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我的那个女孩儿》 第1章 沿途的寂寞 元月初,南方旅游名胜,月琴古城。 古城被夜色笼罩,灯光照亮宽窄不一的街巷,伴着映在五花石板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勾画出一幅缥缈如梦幻的夜景。 酒街上灯火通明,由于是元旦假期的缘故,各家铺子的生意都出奇地好,推开任何一家酒的门,都会不约而同听到驻唱乐队的悠扬歌声,还有不绝于耳的碰杯和欢笑声。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清例外,这里人不多,也很安静。 在琉璃咖啡的二楼露天平台上,尽管寒风不歇,但依旧零零散散坐了几位客人。 晚上室外的气温大约只有五六度,在每张桌椅旁,都摆有一个高脚取暖器,既有亮光,又有恰到好处的温暖。 露台一角,秦川斜靠在沙发椅上,手里捏着烟,抬头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眼神迷离。 青烟从指尖缓缓升起,袅袅缠绵飘向苍穹,努力追逐撩人的月光。 他没有打开取暖器,桌上除了杯早已冷却的咖啡,还摆着一小瓶二锅头,这是白天在路边小店里买的。 他不时拿起来喝一口,以驱散身上的寒意。 口袋里手机嗡嗡震动,他看一眼,很快回了条语音:“这几天放假,在外面旅游。” 对方似乎秒回了他,他继续回复:“明天就回去,然后嘛,睡觉倒时差。” 刚放下手机,隔壁桌突然有人“呵”了一声,伴着少许不屑。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人。 他当然知道,人家这是在笑话他,在国内旅游,回家居然还要倒时差。 他无心去解释,更没有转头看到底是谁,很快恢复了刚才的坐姿。 古城夜色惊人的美,此处位置临近月琴海,月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仿佛触手可及,而远处隐藏在黑暗中的雪山,也被蒙上了一层无形且神秘的面纱,这种远离尘嚣的氛围实在太过轻松写意,他都忘了现在到底是晚上几点,甚至连手里的烟都懒得去吸。 正出神之时,隔壁桌那个女人的手机响了。 但她没有接,任由铃声连续不断地响。 秦川的眉头微皱起来。 扰人清梦,你倒是快接啊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通手机:“爸爸……你不要管我在哪里我不回去,这事绝对没的商量!你不要再说了,就这样!” 她带着怒气,挂断了电话。 秦川终于没忍住,朝她看去。 借着月光,以及周围取暖器的橙色亮光,能大致看清她的容貌。 她大约二十三四岁,扎着高马尾辫,身穿蓝色冲锋衣,眼睛大而明亮,腰杆子挺的笔直,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干练和利索劲儿。 “看什么!”她朝他一瞪眼。 对方的态度很不友好,秦川也没介意,坐直了身体问道:“嗨,听你的口音,是紫田人?” 她瞅瞅他,没有回答。 “我也是紫田的,咱们是老乡,”他笑了笑,声音里带上紫田当地的纯正方言,下一秒,又躺回椅子上。 “喂,老乡,来支烟,我的抽完了,不想出去买。” “自己拿,”他把烟盒扔过去,啪的一声,准确落在对面桌上。 马尾辫姑娘的手指纤长,抽出一支万宝路,点燃后轻轻吸一口,将烟盒扔了回去:“谢谢。” “不客气,”秦川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捏着烟屁股,两条长腿大剌剌地伸在桌子底下。 独身旅行,都来自紫田,那姑娘又有张很惊艳的面孔,但秦川没兴趣上前搭讪。 是路人,就该好好路过,各看各的风景就行了。 片刻后,那姑娘的手机又响起来,这次她倒是很快接通了,声音也柔和了些许:“小妹,还不睡?” 电话另一头的女孩年纪不大,清脆的嗓音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听到:“现在才刚刚九点,睡什么睡呀,我说大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她秀眉一皱,握着手机站起来,走远了两步,秦川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回什么家?换了你,你想回去吗算了,我可不敢告诉你我在哪儿,你出卖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说没有?上次我在杭城,就是你给爸爸妈妈告的密……还敢狡辩,我不和叛徒说话,先挂了!” 很有意思的对话,秦川忍俊不禁,呵呵笑了两声。 “很好笑么?”挂了电话后,她慢慢走到他的桌边,不带情绪地问。 “挺好笑的,”秦川还是躺在椅子上,眼中带着调侃:“你是在故意躲着家里人?” “我们不熟,没义务给你解释,”她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从秦川的烟盒里又摸出支万宝路,自顾自点上。 “不熟?你拿烟倒是很干脆嘛。” 她嘴里轻轻吐出一口烟雾,不满地扫了秦川一眼:“你这人很小气,两根烟而已,回头我送你一条。” 秦川把烟盒往前一推:“开个玩笑,别当真,这些都送你了,不过还是提醒你,女孩子少抽烟。” “你不是警察,管的真多,”她将烟盒揣进兜里。 拍拍身上的烟灰,秦川站了起来,扛起旅行包:“先走一步,有缘再见。” 她点点头,回了声寡淡的“拜拜”,连音调都是平的。 岁月里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谁会记得谁的模样?秦川自己就是个过客,称不上是那女孩儿沿途的风景,甚至连沿途的寂寞都不配,只为她留下了微不足道的半盒烟而已。 咖啡馆外的小街上,行人都是成双成对或成群,唯有秦川独自背着包,形单影只。 在古城里漫无目的逛了一大圈,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最后,他又鬼使神差回到了刚才的咖啡馆门前。 此时已经到了关门打烊时间,但店里隐约传出争吵声。 “对不起,小姐,我们做的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身边没有现金,银行卡突然被停掉了,等回家后,我把消费的这笔钱十倍还给你们,请你们想办法通融一下。” “这真的无法接受,其实您可以联系您的朋友,通过转账的方式付到我们店里。” “这方法不好,我办不到!” 对方突然严肃起来:“小姐,如果您还是拒不付钱,我们只能报警” 秦川马上听出来了,这冷傲的女声,就是那位紫田老乡。 或许可以有幸,作一次她沿途的寂寞……秦川大步走进咖啡馆。 大堂里站着一个貌似经理的男人,还有两个服务员,他们围成一圈,圈子中央正是秦川的紫田老乡。 经理迎上来:“先生,今天营业时间已经到了,欢迎您明天再来。” “我是来替她付钱的,总共多少?” 马尾辫姑娘见到他,顿时长舒了口气:“太好了是你啊,总共八十八元。” “我不叫总共八十八元,”秦川摸出张一百块,递给服务员。 服务员憋着笑:“先生稍等,给您找零。” “真是倒霉,”出门后,她低声抱怨着,扔给秦川一支烟:“最后一根万宝路给你了,今天谢谢你啊。” “不客气,举手之劳,拜拜,”秦川接过烟,朝她摆了摆手,转身走向街对面一家还在营业的餐馆。 “你等一下,”她突然喊他。 他回头:“怎么了?” “你是去吃宵夜的?”她朝着餐馆的大门,昂了昂下巴:“我也饿了,你好人做到底,请我吃点东西可以么?” 虽然是在求人,但她的声音里还是隐隐带着傲气,没有落半分下乘。 秦川想起来了,她的银行卡似乎出了问题,便答应了:“好,我请你。” 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今天蹭你顿饭,回到紫田后,我把饭钱和刚才的八十八块一起还给你。” “都是老乡,别总把钱挂在嘴上,说好是我请你了,”秦川给她做个请的手势。 她毫不客气,当先走进餐馆。 望着她高挑的身段,秦川在心里感慨着,这个沿途的寂寞十有八九当定了,但又深知自己不可能晋升成为风景,因为此刻身在月琴古城,他就已经是场不为人知的寂寞…… 第2章 请客 颇为雅致的饭馆,大堂内桌椅摆设古色古香,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岁月气息,而从厨房飘来的阵阵饭菜香,让空气中也弥漫着温饱的味道。 二楼靠窗面对面落座,秦川点了几个当地小菜,还有两瓶啤酒。 他只想小酌几杯,并不打算买醉。 菜正在厨房现做,酒很快端了上来。 “这是月琴当地的啤酒,名叫追月,挺有意境的,”秦川往自己杯子里倒着酒。 汩汩泡沫飞速上升,他赶紧喝掉一口,放下酒瓶后问道:“口感不错,你要不要来点儿?不会喝酒可以点饮料。” 女孩儿伸手抓过酒瓶,熟练地倒酒:“就冲这酒的名字,不会喝也要喝。” 秦川猜她酒量应该不错,但还是善意地提醒:“女孩子少喝酒为妙,烟也最好少抽。” “谁规定女孩子不能抽烟喝酒了?”她的脸上写着不以为然,朝秦川举起杯子:“大家萍水相逢,今天多亏你替我解围,我先干为敬。” 满满一杯啤酒,她眨眼就喝的半滴不剩。 “爽快,我陪你,”尽管并不喜欢女孩子抽烟喝酒,但秦川很欣赏她利落的性格,也一口喝干,然后微笑着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她弧度流畅的柳叶眉一扬:“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叫卢菁,草字头下面一个青,你呢?住在紫田市哪里?” 卢菁……名字不错,他心里赞了一句,说道:“幸会,我叫秦川,以前住海棠街那块儿,现在搬到宝纱湖去了。” 卢菁随意地应道:“我还以为你是个流浪汉。” “流浪汉不会有钱去咖啡馆。” “我觉得你来月琴不是只为了玩儿,”卢菁试探着问。 秦川点点头:“是的,我来这里送个人。” “送走了么?” “送走了,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 卢菁闪着明亮的眸子,认真看了他几眼,最后用总结的口吻说道:“你有故事。” “但我的故事不能告诉你。” “别自作多情,我没兴趣听。” 秦川微微一笑,没有接着故事这个话题往下聊,转头看向了窗外。 目光所到之处,星罗棋布的烂漫灯火和月琴海互相缠绵,美得犹如天上仙境,是那么的不真实,可自己不但身在人间,而且还是时隔多年后的故地重游。 又望着街上依偎而行的几对情侣,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左手握着酒杯,右手撑起下巴,怔怔出了神。 卢菁也不说话,不时轻轻呷一口杯中酒,和他一起沉默。 片刻后,服务员开始上菜,秦川抓起筷子,却是握刀叉的手势。 卢菁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他只能解释:“在国外生活了几年,筷子用的少,有点不习惯。” “你挺健忘的,才几年就不会用了?” 他尴尬地笑笑,示意卢菁动筷子。 卢菁尝了几口菜,没有做任何关于菜色的点评,只是问道:“这顿饭好像不便宜,我要再确认一下,你有钱付账么?” 秦川喝了口酒,说道:“你只管吃就行了,我不会故意坑你……卢菁,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来月琴旅游?” “出来散散心,”她有些郁郁的样子,很快喝光第二杯啤酒。 秦川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菜:“我不劝酒,你别喝那么猛,很多事情总要去面对,你这样逃避不是办法。” 她脸上带着不悦:“我是来旅游的,不想在离家三千里之外还被人说教!我说你这人年纪不大,怎么一副老气横秋的腔调!” “抱歉,我不问了,”他把菜塞进嘴里咽下去,又拆开一包新的烟,散给她一支。 “谢谢……”正说着,卢菁的手机突然响起。 这次她没有避着秦川,接通后直接放在耳边:“小妹,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小女孩儿说:“最亲爱的大姐,你身边还剩多少现金?我提醒你一下,爸爸妈妈已经把你的信用卡给停了。” 卢菁冷笑:“谢谢提醒,我早就知道了。” “刚才我在书房门口还偷听到,爸爸查出来你现在在哪里了,你是在南方的月琴古城,对不对?” 卢菁瞬间眉头紧锁:“这都能被查到?” “爸爸妈妈神通广大,有什么查不到的?照我的估计,追兵已经在路上了,你身边没什么钱可用,赶紧考虑清楚,要不要缴械投降。” “我这还给不给人活路走了!”卢菁忍不住用力一顿筷子。 妹妹在电话里笑的贼欢:“哈哈哈,大姐,你不是一直对我说,要认清现实的嘛?小妹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回家受罚,二是继续亡命天涯,但我还打心眼儿希望你选第二个,想想就好刺激呀!” “滚你的蛋,你还敢幸灾乐祸!”卢菁气的不行。 妹妹更乐了:“大姐,你一定要加油,和爸爸妈妈斗到底,只要你能撑满一个星期,回家后我给你庆功!” “臭丫头,就会唯恐天下不乱!”卢菁直接挂了电话。 饭馆里很安静,姐妹俩的对话被秦川听的清清楚楚,他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带着歉意说道:“刚才不小心听到几句,不过你妹妹挺有意思的。” “没事,听到就听到,”卢菁有些意兴阑珊,低头想了片刻,突然说:“喂,秦川,再借我点钱,我要买机票回家,等到了紫田后我一起还给你。” 你这是不准备和父母斗下去了?秦川很想这么问她,但怕惹得她不高兴,反问道:“你的银行卡被冻结了,但为什么不找朋友借钱?比如刚才在咖啡馆里。” “找人借钱这种事,那么丢脸,我不要面子的么?你给句痛快话,借不借!” 这姑娘不但傲气,还有点霸道,她的父母应该也不会简单,不然不可能马上查到她现在在哪里……秦川心里嘀咕,但很欣赏她这种利落的性格,便答应了:“没问题,我借给你。” “欠你的人情我记下了,在紫田你有搞不定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她又和秦川碰了酒杯,仰头喝干后,抬手招呼服务员:“再来两瓶追月,不,四瓶!” 眼前这个女孩儿,秦川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她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性格与众不同,不像大多数女孩子那样扭扭捏捏,说话做事带着浓浓的江湖气,同时又会抽烟喝酒。 她在某些方面,倒有点像我的发小唐嘉韵……秦川不禁暗想。 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题,一个小时后,酒足饭饱,秦川主动买单结账。 这顿宵夜他吃的很满意,月琴当地的特色菜很对他的胃口,他也不是一个人自斟自饮,有个来自家乡紫田市的美貌姑娘作伴,一起边吃边聊,也是挺写意的一件事。 尽管这姑娘的性子很傲…… 第3章 抢劫 走出餐馆,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隔壁酒街依旧歌声靡靡,给古城静谧的夜空带来一丝格格不入的喧嚣。 秦川没兴趣去酒流连,对正在抽饭后烟的卢菁说:“我住在后面两条街的通达旅馆,明天上午我再去次古轮寺,然后坐傍晚的飞机走了,你怎么安排?” 卢菁想了想,回答:“我跟你坐同一班飞机,你刚才说的也对,逃避不是办法,总要去面对的。” 秦川早就猜出来了,卢菁是偷偷离家出走的,他没打算继续追问对方隐私,就说:“我可以给你订机票,但我不回紫田。” 卢菁有点意外:“你准备换个地方接着玩?” “得回学校去了。” “你是教师?” “不,我还在念书。” 她眨着眼睛,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最多比我大一两岁,怎么还没毕业?你这是留过几次级了?” 秦川嘿了一声后说:“我在美国哈佛医学院读医科,这种课程不比其他专业,时间会比较长。” “是所好学校,”卢菁送上极为简单的评语,又笑着说:“怪不得用筷子不顺手,还跟人说什么要倒时差,原来你是个海归。” “还没到归来的时候,半年后才毕业,最近学校放寒假,我就出来旅游。” “哦……对了,秦川,我今天白天只顾着玩儿了,旅馆还没订,再借我点钱,”卢菁又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 “你真是淡定,这几天是元旦旅游旺季,不但海景酒店难订,普通旅馆也难找。” “不会,你别骗我。” 见她不信,秦川便指着附近几家旅社:“你可以去那里问问,应该都是客满的。” “不用那么麻烦,”她手夹着烟,在手机上捣鼓了片刻,就轻轻皱眉:“托你的福,附近还真没有空旅馆。” 秦川微微一笑:“没事,你可以住我那儿去。” 卢菁突然冷起了脸:“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何必动怒呢,我的房间让给你睡,今晚我就不睡了,在外面陪月亮过夜。” “还真是个怪人,”她轻声嘀咕,也没继续推让:“谢谢你的绅士风度。” 秦川掏出一张房门卡,递过去:“通达旅社302号房,记得反锁房门,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 他对她笑了笑,转身朝月琴海方向走去。 卢菁没接他的房卡,跟在他身后问道:“秦川,你在外面过夜,不怕冷吗?” “我有这个,”他掏出二锅头,冲她扬了扬。 “把你冻感冒了,我不负责。” “不会,每年冬季我都要去冬泳,现在这种气温不碍事。” “你很会装嘛!” 秦川无所谓地一耸肩,懒得解释,步行走了片刻,在月琴海边一块礁石坐下。 卢菁站在他身旁两步的地方。 眼前这幅画卷,是在大城市里不可能看到的,月光如美酒般醉人,轻柔地洒在海平面上,耳里传来波涛拍打海岸的声音,空气清新的仿佛不含人间烟火,又带着冬夜里独有的凛冽。 秦川凝视远方的夜空,长时间一言不发,卢菁转头看了看他,却见他眼中写满了各种难言的情绪。 “已经是零点了,从现在起,就是全新的开始!”他站起身用力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摸出手机,使尽全力扔向远方的海里。 数十米开外轻不可闻地发出噗通一声,荡起一片低低的水花,周围泛着圆弧形的涟漪,随着涟漪不断扩大,片刻后,海面又恢复了它最初的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卢菁对他怪异的举动并没怎么吃惊,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挺有性格,连手机都不要了。” 秦川不理她,闭着双眼微微仰起头,迎向面前的月琴海,嘴里念念有词。 卢菁玩味地问道:“喂,秦川,甜甜是谁?” 他终于有了一丝讶异:“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 “我学过唇语。” “是这样啊,”慢慢坐下后,他勉强一笑:“这个名字,不提也罢。” 卢菁调侃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恢复自由了,恭喜你,幸福的单身汉。” “谢谢……” “你慢慢缅怀,我回去睡觉了。” 他喝了口酒,轻轻嗯一声,继续坐在岸边,目光盯着午夜的海平面,仿佛要把海水看穿。 这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跑过来:“姑娘,帮个忙好吗?我弟弟摔伤了,要马上带他去卫生所,但我弟弟太胖,我一个人” “伤者在哪里?带我去!”卢菁马上应道。 年轻人指着东南方向:“就在那边巷子里。” 秦川手撑着膝盖站起来:“我也去帮忙,赶紧带路。” 那年轻人跑得飞快,卢菁和秦川紧跟着他,半分钟后,进入一条黑乎乎的小巷子。 前面的黑暗处,有人在低声叫唤:“哥,来了吗?” “来了!开始干活儿!” 年轻人猛地回头,手里同时捏着一件东西,在月光下分外亮眼:“两个白痴,把钱交出来!” 是把明晃晃的刀子。 他身后又冒出一个身材矮壮的胖子,嘿嘿冷笑着:“钱留下,可以放你们走,不然,就要你们的命!” 而在巷子的另一头,也同时出现了两个人,把秦川和卢菁团团包住。 卢菁恍然大悟,又狠狠咬了咬牙:“原来是抢劫啊!我没钱,命倒是有,就是你们四个死鬼!” 狭窄的小巷子里,二对四,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秦川悄悄看了卢菁一眼,见她毫无惧色,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马上一把拽过她:“来者不善,你别冲动,后退一些。” “后面也有人,能退到哪里去?”卢菁没有缩,双拳握紧,指关节发出噼啪几声脆响:“喂,书呆子,你打架行不行?别拖我后腿!” “先别说了,保命要紧!”秦川掏出皮夹,冲对面两人示意一下,说道:“我朋友身上没钱,我的都在里面,交给你们的话,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胖子手里有根铁棍,仗着武器在手,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当然不行,你们俩的包和手机也要留下!” 说着,他往前跨出一步,两尺长的铁棍指向秦川的面门。 在秦川身后的背包里,有他的护照和身份证以及其他重要物件,他当然不能交出去,但对方步步紧逼,知道此时避无可避,突然把钱包朝胖子脸上一丢,朝卢菁低吼一声“先干掉胖子”,接着拔腿冲了上去。 刚才卢菁那无所畏惧的表现,带给了他不少信心,他相信这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眼下这种情况,想要全身而退,就必须先下狠手。 钱包打在胖子脸上,他揉了揉肥硕的脸,举起棍子,朝着秦川面门就砸。 第4章 恶斗 秦川早料到对方有这一招,身子猛地侧让,然后飞起一脚,却出人意料地把胖子同伴手上的刀踢飞了。 卢菁就跟在他身后两步,趁胖子收势不及,她右臂弯曲,一记结结实实的肘刀,正中胖子面部正中央。 两人声东击西,一虚一实,配合的非常默契。 铛锒一声,铁棍从胖子手里跌落,他捂住鼻子,杀猪般的惨叫。 卢菁捡起棍子,朝身后虚挥两下,暂时逼退歹徒拥上来的同伙,又高举起铁棍,往胖子右肩狠命地砸。 下一秒,秦川就听到一记沉闷的嘎啦声。 够狠啊,肩胛骨粉碎性骨折! 他心里喊了一声,手中也没闲着,躲过刚才持刀歹徒打过来的右拳,弯下腰一记勾拳击中对方下额。 对方疼的闷哼一声,身子向后倒下,秦川又抓着那人的头发,把对方脑袋撞向旁边的混凝土墙。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那个人捂住头,鲜血瞬间淌了下来。 “秦川,你动作太慢了!”卢菁握着铁棒,朝另外两人冲了过去。 她一棍打向其中一人的胸口,对方马上侧身避过,同时跃到了卢菁背后。 转瞬间,卢菁就面临着腹背受敌的险境,而跳到她身后的那个人,手里也是有把匕首,准备往她身上猛扎。 “小心!”千钧一发之间,秦川冲过来横扫一脚,把她背后那人踹倒。 卢菁回头看到这一幕,终于露出一丝惊惧,在如此狭窄的巷子里,腾挪空间太小,被人在背后捅刀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么一分神之际,地上那人忍痛爬了起来,和另一个歹徒掉头便逃,甚至都没去管已经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哀嚎的两个同伙。 “敢逃!”卢菁拔腿追了过去。 秦川赶紧跟上她,在巷子口将她一把拽住:“别追了!” “为什么拉我?”她喘着气,狠狠一抽袖子。 “他们明显是策划好的,分开往两个方向逃跑,你准备去追谁?” 抓过卢菁手里的铁棍,秦川用衣服来回擦拭,抹去上面的指纹,朝远处一抛,又说:“刚才你还喊了我的名字!” “糟了,”卢菁这才明白过来,“他们可能会来报复你!” 秦川叹口气:“这帮人团伙打劫,随身藏有凶器,应该是亡命之徒,说话还带着本地口音,不排除会通过某些方法,找到我住宿的旅馆。” “还有两个在巷子里,先抓住他们再说!”卢菁狠狠一跺脚,转身往回奔。 但小巷子里空无一人,最先和他们交手的两个歹徒也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是趁着刚才负伤逃走了。 “这下有点麻烦了,妈的!”卢菁低声咒骂,她一时打得兴起,直接脱口喊了秦川的名字,却没想到,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在角落里找到丢下的钱包,秦川思考一下后提议道:“我们要不要报警?” “报什么警?我就是警察!” “啊?!” 她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冲他晃了晃。 “原来是ada,失敬了,”秦川心情轻松不少,但马上又想起来什么,蹙紧眉头对她说:“卢菁,刚才你下手太重了,那个胖子挨了你一记肘刀,已经没有了反抗能力,你还一棍子把他砸成骨折。” 卢菁不耐烦地朝他挥挥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把那四个人绳之以法,但反过去推敲案发时的细节,我很可能会被判误伤,或者防御过当。” 秦川面色凝重地点头:“没错,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先别报警了,免得把你牵扯进去。” “我不否认我确实冲动了,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卢菁咬牙切齿,拳头捏的咯咯响:“要是在紫田的话,看我怎么收拾这帮混蛋!” “我们打的是一群匪徒,如果你真的为此惹上了官司,我会出庭为你作证,这是我的手机号,”秦川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后对折递给她,又取出皮夹里的所有钱,数都没数,便往她手里塞:“留在这里夜长梦多,我们两个外地人斗不过本地的地头蛇,这些钱足够你买机票回紫田了,你马上走!” 卢菁手放在背后,没有去接:“那你呢?我可不能把你扔下不管。” “从头到尾,对方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你也没有在附近的旅馆留宿过,他们就算想要背后报复,也查不到你身上,你只要尽快离开就可以了……但我暂时不能走,还要去一次城外的古轮寺。” “我跟你一起!” “不行,那伙人可能会来找我报复,我不能让你跟着冒险,我会先到别的地方过一夜,你现在就走!” “我不走!” “不走也要走!” 秦川不由分说,拽着卢菁的胳膊,把她带到隔壁酒街的街口,四处张望了一下,但路上空荡荡,没有任何出租车经过。 不过幸好,街边还停有几辆敞篷三轮摩托车,在等着接载酒街晚归的游客。 “师傅,送她去芽镇,”秦川一边吩咐司机,同时把卢菁推上车:“你先到隔壁镇子住一晚,天亮后坐那里的旅游大巴去机场,然后立即回紫田去。” 卢菁犹豫着:“你这我” “别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这个拿着!”秦川把厚厚一沓钱塞进卢菁手里。 然后,他又严肃地叮嘱:“自己注意安全,如果那帮人真的来紫田找你麻烦,就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回来帮你!” 说完后,他催着司机马上开车。 摩托车缓缓发动了,卢菁朝他大喊:“秦川,那我先走了,你也要当心,等你哪天回到紫田,我请你喝酒!我在丰谷区分局,一定要来找我!” “好!我记下了!”秦川没有回头,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旅馆,火速退了房,他拖着行李箱,连夜赶往古轮寺。 在那里,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坐在一辆小摩托的后座,他重重打了两个哈欠,这才感到浑身疲惫。 这一夜,真是有够刺激的! 他很快又想到了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卢菁。 身手了得,嫉恶如仇,又烟酒不忌,我早该看出来了,她是个警察,不过我也不差,这几年我在拳击社可不是白混的…… 但是卢菁下手也真狠,那个胖子的肩膀,搞不好这辈子就要废了 摩托车一路摇摇晃晃,冷风飕飕地从布帘子缝隙处钻进来,秦川把身子缩成一团,抵御着寒冷,迷迷糊糊打起瞌睡。 …… 白天热闹喧嚣的古轮寺,此时一片寂静,月光洒在寺门前的广场上,亮的犹如白昼。 在广场中央停下车,司机回头喊:“兄弟,到了,给车钱。” “这么快就到了?”秦川半睡半醒着掏出皮夹,伸手往里一摸之后,突然睁开眼,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 “完了!” 他身边只有两张信用卡,现金全都给了卢菁。 这可怎么办,总不能叫司机大半夜的陪自己去找取款机 凌晨一点半的古轮寺门前,秦川一脸愁容,左右为难。 “师傅,我……我身上好像没钱……” “你这个时候叫我送你来这儿,居然还敢赖账?”司机怒了,跳下车撸起袖子就要和他打架。 秦川连连后退:“师傅,有话好说……” “不给钱,有什么好说的!” “谁说他不给钱了!”身后突然冒出一个清亮的女声。 卢菁单肩斜背着包,手插在冲锋衣口袋,从旁边树林里缓步走出来,月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优美颀长的身体曲线。 她眨着大眼睛,对秦川轻轻一笑:“我可是等了你好久。” 在这一刻,秦川突然有种感觉,天使也比不上眼前的卢菁! 她仿佛带着光,来自于云端! 第5章 午夜的相遇 卢菁的突然出现,把司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见鬼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懒得回答,淡淡地问:“多少车钱?” “事先谈好两百块,”司机伸出两根手指,又打量面前这对年轻男女,嘀咕道:“你们是来拍恐怖片的么?那么渗人的下半夜,来这种地方。” 卢菁不屑地哼一声,指指司机嘴里叼着的烟:“你身上还有几包烟?” “两包。” “再给你一百块,烟也留下,”卢菁抽出张钞票,塞给对方。 摸出两盒烟朝卢菁身上一扔,司机掉头就走,风里还隐约传来嘲讽:“两个神经病,居然大半夜来古轮寺,菩萨也要睡觉的啊” 卢菁拆开一包烟,散给秦川一支,笑眯眯地问:“喂,秦川,我够意思?” “卢菁,谢谢你了,不然我肯定要被司机揍一顿了,”用她的防风打火机点上烟,秦川猛抽一口,顿感一阵畅快淋漓。 卢菁朝四处看了看,指向右边的一片:“那里好像有个岗哨亭,现在外头风大,我们去亭子里避一避。” “好,就去那儿。” 这是个巡逻保安亭,只有三四平米大小,秦川一脚踹开门,和卢菁一起走进去,又赶紧把门关上。 拖来两把椅子,秦川示意卢菁坐下,然后脱下厚羽绒服递给她:“这个你披着,这里估计都要零度了。” “我不冷,才这点儿温度,我挺得住,”卢菁双手凑到嘴边,用力哈着气,连连跺脚。 她明明就是很冷,却还在逞强,秦川于心不忍地轻叹一声:“你不该来这里陪我受罪,就算找不到旅舍,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茶馆餐馆还是有的。” “少废话,来都来了,刚才打架的时候你还救了我一命,我这人恩仇必报,绝不会把你丢下,”卢菁冲他笑笑,又伸出手:“你的二锅头呢,快给我喝点儿。” “我包里有瓶没开过的,正好给你。” “哎呀,太好了!” 卢菁拧开盖子,和他轻轻一撞酒瓶:“干!” “干!” 寒冷的午夜,当灌下一口辛辣刺鼻的烈酒时,瞬间就沸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痛快感,仿佛刚才经历过的一切意外和惊险,都敌不过这口烈酒入喉时的精彩与销魂。 “还是这个够劲儿,身上突然就热了,”卢菁嘴里喷着酒气,拍拍旁边的凳子,秦川便在她身侧坐下。 外面寒风呼啸,隐约听见呜呜声,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古轮寺门前广场上清澈明朗的月光。 卢菁用胳膊肘轻轻碰他:“哎,你这家伙是不是趁着放假,在外面到处玩?你给我的那些钱里不但有美元,怎么还有几张澳元?” “我前几天去澳洲看我妈妈了。” 卢菁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转头上下瞅着他:“刚才那记勾拳打的不错,以前练过?” “我是学医的,课余时间在拳击社练了几年,”接过卢菁递来的第二支烟,他点上后吸了口,说道:“你胆子够大,如果我今晚不来,你一个人半夜在这里不害怕吗?” 喝下一口酒,卢菁淡定地回答:“做警察的不惧生死,有什么好怕的。” “巾帼不让须眉,确实叫人佩服,但你以后烟酒尽量少碰,对身体没好处。” “这我知道,就是有时候忍不住。” “理解的,尤其是熬夜执行任务,必须要靠烟来提神,我和你差不多,通宵看书写论文,没有烟还真的撑不下去。” 两人会心一笑,互相碰了碰酒瓶。 卢菁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来古轮寺?” 秦川慢慢收敛起笑容,声音也低沉了些许:“这次来月琴古城,原本是为了等人,但一直没等到,就变成了我吃饭时候说的送人……至于古轮寺,等天亮后你就知道了。” 卢菁想了想,问道:“是和那个叫甜甜的姑娘有关?” “嗯,我给她发过邮件,想约她昨天中午在古城见面,因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但她没有回我邮件,更没出现过,所以等于是把她送走了……以后彻底不会再见面和联系的那种。” “我猜是她把你给甩了?” “算是。” “什么叫算是?” “那就算是好了。” 卢菁听得一头雾水,最后说道:“眼光长远一点,大丈夫何患无妻?” 秦川苦笑:“我没那么想不开,她不来和我碰面,我早有心理准备,都分手好几年了,一直杳无音讯,我连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还怕什么……” 卢菁不客气地打断他:“别啰里八嗦的,就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还爱她吗?” “不会再爱了。” “第二,你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 秦川带着情绪猛吸一大口烟,然后很干脆地回答道:“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斩断过往,守护现在,珍惜未来,等毕业后认真工作,再找个靠谱的对象结婚生子,至于过去的人和事,就好好留在回忆里,别他妈的来折腾我!” 卢菁狠狠捶了他一拳:“不错嘛,够果断,像个男人!” “什么叫像男人,本来就是……哎哟,你手劲儿还真大,”他笑着揉了揉右肩,又看看手表:“都快凌晨两点了,先睡会儿,等天亮后我再办完最后一件事,就该回学校去了。” “回去后好好读书,别给中国人丢脸。” “这还用你说!” 拧紧二锅头的瓶盖,卢菁把脑袋轻轻靠在秦川宽阔的肩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借你肩膀用一下,天亮后还给你。” “尽管拿去用好了。” 嘴角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秦川却始终睡不着,他望着古轮寺门前广场上的水泥地,那里被月光照出了片片大小不一的斑驳,就像他和杨甜甜的过往,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远方,最终都变成了红尘俗世间被人逐渐遗忘的琐碎和尘埃。 像我这样傻的人还有多少,应该不多了……明明她早已远去,明明就是个代表着过去的名字,但每次无意间想起,心情都会莫名一阵低落,尤其在一阵凉风吹来的时候,瞬间就把我带回数九寒冬…… 往昔的美好记忆,就当做一场梦,那个温柔似水,说不了两句话就会脸红的女孩儿,无论此时你身在何处,都希望你一切安好,偶尔想起我的话,可以带着笑…… 他木然坐着一动不动,怕影响到依偎在他肩上的卢菁。 和过去作告别的夜晚,身边却靠着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子,这真的是轮回么…… 他独自沉思冥想了很久,任由时间悄悄流逝,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 清晨六点多,他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卢菁就睁开了眼。 “睡得好吗?”他轻声问道。 “还不错,谢谢你的肩膀,”她推门走出小亭子,用力伸个懒腰。 金色朝阳已经如约而至,映出了女孩儿修长曼妙的身姿。 在附近卫生间洗漱后,秦川拿出干粮和水,分给卢菁:“没有热的食物,委屈你将就一下。” 卢菁爽朗地接过:“不委屈,我们执行任务追踪逃犯时,比眼下这情况要艰难多了……嘘,别吵,我电话响了。” 见她脸上挂着笑,秦川就猜到了,应该还是她调皮的妹妹打来的。 接起电话,卢菁问道:“丫头,你那么早就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想你呀,大姐你现在在哪里呢?” “如你所愿,亡命天涯,准备跑路去缅甸。” “真够刺激的呀,大姐带我一起,我们再偷渡去次泰国,抓头大象回来玩玩,怎么样?” “抓你的鬼呀,你还真信了?你告诉爸爸妈妈,我今天就回家。” “你胆子可真大,不怕爸爸对你家法伺候吗?” “呵,大不了再离家出走嘛。” “大姐,你真是我吃饱饭时候的偶像!对了,是哪位英雄好汉借钱给你买机票的?” “保密,回来再告诉你,我应该下午或晚上回到紫田,你到时候开车来机场接我。” “看我的心情啦。” 卢菁挂了电话,叹着气自言自语:“真是吃不消这个小祖宗。” “又是你妹妹?”秦川问。 她吃了口饼干,点头说道:“嗯,这丫头刚上大学,又皮又坏,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认识一下。” “好,不过就怕有代沟。” “这倒是,她肯定会叫你叔叔。” “那你岂不是也矮我一辈了……” 秦川话到一半,马上迎来卢菁一记飞腿:“书呆子敢占我便宜!” 第6章 红豆杉 吃完干粮,秦川指向古轮寺边上的一片树林,对卢菁说道:“我去一下那里,你等我。” “你去做什么?我和你一起,”卢菁带着好奇,跟在他后面,穿过寺门前空旷的广场。 见卢菁执意跟来,秦川便给她解释:“这是片许愿林,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就在林子里面” 他微弯下腰,踩着冬日里分外坚硬的泥土,一棵棵树找过去,最后,在树林中心的某棵红豆杉边停了下来。 深棕色的树干如碗口般粗,在及胸高的位置,并排刻着两个的人名:秦川,杨甜甜。 他轻轻抚摸树干,然后掏出钥匙,开始刮去树上的字迹。 很快,杨甜甜三个字变得模糊起来,进而难以辨认,片片剥落的木屑似乎仍在诉说着曾经的故事,却被穿过林间的晨风无情吹起,在地上打了几个纠结的圈,转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卢菁十分不解:“你特意来古轮寺,就为了干这个?” “是的,或许你认为这只是一种形式,但我觉得有必要,我不想再留下和她有关的任何东西,不论是哪一种形态的……我的青春已经所剩不多了,我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 几分钟后,差不多刮干净了,秦川收好钥匙,又轻轻拍拍树干:“抱歉,把你给弄伤了。” “狗血的爱情剧,看的人心塞又肝疼,”卢菁在背后捅捅他,塞给他一支烟:“我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我们相识一场,希望你以后好好的。” “谢谢,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该放下的时候就彻底放下,我还是能做到的,”他抬头把嘴里的烟雾用力喷向半空,好似要吐尽胸中的阴霾。 卢菁瞥了一眼红豆杉,自言自语:“好好一棵树,就这么被刮掉了一层皮。”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这里周围,每棵树上都刻有一对情侣的名字,因为我们心怀梦想,渴望能镌刻下不朽的永恒。” 卢菁哼了一声,似乎颇为不屑。 见她的表情很漠然,秦川便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卢菁脸一红,抬腿就要往秦川身上踹:“你管我有没有!” 那就是没有了……秦川听明白了,连忙解释:“我是想说,你也可以在这里认养一棵红豆杉,刻上你和他的名字。” “这种无聊透顶的游戏,我才不感兴趣,你和那个杨甜甜即使刻了名字,还不是一拍两散么?” “你说的有道理,”沉吟半晌后,秦川朝她竖起大拇指,又拍拍那棵红豆杉,仿佛与老友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缓缓踱步走出树林。 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也没有不可结束的沉沦,所有的失去,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归……伴着脚下枯叶沙沙作响,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 树林外,天色早已大亮,不错的阳光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寺门前的广场上,游客还不是很多,早起的小贩开始在路边摆摊子,准备做生意。 “秦川,你觉得这次来月琴有收获吗?”卢菁手插在兜里,问他。 “有,收获很大,除了你看到的那些,还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她潇洒地甩了甩马尾辫,冲他笑笑:“我准备去机场了,想早点回家……现在我的信用卡不能用了,只能去机场的柜台买票。” “难得来一次月琴古城,你不想再多玩玩?” 她轻轻吁口气:“我就是出来散心,早晚要回家,再说了,局里还有不少活儿堆着呢。” 对了,她是个警察秦川又想起了这茬。 卢菁拍拍他的肩:“我去买点水,回来我们就走。” “嗯。” 她走向路边小贩,但转眼就奔了回来,把秦川拽到一棵大树后,低声说:“有个坏消息,还记得昨晚和我们打架的几个歹徒吗,现在他们纠集了一批人,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估计是来寻仇的。” 她朝着一百多米开外的广场另一头,给秦川使个眼色:“看那儿。” 在那个方向有十几个人,其中有个男人头上包裹着纱布,正在逐一找小贩们打听询问,其目的不言而喻,由于现在时间还早,原本应该维护治安的保安都还没见到人影。 秦川吓了一跳:“他们怎么会找到古轮寺来的?” 卢菁皱着眉说:“我猜可能是通过昨晚的摩托司机,打听出了我们的行踪,毕竟他们都是本地人。” “黑白颠倒,坏人居然还敢这样猖狂!” “先收起你的正义感,我们要想办法赶紧溜,你看他们手里的报纸,肯定藏着家伙。” 秦川眯起眼睛,伸长脖子仔细看:“太远的我看不清” “书呆子,你不行啊,”做警察的卢菁视力非常好,她搭着秦川的肩膀,踮起脚尖瞧了一眼:“头缠绷带的家伙就是被你打残的那个,但昨晚的矮胖子没见着。” “你那么重一棍子敲下去,他没有两个月,都出不了医院,”秦川说着,又指向后方的红豆杉树林:“我们先去藏一下。” 卢菁反对:“不可以,林子不是很大,里面又没什么人,很容易被他们发现,而且林子尽头是围墙,会被对方堵在里面活活打死。” 她又朝寺门口瞧了瞧,眉头锁的更深:“躲进寺庙要买门票,但售票处的位置太显眼,容易暴露……” 最后,她双手交叉用力一握,指关节噼啪作响,狠狠地说道:“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一路打出去了!” “别说傻话,你以为你是成龙还是李连杰?”秦川拉着她蹲下,再次提醒她冷静:“他们手里有家伙,我们干不过的。” 卢菁用力一拍身边的树干:“那你说怎么办?用不了两分钟,他们就会找过来了!” 这时,路边驶来一辆三轮摩托,司机放下客人,熄了火,把钥匙揣进衣服兜里,准备去旁边的厕所小便,秦川的目光跟着司机,突然眼珠子一转:“卢菁,你会开这种摩托吗?” 卢菁瞪了他一眼:“我都打算去考飞行驾照了,像这种玩具,我闭着眼睛都能开。” “你先把我的行李箱搬上车,我去去就回。” “你要抢车?” “对,用它冲出去。” “好!也只能这么办了,我们赌一把!” 这是个大胆又无奈的脱身办法,当卢菁刚把行李箱扔上车,秦川已经跑了回来。 “卢菁,接着!”他老远就扔过来一把黑乎乎的钥匙,“快开车!” 而在他身后,车主正提着裤腰带大叫:“抓贼啊,有人抢我车!” 单手抓过钥匙,卢菁火速发动摩托,又见司机已经拽住了秦川的衣服,马上跑回去一脚把司机踹翻:“借你车用用,会还给你的!” 秦川抢着跳到驾驶座,大手一挥:“赶紧上来!” 卢菁轻盈地跳上后座,连声催促:“走啊!”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广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包括那伙歹徒。 头缠绷带的男人双眼瞪得血红,凶狠地指着他们:“就是这两个!抓住了往死里打!” 第7章 惊险逃脱 秦川猛踩油门,摩托车拐了个弧度很大的弯,对方一群人跟在后面猛追,但广场上还有其他游客,秦川怕撞到人,不敢开的太猛。 “你这车技真烂,早知道让我来开了!”卢菁在后排坐的胆战心惊。 “别吵,安静!” 秦川弯着腰,极为惊险地避开两个游客,同时扫一眼后视镜,回头吼道:“车上有什么东西可以扔下去的,挡一挡他们!” “只有你的箱子!” “扔了,砸他们!” “好!” 哐啷一声,箱子在人群里炸开,散落出几件衣服裤子,稍稍延缓了追兵的脚步,但没过多久,对方又追到车后仅三四米的地方。 卢菁伸手拽住秦川的背包:“这个也扔下去!” 秦川大叫:“不行!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和护照!是吃饭的家伙!” “命要紧!护照算个屁!” “别!卢菁,千万别扔……对了,你不是还有钱嘛,就是我给你的钱!扔这个,准有效!” 生死关头,卢菁顾不得多想,掏出厚厚一沓钞票,还没扔,又听到秦川在喊:“手下留情,别都扔光了,最好给我留点儿!” 卢菁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书呆子太逗了!” 她抓起几张红映映的钞票,往后面一抛:“捡钱喽!” 这招确实不错,一半追兵都停了下来,想捡钱又怕摩托车跑远,犹豫之间,就被拉下了一段距离。 “小的们!美元来了!”卢菁又扔下几张百元美钞。 这下子,几乎所有追兵都停住脚步,纷纷弯腰抢钱:“是美钞啊!我的……别和我抢……” 摩托车在前面跑,钞票同时撒了一地,最后车子驶上一段大直路,彻底把追兵甩的没了影。 秦川还是慌不择路地猛冲,直到卢菁喊他停下,才终于松开油门。 “太刺激了!”下车后,卢菁兴奋地满脸通红,在阳光照耀之下,煞是妩媚动人。 “还刺激?刚才差点就交代了!”秦川直接躺倒在路边草堆里,大口喘着气,突然又坐起来问:“还剩多少钱?” “还有一些,”卢菁说是还有,但手里只剩三四张钞票。 秦川欲哭无泪,心痛不到不行:“这是我去年的奖学金……五千美金呢,我都还没怎么花,就只剩这点儿了……” 卢菁擦擦脸上的汗,忍不住想笑:“没事,回去我想办法还给你。” “算了,丢了就丢了,至少把命捡回来了,我卡里还有点钱,够你买机票的,”秦川慢慢站起身子,朝四周一阵乱看:“这是哪儿?” 卢菁摇头:“咱们好像迷路了……” 周围一片寂静,连房子都没有一栋,想问路都找不到人。 “没事,有摩托车……”说到一半,秦川就住了口。 他注意到车前的油表已经亮起了红灯。 卢菁沉吟一下说:“最好有辆车能来接我们去机场,万一路上再遇到那帮人,想用钱砸都不行了。” 秦川叹口气,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的发小唐嘉韵:“韵姐,我在月琴古城的荒郊野外,你在这里有没有熟人,赶紧弄辆车来,接我和一个朋友去机场昨天刚回国,现在遇到点小麻烦好,我这就把定位发给你……嗯,要快。” 卢菁好奇地凑上来:“你跟谁打电话?” 秦川用手机发着定位,嘴里回答:“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前都是住在海棠街的邻居,你肯定知道海棠街?” “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是在紫田长大的嘛,”卢菁白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听说那片老城区两三年内就要拆迁了,紫田是省会城市,地皮很值钱,好几家地产商正在暗中蓄力,准备参与市府的竞标,拿下那块地。” 秦川轻轻叹息一声,满心惆怅地说:“有机会的话,要去海棠老街拍些照片留念,我在那里住了快二十年了。” 卢菁故意刺激他:“是啊,说不定天降奇缘,还能在那里偶遇到你的甜甜。” 秦川不高兴了:“谁还没一些过去的往事啊,别老拿她来怼我,我也是要面子的好么!” “rry,以后我不提她了,”卢菁笑着往秦川嘴里塞支烟,又给他点上:“抽烟,别气了,我跟你开玩笑的,还有,我答应过你了,回去要请你吃饭,至于你的这些奖学金,我也会还给你。” 秦川摆摆手:“不用了,你一个警察,工资收入估计不高,你又是女孩子,挺不容易的,我不要你的钱,有机会请我吃顿饭就行。” “你会那么大方?” 嘴里叼着烟,秦川哼哼哈哈着说:“给你省点嫁妆钱,免得以后婆家不给你好脸色!” “我去!没看出来你个书呆子也挺毒舌的啊!”卢菁刚抬起手,秦川已经大笑着躲远了。 此时,秦川心里有股淡淡的喜悦,仿佛如同周围的阳光,感觉得到,却摸不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高兴,或许,就是单纯地觉得开心。 很快,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秦先生你好,我叫阿钟,老板让我联系你,要我送你去机场,你现在是在中西小道吗?” 韵姐这办事效率真没得说……秦川暗暗赞了一句,马上说道:“钟哥,我和我朋友就在中西小道边,后面有一条小河的地方,你大概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在高速路上,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秦先生你和你朋友等我一会儿,到了我就和你联系。” “谢谢钟哥。” “秦先生,唐姐和我们老板是好朋友,您真的不用客气。” 挂了电话,和卢菁一说,卢菁也有点吃惊:“你这朋友路子还真广,在几千里之外的月琴古城都能马上找到熟人。” “唐嘉韵是做酒店的,全国各地景区有不少她投资参股的酒店和宾馆,不过月琴这里没有,不然,昨晚我们就能住五星海景房了。” 卢菁不屑地哼一声:“五星海景房很稀罕么?我可不占这种小便宜,还不够丢脸的!” 秦川笑笑,不接话。 卢菁又抢过他的手机,盯着看:“手机不是昨晚被你扔了么?这个是怎么回事?” “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现在我要睡会儿。” 他又躺倒下来,很快就在阳光的温暖包裹下呼呼睡着了。 卢菁坐在他的旁边,一边抽着烟,不时转头看看他。 睡了没多久,秦川猛地坐起来:“不好!” 卢菁吓了一跳:“干嘛大惊小怪的,梦里也被人追杀?” 秦川瞪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卢菁,你好好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经过,那个年轻人跑到月琴海边来找我们求救,我们所处的位置,距离那条小巷足有两三百米,但小巷边上拐个弯就是酒街,他为什么要跑那么远来找我们帮忙,而不去近在咫尺的酒街叫人?” “你这么一说,还确实有问题,”卢菁低着头思索,又自言自语:“难道是故意针对我们俩来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我近几年都在国外读书,几乎就没回来过,根本没有仇家,难道他们是在针对你?” “我是警察,哪来什么仇家?如果非要这么说的话,天底下所有作奸犯科的人,全都是我的对头。” “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卢菁被他问的有点烦:“真没有!再说了,我这次来月琴古城完全是临时起意,以前也从没来过,现在却突然冒出四个本地人,直接对我下死手,这完全说不通的,我觉得他们就是单纯的抢劫!” “嗯,希望是我想多了,可能当时酒街上没什么人,他们找不到目标下手,就盯上了海边的咱们俩,”说完后,秦川绷紧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再一次躺倒在草丛堆里。 卢菁也不说话,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第8章 我在紫田等你 大半个小时后,果然来了一辆suv,把秦川与卢菁送去了机场。 坐在车里,望着古城的大门从眼前飞驰而过,回想过去这一夜的惊险与曲折,他们不禁相视一笑,都有种劫后余生的痛快淋漓。 顺利到达机场,卢菁刷了秦川的银行卡,买好中午回紫田的飞机票。 “机票搞定,”她的手指在机票上弹了弹,发出一声脆响,问秦川:“那个唐嘉韵也是紫田人,我去哪里能找到她?” “你要的话,我把她手机号给你。” “嗯,给我,我回去后当面谢谢她。” “这种小事,不用刻意道谢。” 卢菁眉毛一挑:“那不行,我不想随便欠人情!” “好,随你。” 秦川又去取款机上取出一些钞票,递给她:“回到紫田后,如果你妹妹没有来接你,你就打车回家。” “谢谢,”卢菁接过后,又摸摸衣服兜,略带着歉意说:“你昨晚写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好像被我弄丢了。” “你真不珍惜咱们的革命友谊,”秦川嘀咕着,在笔记本上刷刷写了字,撕下后交给她:“我的邮箱和微信号也给你了,但你尽量给我发邮件,一般六个小时内,我都会回复。” “你的意思是,你不用微信的?” 秦川解释道:“美国和国内有时差,我平时要上课,或者在图书馆查资料,收发信息打电话都不方便,这邮箱我每天都用的,国内的朋友找我,一般也用这个。” “那昨晚在咖啡馆,你和谁在发语音?” “他叫蒋俊,我另一个发小。” “你的发小还真多。” 卢菁把纸对折,小心地放进衣服口袋。 “好了,你该去安检了,我是下午的飞机,就送你到这里了,”秦川微笑着与她告别,又认真凝视面前这张无暇的脸庞:“回去后少抽烟少喝酒,和家人多交心,别再离家出走了,有空给我发邮件……还有,我们和歹徒打架那件事,尽量别往外说。” 卢菁轻轻点头:“知道了,你也用心读书,半年后,当你学成归国的那天,我去机场给你接机,就像你今天在这里送我一样。” 秦川挠挠头:“你要来接机的话,可是我……” “可是什么?你难道毕业后会留在美国工作?” “不可能的。” “那就行了嘛,”卢菁笑着举起右手,握成拳头,秦川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和她碰了碰拳。 “书呆子,我们半年后再见,别让我失望,不然我饶不了你!”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机票,留下一个潇洒的笑,就此离开。 秦川无声目送着她。 明明相识只有十二小时,可是却感觉已经很久了,与她一起抽过烟,喝过酒,看过午夜的月琴海,遇到歹徒还一起打架,接着又在凌晨时分,神奇地相遇在古轮寺门前。 像这样精彩的剧本,就此戛然而止,会不会也是一种遗憾…… 卢菁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回头:“对了,秦川,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你听好了!” “什么事?” “彻底忘了杨甜甜,我不许你再去想她!等你毕业回国后,你马上就会有新女朋友了!” 说完,她继续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安检口。 此时的秦川,看不到她嘴角边的那抹微笑,他只觉得那个修长苗条的身影,还有轻轻摆动着的马尾辫,是如此的吸引他。 安检完毕后,卢菁不经意回头,发现秦川依然站在原地。 “喂,别发呆了!”卢菁冲他远远地招手,大声喊:“加油啊,一定要好好读书!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反复萦绕在他的耳边,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心灵深处的某个地方,突然被触动了一下。 这是种很多年都没体验过的感觉了,它是如此熟悉,却又陌生,让人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等卢菁的背影消失不见后,秦川依旧望着安检口的方向,同时拿出手机打电话。 对面是个轻缓柔和,充满知性气息的女声:“秦川,你到美国了吗?” “妈妈,还没有,我在月琴古城,下午会飞阳城,然后转机往美国,”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妈妈对不起,答应过您的事情我可能要食言了,毕业后我想回紫田去,家属院的房子先别卖了,替我留着。” “为什么呢?”对面的声音陡然一变,语速也稍稍加快:“之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 秦川一字一顿地回答:“有个很重要的人,她正在紫田等我。” “难道是……甜甜回来了?” “不,她叫卢菁!” 和妈妈打完电话,秦川在机场吃了份盒饭,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窝着打瞌睡,狠狠弥补昨晚的睡眠不足。 睡前,他把手机闹钟定时到了下午四点半。 伴随着耳边不时响起的飞机起落声,这一觉睡的昏天黑地,过了将近五个小时,当闹钟响起的同时,也有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唐嘉韵。 “韵姐,找我?”他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接起来。 “秦川,月琴好玩吗?”对面的声音略带沙哑,同时又透着慵懒和一丝性感。 “还行,上午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呐,我就问你,你怎么会和卢菁认识的?” “她已经来找过你了?”秦川记得卢菁说过,回到紫田后,要去找唐嘉韵当面道谢。 “是的,她来找我了,在我店里坐了两分钟,抽了根烟,刚走没多久我也是完全没想到,卢家大小姐居然会亲自上门。” 秦川有点懵:“卢家大小姐?她就是个警察。” “她确实是警察,但她的家庭背景可不简单,她爸爸是金禾建工集团的董事长卢国民,妈妈也是这个集团的总经理杭丽。” 秦川呵呵笑了笑:“我没听说过什么金禾集团,只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不是这圈子里的,这几年又在国外读书,不知道也很正常。” “隔行如隔山嘛韵姐,先不说了,我要去安检了,时间快到了。” “行,那你去,到了美国以后,记得报平安。” “好嘞。” 挂了电话,秦川跑到机场外面,抽了登机前的最后一支烟。 太阳已经偏西,夕阳泛着耀眼夺目的鲜红,他即将告别这座留下过无限回忆的南方小城,下次什么时候再回到这里,他并不知道。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故地重游,也可能就此一去不复返。 一阵冷风吹过,机场外旗杆上的几面彩旗猎猎飞舞,同时吹动着几片飘在半空的枯叶。 这些枯叶是属于这个冬天的,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他们将不复存在。 枯叶随着风越飘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它们同时带走了那双记忆里清澈如水的眼眸,也吹散了某些只属于过去的琐碎。 如果这阵风能漂洋过海,吹到甜甜的身边,请一定要告诉她,她曾那样惊艳过我的青春时光,让我不顾一切去爱过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已经全都放下了…… 把烟头摁灭,他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大步走进机场。 每一个决定转身的人,其实都在风里站了很久。 再会了,月琴! 再见了,甜甜! …… 第9章 卢菁的妹妹 回到美国后,秦川的学习生活依然有条不紊。 漫漫六年的孤独留学路,已经悄悄进入尾声,对于早已赚够学分的秦川来说,获得神经外科博士学位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在最近这一年,他很少再去教室听课,除了写论文,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当地的医疗机构里,跟着几位经验丰富的医师一起工作,同时也轻松考出了美国的医生执照。 寒假结束后的第一天,当他出现在医疗中心时,便遇到了神经外科的莫里斯医师。 “嗨,秦!寒假过的怎么样?” “非常好,先生。” “半年后你就正式毕业了,到时候决定去哪里工作?” 秦川很爽气地回答:“我应该会回国。” 莫里斯医师满脸的遗憾:“哦,这太可惜了,你在神经外科临床手术方面的天赋非常棒,你要是能留下来该多好……” 秦川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美国只是求学之地,他不会在这里扎根,毕业后必须回紫田去,因为在那里,有人正翘首以盼等着他。 每天晚上回到医学院的宿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收邮件。 国内的朋友们经常给他发邮件,到了周末,唐嘉韵和蒋俊这两个从小到大的玩伴,还要和他打个视频电话。 当然,还有妈妈,她虽然电话打的不多,但秦川知道,妈妈是怕影响他的功课,但那浓浓的关爱之情,都包含在了简单的三言两语之中。 远在异国他乡的学子,对于来自亲人朋友的慰问,都格外珍惜。 而对于毕业后准备回紫田的事情,妈妈在电话中没有提及,他也没多说,反正到了毕业季,一切就会明朗。 