梧桐苑，老夫人的见面礼后脚就下来了。 有些人不知道为何刚刚还有些生气的老夫人，这会儿怎么不光消气了，而且还给这新来的四小姐送礼了？不过知不知道不要急，紧跟老夫人的步伐才是真理儿，至于了解这事儿，稍后再做也不迟。 于是，原本冷落无人烟的梧桐苑，一下子来了不少送礼的人，到算得上是热闹了。 而作为主人的李敏倒没多少感觉，只是仍在为没见到自己父亲失落不已。大夫人只用一句老爷已经出门访友去了，下次有时间再见。从出生到现在，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当朝丞相大人，可还从来没见过呢！ “小姐怎么了？”瞧着她有些闷闷不乐，陈欣悦放下手中的茶碗，上前问道。 “你说，母亲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欣悦眼神微闪，生气是肯定的，这大夫人明显不待见你，你表现的越好，越得老夫人喜欢，她可不是越生气？ “怎么会，小姐您多虑了。” “可是，母亲说过要带我去见父亲的，我都没有见过我父亲..” 原来是为了这个.确实挺可怜的。 陈欣悦沉吟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小姐，其实现在不见老爷，也好。” 李敏不悦的扫她一眼：“有什么好的！” “小姐您想，现在的你，刚从农家出来，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而且对于他们看中的一切，像是礼仪、诗书、琴艺，什么都还不懂，甚至说话都不知道他们的禁忌在哪里。如果现在见到了老爷，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若是您能够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这些东西，等到老爷见到你的时候，不就能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了吗？” 李敏沉默，明明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却又总会在心里告诉自己，父亲可是亲生父亲，又怎么会因为自己不会这些东西就对自己不满呢？ 可是，再想想刚刚在老夫人院子里遇到的事情，心里的不确定更甚了。 老夫人刚刚不也是因为自己说了再乡下的事情不高兴了吗？那么父亲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是农户里养出来的孩子，看不起自己呢？ 看不起？ “礼仪，诗书，琴艺..我要怎么学？” 陈欣悦一直等着，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直到听到她说出了这句话，脸上终于浮现些许笑容来，只要肯学肯努力，怎样都会比现在好的。 正想着，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窜了进来，把陈欣悦吓得不轻。 “小姐，他们太欺负人了！” 陈欣悦眉头轻蹙，倒也没说什么，悄悄退开两步。 “怎么了？”李敏正问着话，突然被她这么一打断，语气自然好不了。 “我刚刚去厨房领午饭的时候，遇到了五小姐和三小姐的丫鬟，她不仅抢我们的吃的，还打我！”晓红捂着被打过的脸哭得好不伤心。 “什么？”李敏惊愕的睁大眼，拿开她捂住脸的手，细细看去，脸上果然有四道浅浅的手指印，看来用力不浅：“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啊！”晓红生气的嚷嚷出声：“当时见了面，她说没见过我，我就说我是跟着四小姐从平阳城来的丫鬟，没见过也很正常。谁知道她听了这话立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还说什么不过是个乡野村姑的跟班，上不得台面。我气得不行，可是想到你们叮嘱过我，不能跟别人起争执，我就忍下了。谁知道领到饭菜之后，她们还来抢，说，说..” “说什么！”李敏拳头紧紧握起，脸上的愤怒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什么叫做乡野村姑？她可是堂堂丞相的亲生女儿！一个小小的丫鬟居然也敢这样羞辱她！ “说您就只配吃些残羹冷炙，等她们吃完了剩下，自然会送过来。我气不过，就与她们争辩，谁知道她们竟然还敢动手！我，我一个人打不过她们，还挨了一巴掌。小姐，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第七十章 欺人太甚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欺人太甚！”李敏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 以前在乡下，被人欺侮也就罢了，现在回了家，一个丫鬟居然也敢给她这样的气受，岂有此理！ 晓红哭了一路，这会儿已经快没了声音，只能低低的哽咽：“小姐，你要为我做主！” “我要去找她们问个清楚，什么叫做乡野村姑！”李敏怒火中烧，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若只是晓红受辱也就罢了，可是连自己也被说进去了，那可就不是一句打狗还要看主人能解决的了！ “小姐！”陈欣悦一惊，连忙拦下她：“现在不能去！” “别拦着我！”李敏拳头紧握。 “小姐，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敏冷笑一声：“现在不是时候，等别人骑到我头上拉屎的时候才是时候吗？” “小姐，你现在还..” “滚！” 陈欣悦被这个字直接搞蒙了，缓过神来直接住了口，退到一边去低下头：“恭送四小姐！” 李敏一怔。没想到刚刚一直阻挠她的人现在居然放弃了，不过现在她的双眼已经被愤怒蒙住了，没那个心情深究。大步流星的走出去，却在门槛处停了下来，胸膛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回身开口问道。 “为什么？” 陈欣悦抬起头来，脸上恢复了疏离谦和的笑容：“小姐问什么？” “为什么不是时候？”李敏咬咬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陈欣悦沉默一时，才开口说道：“小姐，你真的要听吗？我要讲的这些事情，说白了，就是勾心斗角，谋求利益。你如果听了，可能会改变你以后的路。” “勾心斗角？”