卢菁偶尔也会发来一封邮件,但时间非常不固定,写的内容也是简简单单。 “秦川,在干嘛呢?” “秦川,别光顾着读书,记得要去锻炼身体。” 看似平淡的字里行间,背后隐藏着的温柔,细腻的秦川都能感觉到。 都说梳马尾辫的女孩子是最难追的,不过秦川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虽然与卢菁接触的时间不长,加起来都不满一天,但他还是能大致了解她的脾气性格,由于工作性质所导致,她不属于性格外向活泼的那类女孩儿,能主动发邮件已经殊为不易了。 而在机场同卢菁告别的那一刻,她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秦川也是明明白白。 可他现在还没正式毕业,不能马上给她答复,即使他早已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在茫茫人海中偶遇,最是能打动人心,没有谁会狠心拒绝。 老天总是在你失去一个人的同时,又不声不响地为你写下新的篇章。 至于她是什么董事长的女儿,秦川从不过问,甚至都没往这方面去细想,朋友相处贵在交心,不能光看出身贵贱。 卢菁发来的邮件字都不算多,但他都会认真回复,同时字数翻倍,再附上一两张自己平时的学习生活照。 照片是卢菁主动问他要的。 “秦川,给我几张你的照片,我怕半年后再见到你,会忘记了你的模样。” 他很喜欢和卢菁相处时的感觉,这是个直率又外冷内热的女孩儿,对她说话不用拐弯抹角,只要用坦诚平和的心去面对就可以了。 至于那个已经沉入记忆深处的名字,他很少会再去想,甚至要再回忆起她的模样,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但最后想起的只有支离破碎的压抑感,还有突如其来又无法抑制的苦涩滋味。 他不愿把时间精力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那个曾寄托着他唯一希望的邮箱地址,其实依然可以倒背如流,但已经不会再有写邮件的冲动了。 每一次失去,都会伴着痛苦,同时也是一次成长。 一晃眼,又是四个月过去了。 四月第三个周末,是传统的波士顿马拉松赛,秦川和过去几年一样,继续报名参赛,尽管作为业余选手的他,不可能拿到任何名次。 哈佛医学院的不少同学也都参加了,但他们大都报的是半马,跑全马的人极少。 天色有些阴沉,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秦川以三小时二十分的成绩跑完了全程。 对业余爱好者来说,这已经算想当不错了。 在终点处登记完自己的成绩后,拿了组委会送给每位选手的一份小纪念品,他整理好运动背包,披上厚厚的外套,准备坐公交车回学校去了。 “秦川,站住!” 身后突然有人喊他,是标准的普通话。 在哈佛医学院,中国同学人数很少,但大家都是华夏同胞,自发组成了一个社团,定期举行聚会,而这声清脆的嗓音,绝不是他所认识的人。 他错愕地回头,然后就愣住了。 以前他一直认为,老天爷对世上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但这一刻,他的观念有点动摇了。 他从不敢相信,老天爷怎么会对某个女孩子如此偏爱,给了她这么好看的容貌。 她大约十八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长袖运动夹克衫,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一双惊艳绝伦的桃花眼,秀挺的鼻梁,薄而小巧的嘴,在右眼斜下方,还点缀着一颗惹人心动,却又感觉恰到好处的泪痣。 两人间隔了四五米,互相对视着。 这张脸,真的不能多看,要中毒的…… 秦川赶忙收回神,问道:“是你叫我?” 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女孩儿轻蔑地上下扫视着他:“是我在叫你,找个地方坐坐?” 她的脸型非常好看,尖尖的下巴指向了斜对面的一家快餐店。 “我们认识吗?”秦川皱着眉头问。 “不认识,也没必要认识。” 秦川啧了一声:“你这个样子,我觉得我们没啥好聊的。” “我们必须聊聊,我是为了我姐姐来的!” “你姐姐是谁?”秦川第一反应是唐嘉韵,但唐嘉韵根本没有妹妹,突然,他觉得眼前女孩儿的容貌和某个人有点相似,瞬间脱口而出:“你是卢菁的妹妹!” “没错,就是我!走,去那儿坐下聊!”小女孩儿转身,迈开修长的腿,径直走向快餐店。 这就是卢菁的妹妹啊,漂亮的有点过分了,但脾气似乎也不小 秦川当然记得,在月琴古城的时候,卢菁接到过好几个妹妹的电话,那个咋咋唬唬又俏皮的小丫头,其实已经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卢菁还说要介绍他们认识,但当真人突然出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意外。 跟着她进店后,秦川给自己买了一杯运动饮料,又客客气气地问:“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这是卢菁的妹妹,听卢菁说她刚上大学,看上去却分外显嫩,活脱脱像个高中生,秦川自然不会和她计较什么。 小女孩儿却双手抱胸,迷人的桃花眼朝他狠狠一瞪:“我不吃你的东西,就和你说件事儿,离我姐远点!” 第10章 我姐有男朋友了 听她这么说,秦川有点不爽:“小妹妹,我和卢菁相隔万里,这还不够远吗?难不成,你要我去火星?” “那最好,除非你发现了火星人,否则一辈子也别回来!”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 “我知道再过两个月你就要毕业了,到时候,你也别见我姐!” 她恶劣的态度,让秦川微微来气:“我和卢菁都是成年人,有我们的相处方式,你这么做,不觉得很过分吗?” “渣男不得好死!”她指着他,毫无征兆地开骂。 秦川压下火气:“我不喜欢吵架,但希望你把话说清楚了,凭什么这样骂我。” “那你听仔细了!你明明有个叫杨甜甜的女朋友,还故意来挑逗我姐,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秦川愕然。 自从离开月琴,他已经决定彻底告别过去,再加上每天都很忙,几乎就没怎么再想起过杨甜甜,当突然听到那个曾经让他魂牵梦绕,此时却很难再掀起内心波澜的名字时,脸色还是有了变化。 对面的小女孩儿朝他冷笑:“没话说了?” 深深吸一口气,他平静地回答:“我们早就分了手,至今已经五年多了,这些年来,我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对她早就死了心,你拿她来说事,觉得很好玩吗?” “五年多?”她反问。 从她的表情,秦川就已经猜到了,卢菁把关于他的事情都告诉了妹妹,但他和杨甜甜的过往细节,卢菁基本不怎么知道,那么眼前这个凶巴巴又不讲理的小女孩儿就更不会清楚了。 “马上就六年了!”他拿起纸杯,喝了一大口饮料,又补充道:“我在出国念书前两个月和她分的手,到下个月就满六年了。” “是这样啊”她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今年年初的时候,还要回月琴去找她?” 秦川有点明白这个女孩儿的来意了,尽管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杨甜甜在和我分手时,把她的手机给了我,意思很明显了,她是铁了心要跟我断了联系,我只有一个她曾经用过的邮箱,去月琴之前,我给她发邮件,告诉她我会在那天中午时,在古城的某个地方等她,如果她还想着我,就来见我一面,但那天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见到她,我就没再等下去在过去几年,我偶尔也会往这个邮箱里发邮件,但她从来没有回复过,我猜她早就不用这邮箱了,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同时也再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女孩儿认真听完,但依然面色不善地追问:“就是说,在那之前,你心里还是想着她的,对?” “对,我不否认,但从那之后起,我就彻底不抱希望了,她给我的那个手机已经被我扔进了月琴海里,你姐没有和你说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嘛她只说你扔了一个手机,还以为你在故意耍帅” “我已经27岁了,到我这个年纪,还要靠耍帅装酷来吸引女孩子,是很可笑的一种幼稚行为!” “切,说的你好像很成熟似的,”女孩儿嘀咕一句,又问道:“那天你既然都去古城等她了,为什么不再继续等下去,偏偏天黑就走了?” 秦川冷冷一笑:“小妹妹,男人都有自尊心的,我付出了九十九分,最后一分是留给自己的……在古轮寺外的许愿林里,我曾在那里的一棵树上,刻下了我们俩的名字,但我已经亲手把她的名字擦去了,那时候你姐就在旁边,这一段故事她也没告诉你?” 女孩儿不依不饶:“她说了,但我认为你就是知道了我们卢家的背景,才故意这么做给她看的!” 秦川忍不住想拍桌子,他强压下怒气,说道:“你们家很了不起吗?小妹妹,我再告诉你,我一直在国外读书,对国内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和你姐姐分开后,是有个朋友对我说过,你们姐妹俩的爸爸是什么公司的董事长,但卢菁那时候只说她是个警察,根本就没提过别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她!” 女孩儿步步紧逼:“好,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就居心叵测,故意接近我姐,对不对?” “什么叫居心叵测,你凭什么把我想的如此龌龊!”秦川的火气彻底上来了,他用力拍桌子:“小丫头你认真听好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肮脏,我现在和卢菁只是普通朋友,我们没有往男女关系去发展,哪怕真的发展了,我也不需要靠女人来上位!两个月后,我就可以拿到哈佛医学院的神经外科博士学位,我有办法自力更生,如果你们家都喜欢把金钱作为衡量成功的唯一标准,自认为高人一等,那你可以去告诉卢菁,我有我的尊严,她这么做只会让我看不起她,还有,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联系她!” “你确实不该联系她,我姐早就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话,秦川忍不住身子轻轻颤了颤。 “傻了?”她用带着嘲讽的目光盯住他,不紧不慢地说:“年初的时候,我姐和男朋友吵架,她就故意赌气去了月琴,等她回来后就和好了,再过几天就要订婚了。” 卢菁……她在骗我…… 秦川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悲凉,喉结上下蠕动着,过了很久才低声自言自语:“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连做备胎的资格都没有,还问为什么?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女孩儿对他冷笑,满脸都是戏谑之色。 秦川只觉得自己是个难堪又可笑的小丑,心酸滋味瞬间汹涌而出,他感到一阵阵呼吸困难,马上张了大嘴,抬头用力深吸几口气,拼命缓解着心里的不适感,还有憋屈。 我太傻了,我早就该想到了,像卢菁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又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怎么可能没男朋友…… 但是她为什么要骗我呢,有话直说就行了,哪怕从月琴分开后,她不再和我联络,也总好过这样欺骗我…… 胸中的悲愤几乎无法抑制,秦川掏出手机,登陆邮箱,朝桌上重重一拍,仿佛要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个无辜的手机上:“我和卢菁的往来邮件都在里面,你删了!还有,替我把她的微信号也删了!” 女孩儿不吭声,拿过已经被拍得屏幕碎裂的手机,低头查看邮件。 秦川在盛怒之下,嗓门有点大,店里的服务员走过来,提醒他安静。 他说了声抱歉,一口喝光杯中剩余的饮料。 对卢菁的好感和期待已经荡然无存,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去冲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那个小丫头似乎在手机上写着什么,秦川怕她使坏,故意删掉其他邮件,想要夺回来,她却闪身躲过,继续打字。 “好了,”半分钟后,她把手机丢还给他。 将手机塞进兜里,秦川站起身就走,心想就算你删了我的邮件,我也可以找人帮我复原,只是屏幕碎的有点厉害,要花钱再去买个新手机了。 但刚才这种情况,饶是他脾气再好,也憋不住想要发泄。 出了快餐店,他点起一支烟,开始寻找附近的公交车站。 卢菁的妹妹跟着一起出来了,走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笑嘻嘻地问:“秦川,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怒气慢慢消散,余下的只剩怅然,还有被戏耍后的无奈,他吸了口烟,淡淡地说:“别问了,和你没关系,反正会如你所愿,我毕业后不回紫田,更不可能再和你姐姐碰面。” “那你准备去哪里?说给我听听,反正我们以后也没机会再见了,不是吗?” 秦川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女孩儿清纯动人的脸庞,最终还是说道:“那我告诉你,我妈妈在澳洲定居,我毕业后会去找她,然后我也在那里工作生活了,最多每年回国一次,去看看以前的几个老朋友,但肯定不包括卢菁……在认识卢菁后,我一直认为这很可能会是段新的开始,因为我是个信缘的人,就在我告别甜甜的那一天,卢菁如此意外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除了命中注定,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形容词了,但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一句,各有归舟,各有渡口……” “别停,继续说。” 秦川深深叹气道:“也没啥好说的,一切就当做是一场梦,月琴是梦开始的地方,也是画上句号的地方,梦中的她非常吸引我,我甚至愿意为了她留在紫田,但再美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把最好的回忆和片段都留在那一瞬间,也挺好的……总之,我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替我祝她新婚快乐。” 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秦川觉得轻松了不少,他冲眼前的女孩儿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这个微笑,他是想留在毕业回国之后送给卢菁的,但现在,却给了这个至今还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儿。 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到卢菁了,就算想站的很远,再偷偷看一看她,也找不到这么做的理由了…… 所有不合时宜的相遇,最终都是遗憾的结局…… 脚下突然沉重起来,他在街角拐了个弯,看到公交车站还在长街的另一头,一眼望去似乎遥不可及,但此时已经有辆巴士朝着车站疾驰而去,他无奈地发现,这正如同他和卢菁之间的距离,即使费尽全力赶过去,也终究坐不上那一辆已经驶走的汽车,而下一辆会什么时候再来,他完全不知道。 叹了口气,疲倦不知不觉爬上身体,但更多的是心累,他一时没有了继续赶路的念头,就在路边的长椅坐下,继续默默抽着烟。 耳边传来了清亮的声音,还是卢菁的妹妹:“我姐都已经戒烟了,你怎么还抽?”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卢菁戒烟可能是为了备孕,我没这个必要。” 女孩儿啧啧两声叹息:“你这丢了魂的样子,真是叫我看的心疼……算了,我跟你透个底,我姐是为了你才戒烟的。” 秦川忍不住嗤的一声:“她备孕和我有什么关系……好了,我走了。” 把烟蒂扔进垃圾桶,朝她挥了挥手,就算作告别了。 “姐夫,我饿了,请我吃点东西?”没走两步,背后突然传来银铃般的清脆笑声:“我姐根本没对象,我就编个故事逗逗你嘛,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第11章 反转 “你说什么?”秦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姐夫,快请我吃点儿东西,别小气嘛!”女孩儿笑脸如花,推着他往回走:“我是替我姐来考察你的,你都不知道,我姐她可是很喜欢你哟!” “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你学过变脸的?”秦川惊讶莫名。 “别你你我我的,我叫卢苇,草字头的苇。” 卢菁,卢苇,这姐妹俩的名字起的真好……秦川禁不住心里赞了一声。 带着一头问号,他回到了刚才的快餐店,给卢苇买了一份套餐。 “卢苇,快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坐下后,秦川马上催着问,他知道已经有了转机。 卢苇嘴里叼着一根薯条,把汉堡推到他面前:“姐夫,这汉堡太大了,我吃不下,你刚跑完马拉松,给你吃。” “我现在不吃,剧烈运动后不能暴饮暴食,”他问服务员要来一个纸袋,准备带回去做明天的早饭,又说:“别叫我姐夫,让人听笑话。” “怎么你脸皮那么薄,喊两声姐夫也会脸红?”卢苇一边调戏他,同时开始低头啃鸡翅。 她的吃相不算好看,和她天使般的外表成了鲜明的反比,但她似乎并不在意,卖力地啃得很欢,就像她的名字,一束在清风中无忧无虑恣意摇摆着的芦苇。 “卢苇,你刚才演的到底是哪一出?”秦川递给她纸巾,再次催促:“别买关子,快点告诉我?” 她抬起头抹了抹嘴:“我不说了嘛,我是来考察你的。” “说具体点儿。” “具体点儿嘛,就这么给你说,去年年底,爸爸妈妈要给大姐介绍对象,把对方夸得天上有地下没的,但大姐最讨厌相亲了,她是做警察的,每次都故意把相亲对象当成犯人一样来审问,吓跑了不少人,爸爸妈妈不死心,要继续给她介绍,还说什么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她被逼得没办法,只能用离家出走的老办法,但没想到,她从月琴古城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变了!” “怎么变了?” “她从不用邮箱这玩意儿的,却让我帮她注册了一个邮箱,她以前会偷偷抽烟喝酒,现在居然把烟给戒了,酒也只在春节时喝过一次,然后对爸爸妈妈说,她不想再相亲了,因为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正在国外读书,是学医的,过半年就会回国她还会在晚上偷偷看你发给他的照片,我敲门她都没反应” 卢苇滔滔不绝了好一会儿,见秦川还是不信,就继续说:“我姐卖相那么好,追她的男人不少的,警察系统里就有好几个,还有不少爸爸妈妈生意伙伴家的男孩子,但大姐她一个都看不上,爸妈见她年纪渐渐大了,却还没男朋友,正愁的不行,没想到,居然从天而降了一个你。” “你姐年纪也不大?” “都25了,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姑娘,初吻都留着呢!” “哦,卢菁25岁了,”秦川从没问过她的年纪,又解释道:“我和你姐姐也就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这么迂腐,谁还不是从普通朋友过来的?”卢苇撅起嘴,桃花眼盯着不解风情的秦川:“我那个傻大姐,把你们俩的事都告诉我了,还说你在遇到歹徒时救了她,我也偷偷说给爸爸妈妈听了,他们都很想见见你,又怕你带着什么坏心思,所以我就提前来探一下路。” 秦川哭笑不得:“卢苇,你就这么独自一人坐着飞机,来美国试探我了?这成本也太大了!” “我爷爷奶奶住在费城,昨天是我爷爷的七十六岁生日,我们全家都来了,大姐知道你今天要跑马拉松,想给你一个惊喜,现场来为你加油打气,但我都没见过你,怕她傻不拉叽的,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就把她的火车票藏起来了,她只能坐下一班火车过来,我就先来这里打打前站,看看你本人。” “你这小丫头,太坏了,”秦川笑个不停。 卢苇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笑啊,我还不是为了我姐的终身幸福嘛,虽然她平时老是欺负我,对我凶,但她还是我姐姐呀,我可不希望她以后过的不好。” 秦川心里感慨不已,他很羡慕姐妹俩之间的深厚感情。 他又问卢苇:“你刚才从我的邮箱里面,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我用得着看你的邮件吗?大姐的邮箱就是我注册的,密码我都知道,你和大姐互相聊过什么,我一清二楚,”卢苇嘿嘿坏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你发给大姐的照片都被我打印出来了,不然的话,刚才那么多人,我怎么就能马上把你给认出来了呢?” 盯着自己的照片,秦川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有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贼精贼精的他心里暗想。 “姐夫,刚才我把我的邮箱输入进去了,又给我自己发了封邮件,以后我就可以通过邮件和你联系啦,我觉得你这个人还挺靠谱的。” “我靠谱吗”他自言自语。 “至少目前看起来,还不错,”卢苇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首先,长得不算歪瓜裂枣,个字挺高,浓眉大眼,我姐是公认的警花,你和她站一块儿,看上去挺登对,第二,学历够高,以后是个海归博士,第三,身体也棒,马拉松能跑全马,听说还会打拳击,不像以前追我姐的那些小白脸,爬个楼梯都要喘半天气,年纪轻轻就肾亏,第四嘛,人品过关,就是刚才我一直在试探你的那些。”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秦川努力忍住笑,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已经通过考察了?” “对啊,我会回去给爸妈汇报,你只要过了我这关,爸妈那里我可以帮你搞定。” 今天发生的反转太多,秦川觉得,自己要好好花时间去努力消化消化。 眼前这小丫头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讨厌了,秦川便又问她:“你姐找对象,你怎么比她还积极?” 卢苇擦了擦嘴,略带幽怨地说:“因为相亲找对象这事儿,她和爸妈闹的挺不愉快的,天天板着个脸,动不动就冷战,或者干脆住警局宿舍不回家,我看得都难受,就尽量帮帮她咯。” 秦川不住地点头:“有道理,那你姐人呢?她不是坐下一班火车来的吗?” “我已经把这里的地址发给她了,她应该快到了姐夫,再给我去买个鸡翅,挺好吃的,和国内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垃圾食品吃多了不利健康,要不要我请你吃点别的?” “偶尔吃一顿不碍事,你别那么小气嘛!” “好好,我去买。” 卢苇在大快朵颐,吃相依旧豪放不羁,不过有了这样的颜值,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 秦川也饿了,买了几片面包,和她面对面吃着,同时思考一些问题。 他承认,卢菁是个非常不错的女孩儿,性格虽然有点冷傲,但毫不做作,还很讲义气。 尽管她有时候冲动了点,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做警察的嘛,怎么能没点脾气? “姐夫,你对我姐满意不满意?”卢苇又冷不丁地问。 他摆摆手:“现在叫姐夫还太早,我听得不习惯。” 卢苇俏脸一板:“干嘛,你不想当我姐夫啊?想当我姐夫的男人都能组成一个加强排了,再说我姐哪里不好啦,模样俊俏,大胸大长腿,前凸后翘,以后肯定生儿子,要是她心情好,关起门来还能给你玩一出制服诱惑,这滋味真是美的不要不要的,你居然还看不上?” 秦川听得想喷饭:“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老实回答,到底喜不喜欢我姐?”卢苇收敛起笑脸,认真地问他。 “挺喜欢的,”秦川也认真地回答。 他确实对卢菁很有好感,甚至他都想好了,等毕业回国后,一定要和卢菁好好发展,约个会啥的。 只不过,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小丫头,似乎把进度条给拉快了。 “这不就成了嘛!你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还扭扭捏捏的,”卢苇乐坏了,凑近一些说道:“姐夫,我告诉你啊,我姐她” “卢苇!”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吼,还带着深深的怒气。 第12章 牵手 卢苇浑身一抖,慢慢回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脸:“大姐,怎么像幽灵一样静悄悄的,吓死我了。” “你刚才在胡说八道什么?”卢菁穿着和卢苇差不多款式的运动外套,美眸狠狠瞪着妹妹,面色却有点潮红。 “我和姐夫没说啥” 卢菁抬起手,一副要揍人的样子。 秦川微笑着站起来:“卢菁,很久没见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吃!”卢菁不理他,伸手揪住卢苇的衣领,把她往外拖:“小丫头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姐夫救我,”卢苇朝秦川投去哀怨的求助眼神。 “还敢乱叫!”卢菁对着妹妹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巴掌:“出来,我们聊聊!” “疼,下手轻点哎哟,你就我这么一个妹妹,居然那么狠心” “少废话!” 隔着玻璃,秦川不知道姐妹俩聊了些什么,他只见到两个女孩子对话了片刻,卢菁的面色就缓和了下来。 不到一分钟,卢苇推门进来,对他招招手:“姐夫,ada传唤你去做笔录。” “卢苇,刚才你和你姐聊了些啥?”秦川见外面的卢菁正盯着自己,只能嘴巴微动:“给我点提示。” 卢苇好看的眉毛一扬:“我就说你亲口承认了,你很喜欢她。” “啊?” “别啊了,快去呀,我姐不会拒绝你的,她最多顾及面子嘴硬几下,但她吃硬不吃软,你只要说你爱她,然后抱着她狠狠亲她,就大功告成了,”卢苇说着,便把他往外面推:“上,别让我看不起你!” “这怎么可以!”秦川吓得一哆嗦。 卢苇用力拍着胸脯:“怕什么,出了事我给你兜着,你就按我说的做,准没错!” 带着忐忑,激动,还有少许紧张,秦川和卢菁面对面站在街边。 四个月不见,她似乎清减了少许,但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挑漂亮,令人着迷。 “秦川,最近还好吗?”她的表情略带羞涩。 秦川克制着激动:“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卢菁又不经意朝快餐店看了看,卢苇正一脸贼兮兮地凑在玻璃前,手里还捏着手机,准备对他们拍照。 “你妹妹挺好玩的,”秦川没话找话。 “她一肚子的坏水,”卢菁笑了笑,又问他:“上午你跑了马拉松,成绩怎么样?” “还行,320,业余组能排进前一百。” “真厉害。” “月琴的那帮歹徒,后来没再找过你的麻烦?” “没有,他们不敢来的。” “那就好。” 停顿了一下,卢菁又说道:“秦川,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你问。” “忘记那个人了吗?” “已经很久没去想她了。” “好,第二个,如果她某天突然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让你失望过的人,怎么可能只让你失望一次。” “嗯,第三个,我知道你不喜欢女孩子抽烟,我已经戒烟了。” 秦川愣了愣:“这也算问题?” “当然算。” 波士顿的街头略带潮湿,阳光若有若无地穿过云层,而此时卢菁的心情正如当下的天气,等着拨云见日的那一刻。 秦川很快给出了回答:“我有女朋友了。” 卢菁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脑袋微微垂低,又强撑起笑脸:“恭喜你,她是谁?”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我和她在月琴偶遇,她为了我已经把烟戒了,但她还欠我一条万宝路。” “秦川你混蛋!这时候,你还敢耍我!”卢菁红着脸又红着眼,往他肩上用力打了一拳。 “手劲儿还这么大,疼死我了,”他后退两步,揉着肩。 卢菁赶紧上前:“对不起啊……” 她又看到玻璃窗的后面,卢苇那张写满八卦和好奇的脸,还有举在半空中的手机,没来得及想好该怎么办,秦川已经牵起她的手,大步走回快餐店。 这几步路,她竟走的有些踉跄。 “姐姐姐夫,你们俩”卢苇望着眼前两个人,嘴巴张的老大:“居然都牵手了。” “秦川,姐夫不能白叫的,给红包,”坐下后,卢菁捅捅他。 卢苇喜上眉梢,马上伸出手:“姐夫,不能太小气哦。” 秦川笑着掏钱包,被卢菁一巴掌打回去:“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给了?这小丫头就会乱花钱,别给她!” 卢苇气的不行:“大姐你刚才没来的时候,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居然恩将仇报!” “你把我的火车票偷偷藏起来了,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么?” “你没有证据,不能诬赖好人!” “你是好人吗?” “姐夫你来说,我是不是好人?” 卢苇轻飘飘就把锅甩给了秦川。 姐妹俩一起看向他。 秦川揉揉鼻子,用力憋住笑,然后一脸严肃地说:“卢苇绝对是个好孩子。” “哈哈哈,姐夫霸气!”卢苇瞬间眉开眼笑。 卢菁不满地撇嘴:“秦川,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姐夫别理她,咱们第一次见面,这个见面礼总不能少了?” 卢苇拿起秦川手边的钥匙串,一个在奔跑的绿色小人:“这是你马拉松比赛的纪念品,就送给我了呗?” “好,送你了。” 她喜滋滋地放进自己口袋。 “卢苇,怎么这么没规矩,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卢菁朝着妹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赶紧放回去。” “什么叫别人的东西,姐夫是别人嘛!”卢苇不满地嘟囔,捂紧了口袋。 卢菁吃了瘪,没再搭理妹妹,她盯着桌上秦川的手机:“你这屏幕碎的有点厉害了。” “不小心摔碎屏了,我再去买一个,这个都用好几年了。” 他当然不能说,这是因为刚才气不过卢苇的那些胡话,才给拍碎的,但感觉卢苇在桌下踢了踢他的鞋子,知道她是在谢谢自己维护着她,就朝她挤了挤眼。 卢苇马上回了他一个很俏皮的鬼脸。 卢菁对秦川说:“你上午刚跑完全马,一身的汗,要不早点回去洗澡休息。” “大姐,你连话都不会讲,这叫男人味,”卢苇怼完姐姐,又笑嘻嘻地对秦川说:“姐夫你看,我姐多心疼你呀,找到这么个女朋友,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川心里佩服不已,卢苇插科打诨确实是一把好手,而他和卢菁刚刚确定关系,其实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但在卢苇有意无意的调剂之下,气氛一直保持的很轻松。 他笑着说:“我没事的,你们姐妹俩接下来怎么安排?要不要咱们一起吃个晚饭?” 卢苇马上说:“不用了,我们下午就回费城,这次是专程来见你的,爸妈还在等着我们。” 卢菁提议:“秦川,你去要不要一起去,坐火车也就两个多小时,大家都在那里,正好见见面。” 卢苇立即表示反对:“大姐,你用得着这么心急嘛,都还没和姐夫好好约会过,就这么毛躁地带回家见长辈,万一爸爸妈妈对姐夫不满意,你准备怎么办?照我看,先收起你的急性子,等姐夫毕业回国,你们俩好好处段时间,互相多磨合磨合,同时我来替姐夫多美言几句,增加爸妈对他的好感度,然后你再挑个合适的机会,带姐夫回家吃饭,这样肯定万无一失!相信我,准没错的!” 对于妹妹的能说会道,卢菁早已习以为常,而秦川已经忍不住要对这小丫头竖大拇指了。 他问卢苇:“你是在读大一对?” “大一,我在南桥大学读经济管理系。”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罗虹?她以前是南桥大学教经济学的老师。” 卢苇歪着脑袋思索:“是不是那个在前年辞职移民去澳洲的罗教授?” “嗯,那是我妈妈。” 卢菁沉吟了一下后说:“秦川,我记得你今年年初去过澳洲,就是去看望妈妈了。” “是的,在那里待了几天。” “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他在我读初中时就去世了,我妈为了我一直没有再婚,几年前她在国外做学术交流时,和一个澳洲当地的华人学者认识了,后来征求了我的意见,就嫁过去了。” 他从钱包里翻出一张照片:“这就是今年年初时,我们在澳洲拍的。” 照片上的四个人,正一起举杯互碰,身前是一桌丰盛的晚餐。 “秦川,你妈妈长得真漂亮,看上去就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卢菁仔细看照片,又指着那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这就是你妈妈的结婚对象?” “嗯,陈叔的妻子也去世好些年了,这是他女儿陈知南,学法律的,在澳洲当地的律师事务所工作。” 卢苇忽然问:“姐夫,你如果没有和我姐认识,是不是毕业后就真的要去澳洲生活了?” 卢菁的视线也从照片上移开,无声看着他。 秦川点点头:“是的,之前是有这个打算,但现在不会了……其实我在年初和你姐从月琴古城分别后,我就给我妈打过电话了,我说我想留在紫田,因为有个人在国内等着我,就是卢菁。” 在卢菁的眼中,泛起一抹异样的神采。 “姐夫你放心,我姐绝对值得你为她留下,”接着,卢苇又语出惊人:“回国之后,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护照本交给我姐保管着,省的你哪一天偷偷溜走。” “卢苇,胡闹!”卢菁不满地瞪她一眼。 卢苇有些委屈:“大姐,我没胡闹呀,你看这个陈叔的女儿陈知南,她长得也挺好看的,万一姐夫他去了澳洲,你不就要……” 第13章 孙女婿登门 秦川赶忙说:“不会的,陈知南在澳洲生活,我在紫田,相隔十万八千里,我们没有交集。” 卢菁笑了笑,没有深究这个话题,问道:“秦川,等你毕业那天,你妈妈会来看你吗?” “她是想来的,我叫她别来,澳洲离这儿太远,坐飞机要十几个小时,但她应该会回紫田看看我,那里还有不少她以前的朋友。” 卢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姐夫,你真作孽,好不容易毕业回国了,父母却都不在身边,我看你还是早点和我姐结婚,你们俩,感觉都挺孤单的。” 卢菁脸一红,秦川却笑着说:“有你这小丫头在,你姐怎么会孤单?” “她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逛街购物消费这些应该是女孩子最喜欢的事情,她从来都没兴趣的,性格孤僻到连朋友闺蜜都没有!姐夫,以后可就看你的喽!” “嗯,等我毕业后,把工作先稳定下来,然后,一定多陪陪你姐。”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卢苇拍拍她吃饱的肚子,站起来:“大姐,我们走,该回费城去了。我先上个厕所,你们俩在外面等我,抓紧时间互相道别一下,这一别,下次再见面可能就要两个多月后了。” 哼着小曲,卢苇知情知趣地去了卫生间。 在街头,秦川终于有机会能感叹了:“卢菁,我真是佩服卢苇,这小丫头的嘴厉害的可以。” “我是从来都说不过她的,她的花样太多了,”卢菁望着他俊朗的脸,轻轻牵起他的衣袖:“真没想到我离家出走一次,居然能认识了你,然后,你又那么快做了我男朋友。” “很神奇对不对?”秦川温柔地和她相拥,动情地说:“两个月后,我就可以毕业回国了,到时候,把属于我们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卢菁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问:“接下来会怎么写?” “很简单,是八个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我不是个滥情的男人,只想要一个不会离开我的女孩儿,我会对她好,她也对我不离不弃,就可以了。” “你对女孩子,都会说这样的情话吗?” “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我本以为已经忘了这项能力,是你让我又把它找了回来。” 她笑了:“真肉麻,但是我很喜欢听。秦川,你七月初毕业的时候,我来接你,想亲眼看戴博士帽的你。” “好,我等你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合影……” 旁边突然传来卢苇的声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姐姐姐夫,现在的小别,是为了以后的长久,你们道别的差不多了?” “小丫头,就你话多,”秦川笑着与卢菁分开,朝着姐妹俩挥手道别:“好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姐夫,拜拜,哎哟大姐,你别这副难舍难分的样子好嘛,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走啦走啦,出租车都来了!” …… 回学校的路上,秦川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他的思绪也跟着起起伏伏。 他不得不承认,这真是奇妙的一天,在毫无准备之下,突然就有了女朋友,但人生的剧本就是这样才对,它就像天上的云彩,你不知道下一朵飘来的会是什么样子,但肯定与之前的不会重复,否则,人生该是多么的无趣。 但他暂时不想把有女朋友的事告诉家人朋友们,因为还有两个月才正式毕业,他准备等回国那天,左手带着博士学位证书,右手捧一束玫瑰,分别交给妈妈和卢菁,这才是他最应该做的。 雨后的天空虽然没有太阳,但风很暖,空气也有点潮湿,恰到好处的温润人心。 这一路,公交车开的很慢,身边的座位空荡荡,但他并不觉得孤独,卢菁好似就坐在身边,和他一起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连以前讨厌的红灯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不禁感叹,这该是怎样的一种运气,才会在不经意之间发现,那个人早已跨越万水千山,踩着光来到自己的身边! …… 回到学校后,秦川又一头扎进了书本堆里,他要抓紧时间完成毕业论文。 宿舍写字台的方寸之地,是他最熟悉的地方,而面前几乎堆成一堵墙的厚厚医书,还有书本里的淡淡油墨香,是他最忠实的伙伴。 卢菁已经把烟给戒了,他作为男人,自然也不能落后,于是在和卢家姐妹俩告别后,就把口袋里的烟和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困的时候,他不能再靠烟来提神,就左手咖啡右手浓茶,一杯接一杯,强撑到第二个黎明。 几天后,凭着不错的毅力,他成功戒了烟,刚想给卢菁发个邮件,把这事儿告诉她,突然收到了两件包裹。 第一个包裹里是部手机,这是卢菁为他买的。 作为男人,还没来得及给女朋友送礼物,居然就……他有说不出的感动。 第二个包裹足有一人高,他好奇了半天,拆开一看,就愣住了。 居然是个巨型抱枕,上面的图案是个身材妖娆火辣,却又可爱灵动的卡通女警。 不用看就知道,抱枕是卢苇寄来的。 他哭笑不得,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就被同宿舍的室友,同样来自中国的留学生毛烨看到了。 为此,毛烨嘲笑了他几乎一整天。 接着,当天晚上,他收到了两封邮件。 一封是卢菁写的:秦川,我们已经回国了,五月初有劳动节假期,你抽空去次费城,我爷爷奶奶想见见你,地址和电话是xxxxx,不用太紧张,就是见面聊一聊。 卢菁在邮件里都没有提那个新手机,秦川心里的感动却又加深了一分。 而要去见卢菁的祖辈,他也没想太多,大家都是在国外生活的华夏同胞,应该很容易相处,再说了,既然决定要和卢菁在一起,那么早晚都要去见她的家人。 另一封来自于卢苇的邮件,却是有意思多了:姐夫,有没有想我呀?你如果说想,那你就犯错误了,你应该想我姐才对!如果你说不想,那你更过分了,我那么辛苦跑了好多地方,给你买了这个抱枕,你居然敢不想我?哈哈哈,开个玩笑,对了,你五月份要去见我爷爷奶奶,千万别紧张,我爷爷奶奶都很好说话的 在卢苇的邮件最后,附上一张卢菁身穿藏青色警服的照片。 英姿飒爽,傲气逼人,配上她艳丽的容貌和高挑的身材,秦川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这制服绝了 是制服啊 打住,我不能太邪恶 他赶忙转移思路,想着去费城见两位老人的时候,该准备什么礼物。 卢家给他的感觉是非常殷实,这从卢菁的爷爷奶奶住在美国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吃穿用的都不会缺,该送什么礼物,才会比较有意义呢? 想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又不好意思去问卢菁卢苇,你们的爷爷奶奶到底喜欢啥? 最后,他干脆把心一横,卢家两位老人只是想见见我,我送什么礼物都是次要的,我这个人才是最实在的。 不过他想起来一件事,登陆电脑,打开搜索网页,输入“金禾建工集团”。 唐嘉韵说过的这个公司名字,他一直牢牢记着。 一下午查阅了不少关于金禾建工的资料,这是省内顶尖的建筑集团,参与过全省太多的工程建设项目,实力非常雄厚,现任董事长是卢菁的父亲卢国民,总经理是卢国民的妻子杭丽。 卢菁家里居然背景这么深厚,唐嘉韵称她卢大小姐,还真没叫错……秦川暗暗咋舌。 而金禾建工的创始人,是卢国民的父亲卢亚雄,这次去费城,主要就是要见一见卢亚雄。 能创立金禾建工这样规模庞大的集团,卢亚雄就不会是个普通的老人,秦川对此心知肚明,但网上查不到太多卢亚雄的信息,他就没再这方面多花精力,把关于金禾集团的资料认真看了两遍。 五月初的国际劳动节,学校放假,尽管已经到了学习生涯中最关键的时候,秦川还是穿上正装,一早登上驶往费城的火车。 费城郊外的卢家庄园,是典型美式风格的农庄,门口的铁皮信箱,院子内是大草坪,还有一辆在美国随处可见的皮卡车。 敲门后,保姆来为他开门。 “秦先生,请进,老爷太太已经在等您了。” 保姆原来也是中国人。 向保姆道谢后,他放慢脚步,进入一楼客厅。 “爷爷奶奶,初次见面,我是秦川,”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两位老人,他微微鞠躬,并同时送上两件礼物:一把折扇和一块丝巾。 “也不知道该备些什么礼物,就去唐人街走一圈,买了两件有咱中国风的东西。” 奶奶微笑着请他坐下:“谢谢你的礼物,有心了,学业那么忙,还特意去了一次唐人街。” 然后,奶奶就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着卢亚雄与他交谈。 和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相比,卢亚雄满头银发显得精神极佳,尤其是那对炯炯有神,好似能看透世间百态的双眼。 第14章 会谈 屋里沉寂片刻后,卢亚雄慢悠悠开口了,他的声音洪亮且通透:“秦川,我对卢菁这个孙女可是很宝贝的,她作为我们卢家的孩子,她的男朋友也必须是人中翘楚,你在哈佛医学院攻读博士学位,你的学历,已经把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甩在了身后,现在不光卢菁,连一贯刁钻的卢苇都对你印象不错,所以,我很想见见你本人,让你大老远赶过来,陪我们两个老头老太聊天,你不会见怪?” 卢亚雄的话里话外,连打带捧,包裹着好几层意思。 “爷爷奶奶客气了,是我应该早些来拜访您二位才对,”秦川温和地笑了笑,同时也品出了卢亚雄话里的诸多意思。 “秦川,不用拘礼,更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想见见大妮儿的男朋友,随便聊聊,”卢亚雄语气平淡地说。 秦川点点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矮矮小小,貌不惊人的老人。 他知道,卢亚雄过去驰骋商场多年,堪称一方枭雄,即使现在已经退隐,但虎威犹存,对于这类人,别指望靠着虚与委蛇来蒙混过关,他听过的谎话加起来,都足以写出厚厚一本书来。 本着一颗平常心,秦川缓缓说道:“爷爷奶奶,我要说现在不紧张那是假的,如果说紧张,也未免有点做作,我就是把您二位当作自己的爷爷奶奶,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也很久没见我的祖辈们了,所以见到您二位,我作为一个晚辈,心里只有敬意,还有少许的诚惶诚恐,如果有说错话的地方,还请原谅。” 这番话说的非常得体,卢亚雄满意地微笑,端起茶杯喝口水,等着他继续说。 接下来,秦川开始投其所好,他知道卢亚雄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哪怕远离商场多年,必然也会喜欢聊一些与他过去有关的事物,便说道:“爷爷奶奶,我是学医的,对于医学以外的行业涉猎不多,但我妈妈以前在南桥大学教经济学,家里都是经济类的书,我没事拿来翻翻,看了不少,我自认即使没有发现其中精髓,但多少也算窥探到了一些皮毛。” 他是有相当的自信,才敢当着卢亚雄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妈妈是教经济学的大学教授,在省内也颇有名望,秦川从小耳濡目染,相信自己即使不是学经济专业的,但脑袋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也不会比一般的经济系学生差多少。 “好,秦川,说给我听听,”卢亚雄果然来了兴致。 “爷爷,容我斗胆,可否就从金禾集团开始说起?” 卢亚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靠在藤椅上的身体稍稍坐直了些。 秦川理了理思绪,说道:“我谈谈我自己的想法,金禾能从一个普通的建筑公司起家,逐步成长为省内首屈一指的建工集团,是卢家两辈人的心血和智慧的结晶,而金禾是私人家族企业,在某些方面,比不上中建省建这些国企背景的建设集团,至少在政策方面,肯定会向他们倾斜,而且他们手上掌握的资源也更多,所以我个人认为,金禾要在竞争中立于长久的不败之地,甚至超越他们,那么以下这两个方面,应该早做准备。” “一是不但要和银行搞好关系,更要利用本身企业与国企的性质差异,自身的灵活性,积极开拓寻找外资,不能在国有银行这一棵树上吊死,一旦银行不给我融资,那我还要有其他路可走,二是企业转型,试着改变当前盖房造楼这单一的职能,比如,在金禾集团旗下,再成立房地产公司,我听国内的朋友聊起过,房地产是当前国内最热门,也是最赚钱的行业,金禾已经是一家成熟稳定的建筑集团,为什么老是要给他人做嫁衣,而不去试着开拓出新的市场呢?另外,融资上市也可以考虑起来……” “停,”卢亚雄突然出声打断,“秦川,对于金禾的资料,你都是从网上看来的?” “是的,在来这儿之前,我确实查过一些相关信息。” “你刚才说的,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一个学医的能说出这些,虽称不上惊世骇俗,但也已经极为难得,”卢亚雄由衷地赞了一句,又问:“那么从长远看,金禾的缺陷,或者说制肘它发展的不利因素,又会是在哪里?” 秦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问道:“爷爷,请容我大胆问一句,卢家的小一辈里,除了卢菁和卢苇两个女孩儿,还有没有别人?” 卢亚雄皱着眉说:“没有了。” “既然如此,金禾集团未来面临的最大问题就只有三个字:接班人。” 听到这句话,卢亚雄盯着秦川看了很许久,突然身子一软,躺回了藤椅上,身边的老妻拍拍他手背,又对秦川轻轻摇头,示意他先别说了。 卢亚雄却挥挥手:“没事,继续说,我想听。” “爷爷,要不咱休息会儿?”秦川也看出来了,老人有些情绪波动。 “不,你说下去。” 他又看了卢奶奶一眼,卢奶奶对他轻声说道:“你继续。” “好,那我继续说……爷爷奶奶,先说卢菁,以我对卢菁的了解,她性格坚强,有毅力,又颇具胆识,我听她说过,为了追踪嫌疑犯,曾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纵观她的品格,其实她才是金禾集团最合适的接班人。” “不错,说得好!”在卢亚雄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说实话,我的两个孙女里,我更喜欢大妮儿,她和我年轻时很像,敢打敢拼,性子倔,轻易不肯服输秦川,说下去。” 秦川接着说道:“但卢菁已经走上了另一条路,尽管这条路在外人看来会很累,也很辛苦,但她就是喜欢,我想你们作为她的亲人,应该会支持她走下去。那就只剩下卢苇了,我和卢苇接触的时间更短,只有不到半天,我发现她非常聪明,思维敏捷,反应极快,但说到底,她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卢亚雄轻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对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爷爷,我个人认为,卢苇如果要接班金禾集团,应该尽快出国读书,国内的大学对于她这样的集团接班人来说,并不是非常适合,她可以在国内的学府打下一定基础,学一些经济理论的基本知识,然后去国外读工商管理,进行最彻底的深造,哈佛商学院是世界最顶尖的学府,她的目标应该就是去那里念书,获得ba硕士学位,回国后逐步接手金禾的业务,如果卢苇不快速成长起来,那么等到她的父母年老的那一天,金禾集团势必会走下坡路,这就是我的总结。” 一口气说完,他端起茶杯喝口水,又默默观察卢亚雄的表情变化,同时等对方的反应。 卢亚雄闭着眼默默沉思,片刻后突然睁开眼,犀利的目光射向秦川:“我有个建议,你不妨听听看。” “是,爷爷您请说。” “行医济世,的确令人尊敬景仰,但世界上也不差你这一位医生,你考虑一下来我们金禾集团工作,以后的发展空间肯定比你做医生要强,你难道就不想做一番大事业吗?” 秦川愣了一下,他有点没跟上卢亚雄的思路,明明聊的是金禾集团接班人,怎么突然就扯到我身上了? 接着,他感到了一丝微妙,便笑着回答:“爷爷,卢菁不愿意从商,但还有卢苇呢……” “现在不谈卢苇,就问你有没有兴趣!” 果然是这么回事,还真被我说中了!卢家俩姐妹一个做了警察,另一个不但在最烂漫的青春年华,更是个被家里宠坏的孩子,估计也是无心从商,卢家的产业一时找不到接班人,就把我这个卢菁的男朋友也当作了考察对象……秦川不禁暗自腹诽。 第15章 婉拒 略微思索后,秦川笑着摇头:“爷爷,谢谢您的好意,我是学医的,也只想做个医生,其他的工作我怕没能力去胜任。” 卢亚雄半眯着眼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小包工头,对什么经济经营的知识一窍不通,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爷爷,我所学的知识领域不同,只怕会拖了金禾的后腿。” 虽然被拒绝了,卢亚雄也不以为忤:“这个以后再说,今天和你聊了那么久,觉得你挺有意思的,现在我们不说金禾了,说说你自己。” 秦川的心情已经轻松了不少,他知道自己基本过关了,通过了卢家两位老人的考察。 虽说刚才是要和他随便聊聊,但他知道,在卢亚雄这样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面前,如果真的随便了,那就意味着出局,而且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之前,他绝不可能答应去金禾集团工作。 “爷爷奶奶,我祖籍是外省的一个三线城市,现在在紫田只有我一个人,我父亲去世多年,妈妈在前年再婚,和我的继父去了澳洲定居,我接下来的打算是,毕业后回到紫田工作生活。” “俗话说落叶归根,游子思乡,你不想回老家吗?”卢亚雄微笑着问,“行医救人,在哪里都一样,何必分什么大城小镇?” “爷爷,不瞒您说,我是在紫田出生并长大的,我的朋友和交际圈都在这座城里,紫田对我来说就是家,让我回外省老家重新开始,我不太乐意,那里只有我的一些叔叔伯伯,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已经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感情也早就淡了,而且卢菁也在紫田,我不想和她分开。” “哈哈哈,好,最后这句话中听!”两位老人都笑了。 “爷爷奶奶,我不说大话,只想告诉您二位,我会努力工作,认真生活,好好对待卢菁,她是个好女孩儿,性格也与众不同,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比较酷,但正因如此,她的温柔才最让我心动。” “秦川好口才,但希望你不是在空口说大话,你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是个言出必行的男人。” “是,请爷爷奶奶放心!” 聊了这么久,已经接近中午,保姆正在厨房做午饭,秦川主动提议:“我来给爷爷奶奶做顿饭,请您二位尝尝我的手艺。” 卢亚雄欣慰地笑:“你敢这么说,就证明你的厨艺不会差,但今天你是来作客的,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客人,等下次,在你毕业回国之前,你有空再来我这里坐坐,到时候,让我们尝尝你的手艺。” “好的,爷爷奶奶,再过两个月,我差不多就该结束所有学业了,到时候一定再来看望您二位。” “那就一言为定了!” 吃饭时,卢亚雄破例拿出了酒:“这瓶特供五粮液我存了好久,虽说这酒放的时间越长,越是香醇,但医生关照我,以后绝对不能碰酒,就只能光看着,没有口福再去享用了,今天正好秦川你来了,替我喝上几两。” “那恭敬不如从命,让我有机会尝尝爷爷珍藏的好酒。” 秦川往杯子里倒了三两白酒,量不多,也不算少。 午饭的餐桌上,聊的话题更加随意,也聊到了秦川的一些私事。 奶奶问他:“秦川,你刚才说,你和父亲那一边的亲戚们都基本没有往来了?” 他轻轻点头:“是的,父母在我12岁时离了婚,当初我是判给了父亲,但两年后父亲就去世了,然后我回到妈妈身边,跟着妈妈一起过,和叔叔伯伯们就淡了。” “人走茶凉,亲戚关系的淡漠化,其实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卢亚雄先是感叹一句,又问道:“那么你的妈妈现在不但再婚了,又移民去了国外,你就不想跟着妈妈,一起去国外生活吗?” “爷爷奶奶,说实话,我原本是有这打算,但认识了卢菁之后,我的想法就变了,不过我会每年去澳洲看望妈妈,有机会的话,还想带着卢菁一起去。” 他的回答很坦诚,其实从进了这座宅子之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十足的用心,不光是为他自己,也为了卢菁。 午饭后,他没有继续多待,带着少许微醺,主动告辞走了。 对于今天自己的表现,他觉得挺满意的。 至于卢亚雄背后对他的评价,他没有刻意去找卢菁打听,他相信不会差。 通过今天的碰面,也让秦川意外地知道了不少,就是卢家产业后继无人,所以卢亚雄才会邀请他进入金禾集团,而秦川更猜到了老人家的最终目的,就是如果能和卢菁发展顺利,结婚后成为夫妻,那么秦川可以用卢家女婿的身份,进入金禾的管理层,并逐步掌管整个集团。 想到此处,他不禁笑了。 让我去做生意,这怎么可能,我在国内的首都医大读了三年,又出国留学六年,整整九年的奋斗光阴,其中经历过多少不眠夜,才在27岁时获得了宝贵的博士文凭,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不可否认,卢家老爷子画的这个大饼确实诱人,而且可行性颇高,让女婿去管理自家的集团,比从外面请职业经理人去打理,要靠谱太多了。 但秦川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要的很简单,只有卢菁。 既然已经牵起她的手,秦川就没打算再放下,年初在月琴古城神奇相遇的那个女孩儿,已经成了他心中的唯一。 他只想好好珍惜,绝不辜负。 接下来的两个月,秦川几乎陷入了疯狂,眼前正是他学业生涯中最关键的两个月,也就是俗称黎明前的黑暗。 其中的忙碌与辛劳,只有他自己能体会,他甚至连国内朋友们发来的邮件都没空去看,只匆匆给所有人群发了一封邮件:最近忙,请见谅,等我七月回去后,请大家喝酒。 然后,他又一头扎入书本堆里。 …… 七月初悄悄来临,秦川顺利毕业,并成功获得了博士学位。 医学院的中央大草坪上,他头戴博士帽,身穿学位服,和同期毕业的学员一起拍照合影。 期间,不经意地抬头仰望蓝天白云,他禁不住一阵哽咽,六年弹指一挥,就这么过去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听到室友毛烨在远处喊:“秦川,有人找你!” 他回头一瞧,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 卢菁穿着无袖紧身黑色t恤,蓝色牛仔中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带着一身妖娆,朝他缓缓走来。 过去的两个月,秦川几乎就没顾得上和卢菁联系,但一直记得她说过,会在毕业这天过来,而当此时此刻,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卢菁时,眼角瞬间便有了微微湿润。 点点泪珠在太阳底下泛起一抹晶莹透亮,心爱的女孩儿如梦如幻,她仿佛穿过了时间和光阴,从相识时的冬季来到如今的夏季,但不变的是她依然踏着光,令周围的漫天艳阳黯然失色。 “书呆子,有没有想我?” 秦川不答,只是痴痴凝视着眼前的卢菁,很快,便觉得醉了。 第16章 毕业季 卢菁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刚才你是不是很想哭鼻子?” 秦川揉揉眼睛:“确实想哭,还以为你不来了。” “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就是你这家伙,过去两个月都没怎么理我。” 此时她秀丽的脸庞上,是一贯的冷艳姿态,眼中却含着少许幽怨。 “对不起”秦川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菁,真的很想你。” “我知道你忙着学业其实,我也想你,”卢菁眼圈微红,望着又两个多月没见的秦川,她没再矜持,温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边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现在,我来接我的男孩子学成回国。” 她拿出相机,请周围的人给她和秦川拍了不少合照。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影,身穿博士服的秦川高大英俊,身边则倚靠着一袭诱人的火热。 此刻的天很蓝,风很绵,眼前的人儿很好看,伴着随风起舞的片片花瓣,一切温柔都是刚刚好。 合完影,秦川带卢菁参观医学园,给她讲述在这里发生过的趣事和琐碎,说着说着,禁不住觉得有些伤感: “对我来说,这是个从此以后将成为回忆的地方,回想六年前刚来这里,我迷茫过也失落过,但时间会让人成长,当初遇到的种种艰难,经过岁月的洗礼和打磨,其实也不过如此……在27岁这样的年纪,同龄人大都在职场奋斗,而我才刚刚告别校园,但我不认为我的起步比别人晚,只是有点遗憾,我的青春在象牙塔中悄然流逝,已经所剩无几了……” “你还真是读书人,这么深刻的话也能脱口而出,”调侃完后,卢菁停下脚步,很认真地说:“但你没有空手而归,不是吗?” 望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孩,秦川微笑着说:“老天确实没辜负我,现在不止文凭到手了,还有你啊。” 她嘴角一翘,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笑脸:“瞎说,我和你的医学院可没关系!” 参观完校园,秦川回宿舍整理行囊,去学生处签好毕业离校手续,当他最后站在校门口时,却迟迟不愿挪动脚步,只是回首深深望着这个待了六年的地方。 卢菁知道他心里所想,也不催他,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有什么离别感言,都说出来,我听着。” 沉吟片刻后,他低声感慨:“今天确实是离别,这里的学生都来自天南海北,一旦毕业后,就将回到各自的国家,要再集齐所有人,举行一场同学聚会,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有的人一旦分别,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秦川,你是个念旧的人。” “偶尔怀旧一下,不是坏事,”他笑笑,又问她:“你在警校毕业时,应该也会是我现在的心情?” “没有,我们那一届警校的学员,在毕业当天狠狠打了场群架,就是为了在对方身上留下伤口,让彼此能记得更久一些,因为我们做警察的,说不定哪天执行任务时,突然就回不来了,或者再也醒不过来了,也可能无法站起来了我有两个同学,一个因公殉职,另一个在追歹徒时从四楼摔了下去,虽然捡回了命,但他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最后他瞒着所有人,吞下很多安眠药,离开了这个已经不再留恋的世界大家才毕业三年,却已经有两个人走了。” 秦川默然不语,握紧了她的手。 “警校毕业后,我们的同学聚会一次都没办成,因为总有人会临时接到紧急任务,没法赶过来参加,所以时间久了,就再也没人提出聚会的事儿了,我们的班级联络群永远静悄悄,大家不是在忙,就是在抓紧时间睡觉休息,等着下一次的任务或许,有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她弯下腰,卷起裤腿管,在右侧膝盖上方,有一道十来公分长的暗红色疤痕。 “这是我在去年夏天受的伤,我用了很多种药膏,想要擦去这条疤,但都没效果,医生告诉我,最好的方法是重新植皮,我不喜欢这么做,因为它不再是原来的那块皮肤了,会让我觉得不舒服因为它,我这辈子都没法穿短裙了,但做警察是我从小的梦想,我走上了这条路,就会义无反顾走下去,我不喜欢回头,也讨厌反悔。” 秦川蹲下身,把她的右腿搁在自己左腿上,轻轻吻了吻那道疤痕。 “快别这样,”卢菁用力把他拉起来。 他起身后,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菁,你的路就是我的路,我会陪你一起走。” “嗯,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卢菁给了他一个比阳光更明媚的笑容,再次挽紧他的胳膊:“今天是你毕业的好日子,咱们不要那么多愁善感,接下来你跟我去费城,看望一下爷爷奶奶。” “我也正想着去一次,但我还没买礼物” “不用礼物了,他们不会介意这个,就是想再见见你,对了,卢苇也在那儿。” “卢苇来了?”想起那个漂亮无敌又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秦川就想笑:“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她学校里放暑假了,就来看望一下爷爷奶奶,明天会跟我们一块儿回国,回去之后,她要准备统计学这门课的补考。” 秦川吓了一跳:“不会,她的成绩真有那么烂吗?” 卢菁叹口气:“她只有英语还行,其他几门课都很一般。” “她那么聪明的脑子,真的可惜了,”秦川自言自语,突然又问:“你的父母不会也在费城?我这么去” 卢菁有些幸灾乐祸:“你紧张吗?” “挺紧张的。” “放心,我爸妈很忙的,一年基本也就去两次费城,一次是我爷爷奶奶的生日,另一次就是圣诞节,他们现在都在国内。” “哦,”秦川这才松了口气,他还没做好去见卢菁父母的准备。 卢菁看了看表,提醒他:“差不多该走了,我已经给你买好了车票……我说,你还想再留恋一会儿吗?” “不必了,现在就走,我不会再回头了!” 卢菁微笑着,拿过他手里的一个行李箱,与他并肩走在最灿烂的阳光之下。 第17章 纯粹 两个小时后,在费城的火车站外,卢苇一身浅蓝色短裙,嘴里嚼着口香糖,站在路边石头墩子上,就差没把青春洋溢四个字写在脸上。 隔得老远,秦川就看到了她甜美可爱的模样,恍惚间觉得,今天的暖风好似就是从这小丫头身边吹来的。 卢苇乐呵呵地奔过来,左手勾着卢菁的脖子,右手伸向秦川面前:“姐夫,恭喜你顺利毕业!学位证书给我瞧瞧呗?” “在箱子里,晚上给你。” 她勾人的桃花眼一眯:“老实交代,花了多少钱买的呀?” 卢菁不悦地说:“卢苇,瞎讲什么呢!都那么大的人了,还口没遮拦,什么话都敢乱说!” 卢苇没理姐姐,朝秦川板起脸:“我给你发的邮件,你居然都不回我,还有,我送你的抱枕呢?你是不是扔了?” 秦川苦笑:“这段时间太忙了,不止你的邮件没回复,还包括其他朋友的,那个抱枕我已经快递寄回国去了。” “秦川,什么抱枕?”卢菁好奇地问。 “你回去看了就知道,挺好玩儿的,”他故意卖个关子,很想知道如果卢菁见到,会是什么表情。 正聊着,路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子。 他二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不算很高,但长得唇红齿白,有一张非常帅气的脸。 男孩儿走到卢苇身边,悄悄看了看她,然后对秦川说:“大哥你好,我叫江浩然,是卢苇的朋友,我开车来的,可以送你们” 卢苇很不客气地打断他:“谁跟你是朋友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卢菁低声斥责:“卢苇,没礼貌!江浩然他怎么不是你朋友了?” 带着少许尴尬,江浩然默不作声站在一边。 卢苇脸上却有明显的厌恶:“他烦的要死,我来接姐姐姐夫,他偏要跟来,我去哪里他都喜欢跟着。” 秦川已经明白了,这个江浩然应该很喜欢卢苇。 冲着卢苇这千里挑一的青春美貌,就能吸引太多的男孩子,秦川非常肯定,围在卢苇身边的异性,绝对不会只有江浩然一个。 “江浩然你好,我是秦川,卢苇她姐姐的男朋友,”秦川与对方握手。 江浩然也伸出手,与他用力握了握:“初次见面,秦大哥。” “姐夫,你别理他,出租车来了,咱们赶紧走!”卢苇一把扯开秦川的手,抢着把姐姐姐夫推上车,她自己跳进副驾驶位置,就催着司机赶紧开车。 “卢苇,我还有两个行李箱没拿,”秦川正准备叫司机停车,卢苇却笑着回头:“姐夫没事的,那个家伙会帮你把箱子带回来的。” 秦川往车窗外一看,江浩然正推着他的箱子,走向旁边的停车场。 他心里觉得不是滋味:“卢苇,你何必这样折腾人家?那个江浩然人挺不错的。” 卢苇不耐烦地嘟囔:“不错什么呀,就一个跟屁虫!我爸妈和他爸妈互相认识,他就倚仗着这一点,居然想来泡我!” 秦川哈哈一笑:“他长得很帅啊,你还看不上他吗?” “姐夫,帅能当饭吃吗?”卢苇用白眼来反驳他,又问卢菁:“大姐,如果姐夫长了一张金城武那样的脸,但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你会喜欢他吗?” 卢菁面无表情,语气却很肯定:“会,就因为他叫秦川,哪怕他是草包,我也喜欢。” “陷入爱情里的女人呐,都是没脑子的,”卢苇哼了一声,又补充道:“反正,我不喜欢的人,他也不许喜欢我!” “为什么?” “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不自在!” 卢菁忍不住噗嗤一笑:“如果你喜欢的男孩子他不喜欢你,你又该怎么办?” “不可能!像我这样的青春无敌美少女,还会有谁会不喜欢!” “如果对方是个瞎子,看不到咱们家小妹的貌美如花呢?” “大姐,你存心跟我抬杠是!你听好了,如果他真是个瞎子,我也会先把他的眼睛治好,让他好好瞧瞧我,然后从此喜欢上我!” 这几句话入耳,秦川深深看了一眼前排的卢苇。 这小丫头,还真是有性格…… 不过她学习成绩也确实够糟,大学里竟然会挂科补考,像她这样子,卢家上下还指望着她去接班,这怎么可能呢…… 接着,秦川又想到一件事,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过会儿老爷子如果暗示我,要我去金禾集团做事,我应该再拒绝吗?连续拒绝两次的话,老爷子会不会光火…… 出租车载着内心纠结的秦川,穿梭在他并不熟悉的街道,二十多分钟后,停在了郊外的卢家庄园门前。 秦川没有直接进屋,他在路边等着江浩然,以及两个行李箱,里面有他最宝贵的学位证书。 卢菁陪着秦川站在外面,卢苇喊了他们几次,见没人理她,只能气哼哼地独自进了屋。 秦川正在愣愣地出着神,卢菁问他在想什么,他没有隐瞒,如实说了一下。 卢菁听完,就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五月初去了爷爷家,我猜他就会这么对你说的。” 停顿一下,卢菁严肃地说:“爷爷退休都十年了,还是对集团放不下心,卢苇又不成器,他会把心思动到你身上很正常,但你只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 秦川有些担忧:“我当然明白,但就怕惹爷爷不高兴……” 卢菁眉毛一挑:“不用担心,爷爷如果敢勉强你,我会帮你说话,要比不讲理,爷爷可比不过我!” 秦川想起来了,上次卢亚雄亲口说过,两个孙女中,他更喜欢卢菁,就嘿嘿笑了:“你这是恃宠而骄。” “那当然!” 这时,卢菁接到一个电话,嗯哦几声挂断后,对秦川说:“江浩然在路上,要你等他一会儿。” 秦川这才有机会问卢菁:“在卢苇身边,像江浩然这样的追求者大概还有多少?” “十个总是有的,小丫头这么漂亮,再加上我们家的背景,有这些追求者并不奇怪。” “那她有男朋友吗?” 卢菁轻轻摇头:“没有,她九月份才开始读大二,谈对象有点儿早,但小丫头性子古里古怪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突然就和某个人看对了眼也说不定。” “菁,那你的追求者呢?”秦川忍不住八卦了一下,“应该也不少,是吗?” 卢菁转头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说:“是的,不会比卢苇少,但我和卢苇的想法差不多,我瞧不上的男人,也必须远离我的视线范围。” 秦川点了点头,他相信卢菁说的是真的。 “我对自己有信心,你也要对我有信心,我的女朋友有追求者,那说明我眼光好,我不怕竞争,只怕没机会去竞争。” “秦川,你说到哪里去了,”卢菁捏了捏他宽大的手掌,认真地说:“知道我为什么会讨厌相亲吗?因为那太假,两个人像商品一样,摆在一起互相做比较,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即使最后看上了对方,也会让我不舒服,我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觉得这是刻意而为之的结果但我能和你认识,完全就是偶然,这种偶然才是我最喜欢的纯粹,不掺杂一丝一毫其他因素的纯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你把钱都给了我,让我先走,自己却掉头往回跑,当时我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你说,你不会把我丢下。” “对,所以我才大半夜去古轮寺门口等你,因为在那时候,我突然有种感觉,应该就是你了!我以前从不敢想象,不得已离家出走一次,还能遇到这样浪漫的偶遇,就像你当初说过的一句话,月琴古城的每一块石板路都有故事,我们就是故事!” 不知不觉说到了动情处,卢菁双手环着他的腰,轻轻倚靠在他身上:“我运气不错,在25岁的时候,找到了我要的纯粹。” 在这一刻,秦川隐隐有种冲动,他想要早点把卢菁带给妈妈瞧瞧,带给自己的朋友们认识,让她真正走进自己的生活里。 接下来,两人很有默契地终止了谈话,一起站在路边等着江浩然,任由下午的阳光洒满肩头。 此刻的安静并不代表无话可说,有些话可以留在往后的日子里,伴着岁月一起慢慢絮叨,因为未来的路,会很长很长。 路边的花坛里,一身翠绿的常春藤在盛夏中枝繁叶茂,恍惚之间,秦川想起了那棵红豆杉,它应该也在万里之外悄悄盛开着,尽管看不见,但却能猜想到它的模样,那必定是极美极美的,就像此时此刻,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儿。 第18章 自私的大姐 十几分钟后,一辆玛莎拉蒂停在路口,江浩然推门走下车。 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有钱的吗……秦川心里腹诽着,跑过去从车后拿出两个行李箱,并向江浩然道谢。 “秦大哥,不客气的,”江浩然回以微笑,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卢苇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吗?” “好像明天就会走,”秦川记得卢菁说过,卢苇会跟着他们一起回国。 江浩然有些失望:“我还想多陪陪卢苇,但她挺烦我。” “别气馁,喜欢就大胆去追,”秦川拍拍他的肩,安慰他:“卢苇那么漂亮,和你挺般配的。” “真的吗?”他眼睛一亮,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但前提是你要足够优秀,能打败其他竞争者,要知道,卢苇的追求者可是很多的……好了,我该进屋去了,你要一起进来坐坐吗?” “不了,我该走了,过些天我会回紫田,到时候我们一起吃个饭。” “好,到时候见!”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玛莎拉帝再次发动,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卢菁走过来说道:“江浩然不是普通的年轻人,他现在在全美知名的计算机专业学院读书,成绩非常好,已经在美国注册了自己的it公司,带着一批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开发出了几个不错的小程序,卖了很高的价钱。” “他已经赚到第一桶金了?”秦川吃了一惊。 “是的,他开的玛莎拉蒂就是用自己赚来的钱买的。” “厉害!我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富二代!”秦川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他刚才还要江浩然足够优秀,现在看起来……人家已经非常优秀了,长的还那么帅,但卢苇还是瞧不上。 卢菁又说:“江浩然比卢苇大两岁,父母是国有银行的高管,和我爸妈是多年的朋友,在卢苇很小的时候,俩孩子就已经认识了,一开始他们关系很不错,会经常在一起玩儿,但江浩然从高中起就出国读书了,两人的来往就少了,渐渐变得疏远和陌生,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卢苇长大了,有了她自己的想法。” “卢苇说过,她不喜欢的人,也不许喜欢她。” “是的,小丫头的思路就是这么奇葩江浩然一直在国外读书,但还是会抓住一切机会,回国来看看卢苇,尽管卢苇都不太愿意搭理他。” 望着江浩然车子驶远的方向,秦川喃喃地说:“我觉得,卢苇也一直在寻找她的那份纯粹。” “或许是的,好了,咱们该进去了,别让爷爷奶奶久等。” “嗯。” 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秦川挺喜欢江浩然,这是个彬彬有礼的男孩子,令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好感。 卢苇在客厅陪爷爷奶奶聊着天,见到秦川和卢菁来了,鼻子里重重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们。 “小丫头气量真小,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呐?”卢菁走过去,捏了捏妹妹娇嫩的脸蛋。 卢苇拍掉姐姐的手,依然没吭声。 卢亚雄招呼保姆给秦川倒茶:“秦川,已经顺利毕业了?” “爷爷奶奶,一切顺利,”他微微躬身。 “回国后工作怎么安排?” “我给紫田市第四人民医院发过求职邮件,他们已经回我了,过几天我会去面试。” “不错不错。” “爷爷奶奶,上次说好了,今晚我来下厨。” 卢亚雄呵呵笑着:“跟你说笑的,你还当真了?晚上还有任务给你,把上次剩下的那瓶五粮液给灭了。” 他又对卢菁说:“大妮儿,你酒量一直不错,可以帮秦川一起喝点。” 卢菁淡淡一笑:“爷爷,我戒酒了,以后不会再碰了。” 卢亚雄奇怪地问:“你又不是酒鬼,何来的戒酒?” “秦川他不喜欢女孩子喝酒。” 卢亚雄看看孙女,又看看秦川,笑的却很开心:“女孩子不喝酒是好事。” 卢苇突然开始了她的表演:“大姐,你和姐夫结婚的时候,交杯酒也不喝吗?” 卢菁用力咬住嘴唇,和妹妹的斗嘴,她通常撑不到第二回合。 …… 卢亚雄没提让秦川去金禾工作的事,秦川就放开了,吃晚饭的时候,大半瓶五粮液不知不觉就见了底,而卢菁果然滴酒不沾,只喝了杯果汁。 这令秦川对她再次刮目相看,学医的他当然知道,同时戒烟又戒酒,并不是件容易事。 晚饭结束后,两位老人早早进屋休息了。 秦川今晚受邀住在这里,此时卢菁正在楼上洗澡,他便独自蹲在花园的小径旁,慢慢缓解着酒意。 他很久没喝酒了,刚才喝下半斤多白酒,胃里这时正难受着。 身后响起了踢踏声,回头一瞧,在月光之下,是两条又白又嫩的大长腿。 长腿的主人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同时带着少女特有的芬芳气息。 他能猜到,小丫头是因为他在下午向着江浩然说话,心里有气。 其实在刚才吃晚饭时,卢苇都没和他说过话。 对于这种任性刁蛮的富家千金,秦川也无能为力,他接触过的富二代很少,数来数去,好像只有唐嘉韵一个。 明天回国后,我就能见到嘉韵姐了,还有蒋俊,和蒙宾 蒙宾 刹那间,尘封许久的往事又在他脑海中泛起波澜,瞬间便搅得他胸口血气翻涌。 抬起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才勉强让那股不适感平息下来。 卢苇正在花园里绕圈散步,第二次从他身边经过时,依旧无视了他。 秦川不和她一般见识,主动打招呼:“卢苇,怎么一直绷着脸?” “别以为我喊你一声姐夫,你就能把尾巴翘天上去!”她回头,气鼓鼓地瞪着他。 “那你可以不喊,直接叫我名字。” “你”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知道你为什么和我怄气。” “那你知道错了吗?” 秦川很爽快地认了错:“是我的错,请二小姐批评指正。” “你才二呢!” “行,你说了算。” “好,原谅你了,”卢苇终于开心了,在他身边蹲下,无聊地拨弄着长发,很快又轻轻唉了一声。 “丫头,怎么又不高兴了?” 她带着怨气说:“明天就要回国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暑假,哪儿都不能去。” “是因为你这学期的成绩不好,对不对?” 卢苇朝他龇牙咧嘴:“你好毒,敢揭我疮疤!” “以后用心读书不就行了?” “切,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再说了,把时间都花在读书上,我可没那么傻。” 秦川笑而不语,他自认不是个会讲大道理的人,没法开导卢苇。 卢苇又说:“爷爷还希望我能早些出国念书,然后接我爸妈的班,掌管金禾建工,这怎么可能嘛!” “事在人为,怎么不可能了,你们卢家的事业,除了你还有谁能继承?” “我姐就可以啊,”卢苇回头朝屋里望了望,怕正在楼上洗澡的卢菁会突然出现,然后压低了声音:“姐夫我告诉你啊,你女朋友可自私了,只顾着她自己,从来不会照顾我。” 第19章 归来 “卢菁怎么自私了?”秦川皱着眉头问。 “你想啊,她如果肯接手金禾集团,那还有我什么事儿啊,我只要天天吃好喝好玩好,每个月给我固定的零花钱,我保证比谁都乖,但她却闷声不响地,直接去考了警校!现在她是高兴了,当起了ada ,天天在我面前秀制服,却等于把我推进了火坑里,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这事儿有两面性,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我不方便评论,”秦川如实说道。 卢苇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朝他挥舞拳头:“你嘴里这样说,心里还是向着她的!” 秦川不置可否,他其实挺能理解卢苇的想法,家里给她做的安排,她并不喜欢,却也无法反抗。 他不禁微微叹气摇头。 卢苇还没到能自力更生的年纪,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但荒废的时间,却是无法挽回的。 或许用不了几年,她就会改变想法,后悔自己以前的任性不懂事。 但也有可能不是这样,她永远不会长大 “卢苇,我给你说个故事,我有个女性朋友,她家里很有钱,还有个年长她五岁的哥哥,她的大哥主动继承了家里的事业,把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但也没忘了妹妹,给了她很多钱,妹妹就用这些钱,开了两家酒” 卢苇被这故事吸引住了,她不出声,静静地听着。 “妹妹很有商业头脑,酒经营的不错,又和几个姐妹一起投资建设酒店,像滚雪球一样,把自己的事业做的红红火火。后来,别人都觉得奇怪,她的能力不在自己大哥之下,为什么会主动放弃了家里的产业?” 卢苇追问:“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家业总归要有人继承,但她不想和大哥争,家和万事兴,大哥大嫂都待她不错,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谁来做继承人都是一样的,要是有一天大哥不想干了,那么她会接手,如果大哥愿意一直做下去,她也绝对不抢……大哥大嫂听了这话,也是很感动,把公司的一部分股权给了她,她却不要,只想做属于自己的生意。” 秦川说完后,问身边的卢苇:“从这个故事里,你品出来什么味道了吗?” 卢苇不假思索地说:“味道就是,我没有这样一个大哥,只有个自私的大姐!” 秦川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把唐嘉韵的故事说给卢苇听,就是想告诉她,无论你愿不愿意,但凡家族产业,兄弟姐妹之间必然要有人站出来接手,但卢苇却听歪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她,像唐嘉韵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见,相反为了争夺家产,打得头破血流,亲兄弟反目成仇,却是天天在上演 对于卢家当下的情况,他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卢家的这本经很奇葩,偌大的家产,小一辈居然都不想要! 背后传来一阵迷人的香风,是卢菁的声音:“你们俩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听姐夫给我讲故事呗,”卢苇站起来,抿了抿嘴,眼中满是委屈:“大姐,你如果能争取一下就好了,我绝对不和你抢。” 她把手放在背后,迈着幽怨的小步子,小蛮腰一扭一扭,进屋去了。 卢菁觉得莫名其妙,问秦川:“小丫头这是什么意思?” 秦川把刚才的对话一说,卢菁就明白了,她甩甩湿漉漉的长发,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卢苇要怪我,也不能说是无理取闹,但我对经商真的没任何兴趣。” “你们姐妹俩其实谁都没错,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就好比让我去经商,我也不会乐意,”秦川耸耸肩,也准备回屋去。 “秦川,等等,刚才爷爷找过我,有句话要我转告给你,他说你不愿意去金禾做事,也不能勉强,但希望你能尽量帮帮卢苇,多开导开导她,别让她再这么继续混日子,以后金禾集团要靠她来继承。” 秦川愣了几秒后说:“菁,这真的有点难总之我试试。”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自己不方便直接插手卢家的事情,更不能随便去开导卢苇,这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小丫头,还真不是自己能应付过来的。 她只是想活的随性一点,如果真的成了未来金禾集团的掌门人,除非她是心甘情愿,否则,她绝对不会开心的。 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 第二天中午,秦川告别了卢家两位老人,和卢菁卢苇一起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卢苇在靠窗的位置,翘起二郎腿,低头翻阅一本杂志,卢菁闭眼打瞌睡,秦川则是坐在走道边,塞着耳机听音乐。 耳机里播放的是首非常应景的老歌:回家。 “回家的渴望,又让我热泪满眶,古老的歌曲,有多久不曾大声唱,我在岁月里改变了模样,心中的思念,还是相同的地方” 万米高空,飞机穿行在大朵大朵的白云里,再过几个小时,它就能载着秦川回到他日思夜想的家,同时,他思绪中的那台只属于他的回忆录像机,也正在重播着那些多年前的往事。 六年前,在首都医大读完大三,他没有继续深造考研,或者去医院工作实习,而是报名参加了哈佛医学院的招生考试,被顺利录取,两个月后背起行囊,压下和杨甜甜分手后仍未完全愈合的伤痛,告别妈妈,还有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们,独自踏上异国求学之路。 六年,看似很长,离别时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可一旦沉淀下来,却是匆匆一眨眼就过去了,曾经的弱冠少年已经踏上了归途,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时光悄悄改变了往昔的模样。 青涩被埋葬在了回不去的昨天,取而代之的成熟早已如影随形,行李箱中还装有对未来的憧憬,但岁月赐予的精彩不止这些,它还带来了别样的惊喜…… 想到这里,秦川转头看了看身侧,右边的这个女孩儿,是老天给他的恩赐。 过去的那个女孩儿早已沉没在回忆的深海里,眼前的她同样漂亮出挑,外表冷艳还有点酷,但那不经意间的一抹温柔与细腻,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此时的卢菁已经进入了睡梦里,和妹妹卢苇互相挽着手臂,脑袋交叠在一块儿。 卢苇总是抱怨卢菁会欺负她,但秦川看的很清楚,卢菁正握着妹妹的手,她身上的那条毯子,一大半都给了卢苇。 他又问空姐要来一条毛毯,轻轻给卢菁铺上。 望着她那张不施粉黛,却比任何同龄女孩子都要好看的脸,秦川很快便痴了。 我终于回家了,不但带回了学位证书,还有一个容貌气质都绝佳的女朋友怀揣着激动,他也跟着慢慢合上眼睛。 等醒来后,我就能到家了…… 第20章 海棠街的兄弟姐妹 中国时间的午后,紫田市国际机场。 秦川肩背旅行包,身边是两个大行李箱,拖着有些蹒跚难看的脚步,努力跟上走在前面的卢菁和卢苇。 卢菁回头,拉了他一把:“好好走路,你这是怎么了?” 卢苇缩在姐姐身后,捂着嘴笑:“大姐你看,姐夫好像哭了。” “我没事,就是终于回家了,又能见到妈妈,还有我的朋友们了”秦川用力抽了抽鼻子,嘴里喃喃说着:“你没有长时间离开过家,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确实,我还真的没法体会!你妈妈也在紫田吗?” “她明天会回来看我,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卢菁顺手抓过他的箱子:“我来帮你拿,你好好看着路……刚回国这几天里,你尽量多陪陪妈妈和朋友。” 卢苇马上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晃着两条长腿,让卢菁拖她一起走。 “懒丫头,起来,自己走路!” “坐一会儿怎么了嘛,姐夫你看,你家婆娘好凶咦,姐夫,你怎么不走了?” 秦川站在原地,目光盯着出口大厅里的三个人。 他们两男一女,其中一个男的大约三十五岁的模样,另外两个,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打扮都很时尚。 愣了几秒,他突然变得癫狂,大吼一声,狂奔过去。 张开双臂,他先和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狠狠来了个熊抱:“他妈的想死我了,阿俊!” 蒋俊哽咽着,把秦川的后背捶得砰砰作响:“秦川回来了,秦川终于回来了!想死兄弟了!” 他鼻涕一坨眼泪汪汪,捧着秦川的脸,猛亲一口。 卢苇就在旁边看着,她浑身一哆嗦,用力摇晃卢菁的胳膊:“大姐,完了完了,你中奖了,姐夫居然是弯的” 秦川又和那个女孩子紧紧拥抱:“韵姐,太好了,我又见到你了,快让我抱抱你!” 唐嘉韵流着泪,还没说话,身材瘦小的她已经被秦川腾空抱起,原地转了好几圈。 “放我下来!别这样!”她惊叫着,黄色百褶长裙如花瓣一样转动。 转圈停止后,她顾不上擦眼泪,踮起脚尖,在秦川脸上唧亲了一口:“秦川,欢迎回家!” “韵姐,我也要我也要!”蒋俊舔着脸凑过去,被唐嘉韵瞪了一眼,赶忙嬉笑着躲开了。 卢苇偷偷指着唐嘉韵:“大姐你看,那个女人居然亲了你男人耶!她长得挺不错的,你不想揍她吗?” 卢菁淡淡笑了笑:“别胡闹,那是唐嘉韵,我见过她,她和秦川感情非常好,犹如亲姐弟。” “你还真是大方……”接着,卢苇又叫嚷起来:“天呐,姐夫怎么还在掉眼泪,我看不下去了,太丢人了,我们快走,别说我们认识他!” 卢菁不理妹妹,自己的眼角却有点发酸,嘴里轻声自言自语:“这就是秦川说的,海棠街的那帮兄弟姐妹……” 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站在一旁,他没有吭声,但早已双眼通红,浑身颤抖。 秦川慢慢走过去,与他互相对视着。 “秦川,蒙哥也来接你了,过去的事情就放下,”蒋俊在一旁低声说。 中等个子的蒙宾缓缓伸出手,低沉的嗓音略带哽咽:“秦川,你回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秦川握住蒙宾粗糙宽大的手,然后用力一抽,直接把他拉了过来。 使出最大的力气,他死命搂住蒙宾的肩:“我想你啊,蒙哥!” “好,好,回来就好,就怕你还记恨着我,”霎那间,蒙宾泪流满面。 秦川哭着说:“不会,绝对不会,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什么好记恨的,蒙哥,你这些年还好吗?” “好,一直很好” 蒋俊和唐嘉韵也走上前,四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默默流着眼泪。 若非如此,无以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过了约半分钟,当分开时,几个人脸上都挂着泪,还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时隔六年,咱们四个又在一块儿了,”唐嘉韵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轻声感叹,然后问秦川:“那边两个女孩儿,是不是……卢菁和她妹妹?” 秦川赶紧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卢菁,这是卢菁的妹妹卢苇。” 卢菁朝有过一面之缘的唐嘉韵点点头,又冲其他人笑笑:“你们聊,我们不打扰了……秦川,我带卢苇先走了。” “菁,要不要送你们回市区?”秦川问她。 “我们家的司机已经到了,就在外面,”她带着妹妹准备离开,又回头叮嘱他:“你回去后倒一下时差,多陪陪你的朋友们,过几天我来找你。” “姐夫,我也走啦,记得要想我大姐,”卢苇做个鬼脸,蹦跳着跟上卢菁。 等她们走远后,唐嘉韵带着疑惑和不解,问秦川:“你真的和卢菁在一起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也就是最近的事情,忙着读书,所以没和你们说。” “忙读书?真有你的,读书恋爱两不误,”唐嘉韵揶揄着说。 蒋俊盯着卢家姐妹俩婀娜娉婷的身姿,回味了很久,才流着哈喇子说:“秦川,你眼光真好,这个卢菁绝对是极品啊!还有她的妹妹,美成那个样子,我要是你,绝对想办法大小通吃,判个十年也不亏喂,你别打我啊” “大小通吃?阿俊,你知道她们的背景吗?”唐嘉韵不悦地问蒋俊。 “不知道,韵姐你说给我听听呗。” “金禾建工集团董事长卢国民家有两个千金,号称紫田市最漂亮的姐妹花,就是她们俩金禾建工的名字你肯定知道,前年我和几个姐妹一起投资的年华假日酒店,就是他们家造的。” “卧槽!这么牛!”蒋俊当然知道金禾集团,又狠狠瞪着秦川:“你怎么把卢菁搞到手的,教教我!” 唐嘉韵拍他一下:“好了,你们别闹了,阿俊你跟蒙哥去取车,我和秦川聊会儿。” 在机场外等车的时候,唐嘉韵补了一下刚才哭花的妆,又点起一支女士烟,微笑着对秦川说:“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你毕业回国的这天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点,把过去该放下的全都放下,能做到吗?我不单是指甜甜,还有你和蒙哥的那段不愉快。” 秦川背靠着路边的栏杆,点头回道:“韵姐,我能做到的。” “蒙哥这几年过的很辛苦,奶奶八十多了,女儿贝贝才五岁,贝贝的母亲自从生下孩子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偶尔寄些钱回来,一家老小的生计都压在蒙哥身上,他三十不到的年纪,老的就像三十五六岁的模样,还瘸着条腿,偏偏他又是个认死理的人,坚决不要我和阿俊给他任何生活上的帮助,只靠海棠街的馄饨铺子为生。当年的事情,他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是我希望你不但要放下,更不要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对任何人提那件事,可以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唐嘉韵语速很慢,带着若有若无的伤感。 过往的片段从眼前飞驰而过,秦川微沉着头,应道:“韵姐,我知道了,没必要再为了那个已经离开的人,影响我和蒙哥的感情,当年那件事,我也冲动了点。” “你是聪明人,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这几年的留学经历,不止增长了你的学历,应该还有你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唐嘉韵吐了口烟圈,姣好妩媚的面容继续凝视着他:“再说你自己,你在今年年初去了月琴古城,我知道你还想着甜甜,毕竟那里是你和她” 秦川苦笑着解释:“韵姐,我放下了,就在月琴的几天里……真的不骗你,我去那里其实是为了” “是吗?”唐嘉韵勾人的红唇微张,吐出一口若有若无的烟圈:“甜甜的那个邮箱其实一直在我手上,她在出国前,把她的手机给了你,邮箱给了我……你发给甜甜的所有邮件,她一封都收不到。”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秦川的耳边。 第21章 机场外的谈话(上) 夏天午后的热风,吹在秦川身上竟让他感到了些许寒意,他伸出颤抖个不停的手,从唐嘉韵的烟盒里取出一支,含在嘴里。 在这之前,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抽过烟了。 唐嘉韵知道秦川在国外读书时偶有抽烟,便给他点上,然后说:“甜甜是铁了心要和你斩断一切,她这么做确实够绝情的,当年我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你和她……都爱成那个样子了。” “韵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咽下一口口水,秦川艰难地发问。 “不是我想瞒着你,是甜甜下定了决心,因为这个邮箱如果还在她的手上,她或许自己也会忍不住,再进去看一看……虽然甜甜外表柔柔弱弱的,但面临人生抉择的时候,还真的不手软,拿得起也放得下,对于这一点,我也是很佩服她。”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异国恋比异地恋更残酷,也更折磨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以分手为终结的,我想凭你和她的运气,还达不到那百分之一,换了我是她,我也应该会这么做,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你也能专心于功课和学业。” 秦川默默点头:“我也要谢谢她,她的果决,才让我能有今天。” “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唐嘉韵面露欣慰之色,又拍拍他的胳膊:“刚分手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但你还是做的不错,熬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慢慢把精力都集中到了学业上,在后来的几年里,你只有逢年过节,才会给她发个邮件,虽然永远都没收到过回复,但你对她的思念我都看到了,都写进了那只言片语里。” “要不是因为喜欢,谁会死撑这么久呢?我只是觉得遗憾,拥有和失去都由不得我……好了,我不想再聊甜甜的事了……” “嗯,不说她了。” 秦川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认真地说:“刚到美国那些天,我确实状态不是很好,也真多亏了你,特意跑到美国把我打了一顿,让我终于清醒过来,不过你下手还真重,我到现在都觉得疼。”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笑了。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你不许为这事记恨我啊,”唐嘉韵故意板着脸,乌黑的美眸含有一抹调侃。 “我怎么会怪你呢,谢谢你还来不及,”秦川再次和她轻轻相拥。 “真是的,还和我客气呐。” 这是姐弟间温情的拥抱,不夹杂任何男女情愫,温馨且纯粹。 唐嘉韵又对他说:“半年前在月琴,我相信你是和过去作了告别,不过老天也没辜负你,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居然让你和卢菁认识了。” 提到卢菁,秦川便忍不住问:“韵姐,我总觉得你好像很早就知道卢菁这个人了,是不是?” 唐嘉韵摇头:“在今年一月初的时候,她来我店里坐过两分钟,说了不超过二十个字,然后就再没来过,我平时和她没有交集,但她的爸爸妈妈可是太有名了,紫田市的商圈里可谓无人不知,不过更厉害的是她爷爷。” “这些我都知道,卢菁的爷爷家里,我都去过两次了。” “有你的啊,秦川,她的爷爷是金禾集团的创始人,当年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唐嘉韵抽了口烟,姿势非常优雅好看,吐出一抹青烟后继续说:“以你女朋友卢菁的身家背景,她完全可以跻身顶级富二代的行列,但她无心从商,也不喜欢交际应酬,一心只想做个刑警,以后卢家的事业,听说要给小女儿来继承,不过他们家这个千金小公主很叫人头疼,富二代的坏毛病她集齐一身,但偏偏又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秦川哈哈笑了笑:“卢苇啊,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如果她来接班金禾集团,任重而道远。” “那小丫头长的太过诱人,你要注意和她保持距离,没必要给自己带来麻烦……” 唐嘉韵语重心长地关照他,突然又冷不丁地反转:“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能和卢苇处好关系,对你来说绝对没坏处,其中的分寸尺度,你想办法自己掌握。” 秦川一时有点懵,他吃不透唐嘉韵说这些话的意思,只能应付着回道:“韵姐,我还没想那么多。” 唐嘉韵却严肃地说:从小到大,你一直不是特别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在国外这几年,你应该也是读书为主,虽然你已经27岁了,但你其实都还没真正进入社会,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对你说这些话……你要知道,紫田市的上层圈子里已经传开了,卢家的大女儿有男朋友了,是个很普通的海归,不少青年才俊都为此扼腕叹息。我听到这消息后,就在想,这个人会不会是你,但又不方便问你,那时正是你学业最关键的时刻” “韵姐,听你这话,我怎么感觉压力好大,我都还没正式和卢菁约会过呢……”他把头转向了航站楼,望着最高处的塔尖,怔怔地出神。 远处的车道,蒋俊开着一辆蓝色宝马缓缓驶来,在路边停稳后,摇下车窗朝他们俩招手:“上车!” “阿俊别吵,让我把烟抽完,”唐嘉韵一句话,又让蒋俊乖乖把车窗摇上。 看着车里的蒋俊,唐嘉韵叹了口气:“阿俊这几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一直吊儿郎当的,女朋友断断续续谈过两三个,没一个时间久的,工作也不好不坏,在广告公司里做企划设计,他和你一样也27了,但还是像17岁时候那样,少不了让人为他操心。” 隔着车窗玻璃,秦川瞧了瞧蒋俊:“阿俊长的很帅啊,应该不缺女朋友才对。” 唐嘉韵凑近了些,玩味地小声告诉他:“女朋友没有,但也学会了在外面瞎玩儿,今天上午,我想叫他跟我和蒙哥一起来机场接你,却死活打不通他手机,结果我冲到他家里一看,他还搂着一个女孩子,在床上呼呼大睡,最后,我抽了他几下屁股,他才肯乖乖起床,我问他这姑娘是谁,他连对方名字都叫不出。” 秦川笑的直打跌:“阿俊果然没什么长进,还是那么怕你!这要是被卢菁抓到现行,阿俊怕是逃不了要被拘留,怀疑他那啥……” 等他笑够了,唐嘉韵的表情瞬间严厉起来:“把甜甜也算上的话,我们五个是一起长大的,我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才会对你说接下来的这句话,就是秦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第22章 机场外的谈话(下) “韵姐,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川愣了愣,同时心里觉得不爽。 “我这是好心提醒你,你现在虽然是个海归博士,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确实高高在上,但在更高层的圈子里面,你这个学历还真不够看的!拿阿俊来做例子好了,他光有一张好看的脸,但就是找不到女孩子愿意跟他结婚过一辈子,为什么?当今社会物质的很,手里没点硬通货,哪怕你学历再高,卖相再好,别人都不会正眼瞧你!懂我的意思?” 秦川瞬间汗颜,一时无语,唐嘉韵的话很刺耳,却也让他无法反驳。 似乎觉得对他打击有点狠了,唐嘉韵的语气便稍稍放软下来:“我几个姐妹的男朋友或者丈夫,都是身家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商界精英,以你走的这条路来看,你已经不可能成为像他们那样的富豪了,但也没必要看低自己,记住不卑不亢这四个字,在属于你的职场中找到正确的定位,坚定地走下去,就可以了。” “韵姐,受教了,”秦川朝她肃然一拱手,又有些不是滋味地说:“我好像本末倒置了,连工作都还没着落呢,居然先找了女朋友……” 唐嘉韵呵呵笑了笑:“你也发现问题了是?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了,这些话也只有我敢对你讲,虹姨为了你的自尊心,她都不一定会跟你说,好了,我们上车。” “嗯。” 回市区的路上,蒋俊开车,唐嘉韵坐在副驾驶位置,后排是秦川和蒙宾。 秦川心里清楚,这是唐嘉韵刻意制造机会,让他和蒙哥多聊聊,彻底消除两人间的隔阂。 过去的六年里,自己一直在美国留学,过年过节也没回过家,但唐嘉韵和蒋俊还有妈妈,都不止一次地漂洋过海来看望自己。 唯独蒙宾没有来过,因为,两人心里都有根刺。 甚至,他们互相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而关于蒙宾的消息,基本都是从唐嘉韵和蒋俊嘴里得来的。 但就在刚才,蒙哥向自己伸出手的那一刻,秦川毫不犹豫做出了决定,就是释怀。 蒙哥实际上还不到三十岁,但为生活压力所迫,已经憔悴地像个中年人,岁月这把从不迷恋人间繁华的刻刀,在他脸上悄悄划下的痕迹,是如此的残忍不留情。 秦川当然记得,在自己小时候,还住在海棠街的日子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蒙哥的奶奶包的馄饨。 不止是自己,还有蒋俊,唐嘉韵,杨甜甜,每个冬日的早上,他们都会在蒙家的馄饨铺子里,围坐在那张年代久远的方桌子前,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再一起结伴去上学。 蒙奶奶从不收他们的钱,一次也没有过。 他同样记得,小伙伴们被附近的坏孩子欺负时,每次都是蒙哥站了出来,用他不算高大的身躯护着自己的伙伴,一次次被暴揍,又一次次爬起来。 他那条微瘸的腿,就是被一个小混混用砖头给敲断的。 而蒙哥和自己一样,都偷偷喜欢五人中年纪最小的杨甜甜,但唯一的区别是,在高二那年,杨甜甜收下了自己写给她的情书,蒙哥却由于父母突然遭遇车祸身亡,加上奶奶年迈,家贫的他连大学都没有读完,便选择了辍学,只靠着家里的小小馄饨铺子来维持他和奶奶的生计。 当某个傍晚,在海棠街的街口,蒙哥见到自己和杨甜甜偷偷手牵着手时,他只是笑了笑,就一个人走了。 但后来,蒙哥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笑过,这是听唐嘉韵事后说起的。 时间扑面而来,会磨平一切棱角,也将恩怨慢慢稀释,现在六年过去了,自己已经把杨甜甜都给放下了,那么对于从小到大的挚友蒙宾,还有什么是不能释怀,不能一笑泯恩仇的呢? 收回思绪,他摇下车窗,轻舒一口气,问身边的蒙宾:“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身体不如从前了,腿脚也不太方便,”蒙宾似乎也想和秦川聊些什么,突然听到对方先开口了,有些紧张地用手搓搓自己的衬衫下摆,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 蒋俊回过半个头,说道:“我和韵姐经常去看望奶奶,陪奶奶在海棠街散散步,虹姨没出国前,也一直去的,现在秦川你回来了,有空也要去。” “我明天就去,都六年没见奶奶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蒙宾感激地笑,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 唐嘉韵说:“怎么会不记得,我们可没少提起你,蒙哥的女儿贝贝也已经五岁多了,非常乖巧懂事的小女孩儿,秦川你都没见过她,第一次见面,记得准备好红包。” “当然,这个必须的,”秦川马上应道。 “就是张清这女人,至今还是不知道在哪里,那么可爱的女儿,她说丢就丢下了,真他妈的没良心,”蒋俊说着,用力拍了拍方向盘:“蒙哥也是遇人不淑” “阿俊,今天秦川刚回来,别说这些扫兴的话,这种女人就随她去,”唐嘉韵出声打断,同时瞪一眼蒋俊:“先送蒙哥回海棠街,奶奶和孩子都在家里,他不能离开太久,明天晚上我在玉鼎轩订了包间,给秦川接风,大家都一起来,我会开车去接蒙哥一家子,阿俊你负责接秦川和虹姨秦川,虹姨明天也应该回紫田了,叫上她一起。” “嗯,我给我妈打过电话,她明天上午就到了。” “好,那我们明晚见。” 蒋俊突然问:“韵姐,听你的口气,今晚你似乎有别的什么安排?” 透过后视镜,唐嘉韵扫了一眼后排的蒙宾,淡淡地说:“确实有安排,艾伦来紫田了,我要陪他吃个晚饭。” 艾伦是谁?秦川强忍着没有问出口,而前排蒋俊的后脑勺轻轻摇了摇,给他传达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动作。 秦川马上便心领神会。 只有蒙宾似乎不解风情:“嘉韵有对象了,挺好” “好什么好!”唐嘉韵皱着眉头,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第23章 再回海棠街 进入市区后,街道上车子明显多了不少,蒋俊不得不把车速放慢下来。 趁这机会,秦川把车窗打开一半,仔细观察着原本无比熟悉,此刻又有少许陌生的紫田市。 迎面吹来一阵热风,他瞬间便感到微醺。 对于漂泊的游子来说,家乡永远是最魂牵梦绕的地方,这里有最顺耳的乡音,有最合自己口味的美食小吃,还有无可替代的亲朋好友。 眼前一草一木,甚至街上每一个不认识的路人,都令他感到亲切,还有安心。 只因为,这里是紫田市,是生他养他的家乡。 城里的高楼明显多了,处处透着繁华喧嚣,与六年前相比,整座城市似乎脱胎换骨了不止一次。 伴随着时间一起成长的,其实何止是人,还有这座人口接近一千万的大城。 在海棠街口,唐嘉韵和蒙宾先下了车。 离开之前,唐嘉韵关照蒋俊:“送秦川回家,让他睡觉倒时差,别带他出去乱逛。” “哦哦,那韵姐你现在去哪里?” “我的时间还早,正好去看看奶奶,还有贝贝。” 秦川也跟着下车:“我也想去看一下奶奶和蒙哥的女儿。” 唐嘉韵马上叫住他:“你都没准备红包和礼物,去什么去?明天你就能见到了,先回家去睡觉,养好精神。” 蒙宾憨笑着说:“秦川,明晚咱们好好喝几杯。” “好,蒙哥,明天不醉不归。” 唐嘉韵拍了蒙宾一下:“家里有老人小孩,你不许喝!” “秦川回来了,难得喝一次不碍事的。”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唐嘉韵和蒙宾走后,秦川没有坐回车里,他睁大眼睛,带着略微急促的呼吸,深深望向眼前这条无比熟悉,给他带来太多回忆的小街。 路两旁的海棠树已经过了花期,但依然枝繁叶茂,静静沐浴着盛夏的阳光,四周是错落的大片平房,最高不超过二层,街道也没有被拓宽和改造过,一切都像是被定格的老照片,与当年如出一辙。 街头的那家小卖部,守着店铺的还是那个中年男人,他比几年前苍老了不少,他的店也更加破旧了,却还在十年如一日地卖着各种零食冷饮,以及五颜六色的贴纸和小玩具。 围在店门口的孩子们也已经换了一拨,秦川清楚地记得,曾经的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如今时过境迁,当年那个用汗水洒满整个盛夏的青葱少年,此刻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他不禁感叹,这是何等的神奇。 “海棠街,咱们六年没见了……”他低声喃喃自语,伴着身边海棠树叶子的沙沙声,以及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夏天。 一个短发女孩从眼前匆匆经过,秦川觉得她很面熟,对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 其实这里很多人他都认识,但一时之间,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蒋俊在烟杂店里买烟,走了回来说道:“那是赵小苗,你该不会不记得了?以前偶尔跟着咱们一起玩儿的。” “赵小苗……是她呀,都长这么大了,”秦川看着赵小苗走进街对面一家餐馆。 餐馆的名字很应景,就叫海棠小馆,秦川记得店老板是夫妻俩,赵小苗是他们的女儿,于是问道:“海棠小馆还开着吗?” 蒋俊说:“关了有段时间了,小苗他爸被查出来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住院动手术去了,前几天我和韵姐还去看过赵叔。” 出于学医的本能,秦川下意识问:“手术成功了吗?” “医院不给做,认为这瘤子摘除的难度太高,要病人转别的医院去。” “我去问问,能难到什么程度,”秦川被勾起了好奇心,径直走向海棠小馆。 赵小苗正在后厨炖着汤,身边是个保温桶,她的脸上愁云惨淡,见秦川和蒋俊来了,悄悄抹了把眼泪,然后便盯着秦川:“你……你不是……罗老师家的秦川吗?你已经留学回来了?” “是我,很久没见了,小苗你大学毕业了吗?”秦川笑着同她打招呼,又看看四周,这家海棠小馆他以前每天都路过,同时又是这里的常客。 赵小苗抿了抿嘴唇,带着难过说道:“我六月份刚毕业,还没来得及找工作,我爸就住院了,是脑瘤……” “病情跟我说说,我在国外学的就是神经外科。” 听赵小苗大致一讲,秦川基本就明白了。 赵小苗的父亲赵庆河半个多月前开始出现头晕恶心,当时还以为是高血压,结果去医院一查,是个直径大约三公分的脑膜瘤,肿瘤位置临近下丘脑,其中一部分被周围的神经包裹住了,动刀难度极高。 接过赵小苗拿来的两张片子,秦川走到窗边,仔细看了片刻,就向她问道:“是不是医院没有神经3d内镜激光设备,所以不敢动手术?” 赵小苗被他的提问震惊到了:“没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这个什么设备听说只有首都两家医院有,我们这儿还在向国外求购,一时半会儿买不到,医院就要我爸爸去首都做手术,我妈半个月前去首都联系医院了,可那里也是一床难求……” 秦川把片子还给她,同时说道:“肿瘤会越长越大,越拖手术越难做,咱们外地人去首都做手术,没有关系寸步难行,但我觉得这手术也没难到离谱,我就能做!” “你?”蒋俊和赵小苗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的导师一直对我们说,现在医疗手术器械越来越精密,但不能对它们太过依赖,比如在战场上,医生会遇到最艰苦的手术环境,所以在有段时间里,我学的是不依赖精密器械的手术操作,刚才看了片子,我觉得应该可以不需要3d内镜设备,只要给我麻醉师和两个辅助,就能完成手术,效果不会比首都医院做得差……还有,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考出了美国的医师资格证书,最后一年就在当地的医院里半工半读,类似的手术我做过几场。” 蒋俊还是担心:“秦川,人命关天,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有把握,就是肿瘤周围的神经比较密集,即使没有内镜设备,动刀时小心些就可以了,不过在术前,需要再拍几张最新的影像图给我作参考。” 见他们仍然半信半疑,他又说道:“国内的医院还是太保守,一边指望着高科技仪器,同时又怕担责任,畏首畏尾,最后吃苦的只有赵叔,总之赶紧手术,等首都那里的病床位,谁知道要猴年马月,赵叔的身体耽搁不起。”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赵小苗,也打消了她心底的疑虑:“秦川大哥,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街坊了,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我现在就联系医院安排手术……” “先等等,别急着打电话,”秦川赶紧喊住赵小苗,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去做这场手术。 刚毕业回国,工作都还没落实,就跑去某家医院的手术台上做主刀医生,十有八九会被当成疯子。 见到一丝曙光的赵小苗比他还急:“秦川大哥,我爸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都找不到医生为他动手术,现在还逼着我们转院,把病床腾出来,我真的走投无路,只能靠你了啊!” 秦川想了想说道:“这样,小苗,先带我去看看赵叔,然后咱们找医生商量一下看看……” 话没讲完,赵小苗已经关了炉火,拖着秦川便往外跑。 在紫田市第四人民医院下了车,秦川才愕然想起,他过几天要面试的医院,就是紫田四院。 真巧啊……他心里嘀咕,但也顾不上这许多,先跟赵小苗进了病房,去看望赵庆河。 秦川印象中的赵叔,还是那个天天守着餐馆,为人幽默风趣的老街坊,海棠街的居民们只要想下馆子喝点小酒,首选就是海棠小馆,因为口味好,价格也便宜,甚至偶尔有人喝醉,赵叔赵婶还会把人送回家里,毕竟大家都是住同一条街上,彼此间熟的很。 赵庆河正躺在病床上半睡半醒,鼻腔里插着管子,脸色苍白,头发脱落一大片,秦川拿起挂在床头的病历卡,认真翻了几页就直摇头,然后低声问赵小苗:“确实不能拖下去了,我再和你确认一次,这场手术你愿意让我来做吗,术前需要家属签字的。” 赵小苗很肯定地说:“我当然愿意!” “你要不要跟你妈打个电话说说?” “不必了,我信得过你秦大哥,就由我来做主了!” 秦川点点头,转身去了医生办公室。 第24章 初露锋芒 神经外科办公室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正对着电脑打字,见秦川走进来,以为他是病人家属,便问道:“有什么事?” “你好,我叫秦川,过几天会来这里面试工作。” 医生停下手里的活儿,狐疑地转过身,秦川从他胸前工作牌上看到,他的名字是刘韬。 刘韬扫了秦川一眼,带着轻蔑问道:“你就是那个海归?” “是我。” “哦,等你面试成功了,咱们成为同事后再聊,我现在有工作,你出去时把门带上。” 刘韬的态度很冷淡,目光又回到了电脑屏幕前,嘴里嘀咕:“哼,海归,这么早就想来拜码头……” “刘医生,47床赵庆河的脑膜瘤手术,现在就让我来做。” 听到这话,刘韬猛地转回头:“你懂不懂规矩!你都不是我院的在职医生,万一出了医疗事故,谁负责?” 秦川沉稳地说:“我负全责,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写下字据,而且病人家属也同意了。” 刘韬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拿出手机打电话:“汪主任,有个叫秦川的来咱们办公室了,说是要给47床赵庆河动手术……对,就是他……没错啊,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可他不肯走呢……” 挂了电话,刘韬对秦川说:“咱们神经外科的汪主任在急诊室,过会儿你自己去和主任医师谈。” “好,谢谢,”秦川就站在门边,耐心地等着,同时悄悄观察这间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 几分钟后,门被推开了,一个瘦瘦小小,有些谢顶的五十多岁男人走了进来,见到秦川后,冲他点点头:“我知道你,哈佛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算是我们医院近年来引进的学历最高的管培生了。” 听到管培生这三字,秦川的眉头微微一皱。 汪主任继续说:“你想做赵庆河的手术还为时过早,都不是我院的编制,还没经过管培生和其他职称考级,这种手术你最多做一辅,不可能让你主刀。” 又是管培生……秦川心里更觉不爽,耐着性子等汪主任讲完,才说道:“要是病人家属也同意我主刀呢?你们没能力做,不代表别人没能力,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病人等死么?” 刘韬突然跳起来,狠狠地吼道:“你是不是存心来捣乱的!” 汪主任朝刘韬一摆手,示意他住口,又问秦川:“谈谈看你对这个手术的想法。” 秦川却说:“先让我看看病人入院至今的所有病历记录,还有拍片的影像资料。” “刘韬,你找给他。” 刘韬带着怨气,磨磨蹭蹭过了老半天才翻找出一叠资料,丢到秦川身边的桌子上。 秦川没理他,埋头花了几分钟看完,刚放下手里的东西,赵小苗正好敲门进来了。 汪主任认得赵小苗,言简意赅地问:“你肯签字让他来动手术?” 赵小苗十分坚决:“为什么不肯!我爸的病情一天天加重,等下去也是凶多吉少!首都的医院现在根本联系不到,你们却逼着他出院,还不如让秦川来动手术,我们是好多年的街坊邻居,我当然信他!” “原来你们认识啊,”汪主任有点明白了,转头问秦川:“你看完了病历,就来说说?” 秦川轻轻咳嗽一声后说道:“颅内肿瘤位于鞍结节,该区域血管神经密集,包绕肿瘤周围,后上方为下丘脑,是重要的脑功能集中区域,一旦损伤,轻者肢体偏瘫及感觉异常,重者可导致大面积脑梗死、内分泌失调等,甚至危及生命,甚至可以说,任何一个治疗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至于说想法嘛,就是我主刀的话,不需要3d内镜设备,一个小时左右完全切除肿瘤,再经过几次放疗,一个月内病人就能出院回家,只要日后调养得当,可以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 “年轻人,你自以为在国外读了几年书,就可以说这样不负责任的大话了?”汪主任摘下眼镜,眉头深锁,对秦川的狂妄颇为不满。 秦川也把心一横,毫不退让:“汪主任,我从不说大话,等术后你们就能知道结果了。” “就怕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我在国外的医院里,做过几次类似的手术,我愿意写下字据,一切后果我个人承担,与院方无关,而且病人是我的邻居,他的家属也同意我来主刀。” 赵小苗不失时机地补充:“我也愿意签字,总比我爸的病情一天天恶化下去的好!” 刘韬在一旁冷笑:“主任,真让他们这么胡闹,咱们四院可要出名了……” 秦川不咸不淡地反驳:“你们是害怕死亡率超标,才赶着病人出院!病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我们做医生的,只想着治疗那些简单的病症,那么这身白大褂也太好穿了!” 办公室里一片静默,刘韬表情狰狞,汪主任则手扶着下巴独自沉思,过了片刻,他突然冲秦川点了点头:“你跟我来!” …… 半个小时后,在四院的神经外科手术室里,手术灯亮的有些刺眼,气氛严肃而紧张,汪文斌主任亲自给秦川做一辅,刘韬二辅,同时还有麻醉师和两名护士。 秦川身着无菌手术服,面带口罩,鼻梁上架着一副薄薄的无框眼镜,手术刀尖在血管、脑组织、硬脑膜间不断移动,显微镜的镜头在放大、缩小中不断切换,而随着手术的深入,他感觉愈发的得心应手。 汪文斌目光中满是惊讶,刘韬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盯住秦川的手,生怕漏过每一个细节,当手术刀靠近下丘脑后方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难度最高的环节,这个部位血管密布,又没有神经内镜的辅助,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甚至手指轻颤,都会造成病人脑部大出血。 