李敏不解的蹙起眉头：“怎么会？这里是我的家，这里的人都是我的父母姐妹，怎么会有勾心斗角的事情？” “四小姐，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好姐妹好父母好好听话，过他们给你安排的人生，另一条路是先站稳脚跟，获得他们的喜爱，能为自己后路争取一下。你选哪条？” “什么意思？我，我不太明白！”李敏双手搅在一起，头脑有些混乱了。 “小姐如果想听，就请坐下来，我给你好好说。” 李敏迟疑一下，还是坐了回去，看向陈欣悦的眼神中，犹疑，忐忑，更多的是紧张。 “小姐，在你来相府的前一个月，我们就已经来了，而且我们一直都在京城，知道的事情比你会多一些。我想，作为你的丫鬟，我有职责先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东西，不至于让你来了这里之后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处境？什么意思？” 陈欣悦勾起一个笑容。眼神冷淡的看向晓红：“你信得过她吗？” 李敏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晓红早已止住了哭声，手足无措的站在她们身后。明明她才是跟着小姐最久的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一种没有自己立足之地的感觉？ “当然信得过，晓红是跟着我一起从平阳过来的，我自然信得过！” “那晓青呢？”陈欣悦点点头，晓红虽然不够聪明，但是作为丫鬟，忠心才是第一位的。有了忠心，其他都可以慢慢学，但若是没有忠心，即使再聪明，也不可靠！ “她也是跟我一起过来的，我也信得过！”李敏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 陈欣悦点点头，看着一旁眼睛又有些泛红的晓红，无奈的抽了抽嘴角，这么爱哭，也是一种病啊！ “晓红，你去把晓青和香云都叫过来。” 晓红下意识的点点头，可回过神来又忙不迭的看向李敏。李敏犹豫着看了一眼陈欣悦，跟着点了点头。 看着晓红出门，李敏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叫点翠和宝珠呢？” “因为我不信她们！” 李敏皱皱眉头没说话，许是那句为什么问得太多了，都不想张口了。 “点翠城府很深，而且心高气傲，绝对不可能甘心待在一个已经被人安排好了以后的路并且毫无前途的庶女身边。而宝珠一向是很听点翠的话，所以即便点翠即便不打算带她一起逃离这里，她也一定不会留下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一个已经被人安排好了路，而且没有前途的庶女？你什么意思？还有，你又怎么知道点翠和宝珠不会跟着我？” 李敏错愕的站起身来，声音中满是气愤。 什么意思？被安排好了路也就罢了，什么叫做没有前途？ 为什么看她这样笃定的样子，自己的心会慌乱不已？ 父亲母亲接自己回来，难道不是因为想起了自己，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吗？ 陈欣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里的世界离她还是太远了！心里叹了口气，抿抿唇低下头，屋外晓红已经带着晓青和香云进来了，自然，又是直接推门而入。 “小姐，我们来了。” 李敏紧紧地盯着陈欣悦，脑子里面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听到晓红在说什么。 陈欣悦瞧见这种状况，只能无奈的对她们点点头：“你们倒杯茶水，然后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吧。” “啊？” 几人面面相觑，不过见两人再不说话了，便只好依着她的吩咐做。 陈欣悦伸手将李敏扶着走向她的位置，等到坐定以后，将香云倒好的茶水递给她：“先喝点水吧。” 李敏便不再看她，将视线转移到茶杯上，伸手接过茶杯时手竟然有些不稳。明明只有七分满的茶杯竟然洒出些水来。 “小.” 晓红刚要提醒，却被陈欣悦制止了。 “你找我们来，是有事吗？”晓青看着这些水渍微微有些惊讶，不过见两人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底儿了。 这丫鬟施施然无所谓，小姐却反而惶惶然不知所措，真的正常吗？ “我想告诉你们我们知道的事情，也想问问你们，今后日子我们该怎么过。” 晓青不解的看着陈欣悦，晓红则是将眼神投向了毫无反应的李敏。而最脱线的香云只是恬静的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说话的人，一言不发。 “她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宝珠看着几人关上门，手中拿着衣服错愕的站在原地：“为什么不叫我们？” 从她们面前走过却对她们视而不见，肯定不可能是忘了她们，那就只可能是故意的。 可是，为什么？ 点翠放下手中的东西，脸色依旧平淡无波，只是眼中多了些怒气。 第七十一章 决心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李敏和陈欣悦都没开口，晓红晓青都有些忐忑，香云见没人说话了，便低下头来，也不知在看什么。 “说吧！”李敏喝了口茶，慢慢冷静下来，看了一眼陈欣悦开口道。 “小姐，我还要等两个人。” “什么人？” 正当此时，门外敲门声响起，点翠波澜不惊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你让我缝的衣服已经缝好了，我送进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陈欣悦笑笑：“小姐，让她们进来吧。” “让她们进来吧。”李敏没心思多说，看了看晓红。 点翠抱着衣服进来，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小姐，衣服我已经缝好了，放在哪里？” 李敏看了她一眼，额头轻抬“放在那边吧！” “是！”点翠将衣服放好，回过头来垂手站在一旁，丝毫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气氛有些尴尬，跟着点翠一起来的宝珠东瞄瞄西瞅瞅，见无人搭理只好无奈的站着。 “为什么这么多人，偏偏没有我们俩？”