此时的秦川心无杂念,显微镜下的一根根血管和神经,在他眼中正在慢慢地放大。 “脑膜镊给我,止血纱和脑棉片准备,”秦川依旧手里不停,凭着超人般的镇定和细致,在下丘脑部位后方摸索了片刻后,突然低声说:“可以了,取瘤钳给我!” 一把把器械在不断传递,一根根血管、神经被仔细分离保护,手术在紧张但有序中,进入了尾声。 直到这时,汪文斌终于第一次出声:“准备术中核磁共振,然后进行伤口缝合。” 十五分钟后,秦川走出手术室,把一小块切割下的灰色瘤片放在蒋俊和赵小苗面前:“手术成功,脑瘤取出来了。” “卧槽,牛叉大了呀!”蒋俊满脸惊喜,忍不住骂了句脏话,赵小苗则是捂着嘴,眼泪哗哗地流。 赵庆河被推回病房,汪文斌喊住正准备换衣服回家的秦川:“有时间吗,坐下聊聊。” 秦川温和地笑:“汪主任,我中午刚下飞机,还没倒时差,想先回去休息,过几天我可能就是您手下的兵了,到时候随时都能听您的指挥和差遣……刚才鲁莽冲动了些,请多包涵。” “你刚下飞机?”汪文斌又吃了一惊,拍拍秦川的肩:“年轻人确实深藏不露,你先回去,我会和人事部去说的,你根本用不着面试。” 我当前不屑面试,我只是讨厌当管培生和住院总,要浪费我两到三年时间……秦川心里嘀咕完后,进病房看了看赵庆河的情况,一切血压心率指标都很平稳,于是对赵小苗说:“打电话叫你妈回来,没必要去首都找关系了,过些天回家后,注意休息,别让赵叔太累。” 赵小苗对秦川深深鞠躬,感激地说道:“秦川大哥,大恩不言谢,以后必定回报!” “都是邻居,说什么谢不谢的,照顾好赵叔,我过几天再来看他。” 第25章 家属院 走出医院大楼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阳光依旧犀利而刺眼,秦川手搭凉棚朝太阳望了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头。 刚下飞机就做了场手术,而且自己都不是在编医护人员,这样的桥段,够疯狂。 但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同时他也承认有私心,不单是为了救赵庆河,更是想给自己打响名号。 现在看起来,效果确实不错。 坐回车上,蒋俊扔给他一支烟:“秦川,你以后可以朝着名医的方向发展了,好好干,等你发达了,可不许忘了兄弟!” “名医吗,我从未想过……”秦川接过烟,握在手里不抽,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突然感到一丝疲倦,绷紧的神经此时终于松弛了下来。 蒋俊又说:“拿刀给人动手术,还真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干得了的!秦川,咱们几个人里,就数你功课成绩最好,这不,学医读博,牛坏了……嗯,以前甜甜的功课也是没的说,和你一样厉害,我那时只能抄你们的作业!” 秦川拿起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曾经无比熟悉的烟草味,但现在已经没有了吞云吐雾的欲望,便淡淡地回道:“怎么聊到甜甜身上去了。” “瞎聊聊呗,你女朋友卢菁又不在,”蒋俊把打火机递过去,见秦川拒绝了,又笑嘻嘻地说:“秦川,年头的时候你去了一次月琴是,韵姐都告诉我了。” “是的,”对于自己的兄弟,秦川也没想着刻意隐瞒。 “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念甜甜了,所以才去月琴的?”蒋俊一语中的,他对秦川太了解了。 “甜甜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么多年都杳无音讯,我不会再想了,”秦川手枕着头,斜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说:“就是去那里走走,和过去做一次彻底的告别。” “真的?” “阿俊,我没必要骗你啊。” “我猜也不会假,你今天都带回来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这身段和脸蛋真是好的不像话,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秦川笑着回答:“我和卢菁遇到几个劫匪,被围在小巷子里,逼我们交出钱,不得已之下,我们只能一起联手把对方打倒,但对方还要来报复,又纠集了十多号人,带着铁棍和砍刀一路追杀,最后我们好不容易抢了辆摩托车,才拼死逃出来” “停停停,有点诚意好不好,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呢,”蒋俊不满地扭头,瞪了他一眼:“你是美国大片看多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你个鬼!漏洞百出的故事,还拿来唬我!” 秦川笑的前仰后合,等笑够了,突然想给卢菁打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顿饭,但又怕她不方便,只能先发了一条微信,问问她有没有到家。 身旁的蒋俊还在絮叨着:“韵姐关照我,你去月琴的事情不要让蒙哥知道,蒙哥和咱们一块儿长大的,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后,我有段时间挺瞧不起他的,但韵姐又说了,要记得蒙哥以前对咱的好” “阿俊,很多人和事都已经回不去了,所以,该忘的就忘掉。” “现在你终于看透了,当年你可是寻死觅活的……喂,我就是说说而已,你不许跟我板脸啊……行行,我不提了我不提了。” 蒋俊摇头叹气,在等一个红灯时,他突然提议:“秦川,晚上一起去喝酒?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我估计你都不需要倒什么时差,虹姨又不在家,再说你自己想想,咱俩有多久没在一起喝过酒了?” “六年。” “对啊,人生有他妈多少个六年啊!你在美国读书这几年,我和韵姐来看过你三次,每次都在你们食堂吃了同样味道的牛排,这股半熟不熟的腥味,我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要反胃走走走,回家放好行李,我们找个酒,今晚不醉不归。” 秦川拗不过他,只能答应了。 虽然以前吵过闹过,但蒋俊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都是。 而从中午重逢后直到现在,蒋俊给他的感觉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不,变了,他的头发已经长的扎起了小辫子,如果再长一点,就像卢菁的马尾辫了。 …… 一路聊聊说说,车子驶向了南桥大学,在宝沙湖边绕了一个很大的弯后,拐进旁边静谧的家属院。 这是学院在十年前分给秦川母亲罗虹的房子。 下了车,轻舒一口气,秦川打量着阔别多年的家属院。 这里似乎还是老样子,两排六层楼的房子,楼下的梧桐树隔了这许多年,依然粗壮挺拔。 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在树下头碰头挖着土,他们见到秦川,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继续专心致志地埋头玩耍。 这俩孩子,或许是学校某个教职员工家的孩子,但秦川并不认识他们,他们出生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在国外念书了。 上二楼,推开家门,迎面扑来的却是一种陌生感。 是的,确实是陌生感。 “秦川,不会忘记这里,”蒋俊打开客厅窗户,同时回头,瞅瞅秦川有些痴呆的表情。 秦川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过了很久才说:“我读大学起搬来了家属院,但那时基本上是再外地住校,只有过年放假才回来,接着又出国念书,所以住在这儿的时间并不算长。” 蒋俊说:“虹姨出国之前,把钥匙给了韵姐,韵姐每个月都带我来这里,打扫整理一下房间。” “谢谢。” “自己兄弟,说谢谢干嘛呢,”说着,蒋俊便把一串钥匙丢在桌上:“从今天起,就该物归原主了!” 蒋俊脸上的笑容很真诚,没有他平时的玩世不恭,秦川知道,蒋俊和卢菁一样,是最希望他回紫田来的两个人,他们分别代表着友情和爱情,而象征着亲情的妈妈,也将于明天上午回到紫田。 秦川不由地心情一片大好,把行李箱往房间里一丢,和蒋俊勾肩搭背地出了门。 再次回到楼下,秦川终于注意到了,蒋俊开的是一辆宝马,就问他:“阿俊,你过得不错啊,都开上这车了?” 蒋俊拍拍车身:“哪有啊,这是韵姐开剩下的车,我从她那里低价买了过来,她也真是小气,居然还坑了我六万块。” 瞧蒋俊不太高兴的样子,秦川笑而不语。 他能猜到唐嘉韵的想法,韵姐怕蒋俊乱花钱,贷款去买车,干脆把她的车低价卖给蒋俊,而且秦川还能想到,这所谓的六万块,以后韵姐也会变着法儿还给蒋俊。 海棠街兄弟姐妹们的感情,早已超出了金钱范畴,虽然大家偶尔也有争到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但每次回忆起当年的片段,就像刚刚打印出来的黑白照片,它们恍如昨日又栩栩如生,飘着淡淡的油墨香,在手里头微微发着热。 只不过世事终难得圆满,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却已经不可能再聚齐了。 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秦川一时之间便失了神。 第26章 往事追忆 大半个小时后,秦川与蒋俊在市中心的黑夜酒门口下了车。 望着装修奢华的酒大门,秦川问他:“阿俊,为什么不去韵姐的酒?” “韵姐的店是清,更类似于咖啡馆,没什么高质量的妹子,但这里不一样!” 蒋俊叼起烟,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我来过这里几次,女孩子都很漂亮你看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正不正?” 他指着酒门前进进出出的女孩子们。 看着他的自得其乐,秦川突然很羡慕他。 阿俊还是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粗线条…… 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完全的无忧无虑,任何的快乐,背后都是有代价的 “秦川,等我一下,那是我们公司领导,我得去打个招呼,”蒋俊突然把烟头一丢,朝酒门口跑过去。 蒋俊和对方两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献媚,不时点头哈腰,又朝自秦川的方向指点几下,等目送领导离开后,他才回来。 “那是我们王副总,另一个是我们公司大客户,他们在这儿喝了一下午,正准备回去,”蒋俊给秦川解释道。 秦川哦了一声,他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蒋俊的无忧无虑的背后,其实也是有代价的……秦川又想起唐嘉韵说的,蒋俊就是个普通上班族,见他居然来了这么高档的酒,就想劝他换个地方。 但蒋俊不由分说,直接把他往里拖。 秦川从没来过这种摇滚酒,刚一进门,眼睛还不适应这里的黑暗,差点被绊了一跤,当推开第二扇玻璃门,重金属音乐突然排山倒海般冲向他的耳膜。 远处的圆形舞台上,几对男女伴着音乐,疯狂地手舞足蹈,蓝白色镭射光不时射向酒各个角落,借着这飘忽不定的灯光,他终于勉强跟上走在前面的蒋俊。 在一个还算僻静的空位坐下,蒋俊看都不看酒水单,就开始点酒:“服务员,一箱啤酒,再来一瓶杰克丹尼。” 秦川还打算劝他:“阿俊,别点洋酒了,节约点。” “没事儿,偶尔的奢侈是为了调剂生活,这儿我也不是常来,每次喝点酒,看看跳舞的漂亮姑娘,会让人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如果能再有看对眼的姑娘,来一场艳遇,那滋味真是……” “昨晚被你带回家的那个姑娘,你们互相看对眼了?” “没有,只是大家荷尔蒙爆棚,需要宣泄一下……卧槽,昨晚的事你怎么知道?” “屁股被韵姐打的疼不疼?” “不说了……” 没多久之后,酒来了,蒋俊给秦川倒满一杯:“干了这杯,欢迎你回国,咱俩兄弟又能在一起了。” 互用碰杯后一口喝干,秦川想起来一件事:“阿俊,今晚韵姐要陪的那个艾伦是谁?” “她哥唐嘉群给她介绍的对象呗,妹妹都往三十奔了,却还没男朋友,家里人着急,就精挑细选了这个艾伦,听说是在国外做生意的,有点小钱。” “韵姐居然也会接受相亲?”秦川马上想到了卢菁。 “她当然不肯了,只能虚与委蛇和那个艾伦见了面,但艾伦好像很喜欢韵姐,一有空就往紫田跑,还想在韵姐的酒里入股。” “入股?韵姐答应了吗?” “当然不答应,其实说白了,艾伦就是想和韵姐绑在一起嘛,”蒋俊喝了口酒,接着说:“韵姐的心思你也知道,她喜欢蒙哥好多年了,但这已经不可能了,蒙哥都有孩子了。” 秦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唐嘉韵对蒙宾的感情很深,这根本就不是秘密,但他们要在一起的难度嘛 放下空酒杯,他理了理思绪后问道:“蒙哥的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纠正你一下,那个张清根本不是蒙哥的老婆,两人到现在都是无证的!” “啥,贝贝都五岁了,他们居然……” 蒋俊告诉他:“你出国留学没多久,蒙哥就有了对象,那女人叫张清,已经怀了蒙哥的孩子,我也只见过她一次,但她不和蒙哥住一起,说要去国外继续念书深造,然后才能回来同蒙哥结婚蒙哥当时让我别和韵姐说,但这事儿怎么能瞒得住,等过了段时间,韵姐她知道后,整个人都快疯了!” 秦川叹了口气:“这事的来龙去脉我还真不太清楚,只听我妈断断续续给我说过一些,但我也没有细问。” “当时你在留学,我们不能让你分心,今天正好有机会,我可以详细跟你说说……” 蒋俊点起一支烟,盯着红彤彤的烟头,语气中带着沉重:“那时候,韵姐白天哭晚上哭,我也陪着她哭了几次,现在想想,真他妈造孽!韵姐家里本来就反对她和蒙哥在一块儿,再加上发生了这种事,哪怕她一再表示,只要能和蒙哥结婚,就愿意把贝贝当作亲生女儿,甚至不再生孩子都行,蒙哥却一直拒绝,理由就是他配不上韵姐……现在一转眼,不光贝贝五岁了,连韵姐都奔三了,我也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份执着,还能再继续坚持多久……” “那个张清,她现在人呢?” “她把贝贝生下来后,往蒙家一送,也不提和蒙哥领证结婚的事,就准备玩消失,当时韵姐也在场,几乎就要和张清拼命,被我和蒙哥拼命拉住,张清就扔下一沓钱,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她连女儿都不要了?”秦川不可置信地问。 “从那之后,张清就没出现过,只是每年寄钱给蒙哥,明显就是不要了!” “卧槽,这女人……” 蒋把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又怒道:“我好几次都问蒙哥,你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女人?他只是苦着脸说喝醉酒犯糊涂,张清身体又不好,打掉孩子会有危险。” “阿俊,蒙贝贝到底是不是蒙哥的女儿?”秦川问了个很重要的问题。 “蒙哥带孩子去医院做过鉴定,从检验报告单看,确定是他的没错。” 秦川无语,拿起酒杯往嘴里大口灌酒,一时竟觉得无话可说,只能靠酒精来宣泄情绪。 蒋俊给他杯子里续满酒,同时说道:“蒙哥也真的不容易,父母去世都那么多年了,他现在上有奶奶,下有女儿,又没什么学历和文凭,只能守着馄饨摊过日子,现在我还听人说,海棠街可能两年后就要拆迁,他们家如果没了这个摊子,以后生活就难了。” 秦川的心情瞬间变得异常沉重。 他听卢菁说过,海棠街年代太久远,拆迁是必然的事情。 他不想再聊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就换了个话题:“阿俊,你在广告公司工作,那里还行么?” 蒋俊哼哼哈哈着:“瞎混呗,反正饿不死人。” “你买房了吗?” “买房?开玩笑,我哪买的起这个!我爸妈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外公外婆留下来的老公房,但那屋子才一室一厅,我还是只能一个人蜗居在海棠街,天天和蒙哥作伴,像韵姐买的那两套市中心豪宅,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蒋俊话语里带着不甘,还有无可奈何:“这几年,我当然也想过要买房,然后找个对象结婚,认认真真过日子,但这房价一天一个跟斗,我不吃不喝也追不上,只能等着海棠街快点拆迁,好给我分上一套房,让我作结婚用秦川你要知道,现在国内的行情就是这样,你要是没车没房,哪个女人肯跟你?我开的那辆宝马,都不敢跟人说是二手的!” 秦川不禁咂了咂嘴,和蒋俊聊了这么久,他才算逐渐明白了,身边的朋友们原来都是各有各的烦恼,只是在生活和家庭的压力下,不得不每天戴着一张面具,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悄悄取下。 蒋俊和秦川碰了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和我不一样,虹姨在南桥大学家属院的房子和海棠街的老宅都是你的,你还有高学历,以后收入不会差。” 秦川平静地说:“我刚毕业,就算过几天面试成功,进了第四人民医院工作,但也要从管培生开始做起,最开始这几年,工资不会太高,升职之路也要看自己的努力,或许还有造化。” “管培生是什么?” “国内的政策规定,医科学院毕业的都要当管培生和住院总,一般是三年左右,然后根据表现好坏,再跟你签合同……” 蒋俊插嘴:“你又不是在咱们国内毕业的!” 秦川十分无奈:“政策就是如此,其实我在国外的最后一年,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实习,我有美国的医师资格证,手术也做过好多次了,现在回了国,反而还要从头开始当管培生,我是不乐意的!” “那你想办法,别去当什么管培生,就像今天下午这场手术,多赞呐!” 今天的手术,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秦川当然清楚其中的风险,要不是赵庆河确实已经病重,再加上有赵小苗的信任,否则他也不可能做这样冒险的事情。 当然,他多少也有点私心作祟。 但管培生真的是避无可避吗?那可不是三个月,而是整整三年…… 还未真正进入职场的秦川,已经感到了一阵头大,不知不觉又和蒋俊干掉了几瓶啤酒。 酒,确实是件神奇的东西,秦川现在能体会到,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喜欢上这个玩意儿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酒和毒品一样,会让人沉迷其中,短暂地忘却一切烦心事,但是一旦酒醒后,要花上更多的精力,去消除那股依然留在心里的不适感。 正在微醺之时,身后飘来一阵醉人的香风,以及一声清脆的喊:“姐夫!” 回头一瞧,昏黄的酒灯光下,站着亭亭玉立的卢苇。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斗殴 “丫头,你怎么在这儿?”秦川惊讶地问。 “姐夫你不也在吗?”卢苇拖来张椅子坐下,又一脸古怪地盯着他:“你才刚回国,居然就来这里嗨皮,很不老实嘛,我考虑要不要告诉姐姐去!” “小妹妹,是我带他来玩的,你可不能冤枉他,”蒋俊马上插嘴,目光舍不得从卢苇身上移开。 对于蒋俊这种色眯眯的眼神,卢苇早已见怪不怪,她阴阳怪气地问:“你谁啊?” “咱们下午在机场见过,我叫蒋俊,是秦川的兄弟。” “不认识。” “现在不就认识了吗?”蒋俊搓着手,屁股悄悄往卢苇身边挪了挪。 卢苇毫不客气,搬起椅子坐到秦川身边,留下对面一脸讪笑的蒋俊。 “卢苇,你就一个人?”秦川问她,同时为蒋俊缓解尴尬。 “对啊,就我一个。” “你姐呢?” 她撇撇嘴:“下午回到市区,大姐直接去了警局,说有活儿要干,我在附近逛了一圈,没啥好玩的,就来这里转转,顺便吃晚饭。” “干嘛不回家吃?” “我打电话给爸妈的秘书,他们说今晚外面没应酬,就是会回家吃饭,我可不想听人对我唠叨刚。” 她如此解释着,又回头招呼来服务员:“一盘彩虹吞拿鱼沙拉,一杯沙漠之花,再来小份的炒饭。” 服务员接过她的信用卡,躬身离开。 蒋俊傻眼:“你还真是来酒吃晚饭的?好有个性啊!” 卢苇朝他翻个白眼,不接话。 蒋俊继续努力和卢苇套近乎,但卢苇压根就没想理他,正在尴尬之时,他手机响了,拿起来向秦川做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朝旁边角落走过去:“王副总,我还在黑夜酒,您有吩咐请说” 蒋俊走后,卢苇重重哼一声:“姐夫,你这朋友我不太喜欢,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 “他就是这性格,别介意,”秦川笑笑,又问她:“你经常来酒?” 说到酒,卢苇就乐了:“是啊,这里好玩儿呀,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姐夫你喜欢吗?” 秦川摇头:“不喜欢,这里太吵,你也最好少来这种地方,酒里坏人不少,你又是女孩子” “哎呀,没事的,我经常来酒喝酒蹦迪,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 秦川无语,卢苇还真是个叛逆孩子,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地方。 他心里很纠结,如果卢苇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他大可对她视而不见,但偏偏卢苇是自己女朋友的妹妹,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讲,是“准小姨子”。 要不要打电话给卢菁,叫她来带卢苇回家……正思索着,服务员已经端来了卢苇的饭菜,很快就她扫个精光,看样子确实是饿了。 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拿起桌上的啤酒,给自己倒满一杯,仰头喝干。 “小丫头,你”秦川见她还要喝第二杯,马上抓住酒瓶:“别喝了。” “我都成年了,喝点儿酒怎么了嘛?再说来酒玩的,哪有不喝酒的?” 她拿起杯子,把蒋俊点的洋酒倒出半杯,兑了些绿茶,小口小口地抿,同时看着远处的舞台,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等我消消食,过会儿我也上去蹦一蹦,姐夫你来不来?” “没兴趣,”秦川见她还不肯走,便摸出手机,准备给卢菁打电话。 “姐夫你干嘛!”卢苇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把抓过手机:“我难得出来玩玩,别扫我的兴!” 秦川没有任何商量的口吻:“这种地方你不能多待,马上回家去,或者我把卢菁叫过来,让她带你回家。” “我绝对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 秦川耐着性子,又劝了她几次,卢苇压根不听,双手抱胸,板着脸,没任何准备离开的意思。 身后响起脚步声,秦川以为蒋俊打完电话回来了,却不料是三个满身酒气,流里流气的年轻人。 他马上警觉起来。 三人中的一个对卢苇淫笑道:“小妹妹,哥哥请你跳舞,一起玩玩?”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她。 卢苇吓了一跳,赶紧往秦川背后躲。 秦川一把拍掉对方的手:“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请这位小妹妹跳个舞,大家交个朋友。” “她不想和你交朋友。” “再多嘴,打死你个兔崽子!你给老子滚回家去喝奶!”对方满嘴脏话,手指几乎点到了秦川的鼻子上。 秦川用力推开他的手,缓缓站起来:“这是我妹妹,该滚的是你们三个!” “妹妹?唬谁呢你!就凭你小子,也想英雄救美?”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冷冷一笑,抓起桌上的空酒瓶,往秦川头上猛砸。 秦川想要侧身避开,但怕对方伤到自己身后的卢苇,电光火石之间,抓起另一个酒瓶,两个瓶子对砸,玻璃碎渣瞬间漫天飞舞。 几块碎片弹在脸上,一阵阵刺痛,他用手一摸,血迹点点。 他又看到蒋俊已经奔了回来,把卢苇朝他身上一推:“带卢苇走!” 他知道这场架不可避免,对方人多下手又狠,已经不敢奢望能全身而退,只求卢苇安全无事。 那个黄毛见第一下居然砸空,立刻用酒瓶往秦川头上横扫,秦川迅疾蹲下身避过,然后一记勾拳把他打倒。 “哇,姐夫厉害,揍他,狠狠揍他!”卢苇在一旁拍手起哄。 “阿俊你聋了么!带卢苇走啊!”秦川回头大吼,而黄毛的同伙抓起桌上的空沙拉盘,狠狠往他头上拍去。 秦川见这下确实难以躲过了,只能伸出左手去格挡。 一声脆响,盘子碎裂成三四块,对方又把盘子锋利的裂口对准他的左手手臂,猛地划拉一下,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坏了,姐夫受伤了!”卢苇尖叫一声。 “酒保安估计快来了,在这里打架斗殴,麻烦大了!”蒋俊马上摸出手机报警。 而秦川已经杀红了眼,不顾手臂的剧痛,扑上去就是狠狠一拳,把那人打到在地,又把准备在背后偷袭的另一个人一脚踢翻。 不到一分钟,七八个身穿黑西装的壮汉气势汹汹地来了,把双方拉开后,责问为什么打架闹事。 “他们调戏我妹妹!”秦川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同时指着十来米开外的卢苇。 “是他说的这样吗?”带头的保安问卢苇。 三个混混马上大嚷:“不是不是!我们就想请她跳个舞,没有调戏她!” “闭嘴!”保安朝三人喝了一声,继续问卢苇:“你自己说,你认识他们吗?” 卢苇偷偷看了看秦川,他的手臂创口还往下淌着血,正想张嘴说话,却见他脸上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她当然明白,姐夫正在无声地责怪她,不肯听话早点回家,才惹出这种事端。 “赶紧打电话给你姐!”秦川对卢苇喊。 卢苇闻言,身子不自觉地轻轻一颤抖,然后马上摇头。 秦川心里清楚,卢苇已经害怕了,她不想这事被卢菁知道,蒋俊却又说:“快叫卢菁来啊!秦川中午才刚回国,就打架受了伤,真是够倒霉!我要被韵姐骂死了!” 卢苇更急了,拼了命地摇头,混混们见状马上大叫:“你看你看,这女孩子在摇头啊,他们根本就不认识嘛!” “都闭嘴,我在问她!”保安朝嚷嚷最凶的混混脸上扇了一巴掌,然后,又盯着卢苇:“到底怎么回事!” 蒋俊还在偷偷对卢苇嘀咕着什么,而卢苇似乎被刺激到了,她猛地脱口而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四个都想请我跳舞,结果就自己打起来了!” 不止三个混混,连秦川也是愣住了,他心里暗叹一声,我为了救你,你居然把我和那三个混蛋相提并论? 但他也懒得多解释,对保安说:“我留下我的电话,先让我去医院看伤。” 带头的保安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打架闹事,还敢想着去医院?把他们几个人都带走!” “喂,你说的不是真的!”蒋俊赶忙问卢苇。 卢苇咬着牙,没理他。 “完了,麻烦大了,”蒋俊的额头开始冒汗,想要追过去,被一个保安重重推开:“不关你的事,别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秦川被带走,不得已之下,只能打电话给唐嘉韵:“韵姐,秦川出事了,我们在黑夜酒,他和几个人打架,被保安带走了,估计要挨顿打是的,已经报过警了这里是丰谷区,应该是丰谷区分局派人过来。” 第28章 审讯 在保安室,一群壮汉正围着刚才打架的四人,噼里啪啦拳打脚踢。 “敢在我们这儿闹事!活腻歪了!” “现在就给你们长点记性!” 这些人下手毫不留情,秦川拼命护住头,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黑拳黑脚。 忍着剧痛,他没有吭一声,旁边三个小混混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哀嚎不止。 群殴足足持续了半分钟才停手。 秦川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时,屋里的对讲机响了:“别打了,把他们丢出去!” 保安们把四个人逐一拉起来,恶狠狠地警告:“如果遇到警察,该怎么说话,自己想清楚!” 一路半拉半拽,秦川被带到酒僻静无人的后门,接着屁股上又挨了一脚,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 打人的保安们就此扬长而去。 三个混混呻吟个不停,一起挣扎着扶墙站起来,想要溜。 “不许逃!”秦川也奋力爬起来,忍着满身的疼,死死抓住其中一个。 “小子,你还想打么!” 四个人很快又扭抱成一团,不过互相都是一身伤,手上根本没劲,打架的样子极为滑稽。 片刻后,从巷子外传来脚步声,蒋俊卢苇终于赶来了,而在他们身后,居然还有卢菁。 这是秦川第一次见到穿警服的卢菁。 她的目光阴冷,从所有人脸上一扫而过,包括秦川。 “有人报警说酒发生斗殴,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带情绪地问。 见到警察,三个小混混不自觉地往后缩,酒后门突然探出一个脑袋,似乎就是某个保安:“他们自己打架弄伤的,和我们没关系,不信,你问他们好了。” 卢菁走到秦川身边,借着四周不算明亮的灯光,默默看了他几眼,突然一挥手:“打架的人,全都跟我回去!” 蒋俊和卢苇一起用力,把秦川搀扶了起来,当看清他的模样,都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的白衬衫已经变成了粉红色,烂的不像话,还有脸上的斑斑血迹,整个人仿佛刚从战场上回来一样。 “姐夫,对不起啊”卢苇轻轻拉了拉他破碎的衣袖,都不敢抬头去看他。 秦川还没答话,卢菁已经走了过来,她面色不善地盯着蒋俊,还有眼中噙着泪的卢苇:“你们也跟我回去!” 黑夜酒的大门前,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秦川等人指指点点。 警车拉响警笛,呼啸着冲向丰谷区分局。 到了分局大院,秦川刚下警车,脚步便重重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跌倒在地,他此时才感觉到身上刚才被殴打过的地方,居然是如此的痛。 勉强站直身体,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卢菁带往了询问室。 路上,他垂头丧气地低声说:“菁,我没做不该做的事情。” 卢菁的回答很简练:“如果你犯了事,我不会饶了你,如果你是被冤枉的,我来给你出气!先做笔录,过会儿我陪你去医院!” 在审讯室里,秦川和三个小混混,还有卢苇蒋俊,全都靠墙站成一排。 卢苇眼泪汪汪,偷偷看着卢菁和两个同事小声交谈,好不容易等他们停了口,才哽咽着吐出一句:“大姐,我” 卢菁伸手指着她:“你闭嘴!这里没有你的姐姐,接下来要给你问话,必须老实回答!” 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姐夫”见卢菁就这么走了,卢苇又向秦川求助。 秦川明白,卢菁是为了遵守回避原则,所以才离开了审讯室。 “没事,放宽心,”他强撑笑脸安慰卢苇,心里同时一阵阵的悲苦。 和三个小混混打架也就算了,又被保安狠揍一顿,却是太冤枉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希望能尽早离开,去医院看一下伤,左手手臂上的这条大口子,估计是要缝针才行。 “不许互相交谈,现在开始做笔录,”两个警察坐下后,先问蒋俊:“是你报的警,说说情况?” 蒋俊说:“我在外面接电话,回来后,发现我朋友和他们几个在打架,我只能报警……打架的原因我并不清楚。” 警察点点头,问卢苇:“你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你来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卢苇不敢撒谎,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详细交待了一遍,但只说到他们被酒保安带走就结束了,至于后面保安打人的事情,她没有见到,也就没说。 等她说完,警察不屑地哼哼两声,似乎对某些事心知肚明,又转头看向四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她说的有没有问题?你们有什么要补充,或者有异议的吗?” 四个人都摇头,表示没问题,同样谁也不敢提在保安室里发生的事情。 警察继续说道:“现在已经很明显了,你们三个故意调戏女孩子,他为了保护女孩子,和你们发生殴斗,现在双方都受了伤,你们想私了,还是公了?” “我们愿意私了,愿意赔钱!”三个混混自知理亏,连声求着饶。 私了的结果是,混混们总共赔偿卢苇精神损失费两万块,还有给秦川的一万块钱医药费。 几个人在笔录上签了字,蒋俊这才偷偷对秦川说:“你在保安室里肯定吃了不少苦,都是那小丫头乱说话害你的!酒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子,只要客人不闹事,就不会有人来管你,但是一旦有冲突发生,影响到了生意,保安必然不会对闹事的人客气……这事儿只要卢苇把话讲清楚了,再加上店里有探头,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但她随便信口开河,把你给弄惨了!” 秦川瞧着不远处的卢苇,她正惶恐地缩在角落,不时抹着眼泪。 小丫头也知道闯祸了……秦川不禁摇了摇头,蒋俊又说:“这个场子连卢菁都不一定能帮你讨回来,酒有酒的潜规则,他们欢迎所有来玩的客人,但是敢打架惹事的,处理起来也绝对不手软,在每个酒的背后,都有一个背景深厚的老板,我们普通人根本惹不起的那种。”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重重推开,卢菁阴沉着脸冲进来,目标直指卢苇。 “大姐,不要打我”看到卢菁已经抬起了手,卢苇赶忙逃到秦川背后,瑟瑟发抖个不停。 “菁,卢苇还是个孩子,别动手!”秦川用身体挡在卢苇前面。 “我刚才一直在监控室里看着,你完全就是被她这张嘴给害的!”卢菁也早就猜出来了一切,她咬牙切齿,指着秦川鲜血淋淋的左手手臂,对卢苇怒吼:“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大姐,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害得姐夫被打,我错了啊”卢苇抓着秦川背后的衬衫,哭的稀里哗啦:“这事儿不能怪我呀,那三个小混混不是我招惹来的,我看到姐夫因为我打架受伤了,你和爸妈肯定会狠狠骂我,才脑子一时犯浑,说了那种话……” “别哭了,卢苇,”秦川费劲地掏出纸巾,给她擦眼泪:“以后你乖乖的,别再去酒了,可以吗?” “姐夫,我知道了,”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连连点头。 “这话,你也和你大姐说一遍。” 卢苇低着头,不敢去看满脸怒容的卢菁,哽咽着说:“大姐我错了,以后不去酒玩了。” 卢菁举在半空的手,无力地垂下了。 卢苇抓着秦川没有受伤的右臂,轻轻摇晃:“姐夫,对不起啊……” 见卢苇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秦川只能苦笑:“你快回家去,我得去医院了。” 他又捏了捏卢菁的左手手掌:“别生气了,再给卢苇一次机会,好吗?” 卢菁的手心冰凉,秦川能感觉到其中包含深深的无力感,正想再安慰几句,卢菁已经搀起他的胳膊,慢慢走出审讯室的门。 卢苇也赶紧跟上,一声不响拖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不少警察都好奇地看着他们,还不断地有人问卢菁:“这是怎么了?” “我男朋友受了伤,这是我妹妹,”卢菁只和其中一人解释了一下,就没再搭理其他人。 警局楼下的停车场,唐嘉韵已经等了在那里。 她还是下午的那身黄色百褶连衣裙,身边站着一个气质相貌不俗的男人。 见秦川和蒋俊出来了,她快步走上去,左手拿着女士挎包,抬右手狠狠揪住蒋俊的耳朵:“我下午怎么关照你的,送秦川回家,让他睡觉倒时差!你倒好,还带他去酒混!” “韵姐,疼疼手下留情”唐嘉韵身材娇小,蒋俊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但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能拱手求饶:“耳朵要断了!” 卢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突然感觉自己耳朵上凉飕飕的,一摸,竟然是姐姐的手。 她赶紧捂住耳朵,缩到秦川身后:“姐夫,大姐也要扯我耳朵” 松开蒋俊,唐嘉韵又走到秦川面前,见他衬衫上血迹斑斑,压着火气说:“刚回国就想着玩儿,前几年在美国没好好玩过,想一次性补足是吗?” 秦川没有辩解,脸色有些难看。 “够了,别说了,先送秦川去医院要紧,”卢菁上前一步,面带不悦地说:“我的男朋友,轮不到别人教训!” 她话语里的强硬,是人都能感觉到。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韵姐和卢菁……居然要掐起来了? 第29章 又浮躁了 唐嘉韵不和卢菁争执,从身后的男人手上取过一个纸袋,轻轻递过去:“算是我多事,我知道秦川和人打架,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在路上给他买了件t恤,还有条裤子不用多想,是艾伦付的钱。” 那个男人走上前两步:“各位好,初次见面,我是艾伦。” 他又和蒋俊点点头:“蒋先生你好,又见面了。” 卢菁的面色缓和下来,同时佩服唐嘉韵的细心:“多谢你们特意赶过来,我先陪秦川去医院。” “等等,我再说一句,”秦川突然插话。 所有人都看着他。 “想请大家帮个忙,不要把卢苇去酒的事情说出去,可以吗?” 卢菁不满地问:“秦川,你怎么还护着她” “菁,卢苇刚才答应过,以后不会再去酒了,所以我觉得把这件事的影响尽量淡化我知道警局会打电话给你们的父母,你请你的同事别打这个电话,你是她姐姐,你知道就行了。” 他又回头,对卢苇笑笑:“小丫头,你答应过的事情,可不能反悔耍赖,不然你姐饶不了你。” “谢谢姐夫,我懂的,”卢苇用力点头,又可怜兮兮地望着姐姐:“大姐,行行好?” 卢菁无奈地叹口气:“秦川都这样说了,那我回去和同事关照一声。” 她转身走回警局大楼。 卢菁走后,唐嘉韵拉着秦川,走到旁边对他低声耳语:“你怎么搞的,一回国就和人打架,明天虹姨就要回来了,你这副模样,能见人么?” 秦川勉强笑着说:“没事儿,我这是见义勇为,我妈会理解的。” 唐嘉韵责备他几句后,又说道:“不过这顿打也没白挨,你刚才这几句话一说,卢家小公主想不承你的情都难。” 他嘿了一声:“韵姐,卢苇已经哭到现在了,回家后再被父母批评教训,我于心不忍” “你还真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注意尺度,掌握分寸,接下来要哄一哄卢菁,别让她有什么想法。” “我会的,卢菁没那么小气。” “走在爱情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大方的,卢菁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你多顺着让着她一些,”停顿一下,见秦川似乎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便又说道:“卢家俩姐妹,外表上吵吵闹闹,但听说感情还是很好的,你今天这么做了,对卢菁该有的安抚不能少” 秦川咂了咂嘴:“韵姐,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教我如何做有钱人家的上门女婿呢?” “你个神经,我有那么无聊吗?”唐嘉韵笑的花枝乱颤。 “对了,韵姐,阿俊他是不是和艾伦认识?” “这个你自己去问阿俊,我先走了,明天来看你还有,过会儿让阿俊陪你一起去医院。” 唐嘉韵说完就离开了,艾伦对秦川点点头,说了一声“好好调养”,也跟着走了。 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秦川总觉得,这里面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感觉,或许是因为唐嘉韵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或许是第一次见到艾伦,对他产生了一些好奇。 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对那句“走在爱情这条路上的女人,没有一个是大方的”这句话深感认同。 卢苇跑过来,拉拉他的衣袖:“姐夫,我先回家了,让大姐陪你去医院,我明天一定来看你,今天对不住了啊。” “没事儿,别往心里去,回家后安份低调,多拍拍你姐的马屁,”秦川微微一笑,接着叮嘱她:“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以后不许去酒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咯。” “你去。” 没走几步,卢苇又跑回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软糖,塞进他的手心:“姐夫,你过会儿疗伤时候如果被弄疼了,就吃这个。” 看着卢苇如花似玉的脸蛋,秦川心里一暖,这小丫头还真好玩,不由地童心大起,便对她说:“一颗不够,再来几颗。” 她又拿出几颗糖,全部给了秦川:“姐夫,你怎么也喜欢吃零食?” “还行,偶尔嘴馋的时候,就想吃点甜食。” “那我下次多给你买点糖。” “好。” 卢苇蹦跳着走了。 蒋俊凑过来,拍拍秦川的肩,他瞬间疼的龇牙咧嘴:“下手轻点,我现在是个病号!” 蒋俊话中带话:“你是病号吗?我看你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这话从何说起?” 蒋俊朝他竖起大拇指:“秦川,你哄女孩子的本事真是高明!卢家姐妹花都那么听你的话,卢苇还给你糖,卧槽,我看的都眼红!” “你想多了,这糖我不是自己吃的。” “那你用来干嘛?炒菜还是泡茶?” “和你这个浪人,我就没法解释。” “那就别解释了,不过秦川,我确实挺佩服你的,你看上的女孩子都个顶个的漂亮,以前是咱们海棠街上最美的海棠花甜甜,现在” 秦川皱着眉:“我不想聊甜甜。” 蒋俊摸了摸下巴,玩味地对他说:“咱们都是男人,其实照我看,还是卢菁更有味道,你看她那身警服,往那儿一站,妥妥的制服诱惑!不过我总觉得,她对你好像没有以前甜甜对你那么好,你这身伤要是被甜甜看见,她一秒钟内铁定眼泪汪汪,然后叫韵姐揍我一顿,因为是我带你去酒玩的,但你看现在的卢菁,居然只顾着对她妹妹发火……” “你有完没完!”秦川被蒋俊的话刺激到了,嗓门突然大了起来:“不要拿甜甜和卢菁做比较,至少卢菁会陪我去医院,但是甜甜呢,你告诉我她人在哪里!你敢向我保证,她此时此刻……没有陪在某个男人的身边吗!” 说完后,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竭尽全力平复心中的那股不适感。 “对不住啊,秦川……”蒋俊低声给他道歉。 “别说话,让我安静会儿……” 闷热又略带潮湿的夏季夜晚,秦川渴望有一阵凉风,甚至兜头一盆冷水也好,能狠狠冲刷洗净他突如其来的不适感。 说好的放下呢……我为什么又浮躁了……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呐喊。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气,他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秦川,怎么了?看上去这么难受的样子。” “菁,我没事……”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伴着嗓子眼的酸涩疼痛。 卢菁不明所以地问蒋俊:“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蒋俊瞅了秦川一眼:“秦川说多亏有你陪他去医院,正感动着呢。” “这有什么好感动的,”卢菁很平静地说,然后递给秦川一袋面包和一瓶水:“在酒里估计光喝酒了,拿着路上吃,现在跟我去医院。” “谢谢。” 卢菁微笑:“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谢谢?赶紧上车,我来扶你。” “我也陪你们去,”蒋俊过来一起扶着秦川,又对卢菁说:“万一秦川的伤有点严重,需要挂水或者住院,我也能帮上一把。” 卢菁对蒋俊没有好脸色,很不客气地拒绝:“不需要你插手,秦川这次受伤,你个混蛋也是元凶之一,我很想打你一顿!” 秦川怕卢菁在气愤之下,真的动手揍了蒋俊,刚想叫蒋俊回家去,蒋俊却厚着脸皮,无所谓地嘿嘿一笑:“那我走了啊,后面交给你了,秦川要是在医院里想上厕所,身体又不方便,你就” “滚回来!上车!”卢菁朝蒋俊狠狠一瞪眼。 秦川有点想笑,他又不经意看到卢菁那张生气却又好看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刚才明明心里不痛快,可是一见到她,烦恼便瞬间烟消云散。 他不由地在心默默念叨:“菁,往后的日子里,请多多指教,因为我只有你了。” 第30章 给你找回场子 由于有蒋俊在,这一路上,卢菁也没法和秦川多聊,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闷。 在医院里排队候诊时,秦川去了次卫生间,换上艾伦买的那件t恤,大小正合身。 “嚯,艾伦还真舍得花钱,都没见过你,就买了这么贵一件衣服!”蒋俊盯着包装袋,有点咋舌:“范思哲今年的最新款,但是你身上的血渍把这好衣服糟蹋了!” “这衣服多少钱?”卢菁问。 蒋俊想了想说:“至少五千。” 卢菁冷哼一声:“无事献殷勤。” “你想多了,这是艾伦为了讨好唐嘉韵,借花献秦川,”蒋俊又翻出那条崭新的裤子,啧啧叹道:“阿玛尼的,至少五位数。” 卢菁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蒋俊舔着脸对秦川说:“这裤子好像有点小,尺码不适合你,不如给我?” “你喜欢只管拿去,”秦川把袋子递给他,又提醒道:“别被韵姐或者艾伦看到就行。” “那我不客气咯。” “你说这话,不就是在跟我客气么?” “好,我闭嘴,裤子我拿走。” 卢菁用奇怪的眼神瞅瞅他们。 “我们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哪怕这裤子秦川他穿过,只要我想要,他就会给我,”蒋俊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秦川也跟着点头。 “阿俊,你和艾伦认识?”秦川低声问道。 蒋俊尴尬诶笑:“也不能叫认识,就是唐嘉群给他妹介绍对象的时候,韵姐拉我做挡箭牌,想气走艾伦,但艾伦这个人确实不同凡响,我这种小市民和他说不了几句话,就相形见绌他在欧洲做家具生意,有自己的连锁店。” 秦川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倒觉得,艾伦和韵姐挺合适的。” 蒋俊撇嘴:“可不是嘛,我看着也觉得不错,但韵姐的心思你知道,她喜欢蒙哥那么多年了,只不过,蒙哥不可能和她在一块儿” 卢菁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刚想竖起耳朵听,走廊上的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十七号病人秦川,请到三号诊室!” “你们等我一下,估计这时间不会短,要清理伤口,手臂上还要缝针,”秦川站起来,慢慢走向二号诊室,又对想要跟来的蒋俊和卢菁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我自己就是学医的,伤势轻重我分得清。” “不行,我要进去,”卢菁不由分说,跟着他进了诊室,又把蒋俊挡在门外。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看到秦川身上的伤,也吓了一跳:“小伙子,你这被人打成这样子,要不要报警?” 秦川指指身穿警服的卢菁:“报过警了,警察就在这里。” 卢菁对医生点点头,靠墙负手而立,无声看着秦川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匀称饱满,这是长期锻炼的结果,但块块大小不一的淤青,还有暗红色的血斑,又显得触目惊心。 卢菁拿出手机,对着他身上的伤口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一起发给了卢苇。 医生一边给秦川清洗伤口,一边说:“现在的年轻人不学好,就喜欢打架惹是生非,不光自己吃苦头,父母家人也为你难过,你看看你身上,真是” 秦川此时情绪非常低落,自己才刚回国,都还没见到妈妈,却已经是这副狼狈模样,这一身的皮肉伤,没有十来天都好不了。 妈妈明天就要回来了,该怎么和她解释 四天后,我还要去第四人民医院面试,现在脸上这几道口子太影响形象了 背后伤口被酒精棉花一沾,跟着就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身体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咬紧嘴唇不吭声。 卢菁知道他正强忍着疼,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搂着他的脑袋:“秦川,对不起啊,都是我们家卢苇闯的祸。” “没事,刚才你拍的那些照片可别让卢苇看到,会吓坏了这小丫头。” “已经发给她了,她还回复我说你身材好,连伤口都那么有男人味。” 秦川想笑又笑不出,从口袋里掏出几粒糖,放进她的手心:“卢苇怕你怪她,又不敢对你说,就给我糖,要我给你。” 卢菁剥开糖纸,塞了一颗进他嘴里,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这明明是卢苇给你的糖,你却拿它来做好人,替这小丫头求情!” 他嚼着糖,勉强笑了笑:“菁,别再说了,你出去等我。” “我不走,我想陪着你你头上都出汗了,肯定疼坏了?” “不疼,真的不疼,”他继续用笑脸来宽慰她,同时咬牙硬撑。 “怎么会不疼呢,我也是受过伤的人,”她取出纸巾,温柔地给他擦去额头上汗珠。 见此情景,医生不自觉地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是啥关系?” “这都看不懂?”卢菁有点不高兴。 “哦,对不起,我不问了。” 卢菁又问医生:“他这身伤要不要紧?” 医生还没说话,秦川已经抢着回答了:“这种小伤不碍事,我这是软组织损伤,不可以受凉,受凉会引起肌肉和血管收缩,加重症状。伤后48小时可以开始烫洗,烫洗时外用一些活血化瘀的中草药,熬开以后先熏后洗,一天两次,每次半小时。我对膏药不过敏,可以外用一些活血化淤类的,口服药就给我配点儿非甾体类,止痛片不必了,副作用太大。” “小伙子,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医生愣了愣,接着恍然大悟:“你以前肯定经常打架受伤,对?” 卢菁狐疑地问:“你真的会经常和人打架?” “哪有,别瞎说,我就是学医的,这些伤我自己都能治,就是背后够不着” 他冲卢菁嘿嘿地笑,马上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医生下手轻点儿,疼死了” 趁着医生去取药的间隙,卢菁走到他背后,看见他身上的大片淤青,刺眼的红药水,还有疼的煞白的脸,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下了眼泪。 “菁,怎么哭了?”他感到有一滴温热的眼泪,悄悄滴在了他的后背。 她不说话,再次蹲下身,用力搂紧他的脖子。 在这一刻,秦川能感觉到,卢菁的背脊正在轻轻起伏着,他也忍不住喉咙口一酸。 他知道,此时的卢菁不是个雷厉风行的警察,她也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孩,会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掉眼泪。 “秦川,我局里还有工作,必须先回去一次,”她轻轻擦了擦眼泪,站起来说道:“我先给你去办理住院手续,今晚你住医院里,有医生护士照顾你,我还放心些,明天我会来看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片刻后,蒋俊探头进来:“秦川,卢菁怎么走了?” “她说局里有活儿。” “可我看她脸色不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秦川的回答,让蒋俊一头雾水。 最终,秦川的左手手臂被缝了十一针,身上的创口淤青不计其数,当他在病房里躺下时,已经快半夜了。 他给卢菁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没事,但卢菁没有回复。 而说是给他陪夜的蒋俊,躺在旁边的空床位上,不到两分钟就打起了呼噜。 回国的第一夜,居然是在医院病房里度过的他不禁暗自神伤,强迫自己快点睡着,但身上又酸又痛,根本无法入睡。 明天就能见到妈妈了,不知道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就是,我四天后的面试……不对,只有三天了! 这一夜,各种各样的思绪在他脑中翻滚不休,再加上身上不时的疼痛难忍,直到快天亮时,护士给他打了止疼针和镇定,他才安静下来,接着困意突然汹涌而来,把他强行拖入了睡梦中。 慢慢转醒时,外面早已艳阳高照,秦川动了动脖子,就看到床边站唐嘉韵和蒙宾。 “韵姐,蒙哥,你们来了?阿俊呢?” 唐嘉韵说:“你别急着起来,再躺会儿,阿俊去上班了,我白天没事,就带着蒙哥一起来看你。” 秦川赶忙问:“蒙哥你出来了,家里没事?” “没关系,我请隔壁邻居过来帮一会儿忙,”蒙宾端来一杯热水,给他轻轻放在桌边:“但我也不能多待,过会儿就要走了,抱歉啊。” “蒙哥,别这样说,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秦川冲他笑笑,又转头看看四周,有些不解:“我这病房好像不是昨晚住的那间嘛。” 唐嘉韵告诉他:“昨晚的事儿,还是传到了卢国民夫妇俩的耳朵里,他们带着小女儿,上午就来看过你了,你当时还在睡觉,他们就没吵醒你,只是通过关系,给你换了间清净的特护病房,后来虹姨和她的现任丈夫也来了,但你一直没醒,这会儿卢家夫妇正陪着他们,在外面饭店吃午饭。” 蒙宾关切地说:“秦川,我去叫护士给你送饭菜来,你都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蒙哥,不用出去喊人,按这个服务铃,”唐嘉韵指着床头的按键,又对秦川说道:“昨晚后来发生过的事情,估计你还不知道,挺刺激的。” “昨晚还能有什么刺激事儿?”秦川懵懂地问。 “扶好你的下巴,”唐嘉韵瞥了他一眼,缓缓地说:“昨天半夜,卢菁一个人去了黑夜酒,给你找回场子” 第31章 撒娇求饶 秦川吓了一跳:“找回场子?她是个警察,怎么能去做这种事!” 唐嘉韵便详细说给他听:“卢菁不是用公职身份去的,她是以卢家大小姐的身份,单枪匹马找到了黑夜酒的老板,逼着对方赔了三十万,然后用这些钱,当场买了整整两箱洋酒,最后全部砸碎在了酒的舞台中央。” 秦川目瞪口呆。 唐嘉韵又说:“昨天在机场我就告诉过你了,有卢家金禾集团的雄厚背景在,卢菁其实就是紫田市的顶级富二代,她这么做,在别人看来,并没什么问题。” “那她就不怕惹上麻烦吗?”秦川马上问。 “黑夜酒的老板名叫胡金东,他也不是很好惹的,但由于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他还是只能咽下这口气,而且也没法报案,因为确实是他手下的人打伤了你,他如果没头没脑地报警,只会让道上的人看不起。这件事发生后,已经在上层的圈子里疯传开来,估计也传进了卢家夫妻俩耳朵里,所以他们才会知道你为了保护卢苇,受伤住进了医院,” 唐嘉韵说完,拿出手机给秦川看一段视频。 昏暗迷离的酒灯光下,卢菁穿着一身迷彩外套,脚边摆着两箱酒,她一瓶接一瓶地往地上狠砸,酒瓶爆裂声清晰可闻。 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她满满的怒火,而在舞台下面,围满了起哄鼓噪的人群。 蒙宾也凑过来看,摇着头问唐嘉韵:“这些酒不便宜,这得砸了多少钱呐?” “三十万。” “啊,”蒙宾张大了嘴。 “秦川,你这下子可出名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卢家大小姐为了男朋友,直接上门去抽胡金东的脸,”唐嘉韵取回手机,接着又说:“说真的,我非常欣赏卢菁的做派,她平时低调地不像话,但真的把她惹火了,也绝对不怕事。” 秦川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但是昨晚她还陪我来医院看伤,突然说警局里有事,要回去一次,我真不知道她去了酒。” “她看到你伤的这样重,才会决定给你出口恶气,能有这样的红颜知己,此生无憾了!”唐嘉韵有意无意看了蒙宾一眼,感慨地说:“卢菁对你真的是没话说” 蒙宾突然重重咳嗽一声,秦川转头一瞧,卢菁一身的蓝色警服,正悄无声息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她妹妹卢苇。 卢菁手里拿着一个不锈钢饭盒,“秦川,吃饭,刚才在门口我看到护士要来给你送饭,就直接拿进来了。” 蒙宾盯着这盆饭:“怎么就给秦川吃这个?都是干巴巴的素菜,护士是不是搞错了?” 秦川是学医的,明白其中的门道,解释道:“蒙哥,我现在只能吃这个,如果碰了荤腥,可能会引起伤口化脓发炎。” 蒙宾这才懂了,又问:“你的手不方便,吃饭的话……” 话到一半,他就被唐嘉韵拉着往外走:“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聊。” “秦川,好好养伤啊……”蒙宾还想唠叨几句,已经被唐嘉韵连拖带拽出了门,外头还隐隐传来她的责备声:“你怎么这点眼力都没有,咱不能杵在那儿……” “这个漂亮姐姐还挺有眼力的,不错,”卢苇点评完,又瞧瞧自己的姐姐:“我说大姐,你还装什么酷呀,有话就赶紧说……算了算了,我也回避,你们抓紧时间亲热亲热,再过一会儿,爸爸妈妈就要来了。” 秦川马上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撑着起床:“你们爸妈也要来啊,我睡到现在刚醒,得去上个厕所,还有刷牙洗脸。” 他扶着墙,晃晃悠悠进了卫生间。 “姐,你不去帮他吗?”卢苇瞅瞅姐姐。 “你闭嘴!”卢菁脸一红,又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秦川,如果不方便刷牙,我来帮你。” “没事,我自己能行,”卫生间里传来了秦川含糊不清的声音,估计是已经在刷上了。 当他出来时,卢苇已经不见了。 “小丫头呢?” “她去外面了,说不当电灯泡。” 秦川牵起她的手,眼中满是紧张和担忧:“菁,昨晚你去酒里找回场子,这是何必呢?” 卢菁理所当然地回道:“你被人欺负了,我不帮你,谁帮你?我卢菁平时从不惹事,但谁要是惹到我头上,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下次别再这样了,”秦川心疼到不行,轻轻将她拥入怀里。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呢喃着:“秦川,你才刚回国,就遭受了这种无妄之灾,昨晚看到你身上的伤口,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可是,万一昨晚你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我能出什么事?你也太小看我了,”卢菁离开他的肩头,把他拉到床边坐下:“转过去,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别看了,昨天你不都见过了。” 她指着他的左手臂,那里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缝了多少针?” 他把左手放在自己背后,安慰道:“十一针而已,这没啥大不了的,十天半个月后拆了线,就能恢复如初。” “真是个爱逞强的傻瓜…”卢菁的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她红着眼圈,望着他说道:“秦川,能和你偶然相遇,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我从没有想到过,会有个人突然猝不及防闯进我的心里,这种猝不及防,就像一颗子弹,让我瞬间就失去了抵抗力,所以,我必须好好守护这份恩赐” 秦川也动情地说:“菁,其实你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惊喜和意外呢?我们相识已经半年了,现在我也毕业了,你不用再给我发邮件,只要一个电话或者一条短信,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和你约会,带你去各种好玩的地方” “秦川,别说了,你要快点好起来,我等你和我约会,”她悄悄揉了揉眼睛,取来饭盆端到他面前:“你身上有伤,我喂你。” “菁,我自己来” “不行!” 当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时,卢菁刚给秦川喂完饭。 罗虹和她的新任丈夫陈广华,还有卢国民夫妇俩一起走了进来。 卢国民与妻子杭丽是金禾集团的最高领导人,气质沉稳相貌端庄,秦川第一次见到女朋友的父母,连忙问候:“卢叔,杭姨。” 互相介绍后,罗虹笑着说:“秦川的女朋友居然就是卢董杭总的大女儿,还真是巧。” 卢国民跟着微微一笑:“罗教授,确实是巧,之前我们都不知道秦川就是您的儿子,后来还是卢苇说给我们听的,我父亲也已经见过秦川两次了,对他印象很好,我们一直想见见秦川本人,本想等他毕业回国后,再和罗教授你见一面,聊聊这俩孩子。” 秦川吃惊不小,妈妈居然和卢菁的父母认识,而且看起来还很熟。 罗虹对一脸迷惑的秦川解释:“卢董杭总和我以前在各种会议,以及经济论坛上见过好几次了,都挺熟的。” 秦川恍然大悟,心里同时有些窃喜,双方父母之间都不陌生,这无疑是一件好事,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接着,卢国民突然面色变得凝重:“但今天先不提孩子们的事情,我们是来道歉的,昨天秦川被人打伤,责任全在我们家卢苇!” 卢苇躲在门口,只露出半个脑袋,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又听到爸爸说到了她,赶忙缩回脑袋。 秦川略带歉意地说:“卢叔,杭姨,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在病房里,真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是我们该说对不起,你是为了我们家卢苇才弄的一身伤,”卢国民说完,又把卢苇喊进来,微怒地问她:“你自己说,这事儿该怎么罚你?” 卢苇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地说:“姐夫受伤,全都是因为我,所以无论姐夫怎么罚我,我都认。” 这小丫头,太精了秦川心里暗叹,就冲着这两声娇滴滴的姐夫,他就已经放弃了抵抗。 他同时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个颜值控,承受不起卢苇这种半撒娇半求饶的方式…… 第32章 我要留在紫田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秦川很随意地一笑:“罚什么罚,小孩子做错事,批评教育就可以了。” 卢菁很不满意:“那怎么可以!你这一身的伤……” “好好,咱们换个方式,”见卢苇一脸的可怜兮兮,秦川便对她说:“这样,卢苇,接下来的暑假,你每天认真看书三个小时,这就是惩罚措施……我是指看你的课本,不是漫画杂志,能不能做到?” “保证完成任务!”卢苇马上立正敬礼,似乎对此还颇为高兴。 在卢菁的鼻子里,轻不可闻地传来一声冷哼。 秦川知道她心里有怨气,因为这个惩罚几乎是不疼不痒。 杭丽说:“秦川,这几天你安心养伤,你在第四人民医院面试的事情,我们已经托朋友和院方人事部打过招呼了,对方同意让你过两个星期再去。” “谢谢杭姨,”秦川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去四院面试是他当前的头等大事。 “不用客气,等你恢复后,叫卢菁带你回家来吃饭。” 又聊了几句,卢国民杭丽就回去了,同时带走了两个女儿。 屋里只剩下了罗虹,陈广华,和秦川三人。 “妈妈,陈叔,你们快坐,”秦川指了指沙发,挣扎着要下床。 “秦川,怎么一回国就和人打架,太胡闹了!”罗虹叹着气,心疼地责怪他。 陈广华戴着金丝边眼镜,一副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模样,把秦川轻轻扶着躺下:“快别动了,躺着说话。” 缓缓躺好后,秦川感激地说:“谢谢陈叔,不知道您也会来,我现在这副模样,真的是失礼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也是我的孩子,只希望你快些好起来。” 秦川心头一暖,陈叔叔能来,他确实是没想到。 陈广华又笑着说:“你的眼光不错,女朋友够漂亮,而且还是个人民警察。” “我和我妈妈一样,眼光都好,是不是,妈?”秦川皮了一下,引得陈广华不禁莞尔。 接着,罗虹很认真地问:“秦川,最近两年我一直问你,愿不愿意毕业后来澳洲工作生活,你当时说会考虑考虑,现在看起来,你应该是不会愿意去的了……广华有个朋友,在墨尔本当地也是开医院的,对方知道了你的学历,很希望你能去那里工作。” 秦川毫不犹豫地回答:“妈妈,我想留在紫田,这儿有我不少朋友,还有卢菁,卢菁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她。” 和陈广华对视一眼后,罗虹继续说:“卢家那两口子以前跟我有些私交,他们家是做企业的,而你是从医的” “妈妈,我明白您的意思,但卢菁不从商,卢家以后要靠卢苇继承家业,我和卢菁在一起并没什么影响,现在社会上有不少商业联姻,但对于卢家来说,给卢苇找联姻才是正确的,而不是卢菁。” 陈广华轻轻摇着头说:“那个小丫头来继承产业,我看有点悬,像她这样的年纪,如果真的要做家族继承人,那么早该送出国外留学念书了,但她还会去酒” 秦川知道,自己必须摆明态度,便马上说道:“陈叔,我不掺合卢家的事情,我也知道您和妈妈的想法,但真的抱歉,目前我没法答应你们,也不会说那种模棱两可的话来敷衍,我现在,确实只想留在紫田,因为这里有卢菁!” “你的想法我们知道了,够坚决够果断,不错,”陈广华笑笑,又对脸上写着失望的罗虹说:“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是好事,只要孩子们能幸福,我们就应该成全,这事儿我们就先不提了。” 秦川对陈广华感激地点头:“谢谢陈叔。” “不用谢,如果你和卢菁真的发展顺利,那等你们结婚后,希望你们每年来澳洲住一段时间,陪陪你妈妈和我,可以吗?” “这是一定的,陈叔!” 又坐了大半个小时,陈广华也准备走了,走之前关照道:“秦川,你好好休养身体,我接下来还要在国内待半个月,去看望几个朋友和校友,你妈妈这几天会在紫田陪着你,我回澳洲前再来看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吃个饭。” “陈叔,谢谢您,请慢走,”秦川用力下床,把陈广华送到了门口,然后目送着他走远。 对于继父陈广华,秦川是很有好感的,他在最近两年的寒暑假期里,抽空去过陈叔在墨尔本的家两次,和他以及他的女儿一起吃过几次饭,大家相处的很融洽。 陈叔儒雅博学,长期从事着地质学方面的研究,在三年前,紫田市和墨尔本市一次多领域的学术交流会上,陈叔和妈妈偶然认识了,两个同样早年丧偶,且气质颇为相配的人,很自然开始了邮件往来。 半年后,妈妈亲自来了一次波士顿,和秦川说起了这事,而从当时妈妈眼中的神采,他就完全明白了。 那时候的妈妈,感觉就是现在的自己遇上了卢菁,甚至还像当年的自己和杨甜甜 不经意想起那个名字时,秦川心里不再有波澜,剩下的只有看透之后的淡然,年少时许下的海誓山盟再铿锵有力,终究不过是岁月长河里的清风一阵。 “妈妈,接下来您要在紫田待段时间了,对?”秦川躺回床上,问正在身边给自己削苹果的罗虹。 “是的,我本来打算和广华一起去看他的朋友,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他就让我留下来陪你,”罗虹手里的果皮连成长长一串,然后把苹果递给儿子。 他接过后咬一口,又问:“妈,我现在不想去澳洲了,您会怪我吗?” 罗虹略带无奈地说:“心里再舍不得,也不会怪你,毕竟你是我儿子嘛,自己的人生路自己选,总不会错的……” 望着妈妈眼角边浅浅的鱼尾纹,秦川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过去的六年里,和妈妈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印象中的妈妈,还是那个在南桥大学的课堂上,拿着书本讲课的经济系教授,但一眨眼,六年匆匆过去了,自己毕业回来了,妈妈却已经再婚,跟着继父移民去了国外。 他觉得手里的苹果很酸,似乎沾满了醋,一口下去,喉咙里都是酸涩,或者说是苦涩。 罗虹也静静看着儿子,感慨地说:“时间过得好快,秦川你都从哈佛毕业了,还拿到了博士学位,确实没让我失望,咱们做父母的,只希望儿女能过得好,哪怕自己苦些累些也无所谓,等你自己为人父的那天,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但是不管怎么样,妈妈一直是你的后盾,如果哪天不想待在国内了,就来澳洲,妈和你陈叔叔都希望你能过来,还有小南,她偶尔也会提起你……你不会都忘记小南了?” 第33章 澳洲的那个女孩儿 陈知南……秦川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两遍后,问道:“妈妈,小南最近怎么样?” “在当地律所工作,每天都挺忙,周末有空就一个人开着车,去荒郊野外的地方摄影拍照,她说发给过你不少照片,你都看过吗?” 秦川不好意思地笑:“平时忙着读书,时间都不够用,就匆匆扫了一眼而已。” 罗虹摸了摸儿子的平头,责怪地说:“傻小子,小南是个很好的姑娘,但你都不肯搭理人家……” “妈妈,这都是您和陈叔在一厢情愿,”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解释道:“我以前在读博,只有放假时候才去了两次澳洲,和小南只见过没几次,都不算上太熟。” 秦川的回答似乎没有让罗虹满意,她便又说道:“妈知道,你当时心里还念着甜甜,总幻想着她是不是某天会突然回来……好了好了,一说甜甜你就和我板脸,咱们不说她了,就说你自己,现在你毕业回国了,突然不声不响地和卢国民的大女儿在一起了……” 秦川忍不住问:“妈,通过您观察下来,觉得卢菁怎么样?” “今天中午,卢家两口子带着两个女儿,和我们一起吃饭,我觉得卢菁还不错,长得够漂亮,就是性格有点傲,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小女儿卢苇却是话多的不得了……对了,和妈妈说说,你和卢菁怎么认识的?” “妈,我说给您听听,挺戏剧化的。” 秦川一边叙述,一边观察妈妈的表情变化,等他说完后,罗虹有些动容地说:“确实够戏剧性,连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像这样从天而降的缘分,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去随便辜负的。” “妈,你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听得我真是舒坦,”他咬了一口苹果,一时也觉得没再那么酸涩难以下咽了。 “我是你妈,我还能不了解你吗?”罗虹怪嗔地看了他一眼,又说:“卢菁虽然是个警察,但比不得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卢家的财力摆在那里” 秦川马上为自己辩驳:“妈,我和卢菁在一起,可不是因为他们家的金禾集团。” “妈知道你不是嫌贫爱富的那种人,就是提醒你一下,你们既然在一起了,那就要好好地,互相包容互相照顾,一年之内把婚结了,妈也好了却一桩大心事……” 接着,罗虹突然面色一整,严肃地说:“但是,还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和卢菁分开了,就放下国内的一切,来澳洲生活。” 秦川思考了半晌,最终郑重地点头:“妈妈,我答应您。” “有你这个承诺,那我也放心了,你快把苹果吃了,然后再睡一觉,妈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嘞。” 当他再次闭上眼睛时,心里已经平静了很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那只能是母亲对孩子的关爱。 经过六年的留学经历,秦川自认已经成熟了很多,但在妈妈眼里,自己依然是个孩子。 我不想做长不大的孩子,我的路我自己走,即使走错了,我会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如果我把澳洲作为最后的避难所,那我也太没出息了…… 他悄悄为自己打气。 然后,他便想起了远在澳洲的陈知南,也就是陈叔的女儿。 初识陈知南的时候,是两年前的寒假,那时的小南还没大学毕业,留着偏中性的齐耳短发,却已经开着一辆红色帕杰罗,在墨尔本的街头独树一帜。 这是个比卢菁更独立的女孩子,刚读大一时,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一边打工赚学费和房租,一边在墨尔本大学读法律专业,同时还是个妥妥的学霸,该拿的奖学金一次不少,又酷爱越野和摄影,在当地的摄影圈子里颇有名气。 她的那辆车,就是凭她自己的本事,通过几次摄影比赛的奖金,还有奖学金买来的。 秦川打心眼儿里佩服她,他自问还达不到陈知南的高度,冲着还要住在妈妈留下的南桥大学家属院的房子里,就有点相形见绌了。 他以前确实有想过,毕业后直接去澳洲,既能和妈妈在一块儿,同时那里还有他很欣赏的陈知南。 只是他自己都不曾料到,半年前的月琴古城之行,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剧本。 伴着窗外悠扬的夏蝉声,他似梦非梦,恍恍惚惚之间,仿佛来到了海棠街的街口,在那株大柳树下,默默站着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儿,正与他无声对视着。 她,有双温柔如水的眼眸,还有张略带苍白,又楚楚动人的面孔。 一阵风吹过,柳叶纷纷飘落,女孩儿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中还弥漫着她留下的淡淡香气。 她走向了名叫记忆深处的地方,但她也永远定格在那年21岁时的模样,恒久不变。 甜甜,我回紫田了,大伙儿都很开心,也偶尔会有人提起你的名字,只是,你现在过的好不好呢…… 对于我们来说,没有彼此的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傍晚醒来时,妈妈已经不见了,手机上有妈妈留下的微信:我回海棠街去看望蒙奶奶,明天再来看你。 他慢慢坐起身,在屋里来回走动,借此恢复一下身体。 走了几步路,觉得还行,他便推开门去了外面的走廊。 这层楼都是单独的特护病房,有十来间,他慢慢挪步向护士台,想借几张今天的报纸来翻翻。 护士正和医生忙着说话,见秦川要借报纸,直接把厚厚一摞都给了他。 秦川道了声谢,准备回房去慢慢看,但医护人员之间的对话,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张医生,6号床病人的脑血肿块已经切除了,但今天他还在喊疼,吃止疼片也不管用。” “不可能,手术时候都把肿块异物清除干净了,怎么还会疼?最新拍的片子我看过,确实没有异常,脑脊液也引流掉了。” 秦川停下脚步回头,他自己就是学神经外科的,对这些病症极为熟悉。 “两位,能把片子和病历给我看看吗?” 护士台的几人都疑惑地瞧着他,那位张医生有些不耐烦:“我们在谈正事儿,你别捣乱。” 护士悄悄提醒:“张医生,这位病人是葛副院长的朋友,今天一早特批住进特护病房的。” 张医生哦了一声,面色稍稍缓和下来,问道:“你有哪儿不舒服么?” “没有不舒服,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说的那位病人的情况,我也是神外的医生。” “你?”张医生似乎不信,秦川看起来太年轻了,便接着问:“你在哪家医院工作?什么职称?” “刚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来得及找工作。” 张医生没兴趣和秦川多聊,只是把手里的几张片子递给他:“你自己看。” 秦川接过,细细研究了片刻后说:“脑皮细胞未出血,肿块和积液确实清完了……现在病人持续头疼,不排除会继发脑皮层出血,我觉得,你们可以给病人做个脑囊虫免疫功能的检测。” 张医生眼珠子转了转,马上吩咐护士:“通知化验科,抽取脑积液残留进行检验。” 秦川没再多说什么,回病房看报纸去了,他相信自己的推测不会错,检查结果十有八九就是阳性。 刚坐下没一会儿,蒋俊就进来了:“我晚上来看看你。” 秦川见他穿着拖鞋,知道他肯定回家过了,便问道:“我妈晚上去海棠街了,你见着她了吗?” 蒋俊拖来把椅子,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大大咧咧地说:“见到了,虹姨还挺好的,都没怪我昨天带你去酒。” 秦川呵的一笑:“她当然不会怪你,把我可是骂惨了,反正酒这种地方,我以后是有心里阴影了。” “你不能因噎废食啊!”蒋俊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说:“我除了陪客户,平时也不常去酒,但那里的女孩子个个身材好,你说去哪儿喝酒不是喝呢,酒就不一样了,一边喝点小酒,一边欣赏那些身材火辣的女孩跳舞,多养眼……万一能有场艳遇,那还不美翻了!” “阿俊,别说了。” “说说而已怕什么嘛……以前你和甜甜在一起,就从没去过酒,现在卢菁如果也管的你那么严……” 屁股下的椅子突然被人踹了一脚,蒋俊回头一看,卢菁手里拿着饭盒,凌厉的目光正瞪着他。 第34章 不速访客 卢菁这一脚,把蒋俊吓得跳起来。 “哎呀,卢菁你来了就太好了,秦川一直在念叨着你,说想死你了,我先撤了,你们赶紧的,该干嘛就干嘛……”他连滚带爬地逃出病房,又带上了门。 “蒋俊这家伙,真的让我没啥好感,你怎么会有种哥们儿?”卢菁朝着蒋俊离去的方向,一脸的鄙视。 秦川乐了:“阿俊这张嘴皮子是有点贱,他其实人很好的。” “我可没这样觉得,一副色胚样,说不定哪次扫黄,就被我逮到他了!”卢菁转回头,马尾辫同时跟着轻轻晃荡:“秦川,你身体好点了吗?” 秦川轻轻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说:“我没什么事,你这是下班了吗?” “嗯,刚下班,你还没吃饭,我来喂你……别跟我犟,你就一只手能用,还不吃的满身都是!” 她半坐在床边,放平小搁板,把一杯水和一条毛巾放在上面,然后开始给秦川喂饭:“听话,张嘴。” 望着她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比模特儿还要好看的身材和脸蛋,却正在一口一口地给自己喂饭,秦川不禁有些痴了。 “别愣着,快吃,”她又挖了一勺子饭,轻轻递过去。 秦川嚼着饭,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菁,你们姐妹俩为啥都长得那么漂亮?” 卢菁骄傲地笑了笑,拿毛巾给他擦嘴,同时说道:“脸蛋是天生父母给的,那些靠后天整容的除外,至于身材,我是长期锻炼出来的,以前在警校时,每天五公里越野跑,还有各种格斗训练,现在开始工作了,还是会养成健身的习惯。你要说卢苇嘛,我只能认为老天爷比较偏爱她,这丫头从小就长得贼漂亮,围在她身边的男孩子里三层外三层,其中不乏很优秀的,比如江浩然那种,可她偏偏没有一个瞧得上的,还有好多导演和广告制作人都来过我们家,想让她演电视拍广告,但都没成功,除了我们家不缺这点钱,还有个原因,就是小丫头性子古怪,不喜欢按照别人的剧本来演,她只想做她自己。” “现在的女孩子,不喜欢出名的还挺少的。” 卢菁不屑地说:“她是自由散漫惯了,照我说,就应该也把她扔到警校里去摔打摔打,或者入伍去当个几年女兵,磨掉她一层皮,然后再送到国外去留学……” 秦川马上接口:“如果真能这么做,可就太完美了,既有军人气质,又有先进的管理理念,这样的企业家,想不成功都难。” 卢菁停下手里的勺子:“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去读几年工商管理,回来后接手金禾,也会做得不错?” “那是肯定的,工商管理其实并不难,你有兴趣的话,真的可以去读ba……” 她闪着明亮的眸子,白了他一眼:“打住,我没兴趣!做任何事,喜欢是第一位的,否则就不可能做好……来,最后一口饭了,加油把它吃完,这饭清汤寡淡没一点油水,等你康复后,我来给你做顿好吃的。” “真的吗?” “当然,我的厨艺不差的。” 把最后一勺子饭咽下,秦川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看,是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话筒里的声音洪亮,同时又略带苍老:“秦川,听说你住院了?” 是卢亚雄。 “爷爷,一点小伤,很快就能出院,您那么早就起来了?”秦川说完,用手捂住话筒,对卢菁做了个口型:是你爷爷。 卢菁连忙凑到话筒边,跟他头碰头一起听。 卢亚雄说:“我年纪大了睡不着,就是你,唉我们家小妮儿闯的祸,连累到了你。” “爷爷,您可别责怪卢苇” 卢亚雄打断了他,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秦川,我还指望着你能开导开导卢苇,但没想到,你今天还向着她说话,你可要立场坚定,别跟着小妮儿瞎闹腾!” 秦川偷偷歪了歪嘴,心想我让卢苇每天看书三个小时,没有提出其他的惩罚,在卢家的人看来,是在帮着她? 好,我承认这惩罚确实轻了,但是那么漂亮的小丫头,你要我怎么罚她…… 我下不了手啊 他脑子里一边转动着,一边说道:“爷爷请放心,我会尽量督促卢苇,好好学习。” “有时间的话,你再给她补补课。” “好,我知道了。” “等等,光补课还不够,要想办法说服她,早些出国念书,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有重赏,完不成,我也要狠狠罚你!” 听到对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秦川很无奈,但又不能拂逆了老爷子,只能先答应下来再说。 挂了电话后,卢菁伸手在他脸上重重扭了一下:“连爷爷都看出来了,你在护着这小丫头!” 突然,她又觉得自己下手重了,赶忙给他揉揉:“对不起啊,疼吗?” “疼死我了,再给我好好揉几下,”秦川龇牙咧嘴,开始拨卢苇的电话。 卢苇过了好久才接起来,她似乎在一个很吵的地方:“姐夫,你找我?” “对,我找你,你今天有没有看书三小时?” “今天看什么嘛,要看也是从明天开始。” “那你今天在干嘛?你这里这么吵,是不是又去酒了?” “没有,我在网呢,现在有魔兽世界的工会线下比赛,我去瞧个热闹。” “啧,居然还沉迷游戏……”秦川看看身边的卢菁,卢菁也是默默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秦川的口气严肃起来:“卢苇,明天上午,带着你这学校的课本和笔记,来医院里找我。” “姐夫,你想干嘛?”卢苇身边突然安静下来,应该是到了个僻静的地方。 “你爷爷打电话给我,要我给你补课,如果你不愿意,就自己和你爷爷去说,不然的话,明天上午八点,带着书来医院里找我。” “姐夫,你别欺负我这懵懂无知的少女啊,你一个当医生的,也懂经济学?你咋不说你会造火箭呢!” “我妈妈以前就是南桥大学的经济系教授,你说我会不懂吗?” “哎哟,我的姐夫,我知道你厉害,你就饶了我,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能故意徇私报复我呀……” 卢菁一把抢过手机:“卢苇,秦川刚才说的对,你不肯就找爷爷去诉苦,看爷爷会怎么说。” 卢苇继续嚷嚷:“大姐,你都还没把自己嫁出去,就不帮我了?咱们以前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了以后还要一起去跳广场舞,做最漂亮的一对老太太,你怎么现在脱了单,就开始对我落井下石了……” 卢菁不理会妹妹的怪话连篇,直接挂了手机,对秦川说:“放心,小丫头不敢不听爷爷的话,她明天准来。” 秦川摸摸下巴:“如果我没有把卢苇教好,老爷子对我不满意,该怎么办?” “尽力而为就行了,说到底你只是个医生,如果真的不行,我来想办法去和爷爷说,”卢菁解开马尾辫,让头发自由垂下,又把脑袋倚靠在他的前胸:“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欺负我男朋友,除了我自己。” 轻轻抱着怀里的女孩子,入鼻是醉人的发香,秦川知道,卢菁正在用她独有的方式撒着娇。 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柔地吻着如丝般细腻的秀发,卢菁却突然坐直身体,然后将秦川一把推开:“有人来了!” 下一秒,屋外果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是两个陌生男人。 打头的那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穿着紧身t恤,胳膊上的纹身清晰可见,后面一个貌似是他的跟班。 “你找谁?”秦川见对方不像是正经人,不动声色地下床,走到卢菁身前,把她护在自己后面。 却不想,卢菁一个跨步绕过秦川,和对方面对面。 “秦川先生是,你好,我叫胡金东,”矮壮男的声音浑厚,又对披头散发但目光凌厉的卢菁笑笑:“卢大小姐,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但我很快就会走的。” “胡金东?”秦川马上想起来了,眼前这个人,正是黑夜酒的老板。 第35章 迷惑 “你来做什么?”卢菁很不客气地问道。 胡金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这里有五十万,算作是给秦先生的医药费,我手下的小弟不懂事,冒犯了秦先生,还望海涵。” 他说的十分客气,然后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秦川喊住他。 他回头,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脸:“秦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两件事,第一,卡拿走,我不能收,第二,是谁叫你来送这个的?” 胡金东似乎早想好了说词,很利落地说道:“这是一点心意,其他的我不便多说,秦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接着,他大步出了门,任由秦川喊他也没再理睬,甚至都没坐电梯,带着跟班从安全通道跑下了楼。 “见鬼了,这是这么回事?”秦川自言自语,又看看卢菁,她的眉头一片紧锁。 “秦川,你认识胡金东?” “完全不认识。” 卢菁双手抱胸,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那就怪了,昨晚我去闹了他的场子,他今天却突然上门道歉,还给你送来五十万,他到底想干嘛?” “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恶意,”秦川拿起那张银行卡,端详片刻又扔回茶几上,同时说道:“我和他非亲非故,他不可能心甘情愿地上门送钱,肯定有人背后给他压力了,但他又不肯说。” 卢菁冷冷一笑:“不是不肯说,是不敢说!指使他这么做的人,必定来头更大,让我想想,那个人会是谁?” “难道是你爷爷?反正不可能是你爸妈。” “当然不会是我爸妈,要说我爷爷嘛好像还真有可能,算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去把卡还给他。” 她扶着秦川回床边坐好,叮嘱道:“我去还钱,顺便套套胡金东的口风,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见秦川有点紧张,她便笑着安慰:“放心,胡金东没胆子对我动手,昨晚我一个人去了他的地盘,不也好好地回来了?” 卢菁走后,秦川一阵坐立不安,怕她跟胡金东起了冲突,但眼下的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就只能待在屋里干着急。 最后不得已,他给唐嘉韵打电话。 “秦川,我和几个姐妹在唱歌”唐嘉韵周围是一群女人的笑声和聊天声,秦川从电话里听的很清楚。 “韵姐,和你说件事,你给我参谋参谋。” “嗯,你说。” 听秦川三言两语把经过讲完,唐嘉韵马上说道:“秦川,第一点,不要去碰这钱,第二,背后指使胡金东这么做的人,既然胡金东不肯说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的,第三,你怀疑是卢家老爷子,这个可能性确实有,当年卢亚雄是个风云人物,听说交友遍天下,黑白两道都很买他的面子,但你想想看,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 “老爷子不太可能因为你挨了打,就动用自己的关系,让胡金东上门给你送钱加道歉,况且卢菁已经为你出过气了,以他的耳目灵通,哪怕是在万里之外,也肯定已经知道了。” 秦川思索了半天后说:“爷爷的动机嘛,我猜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要我用心督促卢苇好好读书,他刚才就给我打电话说过这事儿,我也答应会给卢苇补课。” “哈哈哈,你这个学医的海归博士,居然要去改行做私人补习班老师了”唐嘉韵瞬间笑喷,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才说:“这个动机太无厘头了,不过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卢家老爷子年纪大了,突然童心大发,借着你受伤的这件事,叫人给你送来五十万的补课费,谁又能猜得透他的心思呢?” 接着,她又十分严肃地说:“现在这笔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老爷子那里也只是我们的猜测,卢菁把它还回去是对的,就让她来处理,你必须和胡金东保持距离,这个人以前的底子不是很干净,现在算是洗白了,但你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尤其是在金钱方面至于给卢家小公主补课嘛,你自己看着办。” “韵姐,我知道了,你继续去玩。” “你先等等,”唐嘉韵似乎在和身边的朋友讨论着什么,十来秒后又说道:“秦川,我听我朋友说,还有个人也在黑夜酒里参了股,股数还不少,他叫韩峰,是希源建工集团董事长韩世荣的独子,现在子承父业当了希源的总经理,他和胡金东关系非常好。” 秦川马上摇头:“韩峰……我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人。” “韩峰的身份微妙之处就在于,他们家的希源建工和卢家的金禾是老对手,但长期被金禾压着一头,我能打听到的消息就这些了,剩下的你和卢菁去琢磨,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的。” 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扔,秦川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 韩峰,胡金东,在今天之前,我对这两个名字完全一无所知。 希源建工和金禾是老对手,韩峰又是黑夜酒的股东之一,还和胡金东关系匪浅,如果胡金东从酒的账上取走五十万来赔偿给我,就不能瞒着韩峰,除非是韩峰授意和默许的。 假设真是这样,那韩峰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背后是希源建工集团,而我有了和卢菁这层关系,等于是金禾这边的人,韩峰他没必要向竞争对手示好又示弱。 另一种假设,如果是胡金东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五十万……那更不对了,我和他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他为什么要主动赔钱给我?他这样做,又置韩峰的颜面于何地? 难道,真的是卢家老爷子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渠道,给他们施压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卢菁回来了。 “菁,卡还掉了吗?” “我在楼下打电话给胡金东,要他自己回医院来找我,不然我就把这钱捐给慈善机构,然后署他的名字,”卢菁的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还有得意:“他最后只能回来,骂骂咧咧地拿走这张卡。” “那他还有没有说过别的?” “没有说,所以我总觉得,这里面很古怪,”她走到饮水机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说道:“目前看起来,还真的是只有我爷爷能这么做了。” “菁,我刚才给唐嘉韵打过电话,她告诉我,黑夜酒背后的股东还有韩峰。” 卢菁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希源的韩峰?我居然把他给忘了!我听说他确实跟人合伙开过一家酒,没想到就是黑夜酒!” “你跟他熟吗?” 卢家轻轻拍了他一下:“不带你这样埋汰我的,我和韩峰完全是两路人!” 思考片刻后,她又说:“你肯定是在想,我爷爷究竟有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韩峰胡金东乖乖把钱吐出来,我可以告诉你,以爷爷这么多年的交际圈和人脉关系,他确实有这个能耐,但我总觉得这事和爷爷的关系不大,因为爷爷比较推崇和光同尘,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中庸圆滑的处事之道,所以即使是竞争对手,他也不太会做那种让对方下不来台的事情……只不过,当年有件事除外。” 秦川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年的哪件事?” “几十年的往事了,那时候我都没出生,只知道是有这么一件事,爷爷对某个同行下手比较狠,但具体细节就完全不清楚了……” 秦川哦哦两声:“不说这个了,扯的太远了。” 卢菁最后用总结的口吻说道:“胡金东来给你送钱这件事,我猜只是他的个人行为,韩峰或许都不知情……总之就先让它去,没必要深究,说不定过段时间,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反正我们自己小心,同他们保持距离就可以了。” 接着,她又问秦川要家属院的钥匙:“我去帮你打扫一下屋子,冰箱里再买点菜备着,你后天就要出院了……现在你就一个人生活,我不照顾你,还有谁照顾你?” 秦川当然不好意思让她做这些事,赶忙解释:“我妈这几天应该在家,她要半个月后才出国,所以你不必……” “拿来,没事的,我也能去帮帮你妈妈的忙,她难得回国,可不能叫她总为你忙里忙外的,你说是不是?” 第36章 访客不断 秦川推辞不过,便取出一串钥匙,递到她的手里:“地址是南桥大学家属院二号楼的203室。” “不许跟我说谢谢!”卢菁接过钥匙放好,把从刚才一直披散的长发扎起来,又恢复成一个高挺帅气的马尾辫。 秦川默默欣赏着卢菁扎辫子,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没有其他女孩子的柔美,有的只是利落与飒爽。 “看够了?”卢菁绑完辫子,故意瞪着眼睛问他。 “不够,还想看,最好能录视频给我。” “就不给你!”卢菁噗嗤一笑,然后问:“你的朋友都在海棠街那里,为什么你不和他们住一块儿,偏要搬去家属院?” 秦川答道:“南桥大学以前给我妈分过一套房,我高中毕业之后,妈妈要我搬去家属院,说那里的学习氛围更好,海棠街老宅就租出去了,平时能收点儿租金……但我一直在外地住校,后来又出国读书,对于家属院的归属感并不强,只不过那里比较清静,我妈去上课路也近。” 卢菁轻轻勾着他的脖子,脑袋微微一斜:“你不用装作很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心里还是想回海棠街的,是吗?” 秦川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他闷闷地说道:“对于我而言,海棠街确实是个无可替代的地方,我在那里出生长大,我的几个朋友都住在这街上,但那儿也不是只有欢乐,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在那里哭过的次数,可能比笑的次数还要多。” 卢菁皱了皱眉,低声问:“是因为杨甜甜的缘故吗?” “不全是她,还有别的。” “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你从美国回来那天,几个发小都来机场接你,你们的感情应该很好,就算以前吵过闹过,过几天也会和好如初,你说的哭多笑少,我没法相信!”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那你告诉我原因!” 这时护士走进来,给秦川量了体温,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请家属回去,让病人早些休息。” “谢谢护士,我这就走,”卢菁又见秦川一副郁郁的样子,便忍着好奇,没再继续与他聊下去。 秦川轻轻抱了抱她,诚恳地说:“菁,我的过去生活并没你想的那么一帆风顺,等过两天我出院后,找个时间,详细给你说说。” “好,这个我一定会听,现在你先乖乖睡觉,我得回去了,”她凑过去,在他脸颊旁留下浅浅一吻,关门离开了。 卢菁一走,房间里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机,夜色裹着寂寥,铺天盖地涌过来,秦川在白天睡的太多,一时完全没有困意,便独自翻看报纸消磨时间。 十来分钟后,又有访客来敲门了,就是傍晚时在走廊上遇到的张医生,身边还有个五十出头,戴着厚眼镜的男人,似乎是主任医师的模样。 “秦医生,你好,这位是我们神经外科的李教授,”张医生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与李教授一起同秦川握手,然后指着沙发:“我们能坐下吗?” “李教授张医生请坐,找我有事?” 张医生马上点头:“确实有事,刚才秦医生提供的建议非常有用,通过显微镜的检查,脑积液内部确实有脑囊虫的虫卵……” 秦川哦了一声,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 张医生笑眯眯地问:“秦医生真是厉害,脑囊虫的病历非常少见,我院的几位专家都没想到这个,你是怎么会直接发现问题的?” 秦川随意地答道:“书看的多,在实习的时候见过这种病例。” “海外留学回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张主任由衷地赞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昨天下午,秦医生在四院做了场手术,没有3d内镜的情况下,当场摘除了一个脑肿瘤,这场手术已经在紫田市的医学圈流传开了,很多权威人士都很吃惊,秦先生年纪轻轻,怎么就能有如此精湛的手术技艺?” “运气好而已。” 那位李教授进屋后一直没说话,这时终于开口说道:“秦医生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听说工作还没有定下来,我冒昧问一句,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医院任职?我院虽然是二甲,但也正在申报三甲,以后发展前景会很不错。” 秦川谢绝:“不好意思,我过几天就要去四院面试了。” 李教授沉思一下后,语重心长地说:“四院确实是我市首屈一指的大医院,人才济济,神外科以汪文斌主任为首,下面的医生还有七八个,即使一年半后汪主任退休,但主任医师的位置只有一个,以你秦医生的学历,就算比他们高了一筹,但周围群狼环伺,想要竞争上位难度不小,更可况按照三甲医院的规矩,你不可避免地要做三年管培生,对此你怎么看?” 秦川很自信地笑:“管培生?不可能的。” 见对方面带不解之色,他也懒得多解释,就说道:“感谢李教授给我这个机会,但四院是金禾集团的杭总通过私人关系,帮我联系好的面试机会,我不去不行。” 李教授马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是我们唐突了,抱歉抱歉。” “您客气了,贵院向我发出邀请,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能有共事的机会,”秦川站起来,再次与两人逐一握手。 送走了访客,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秦川自嘲地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明白,四院的面试已经十拿九稳,因为杭丽出面,不止给他敲定了面试时间,同时其他的关节也肯定都打通了。 如果去四院面试被拒,那么就是打了金禾卢家的脸,卢家绝对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再说了,赵庆河的手术结果摆在那里,没有3d神经内镜的支持,就敢接下这种没人敢做的手术,效果又是非常好,四院如果不要他秦川,那么有的是医院会来抢,他根本不担心工作的问题。 至于管培生,这是个让所有学医的人都感到不爽的玩意儿,秦川已经悄悄打定了主意,如果四院坚持要自己做管培生,那宁可不在四院混了,出去另谋出路。 三年后他就30岁了,如果到那时才刚刚摘掉管培生的帽子,那么活的也太失败了,必须结合各种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跟四院好好拉锯一下! …… 第二天一早,刚吃完早饭,卢苇就来了。 她的头发乱糟糟,穿着很简单的t恤热裤,脚上是一双黄色人字拖,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样子。 “姐夫,爷爷真的给我打电话了,要我找你来补课,”她脸上满满的委屈,像极了一个在婆家受尽窝囊气的哀怨小媳妇。 秦川见她这副模样,心里觉得好笑,便问她:“卢苇,你老实说,你愿意让我给你补课吗?” “不愿意也要愿意啊,爷爷的话,爸爸妈妈都不敢反驳,何况是我呢,”她小嘴嘟囔着,从背包里拿出课本,递给他。 大致翻了翻,秦川心里也有了底。 “卢苇,这些书和我以前过看的差不多,你既然来补课了,就好好学” 卢苇眼巴巴望着他:“姐夫,意思意思就行了,给爷爷交差就可以了,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去读什么博。” “你爷爷都关照过我了,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咱们都要挨骂,过来坐下,你先自己看书,上午我好好琢磨一下你的课本和笔记,然后拟一份补课计划书出来,首先要做的第一点,就是让你通过统计学补考。” “大好的暑假时间,就这么被荒废了,我造的是什么孽……”卢苇开始长吁短叹,突然重重一敲椅子的扶手:“我要是罗教授的学生就好了,有你这层关系在,我可以请罗教授给我放水!姐夫,叫你妈妈别去什么澳洲了,留在南桥大学教!” “这怎么可能,”秦川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却同样有幻想,妈妈如果真的留在紫田,那就好了…… 卢苇心不在焉地翻书,两条雪白的长腿一抖一抖,极为诱惑勾人,秦川视而不见,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排着补课计划表。 到了上午八点半,突然有人来敲门了。 站在外面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手上拎着个很大的果篮:“秦川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是我,请问你是……”秦川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面熟。 第37章 面具 “秦先生你好,我是金禾集团的副总经理李程。” 对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进屋把果篮放在茶几上:“听说秦先生身体抱恙,我谨代表我个人来探视。” “李副总,请坐,”秦川有些摸不着头脑,金禾的副总怎么会过来? 接着,他猛然想起来了,前天傍晚在黑夜酒门口,蒋俊的领导正在陪一个大客户,而这个大客户,就是眼前的李程。 当时虽然隔得挺远,秦川还是依稀记得李程的模样。 李程在沙发坐下后说道:“秦先生和卢董杭总的大女儿谈对象,我们金禾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平时承蒙卢董杭总的关照,自然应该来看看秦先生。” 然后他问卢苇:“卢苇小姐应该认得我?” “认得,你偶尔也会来我们家,”卢苇点头,突然又问:“李副总,你怎么知道我姐夫在这里住院?” 李程笑着解释:“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是我弟妹,前天晚上,杭总要我给弟妹打电话,尽快帮秦先生换个清静的病房,所以我就知道这事了,本想昨天就来探望,但公司里事情太多,下班都很晚了,就今天一早赶过来,希望秦先生不要怪我。” “不会,李副总客气了,咱们素未谋面,您不但来看我,还给我换了个大套间,我也要多谢您”秦川说着,就要给他去倒水。 “别别别,秦先生,真的不必,”李程赶忙冲到茶水机旁,抢着倒了两杯水,分别放在秦川和卢苇面前,然后说道:“昨晚,我弟妹跟我通过电话,说秦先生只看了几张片子和病历,就替这儿的医生解决了一个大问题,真是厉害……” 就这么点小事,传的可真快……秦川心里腹诽,又和李程随意地聊了几句,李程就起身告辞:“我还要回公司去,杭总在早上十点召集我们开业务例会,不好意思先走了。” 他来去匆匆,坐了只不到五分钟。 “这探视时间还真是短的离谱,”等李程走后,卢苇哼哼一句,找剪刀拆开果篮,伸手往篮子底下一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信封。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她撕开信封,里面是两张面值一千的超市购物卡。 秦川轻轻摇头:“卢苇,这个要不要退回去?” 卢苇把购物卡往桌上一丢,很随意地说道:“姐夫,这点东西不值几个钱,真要退回去,没的给人看笑话,咱们金禾从不亏待下属员工,每年的工资奖金从不少他们一分,像李程这样的集团高层领导,家里都是两套别墅四辆豪车打底的,这两千块的购物卡,对他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你现在是金禾的女婿,说不定未来的集团董事长还是你老婆,没必要和自己人搞的那么生分,就留着!” 秦川对她有点刮目相看,小丫头的这段话,听起来还真有道理,而且其中信息量也不少。 但下一秒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什么叫董事长是我老婆?” “你是不是傻?万一大姐她愿意接手金禾,她不就成董事长了么?” 秦川不禁笑了:“你个小丫头,还在想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你姐晋升做警局局长还差不多,她自己都说了,不可能去从商的。” 卢苇朝他翻个白眼:“姐夫,我先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接下来我再告诉你,今天还会有金禾的人来看你,人数至少不低于五个,你还能收到不少购物卡,另外就是那个李程挺精的,他早就知道你住院了,但我敢肯定一点,他是第一个来探望你的金禾高层,别人都没来过,他必须等自己来了以后,再私底下通知其他集团高层,因为这样,你才能把第一个上门的他记得更牢。” “就这点小事,至于么?” “当然至于!坐到他们这样的位置,每一步路都是精打细算好的。” 秦川还在细细琢磨着,卢苇又笑嘻嘻地说:“再说回你自己好了,像你这样做医生的,会经常给病人做手术对?到时候红包少不了,哪种绝对不能拿,哪种可拿可不拿,哪种不得不拿,你可要分清楚,不懂的话就来问问我,你毕业的哈佛医学院虽然是世界名校,但这种知识,怕是再高级的象牙塔,都不会教给你的?” 秦川有点吃不准她的路数:“这种话你从哪里学来的?” “我爷爷那里呀,我最初听起来感觉挺好玩的,但细细一想,真的要自己陷入其中,就会觉得这种尔虞我诈很讨厌,好像戴着面具一样,遇到不同的人,就不得不换一张,我的包不大,装不下那么多面具,只想装些我喜欢的东西。” 她翻开背包,拿出一袋零食,塞进嘴里慢慢嚼着,又问他:“姐夫,你要不要来点儿?” “不用,谢谢。” 秦川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卢苇很可怜,明明就是个爱玩爱闹的小女孩儿,却不得不接受家里为她设定好的人生安排,去掌管一家巨型集团企业,而且还要每时每刻戴着面具,因为那时候的她,可以不化妆不打扮,但一定要戴面具才能见人。 不合适的面具戴在脸上,累的不只是脸,还有心。 而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呢?等开始工作后,势必也会有需要面具的时候。 他不禁开始怀念在象牙塔里的日子…… 过了没一会儿,罗虹来了,见到儿子要给卢苇补课,突然就有了兴致:“卢苇,让你秦川哥去休息,我来给你上课。” “罗教授您亲自给我补课呀,”卢苇眨了几下眼睛,接着连连摇手:“这可使不得,万一我没学好,还不是丢您的面子嘛!” 罗虹笑着说:“那你好好学不就行了?” 秦川在旁边瞧的明明白白,妈妈离开课堂两年多了,遇到卢苇这个南桥大学的学生,一时手痒,就忍不住想重温当年的感觉,于是说道:“卢苇你要知道,南桥大学经济系有好几个博士生,全都是我妈带出来的,有这种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才对。” “可是”卢苇吞吞吐吐,又找不出能反对的理由。 正说着,又有人来敲门了。 一个身穿灰色女士西装,戴眼镜的女人站在门口:“请问,秦川先生是在这里吗?” “罗教授,今天咱们是没法补课了,这样的访客估计后面还有好几拨,”卢苇朝着罗虹笑笑,又介绍道:“这位是咱们金禾集团人力资源部的何总监。” “二小姐,您也在呀?”何总监有点吃惊。 “我就是来串门儿的!何总监,罗教授,姐夫,你们聊,”她乐呵呵地准备出门,突然又折了回来,凑到秦川耳边,低声说:“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今天看书满三个小时了,你懂的哦,不许出卖我!” 秦川问她:“那你的统计学准备怎么办?” “等你出院之后,我再来找你补课呗,今天就让我再轻松一天!” 她踩着踏踏作响的人字拖,哼着小曲施施然离开了。 第38章 出院 正如卢苇所料,接下来的这一天,上门探望的金禾集团高层领导足有七八人,秦川疲于应付,连午觉都没法睡,甚至还有两拨人凑到一起的。 最后,连罗虹都觉得烦了,到下午三点,她让护士在房门上挂起了“请勿打扰”的牌子,就催着儿子赶紧午睡。 秦川早就被折腾的没了睡意,他数了数今天收到的购物卡总金额,居然已经接近两万块了。 他又把卢苇在上午说的那段话告诉了妈妈,罗虹听完也是直摇头:“这些东西,还真的是难处理,你以后又要在医院这种地方工作,如果今天这事传出去了,对你影响不好,照我说,统统上缴给相关部门。” “妈,先别急,等我遇到卢菁的时候,和她商量一下,毕竟这些东西来自他们家的金禾集团。” “也对,你们俩商量商量,拿出一个处理的法子,”罗虹点了点头,又说:“卢苇这孩子才19岁,就对这种商场里的各种门道了如指掌,真的有点可惜了。” 秦川却说:“妈,金禾本来就是卢家的私人产业,卢苇又是唯一的接班人,她未来有很大的可能会如你所愿,变成你所不愿看到的样子。”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像金禾这样规模巨大的集团公司,能创造出不菲的gdp,带动大量的就业,以及其他方方面面无法用数据体现的经济和社会价值……但这样一副重担,最后压在卢苇这个像花儿一样好看的姑娘肩上,我总觉得有些残忍。” “咦,难不成还压在卢菁的肩上?” 罗虹忍不住笑了:“秦川,你希望你女朋友做金禾集团董事长吗?” 秦川愣了愣,才说:“卢菁如果真的想做,全世界保证没一个人会反对,卢苇更是会举双手赞成。” “包括你吗?” “当然包括,只要卢菁愿意继承家业,我肯定全力支持,如果她需要的话,我可以去读个ba,到时候她当董事长,我来做总经理,为她分忧。” “那我要拭目以待了,我们家学医的儿子,最后居然会进入商界……”罗虹又一次笑起来,仿佛看到了一副很有意思的画面。 秦川也跟着笑,他嘴上这样说,但心里非常肯定,卢菁去经营金禾集团,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一心只想做个警察。 这时手机响了,正是卢菁打来的电话。 “秦川,我今天下午请假,给你买了不少东西,都送到家属院去了,一袋米,一桶油,还有牙膏牙刷这种日用品,但我最后出门的时候,把钥匙忘记在屋里没带出来……是我大意了,总以为是在自己家里,随时都有保姆能开门的。” 秦川吓了一跳:“你居然去买了这个?这些东西很重的!你先回家去休息,钥匙只要在屋里就行,我妈晚上会回来的。” “那我先走了,钥匙其实就在桌上……” 挂了电话,和妈妈一说,罗虹也是吃惊不小:“你一定要好好待卢菁,她一个女孩子家,生长在那样的有钱人家庭,却能为你做这种事,如果最后你……算了,不说了,你马上打电话给她,叫她在家属院等我,我这就打车赶回去,给她做顿家常菜表示谢意。” “好的,妈妈,我这就联系她。” 罗虹拎起包,匆匆出了门。 在屋外的走廊上,还站着两个男人,见屋门开了,马上探头进来:“秦川先生是在这里吗?我们是金禾集团生产业务部的……” 秦川只能笑着把两人迎进来,同时告罪一声,先给卢菁打个电话,叫她别急着走,妈妈会马上回来,然后才心不在焉地和访客聊了起来,互相客套寒暄着没营养的话题,十几分钟后,再把他们送到电梯口,这才摘下了脸上那张无形又沉重的面具。 回到病房里,瞧着满地的果篮,他感到很无语。 人情社会,或许就是这样的…… 又看到手机上的一条微信,是刚才卢菁发来的:秦川,我还没梳妆打扮过,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就你妈妈吃晚饭,会不会失礼? 他微笑着回复:不会的,放宽心。 放下手机,他感觉有一股暖意在胸口荡漾着。 卢菁其实有一颗比谁都体贴细致的心,她看似外表冷傲甚至霸道,但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一抹温情,最是能打动人心。 就好比她在黑夜酒里,片刻间砸掉三十万的洋酒,转头又去超市里买米买油。 秦川开始胡思乱想,如果没有遇到卢菁,他肯定已经答应了妈妈和陈叔,去澳洲生活定居了。 但是,人生中没有那么多如果和反转,而且卢菁也值得他留下,正如妈妈说的,在月琴和她的偶遇,那样精彩的剧本,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辜负和挥霍的。 没过多久,他又送走了一位来自金禾的访客,一时只感觉口干舌燥,喝下满满两杯白开水,没来得及坐下,卢苇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 “姐夫,收拾收拾,跟我出院!” 他一愣:“不是明天吗?” “大姐打电话给我,要我带你出院回家,说是罗教授让你回去。” “这么突然?”秦川望着一地的果篮,心想这个该怎么办。 卢苇扶着门,大笑不止:“你看你看,真的被本小姐说中了!” 他无力地竖起大拇指:“卢二小姐神机妙算。” 卢苇朝他狠狠一龇牙:“你才二呢!” “是是,我最二了……这些果篮怎么处理?” “很简单,把购物卡带走,水果就别管了,会有人清理的。” 卢苇又催着他赶紧收拾东西,同时给他解释道:“罗教授要留大姐在家里吃饭,大姐她是个不爱跟人聊天的闷葫芦,怕冷场,就叫我去作陪,但我答应了爸妈,必须每天回家吃晚饭,我就和妈妈发消息,结果妈妈说她晚上也想去你们家凑个热闹,罗教授就让你提早出院,回家去调养身体,今晚还能陪着你丈母娘聊聊天。” 秦川啼笑皆非:“你前面还说的好好的,最后总是跑偏题。” “干嘛,我妈不是你丈母娘啊!” 卢苇手叉着腰,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突然又觉得这话容易引起歧义,就马上瞬移:“本小姐亲自来接你出院,你都不知道感恩,连句谢谢都没有!” 第39章 带个美女来看你 “是是是,多谢卢苇小姐,”秦川心想我一回国就住院,都是托了你这小丫头的福,但这话终究不能说出口,只能先应付着道了谢,接着准备去办出院手续。 卢苇性子很急,夺过他的病历卡:“办什么手续呀!那个李程不是说了嘛,副院长是他们家亲戚,你只管整理行李,然后跟我走,大姐还在等着你呢!” 她又跑出门,跟一个护士嘀咕了两句后,回来说道:“把病历卡留下,等他们结账后,再寄到你家里去。” “寄快递保不准要丢,我还是自己去办一下手续,很快的。” “真是死脑筋,”卢苇不满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从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剥了皮,小口小口地咬着。 办完出院手续,秦川拎包准备回家,又被卢苇一把抢了过来,她用很少见的认真语调说道:“姐夫,你这人脾气真好,是我害得你挨打又住院,你却没有一句怨言,还总是维护着我,我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的,欠你的人情我记下了,以后慢慢还给你,所以,就先从给你拎包开始。” 卢苇这番话,让秦川颇感意外,他笑着说:“不用放心里去,你平时好好读书,就算是给我们所有人的最大回报了。” 卢苇恨恨地嘟囔:“你们都巴不得我变成一个书呆子才好!今天上午第二个来探望你的何总监,就是看到罗教授在给我讲书,她回公司后和别人一说,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我爸妈耳朵里,我妈就借着罗教授请大姐吃饭的由头,推掉了晚上的应酬,去家属院当面向罗教授道谢。” 秦川善意地提醒:“这是父母对你的殷切期望,你可别在辜负了,在我妈妈出国之前,你最好每天都来,让她给你讲讲书,抓一下重点要点。” “还每天讲书!天呐,你这家伙安的什么心,好歹毒!” 她把包往地上一丢,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你自己拎,本小姐不伺候你了!” “唉,这丫头”秦川只能费力地捡起包,再努力追上她。 回家属院的出租车上,卢苇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都不怎么说话。 秦川知道她正发着大小姐脾气,也没在意,用手机给海棠街的四人微信群里发消息:我出院了,今晚家里有客人,明天再联系。 很快,他就收到了三条回复,其中两条是语音。 唐嘉韵的语音:“秦川,回家后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个美女来看你,你肯定会喜欢她。” 蒋俊的语音:“明天我就不来了,公司有应酬,不过韵姐说的那个美女我见过,很nice,比卢苇还好看。” 蒙宾估计是在馄饨铺里忙着,只回了一个字:好。 卢苇听到这两句语音,漂亮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回头瞧见秦川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马上抓过他的手机,然后编辑语音发过去:“我就是卢苇,你们这群损友,居然背地里偷偷干这种不要脸的事!” 蒋俊回了个笑破肚皮的表情包,唐嘉韵的回复却是:“卢苇,你别胡思乱想,我们说的那个美女,是蒙宾的女儿。” 她气冲冲地骂道:“我管她是谁的女儿,反正也是个年轻女孩子!你们无耻卑鄙下流!” 她回过头,对着秦川怒吼:“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敢脚踩两条船,背着我大姐去勾搭别的女人!” 她摇下车窗,就准备把手机扔出去。 “卢苇,手下留情,这是你姐给我买的手机!” 秦川立即抓住她的胳膊,连忙解释:“蒙宾的女儿是我小侄女,她在读幼儿园,才五岁啊!” “你说啥?”卢苇瞬间石化。 出租车司机突然靠边停车,打起双闪灯,接着就趴在方向盘上大笑不止 家属院的客厅餐桌前,正围坐着三个女人,杭丽,罗虹,和卢菁,再加上卢苇,秦川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回来错了。 见到儿子和卢苇来了,罗虹招呼他们坐下吃饭,接着继续和杭丽聊了起来。 杭丽和罗虹完全是两个风格迥异的女性,杭丽穿着职业装,头发盘成一个端庄的发髻,脸上是一副方框眼镜,模样倒更像是个大学老师,而罗虹在国外住了两年,身上竟然隐约感觉带着点洋气。 两人聊着一些经济发展和宏观政策方面的话题,看样子还颇为投入,其他三人也插不进嘴,只能埋头吃饭。 “秦川,这些菜很清淡,你尝尝,”卢菁坐在秦川的右侧,以方便给他夹菜。 罗虹说:“今天卢菁坚持要下厨,这几个菜都是她做的,味道相当不错。” 五菜一汤的家常菜,色香味俱全,但都是清炒兼少油,是为了照顾到不能吃油腻的秦川。 卢苇一边调戏碗里的饭菜,一边小声嘀咕:“这菜真难吃,大姐,你手艺越来越差了。” “卢苇,你姐为了照顾秦川的身体,才做了这顿清淡的饭菜,你就别挑剔了,”杭丽给她解释,又对罗虹说:“这些菜很健康,像我们这种应酬多的人,更偏爱这样的口味。” 罗虹笑着应道:“杭总,能看得出来,你们家卢菁今天是收敛了手艺,其实,她的厨艺应该还不止这些?” “卢菁做饭做菜还是有一套的,咱们家里基本是保姆烧菜,如果偶尔想换换别的口味,就会让卢菁下厨,”杭丽的话语里,隐隐带着自豪,又向秦川说:“秦川,卢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一心扑在你的身上,你可不能欺负她。” “杭姨,这绝对不会!”秦川马上说。 卢菁不接话,只是低头扒饭,时不时往秦川碗里夹一筷子菜:“来,吃这个。” 卢苇斜眼看看他们俩,不阴不阳地说:“姐,也给我夹点菜呗,太远的我够不着。” “好,”卢菁倒是很爽快,举起筷子就给她夹菜。 