沉默一时，点翠才开口问道。 李敏心里也不明白，陈欣悦的那句不信她们，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不由得将视线转移到陈欣悦脸上。 陈欣悦见李敏看过来，只是笑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你们到底会不会进来。如果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没有进来，梧桐苑可能留不下你们了。反正我是这么想的，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们真的愿意陪在四小姐身边，祸福与共吗？” 点翠虽然心里早就猜测这是一次试探，可是没想到这试探会来的这么快，而且还这么直接，一时倒是有些怔愣了。自然怔愣之外，更多也有些错愕。 宝珠这边瞅瞅那边看看，不解的问道：“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陈欣悦看了看她，笑着低头：“宝珠，你不是一直很听点翠的话吗？那她跟着谁，效忠谁，你自然也是一起的吧？” “那是当然！点翠姐对我那么好，我当然跟着她了。” 陈欣悦表情顿了顿，没想到宝珠看上去鲁莽冲动，还多嘴好事爱惹是生非，原本觉得一无是处，没想到还有这一点好处。 点翠也是心中一动，以前一直把宝珠当做自己的跟班，虽然有时候会关心关心她，但大多数是时候都是在利用她，到这里来之后更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却没想到她一直这么信任自己.. “祸福与共..如果可以，我自然同主子一起祸福与共，我也知道，做丫鬟的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但是既然你这样直截了当的问了我，我也就实话实说，在这里，我看不到一点出路。而且在刚刚进府的时候夫人身边的周妈妈就说过，要我们看清楚这府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你不会忘了吧？陈小五，我问你，你一个自由身，怎么会甘愿帮她？” “点翠，你已经决定了吗？”陈欣悦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决定什么？”点翠挑眉。 “如果你没有想好，现在应该不会在这里说这番话吧？” 点翠眼神微动，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整个屋子又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之中，宝珠挠挠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糊涂了。” 不光是她，晓青和晓红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写着自己也很糊涂！ “是，我也决定帮四小姐。我的卖身契在相府中，这辈子应该也就在相府了。来了这里一个月，我也看清楚了，这相府里根本没有一个好出路，只有跟着四小姐，如果哪一天四小姐翻了身，我还有机会能过上些好日子。如果不跟着四小姐，而是帮着夫人，最好的结果不外乎能在她身边做丫鬟，说到底曾经背叛过主子，也不会得到重视。” “说得好！”陈欣悦拍拍手：“不过有一点，最好的结果应该是把卖身契还给你吧？” “还给我又能怎样？我怎么活？”点翠蹙眉。 陈欣悦一怔，才想到这个问题。自己是现代人，讲求男女平等，自由更是每个人的向往。但是对于一个古代的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自由，而是依靠。即使是为奴为婢，好歹也有个依靠。 “我明白了。可是，你觉得四小姐能翻身？” 点翠脸上浮现些许笑容，认真的看了看陈欣悦才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这个人，可是很会给自己找依靠的。你愿意帮助四小姐，那就说明，你觉得四小姐能翻身。” 李敏听得云山雾罩的，不过倒也没有打断，而是努力吸收她们话中的意思。 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说要看清楚相府到底是谁做主。 陈小五是自由身。 点翠说不愿意帮夫人是不愿意背叛主子。 我，能不能翻身.. 若是有旁人现在进来，听到这些话，再看看在座的人，恐怕会不解。哪里有这样大胆的丫鬟，居然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说这些话！ “能！” 点翠一愣，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肯定。 “为什么？” “第一，小姐不是蠢人。第二，小姐还有我们。第三，小姐马上就会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应对的方法，并非毫无准备。当然了，我们也要感谢夫人，要不是她早早把我们招进来，我们还不会知道这么多内幕呢！” 点翠无奈的抽抽嘴，要是夫人听到这话，恐怕真要气得不轻吧？不过，说的倒还真有道理！ “你们说了半天，到底在说什么呀！”晓红听的有些不耐烦，说了半天，怎么越听越糊涂？ 陈欣悦看了看她，笑了笑才说道：“晓青晓红，说句实话你们也别生气。你们是小地方来的，对于这豪门大宅里的事情知道恐怕也不多，但我可以告诉你，这里处处都是陷阱，要是不小心不是伤了身就是害了命。如果跟着一个好主子能护着你，那还好些，如果遇到了一个不被府里的女主人喜欢的主子，那就真的是命途多舛了。而你们很不幸，四小姐就不被夫人喜欢了。” “可是，母亲明明对我很好啊。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李敏虽然脑子很乱，但是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反驳。 不是的，不是的！ 平阳李府的李夫人说过，是母亲提出接自己回府的，母亲怎么会不喜欢自己？ 不过，母亲刚刚对自己生气的时候，是真的挺可怕的。 难道真的是她们说的那样？ 第七十二章 知己知彼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丞相大人寒门出生，坐到这个位子上，一是他本身有才华有能力，二是他娶了镇国公嫡长女谢柔，所以不管是在官场上，还是在家中，他一般都不会太强硬。”