卢苇又轻声哼哼:“在未来婆婆面前,你表现的不错嘛,挺像个大家闺秀。” 卢菁咬了咬牙,不和妹妹抬杠。 “卢苇,好好吃饭,别闹,”杭丽低声呵斥她。 没过多久,两个长辈就聊到了卢苇身上,罗虹说:“我还要在国内待上十天半个月左右,陪陪秦川,等广华走访完了那些老朋友,我就和他去澳洲了,这些天反正我也没事,不如让卢苇多来来我这儿,我给她讲讲课。” 杭丽想了想说道:“罗教授,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接下来半个月,我让卢苇每天过来,跟着你好好学。” 她又对卢苇说:“罗教授给你一对一补习,天底下就这独一份儿的,你可得用心,知道了吗?” “妈,我知道了,”卢苇的嘴角轻轻抽搐几下,欲哭无泪。 第40章 留在紫田陪你 饭后,罗虹与杭丽聊天兴致不减,相携着去宝沙湖边散步消食。 卢菁洗好碗,进屋帮身体不便的秦川收拾屋子。 她一眼便瞅到了床上那个巨大的抱枕,不禁有点脸红:“你居然还是个宅男?” “那是卢苇在四月份时候给我买的,我不好意思扔掉,就从美国运回来了,”秦川有点手足无措。 卢菁很快理出一大堆过时的衣服,统统丢在地上:“这些都是六年前的老旧款式,不能再穿了,等你身体恢复后,我陪你去买新的……对了,你身上有钱吗?” 他赧然着说:“都还没开始上班,只剩下一些没花完的奖学金。” “没关系,到时候我来给你买。” 卢苇由于未来一段时间要天天补课,情绪很差,便靠在门口讥讽地说:“大姐,你这是要把自己白送出去的节奏吗?干脆你掏钱,把你们俩结婚的新房也买下得了。” 卢菁不理会妹妹的怪话,淡淡地说:“我挺喜欢家属院这套房子,三室一厅,又靠近宝沙湖,还带着点儿学院氛围。” 卢苇冷笑:“你们俩是买不起房!” “确实买不起,警队的工资不怎么高,我身边的存款也比较有限,”卢菁低头叠着衣服,又对秦川说:“我从工作后,就没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现在开着的那辆沃尔沃,还是问爸妈借钱买的,写过借条的那种。” 秦川对卢菁再次刷新了认识,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却还能保持这份可贵的生活态度,而且从她整理家务的利索劲儿来看,平时在家里虽然有保姆,但肯定也是自己做事的。 “菁,以后我和你一起努力,争取早点在紫田买套房。” “好,”卢菁的美眸中含着不止喜悦,还有一种叫作幸福的东西。 卢苇吐了吐舌头,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大姐,你以前是多么潇洒有型的ada,现在居然也会儿女情长,真是酸的我倒胃口……你们俩慢慢亲热,我回去了。” 卢菁适时地补刀:“明天上午记得过来,让罗教授给你讲课。” “知道了,要你啰嗦!”被说到了痛处,卢苇朝姐姐咬牙切齿。 秦川在衣柜底下翻出一个盒子,递给卢苇:“下楼的时候,替我把这个扔掉。” “这是什么?”她打开一瞧,是双崭新的篮球鞋,不禁眼前一亮:“哟,这双鞋可不便宜呀……还是好几年前的绝版,挺有收藏价值的,挂在网上卖的话,能卖不少钱呢!” 卢菁接过,仔细看了看,问他:“秦川,这鞋子挺好看的,你真的不要了吗?” “确定不要了,过时太久了,没法穿出去。” 卢菁点点头,卢苇马上说:“那我替你扔了它……姐姐姐夫,我走了啊。” 刚打开门,卢苇迎面遇到一个中年妇女,貌似是这里的邻居。 “请问,罗教授在家吗?” “罗教授出去了,你过会儿再来。” “那请你帮我个忙,把这个给罗教授。” 卢苇接过瞧了瞧,纸条上是一个手机号码,还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是谁?”她不解地问。 邻居说:“罗教授家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归来,应该还没女朋友,我正好有个认识的女孩,还不错……” “你先等等,”卢苇不客气地打断,然后反问道:“是罗教授要你给她儿子介绍对象的?” “罗教授没跟我提过这事儿,但他们家秦川不是刚刚回……” “行了,你别说了,”卢苇回头,朝屋里喊:“大姐,出来一下!” 卢菁还在房间里忙碌着,走出来的是秦川:“这不是何……霍阿姨吗,好久不见了。” “哎呀,真是秦川,这么多年没见,越长越帅了嘛,你这手怎么回事?” “受了点伤,小事儿。” “那你可要当心啊……喏,霍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这女孩子是在公司做行政工作的,人还不错……” 秦川耐着性子,等对方滔滔不绝地讲完后,才说:“霍阿姨,我有女朋友了。” “我昨晚碰到你妈妈,她说你刚回国才两天,居然就有对象了?” “确实有了。” 邻居又注意到一直站在门口看热闹,却青春貌美的卢苇,禁不住问道:“秦川,你的女朋友不会就是她!她长得好看是好看,但是这年纪……满18岁了吗?” 卢苇冲她冷笑,又回头朝屋里吼:“大姐,有人上门来打你的脸,你还不出来!” 卢菁这才慢悠悠走过来:“来了来了,瞎咋呼什么呢?” “你还真坐的住!”卢苇瞪了她一眼。 秦川马上给邻居介绍:“霍阿姨,这就是我女朋友,这是我女朋友的妹妹。” “哎呀,这……”邻居有点懵,卢菁不但漂亮,而且身上有股与生俱来的冷傲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是我多事,抱歉啊,”邻居讪笑着走了。 “我也撤了,拜拜!”卢苇见没热闹瞧了,也无趣地走了。 卢菁把门一关,轻轻牵着秦川的手,进了屋问道:“秦川,我有话想问你,下午我和罗教授聊天的时候,她说你本来已经答应过,毕业后直接去澳洲生活,现在你却留在了紫田……说实话,你想去澳洲吗?” 秦川能发现,卢菁那对总是闪着精光且傲人的眼眸中,此时却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自信,还有忐忑。 他知道,是妈妈那简单的三言两语,正好击中了卢菁心里最脆弱,也是最柔软的一个地方,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从刚才吃完饭的时候,就有少许的心不在焉。 望着她秀丽的面庞,秦川认真地说:“菁,你知道吗,自从在月琴和你分开后,我就给妈妈打过电话了,我告诉她,我毕业后一定要回紫田,因为这里有一个名叫卢菁的女孩子,她很吸引我,我想去追她,重新开始一段恋情……而在波士顿的时候,我已经回答过你这个问题了。” 卢菁双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秦川,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否会舍得和妈妈分开?” 沉默片刻后,秦川声音低沉地说:“我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不是那么愉快,因为我的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我能依靠的只有妈妈,在这其中有两年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糟糕,后来爸爸去世了,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但是我从高中起开始住校,大学在首都读了三年书,又在国外待了六年,回国后,妈妈却已经嫁到澳洲去了,她现在过的很好,我真的很替她高兴,但是,但是这些年我都没有好好陪过她” 缓缓闭上湿润的眼睛,他哽咽着说:“过去这六年,我和妈妈见面的次数只有四次,现在我回来了,但和她只能在一起待半个月左右,她又要去澳洲了下次再见到妈妈,都不知道要过多久,这样分别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卢菁红着双眼,温柔地给他擦去眼泪,又吻了吻他的脸颊:“秦川,想哭就哭,发泄出来就好了,如果真的舍不得妈妈……你就去。” “你希望我去吗?”他抽泣着问道。 “不希望你走,但护照本就在你手上,如果你真的想去,我不会拦着你。” 她双手捂面,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悄悄淌下。 “秦川,我也和你说心里话,我已经25岁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孩子,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了,但就这么让你走了,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像你这样的人月琴的偶遇,不可能再发生第二次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菁,别哭,我不走,我就在紫田陪着你,”他不顾身上的伤,用力抱紧卢菁,同时感受着她剧烈颤抖的背脊:“我答应过你的,等我康复以后,我要和你约会,去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想带你再去一次月琴,把你的名字刻在那棵红豆杉上,我还要” 她抬起头,含着泪说:“秦川,不用把我的名字刻在树上,我只希望你人在紫田,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你可以做到吗?” “菁,我答应你,不论如何,我都不离开紫田,我们俩会永远在一块儿……” 他话没说完,双唇已经被卢菁牢牢吻住。 嘴里淡淡的咸涩滋味,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流进了谁的嘴里 第41章 补课 唇分后,卢菁不顾自己满脸是泪,拿来毛巾给秦川擦脸。 擦完了脸,秦川握紧她的手,真诚地说:“菁,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只是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突然觉得很不好受,现在已经没事了,既然牵起了你的手,我就不会随便松开!” 她终于笑了:“嗯,我知道了,我也去洗把脸,免得过会儿被妈妈和罗教授看到。” 望着卫生间镜子前,卢菁那苗条的背影,秦川只感到心里无比温暖。 卢菁对他的好,对他的爱恋,他都能深深感受到。 他又有点懊悔,因为自己的情绪波动,也让卢菁跟着哭了一场。 但这也是爱情中必不可少的,有个愿意陪你哭陪你笑的女孩儿,是件何其幸福的事情,这样的女孩子,前世都是天上的星辰云海,被你在夜空中凝视久了,她们也会觉得脸红,便悄悄滴落凡间,化作了今生爱你的模样…… 一个小时后,杭丽带着卢菁回家去了,秦川和妈妈就坐在客厅里聊起了天。 “秦川,卢菁是个好姑娘,她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但烧的一手好菜,这可是太难得了,我还听杭丽说,她一向经济独立,从不问家里要钱,这样品质的女孩是百里挑一,又长得那么出挑,我对你这个女朋友绝对满意。” 秦川美滋滋地说:“妈妈,不论从各方面来看,卢菁都是无可挑剔,我会和她好好相处。” “妈当然支持你们俩在一起了,但是有一个建议,你不妨听听看,就是别让她做刑警了,这个工作收入不高,风险却不小,家里人都希望她换一份安稳的工作,她总是听不进去,所以,你杭姨也指望着你能劝劝她。” 秦川思考了片刻,才说:“妈妈,卢菁的性子很倔,她认定的事情别人很难说的动,就好比她不肯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就决定离家出走……但我倒是挺认可她的这份职业,至少她能投入到喜欢的工作中去。” 罗虹缓缓摇着头说:“她偶尔要执行紧急任务,在这期间,她会和家里人失联一段时间,你杭姨还说,每次她任务结束后,都是疲惫的不得了,甚至还受过外伤,你作为她的男人,你能忍心?” “妈,卢菁平时是做后勤的,很少会上第一线,她那次受伤我知道,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 想起卢菁膝盖上那条伤疤,秦川没来由地心里一紧,沉吟着说道:“等过段时间,我找机会和她聊聊工作的事情,我当然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你们俩之间的事情,就你们自己沟通,还有啊,未来这段时间,卢苇要来咱们家补课,她的统计学这门课由你来教她,其他的就我来,怎么样?” 秦川笑着答应了:“没问题,统计学难不倒我,就怕她不肯好好学。” “这个倒不是问题,你杭姨会跟她关照好的,而通过我的观察下来,卢苇这孩子,脑子非常聪明,就是太贪玩儿了,要想办法让她收收心,不然,卢家的金禾集团以后就要悬了……后继无人,这是任何家族企业都不愿碰到的局面。” 后继无人……秦川心里反复默念这个词,然后进了自己房间,坐在写字台前,翻着卢苇的课本,开始专心备课。 他决定好了,未来几天要认真给卢苇讲课,现在他是卢菁的男朋友,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勉强可以算作卢家的一份子。 而且,给小姨子补课可是卢亚雄反复叮嘱过的,他不敢马虎。 …… 第二天上午,卢苇拎着一袋子书,如约来到家属院,开始为期半个月的暑期补习。 估计是在家里被父母耳提面命过了,她学的还算比较认真。 上午是秦川给她讲统计学,一个半小时的讲课结束后,秦川出了两道计算题,她都能做的对。 午饭后,罗虹进了书房,亲自教她其他经济学课程,给她划了不少重点,讲了几个分析案例,她也学的不错。 下午四点,讲课结束后,罗虹见今天学习效果有点超乎想象,便鼓励她:“卢苇,其实你比谁都聪明,只要肯静下心,把玩儿的心思拿出一半放在功课上,下学期一定可以拿奖学金。” 卢苇咧开嘴,嘿嘿地笑:“罗教授,我对奖学金没兴趣,我又不差这点零花钱,就是这些功课太枯燥了,学起来没劲。” “这还枯燥呐?秦川是学医的,你要不要看看他的医书,那才叫真的枯燥。” 秦川拿来厚厚两本书,卢苇翻了几页,就直吐舌头:“全英文的,单词都那么长,完全就是天书嘛!姐夫你也真是厉害,天天看这种书,你是怎么能做到不头晕不打瞌睡的?” 秦川说:“把学习作为自己的责任,不要给自己留退路,你也可以做到,像我以前读书的时候……” “好了好了,别说了,等我60岁以后,或许能达到你这么高的思想境界。” 然后她站起来,用力伸个懒腰:“姐夫,罗教授,我回家去了,明天再来。” “干脆你别走了,留在这里吃晚饭,你姐下班后也要过来。” 卢苇也没客气:“那好,我留下再来蹭顿饭,现在我去宝沙湖旁边遛遛。”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是唐嘉韵来了,她手里还牵着一个身穿红裙子,梳着西瓜头的可爱小女孩儿。 罗虹喜孜孜地迎上来:“哎呀,是贝贝来了!嘉韵,快坐,今天你带贝贝出去玩儿了?” “虹姨,我带贝贝在游乐场玩了一天,可累死我了!秦川,快给我倒杯水来!” 一口气喝完整杯水,她擦了擦嘴说道:“蒙哥要陪奶奶去医院,我反正白天也没什么事,就带小家伙出去玩儿,贝贝精力真好,疯的一头大汗,我这一天下来,累倒是次要的,关键是都晒黑了!” 秦川调侃她:“韵姐,你确实黑的厉害,刚才我差点没认出来。” “你找打!”唐嘉韵作势往秦川身上踢,又指了指贝贝:“给你介绍一下,蒙哥的女儿。” 第42章 初见蒙贝贝 罗虹爱不释手地把蒙贝贝抱在手里:“贝贝呀,好久没和罗奶奶见面了,想不想罗奶奶呀?” “罗奶奶,我很想你,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贝贝的脸蛋红扑扑,和罗虹十分亲热。 “罗奶奶最近在国外,下次贝贝跟我去国外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好呀好呀……” 秦川凑过来,好奇地打量着:“这就是蒙哥的女儿?真好玩儿!” 他左手还缠着纱布,只有右手能活动,想用右手抱一抱她,但蒙贝贝不认识他,警觉地往罗虹怀里钻:“罗奶奶,有怪叔叔!” 卢苇指着秦川,哈哈大笑:“姐夫,你也有被人叫怪叔叔的时候?” 秦川一脸尴尬。 唐嘉韵问他:“秦川,你的红包呢?贝贝是第一次和你见面,你不能空着手?” “我还没来得及准备,不过没事,我有这个。” 他进屋拿来了一沓购物卡,塞进贝贝的米老鼠小背包里:“拿着,回家记得把这些东西给爸爸和太奶奶。” 贝贝眨着眼睛,问唐嘉韵:“小唐妈妈,我可以拿吗?” “当然可以!”卢苇抢着回答,她笑嘻嘻地靠上来,轻轻捏了捏蒙贝贝弹性十足的脸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叫姐姐,给你糖吃。” 贝贝低声说:“阿姨,爸爸和奶奶说,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 “叫姐姐!”卢苇不高兴了。 “姐姐……” 卢苇这才乐了,把糖塞进贝贝手里。 秦川笑着说:“卢苇,贝贝要叫我叔叔,如果喊你姐姐,那你可要比我小一辈了。” 她却毫不在意:“贝贝要是喊我妹妹,我才更高兴呢,那说明我年纪小啊!” “好了,你们别围在这儿,贝贝一身的汗,我带她去洗个澡,嘉韵,你带着她的换洗衣服?”罗虹从唐嘉韵手里接过一个小塑料袋,就把蒙贝贝抱向了卫生间。 望着贝贝这张萌到了极点的脸,卢苇一时也不想出去逛了:“等贝贝洗完澡出来,我陪她玩一会儿。” 唐嘉韵跟她开玩笑:“卢苇,你如果喜欢孩子,叫你姐姐姐夫赶紧生一个,天天陪你玩儿。” “那最快最快也要等一年后,我可等不及,”卢苇见过唐嘉韵两次,知道她是秦川的朋友,便和她随便聊了两句。 唐嘉韵对秦川说:“蒙哥上有老下有小,我和阿俊只要有时间,都会帮忙带一带贝贝,给蒙哥腾出手,以前虹姨还没出国,她也会帮着带孩子,贝贝在你们这家属院住过好几晚了,我看得出,虹姨非常喜欢小孩子,你和卢菁要抓紧了,赶紧结婚生一个。” 秦川笑着摇头:“哪有那么快的。” 唐嘉韵又说:“贝贝很懂事很听话,她还会包小馄饨,他们家馄饨铺子里的小馄饨,都是她亲手包的。” “真的吗?”卢苇觉得不信。 “是真的,给你看这个,”唐嘉韵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不长的视频,才二十几秒,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蒙贝贝已经熟练地包了好几个形状漂亮的小馄饨。 卢苇看的赞叹不已:“真有一套啊,晚上让她给我们包馄饨,我想尝尝。” “今天就算了,皮和馅儿都没买,不过你可以去海棠街的蒙家馄饨铺子,试试贝贝的手艺,”唐嘉韵说完,又去厨房里倒水。 “卢苇,看到了吗,这就是昨天我们说的,那个很nice的小女孩儿,”秦川想起昨天出租车上的那一幕,就觉得好笑。 “嗯,贝贝确实nice,我喜欢,”卢苇点点头,又指向厨房里的唐嘉韵,小声问:“姐夫,她好像不是贝贝的妈妈?” “不是,贝贝的妈妈名叫张清,长年不在女儿身边,我没见过她。” “那贝贝挺可怜的……不过你们那么多人都会照顾她,也算是一种补偿。” “贝贝等于是我们大家的女儿,但是失去的母爱,却不是随便靠补偿就能替代的。” “那贝贝的爸爸,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蒙哥,为什么不再给贝贝找个妈妈?” 秦川无奈地说:“唐嘉韵就愿意做贝贝的妈妈,但是蒙哥不同意。” “为什么呀,这个唐嘉韵看上去挺有味道的……”她突然就不说了,因为唐嘉韵已经从厨房里出来了。 唐嘉韵似乎没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走过来说道:“秦川,以后你有时间,也稍微帮着带一带贝贝,不过可别像阿俊那样,带贝贝去游艺城打什么电动。” “不是,阿俊会带贝贝去那种地方?” “还是贝贝自己告诉我的,阿俊这家伙,好心办坏事,”唐嘉韵轻轻哼一声,又关照秦川:“你是咱们几个人里学历最高的,以后教育贝贝的责任,可就交给你了。” “我也能帮忙带孩子,”卢苇插了一嘴。 秦川马上乐了:“卢苇,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用心把书读好。” 卢苇不满地皱了皱鼻子:“你这人真没劲,贝贝叫你怪叔叔,还真没叫错!” 唐嘉韵站在窗边,点起一支烟,说道:贝贝是个苦孩子,从小身边就没有妈妈,蒙哥要顾着店里,奶奶年纪也大了,她就只能一个人玩儿……因为家里情况比较特殊,附近的大人们也都不太愿意让自家孩子和贝贝在一块儿,所以贝贝的童年并不快乐,她很孤单,听幼儿园的老师说,贝贝在幼儿园里也不太合群,总有其他的孩子嘲笑她没有妈妈。” 秦川朝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于心不忍地问:“张清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这么狠心地把女儿丢下不管了?” 唐嘉韵略显无能为力地说:“张清好几年没回来过了,但听蒙哥说,她一直在给贝贝寄钱,可是钱有用么?贝贝要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要的是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啊……” 秦川不禁有点失神,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家里生活一团糟,随时都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而这一切,都拜那个已经去世十多年,印象中永远酗酒无度的父亲所赐…… 贝贝洗完澡,换了套干净的连衣裙,香喷喷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卢苇马上牵起她的小手:“走,跟姐姐出去玩儿。” “小唐妈妈,我能去吗?”贝贝问唐嘉韵。 唐嘉韵正和秦川聊着天,想都没想就说:“去,别跑太远了,就在附近转转。” 过了一会儿,秦川听到楼下有卢苇和贝贝的声音,便走到阳台上一瞧,她们一人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正在宝沙湖边转悠。 一大一小两条花裙子,在夕阳余晖之中随风飘舞,贝贝走累了,卢苇就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俯下身将贝贝驮在身上,沿着湖边小道越走越远。 这是很美的一幅画面,尤其在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的时候,秦川不禁看的有点痴了,他甚至觉得好像看到了卢菁背着年幼的卢苇,沿着时光长河静静前行,一转眼,就变成了现在如花似玉的模样…… 晚饭的时候,卢菁也来了,她见到坐在罗虹身边,捧着小碗乖乖吃饭的蒙贝贝,也是眼前一亮:“哎呀,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儿,是谁家的?” “大姐,这是你男朋友的女儿,他一直在骗你,其实他早就结过婚了,女儿都那么大了!你要想清楚了!还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卢苇的眼泪几乎飚了出来,用手指着秦川,一脸的悲愤交加。 或许是卢苇的演技太过逼真,不仅罗虹和唐嘉韵惊呆了,卢菁也是惊诧莫名:“秦川,卢苇说的……是真的?” 秦川还是憋不住笑了:“她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这是蒙哥的女儿贝贝。” 他话没说完,卢菁就要伸手揪卢苇的耳朵:“臭丫头,这话你都敢乱说!” 卢苇嘴里含着饭,哈哈大笑着往屋里躲:“大姐,你太逗了……” 第43章 海棠街往事(一) 晚饭在吵吵闹闹的氛围中结束,唐嘉韵要把贝贝送回家,就先告辞走了。 路上,她意外地接到卢菁的电话:“过会儿你有空的话,我想找你聊聊。” 在半年前,卢菁就有了唐嘉韵的手机号,但两人几乎就没联系过。 唐嘉韵笑着说:“卢菁,你不会真被你妹妹刚才的玩笑吓到了?贝贝是蒙哥的女儿,和秦川没关系。” “和这个无关,我就是有事想问你。” “可以,但我要先送贝贝回海棠街,”唐嘉韵伸右手摸了摸坐在副驾驶位置,却已经睡着的蒙贝贝的脸蛋:“送完她之后,我就有空了,你想我们约在哪里碰面?” “我和我妹妹刚从秦川家里出来,半小时后我去你的清韵酒找你。” “好,没问题。” 挂了电话,唐嘉韵轻轻叹口气,她似乎已经有种预知,卢菁会来找自己聊些什么。 而另一边,卢菁坐在自己的沃尔沃车里,问卢苇:“你真要和我一起去?” 卢苇想都没想就说:“去呀,那么早回家多没劲啊。” “那就跟我一起,不过她那个是清。” “哦……”卢苇有些失望地撇嘴,又问:“大姐,你要找她干嘛呢?” “去听她讲故事。” 由于堵车,当卢菁卢苇抵达清韵酒时,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停好车,她们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轻音乐悠扬婉转,伴着柔和舒适的灯光,在偌大的酒大堂内若有若无地飘荡着,这里没有其他酒震耳欲聋的喧嚣,有的只是宁静与写意。 唐嘉韵已经到了,正坐在台的里侧,左手握着一支细长的女式香烟,右手轻点鼠标,玩着笔记本电脑上的纸牌游戏。 “韵姐,有人找你,”门口迎宾员走过来小声说。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卢菁来了,身后跟着比姐姐稍矮两公分,却更加漂亮夺目的卢苇。 “请坐,卢菁卢苇,想喝点什么?”唐嘉韵礼貌地问,又注意到卢菁手里的车钥匙,马上吩咐服务员:“来两杯橙汁。” 接着,她从自己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递给卢菁。 “不用,谢谢,”见对方面露不解之色,卢菁就补充道:“以前确实抽,但自从认识秦川之后,我就戒烟了。” 唐嘉韵恍然大悟,想了想说道:“我冒昧问一句,你和秦川是不是有结婚的打算,现在正在备孕期?” 卢菁面颊上的红晕一扫而过,又瞧瞧捂着嘴偷偷乐的卢苇,便也跟着笑了:“还没有到那一步,现在提结婚太早,至少要在一年半载之后。” 唐嘉韵报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刚才这个问题看似无厘头,其实也是投卢菁之所好,冲着她敢在黑夜酒里当众砸场子,就足以说明,她对秦川已经是爱到了骨子里,绝对不会因为这个突兀的问题而翻脸。 但是这个问题,唐嘉韵还必须要问,因为她要知道卢菁是抱着什么心态和想法,来自己的清韵酒。 她可不想莫名其妙也被砸一次场子,尽管卢菁不太可能这么做,毕竟要看在秦川的面子上。 “那我抽烟的话,你不会介意?”唐嘉韵又扬了扬手中的烟。 “你随意,”卢菁摆摆手,突然又啧了一下:“你这人挺没劲的,还这么不停地试探,你们做生意的都不爽快!” 卢苇一直不吭声,她就坐在旁边,看着大姐和人斗嘴。 唐嘉韵很佩服卢菁的洞察力,见服务生送来了两杯橙汁,就接过递到她们面前:“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要不要到我办公室去聊,还是在这里?” “就这儿。” 唐嘉韵点点头,沉默了一下后缓缓说道:“现任的前任,最好不要去打听,听多了,你会难受的。” 卢菁却淡淡地说:“你以为我想打听杨甜甜的事情吗?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她,她只是个存在于记忆中的人物,我只想知道秦川以前的生活情况,尤其是他住在海棠街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秦川?” “那应该不是段愉快的回忆,我不想让他重提伤心事,所以就来问问你。” 往烟缸里弹了一下烟灰,唐嘉韵诚恳地说:“如果你想打听秦川的过往,那么甜甜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一个人物,甚至,她可能是最主要的那个。” “就因为她是秦川的初恋?” “是的。” 卢菁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直接说道:“秦川告诉我,他以前住在海棠街的日子并不快乐,其中的原因还不止是杨甜甜,我只想知道这一段。” 唐嘉韵点点头:“这段往事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问。” 唐嘉韵作思索状:“卢菁,你和秦川是怎么在一起的?对于这一点,我太好奇了,我记得今年年初你来这儿,那时候你们俩应该还没开始发展?” “年初的时候,我和他只是刚认识,具体经过我说给你听好了。” 卢菁简短地把与秦川相识的全过程都告诉了唐嘉韵,只是对于和歹徒打架的事情,她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听她说完后,唐嘉韵不禁微微动容:“你们的相遇太神奇了,真是从天而降的缘分,难怪秦川会这么执着。” 卢菁回了个微笑,端起橙汁轻轻喝一口:“年初那会儿,我被家里逼着相亲,没办法才逃到了月琴,就和秦川偶然结识了,而我也是个信缘的人,所以就决定和他在一块儿了。” 卢苇也第一次开口说话:“他们俩能在一起,也多亏了我使劲儿的撮合呢!” 唐嘉韵嗯了一声,心里却完全明白卢菁的意思,她把相亲这种私密的事情都主动说了,那么接下来,对于她提出的问题,自己也应该毫无保留和盘托出,便说道:“那我告诉你秦川以前的生活……” 卢菁又冷不丁地打断:“等等,我有个要求,如果有涉及到杨甜甜的内容,你不要故意隐瞒,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唐嘉韵点点头,抽了口烟,望着袅袅轻雾飘向半空,用她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说道:“三天前下午,你在机场看到的四个人,我,秦川,蒋俊,蒙宾,我们四人从小都住在海棠街,是一块儿长大的,其实准确地说,我们有五个人,最后一个就是杨甜甜。”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甜甜和秦川的故事,恕我不方便说,我只说秦川的家庭情况,他的妈妈罗虹,我们都叫她虹姨,她以前是南桥大学经济系的教授,在省内也是颇有名望,但她的婚姻并不幸福……二十多年前,她在我们的紫田财经大学毕业后,本想回老家生活,但为了一个偶遇的男人,她不但留在了紫田,又和这个男人结了婚,甚至,还因此和家里人彻底闹翻。” 卢苇问:“这个男人,就是我姐夫的爸爸?” 第44章 海棠街往事(二) 唐嘉韵轻轻点头,又说:“秦川的爸爸是从外省来紫田讨生活的,一直住在海棠街那块,二十多年前,他是个出租车司机,某天在紫田财经学院门口载了个女孩子,送她去火车站,那女孩子就是刚大学毕业的虹姨……虹姨在目的地下车,没走几步就遇到小偷,偷去了她的钱包,秦川他爸马上下车去追,最后钱包是追回去了,但他也被小偷和同伙一顿围殴,受伤住了院,虹姨就照顾了他几天,没想到,虹姨居然爱上了这个男人,连老家也不回了……后来,她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坚持和那个男人结了婚,一年后,就有了秦川。” 卢菁皱着眉头问道:“看秦川他爸在火车站做的事情,应该还是挺不错的,为什么你会说虹姨的婚姻不幸?” 唐嘉韵说:“刚结婚的几年,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后来,秦川他爸开始酗酒,喝醉了就发酒疯,打人又砸东西,接着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那时候,海棠街上经常会听到男人的嘶吼谩骂声,东西摔碎的声音,还有就是虹姨和秦川的哭声。” “他妈的,”卢菁突然爆了粗口。 唐嘉韵轻轻叹口气:“虹姨是个非常温文尔雅的气质女性,生下儿子后,在南桥大学经济系担任助教工作,秦川也很争气,不但学习功课好,又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奈何家里当家的男人是个混蛋东西,跑出租车赚回来的钱基本都换成黄汤,或者输在了赌场里,平时家里的日常生活开销,就只能靠虹姨当时还不算很高的助教工资来维持……” “为了给秦川一个圆满的家,虹姨一直在默默忍受,直到某天,又被喝醉酒的丈夫打骂羞辱,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无法过下去了,就向法院起诉,要求离婚,并做好了带儿子回老家生活的打算,但秦川的爷爷奶奶从外地赶过来,他们双双跪在虹姨面前,说是离婚可以,只希望能把秦川留给他们秦家,毕竟是三代单传的孙子,虹姨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这都能答应?秦川以后跟着这种爸爸生活,不就完蛋了么!”卢菁突然拍了桌子,引得周围的客人都转头看她。 卢苇拉了拉卢菁的胳膊:“大姐别激动,都是过去的往事了。” 唐嘉韵把烟蒂塞进烟缸里摁灭,语气中隐隐带着心酸和难过:“虹姨虽然成功离了婚,摆脱了那个疯子一样的丈夫,但她没有搬离太远,就在海棠街附近租了房子,希望能经常见到儿子,而秦川也是心里非常明白,妈妈对自己才是真的好,他那时候刚上初中,每天放学后就直接去了妈妈家,然后做好晚饭,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妈妈回来……后来他爸感觉到问题了,儿子晚上总是不回家,就在校门口悄悄跟踪,最后才发现,儿子居然每天都去了前妻家里。他就跑到虹姨租的房子里,一顿打砸加恐吓辱骂,最后秦川哭着被爸爸带走了,虹姨报警也没用,因为孩子已经被判给了丈夫。” 卢菁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这时从唐嘉韵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用力吸一口。 唐嘉韵把烟缸推到她面前,继续说:“虹姨的一时心软,酿成了几乎不可挽回的错误,前天上午我去机场接虹姨和她的现任丈夫,虹姨还跟我聊起了这件事,她直到现在都非常后悔,当时的一念之差,差点就把秦川一辈子给毁了。” “你们这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这时候就光看着吗?”卢菁压下心里的火气,目光凌厉地盯着唐嘉韵。 “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那时候秦川的情绪很差,每天都不敢回家,想见妈妈又见不着,没过多久,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最后我们想了个办法,秦川每天晚上轮流来我们几个家里做作业,虹姨也偷偷过来,陪着秦川……” 卢苇插嘴:“这法子有点冒险,姐夫他爸就住在附近,罗教授每天都来海棠街的话,早晚会被发现。” “没事的,我叫我爸妈公司的司机开车去接送虹姨,虹姨就不必在海棠街上露面了。” 卢菁呼了口气,目光也柔和下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我们五个人,从小就是街坊邻居,一起相伴长大,这其中的感情不会比你和你妹妹差的,”唐嘉韵微笑着感叹,又望向面前听得异常认真的卢家姐妹,继续说:“秦川他爸也知道,秦川和我们的感情好,儿子每天晚上虽然都很晚回家,但一直在我们几个家里,他也就没法多怀疑了,所以那最艰难的两年,就这么熬过来了……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恍如昨天。” “那后来呢?”卢菁追问。 “秦川初二升初三的那年暑假,他爸晚上喝了酒,出去跑出租车,那时候查酒驾还不像现在这么严,他闯红灯出了车祸,和一辆大卡车撞在一起,当场死亡。” 卢苇瞪大了眼睛,而卢菁张着嘴,没有出声,唐嘉韵却能看到她的口型,就替她说了出来:“确实活该,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秦川在他爸的葬礼上,当着所有秦家亲戚的面,一边大哭一边大笑,而在葬礼之后,本以为一切都会平静下来,但还是发生了意外” “那是某个周末的清晨,大概只有五点出头,我还在家里睡觉,突然房间的玻璃被砸碎了,我伸头出去一看,楼下站着在网玩了通宵刚回来的阿俊,而马路斜对面,秦家老宅的门已经被撞烂了,五六个男人闯了进去,都是秦川他爸那里的亲戚,准备把秦川强行带走,还开来了一辆面包车,阿俊他对着我大叫,说有人要把秦川抢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卢菁的手微微颤抖,握着烟猛嘬一口,等待唐嘉韵继续往下说。 “虹姨那天不在紫田,她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讲座了,我发现打电话报警已经来不及了,就冲出了门,本想喊人来帮忙,但大清早的天都还没亮,海棠街上根本没人,我叫阿俊先缠住他们,然后我去砸蒙哥和甜甜家的玻璃,叫他们出来帮忙,蒙哥和甜甜就一个穿着背心短裤,另一个穿着睡裙,跑了出来。” “那时候,阿俊赤手空拳和对方两三人扭打在一起,但对方人高马大,很快就把阿俊打趴下了,蒙哥从家里拿出菜刀,想要拼死拦下那群人,但有点晚了,秦川已经被架上了车,蒙哥就用菜刀对着车门猛剁,想要砸开门,救秦川出来,但仅仅是把玻璃敲碎了,门却打不开,而甜甜直接站在车前,用身体挡住了那辆车,不让它开走,又拿砖头砸前面的玻璃,但她力气不够大,只把玻璃敲出了裂缝,却砸不碎,反而弄的她一手的血” “这时候司机已经在倒车了,想换条小道绕路走,我知道一旦让车子跑了,就什么都完了,正好我爸的司机这时候开着车来了,他是准备上午接我爸去机场的,我马上奔过去喊停,把司机拽下车,然后自己驾驶着那辆小轿车,一边喊着甜甜快让开,同时对准面包车的车头,狠狠撞了上去!要知道,那时候我都没有驾照,就凭着以前看我爸和司机开车时的样子,做了这件令我至今都感到自豪的事情……尽管车子最后被大修,我也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冲击力撞得满脸是血,但我依然觉得,我做的太对了!” 第45章 海棠街往事(三) 卢苇轻轻“哇塞”一声:“这位姐姐,看不出来你这么彪悍呀!” 卢菁眼中的殷红血丝清晰可见,她嘴里叼着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递给唐嘉韵,主动为她点上。 “谢谢你,卢菁。” “别废话,赶紧说下去。” “嗯,那我接着说……后来,为了争夺秦川的抚养权,秦家的人和虹姨打起了官司,他们不择手段,不但诬陷虹姨虐待孩子,还罗列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罪名,对方的律师还言之凿凿地说什么……反正就是极其难听的话,但我们这群街坊都出来给虹姨作证,在法庭上,我们把对方骂的哑口无言……包括性格最温柔的甜甜,也是一边哭,同时痛骂秦家那伙人。” “最后法庭当场宣判,秦川的抚养权归虹姨,秦家的人从此以后不能再骚扰他们母子俩,我们这才抱在一起,头碰头地哭着大笑,或者说大笑着哭,当时的心情,绝不是激动这种词能形容的。” 卢菁沉默了很久,才感慨着说:“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现在我也总算是明白了,秦川为什么说,他住在海棠街的日子里,哭的次数会比笑多。” “那两年的秦川确实很让人揪心,但我们都陪他一起熬了过来,最后,也算是老天保佑,让他们母子能继续在一起生活,后来虹姨就搬回了海棠街的老宅,她念着我们几个和秦川之间的感情,对我们也是非常非常好,这份感情一直延续到了现在,虽然她已经移民去了澳洲,但每次回来,都会请我们几个吃饭聚会。” “虹姨这次回来,请你们吃饭了吗?”卢菁问。 “还没呢,她会在国内待几天,应该是要等秦川完全康复后,大家再一起聚聚……虹姨这些年也不容易,尽管被评上了教授,但供秦川出国读书的学费不便宜,她必定也是省吃俭用的过日子,才负担起了这笔巨额开销,现在秦川毕业了,虹姨也找到了一个和她气质相近的丈夫,我们几个做小辈的,都是真心的祝福她。” 卢菁回味了许久,才说道:“今天我没白来,这样曲折的故事,我怕秦川都不一定肯详细说给我听。” “是的,秦川的自尊心极强,当年这些不愉快的回忆,他应该是不愿意多提的。他爸去世之后,落葬在了外省的老家,秦川一次也没有回去扫过墓,他其实是非常恨爸爸的……后来秦川就一直住在海棠街,直到高中毕业,才跟着虹姨搬到了南桥大学家属院,他们家在海棠街的老宅也从此租出去了,但他只要一有时间,还是会往海棠街跑,因为我们几个都在那里。” “你现在也住海棠街?我觉得不会,”卢菁有意无意地调侃,又看看四周装潢得很上档次的酒大堂:“你开了这样的酒,应该早就买好房子了。” 唐嘉韵语气平淡地说:“我在市中心买了两套房,偶尔会去住几天,但平时基本还是住在海棠街,我喜欢那儿的一切人和事,只要走在这条街上,就会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或者说,是回家的亲切感……现在阿俊和蒙哥常住在那儿,秦川虽然搬走了,但他人在紫田,等于还是和我们在一起,而要说真正离开的那个人,就只有我们几个的妹妹,也就是秦川的初恋杨甜甜了。” 卢菁左手撑着头,慢悠悠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该走的人,谁都留不住。”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把故事都讲完了,你可谈谈你的感受。” 卢菁抽了几口烟,沉思片刻后,真诚地说:“我想说两点,首先必须对你们几个说一声谢谢,你们以前为秦川真的做了很多很多……包括杨甜甜。” “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童年留下的伤,要靠一生去治愈,秦川小时候的生活经历并不愉快,多少给他留下了一些心里阴影,所以你们应该能发现,他其实是个气质偏忧郁的男人,当然了,这里面也有甜甜的因素在……对了,第二点是什么?” 卢菁的柳叶眉微微向上一抬:“第二点就是,我突然很想听杨甜甜的故事。” 唐嘉韵有点没跟上卢菁的思维瞬移:“不是说好不聊这个的吗?” “在刚才你讲的故事里,杨甜甜不是主角,但就冲她冒死拦车那件事,我觉得她还是挺不错的,所以我就想听听以她为主角的故事……另外我更想知道,秦川以前喜欢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 “我也想听,你快说!”卢苇也在一旁催促着。 “你们居然……想听甜甜作主角的故事啊……”唐嘉韵微微眯着眼睛,在黑色烟熏妆的衬托下,她的目光有些缥缈和迷离,却还是说:“卢菁你要知道,每一个现任都是被前任调教和伤害过,才会有了今天的模样,我不建议你听她和秦川的往事。” “你放心,如果我因为这种陈年往事,而和秦川产生什么误会,那我也太没品了,”卢菁自信满满地说,接着又补充道:“杨甜甜这个人,被你们包装地太神秘了,你们明明都认识她,却全都不太愿意提起,偏偏她和秦川还有一段难忘的过去,你们越是这样躲躲藏藏,我就更忍不住要好奇了。” “我也是!”卢苇跟着附和。 唐嘉韵和卢菁两张明艳的面孔互相对视了十来秒,唐嘉韵先移开视线,和做警察的卢菁较劲熬眼力,她不是对手。 “卢菁,我可以说给你听,但希望你能像刚才说的那样,不会因为听了这些事,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绝对不会,你可以开始讲了,”卢菁朝她一摊手,做个了请说的手势。 “已经整整六年没有甜妞儿的消息了,我很想她,非常非常想她……”唐嘉韵用缓慢的语速,开始了叙述:“甜甜是个非常温柔漂亮的女孩儿,说话的声音软软糯糯,模样也是极其甜美可人,用秦川以前的话来讲,寒冰因为遇到温暖才融化成水,水如果也会融化,那就只能是化作了杨甜甜,你们可以想象一下,甜甜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第46章 海棠街往事(四) “等等,你有杨甜甜的照片吗,给我瞧瞧!”卢苇忍不住插嘴。 唐嘉韵微笑摇头:“这个我还真不能给你看,免得你姐姐胡思乱想。” 卢菁眼皮一沉,不置可否。 唐嘉韵喝了口水,悠悠地说:“自从法院开庭结束之后,秦川和虹姨的生活恢复了平静,秦川开始把心思都花在中考上,甜甜和他是同一届的,两人每天在一起研究功课,最后都如愿考上了市重点紫田七中。进入高中后,他们的学习成绩都非常好,高二那年,秦川给甜甜写了情书,甜甜很开心地收下了” 卢菁抬手打断:“等一下,你怎么知道杨甜甜是很开心地收下的?” “他们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互相早就有好感了,即使秦川不写情书,甜甜也会主动写,去向秦川表白甜甜和我都是女孩儿,她曾偷偷问过我,女孩子是不是可以主动给男生送情书?我问她,是给秦川吗?她红着脸反问,除了他,还能给谁……” “他们背着父母老师,偷偷开始了早恋,但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学习成绩还是保持的很好,后来高考的时候,一个考上了首都医大,另一个也在名校浙大,”说到这里,唐嘉韵的语气变得凝重了些许:“从这时起,他们开始了很辛苦的异地恋。” 卢菁的心情也跟着沉了沉,尽管她已经剧透到了最终结果。 “大学的功课很繁重,但挡不住相思之苦,秦川和甜甜除了学习,都在拼命打工赚钱,一个在快餐店做服务生,另一个给初中高中生做家教,赚来的钱,都换成了一张张通往对方城市的火车票,他们俩在大学前两年里买的车票,加起来差不多有一本书的厚度。” “我曾问过,你们这样累吗?他们都说不累,只要能和喜欢的人见上一面,就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而是想不想那时候,甜甜只要在电话里一声咳嗽一个喷嚏,秦川都会买好药,连夜坐火车给她送过去,他怕甜甜光顾着读书和打工,把身体弄坏了,而甜甜积攒下来的打工钱,给秦川买了双他一直想买又不敢买的篮球鞋,但这双鞋子,我敢说秦川一次都没穿过,因为实在是舍不得穿” 卢苇哎呀一声,摇晃卢菁的胳膊:“大姐,就是那双鞋!” 卢菁点点头:“是的。” “你们见过那双鞋?”唐嘉韵好奇地问。 “秦川已经把它扔了,”卢菁淡淡地说,喝了口饮料,又皱着眉头说:“他们读大学了,已经不用再偷偷摸摸了,那么父母知道这事儿吗?” “都知道了,其实整条海棠街的人都认为,秦川和甜甜早晚要结婚的,也包括他们的父母家人,不论各方面来说,他们都是非常合适的一对,所以他们俩的恋情一直发展地很顺利,从没有任何争吵和不快……这也多亏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很多事情都不用说出来,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因为真的是彼此太了解了,而且他们也永远把对方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直到大三那年的五月份,两人突然分了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爱的死去活来,分手时也是惊天动地” “为什么分手?”卢菁立即追问。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必须知道。 “那是六年前的五月,秦川正在首都医大读大三,他不准备继续考研深造,而是通过招生考试,考上哈佛医学院,两个月后将出发去美国念书了,他当时是喜忧参半的心情,虽然考上了心仪的世界名校,但又要和甜甜从异地恋变成更艰苦的异国恋,心里的矛盾可想而知几乎就在同时,甜甜的父母也准备带女儿去国外生活定居,还是一去不复返的那种秦川这傻小子,当时还想坚持下去,但甜甜坚决分手,并要求秦川马上忘掉她。” “为什么要马上忘掉?”卢苇问。 唐嘉韵叹口气,说道:“甜甜的做法看似残忍绝情,但她其实也是为秦川好,秦川要出国念书,让他心无二虑地专心于功课,比什么都重要,另外甜甜也知道,异国恋有多么艰难” 卢菁的脑袋稍稍一斜,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异国恋很难吗?只要互相喜欢,还是能想办法在一起。” “卢大小姐,你想的可真简单,那不是异地恋,而是异国恋啊!你想想看,两个人之间有时差,打电话发短信,对方都不能第一时间回复,时间久了,势必会产生心理波动,甚至引发不必要的误会,影响到彼此的功课和学业,万一不小心吵架了,闹矛盾了,冷战了,必须办签证,买机票,漂洋过海长途跋涉,才能彼此见上一面,由于间隔太远,一年到头都见不上几回,这其中的滋味很不好受的。” “确实不好受”卢菁默默点头,心里认同唐嘉韵的说法。 “卢菁,你再设身处地想一想,让你和秦川相隔万里,一年只见两三次面,每次只有几天,你肯吗?” “不肯!”卢菁脱口而出。 卢苇也是不停摇头:“这太折磨人了。” “所以说,他们如果坚持不放手,那么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长期的心理折磨,你越是深爱对方,所受的相思之苦就会越多,长此以往,谁能坚持下去?而且这时间也长的离谱,不是六个星期,也不是六个月,而是整整六年!当秦川最后被折磨地死去活来,学业也半途而废,你叫深爱他的甜甜于心何忍呢?” 唐嘉韵用力抽一口烟,继续说:“假如他们大难不死,熬到了秦川六年后毕业,可两个人还是相隔半个地球,先不说这六年里会发生什么事,就说甜甜好了,她是不可能回国生活的,他们家在海棠街的老宅早就卖掉了,那么只剩一条路能走了,就是秦川铁了心去国外找甜甜,和她结婚,但这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首先,两人的感情要非常稳定,但是经过这六年的异国恋,其中的曲折和坎坷,就已经杀死了九成九的情侣,剩下的百分之一,也会死在双方家庭上,他们的父母是否还会像当初在国内的时候那样,继续同意他们在一起?以甜甜出众的自身形象,肯定会有不少追求者,当秦川长期不在身边陪伴,她是否还能保持初心?秦川是否会有别的想法或者猜忌?” 卢菁的眉头越锁越深。 唐嘉韵继续慢悠悠地絮叨着:“甜甜在某些时候,想的比秦川更远,因为她真的很爱很爱秦川,她希望秦川能用心把书读好,不被其他的事情分心,再加上以后要长久地天各一方,所以就狠心和秦川提出分手其实,甜甜嘴里说着分手,心里何尝能放得下,但为了不让两人都受到折磨,她也只能这么做,最后背上一个绝情冷血的骂名。” “当甜甜在电话里突然和秦川提出分手后,秦川马上连夜赶到浙大,但迎接他的只有一场大雨,甜甜早已办好了退学手续,她为了避着秦川,偷偷躲到了外地。接下来,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刻都重病一场,陪在秦川身边的是蒙哥和阿俊,他们俩去浙大旁边的医院陪护,而我去了外地,陪着孤单一人的甜甜” “当时,蒙哥在电话里告诉我,秦川高烧不退,他发疯一样地要去找甜甜,但甜甜已经关机了,他不知道她在哪里,只能蹲在浙大门口,冒着大雨哭了整整一夜,不但把嗓子哭哑了,整个人也几乎虚脱。而此时的甜甜,也是在外地医院的病房里,发着四十度的烧,血压却低的吓人,一边打着点滴,一边钻在我怀里哭的昏天黑地,不断喊着秦川的名字我没有夸张,当时甜甜的惨状,我是亲眼所见的。” 第47章 海棠街往事(五) 说起多年前的往事,唐嘉韵感触颇深,她拿纸巾抹了抹眼角,声音丝丝轻颤着说:“后来,秦川就在甜甜家门口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他知道甜甜肯定还会回家一次,虹姨去劝他,他也不肯走,后来,甜甜为了让秦川彻底死心,她竟然就她就……” “她做了什么?”卢苇急不可耐地追问。 “不说了,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反正到了六月份的某天,甜甜悄无声息地出了国,没有让任何人送她,连秦川也不知道。她走的非常干脆果断,走之前,把平时用的手机寄给了秦川,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联系方式,她这么做,就是意味着永别了……” 见卢菁有些迷茫,唐嘉韵就解释:“甜甜在出国前,约我和阿俊见面,给我们说过这样一段话,她说:我必须走了,我们以后也别再联系了,并不是我不想念你们,只因为想念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一件事,它会让人伤心和颓废,却什么都做不了,以后请让秦川好好地过,你们都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发现了不错的女孩儿,请替他留意着,以我对秦川的了解,他需要的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一个真心爱他,又不会离开他的女孩子总之,别像我这样的就行。” 卢菁猛然想起,在她和秦川正式牵手的那天,秦川就说过同样的话。 说到动情之处,唐嘉韵轻轻哽咽着:“我曾有幸,遇到过一场绚烂的烟花表演,但我只看了个开始,却没能看到最后,它更美的下半场,不会再为我绽放这句话,是秦川在甜甜离开后说的,他们俩的故事也就终止在了那个多雨的初夏,距今已经过了整整六年。” 一时之间,卢菁思绪万千,面前空空的烟盒却没法继续给她慰籍,便不自觉地向唐嘉韵伸手:“还有烟吗?” 唐嘉韵拆开一包新的,主动给她点上,又说:“秦川刚去美国读书的那段时间,心里还在思念着甜甜,我和他打过几次电话,发现他状态不对,就直接买机票去了美国,当我看到他那副浑浑噩噩神不守舍的样子,就把他关在宿舍房间里,狠狠揍了他一顿。” “你揍他?”卢菁眉毛一挑。 卢苇也是惊呆住了:“这位姐姐,你还真下的了手!” 唐嘉韵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晚第几次叹气了:“你们别生气,我还不是为了秦川能放下杂念,专心功课……当时我把话说得很重,但效果不错,他听进去了,也顿悟了,所以我觉得我做的没错卢菁,说句可能会让你不开心的话,秦川有时候就像个感性的女孩子,你反而比他更像男孩子。” “我认可你这句话,而我也认为你当时做的很对,”卢菁甩了甩辫子,面露真诚的表情:“我替秦川谢谢你,你为他真的做了不少。” “不用谢我,他和阿俊就像我两个不省心的弟弟,我陪着他们一起长大,没为他们少操心,但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不少闪光和可贵的地方,现在他们长大了,秦川又有了你这个女朋友,以后嘛,我就不管秦川了,免得你吃醋。” 卢菁嘿地一笑:“我没那么小气,秦川也挺需要你这个姐姐随时来提点他。” “就怕我说多了做多了,你会不高兴,”唐嘉韵抬起头,把嘴里的烟雾喷向半空,又说:“还有件事要告诉你,秦川在今年年初去了月琴,是因为他给甜甜发了邮件,约她在那里见面其实,甜甜的邮箱一直在我手里,她是不可能去和秦川见面的。” 见卢菁震惊的样子,唐嘉韵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那天甜甜去了,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但甜甜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和秦川有任何联系,连这个邮箱都在出国前给了我,所以你的这个担心有点多余。” 卢菁望着手上越烧越长的烟灰,喃喃地问:“如果杨甜甜突然回来了,秦川会怎么做?” “卢菁,你真不用这样去想,我再和你说件事,你应该知道,秦川的妈妈虹姨已经和一个澳洲华裔学者结了婚,她曾不止一次地对秦川说过,毕业后去澳洲生活,秦川之前还有过一段时间的犹豫,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因为他舍不得和妈妈分开,但最近半年,他的想法变了,他只想回到紫田,这里不但有我们这几个老朋友,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有你这块极具分量的砝码这是前些天我和虹姨打电话的时候,她亲口对我说的,所以你根本不必在意甜甜是否会回来,现在秦川全部的心思都只在你身上。” 卢菁轻轻抽了口烟,同时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贯穿了她的全身。 “卢菁,我可以这样和你说,秦川是个重情义,值得托付的男人,他放下了甜甜,决定和你在一起,你就不要再有任何担心,和他好好走下去就可以了,他不会让你失望的……而你对他也挺上心的,比如那天晚上,你在黑夜酒做的,是这个!” 说着,唐嘉韵朝她竖起大拇指:“姐们儿我很佩服你!” “大姐,你做了什么呀?”卢苇不明所以地问。 卢菁笑一笑,把烟头塞进玻璃烟缸,刚想站起来,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我总觉得,秦川和那个蒙” “蒙宾。” “他和蒙宾,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何以见得?”唐嘉韵的睫毛轻轻一颤。 “我是个警察,比较善于观察人的面部表情,那天在机场,我就发现这个细节了。” “真是好眼力,什么都瞒不了你,”唐嘉韵由衷地赞了一句,又话锋一转:“蒙哥是我们五个人里年纪最大的,他是个非常憨厚良善的人,他和秦川之间的这件事,请你不要细问,现在他们俩都已经和好如初了,我们就把它像杨甜甜那样,遗忘掉最好。” 卢菁若有所思,眼珠子轻轻转了几下后说:“你给的暗示已经足够了,我能基本猜出来,这大概会是什么事了。” 唐嘉韵露齿一笑:“和聪明人说话,确实是件愉快又省力的事情,但希望你答应” “我答应你,不问也不提,可我还想八卦一下,你和蒙宾” 唐嘉韵愣了一下,然后满脸都是苦涩和无奈,却不作答。 卢菁很难得地继续八卦:“我懂了,那么那个艾伦呢?他看起来挺不错的。” “他是不错,但在错误的时间出现,所以结果也注定是错,他今天上午坐飞机走了,要去拜访几个国内的客户,说不定过些天还会来,真的挺烦人的,”唐嘉韵惆怅地摇头,又抬手把头发丝顺到耳后,说道:“卢菁,我给你一个建议。” “你说。” “如果两个人感情稳定的话,就早点结婚,不要谈太长时间的恋爱,那种所谓的爱情长跑,终点都是不尽如人意的。” “谢谢你的建议,也谢谢你的故事,我该走了,”卢菁这时站了起来,又招呼卢苇:“咱们回家去”。 “卢菁,请留步,我还有事拜托你!”唐嘉韵喊住了她。 她回头:“还有什么事?” “关于蒋俊的,他也是我的弟弟,更和秦川亲如手足,秦川当年能从甜甜的事情里走出来,阿俊功不可没,他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有些郁郁不得志,我想请你帮忙,让他去你们金禾集团的广告部,可以吗?” 卢菁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我基本不插手金禾的事情。” “这对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如果阿俊做的不好,你们随时可以把他辞退,只希望能给他这个机会。” “恕我无能为力。” 低头沉吟片刻后,唐嘉韵又说:“你还记不记得,年初在月琴的时候,我请人帮忙,送你和秦川去机场?” 卢菁轻轻一拍巴掌:“记得,我还欠你这个人情没还,如果让蒋俊去金禾广告部,我们就算两清了?” 唐嘉韵冲她温和地一笑:“目前看来是两清了,但是秦川也会承你的情,对你而言,没有坏处。” “你还真是个会算计的商人!”卢菁冷哼一声,转身往外走,同时又传来若有若无的一句:“叫蒋俊尽快写好简历,等着金禾的电话。” 第48章 塞人 离开酒,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卢菁坐回车里,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思绪有些飘忽不定。 卢苇感慨不已:“大姐,真是没想到,姐夫身上居然有这么多故事,怪不得他看上去总是带着忧郁,原来是有原因的。” 卢菁打开车里的音响,伴着环绕在耳边的柔和的音乐,重重呼一口气:“不管他有多少故事,你都得喊他一声姐夫,谁叫你姐我就是喜欢他呢。” “大姐,我挺羡慕你的,心里有个可想可念的人。” 卢菁转头,望着身边妹妹那张美丽绝伦的脸蛋,意味深长地说:“等你某天找到了这个人,就也会有这种感觉的,对了,你想不想江浩然?” 卢苇朝卢菁手上狠狠拍了一下:“你提他干嘛,故意恶心我是不是?” 卢菁笑着揉揉手:“不提了。” “大姐,真的要让那个蒋俊去金禾广告部?这人油里油气的,我不喜欢他。” “唐嘉韵有句话说的对,给他一次机会,在那天的清晨,要不是多亏他第一个发现,后面的一切都要变了样……反正他等于救过秦川一次,就意味着我欠他一个人情。” 卢菁停顿了一下,又微笑着叹道:“其实,我还欠着杨甜甜一个大人情,她敢用身体去拦车,我就对她不得不产生好感。” 卢苇没心没肺地笑:“等她某天回来了,你可以带着姐夫和她一起吃个饭,再当面谢谢她。” “找死,这种话你都敢乱说!” 卢菁踩下油门,白色沃尔沃载着妹妹,很快又消失在了马路上的车流里。 …… 秦川并不知道卢菁卢苇特意打听过他的往事,其实知道了也无所谓,那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滋味有些苦涩罢了,而经过时间的沉淀之后,更像是一坛埋于自家后院的老酒,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那就是一段真实的历史,沉重又严肃…… 接下来的日子,卢苇每天都到家属院补课,学习效果还算不错。 对于这位刁蛮任性的“准小姨子”,秦川是挺喜欢的,才19岁的卢苇芳华大好,有着令他羡慕甚至感到奢侈的年纪,而且又惊人的漂亮,每天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女孩子在身边转悠,是很养眼又舒心的一件事。 到了晚上,卢菁下班后也会过来,看望一下还在养伤的秦川,陪着一起吃顿晚饭,然后再带妹妹回家。 秦川的身体恢复很顺利,他自己就是学医的,知道如何调养,过了一个星期,就基本康复了一大半,只是缝针的伤口还没到拆线的时候,估计还要等个三四天。 但他同样知道,每过一天,距离妈妈回澳洲的日子,也就近了一天。 他不得不为日后独自一人在紫田生活打拼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的他,身边有几个发小,有女朋友,并不算孤单,这和过去六年的留学经历相比,要好太多太多了。 那时候,自己一个人漂泊在万里之外,每日与书本和孤独为伴,也就这么一天天熬过来了。 这天在家里吃晚饭时,蒋俊突然风风火火地冲来了。 “秦川,金禾人事部给我打电话了,要我明天去面试广告策划师的职位!” 