陈欣悦努力的组织着语言，生怕自己将墙头草怕事佬几个字蹦了出来。 “大夫人谢柔出身豪门，从小就是说一不二，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做主，而且很不喜欢被人违背她的心意。所以丞相府大小事基本上都是夫人做主，但是也有一点不可忽视，就是老夫人，也就是您的祖母丞相大人的母亲，只要是她想管的事情她都能管。所以四小姐如果想要为自己挣得一点转机，老夫人是您的首选。” 见到李敏强忍着不问自己，陈欣悦心里叹了口气，终于要到了，不知她能不能承受的了？ “京城中传言，小姐您出生的那天江南爆发了山洪，而您的三叔当时正在江南任职，山洪来得突然，他又正好在那里探视民情，不慎身亡。消息传到这里来，三夫人伤心过度。当时正好有一个游方道士经过，说是您不详，克死了您三叔。所以为保家人平安，大夫人将您送到了平阳。这也是为什么五小姐会说您是灾星的原因。” 陈欣悦犹豫一下，还是没说出大夫人买通那游方道士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太过隐秘，要是问起来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一个大麻烦。 “丞相大人早在还未科举之前就与自己一个姓韩的同窗好友有过约定，若是同为儿子或同为女儿，就义结金兰。如果有男有女就结为亲家。而韩家只有一个独子，丞相大人有五个女儿，所以自然是结为亲家。但是当年那人没有考上，郁郁而终，只留下妻子。” “现在那韩家儿子已经十八了，到了结亲的年纪，大小姐正好十五，也是可以嫁人的年纪。韩家夫人已经来过一次，但是夫人并没有回应她。不过夫人很快就让人把你从乡下接了回来。” 李敏并不蠢笨，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许多。 母亲这是要自己替大姐嫁人.. 看着李敏拳头已经悄悄握紧，陈欣悦顿了顿，香云适时地递上一杯茶水，陈欣悦有些惊喜，笑着接过，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道： “韩家是书香世家，即使韩父去世，韩家儿子也一直寒窗苦读并没有落下。但是我也听说过，因为从小跟着他母亲长大，所以对母亲言听计从，而他母亲很传统，又因为一直自己操劳应对，所以脾气很不好。而且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媳妇会是相府嫡出大小姐，这样也可以帮衬自己儿子。如果换成您的话，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毕竟不管是真是假，您是灾星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肯定不会讨喜。您又不是嫡出小姐，母家也没势力，帮不上韩公子什么。更没学过各种礼仪规矩，一旦出错，就是凭着规矩，韩夫人都能用一万种方式弄死.” 点翠无奈的翻个白眼，用力推了推她。 “咳咳。”一个‘您’字憋在喉咙里出不来，陈欣悦连忙停下。说着说着又忘了身份了！ 侧目看过去的时候，李敏脸上已经满是泪水，眼神还有些怔忪。 一切来得太快，让她怎么接受？ “继续说，实话实说，不用顾忌我。” “还有，韩家虽然贫苦，但是韩公子花钱很厉害，而且，而且文人气息很浓厚。”陈欣悦说着瞟了一眼李敏，突然想起来这样说这姑娘可能还听不懂，眼珠子转了转才继续说道。 “文人嘛，没事就爱凑在一起谈论诗文政事，地点经常在食肆酒楼，或是街边茶馆，不过有时候也讲究诗文配美人，所以也会去花楼。小姐您可能不知道，这文人与花楼女子的风流韵事，要是说起来可能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呢！而且很多文人喜欢上花楼女子之后，娶回家的也有，养在外面的也有。那些女子手段高的很，一般的正妻除了忍，就是撕破脸，都没什么好结果的。”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李敏听多了也有些麻木了，嘴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这就是现实吗？自己果然是想的太简单了吗？ “韩公子据说也有一位红颜知己。”陈欣悦瞅了瞅她，心里虽然也有些难受，不过面对现实接受现实才能改变现实。迟早都是要面对的，早知道总能早看清早作打算。也挺好的.吧？ “呵，说完了？”李敏挑挑眉，突然笑出声来，但眼中奔涌而出的泪水却表明她的心情绝对与表情无关。 “你还没说，我娘呢？她当时为什么没有留下我？” 陈欣悦一愣，听她语气里怨气满满，想来也是一个心结，只好说道：“您的母亲是这府里的七姨娘，原本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因为长得漂亮，被老爷看上了。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大夫人对七姨娘很是不喜。七姨娘本身地位就不高，您出事的时候，七姨娘直接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去了，至今未归。据说因为伤心过度，身体一直不好。” “她怎么样？”虽说心里一直有道梗，但是听到这一番解释也就释然了。又听说她身体不好，脑子还没跟上，关心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陈欣悦微微笑了下才说道：“现在还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以后过得好不好，那就得看小姐您的了！” 李敏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我要去看看她。” “小姐，我还是那句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一次，李敏没有反驳，而是咬咬唇：“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听你的。” 陈欣悦笑出声来，看向点翠：“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帮四小姐吗？我就图个心情好，而且，我相信四小姐也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这方陈欣悦心中的顾虑终于放下，笑意吟吟的跟点翠说这话。 那方一直什么都不知道的晓青晓红已经真正听呆了。原来四小姐的处境这么艰难？ 晓红心里有些瑟缩，一直以为来这里就是过好日子的，可是听这话，小姐自身都难保，那她要怎么办？ 可是小姐有这么信任自己，更何况见了那几个小姐，都是一个个不把丫鬟当人看的，还不如跟着四小姐呢！ 对，跟定四小姐了！ 晓青将目光投到陈欣悦脸上，见她没有丝毫担心，不由得眉头皱了皱。 这么艰难的处境，她还一点都不淡定，看来四小姐翻身也不是不无可能，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就是功臣.. 搏一把，赌她会赢！ 点翠脸上也有些笑容了，已经知己知彼了，看来是有备而来，试试又何妨？ 宝珠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不过倒也不用她操心，反正怎样都是跟着点翠姐！ 香云则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茶，然后安安静静的坐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些事，既然有她们操心了，自己干好自己的活就是了！ 第七十三章 噩梦 屋外，寒风吹过，带着呼呼的声音，听着有些渗人。 一顶大红花轿中，一个美娇娘面含娇羞的坐在其中，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美好的憧憬。花轿落地，新娘子被人扶出轿外。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可在最后的关头，新娘的大红头巾却被人一下子掀开，一个长相绝美、衣着暴露的花楼女子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我才是这里真正的女主人，你算什么东西！” “不，我才是正妻，我才是！” 一位面相寡情严肃的中年女子一下子走了过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一个庶出的灾星也敢在我家大吼大叫，真是没规矩，给我拖下去打断双腿！” 一块厚实的板子落下，新娘子一声惨叫，眼角的余光中，自己的双腿已经断在一旁，血流不止。 “啊！”李敏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身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被。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直到陈欣悦过来掀开了雨打芭蕉纹饰的青纱帐，低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李敏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下子有些瘫软下来。那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 黑暗中，李敏面上犹自带着几分惧色，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湿的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小姐又做噩梦了？”陈欣悦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李敏抬头看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一直梦到了。” 陈欣悦不解的蹙眉：“小姐说的是什么？” “你说的那些话，韩家，还有韩家公子的那些事情。我不能嫁给他，我不能！”李敏一把握住陈欣悦的手，眼中满是迷茫和恐惧。 “小姐当然不能嫁给他了！小姐放心，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会帮你的。” 陈欣悦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眼中尽是从容自信。李敏细细的看了看她，慢慢的松开手来，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来，几乎每晚李敏都会做噩梦，晓青已经有些习惯了。知道陈欣悦会去安抚，自己忙手脚麻利的在黄铜盆里注满了热水，又取了一块布巾浸着，上前要去帮李敏擦洗换衣。 换了寝衣，只觉得微微凉爽，李敏慢慢平静下来，抬头看着陈欣悦问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这是被梦境折磨怕了，急于改变了。 陈欣悦笑容不改：“很快！” 第二天中午，晓红从大厨房回来之后又是一脸的不高兴。进到屋子里之后才把食盒里仅有的一个小汤盅拿了出来，道：“小姐，这是厨房给的，说是今天老爷请了客人来，所以来不及忙后院的午膳，先用点鸡汤垫一垫。” 李敏不是嫡出，不能拥有自己的小厨房，所以即使梧桐苑里配置有厨房，也是没东西开伙的，只能吃公中的饭菜。听了这话，李敏神情恹恹的点了点头，随即掀开盖子。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这是掺过水稀释的鸡汤，小盅里的鸡肉只有四块，一块鸡头，一块鸡脖子，一块鸡屁股还有一块鸡肋骨，真是没一块像样的！ 李敏脸色也不好看了，难怪晓红会这样生气，搁谁身上谁都会生气吧？ 陈欣悦也无语了，就算不是嫡出大小姐，好歹也是个主子吧？这东西，那些得体的下人都不会吃，居然也敢拿来给主子吃，这厨房可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李敏一回家就给大夫人谢柔一个没脸，自然不会讨她喜欢，连带着整个府里的人都跟着狗眼看人低，平日里的饭菜本就比其它几位小姐的要差上许多，许是见李敏从来没有吱声，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这会儿做的就更是明显了。 晓红眼圈都红了：“小姐，奴婢和厨房里的人理论过，结果那些人说其它小姐们的定例都是这样，偏小姐挑三拣四的，他们还说，还说其它主子们要吃什么喝什么，都是自己贴补的，要是三小姐想吃好的，大可以学着做。” 补贴？ 李敏自己都穷的叮当响，怎么补贴？