他一头的汗,满脸都是兴奋:“我真的不知道,这种好事居然会落在我的头上,这可是金禾集团的广告部啊!” 秦川瞧了瞧同桌吃饭的卢菁卢苇,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卢苇不屑地说:“姐夫,我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走狗屎运了呗。” “秦川,肯定是你帮我游说的!你真是我的贵人!”蒋俊捧着秦川的脸,就要一口亲上去。 “你敢亲一下,明天你就别去金禾面试了!”卢菁放下筷子,冷冷地说。 卢苇捂着嘴,哼哼哈哈乐个不停:“姐夫的脸可精贵着呢,只能被大姐一个人亲!” 蒋俊赶忙陪着笑:“两位卢小姐,以后我就给您二位打工了,还请随时批评随时提点,小的先行告退。” 秦川喊他:“阿俊,不吃饭就走了?” “不吃了,得赶紧回去准备明天面试的材料!”他一阵风般跑的没了影。 蒋俊走后,罗虹问卢菁:“是你们姐妹俩帮阿俊的?” 卢菁无奈地笑了笑:“虹姨,是唐嘉韵请我帮忙,希望能给蒋俊一个面试的机会,我就只能第一次插手金禾的事情,给人事总监打了电话……年初在月琴的时候,我欠过唐嘉韵一个人情,必须还掉。” 秦川往卢菁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感激地说:“我替阿俊谢谢你了,阿俊能力还是有一点的,就是缺一个机会。” “现在机会给他了,就看他自己能否把握住。” 卢苇突然插嘴:“姐夫,我姐亲自联系了人事总监,蒋俊百分百会被录取,但也叫他别太得意,平时认真工作,别勾搭公司里的女孩子,更不许打着谁的旗号胡作非为!” “放心,我肯定会和他说的,”秦川答应了,心里同时颇为感慨。 在小公司蹉跎的蒋俊,突然就能进入金禾这样大集团的广告设计部,在平时看来,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但对于卢菁和卢苇来说,却是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小事。 在某些特权面前,人力是微不足道的。 甚至秦川自己去第四人民医院面试的事情,也被特意延后了两个星期,卢家已经出面找人托了关系,只为了让他安心养伤。但他相信面试必定会成功,因为卢家同时也会关照好一些别的事情。 但现在让秦川唯一烦心的,就是那个所谓的三年管培生…… 第二天傍晚,罗虹刚给卢苇讲完课,卢菁就来了,她身后还跟着赵小苗。 “我们在楼下遇到的,她说是你们海棠街的邻居,”卢菁如此说道。 赵小苗带着几袋礼品,她是特意来看望秦川的:“秦川大哥,我一直想来谢谢你,但又找不到你人,听嘉韵姐说你现在住在这里,又受了点伤,就过来看看你。” 卢苇悄悄扯了扯卢菁的衣服下摆:“大姐,我怎么发现姐夫很有女人缘呢,这又是一个年轻女孩子,你不担心吗?” 卢菁很平淡地回道:“你多心了,秦川不会的。” 罗虹给赵小苗倒了杯水,她也知道秦川给赵庆河做手术的事情,就问道:“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挺好的,肿瘤已经完全除掉了,最近正在做放疗,医生说两个星期左右就能出院。” 罗虹欣慰地点头:“叫你爸爸好好调养身体。” 接着,赵小苗再次对秦川道谢:“这多亏了秦川大哥,我妈也想来谢谢你,但她要在医院陪着,所以就叫我来了。” “都是街坊邻里,道什么谢,”秦川摆摆手,又指着那几盒补品:“现在你家里正是花钱的时候,还破费买这些干嘛呢?” “听说你受伤了呀,我当然要买点东西来了。” 卢菁瞅瞅卢苇,又捏了捏妹妹柔软的耳垂。 卢苇赶忙捂住耳朵,躲到秦川身后:“姐夫都没怪我呢,你又想揪我耳朵!” 赵小苗悄悄瞧向了卢菁,带着好奇轻声问道:“秦川大哥,我在楼下遇到的这位,是你女朋友吗?” “是的。” “她好漂亮,和你非常般配,你们真是郎才女貌!” 卢菁的嘴角一翘,似乎对这句话颇为受用。 赵小苗又说:“我已经把秦川大哥给我爸做手术的全过程,汇总成文字发在了网络上,并着重强调了三点,一是缺少高精仪器,二是用时很短,三是这项手术没有其他医生敢接手,还提到了病人恢复地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最后附上一段我爸在医院楼下活动的视频。” 秦川不禁笑了:“你写这个做什么呢?” “给秦川大哥增加知名度啊!”赵小苗的回答理直气壮,又补充:“这篇文章发表在肿瘤病人的论坛里,造成了很大反响,我听四院的护士说,神经外科的电话比平时忙了一倍,有不少患有类似疾病的病人,都开始来询问秦川大哥的情况,能不能给他们做手术……” “没看出来呀,她还真会来事儿,”卢苇嘀咕道。 卢菁眯着眼睛:“但是她这么做,我喜欢。” “呵呵,她在网上发帖子,拐着弯夸你男人,你很得意是不是?” “对。” 第49章 风景如画过 待了不到二十分钟,赵小苗就很知趣地走了,没有留下吃晚饭。 等她走后,秦川表面上平静如常,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进房间打开电脑,在一个知名的肿瘤康复论坛里搜了一下,很快找到赵小苗写的文章。 洋洋洒洒三千多字,详细记录了赵庆河从病发到现在的全过程,不但有病历本的详细记录,还有几张术前术后的片子作为比较。 整篇文章没有夸过秦川一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赵庆河从重症垂危病人,到如今已经能康复行走,全都是秦川的功劳。 卢苇在一旁吐槽:“姐夫,看把你乐的,觉得开心就笑出来好了,咱们都是自己人,不会笑话你。” 秦川没吭声,他已经发现了,这是篇对他非常有价值的文章。 赵庆河恢复良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赵小苗记录下的这些文字,还有下面其他病人多达数百条的留言,这大大增加了他与四院谈判时的砝码。 到时候身患肿瘤的病人都知道了秦川的名字,他却在做管培生和住院总,不但上不了手术台,即使上了也只能当助手,势必会让病人们心生不满。 “小苗不错,帮了我大忙,”他终于美滋滋地吐出一句。 心思机敏的卢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问秦川:“赵小苗挺懂事的,她今年多大?” “这个夏天刚刚大学毕业。” “学什么专业的?有工作了吗?” “听说她是在大学里学财务的,最近她爸重病动手术,我估计她还没时间找工作。” “你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来金禾做事?” 卢苇吓了一跳:“大姐,你又要往金禾塞人?” “没错,她给秦川打响了知名度,就等于是为我们卢家长脸,我当然要用我的方法回报她……不过她和蒋俊一样,就是给她一个实习的机会,能不能转正,要看她自己的表现。” 秦川想想也对,就说道:“我还没赵小苗的电话,我让韵姐发给我,然后我去问问她。” “让她赶紧给句话,金禾每年都会招一些应届生,就怕名额最后都被敲定了,”卢菁说着,又轻轻勾住卢苇的肩膀:“先说好了,这个赵小苗算你的。” 卢苇有点不乐意:“为什么呀?我和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 “为了平衡,我已经塞过一个人了,连续两个的话,那帮高层肯定要多想,以为我对集团有什么企图,他们对这种风吹草动敏感的很。” “哦,好,我去说……大姐,你就有点企图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哼,我没兴趣……” 在当天晚上,秦川又接到了四院汪文斌主任的电话。 “秦川,你怎么没来面试?” “汪主任,我受了点伤,需要养几天,等恢复后就来四院面试。” “嗯,人事部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但我还是想亲自来问问你,你给赵庆河的那场手术,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你的能力很强,挺希望你能来我们四院的神经外科做事。” 汪主任这是起了爱才之心,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秦川不清楚,但他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很愿意来四院,但不会做三年管培生,如果院方坚持,那么我可能将和四院有缘无分。”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有自信,三年管培生和那个所谓的住院总,对我而言是种侮辱,现在紫田市私立医院也不少,我去那里的话,不但工资更高,还有机会能直接主刀,根本用不着在公立三甲熬资历。” 汪文斌思考一下后说:“年轻人恃才傲物,不愿随大流,对此我不作评论,但你要自己去和人事部谈,成不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汪主任,方便的话,还请您到时候帮我说说好话,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哼,你想的很美!还叫你的街坊邻居在网上发帖子造势,小心思倒是不少!你先好好养伤再说!”汪文斌很快挂了电话。 还没正式开始工作,甚至都没面试,居然就已经起波澜了,对此秦川没心思去考虑太多,反正他的想法不会变,如果非要他当管培生,他就和四院说拜拜,然后另谋出路。 现在他不好意思再让卢家去帮他关说,只能自己想办法硬上了。 与大多数同龄人一样,他也渴望谋求一份安稳长久的工作,能有固定的收入,而他当初为什么会去读医科,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杨甜甜喜欢。 “秦川,要填高考志愿了,你准备报什么专业呀?” “我还没想好。” “你去读医科,以后做个医生,你穿白大褂一定非常好看!我想报考师范系,以后当小学教师,你说好不好?” “好!咱们就这么定了!” 当时简简单单的对话,就为自己的未来人生定下了基调。 又回忆起整整九年的学医之路,其中有多少艰辛,他忍不住叹口气,悄悄同情了自己一下。 甜甜,现在我已经做到了,可是你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看到我穿白大褂的样子了,同样的,我也不可能看到你站在讲台上,给孩子们上课时的画面了,绝对不可能了…… 他突然一个激灵,立马抛弃了脑中的这些杂念。 有些人和事本不该再想起,又是谁在不经意之间兴风作浪,搅动了那片早已不为人知的荒芜? 可谁又知道,即使是那片不愿触碰的阴霾,曾经也风景如画过…… 说好的展望未来,可我总是在身不由己地缅怀过去…… 望着窗外半轮明月,他痴痴地入了神。 第50章 老干部 养伤的日子过得很快,秦川将于两天后去四院面试,这周末上午,卢菁特意请了假,陪他去医院进行最后一次复查。 他身上各处伤口都已经恢复如初,手上缝针的地方也顺利拆了线,回到家,卢苇和罗虹还在书房里讲书,他便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午饭。 “菁,你坐着休息,今天我来做几个拿手菜,给你们尝尝。” 他独自在厨房里忙活开了,而妈妈明天下午就要回澳洲去了,他决定在妈妈临行前,亲手为她做顿饭。 将近中午,卢苇从书房出来了,这也是她暑假补习的最后一课,蹦跳着跑出来一看,秦川已经做好了一桌的菜。 “哎呀,姐夫,你也会做饭呐?” 她抓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嘴里塞,然后眉开眼笑:“唔,味道真好!” “小丫头你这吃相真难看,快洗手去,”秦川推着她,进了厨房:“瞧瞧你一手的油,桌子上不就有筷子么。” 她洗了手,出来一瞧,卢菁坐在秦川房间的写字台边,面前是台笔记本电脑,正在看秦川在美国学习生活时拍的一些视频,现在放的是一场篮球比赛录像,便立刻凑过去一起看。 “这是场全美ncaa大学生篮球联赛,哈佛医学院和加州医学院的比赛,这个是我,”秦川指着屏幕,回头对卢苇解释。 看了没一会儿,卢苇就有点傻眼:“姐夫,你这篮球打得也太好了,和外国人身体对抗完全不处下风,还得了好多分,你打的是什么位置?” “控球后卫。” “为什么不是得分后卫呀?” “我再高十公分,就可以打这个位置了。” 卢菁突然不耐烦地出声:“你们俩别吵,让我认真看!” “凶什么凶!”卢苇悄悄瞅了姐姐一眼,卢菁正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眼里却满满的都是小星星。 看完篮球赛,姐妹俩意犹未尽,马上又放了一段秦川在拳击社活动时的录像,这场比赛最后却是秦川输了,但依旧让姐妹俩如痴如醉。 “姐夫,原来你真的会打拳击呀,那天在酒里,要不是你手臂受伤了,肯定一个人把那三个小混混都打趴下!” 卢苇嚷嚷完,又吵着要他放一段他把对手ko击倒的拳击视频。 秦川只能给她翻录像视频:“都剧透知道结果了,还要看?” “要看要看,为什么不看!大姐你说是不是?”卢苇嘿嘿笑着,故意抓了一把姐姐的马尾辫。 找到视频后,姐妹俩马上头碰头凑在电脑前,当看完后,卢菁连声赞叹:“秦川你太棒了!真没想到,你居然那么厉害!” “大姐,你这话说的,容易让人引起歧义啊,姐夫那啥……真的很厉害?”卢苇一脸坏笑,嘴里冒出怪话。 卢菁立刻就醒悟了,红着脸就要往妹妹身上打。 “姐夫快救我!”卢苇哈哈大笑,往秦川身边躲。 秦川马上把卢苇护到自己身后:“菁,对于熊孩子,我们应该以说服教育为主,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 卢苇见姐夫帮着自己,便得意洋洋地对姐姐做起了鬼脸。 “秦川,你这说话的腔调,卢苇叫你老干部,一点都没错!”卢菁白了他一眼,而一旁的卢苇已经笑岔了气。 “叫我老干部?”他一愣。 “对啊,卢苇给你起的外号,说你平时说话的语气,还有做事不急不躁的性子,就像个五六十岁的学者,现在想想,还真贴切。” 秦川摸摸下巴,居然颇为赞同地点头:“老干部……是挺贴切的。” “大姐你看,姐夫自己都承认了!笑死我了!” “卢苇,你真的坏透了,给秦川起这种外号!不过,这老干部,亏你想得出来……” 姐妹俩瞬间乐成一团。 秦川看着眼前的这对姐妹,卢菁坐在椅子上,捂着嘴大笑,卢苇站在姐姐身后,脑袋搁在姐姐的左肩,两只白嫩的手臂环住她的脖子,乌黑笔直的长发垂下,笑的咳嗽不止,她们的笑容是如此灿烂与欢乐,令屋外的漫天艳阳黯然失色。 “坏了,大姐你看,姐夫他好像生气了……”卢苇突然瞧见秦川的表情有些古怪,不禁紧张起来:“姐夫,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不,我不会生气的,我想说的是,卢菁卢苇,谢谢你们,也多亏了你们,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变得有意思多了。” 这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 卢苇说道:“姐夫,别说这种话,其实大姐以前和你差不多,她一天到晚都板着脸,也不怎么爱说话,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她笑一次,但自从认识了你,她已经改变了很多,虽然她嘴上不说,但我完全能感觉到,她比以前快乐了不少,这都是你的功劳!而你小时候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那确实不是段开心的回忆,但你要记住,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你们两个以后在一起,一定要努力让对方开心!” 卢菁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她很认同卢苇的这番话。 “姐姐姐夫,人生苦短,能遇到让彼此动心的人,本就不是一件易事,现在你们俩在一块儿了,就好好地携手走下去,我等着你们结婚,生个像贝贝那样又萌又可爱的娃娃给我玩儿。” “好,一定,这个我替你姐答应你了。” 卢苇笑着说:“那太好了,我现在就盼着时间能走快一点儿,等你们俩结婚的那一天,到时候我来做伴娘!” 秦川和卢菁相视一笑,这个伴娘,还非卢苇不可。 “秦川,为了庆祝你伤口拆线,今天要不要我们稍微喝一点?”卢菁一时心情大好,主动提议要喝酒。 秦川问她:“你不是戒酒了吗?” “我从春节后就再也没碰过酒了,但今天我高兴。” “我也要喝!”卢苇立刻举手。 “小妹,你开车来的,就算了。” “姐,你的酒量可是不咋地啊,我是怕你喝不过姐夫,才要帮你的,今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在家里已经拼过一顿老酒了,那时候谁输了?你难道忘了?”卢苇得意洋洋,冲姐姐勾了勾手指。 “菁,你是刑警大队出来的,居然会喝不过她?”秦川说最后一个“她”字的时候,拖了一个很长的音。 他和卢菁最初相遇时,一起在月琴喝过酒,他记得卢菁的酒量是很好的。 “卢苇从15岁开始泡酒,她挺能喝的,”卢菁损了妹妹一句,又间接地承认了,妹妹的酒量确实要比她强。 “大姐,要不我们趁着今天高兴,中午我和你再拼一次?”卢苇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就怕你到时候又喝不过我,要找姐夫帮忙!” 卢菁切了一声:“开玩笑,我会需要秦川帮忙?我不管做任何事,都不要他帮忙!” 卢苇嘿嘿干笑几声,接着,嘴里的话让人绝倒:“大姐你还嘴硬是?我问你,你们俩以后结婚了,想要怀孕生孩子,你总要姐夫帮忙了,这事儿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啊!你个死丫头!懂的还真不少!”卢菁顿时面红耳赤,又要挥拳往妹妹身上打。 “大姐你说不过我,就动手打人!”卢苇再次哈哈笑着往秦川身后躲,“姐夫救我!” “虽然我一直倡导以理服人以德服人,但是对于某些顽固不化的特殊分子,我们也可以采用特殊手段,来对其进行特殊教育,”秦川憋着笑,脸上的表情却非常严肃:“菁,你现在要揍她的话,我绝对不拦着你。” “啊!你这个老干部,居然见死不救!”卢苇指着秦川,笑骂不止。 第51章 飙车 屋里的热闹场面,引得罗虹也过来瞧了瞧,见三个孩子闹作一团,她也只是笑笑。 等闹够了,卢菁说:“秦川,你最近这副病号的模样,都快让我产生错觉了,半年前在月琴古城,和我一起面对四个歹徒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你。” “当然是我,如假包换的。” “等过几天,咱们俩去搏击俱乐部打一场。” “和你?”秦川愣了一下。 卢菁仰起头,眼中有犀利的精光闪烁:“就和我,我学过格斗,你也练过好几年拳击,敢不敢较量一下?” “行,没问题,就怕你万一输了会哭鼻子。” “要死了,你这么小瞧我!” 卢苇右手托着下巴,用古怪的眼神上下扫着他们:“别人谈恋爱,都是你侬我侬的,捧在手心里都生怕融化了,你们俩倒好,直接互相伤害去了……大姐,万一你真的把姐夫打伤了,你不心痛啊?” “不会,就是切磋一下嘛,”卢菁的嘴角轻轻翘起,挽住秦川的胳膊:“我说过的,我的男朋友,只能被我一个人欺负,也只能我一个人爱他。” 满满的暖流悄悄覆盖了秦川的全身,像刚才这样的欢乐时光,上次发生在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此时此刻,仿佛又将它捡了回来。 他相信,那些往昔的伤感终将被丢弃在昨天,明媚的阳光会取而代之,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人痛苦了,就流一次伤心的泪,唱支伤感的歌,不在乎别人说软弱;高兴了,就跳出自己生命的旋律,不在乎别人说还不成熟,用颗平常心做一个平凡人,更要用心享受属于自己的幸福。 …… 在午饭时,罗虹告诉秦川:“明天上午,你陈叔就要回紫田了,我和他会坐明天傍晚的飞机回澳洲。” 卢菁轻声地问:“虹姨,您这么快就要走了?” “嗯,明天中午我和广华在酒店里订了包间,请大家再聚一聚,秦川你把阿俊、嘉韵、小蒙他们都叫上,卢菁卢苇你们回去后,告诉一下你们父母,明天中午有空也一起来吃个便饭,我过会儿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好的,罗教授,我去说,”卢苇马上点头,又诚恳道谢:“过去这些天,谢谢罗教授给我补课。” 望着卢苇这张漂亮的脸蛋,罗虹微笑着对她说:“以后你可要好好读书,父母对你是寄予厚望的,如果有不懂的功课,可以给我发邮件打电话,或者直接问秦川也行……通过这几天给你补习统计学,你应该能看出,你姐夫还是挺懂经济学的?” “当然了,我姐看上的男人,能差吗?是不是啊,大姐!” “你这张小嘴,真是能说会道,”接着,罗虹从手腕上接下一串金链子,交给卢菁:“我下次回来的时候,应该是明年二月的春节,到时候,希望看到你和秦川已经把结婚提上日程了,这条链子我戴了好多年,现在送给你,是我的一份期盼和祝福,你们俩以后要好好的。” 见卢菁想拿又不敢拿,卢苇马上小声提醒:“赶紧拿着呀大姐,这是罗教授对你的认可!” 卢菁这才小心翼翼地双手取过:“谢谢虹姨。” “姐夫,赶紧帮她戴好。” 秦川心头一热,他走到卢菁身边,亲手为她将链子戴上,然后望着她有些羞涩的笑脸,不禁心神荡漾。 我们的爱情故事才刚刚开始,但一定会绵延许多年,这样好看的容颜,这样美妙的缘分,怎么能不用力去深爱与呵护? 午饭后,卢菁准备带秦川出去逛街,给他买几件衣服裤子,突然接到局里的电话,要她马上回去开会,只能在临走前关照秦川:“咱们晚上再出去逛,你在家等我电话。” 秦川将她送到门口:“没事,你先去忙。” 但卢苇还不肯走,她继续坐在秦川的电脑前,翻看他在美国拍的视频和照片。 下午三点多,秦川正在客厅沙发打瞌睡,迷迷糊糊间,听到屋里的卢苇似乎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就被卢苇拍醒了:“姐夫,帮我一个忙先别问什么事,去了你就知道。” 她又对罗虹说:“罗教授,我有急事要姐夫帮忙,他跟我出去一次,完事后我再送他回来。” 见卢苇这神神秘秘的样子,秦川也是好奇不已,他想着自己在家里待了快两个星期了,身上的伤早就好的七七八八,但除了今天去医院拆线,天天都闷在家里,早就闲的发慌,于是和妈妈说:“那我跟卢苇去了。” “你们去,”罗虹也没多想什么。 他背上一个挎包,就和卢苇一起出了门。 家属院的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卢苇主动给他拉开车门:“上车。” “这是你的车?”他吓了一跳。 卢苇一脸的稀松平常:“代步工具而已。” 秦川有点懵,他知道这车的价格是百万起步,卢苇作为一个还没上大二的学生,居然就开起这样的豪车了? 但又想到她家里的金禾集团,秦川也就释然了。 不过卢菁开的是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沃尔沃,光从车看,这姐妹俩完全是天壤之别。 他坐在副驾驶位置,车里清新的香水味扑面袭来,车前车后还挂着不少精致的挂件,很明显卢苇非常钟爱这辆车。 “系上安全带,我们走了,”卢苇提醒他。 “要去哪里?” “别问这么多,跟我走就对了。” 卢苇今天穿着粉色t恤,下身是一条很短的牛仔热裤,她雪白笔直的大长腿裸露在外,分外的耀眼诱人,但秦川本分的很,这一路都目不斜视看向前方。 卢苇始终没有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地在哪里,只是一边开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瞎侃着。 没过多久,她问秦川借手机:“姐夫,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好。” 接过后,她直接关机,往裤子口袋里一揣:“办完事再还给你。” 秦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发现问题了,就是卢苇开车真的很野,能加速的地方绝对不吝啬油门,能超车的时候也绝不含糊,一路上不知道超了多少辆车,但踩刹车的次数却少得可怜。 他感觉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刺激,最开始还有点心惊肉跳,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是每次急刹车时,都被会保险带勒得胸口生疼。 车子在一个小时后驶出了市区,秦川终于明白了,卢苇准备带他去的地方,是紫田市郊外的胭脂山。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在半山腰的一个缓冲带停了下来。 有一辆黑色路虎也停在那里,车头前站着一个又高又壮的大胖子。 秦川跟着卢苇下车,朝胖子走过去。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胖子色眯眯地打量着卢苇,又扫了一眼秦川,点着头说道:“可以,就是他,那说我们好了,三万块赌注,环山公路跑一圈,先到山顶的露台就算赢,你带钱了?” 卢苇不屑地回他:“你不是废话么!” “我还真希望你没带钱呢,你输了我也不要钱,今晚你归我。” “做你的美梦,姑奶奶我宁可跳崖!” 胖子没再多啰嗦,转身上了车。 卢苇直到这时,终于告诉秦川:“姐夫,那个胖子约我到山里飙车,他体重大,要我也带一个人过来,把双方体重差距拉平,所以就找你来了,放心没事的,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一人一半。” 这是要我参加飙车啊,卢苇这小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 秦川几乎不敢相信所看到听到的,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卢苇一路上都不肯说实话,还把自己的手机给扣下了。 到底要不要陪卢苇去飙车?他一时进退两难。 他认识卢苇有段时间了,这小丫头平时爱玩爱闹又伶牙俐齿,还喜欢泡酒,而现在看她这样子,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和人飙车了,她必定是瞒着家里人,偷偷参加这种危险的游戏。 卢苇见他不吭声,又不咸不淡地说道:“如果你不参加,那这次比赛就算我方退出,我一样要输三万块。” 秦川的脑子疯狂地转动着,他能推算出,如果他决定退出,卢苇大可以去搬几块石头扔在车上,使双方体重持平,那她就要一个人去飙车了! 这绝对不行,我必须坐在车里陪着她,万一发生什么不测,我还能想办法保护她! 想到这里,秦川便不再犹豫:“今天我陪你,下不为例!但是你既然比了就一定要赢,不许输!” 第52章 当年的那阵凉风 卢苇见他居然不害怕,倒是有点意外,秦川又问她:“你怎么会想到要我来陪你飙车?”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临时找不到人啊!叫我们班的女同学来,肯定要把人家吓得月经失调,那几个追我的小白脸也全是草包,说不定会在我车里吐的一塌糊涂!难不成,要叫大姐来陪我?她肯定会揍死我!” 秦川无可奈何地摇头:“来都来了,那就上,你有把握赢吗?” “姐夫,你就看我的,咱们上车!” 卢苇飞快地把车里的饰物都摘下来,放进车前储物格里,然后用力敲了敲方向盘,眼中有说不出的兴奋和狂野:“还有三分钟开始,大概80公里路,我争取25分钟内跑完,这段路我很熟悉,没事的,你好好坐着就行了,害怕的话闭上眼睛。” 秦川没有答话,只是苦笑。 气氛有点紧张,卢苇透过玻璃窗,和隔壁路虎里的胖子互相做着手势,然后就死死盯住车里的计时器。 “五,四,三,二,一,冲啊!” 她低吼一声猛踩油门,换挡,加速,再换挡,再加速,车子的速度瞬时飙到了140码,几秒钟后到了160,很快又到180,然后遇到了第一个转弯时,她猛踩刹车,过弯后又立即换挡提高车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而在通过几个急弯时,后轮几乎卡着山路的外沿飞驰而过,其惊险让秦川的心脏几乎从胸膛里蹦了出来。 路虎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有两次几乎都和卢苇的车齐头并进了,但卢苇还是用了几个高难度的超车,把他继续压制在身后。 小丫头的车技真是过硬,感觉都超过陈知南了,胆子也是没的说……秦川忍不住暗暗赞叹。 在跑一段直路时,卢苇问他:“现在车速210,刺激吗?” 秦川答道:“很刺激,你别再说话了,专心开车。” “嘿嘿,你怕啦?” “我怕就不会睁着眼睛了。” “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肥!坐好了啊,弯道又要来了!” 最终,卢苇有惊无险地获胜。 在山顶空旷无人的大露台上,那个胖子气哼哼地下了车,甩给卢苇三沓红映映的百元大钞,说了一句“下次再比”,就开着车冲下山去了。 “哼,就这水平,还来跟我飙车!”卢苇冷冷一笑,又瞧了瞧身边一脸镇定的秦川,对他竖起大拇指:“姐夫,你真的不错,够胆!” “这不算什么,以前在美国读书时,我也和同学一起跑过越野拉力赛,业余组的那种。” “难怪了,原来也是高手啊!” 卢苇说着便扔给他两沓钞票,见他不肯收,立刻板起了脸:“拿着,不许拒绝!这是你的投名状,以后我飙车需要人陪的时候,都会来找你!” 秦川只能收下钱,心想这钱可不能拿,以后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再把钱还给她。 他问道:“卢苇,你玩这个多久了?你姐知道这事吗?” 卢苇想了想说道:“我大概在半年前开始飙车,大姐和爸妈都知道我参加过飙车比赛,只是他们严令我不许再玩这个,可我还是会偷偷溜出来参加,因为真的很刺激很好玩。” 秦川叹息一声,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是胆子大,他不禁咂了咂嘴:“这事如果让你姐知道了,她肯定要骂死我。” 卢苇哈哈笑了:“放心,姐夫,她爱死你才是真的!” 秦川哭笑不得:“小丫头你这张嘴真是算了,我们赶紧下山,天都要黑了。” 卢苇却不肯走:“姐夫,你看看山下,这么美的夜景,让我再看会儿,我估计你都没来过这里,这个露台并不知名,但是风景绝对好。” 她解开发带,任由晚风将头发吹乱,一脸陶醉地站在露台边,双手搭在石头栅栏上,静静眺望远处紫田市的点点灯火,仿佛与它们悄然融为了一体。 秦川怔怔望着前方出神,这个露台他并不陌生,因为,他曾在多年前和杨甜甜一起来过。 那是高三的某个周末,学习压力非常大,但他还是带着杨甜甜,跟学校摄影组的几个同学租车来到这里,只为了看一眼紫田市最美的夜景。 记忆中的那晚,月光很柔很纯,直直射在他们年轻的身上,当时的杨甜甜,就站在了现在卢苇的位置,和他并肩看一样的风景,同时暗暗手握着手…… 清凉的山间晚风迎面拂过,此时此刻,秦川似乎闻到了一阵迷人又熟悉的香味,不禁开始产生一种幻觉,这阵凉风,或许当年也在这里辗转流连,悄悄吹动了她满头的青丝,也偷听过与她的那些窃窃私语…… 可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还在独自神游天外,卢苇走过来,拍拍他的胳膊:“不早了,咱们回去。” 在这夕阳即将彻底消散之际,他木愣地瞧着眼前长发飘飘,仿佛带着一丝仙气的卢苇,霎那间以为时光倒流,是杨甜甜又回来了,但眼前眉目如画的女孩儿却分明不是当年的那个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去哪里?” “下山去吃晚饭呀,我请你好了,怎么样?” “我有钱,今天我请你,”秦川晃了晃手里两沓钞票。 卢苇噗嗤一声笑了:“才两万块而已,看把你乐的!行,今晚秦大老板请吃饭,我就不客气了!” “要不要把你姐也叫上?” 卢苇的眼中充满鄙视:“你怎么这么傻,这是我们飙车赢来的钱,被大姐知道了,不但要充公,还要挨骂!对了,你们俩不是约好晚上去逛街的吗?” 秦川用力一拍大腿:“哎呀,我都快把这事儿忘了!走走,马上下山!” 上车后,卢苇却很快皱起了眉头:“坏了,车快没油了,油灯都跳红了。” 秦川看了看油表盘,确实快见底了,他也有点紧张:“这些油能支撑到下山吗?” 卢苇缓缓摇了摇头,眉宇之间愁意更深:“不可能的,这里离市区有一百多公里路呢,我真该死,居然忘记在路上加油了!现在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咱们怕是没法下山了!” 第53章 被困 秦川已经意识到,他们遇上了大麻烦,马上问卢苇要手机:“把我手机给我,打电话叫人。” “哦哦对,一起打!” 但他很快发现,山顶上没任何信号,即使是110和119也完全拨不通。 卢苇已经慌了神:“姐夫,咱们真回不去了呀,这可怎么办!” 秦川手扶着额头,自言自语:“从开始飙车的地方,到这里差不多是80公里路,再从那儿到市区,还真的要100多公里啊……” 卢苇马上嚷嚷:“你不会是想走回去,这怎么可能!” “确实不可能,没吃没喝的,山里的夜晚也不一定安全……” 说着,他摇下车窗,细细观察周围。 宽阔空旷的露天平台,通往山下的车道只有一条,附近其他地方都是密林,他们的车停在露台边缘位置,旁边是一道高达数十米的山石岩壁。 思考片刻,他也完全无计可施,只能先安慰卢苇:“现在天已经黑了,不会再有上山的游客,但咱们可以等到明天早上,我听人说,经常会有游客来这里看日出,只要明早有人上山来,一切就好办了。” 卢苇都快急哭了:“那可要等到明早啊!今晚怎么办?” “今晚……怕是没办法了,只能先撑过去再说。” 望着头顶这片深墨色的苍穹,秦川不禁想起了年初的古轮寺。 那时候卢菁从天而降,不但为他解了围,又温暖了那个原本寒冷彻骨的冬夜,但现在卢菁是不可能来的,她完全不会猜到,她的男朋友和妹妹,居然莫名其妙被困在了胭脂山上…… 今天这事情,责任全都要算在又皮又野的卢苇头上,但秦川已经没心思去责怪她了。 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卢苇轻轻碰了他一下:“姐夫,有吃的吗?” “有,我给你。” 每次出门办事前,秦川都会随身带一个包,包里通常备有矿泉水、食物、雨伞、充电宝和草纸等东西,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今天下午在出门前,他把各种物品都带齐了,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用上了。 他拿出一个苹果和一瓶水:“吃,苹果出门前已经洗过了。” 卢苇确实饿了,拿起苹果就咬,转眼便啃得干干净净。 见她没吃饱的样子,秦川又给了她一小包饼干:“还有这个,要不要?” “给我!” 她毫不客气,很快把一包饼干全部吃光,又喝下大半瓶水,这才觉得舒坦了,便轻轻打个饱嗝,然后马上捂住嘴,瞄了秦川一眼,似乎怕他笑话自己。 秦川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关照她:“吃饱就赶紧休息,好好养足精神,你把发动机关掉,油已经很少了,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卢苇按他说的照做,车里顿时一片漆黑,她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却发现手机也快没电了,气得直捶方向盘。 秦川给她充电宝:“快充电。” 卢苇惊喜不已:“你是机器猫吗?怎么什么都有?” 秦川笑着反问她:“那你是野比大雄吗?” 卢苇也想笑,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便提醒他:“姐夫,你也吃点东西。” “我中午吃太多了,现在不饿。” 卢苇一把抓过他的包,在里面摸索半天,只找到一把伞和一包纸巾。 她这才明白了,带着歉意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姐夫,刚才都没给你留点儿。” “没事儿,我真的不饿,”秦川很轻松地笑了笑,准备开门下车:“我出去走走,你休息,你睡在后排会舒服一些,记得开点车窗,但别太大,山里蚊子多。” 下车之前,他打开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把镜头转向车内:“就这样开着,不许关掉。” 然后,他就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夜晚的山间很凉爽,但秦川心事重重,除了无法下山,他还发现了大问题,就是今晚十有八九要在山上过夜了,他一个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可现在还有卢苇……同小姨子在车里待上一整晚,肯定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 不过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就是那个行车记录仪。 跑较远的树林里撒了泡尿,他浑身舒畅地往回走,隔的老远,就看到卢苇站在车边团团乱转。 “出什么事了!”他跑过去紧张地问。 卢苇气恼地瞪着他:“你这家伙到哪里去了!干嘛把我一个人丢在车里,这周围黑咕隆咚的,我害怕!” “我去那里方便了一下,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哦……你现在上车陪着我!” 秦川心想这怎么可以,他为了要避嫌,这一晚绝不能和卢苇一起待在车里,便脱下衬衫交给她:“你回车上去睡觉,用它盖着腿,山里比较凉,蚊子也多,今晚我睡车外面给你守着。” 他穿着一件背心,走到车尾,背靠着保险杠坐在地上,就准备在这里凑合着过一夜了。 卢苇愣了半晌,才低低地说:“姐夫,你睡车里。” “男女有别,车里又太闷,还是外面舒服,我没事的,你睡你的就行了。” 卢苇不安地朝他走进两步,声音愈发消沉:姐夫,咱们……还能回家吗? 秦川不解地反问:“当然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好怕明天没人来看日出……” “卢苇,你不用担心,只要有人明早上山来,我们就能跟他们下山,另外我们整晚不回家,家里人会想办法找我们……” “可是姐夫,就算回家了,大姐和爸爸妈妈知道我去飙车,肯定会骂死我!他们上次就已经警告过我了!” 秦川也很无奈:“事已至此,想瞒根本就瞒不住,你下午还和那个胖子通过电话,约好来这里飙车,只要查一下手机通话记录,就能发现问题。” “那胖子不会说的,我们这圈子里都有暗语。” 秦川无语到了极点。 卢苇急的眼泪汪汪,她蹲在秦川身边,呜咽着说:“姐夫,我这么一回家,和下地狱没什么区别,而且我还把你拖着一起,我现在都不敢想象,他们到时候会怎么罚我……” 秦川想都不想就说:“你不用担心,我会站在你这边!” “真的?”卢苇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用力摇晃他的手臂:“姐夫,只要你替我求情就好办多了,但是……你到底准备怎么帮我?” 他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但咱们俩是一起飙车的,如果你挨骂挨打受罚,我不可能不帮你啊,大不了咱们一起挨打!” “姐夫,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真够意思!” 卢苇马上就乐了,她抬手指着面前的夜空:“咱们俩的革命友谊,也是经过这风风雨雨的洗礼后,才变得牢不可破!半年前你在月琴救了大姐一命,大姐对你以身相许,这次如果你……” “打住!越说越离谱!”秦川赶紧喝止了这啥话都敢说的小丫头。 卢苇捶了他一拳:“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说,经过这件事后,咱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革命友谊也要世世代代流传下去!以后你和大姐如果吵架了,我肯定帮着你骂她!” 这话听起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秦川没再往下细想,只是催着卢苇:“赶紧回车上去睡觉,以我的估计,明天早上如果没人来看日出,那么最晚到了中午,也会有人上山来找咱们。” “我相信你,姐夫!”卢苇蹦跳着站起来,又回到了她最常见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反正有你刚才那句话就行了,你肯定会帮我!” “对,我帮你,你上车去睡觉。” “那么早睡什么嘛,咱们再聊会儿呗!” “不聊。” “我跟你聊我姐的三围,你肯定喜欢!” “以后我自然会知道。” “你……你这老干部真没劲!” 见秦川一直不理她,卢苇只能跑去露台继续看夜景。 长长的吁一口气,秦川完全想不明白,卢苇调皮胡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会答应帮她,而且还是不带犹豫的这种? 难不成……是爱心泛滥了? 抬起头仰望夜空,月光如注,早已倾泻了满地银白,他又悄悄望了一眼不远处卢苇的背影,便突然醒悟过来,就是在卢苇看完最后一抹夕阳,走回他身边的一刹那,他眼中看到的小丫头,不可思议地与当年的甜甜融为了一体。 这是种很难言说的感觉,但它确实在刚才真实存在过。 要怪只怪这片露台太勾人怀念,我又不擅长遗忘,总是把回忆悄悄的藏,当最后的夕阳不经意被卢苇打碎,留下满地碎片,我捡起一块,里面却有着曾经她的模样…… 第54章 雨夜 一个小时后,卢苇回车上去睡觉了,秦川依旧靠在车尾,他完全没有困意,除了一肚子的感慨和心事,还有就是山上的蚊子太多了,围着他嗡嗡乱飞,将他心情扰的越加烦躁。 不得已,他只能跑到露台上去吹夜风。 这儿的风很大,但吹不走他深深的焦躁。 他很清楚,这一晚注定是不能回家了,等下山后该怎么和大家解释?以卢家的能力和交际网,百分百会查出卢苇飙车的真相,小丫头绝对是在劫难逃,但是到底该怎么帮她度过这一劫?还有就是,和卢苇在山上过夜,这种荒唐事如果传出去,还不被人戳断脊梁骨! 现在大伙儿肯定急疯了……秦川凝望着远处紫田市的灯火,恨不得自己能插上翅膀,翻山越岭赶回去。 在露台边站了许久,直到隐隐感觉腿发酸了,他才席地而坐靠着石头栏杆,肩披漫天星辰,怀里裹着愁绪,徐徐闭上眼睛。 好不容易快要睡着时,又听到卢苇在叫他,赶忙爬起身奔回车边。 明朗的月光下,卢苇脸上挂着一层寒霜:“姐夫,你又溜了是不是!” 他赶紧解释:“没有,我在旁边睡觉,那里凉快。” “好……接下来我要去……上个厕所,你陪我去……” 此时的卢苇,是一脸的忸怩,手指向了远处的树丛:“那儿太黑,我不敢去。” 秦川忍不住想笑,你敢玩飙车这么危险的游戏,却没胆子一个人去树丛里小便? 但他也没敢说什么,陪着卢苇走到灌木丛边,马上停下脚步:“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卢苇凶巴巴地警告:“你就站在这里,不许偷看我,不然我告诉大姐!” “多嘴!尿尿去!” 然后,他转过了身,过了大约一分钟,似乎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好了吗?” “好了好了……哇,姐夫救我,有老鼠!” 伴着地上尖利的吱吱两声,秦川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突然扑进一个喷香扑鼻的女孩子,他极力克制住冲动,轻轻拍了拍卢苇的背:“别怕,老鼠应该跑了。” 卢苇似乎害羞了,马上从他怀里挣脱,掉头奔回了车子。 刚才这一幕有些香艳和暧昧,但秦川哪有心思去细细品味,他回车边悄悄一看,车内的行车记录仪还在闪烁着微不可见的亮光,才放下了心。 这个东西太重要了,它能证明卢苇和他的清白。 先熬过今晚,只要明天早上有人来看日出,就好办了……想到此处,他稍稍安心了一些,走回露台边,再次强迫自己睡着。 半夜里,一阵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夹杂着狂风,把睡梦中的秦川浇醒了。 现在是夏天,但半夜山上的大雨还是颇有凉意,他咒骂两声,回到车边拉开门,取出自己包里的伞。 卢苇身子微微蜷缩,躺在后座呼呼大睡,头下垫着一个卡通靠垫,腿上盖着秦川的衬衫,雨点敲窗的声音对她没有丝毫影响,秦川也不想吵她,取出挎包,便悄悄关上了车门。 刚打开伞,他又犯了愁,狂风暴雨已经打湿了周围的一切,他不能再像刚才那样,随心所欲地席地而卧,只能强撑起疲倦不堪的身体,独自打伞站在雨中煎熬着。 同时,一阵剧烈的饥饿和口渴突然袭来,他这才反应过来,从昨天午饭后直到现在,就没有再吃喝过任何东西,便放下伞抬起头,喝几口从天而降的雨水,但身上瞬间就被淋透,禁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一阵悲苦,又将伞继续撑好。 风雨越发癫狂,几乎要把伞吹断,他双手用力握紧伞柄,同时蹲在车边,靠着车身一起苦苦支撑,突然又想到包里还有被卢苇喝光的矿泉水瓶,便把它取出放在地上,搬来几块石头,顶住瓶子的四周,使它的口矗立朝上,慢慢接着雨水。 月亮早就被这阵暴风雨吓跑了,远方城里的灯火也几乎绝迹,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秦川很费劲地看清了手表上的时针,才凌晨两点出头,离天亮还有至少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既不能睡也没地方坐,太难熬了…… 他努力向远处树木茂密的地方眺望,凭着直觉,他猜测那里会有避雨的地方,但又不敢去,怕万一在车里的卢苇醒后,找不到他会害怕,只能在狂风暴雨中一直站着,站累了就蹲一会儿,腿蹲麻了再站起来,在这期间,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就是今晚下了这场雨,早上是否会有人来看日出真的不好说,如果没人上山的话,自己和卢苇该怎么办? 越想脑子越混乱,他用力揪了一下头发,接下来,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嘎啦啦的脆响,似乎是从露台边的山崖上传来的。 他赶紧抬头,顺着发声的地方望去,那里黑乎乎一片,但借着几轮白晃又刺眼的闪电,他赫然发现,这是山崖最外侧的一块岩石,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之下,几乎摇摇欲坠。 而这块岩石下的几十米,正停着卢苇的保时捷。 要遭!他把伞一丢,冲到车边拉开门,把睡梦中的卢苇用力拽起来。 “快跟我走!” “姐夫,怎么了嘛?”她揉着眼睛,完全不知道死神正在靠近。 “车里危险,出来再说!” “哎哟,你轻点儿,拽的我疼死了……” “别喊了,赶紧出来!” 把卢苇拖出车外,秦川给她指了指丢在远处地上的伞:“去撑着,躲远点,找个雨小的地方避一避。” 然后,他抓起后座的几个靠垫,一股脑儿扔给她:“捧在身上取暖,别冻着了,现在你马上离开这里!” 卢苇依然懵懵懂懂:“姐夫,到底怎么了嘛……天呐,这雨太大了!” “没时间给你解释,你他妈快给我滚啊!” 秦川极少有如此凶悍的一面,卢苇只能乖乖听话,抱着一大一小两个靠垫,头上罩着秦川的衬衫,跑到大雨里去捡伞。 见卢苇走了,秦川稍稍松了口气,还想继续拆行车记录仪,突然又一阵闷雷在天空炸响,头顶上的嘎啦声几乎就在耳边。 他不敢停留在车里,纵身跃出车厢,爬起来就没命的逃。 奔了没几步,身后一声巨响,伴着玻璃粉碎落地的声音,他回头一瞧,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一块直径接近一米的岩砸击穿了车顶,应该就是从山崖边掉落下来的,它的大半已经陷入车厢内,其中最尖锐的部分正对着后排,也就是刚才卢苇睡觉的地方。 带着惊魂未定,他奔到卢苇身边。 几道闪电连续划过,照亮了卢苇苍白和惊恐的脸,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睛,盯住那辆面目全非的帕拉梅拉。 第55章 惊魂一刻 “幸好咱们……”秦川话刚出口,卢苇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同时用力撞进他的怀里。 “姐夫,姐夫……”她的哭喊声里含有极深的恐惧,身子也在剧烈地发颤。 小丫头真的被吓坏了……秦川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不安,同时轻轻拍着卢苇的背:“卢苇,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姐夫,我……我差点就死了啊……”她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前,哭声响彻这片漆黑无边的雨夜。 顶着大风大雨,秦川把伞撑在卢苇的头顶,任由自己肩头和后背淋湿了一大片。 他悄悄看了一眼那辆保时捷,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再晚个几秒种,或者他自己也在车里睡觉,那么一切都完了…… 车顶的钢板承受不住重力,岩石又往车内下陷了一些,伴着尖利刺耳的刮擦声,整辆车变形地更加严重。 额头的冷汗和雨水一起淌了下来,秦川别回头,他没有勇气再去看哪怕一眼,心头砰砰乱跳个不停。 要是卢苇现在还留在车内,肯定已经被岩石压到身上了,而且他都没法去救她,因为车门早已完全扭曲,没有工具根本打不开。 劫后余生的卢苇也看到了这一幕,瞬间哭的更凶,秦川用力扭过她的脑袋:“给我回头,别去看也别去想,你现在该庆幸,还好好地活着!” 十几分钟后,暴风雨终于开始减弱,卢苇也慢慢止住了哭,抽噎着问:“姐夫,现在几点了?” 秦川把手表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告诉她:“凌晨两点半,我给你找个地方,你继续睡一会儿。” 卢苇紧紧抓着他的背心下摆,不敢离开半步,一起在附近兜兜转转了好久,终于找到一片顶上树林茂密,地面还算干燥的空地。 秦川抹了把脸上的水,对她说道:“一个靠枕垫在地上,另外一个抱在胸口,把衬衫铺在腿上,你继续睡觉。” 卢苇很听话,照着他说的做,又问:“姐夫,那你呢?” 秦川坐在地上,仍替她撑着伞:“你归你睡觉,我就在这里替你守着。” 卢苇把怀里的垫子塞给他:“姐夫,你也抱着,可以暖和点儿……能不能把你胳膊借我,我怕你偷偷跑了,留下我一个人……” 他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我还能跑到哪里去?今晚咱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卢苇不管不顾,紧紧挽起他的胳膊,秦川能感到她的身体依然在轻轻颤抖,不知道她是由于害怕,还是被这阵雨给冻着了,但在这特殊时候,也没再顾得上避嫌,就任由她搂着。 片刻后,卢苇稍稍定下了心后,便轻声絮叨起来。 “姐夫,我这次闯大祸了,带着你飙车,彻夜未归,连车都被毁了,我回去真的要完蛋了……我好后悔……” “放宽心,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是你以后绝对不要再皮了,可以吗?” “嗯,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乖,赶紧睡觉,两个小时后就要天亮了。” “我不敢睡啊,真的好怕……”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听话,快睡。” 安慰了卢苇很久,她终于把脑袋靠在秦川肩上,呼吸慢慢变得均匀起来。 但秦川睡不着,他左手的胳膊给卢苇勾着,手里同时撑着伞,替她遮挡从上方树叶缝隙里滴下来的少许雨水。 眼前依旧黑蒙蒙一片,还有呼呼的风声,这一幕,让他不禁想起了半年前。 当时在古轮寺前的保安亭子里,和卢菁凑合着过了一夜,而半年后,居然又和卢菁的妹妹在山顶上过夜…… 唯一的区别是,半年前的那晚虽冷,但外面的月光极美,而眼下,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但愿明早会有人来看日出,早点接我们下山……他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 卢苇睡的很沉,呼吸非常均匀,伴着扑鼻诱人的发香和体香,秦川努力收起心猿意马,竖起耳朵,细细听着周围的声音。 被大雨浇熄的虫鸣声,又倔强地响了起来,空气清新沁人心肺,为了保存体力,同时做好最坏的打算,秦川也合上眼,逐渐进入思维一片空灵的冥想状态。 恍恍惚惚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那条唯一的山道上,果然传来了车子的发动机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东方的天空中有极淡的一抹红光,他知道天快亮了,轻轻摇着身边的卢苇:“快醒醒,我们能下山了!” 卢苇睡眼惺忪,右胳膊仍然勾着秦川,伸左手揉了揉眼睛,呢喃着问道:“姐夫,大姐来接我们了?” “还不知道,反正有车上山来了,估计是来看日出的游客。” 扶着卢苇站起来,秦川捡回那个已经盛了一半雨水的矿泉水瓶,自己一口舍不得喝,把它递给卢苇:“这里面是雨水,看起来浑浊,其实是能喝的。” 但卢苇嫌脏,只轻轻喝了两口。 很快,一辆suv缓缓停在山道边,从前排走下来一对中年人,貌似是夫妻,手里都拿着相机。 看到他们的模样,秦川心里几乎能肯定,对方就是来看日出的,他小声对卢苇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能不能尽快带我们下山。” “姐夫,我和你一起去。” 他马上摇头:“不可以,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还是小心为妙,现在我去交涉,你站远一点。” “哦,我听你的。” 把大致经过和对方一说,又指了指停在悬崖边几乎报废的帕拉梅拉,那对夫妻也是惊讶不已。 “你们俩能从车里逃出来,运气真好,”戴眼镜的丈夫由衷感叹,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卢苇,和妻子走到旁边,低声商量了片刻后,回来对秦川说:“我们愿意帮你和你女朋友,但是……” 对方误认为自己和卢苇是情侣,秦川也没顾得上解释,他以为他们开口要钱,马上从挎包里掏出两沓钱,就是昨晚卢苇飙车赢来的,递给那位中年人:“这是两万块,请你们务必送我和我女朋友下山,只要进了紫田市区后,随便哪里把我们放下来都可以。” 中年男人笑了笑:“送你们下山没问题,我们也不是要钱,就是怕……” 说着,他指了指秦川的胸前。 秦川马上就会意了,对方是担心他这个身高体壮的小伙子,会不会在半路上抢他们的车。 “理解你们的顾虑,那能否先送我女朋友下山?她是女孩子,已经在山上熬了一夜,天亮后再被太阳一晒,身体会吃不消,这些是油钱,请拿着,只要先带她下山就可以。” 秦川还是把钱塞进了男人的手里,又连连鞠躬:“拜托你们了。” 第56章 救兵来了 夫妻俩对望了一下,妻子点点头:“没问题,等你女朋友下山后,再让她找车子来接你……抱歉小伙子,我们不是不肯帮你,只是有点担心……” 秦川马上说:“只要能让我女朋友尽早下山,我对你们就感激不尽了。” 丈夫从两沓钱中抽出一张,塞进自己口袋,把余下的还给秦川:“这是一百块油钱,其他的我们不能要,你叫你女朋友稍微等会儿,等我们拍完了照片,就准备下山。” 秦川有点感动,还没来得及说一些感谢的话,这对夫妻就已经架起摄影器材,对着东边开始拍照,唯恐错过了某些镜头。 悄悄观察他们片刻,秦川愈发确定,这就是一对热爱摄影的夫妇,于是走回等得焦躁不安的卢苇身边,告诉她:“他们愿意送你下山,你记下车牌号,只要手机一有信号了,马上给你姐发消息,把车牌号先发过去,然后再叫她来接你回家。” 接着,他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那对夫妇,不动神色捡起一块石头,塞进卢苇手心里,严肃地叮嘱她:“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虽说答应送你下山,但你是个女孩子,我怕他们心怀不轨,这块石头你随身藏好了,一旦发现不对劲,就用来自卫,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狠,不能留情,知道了吗?” 卢苇被他说的有点害怕:“姐夫,要不我不跟他们走了,我和你一起留在山上,等我姐来……” 秦川叹了口气,轻轻扶着卢苇的肩膀:“太阳马上就要起来了,你跟着我继续在山上没吃没喝的,天又那么热,用不了半天身体就要垮了,所以你先下山,然后再叫你姐开车来接我……说实话,卢苇,我真的挺担心的,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你一定一定要安全回家,不能有任何的意外!我们说好了,今天中午,我必须看到一个完好无恙的你,你能向我保证吗?” “我能,我能,”卢苇哽咽了,眼圈微微泛着红:“姐夫,你也要向我保证,等我走后,你会一直待在这里的树荫底下,寸步不离等着大姐来接你回家,我也怕大姐来接你的时候,找不到你人……” “傻丫头,我不会走的,你告诉卢菁,我就留在这里等她。” 卢苇连连点头。 秦川又拍拍卢苇的脑袋,关照她:“你要记住了,对于飙车的事情,不要有任何隐瞒,对你大姐和爸爸妈妈实话实说,他们要惩罚你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 他还没说完,卢苇就流下了眼泪,她眼睛望着日出的方向,似乎想对朝阳说一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晨曦却无声将她俏丽的脸蛋映红了一片,而那几颗晶莹的泪珠,也同时透着一抹如同宝石般的绯红。 “小丫头,别哭,”秦川从挎包里取出纸巾,主动给她擦去了眼泪,又捏捏她的右手:“藏好这块石头,一路上都不许放手,直到遇见卢菁的时候才可以扔掉,懂了吗?” 这句话,他不厌其烦重复了好几次,每一次说的时候,卢苇都会很用力地点头答应,而她在跟着那辆suv下山之前,从后座探出头来,深深地望了秦川一眼,仿佛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目送卢苇走后,几乎一夜未睡的秦川这才感到一阵凶猛的倦意,还有剧烈的口渴,他四处找寻那个盛雨水的矿泉水瓶,但又想起来,这瓶水似乎已经被卢苇带着走了。 用力咽了咽干涩生疼的喉咙,他跑回原来的树荫下,把地上的两个靠垫放在一棵大树边,一屁股坐了上去,身子同时倚靠着树干,下一秒,眼皮如同千斤般沉重,他没力气再去和疲劳做无用的抗争,任由思维变得越来越模糊,整个人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上午八点多的时候,他被一阵灼热的阳光晒醒。 该死的,不能再让我多睡会儿吗……他心里恨得不行,虽然疲劳稍稍缓解,但这时候醒来,无异于要承受身体和心理上的巨大折磨。 饥饿口渴还是次要的,他更担心的是卢苇,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卢苇应该已经回到市区,和卢菁联系上了。 我苦点累点没关系,只要小丫头能平安无事……他心里头反复念叨个不停。 温度在逐渐上升,喉咙里火烧般的难受,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将近二十小时不吃不喝,这在平时倒没什么,熬一熬就过去了,但现在是盛夏,山顶上的阳光无比毒辣,周围是三十多度的高温酷暑,而随着日头的移动,身边这片小小的树荫眼看也要保不住了。 他想躲进林子深处里避避暑,但刚进去待了不到十秒钟,就赶紧逃出来,里面蚊虫多的不得了。 半小时后,当树荫被烈日所取代,他不得已只能一咬牙,撑开伞直接坐在了地上,任由地面温度越来越高,也没有力气再去挪动快要虚脱的身体。 手里的伞是黑色的,虽然能遮挡阳光,却也吸收了巨大的热量,他坐在伞下,脸上的汗珠一直没停过,肚子里又饿的不行,眼前看出去的东西似乎阵阵发黑,他知道必须赶紧喝点水,不然就算有伞在手,被晒晕也是早晚的事。 捡起几片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树叶,塞进嘴里撕咬咀嚼起来,又忍着喉咙里的干涩疼痛,很用力地咽了下去。 他在用这种原始的方式,为身体补充着微不足道的营养和能量。 卢菁应该快来了,卢菁应该快来了…… 他默念了不下千百遍,终于在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上山的那条路有了响动。 这次来了三辆车,他用力睁开眼睛去瞧,发现其中两辆分别是小吊车和工程拖车,估计是来带走卢苇的那辆保时捷帕拉梅拉,而另一辆则是卢菁的白色沃尔沃。 卢菁和卢苇下车后,一前一后朝他奔过来。 “秦川!” “姐夫……” 他嘴里嚼着树叶,终于哈哈笑了起来,我的女孩儿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她又踩着光来救我了! 第57章 老干部下山 “菁,快让我抱抱!”他抓着卢菁的手,就要把她搂进怀里。 “秦川,别闹,你……你在吃什么?”卢菁看到他一脸的疲惫不堪,嘴里却在咀嚼着,马上蹲下身问他。 “吃树叶啊……” 他喉咙干涩地几乎说不出话,又见卢苇一脸哭丧,马上笑了:“太好了,卢苇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小丫头你回过家了吗?” 卢苇低低地应道:“没有,进市区后,我就和大姐联系了,然后我们马上来接你下山。” “那你吃过东西了吗?” “吃了点儿……” “秦川你先管好你自己!”卢菁难过的有些哽咽了,又狠狠瞪着卢苇:“还愣着做什么,把吃的喝的拿过来啊!” “哦哦,对不起,”卢苇赶忙递上一瓶水和一袋面包。 “姐夫,吃……” “谢谢。” 一口气喝光整瓶水,秦川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痛快了,就算现在死掉也值了!” “胡说八道!”卢菁用力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又注意到不远处那辆破烂不堪的保时捷,几个工人正准备用电锯锯开车顶,把顶上的巨石吊走。 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卢菁满眼都只有秦川,根本没在意过几十米之外的那辆车,这时终于惊愕万分:“秦川,这车是怎么回事!” 秦川看看卢苇:“你没和你姐说过吗?” 卢苇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和大姐说,车不小心被砸坏了……” 卢菁朝她吼道:“这不小心的也太离谱了!