大夫人谢柔有时候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当着人上次给她不少东西，却没给过一分钱，而那些东西又不能变卖，她哪儿来的钱？说这梧桐苑最近也添置了不少东西，可那都是公中的东西，虽然贵重，可没一样是自己的，不仅不能变卖，就是碰坏了都要照价赔偿的，哪里有钱？ 还不说这些，大抵是一来就得罪了大夫人，到现在李敏身上穿的还是平阳李府的李夫人准备的几套衣服，又哪里有钱买？ 李敏脸色难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忍无可忍：“小五，你总是叫我忍叫我忍，我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陈欣悦看着她，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师傅，如果是看到自己这样受苦，师傅一定不会让自己忍吧？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但是小姐，你可知道，如果你一旦迈出去了这一步，以后的日子变数就大了。” “再怎么变，还能比这样还差？”李敏伸手推了推面前的汤盅，盅里的汤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推得晃动不已，洒出些来。 “那小姐可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些小食的做法吗？”陈欣悦瞟了一眼桌子，神色不动。 “记得。”李敏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晓红，去拿剪刀来。” 晓红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依言去了。一旁的晓青却是错愕的看着陈欣悦，剪刀？难道是要用苦肉计？ 陈欣悦微微一笑：“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不惜命的人！自然也不会让小姐干这样的蠢事！” 李敏不安的眼神也悄悄收了回去，脸上有些讪讪。 陈欣悦将李敏的外袍脱下，用剪刀将里面的衣裳的袖子剪短了半截，又让擅长女红的晓青补好了线头，再将外袍穿上，从外面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随即陈欣悦站了起来：“小姐，听说今天初一，大家都在老夫人那里呢，您也好久没见过老夫人了，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李敏跟着她站起来，只是脸上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 “小姐，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笑着走，没有人喜欢天天看到一张沾满泪水的脸，即使你有再大的委屈，别人也不会待见！” 这话既是说给李敏听得，也是说给这院子里所有人听得，瞧见大家多多少少露出些笑容，陈欣悦才说道：“小姐，该走了。” 第七十四章 打脸 福寿院里一派热闹，暖香扑鼻。大夫人谢柔正坐在老夫人身旁，和二夫人孙氏商量着过年的事情。 李惠穿着雪白的银狐皮对襟小袄，海棠红流云纹百褶裙，头上只是简单的挽着一个流云髻。论穿着论打扮，她与在座的其它小姐也没有出色到哪里去，但是就单单凭着自己角色的容貌，就把其他的女子全给比了下去。此刻，她正微笑的听着她母亲说话，端庄娴静之极。 而其他的姐妹也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听着几人说话，并不敢出声打扰。不过干坐着也是无聊，李颖闲不住，眼神不自觉就瞟到了三小姐李玉的身上，却发现她正充满嫉恨的看着二小姐李雪。 李雪同她们不一样，虽然平日里跟她们地位差不多，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嫡出女儿，而且二老爷的女儿只有一个，所以比起她们，无论是吃的穿的都要好上很多。同是相府出生，又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老爷所生，她凭什么比自己过得好？ 这一屋子人，看起来安详平和，实际上都是各怀心思。 丫头檀香奉上清茶，又端上来几盘点心。今天老爷有客人，大家中午都没怎么吃东西，只能靠些点心垫垫肚子。 老夫人蒋氏看了一眼茶盏，又看了看一旁做的精致无比的点心，有些惊讶的拿起一块来。吃了一口，顿时愣住了：“咦，这点心挺不错啊。” 老夫人蒋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能得她夸奖一句的点心，大家也都来了兴趣。 李惠拿起一块尝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嗯，这点心做得精致，而且香而不散甜而不腻，果真好吃。”说着看向檀香道：“果然什么东西都是老夫人这里的好，就连点心都这么出色。” 李惠开了口，其他人也都纷纷拿起点心来，几乎人人都赞叹起来。 “这点心，就是比起这长安城中最好的张记点心铺子都不差呢。” “我看还要好上不少。” 看着几个孙女言笑晏晏的样子，蒋氏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檀香，你这丫头点心手艺突飞猛进啊，要赏！” 檀香笑着福身：“老夫人，这点心不是奴婢做的，是四小姐。”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老夫人蒋氏愣过之后便淡笑：“哦？是敏儿吗？让她进来吧！” 屋里的人都跟着转过眼去，李惠脸上的笑容几乎都有些挂不住了。早知道是她，还说什么不错！ 李敏微笑着进门，心里虽然还有些紧张，不过陈欣悦站在她身后，让她稍稍安定了些。 老夫人显然对这点心很满意，看着李敏，脸上的笑容都比往日要和煦了很多：“你这点心做的真好，师从何人啊？” 李敏看着她和蔼的面容，稍稍放松下来，不慌不忙的笑道：“回禀祖母，是在平阳城的时候学的。他们家中说女儿多多少少也要会些厨艺，就请了当地的糕点师傅来教她们，我就跟着学了些。只是学习的时间不长，恐怕还远远没有得到精髓，难登大雅之堂。” 大夫人脸上有些不屑，岂不是难登大雅之堂，连带你的人，你的东西，都不是能登大雅之堂的！ 李惠眉头轻皱，刚刚自己把这东西说的这么好，你却说难登大雅之堂，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还有，一个灾星，居然也能比自己做的好，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就可以！ 李敏将两人的表情一丝都不放过的看在眼里，心里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又有些伤心失望。原本心里还有些侥幸的心理，想着这些人不过是危言耸听，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自己才明白，果然是自己太天真了！ 不过想到陈欣悦说过的话，仍是挂上了浅浅的笑容道：“祖母，这点心是用榆树叶子做的，您多吃几块也没什么大碍的。” 若第一次叫祖母是失误，第二次就是有心了。 蒋氏一时有些怔愣。她爱静，而且不怎么管事，平日里又是一张冷脸，所以自己的孙子孙女都不怎么亲近自己，除了自己儿子叫自己母亲以外，这府里无论是儿媳还是孙辈，都叫她老夫人，这‘祖母’的称呼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祖母？一来就开始跟老夫人套近乎，真以为老夫人是这么好对付的吗？屋子里的众人愣过之后就全都是不屑了。 似是没注意老夫人的失神。李敏伸手拿起老夫人桌上的茶盏，轻轻晃动一下才递给她：“祖母，这茶汤并不是您平日里喝的，而是今日为了糕点我特意烹制的，您尝尝。” 老夫人蒋氏眼中有些深意，脸上笑容也深了几分：“好，既然是我孙女亲手为我烹制的，那我可要好好品品了。” 孙女？屋子里的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就这么简单？居然都没有得到冷脸？ 大夫人谢柔压制住心中的不安和怒意，低下头来端起茶盏，看来这老东西人老了，心也变软了，一声祖母就收买了她，真是活得太久了！ 蒋氏接过茶盏，李敏将手慢慢收回来，垂手而立。 而因为好奇一直看着她的李雪却是眼神一闪，正准备看看另外几人的表情，身边的母亲孙氏眼睛突然微微眯了起来，说道：“四小姐，你的袖子是怎么了？” 李敏垂手的时候尚且看不出什么，但刚刚端起茶盏轻轻晃动的时候，外袍翻起，露出了短了半截的袖子。李敏听到这话，心里一下子提了起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但面上却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没什么。” “没什么？我怎么瞧着里面的一副短了一大截呢！”孙氏平日里在相府地位也就一般，身份地位娘家就连样貌都样样不及大夫人谢柔，自然就见不得她好，这会儿又这么好个机会放在眼前，她又怎么会错过？ 一听这话，大夫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敏，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此时李敏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无数次了。忽而露出一个称得上是和蔼的笑容，却更让人有些胆战心惊，缓缓道：“敏儿，怎么回事？” 虽然极力掩饰，但是语气的生硬谁都听得出来。 “大嫂，这你都看不出来？敏儿是穿了不合身的衣服呀！哎呀，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身衣服还是敏儿回来的时候穿的那一套吧？这都一个多月了，不会还没有换新衣服吧？这天气可是越来越冷了呀！我说大嫂，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好歹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就这么大意呢？” 第七十五章 顶罪 地龙烧的暖洋洋，熏香味道清香，在这大冬天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这样的环境心生向往。但是整整坐在这里面的人此时却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好。 大夫人谢柔听到孙氏的话，脸色已经飞铁青不能形容了。 这小贱蹄子，明明有机会有时间告诉自己她的衣服不合适，明明可以不去端起那杯茶，却偏偏这样做了，这样明晃晃的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小贱蹄子存的什么心！ 老夫人蒋氏淡淡的看了一眼大夫人，眼神中透着一股不耐。 大夫人本是压抑不住心里的脾气，可一间老夫人的神色，一张脸又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自嫁过来，自己可还没出过这样的丑呢！ 一旁的李惠连忙站起身来说道：“母亲早就说过给四妹做了四套衣服的，怎么还没送过来吗？一定是下人耽搁了” 说着，又将视线转移到李敏身上，语气中带着三分责备七分怜惜，仿佛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很是无奈一般，然而这份宠爱却不达眼底：“四妹妹你也是的，衣裳不够了随时来向我说，怎么还穿着这样的衣服就出来了，岂不是让母亲也跟着丢脸吗？” 李敏当即被她训得一愣，眼圈有些发红，又努力忍了回去：“大姐说得是，只是敏儿和大姐身形不同，实在是不能穿大姐的旧衣服，否则，早就找大姐帮忙了。” 话音落下，屋里的人脸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了。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则是黑了脸。 堂堂丞相府的千金小姐，虽然不是嫡出的，但那也是正经的主子，怎么能穿姐姐的旧衣服呢？李惠本意根本不是让她穿自己的旧衣服，可偏偏李敏用这句话来堵上她的嘴，害的李惠一口气顶在胸口出不来，疼得厉害，还勾起了极大的火气，家中的庶妹对自己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这李敏居然敢这个态度，疯了不成！ 大夫人心里也是一口郁气出不来，可又偏偏不能发怒，她平日里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大声说话，这是世家出来的嫡长女所有的气度和体面。她出生高贵，自然要不怒而威才能体现她的尊贵。可今天李敏用这一件小衣服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她怎么能不生气！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的众人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李敏说这话，看着大夫人和李惠的脸色，心中居然有些得意起来。 从袖子被剪掉的那一刻，陈欣悦就想过很多种可能，大夫人的反应，老夫人的反应，甚至整个屋子里人的反应..现在看来，居然都差不了多少。接下来，应该就看老夫人的态度了吧？ 陈欣悦在一旁也是低下头来，掩去脸上的笑意，这大小姐果然是个聪明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将过错全给推给别人了，说什么已经做了四套衣服，呵呵，难不成这个时代还有什么均码？否则，怎么连四小姐的身形都不给量就能做出衣服来了呢？还怪小姐不去找她，找她？哼，还真以为从乡村出来的就没有一点出众之处？不说别的，乡下婆姨们找茬的功夫可也是一绝的。 蒋氏转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看了看大夫人，淡淡道：“老大家的，你弟妹说的没错，你也太大意了。” 老夫人从来不管府里的事，也从未教训过自己，虽然只是这一句，但已经等同于认同了李敏的委屈。大夫人的火气越窜越高，脸色也涨得越来越红，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李敏。 拳头握得紧紧的，她已经是十分的恼怒，恼怒的快要无法抑制。他虽然是李家的当家主母，还有实力强大的娘家，但是老爷在朝为丞相，最重视体统规矩，老太太是万万不能得罪顶撞的，弟妹孙氏又一直虎视眈眈，所以这会儿就算再生气，也只能忍下了。 她，既是李家公正严明的大夫人，又是一个端庄贤惠的嫡母！她不能失了身份！ 李敏，不过是那个贱人生的贱种，一个被判定的灾星，要收拾她，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她突然沉下脸来，严厉的对着身旁的周妈妈喝道：“跪下！” 周妈妈一下子愣住了，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陈欣悦眼睛一闪，看来，已经备好了替罪羔羊了。 大夫人脸色慢慢恢复平静，这样看来，还是那个雍容华贵的大夫人，她冷冷的斥责周妈妈：“别人做事我还不放心，特意交给你去做。我千叮咛万嘱咐，赶紧将新衣裳送过去，你是怎么当差的？敏儿是我们李家的四小姐，堂堂的相府千金，怎么可以这么怠慢！你看她穿的什么衣裳，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苛待她呢！” 李敏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却又飞快的掩饰下去，不让旁人看见。大夫人话说得好听，堂堂相府千金，不能怠慢。呵，自己这些天吃的穿的，哪有一点像是相府千金的待遇？这种昧着良心的话，怎么说得出口？李敏心中不平，但是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想要一吐而快的冲动。她要记着小五说的那句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能等！ 周妈妈好歹也是跟着谢柔走过半辈子的人了，此时听她这样一说，立刻反应了过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认错，说是自己一时大意，衣裳早就做好了，却年关将近一直忙忘了，没送过去，是她办事不利等等。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对李敏恨上了。夫人原本还真有心给她做上几身衣服，不论新旧也是个意思，但是这四小姐不识好歹，一来就惹得夫人下不来台，这件事情自然就作罢了。谁知道这个没脑子的四小姐这会儿居然把这件事情捅到这里来了，当真是恼人！ 不过，上次她当着大家的面说自己的苦楚虽然蠢笨，但是后来又诚心认错把自己给放到了弱势一方，给了夫人没脸。这一次又当着大家的面让夫人难堪，倒也有几分聪明。 “还不就快去给四小姐认错！”李惠呵斥道。 李敏脸上的不安微微顿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了李惠一眼。 李惠生的倾国倾城，声音也是温柔可亲，说的又句句都是为了自己好，为什么小五要说大姐也不会真心对自己好？ 李敏正心生疑窦，周妈妈已经跪行到她跟前了：“四小姐，都是奴婢一时疏忽，让您受委屈了，回头奴婢就让人将新衣服给您送过去了，您就原谅奴婢吧！” 第七十六章 结局 周妈妈既然已经认错，大夫人大发了一通脾气，直接让人拉下去打发了。周妈妈跟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这次大夫人是发了狠，没得商量的余地了。但是只要她不反口，她的家人肯定还能受保障。 老夫人眉头拧了拧，但也没说什么。但是这事儿一闹，心情全没了，直接让她们全回去，好得个清静。 回去之后，李敏的伙食直接提上来了。一天三顿好的，就是有一点，身边的丫鬟全都换了人，就连陈欣悦都被换走了。李敏虽然有心想留，但是大夫人根本没给她反悔的机会。 人走了，几天之后人心就远了。再加上大夫人给她做衣服买首饰，好东西一样一样的往房里松，她毕竟是小地方出身，心思很快就偏向了她。 大夫人和这里的人都对她这么好，是不是那些人真的挑拨离间？ 大夫人好吃好喝的供了她半个多月，李敏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一字不落的将小五给她说的事儿，教她说的话全给供出来了。 陈欣悦被放逐到粗使婆子的院子半个月，每天被支使着洗衣服、打扫卫生，累的半死不活的。有时候偏头看向李敏住的院子，眼里全是担忧。 一直以为现代人到了古代，就会活的风生水起，原来，只是对于规则的不熟悉，不是优越，反而是弊病。就像一旦成为丫鬟，哪怕是定的不是死契，主人想怎么折腾你，还是怎样。月钱倒是一分不少的给了，但是活儿可不是月钱的份例。 大夫人查到是她捣的鬼，直接饭菜里下药，无色无味，陈欣悦一时不查，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