你们俩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卢苇悄悄往秦川身后缩,秦川则叹息道:“我们差点把命丢在这儿了,具体的回家后再告诉你……卢苇,去和工人说一下,车前的那个行车记录仪想办法弄出来给我,我必须要带回去。” “好,我这就通知他们,”卢苇又跑了过去。 卢菁给秦川撑着伞遮阳,问道:“你要那个干嘛?” “能证明卢苇的清白,昨晚我和她在山上过了一夜,但我整晚都在车外,你回去看了就知道。” “傻瓜,我还信不过你吗?” “我知道你肯定信我,但还有别人啊……女孩子的声誉何等重要,容不得破坏。” 在卢菁的搀扶下,他坐回了车里,卢苇这时也回来了:“姐夫,行车记录仪给你。” 秦川接过后,瞧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便安慰道:“小丫头你别这样,没事就好。” “还说什么没事,她这次的麻烦大了!”卢菁给秦川擦着额头的汗,同时说道:“昨晚你和卢苇失踪了一整夜,手机却一直打不通,大家都急疯了,罗教授喊了蒋俊唐嘉韵,满城的找你们,我也把卢苇以前常去的酒一间间找过去,影子都没看到一个……我爸妈还以为卢苇被人绑架了,都在筹钱准备赎金了,结果早上卢苇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卢菁的声音里,既有恼怒又有心疼,秦川无话可说,只能用沉默来作答。 而坐在后排的卢苇,把脑袋埋得极低。 卢菁又塞给秦川一瓶水,气冲冲地问道:“卢苇要去飙车,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手机没电了。” “拿来给我瞧瞧。” “别看了……” “你……都这时候了,还在帮着这死丫头!” 秦川无奈地解释:“昨天我们到了山里,手机就没信号了,想打电话都打不出去……对了,卢苇飙车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吗?” “当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就算卢苇她敢撒谎隐瞒,爸爸妈妈只要半天时间,就能查到全部真相!今天一早,虹姨的现任丈夫也回到紫田,本来中午他和虹姨还要请大家吃饭的,现在怕是吃不成了,我爸已经叫司机把他们接到了我家,你也跟我一起去,这事儿是卢苇闯的祸,肯定要给你们道歉赔罪。” 秦川回头,见后排的卢苇恐慌到不行,就对她笑笑:“回去后虚心认错。” “我知道了,”卢苇的声音轻若蚊吟,下巴几乎抵到了胸口。 下山的路上,秦川吃完面包,望着车外炽热的阳光,脑中只觉得越来越晕,过去这十几个小时真的好似一场梦,是场怪异到了极点,却又真实存在的梦。 他困倦的不行,随着车子的摇摇晃晃,很快就睡了过去,但稀奇古怪的梦却一个接一个,他梦见和卢苇在飙车的途中摔下山,最后尸骨无存,又梦到他们俩被卢菁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逮捕,甚至还见到了自己也睡在车里,被那块巨石压得血肉模糊…… 当再次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刚才都是黄粱一梦。 用力拍拍脸颊,让自己以清醒的状态回到现实,但在下车的一刹那,脚踩在坚硬的石板路上,同时火辣的灼热感再次铺天盖地地袭来,他又恍惚觉得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 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漂亮大气的联排别墅,各种茂密又绿意盎然的花草植物,透过树林间的缝隙,还能隐隐看到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湖泊。 “这是哪里?”他自言自语。 卢菁告诉他:“这里是翡翠湾别墅,跟我来。” 秦川在出国留学之前,就已经听说过翡翠湾别墅,那是紫田市最顶尖的住宅区,房价也贵的离谱,今天他第一次来这儿,不禁暗暗吃惊,卢菁卢苇的家就在这里…… 卢菁停好车,走在前面带路,秦川顾不得欣赏周边景致,悄悄对拖在最后的卢苇使个眼色:“回去先认错,态度要诚恳。” 卢苇踩着小碎步,怯怯地跟在秦川身边:“姐夫,我不敢回去……” “别怕,我会帮你啊……” 卢菁用力咳嗽一声后回头:“卢苇,这次别想着能蒙混过关,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现在就把你逮进局里去!” “菁,别吓唬她,”秦川拍拍卢苇瑟瑟发抖的肩,再次无声地给她安慰。 既然答应了卢苇,他就决定要帮到底。 进入一栋装潢豪华的三层楼别墅大院,推门进去后,一楼的客厅里坐着四个人,卢国民杭丽以及罗虹和陈广华。 他们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见秦川和卢菁卢苇来了,都是表情各异。 “卢苇,你好大的胆子,敢拉着秦川去飙车,然后还在山上”卢国民怒不可遏,把茶几拍地砰砰响:“到书房里站着,面壁思过去!” 第58章 惩罚措施 卢苇红着眼,偷偷看了看杭丽,却见妈妈也板着面孔,赶忙低下头,抹着眼泪准备上楼。 罗虹笑着打圆场:“卢董,息怒息怒,先让卢苇吃点东西,她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卢国民怒容满面:“罗教授,这次是卢苇闯祸,加上前几天在酒里乱说话,害得秦川被打伤,我都还没惩罚过她,现在两罪并罚,不能轻饶!” 罗虹继续帮着卢苇:“那先让她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身体。” 卢苇小声说:“我吃过面包了。” 杭丽忍无可忍地往楼上一指:“我都准备饿你几天了,你居然还敢……先去书房站着,不叫你不许下楼!” 卢苇求助地看向罗虹,罗虹这次无奈地摇头:“我现在想帮你都没话说了,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来。” 卢苇一步三回头,带着战战兢兢,上楼去了。 卢国民满是歉意地对罗虹说道:“罗教授,不好意思啊,是我教女无方,真是唉” 罗虹依然在努力地和稀泥:“卢董,卢苇还小,犯点错在所难免,而且又是女孩子,你们真要惩罚她的话,下手轻点,那么漂亮的丫头,我可舍不得她遭罪。” 陈广华也附和着说:“批评教育就可以了,卢苇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没必要矫枉过正。” 杭丽叹着气:“罗教授,陈先生,卢苇这丫头是光长个漂亮脸蛋了,其实她野的不得了,喜欢飙车泡酒,哪里像个女孩子” 罗虹又瞧向了一直没说话的秦川:“你说说看,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有隐瞒和偏袒,能做到吗?” 秦川当然不敢撒谎,用简练的语言,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但隐瞒了半夜里陪着卢苇去小便的事情,因为这说出来实在不雅。 讲完后,除了卢菁外的所有人都非常惊讶,秦川光从表情就猜到了,他们只以为卢苇去飙车,却不知道居然还有山顶落石,几乎当场要了卢苇的命。 他又补充:“我昨晚一直在车外待着,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对卢苇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接着,他把行车记录仪放在茶几中央,按下播放键。 一路快进,直到半夜两点多,秦川突然把睡梦中的卢苇拽出车厢,他自己准备拆下行车记录仪,但过了几秒,一块巨石就在他离开后瞬间砸落。 卢菁握着秦川的手,她掌心里都是汗。 这一幕太过惊骇,所有人都是长时间的沉默,过了许久,杭姨终于说道:“秦川冒死救下卢苇,光说一声谢谢,无法表达我们的感激。” 陈广华关上记录仪,他也是心有余悸地对秦川竖起大拇指:“够勇敢,临危不乱,做得好!” 等大家议论完了,秦川这才说:“卢叔杭姨,卢苇还是个孩子,我在这里替她求个情,请您二位手下留情,不要过度惩罚她。” “秦川,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卢菁在秦川耳边小声嘀咕,但此时屋里其他人都没发声,她的这句话,还是被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秦川马上解释道:“卢叔杭姨,我很喜欢卢苇,她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爱玩爱闹又淘气调皮,全身上下都是天真可爱的孩子气,所以我个人觉得,还是以说服教育为主比较好,太重的惩罚可能会适得其反我知道我这话说的有点大胆冒昧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他又站起来,对着卢国民和杭丽鞠了一躬。 “呵呵,不必拘礼,坐下说,”卢国民笑着对秦川做个请坐的手势。 他又转头对楼上喊道:“卢苇,下来,别偷听了。” 卢苇早就洗完了澡,就一直蹲在二楼的楼梯口,偷偷摸摸听着楼下众人谈话,突然听到父亲叫自己下楼,只能尴尬不已地站起身,下楼后站在父母身边,低着头不敢吭声。 看着低眉顺眼的小女儿,卢国民叹了口气问她:“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你?” 卢苇厚起脸皮,小声说道:“爸爸,能不能不罚我呀。” 秦川被卢苇给逗乐了,忍不住想笑,被卢菁捏了一下胳膊,又赶忙憋住。 卢国民往椅背上重重一靠:“不罚你是不可能的” 卢苇马上插嘴:“爸爸,能不能让妈妈说呀!” 秦川对此有些不明白,卢菁就凑到他耳边解释:“小丫头知道一旦爸爸开口了,那就等于板上钉钉,不能再收回了,妈妈平时对她不像爸爸那么严厉,由妈妈说出惩罚条件,会对她比较有利。” 杭丽却非常严肃地对她说:“直到这时候,还敢有心存侥幸,我不插手,让你爸爸来决定!” 秦川瞧的很清楚,卢苇的目光迅速黯淡下去,他连忙说:“卢叔,请……” 话没出口,就被卢菁捂住了嘴:“你不许再帮着卢苇!” 卢国民思考片刻后说:“卢苇,把你的身份证、驾照和信用卡交出来,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暑假,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嗯,最多可以在别墅区里玩,游泳打球随便你,但是不许出别墅区一步,下次如果让我再知道你飙车,我就把你的驾照注销掉,有本事你再去重新考,考出来再注销掉,你以后永远也别想碰车!” “爸爸,你不让我出门,这也太狠了”卢苇刚说了一句,就立刻闭嘴了,因为卢国民已经对她板起了脸。 “上楼去好好反省,晚饭时候再下来,到时候,把该交的东西交出来,”卢国民对卢苇挥挥手,惩罚措施就这么定下来了。 面对严厉的父亲,卢苇不敢再吭声,她哭着上楼去了。 望着卢苇孤苦无依的背影,秦川颇感无奈,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尽力帮她了,但只怪这小丫头性子太野,闯的祸又太大,想替她解围都无从下手。 第59章 爱因斯坦也有错的时候 此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原来罗虹还计划在临行之前,和街坊朋友们聚个餐,但闹出了昨晚这档子事,饭局不得不取消,最后就在卢家吃了顿便饭。 秦川挺想上楼去看看卢苇,喊她下来一起吃饭,又觉得不方便去女孩子的房间,就悄悄的问卢菁:“你要不要叫……” 卢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随她去,我妈都说了,要饿她几顿!” 秦川知道卢菁还在生妹妹的气,便只能作罢,他给唐嘉韵蒋俊发了微信,告诉他们自己没事,但奇怪的是,居然都没人回他。 大伙儿这是昨晚找了我和卢苇一整晚,现在都在补觉……他心里这样认为。 饭吃到一半,他意外地接到一条短信,是来自于远在澳洲的陈知南。 按理来说,陈知南也算是他的妹妹,只是见面次数太少太少了,而自从毕业回国后,就没再和小南联系过,互相间连电话邮件都没有,他便带着少许疑惑,打开这条短信。 “秦川,爸和虹姨今晚要回来了,你把他们的航班号发我,我会去接机,再叫他们中午少喝点酒,下午还要赶飞机的。” 秦川回复:“他们没喝酒,都在吃饭。” “那就好,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没事,挺好的。” “虹姨告诉我了,你回国第一天就和人打架受伤,还缝了针,这也叫挺好?” 他吃了个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陈知南又传来一条:“把你女朋友的照片发我邮箱,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模样的女孩子,能让你为了一个人,留守一座城。” 反正是隔着手机,秦川就厚起脸皮回道:“她是我的光。” “真肉麻!但你要掂量一下自己,能追上她的速度吗?” 他一愣,小南这问题真是深奥。 陈知南发来最后一条:“你别告诉我她会停下来等你,那她就不是光,而你也成黑洞了……不跟你扯了,我手头还有事儿,先这样。” 秦川苦笑一下,合上了手机。 以前在国外读书时,小南偶尔也会给他打电话发邮件,互相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下来,秦川多少都会受到一点启迪和感悟,小南性格外向刁钻有趣,话语犀利尖锐但不伤人,是个不错的聊天伙伴。 他甚至敢做这样的假设,如果没有认识卢菁,毕业后直接去了澳洲,那么现在……十有八九就会开始追求小南了。 但是人生中没有那么多的假如,再跌宕的剧本,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再次把注意力转回到饭桌上,面前的碗里已经多了好几块肉,都是卢菁在刚才给他添的。 “多吃点,你刚才在和谁发短信,看上去表情怪怪的,”卢菁悄声问他。 他把手机塞进卢菁手里:“你自己看。” “我能看吗?” “当然能,我对你没有秘密的。” 卢菁很满意地笑,开始读他的短信:“陈知南?是她呀……” 飞快地扫了一眼,她稍稍往秦川身边挨近了一些,又举起手机,和他照了一张半身合影。 “秦川,你这就把照片发给她,再告诉她,爱因斯坦也有错的时候!” 秦川笑而不答,他并不准备把卢菁的照片发给陈知南,因为幸福这种事,自己体会就可以了,太多的人知道,就成了炫耀。 爱情里最棒的感觉,就是你爱的那个人比你更加爱你,一座城市再怎么喧闹,没有她便是空城,一个角落再怎么陌生,有她就是个家,和卢菁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越长,秦川就越能有这种体会。 现在他的生活已经足够丰富,不止有爱情,有马上到来的职场挑战,更有连续不断的刺激和惊心动魄…… 他又朝二楼瞅了瞅,那个总是会制造意外事件的小丫头,在从此以后的一个月里,都将被关禁闭了…… 但即使是五指山,也只能把孙猴子关五百年……秦川当然知道,关禁闭不能磨掉卢苇身上的野性,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但也正因为卢苇的存在,才让这个刚回国的夏天有了别样的精彩,以及多了不少值得回味的东西。 胭脂山上的这一晚,注定会被铭记很久很久。 午饭后又聊了一会儿,罗虹就准备与陈广华去机场了,临出发前,她对秦川招招手:“过来,再跟你关照几句。” 秦川马上走到妈妈身边。 罗虹万分不舍地说道:“妈和陈叔就要走了,你在紫田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跟卢菁好好谈恋爱,遇事多交心,你答应过我的,等下次见面的时候……” 他立即说:“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 “对,就是这个,有空也和卢菁一起来澳洲,看看妈妈,陈叔,以及小南。” “妈,放心,我们会的!” 他又与陈广华拥抱告别:“陈叔,保重,替我向小南问好。” “好,一定,咱们要常联系,山高水远但感情不变,活出各自的精彩,不要让岁月留有缺失和遗憾。” 陈广华临别时的一番话,让秦川感觉回味悠长。 当目送妈妈坐的出租车逐渐驶远,秦川心里的失落却在悄悄放大。 又与妈妈分开了,下次再见面,可能要到下个春节了,或许在未来的很多年里,都会是这样聚少离多的状态…… 难道分离才是生活的常态? 卢菁看出了他的落寞,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同时也带回了他的思绪:“别难过,还有我陪着你呢。” 卢菁不是个特别爱笑的姑娘,但她此时的微笑,令秦川感到分外的暖心,她又捏了捏他宽厚的掌心:“你昨晚没睡好,现在我送你回去休息,晚上再陪你去买几件衣服。” “嗯,那下午你呢?” “我要去局里做事。” 他心疼地说:“菁,你也一夜没睡,没必要这么拼?” “我是个警察,通宵工作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真的不碍事,就像你以后也要在医院值夜班一样,”卢菁说完,和父母打了声招呼,便开车送他回家属院去了。 车内的音响正放着柔美舒缓的轻音乐,秦川一路半睡半醒,没多久后,他突然接到蒋俊的电话:“我刚看到你的微信,你没事就好,虹姨走了吗?” 他迷迷糊糊地回道:“已经去机场了,今天不能请大伙儿吃饭,只能等下次了。” “那都是小事儿,不过……”蒋俊又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说:“刚才韵姐和蒙哥大吵了一架,秦川你有空的话,赶紧过来看看。” 睡意就此烟消云散,秦川不可思议地问:“他们俩怎么会吵架的?” 唐嘉韵对蒙宾一往情深,几乎当了贝贝的半个妈妈,居然也会和蒙哥吵架? 蒋俊又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张清,她今天上午突然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秦川大吃一惊:“张清……就是蒙哥的老婆,贝贝的妈妈,她……回来了?” 第60章 门当户对 蒋俊不满地嚷嚷:“张清她算什么蒙哥的老婆啊,都没领过证!今天中午本来虹姨要请咱们吃饭,但发生了昨晚那档子事,饭局就取消了,我想在蒙哥的馄饨铺里凑合一顿算了,结果好巧不巧的,居然看到了张清,我一下子都没认出她,毕竟五年多没见了……” 秦川追着问:“后来呢?” “我马上给韵姐打电话,韵姐没接,她昨晚也是陪着找了你和卢苇一整夜,我猜她正在睡觉,就去对街敲她家门,当我们赶回馄饨铺子,张清早就带着贝贝走了,韵姐把蒙哥臭骂一顿,怪他就这么把张清放跑了,然后哭着回她自己的酒去了,我现在正陪着她,你最好也来看看。” 秦川立即警觉起来:“贝贝被带去哪里了?” “听说被张清带着出去旅游了……你说蒙哥是怎么想的,那个女人好多年没回来了,居然就让她直接把女儿接走了,万一她一去不回……” “阿俊,你先陪着韵姐,等我过来再说。” 挂掉电话,秦川马上对卢菁说:“去清韵酒。” 卢菁不愿意:“秦川,你都一晚上没好好睡过了,先回家去休息。”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蒙哥和韵姐吵架了,我必须去看看。” “那好,”卢菁打起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掉头,直奔清韵酒,又问道:“你刚才电话说的那个张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靠在椅背上,秦川眼睛望着车窗外,重重叹了口气:“张清是扎在韵姐心里的一根刺,她突然回来了,韵姐能冷静下来才怪。” 接着,他把大致情况给卢菁说了一遍,又补充道:“韵姐在十九岁的时候,被几个小流氓当街调戏,蒙哥为了护着她,一个人打对方四五个,最后被人用砖头砸断了腿。蒙哥家里穷,就忍着没有去医院,直到几天后腿疼地实在受不了了,才去医院看伤,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机,他的腿就此落下残疾,走路会有点瘸,也就是从那时起,韵姐彻底爱上了蒙哥,但蒙哥自认配不上韵姐,韵姐却一直等着他能接受自己,谁知道后来,又出现了张清这个女人,还跟蒙哥生了贝贝。” 卢菁听完后,轻轻摇头:“真是一段孽缘,唐嘉韵也够执着的,这一等,就是差不多十年,还是女人最宝贵的十年青春。” “是的,韵姐家里也催着她早点结婚,前几天那个艾伦,就是家里给她介绍的对象,但她都没正眼瞧过人家,一心只在蒙哥和贝贝身上。” 说到这里,秦川也有点于心不忍地感叹:“咱们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中,韵姐的年纪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我们公认的带头大姐,她一直都很照顾我们,现在她的情路如此坎坷,我也觉得挺难受的。” “情路是自己走的,怪不了任何人,”卢菁对此不置可否,又问道:“张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我都没见过她,听阿俊说,张清平时从不露面,就每年给贝贝寄些钱,这次突然回来,韵姐肯定要趁着这机会,跟张清把话说清楚,但蒙哥居然直接就让她把贝贝带走了,难怪韵姐会光火。” 卢菁想了想说道:“蒙宾绝对有问题,他的立场很不明确,现在和张清的关系不尴不尬,唐嘉韵又为他等了那么多年,男人不应该如此优柔寡断。” “或许,蒙哥是有自己的难处。” 卢菁冷哼一声:“难处就是蒙贝贝!但上次在你家吃饭时,我就看出来了,唐嘉韵待贝贝真的是好的没话说,蒙宾又没和张清领过证,他到底还在犹豫些什么?照我说,蒙宾就应该直接和唐嘉韵登记结婚,给贝贝一个完整又温暖的家!难道他真的要讲究什么门当户对,才肯娶人家过门?” “门当户对……门当户对……”秦川将这四个字反复咀嚼了好多遍。 卢菁没理他的神叨叨,把车里的音响调轻了一些后说道:“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真认准了某个人的时候,管他什么对不对的,先把婚结了再说!蒙宾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是这样的处事态度,我是一点儿都看不懂!” “菁,你说咱们俩,是属于门当户对的吗?”望着那张漂亮无暇的侧脸,秦川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关心这问题,反正我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娶我,”卢菁没有丝毫害羞或脸红,又认真地说:“有的人,一旦错过了,就会是一辈的遗憾,我可不想要这样的遗憾。” “是啊,如果真失去了,不是谁都能有勇气去承受和面对的,那该有多疼啊……” 这一刻,他突然被触动到了,再次凝视着身边的卢菁。 午后阳光透过车窗,无声映在她没有半分瑕疵的光洁脸庞上,又恰到好处地勾画出了她的优美脸型。 这就是我的答案,是我一辈子也看不腻的风景! 卢菁被他看的有点脸红:“干嘛老是对着我傻笑。” “因为你好看,我喜欢。” “神经……” 她没再理他,嘴角边悄悄挂起了甜美的笑容。 清韵酒大堂里的客人三三两两,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咖啡味道,卢菁问了服务生,得知唐嘉韵在二楼的办公室,马上和秦川一起找过去。 光线昏暗的走道,推开最里头一间小办公室的门,迎面就是一股浓烟,唐嘉韵和蒋俊两人面对面坐着吞云吐雾,窗子却紧闭着。 “你们这是在故意放火吗?”秦川用力扇了扇鼻子,打开窗户,让外面的空气涌了进来。 “秦川,你可来了,快劝劝韵姐,”蒋俊把烟头摁灭,苦着脸站起来,低声说:“韵姐都哭了好久了。” “哭你个头!”用力抽泣一声,唐嘉韵拿纸巾擦了擦眼角,没头没脑地对着蒋俊开骂:“你个猪脑子,把秦川叫过来干嘛?他重伤初愈,昨晚又没睡好,现在你把他送回去!” “别光骂我呀,昨晚我也几乎没睡不是?”蒋俊心有不甘,悻悻地解释:“现在秦川没事了,韵姐你又突然来这一出,真是……” “还敢啰嗦,给我滚!”唐嘉韵明显窝着一股子的火,手指向门口,冲蒋俊吼道:“数到三,你给我消失!” “行行,我到外面去坐会儿,”蒋俊把桌上的烟揣进兜里,就准备出门,临走时又对秦川说:“好好劝劝韵姐,她火气有点大,因为张清的事情……” 第61章 唐嘉韵的心声 “阿俊,别走,你坐着就行了,”秦川把蒋俊拽着在沙发坐下,又去饮水机倒了杯水,递给唐嘉韵,问道:“你怎么和蒙哥吵架了?” “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想和他吵架!”唐嘉韵甩给卢菁一支烟,也没管对方抽不抽,对着她自己手里的烟猛吸一口,才说道:“阿俊中午时候来叫我,说张清回来了,我马上打电话通知蒙哥留下张清,等我过去找她当面谈,但蒙哥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了,反正我赶到时,张清已经带着贝贝走了,你说他蒙宾是不是有问题!” 秦川皱着眉头说:“确实有问题,蒙哥他对此怎么解释?” “他能解释什么?就说妈妈带女儿出去玩,是天经地义的,”说到这里,唐嘉韵用力一拍桌子,又低下头轻声抽泣:“那个张清,尽过做母亲的责任吗?贝贝从出生到现在,她陪过女儿几天?每次贝贝生病,不都是我带着小妮子跑医院的?我他妈的真是犯贱,苦苦等着这个不会给你任何承诺的男人,一等就是好多年,我又图他什么?” “他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吗?”卢菁插嘴问道。 唐嘉韵哽咽着摇头,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秦川劝慰道:“韵姐,张清总归还要送贝贝回来的,到时候,再想办法和她好好谈一谈,我也去和蒙哥说说,一定让他把张清留下。” 蒋俊跟着附和:“对啊对啊,还是有机会和她谈的嘛。” “也只能这样了,”唐嘉韵把烟头摁灭在烟缸里,接过卢菁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苦笑着对她说道:“说句不害臊的话,我都快三十了,在十年前,我就认定了蒙宾这个人,这辈子非他不嫁,而这些年,除了没有和他结婚生孩子,我把我能做的都做了,他的奶奶和女儿贝贝,我全都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我一直想要和张清坐下来谈一谈,大家把话说清楚,对于未来,她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表个态,结果,蒙宾居然把她放跑了……” 她看了看蒋俊和秦川,继续发泄情绪般地说道:“咱们几个兄弟姐妹,没有谁的感情是一帆风顺的,蒙哥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张清,被吊得不上不下,我为了和蒙哥在一块儿,顶住家里的压力,只为了守护心里的那份执着,这一守,就是整整十年!哪怕所有人都说在说我傻,我还是义无反顾……阿俊你从大学毕业后蹉跎到现在,也没有遇到一个愿意跟你长久过下去的姑娘,而秦川你,在国外一边读书,一边默默等了甜甜五六年,直到快毕业时,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和卢菁认识了……要说咱们几个人里谁最聪明,那就是已经消失了整整六年的甜妞儿,说不定她这会儿已经嫁人生子了!其实说到底,她才是把一切都看得最透的那个人,或许也是现在过得最舒坦的那个!” “韵姐,说这些干嘛呢,”秦川轻轻握住卢菁的手,同时安慰唐嘉韵:“别那么悲观,蒙哥说不定有他的苦衷。” “他有个屁的苦衷!”唐嘉韵怒骂一声,火气瞬间又上来了:“我对他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我也和他说过多少次了,把张清的电话给我,我跟她谈一谈,但他死活都不肯主动去联系,今天中午,居然还就这么把她放跑了!秦川阿俊,你们替我把话带到,等张清送贝贝回家的时候,我必须和她谈上一次,如果蒙宾再敢把张清放走,我就拆了他的馄饨铺子!” “消消气,没必要这么极端,”卢菁把桌上的水杯推到唐嘉韵面前,又问:“你有没有查过张清这个人?” 唐嘉韵摇头,满脸都是苦涩:“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的,根本就无处可查,连电话号码都没有。” “菁,你是个警察,能想办法查一下吗?”秦川问这话的时候,唐嘉韵也跟着投来满是希望的眼神。 卢菁的回答很坦诚:“除非张清犯了事儿,局里颁下搜查令,否则我也无能为力,私底下查案子是违纪行为,而且其中的阻力和难度,不是你们能想象到的。” 一屋子四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归根到底,和张清无关,根源还是在蒙哥身上,”秦川一拍身下的沙发,站起来说道:“我去找蒙哥聊聊,探探他的心里想法,阿俊你陪着韵姐,别让她再一个人哭。” “好了好了,有什么好哭的,过去这些年,我都哭过多少次了,也不差这一次,”唐嘉韵躺倒在办公椅上,又指着身后的窗子:“你们替我把窗关了,我想睡会儿,都走,没必要陪着我,赶紧走……” 秦川只能照做,在关门走之前,又深深看了唐嘉韵一眼,同时带着满满的唏嘘和感慨。 我们都想拥有完美的爱情,想和心爱的人厮守到老,但爱情是如此复杂,让我们深陷其中身不由己,我们并没有强大到能任意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唯一能做的只是妥协,最后在妥协中被迫去适应…… 爱情又像是一出默剧,我们每个人都是观众,有自己不同的见解,有人会看的笑,也有看的哭,但说到底,我们其实也都是剧中人…… 出了清韵酒,烈日把秦川晒的有点晕,他感觉自己似乎仍然在胭脂山上煎熬,但现在还没到能补觉的时候,因为要马上去一次海棠街。 卢菁也必须回局里去了,她在上车前,叮嘱秦川:“你找完蒙宾之后,下午必须抓紧时间睡个觉,知道了吗?” “嗯,我去阿俊家里躺一会儿,他家就在海棠街,我不回家属院了……你开车慢一点,昨天你也一夜没睡。” 卢菁笑笑:“我会偷偷打个盹儿,你不用担心,咱们晚上见。” “嗯,晚上见。” 她坐上了车,又摇下车窗,和秦川不停地挥手:“我不送你了,先走了啊!” 等卢菁走后,蒋俊含着歉意对秦川说:“本来我和韵姐都想去机场送虹姨,但昨晚那事情一闹,再加上今天张清突然出现,不但中饭没吃成,连送行也给搅黄了。” “没事,我妈会回来的,估计是春节前后。” 秦川拦下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去海棠街。 第62章 追根问底 在出租车后排坐定,蒋俊不顾外头烈日炎炎,摇下车窗狠狠地抽烟,靠此来解乏。 秦川想打个瞌睡,蒋俊又耐不住性子,拉着他开始唠叨:“我是有点儿猜不透蒙哥的心思,你过会儿准备跟他聊些什么?” 秦川思索着回道:“我们肯定是站在韵姐这边的,蒙哥有些大男子主义,他心里是喜欢韵姐的,但就是自尊心在作祟。” “我可看不出来他到底喜不喜欢韵姐,但是人都知道,他当年还偷偷喜欢过甜甜呢……” “你他妈有病啊,话说这个干嘛!” 见秦川的脸色不好看,蒋俊马上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对不起啊,我不说了……秦川,过去这几年你一直在国外读书,国内的很多事情你都没亲眼见到过,我起初和你想的一样,蒙哥要面子,觉得和韵姐在一块儿的话,会被人背后指摘,但后来通过我的观察,发现其实不是这么回事。”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 “我先跟你说说张清!她自从怀了贝贝,也没想着要安胎保胎,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期间从不回海棠街,直到贝贝出生后,她才抱着孩子回来了,说要去国外读书深造,以后贝贝就由蒙哥来抚养了,韵姐那时气不过,差点和张清打起来,但被蒙哥劝住了,当时我也在场,我就发现一个问题,蒙哥从头到尾非常维护张清,一直在替她说话……” 秦川一愣:“难道蒙哥会喜欢张清?” 蒋俊把烟头扔出车外,对秦川一摊手:“蒙哥与张清只是露水姻缘,这喜欢二字无从谈起,照我看,蒙哥只是觉得对张清有愧疚。” “后来你没有再细问过吗?” “按照我以往的做法,我肯定要把蒙哥约出来喝酒,把他灌醉,然后套他的话……蒙哥以前也会和我喝酒,但自从贝贝出生后,他完全是滴酒不沾,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他喝两杯,他却从头到尾只喝茶,关于张清他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自己偶尔在外面喝顿酒,遇到了张清,喝醉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但是言语中全都偏向着张清……” 秦川听的有点懵:“蒙哥不至于这么护着她……” “反正我也觉得怪怪的,后来就懒得再去多问,今天中午张清突然来了,她对贝贝倒是很亲热,但是对蒙哥,好像就冷淡多了。” “你从哪一点看出来的?”秦川皱着眉头追问。 “蒙哥见到张清,确实是挺高兴的,又对贝贝说,妈妈会带你出去玩几天,看样子蒙哥很早就和张清说好了这事,贝贝很乖地喊妈妈,但张清一直没怎么搭理蒙哥,她给贝贝和蒙奶奶带了些礼物,又同奶奶磕唠叨上几句……总之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蒙哥与张清私下一直有联系,甚至早就有了什么约定或者默契。” 秦川思索着自言自语道:“约定或者默契,真的会有吗?” “我觉得有!看张清的模样和打扮,她应该挺有钱的,带着点儿上位者的气场……她还坐一辆大奔,那个司机对她毕恭毕敬,我猜她的来头不会小。” 秦川精神一振:“车牌号记下来了吗?我可以叫卢菁去查查!” “忘了……” “哎,你真是……这么好的顺藤摸瓜机会!” 车里又安静了下来,秦川脑子里却是一阵乱哄哄。 没过多久,他突然接到卢苇打来的电话。 卢苇的声音有些低沉,还隐约带着哭腔:“姐夫,谢谢你刚才为我在爸爸妈妈面前求情,但我都没好好给你说声对不起,你有没有生我的气啊?” 秦川叹了口气,说道:“不会,我不生气,你乖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听你的声音,你就是生气了!我都给你说过对不起了,你怎么还记仇?”卢苇的哭腔越来越浓,像是伤心欲绝,但也像在故意撒娇。 “小丫头,我真的不生气,”秦川勉力笑了笑,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姐夫,那你有空来看看我好吗?我被关了禁闭,很可怜的,家里平时白天只有保姆在,想聊天都找不到人。” 秦川只能应付着答道:“等过几天,我有空来看你。” “你分明就是敷衍!要不这样,你把贝贝带来,让她陪我玩儿。” 秦川心里不禁一沉:“卢苇,贝贝被她的妈妈接走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先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事儿要忙……总之我答应你,会找时间来看看你。”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该怎么和蒙哥去谈,压根没心思跟卢苇聊天。 蒋俊一直凑在旁边听着,等秦川挂了电话,他问道:“卢苇也认识贝贝?” “嗯,在我家里见过一次,卢苇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和贝贝玩的挺好的。” “没长大就会飙车了?卧槽!”蒋俊先是爆了一句粗口,接着又开始嬉皮笑脸:“秦川,昨晚你和卢苇在山上,有没有发生些什么……” 秦川心情不是很好,马上打断了他:“滚蛋,别说了!收起你这肮脏的思想,我是这种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喂喂,开个玩笑,你别瞪我啊,我就是有感而发!你想想看,蒙哥那么老实的人,不但未婚生子,而且当年还会和……” “当年那件事,不要再提了,不然我跟你翻脸!”秦川突然爆喝一声,牙齿咬的咯咯响:“我马上就要去见蒙哥了,你突然提这个,还让我怎么去!” 他的嗓门不小,连司机都惊恐地回头,盯着他们俩看。 蒋俊往自己脸上用力扇了一巴掌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张狗嘴,真该打!” 闭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秦川深深喘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不适感。 那件事,即使隔了再多年,都会是他记忆里一个不能抹平的心结,或者说是耻辱,每次想起来,心口依然会隐隐作痛。 他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在噩梦里反复重现过那个场景,醒来后的自己,都是再也无法入睡,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着眼睛,然后被回忆狠狠的折磨,直到下一个黎明才罢休。 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那里埋藏着所有不忍直视的痛苦回忆。 多少人纵其一生,也无法填平那道沟壑,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去这么做,因为每次想要把它填平或者掩盖掉,都必须走到它的旁边,再次与它无限接近,这种压抑感和无力感,只会让人感觉到崩溃。 “师傅,停车!”蒋俊突然喊了一声,又拍拍秦川:“这里离海棠街不远了,咱们走走。” 秦川知道他有话要说,就跟着下了车。 离开空调车厢,热浪瞬间扑面袭来,蒋俊站在树荫底下,又点起一支烟,猛吸一口后,真诚地说道:“兄弟我给你道个歉,你也知道我的毛病,就是嘴比较碎,但我真的没有恶意,刚才只是顺口那么一说。” 秦川摇了摇手:“没事,我还不了解你吗?” “不,咱们俩有六年没在一起了,其中各自都发生过不少事,缺失的这一段,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补全的!之前咱们说的是韵姐和蒙哥,现在说说你自己,你回来已经两个星期了,但又是受伤又是养伤,接下来还要上班,我都没和你坐下来好好聊上一会儿……上次黑夜酒里那天可不算啊!我现在有个问题特别想问你,希望你老实回答,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念甜甜?” 蒋俊说着,就给秦川散烟:“陪我抽一根。” 点上烟,轻轻嘬一小口,秦川低声说:“年初在月琴,我已经把她的名字从红豆杉上刮去了。” “答非所问!这又能代表什么?希望在你心里,也能彻底刮去她的名字才好!” 秦川不吭声,把视线从蒋俊身上悄悄移开了。 蒋俊嘴里喷出的烟雾缭绕,又意味深长地说:“刚才你冲我发了火,确实是我不对,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我发现你现在的状态,和你出国之前那会儿没什么变化,因为每次提起甜甜,你都会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刚才你的反应,让我非常意外,我真的要怀疑了,你到底是在国外读了六年书,还是把自己冰冻冷藏了六年,你自己有想过这一点吗?” 第63章 再回海棠街 蒋俊的话语犀利不留情,让秦川感觉有些难堪,他咽下一口唾沫,艰难又故作镇定地说:“当然是读书。” 但蒋俊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秦川,咱们几个人里,你的学历是最高的,但希望你再认清一件事,就是你现在已经不是21岁,而是27岁了!你的女朋友也早就换人了!卢菁她去黑夜酒砸场子的事情,韵姐都和我说了,我他妈真的是……又羡慕又妒忌!你秦川何德何能,能找到个对你如此奋不顾身又死心塌地的女朋友?昨晚你失踪了一整夜,卢菁满大街的找你和卢苇,一晚上她连水都没喝过一口!最后到了下半夜,她悄悄蹲在马路边抹眼泪的样子,你有见到吗!” 蒋俊说的唾沫横飞,秦川已经完全接不上话,他恨不得手里有把刀,能狠狠捅自己一下。 若非如此,无以表达他此时的心酸与难受。 “秦川,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在金禾上班好几天了,当我去那里报到的第一天,卢菁来过一次公司,对分管我们广告部的副总说了,我蒋俊是秦川的兄弟,言下之意,就是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没背景的菜鸟而故意为难我,现在我问你,是你要卢菁这么做的吗?” 秦川摇头:“没有。” “卢菁之所以这么做,只因为我和你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全是为了你!我还见到了赵小苗,她也在金禾财务部实习,肯定又是卢菁为她安排的!现在想想卢菁为你和你身边的人做的事情,再看看你自己,一边享受着她对你的好,一边心里还时不时想起前任,你这幅样子,和渣男有什么区别!我换了新工作,是韵姐替我找了卢菁,卢菁又在公司里给了我一颗定心丸,让副总罩着我,但你秦川,身为我最好的兄弟,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秦川再次无言以对。 蒋俊走上前一步,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咱们俩从穿开裆裤时起,就已经是兄弟了,不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对你有任何怨言,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不要老是活在过去,把该忘的人和事彻底忘干净!我说句心里话,不管从哪一方面来作比较,甜甜都比不上卢菁!” 秦川的表情肃然,望着蒋俊:“这话韵姐早就对我说过了,阿俊谢谢你,你说的有道理……” “这个我不爱听!”蒋俊朝他晃了晃手指,又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咱俩之间还说谢谢就没意思了,只希望你能看清楚谁对你好,谁又是真正值得你去珍惜的人,别他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把手里的烟头弹远,蒋俊的手插在裤兜里,又微低着头说:“我也想像你一样,想找个踏实靠谱的女人,早点结婚过日子,但我没什么高学历,平时蜗居在海棠街的老房子里,身边只有辆公里数高的吓人的二手车,现在的女人都太他妈现实,看到我这没钱没房的穷酸样,谁肯跟我结婚?而你秦川有学历有文化,又遇到一个让我只能眼红干看着的卢菁,却还因为曾经的那件事跟我发火,你,你真是……” 从蒋俊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秦川塞进他的嘴里,又亲手给他点上:“阿俊,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走,我们去看看蒙哥。” “真的明白了?”蒋俊瞪着他。 “真的明白了,走。” 并肩向海棠街走,秦川不时望望身边的蒋俊,他觉得唐嘉韵有一句话说错了,阿俊这几年并不是没长进,他也在努力付出和争取,但是,老天对他并不公平,他得到的太少太少了。 而刚才蒋俊的这番话,虽然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语言逻辑也比较混乱,但秦川还是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同时也产生了满满的羞愧感,不止是对蒋俊,还有对卢菁的。 在某些方面,卢菁要比自己想的更远更深,或者可以这么说,卢菁爱他秦川确实要更多一些。 把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扔光,找回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一年之内,必须娶卢菁过门,能有这样一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老婆,此生足矣……他暗暗下定了决心。 盛夏的蝉鸣响彻整条海棠街,在水果店买了两只大西瓜,秦川和蒋俊一人拎着一只,走进了蒙家馄饨铺子。 店里有三个客人,其中两个正在埋头吃着,剩下的一个在玩手机,同时等着老板把馄饨煮好端过来。 厨房里的蒙宾身穿围裙,面前是一个热气腾腾的大锅,满头银发的蒙奶奶坐在厨房的门边,用布满皱纹颤颤巍巍的手,一个一个小心地包着馄饨,她手边的那盆荠菜馅以及厚厚一叠馄饨皮,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秦川仔细观察眼前的一切,这里和六年前相比,几乎没有差别,连桌椅都是当年的模样……不同之处是蒙哥的鬓角隐隐有几根白发,而蒙奶奶看上去更老了,坐在椅子上的她,背脊驼的非常厉害,佝偻的身躯也不知不觉歪到了一边。 生活的巨大压力,迫使这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还要在这样炎热的午后继续操劳,秦川不禁感到一阵剧烈的心酸。 “奶奶,我来看您了,”他走过去,带着哽咽说道:“有六年没见了,奶奶,您身体还好吗?” 缓慢地抬起头,蒙奶奶眯着眼睛,看了老半天,直到蒋俊在旁边提醒“这是秦川,留学回来了”,她才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咧开嘴笑了,又含糊不清地喊着“秦川,秦川”。 但是秦川又发现,奶奶口中的牙齿早已脱落完了。 他蹲下身,靠在奶奶身边,望着那张皱纹交错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 以前小的时候,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蒙奶奶包的馄饨,而现在自己长大了,奶奶也已经到了风烛残年。 “好啊,秦川回来就好,我记得……你好久好久没来了,”老人的眼中有泪花在闪烁,但那股喜悦却是显而易见的:“秦川,快坐……小宾啊,秦川来了。” 厨房里的蒙宾探出头:“奶奶,您先陪秦川聊会儿,等我忙完就过来。” 蒋俊马上跑过去:“蒙哥,我来煮,你去陪着。” “不行,你万一煮烂或者生了,要被客人骂的……”蒙宾依旧手握大汤勺,站在锅前,同时对外面的秦川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第64章 再等一年 蒙奶奶擦了擦眼角,用她不太流利的口齿,同秦川聊着:“秦川,你在国外,读的是什么书呀?” “奶奶,我读的是医科。” “医科好啊,做医生,看病救人,你在哪家医院上班?” “奶奶,我明天去第四人民医院面试,顺利的话,应该就在那里工作了。” “那可是大医院,好啊……秦川,你终于长大有出息了,真好,真好,奶奶替你高兴……” 说道激动时,蒙奶奶终于淌下眼泪,而秦川也早已动了情,轻轻拥抱着蒙奶奶:“奶奶,我现在回来了,以后就能经常来看您了……” “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奶奶,奶奶很想你们这些孩子……” 蒋俊赶紧对秦川说:“奶奶年纪大了,别让她太激动,今天就到这儿,你过两天还能来的。” 秦川这才稍稍后退了一些,蒋俊则搀扶起奶奶,准备带她进房间:“奶奶,您该去睡午觉了,我和蒙哥来陪秦川。” “那你们好好陪着,我进去了,”蒙奶奶再次不舍地回头,对着秦川笑了又笑。 等奶奶离开后,秦川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进后厨,看到水池里摆着满满一盆油腻的碗,都是前面的客人留下的。 他拿了块洗碗布,开始洗碗。 “秦川,放着,我来,”蒙宾跑过来,要抢他手里的抹布,但见秦川执意要洗,只能尴尬地用手揉揉自己的围裙下摆。 洗着碗的同时,秦川问道:“蒙哥,你不请伙计帮忙的话,忙得过来吗?” “这店是小本买卖,本来就赚不多,再找个伙计的话,成本太高了,不如我自己来,”蒙宾如是说道,又拿起另一块布,和秦川一起站在水池边洗碗。 “蒙哥,店里的生意怎么样?” “还行,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生意,大家平时很照顾我们,所以还算将就。” “我听说,贝贝的妈妈今天回来过了?” 蒙宾手里的动作突然一滞,过了片刻后回答:“确实回来了,已经带着贝贝出去玩了。” 蒋俊走过来,不客气地说道:“蒙哥,今天秦川来找你,除了想看看奶奶,还有就是找你好好聊一聊,咱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你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庭的压力,以后贝贝还要上学,奶奶的年纪却越来越大,对于这些可以预见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停顿了一下,蒋俊又补充道:“张清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好不容易出现一次,你把她随便放跑了,然后又把韵姐气走,韵姐平时对你们家付出过多少,你肯定比谁都清楚,你今天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蒙宾沉默着不言语。 秦川放下洗碗布,语重心长地说:“蒙哥,这里没有外人,我和阿俊只想跟你交交心,你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只靠你一个人,会把你压垮的,韵姐和咱们一起那么多年了,又对贝贝视如己出,我虽然回国没多久,但亲眼看到了,韵姐带着贝贝大夏天的去游乐园玩了一整天,说句真心话,我特别希望你们俩能在一块儿……” 经过好几次的欲言又止,蒙宾才说道:“秦川,阿俊,我明白你们的意思,别再说了,总之再过一年,就会有结果了。” 听到这句话,蒋俊马上来了精神:“一年后有结果,这是什么意思?蒙哥你说具体点儿!” “张清说了,一年之后就给我明确的说法……应该就是明年这个时候。” 蒋俊忍不住大声嚷嚷:“等什么一年呀,就是现在!不,等她和贝贝回来,就让她把话说清楚,她到底愿不愿意跟你一起过!她愿意,你们马上去领证结婚,然后夫妻俩把贝贝好好抚养长大,要是不愿意,你就把韵姐娶了做老婆,但我他妈的还是想看到你同韵姐在一起!” 蒙宾张了张嘴,又再次陷入沉默中。 吞吞吐吐的蒙宾,让秦川感觉很窝火,便直截了当地问:“蒙哥我问你,张清是不是还想拖你一年?其实她早就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卧槽,这是真的?”蒋俊先是一呆,然后马上跳了起来:“绝对有可能啊,蒙哥你有没有好好查过?” 这次蒙宾没有任何犹豫,他抬起头,果断地说:“张清不可能和别人结婚。” 秦川拽住了准备再开口的蒋俊,抢着问道:“你都好几年没见过她了,你能确定吗?” “我确定!” “我他妈的巴不得她结了婚才好呢,”蒋俊点起烟,同时气恼地说:“她结婚了,你就能名正言顺地同韵姐在一起了!” 蒙宾没再理蒋俊,只是别过头,继续洗碗。 秦川还不肯罢休,继续追问:“蒙哥,张清平时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太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呢,你们俩平时没有联系吗?我猜肯定有的,不然你不会让她就这么把贝贝带走了!蒙哥,要不这样,我妈一直有个想法,她说如果你无力抚养贝贝,她愿意把贝贝接到澳洲去,我妈和陈叔都很喜欢小孩儿,会给贝贝最好的生活。” 蒙宾的语气十分坚决:“秦川,你替我谢谢虹姨,贝贝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别人家领养,我能把她养大养好的。” 这还像句话……秦川暗自点头。 蒋俊背靠在门边,抽着烟说道:“蒙哥,张清是不是还瞒着你什么,如果你有任何难言之隐,跟我们透个底,咱们几个一起商量。” “她没什么隐瞒……” 蒋俊突然提高了嗓门:“那你为什么随随便便把贝贝给人家了,蒙哥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把女儿卖给她了?是不是!” 这话极其刺耳难听,蒙宾脑门上的青筋暴起,突然怒吼一声:“张清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她……她就是带着贝贝出去玩了,如果你们不信,那咱们也没啥好谈的!” “蒙哥,冷静一点,”秦川做了个淡定的手势,又说:“阿俊已经把张清的车牌号记下来了,卢菁正在查她的身份信息,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接着,秦川便紧紧盯住蒙宾的面部,他故意这么说,就是想套蒙宾的话,再看看他的反应。 蒙宾突然身子一抖:“秦川,你真的让你女朋友去查了?何必这么做!我都说了,一年后就会有结果的!” “蒙哥,为什么要等一年?这一年里,会发生太多不可预知的事情,韵姐都快三十岁了,她的青春已经所剩无几,让她为了你再蹉跎一年,你怎么能忍心!” 蒙宾走出厨房,望着空荡荡的店铺,长叹一口气,说道:“张清现在还给不出答案,但是她答应过,一年之后,一切都会明朗。” 回过头,他望着蒋俊,还有秦川,略带哽咽着说:“我有我的苦衷和难处,现在,我真的不方便告诉你们,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也请转告嘉韵一声,如果信的过我蒙宾,就什么都别问,一年后,张清如果不给答案,那么,我……” “你怎么样?”蒋俊和秦川异口同声地问。 蒙宾无力地摇头,整个人像被突然抽掉气的气球,软软地瘫坐在了椅子上。 蒋俊惊愕地瞧瞧秦川,走到蒙宾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蒙哥,你真的没必要这样,张清这个女人和你认识多久了,而你又和我们几个认识多久了?你为什么处处维护着张清,又到底在替她隐瞒什么,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可以去查,因为未来这一年,我们谁都不想等。” 蒙宾刚抽了一口烟,就捂住嘴一阵猛咳,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后说道:“你们去查,查到了最好,我也就不用再解释了,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张清没有坏心思,她真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人。” 秦川和蒋俊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疑惑,还有疲惫,同时也知道已经没必要再和蒙宾聊下去了,费再多的口舌都是徒劳,便草草的告了别,一起走出馄饨铺子。 第65章 灵光乍现 外面的天气似乎更热了,行人稀少,天上的云更少,只有烈日无情暴晒着整座城市,仿佛要把它的水分彻底烤干才肯罢休。 蒋俊用手遮挡住阳光,气冲冲地嚷着:“和蒙哥真的没法聊,他明显知道不少,但说话都只说一半,忒他妈累了!” 秦川也有点垂头丧气:“谁说不是呢?蒙哥的心思太深,他不肯说,还能怎么办?” “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了,去我家。” “嗯,走。” 秦川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便跟着蒋俊拐了个弯,走进旁边一条小弄堂。 弄堂里的第二间平房,就是蒋俊的蜗居。 厨房连着卧室,总共只有三十多平米,厨房的水斗里堆着各种锅碗瓢盆,卧室床上的毯子也没有叠过,凌乱不堪地拖了一半在地上,连写字台上也堆满了广告设计图纸。 蒋俊关照秦川:“那些图纸是我在广告部的活儿,在家里也要赶点工,别弄乱了。” “嗯,我不碰。” 眼前这屋子乱糟糟,秦川也没在意,他对这里太熟了,蒋俊的家,他以前几乎每天都会来。 那时候还有阿俊的爸妈在,但现在他们都搬走了,住到了蒋俊外婆留下的老公房里,海棠街的老宅就留给了已经长大的儿子。 熟门熟路地倒了一大杯水,咕嘟咕嘟喝完后,秦川又催着蒋俊开空调。 打开了空调,蒋俊把遥控器往桌上一丢,说道:“都好好睡一觉,过去这一天太他妈折腾了,我睡沙发,床给你了。” “好,睡了,”秦川重重躺倒在床上,用力打了个哈欠,在临睡之前,又习惯性地思考起了一些事情。 屋外树叶的斑驳光影透过窗户,倒映在屋内的墙壁上,望着那片明暗不一的区域,他只觉得,其中的阴暗处似乎正在无限放大。 回忆着刚才在馄饨铺子里的谈话,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 蒙奶奶年纪那么大了,还要帮着包馄饨,店里又没有伙计帮忙,日常的一切只能靠蒙宾一个人,他还要照顾女儿,如果不是唐嘉韵和蒋俊能搭把手,这样的日子,足以把蒙宾逼疯。 蒙宾还是和以前一样,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唐嘉韵等了他差不多十年,哪怕他已经和别人生了女儿。 而也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年做的那件事,让秦川几乎有杀了他的冲动。 尽管事后想想,那件事,也不能全怪蒙宾…… 如今六年过去了,蒙宾的女儿贝贝都五岁多了,但是贝贝的妈妈张清,这个极其神秘的女人,她和蒙宾明显就是暗中保持着联系,但在蒙宾刚才的话语里,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还有太多太多。 他一直在维护着张清,替她隐瞒了不少事情,可他说的那句“一年后就会有结果”,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拖延战术?还是有别的用意?他甚至不怕卢菁去查张清的真实身份,还说什么查到了最好,他是故意在正话反说吗? 但有一点,是秦川能百分百确定的,就是蒙宾很放心地把贝贝交给了张清,可见蒙宾绝对信任她。 五年不露面的女人,就靠着平时的几个电话或者短信,凭什么会产生高度的信任? 对此,秦川百思不得其解。 “阿俊,你睡着了吗?”他瞅瞅躺在沙发上,四脚朝天的蒋俊。 “快了,你有话赶紧说,不然就等我睡醒了再说,”蒋俊模模糊糊地嘟囔着,又翻了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我想查一查张清和蒙哥平时的手机通讯记录,你觉得怎么样?” “查个屁啊,首先,除了蒙哥之外,就没人知道张清的手机号,而且还不排除他们使用微信或者qq联系,那就更加没法查了。” “哦,也对……”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睡觉了,晚上起来后,咱们出去喝一顿。” “不喝了,卢菁约我逛街。” “草,你个混蛋,有了女朋友,就把兄弟扔下不管了,我看透你了……”蒋俊把头转向靠墙的一边,很快打起了呼噜。 秦川手枕着头,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他现在并不可怜蒙宾,因为蒙宾没有跟他们说实话,对于这样的人,你想帮他,都无从下手,而且他都不会领情。 真正可怜的人,就只有韵姐了…… 他很想给唐嘉韵打个电话,问问她现在怎么样了,刚摸出手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现在韵姐可能也在睡觉休息。 他就干脆翻起了微信朋友圈,里面只有寥寥几个朋友的动态。 第一条,就是卢苇发的照片,一张漂亮的床,床上有一个巨型玩偶公仔,下面的配字:孤单的小公主,等着王子来救我。 他笑了笑,这个小丫头,被关禁闭真是自找的,敢去飙车,现在终于吃苦头了。 第二条动态,是唐嘉韵在一个小时前发的,照片里是一支冒着袅袅青烟的女士烟,握着烟的手上涂抹了一层黑色指甲油。 默默摇了摇头,秦川没有去猜测她的意图,只希望她能重新振作起精神。 第三条动态,是在哈佛读书时的室友毛烨发的,他和几个朋友在喝酒聚会,桌面上一片狼藉。 小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看样子,他应该还不错,有空得跟他打个电话聊聊……又看了会儿手机,秦川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他确实是累惨了,这一觉睡的非常舒服,直到两个小时后,才被屋外的蝉鸣声给吵醒过来。 现在将近下午四点,沙发上的蒋俊依旧睡的很死,秦川没有叫他,只给他发了条微信留言,又把空调风口往上抬了抬,就轻轻关门离开了。 穿出小弄堂,走回馄饨铺子门口,朝里面瞧了瞧,现在正是一天里时间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店里没有客人,蒙宾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鼾声清晰可闻。 把玻璃拉门悄悄合上,带着不甘心和失望,秦川独自离开了海棠街,甚至都懒得去自己住了十八年的老宅看看。 今天回来这里,其实没有任何收获,蒙哥和张清共同编织了一张大网,把很多真相都掩盖了起来。 但他们越是这样遮遮掩掩,秦川的好奇心就越强,他迫切想挖出那个所谓的“一年后的答案”,但蒙宾死活不肯说,他就决定转换方向,想办法从张清身上入手。 在街边小卖部买了根冰棍,他一边吃,一边思索着该如何调查。 首先必须要查明的,就是张清的底细。 综合各种细节,她可能是个海归,也可能是公司老板或者企业家。 不过这个查起来非常难,只有名字,不知道她的手机号,更没有身份证号,从常规路径去查是肯定没指望的。 正左右为难之时,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帮他的人。 这人的身份非常微妙,但正因如此,说不定能有办法查出同样神秘的张清。 秦川不由地一阵欣喜,认真考虑了一下,又觉得非到万不得已之时,最好还是别去找这个人,而且这事必须和卢菁唐嘉韵商量好才行。 他不愿意干等着卢菁的电话,就干脆坐公交车去了丰谷区分局,等她下班。 第66章 地下法则 在警局大门外,秦川顶着依旧灼热的太阳,等了半个多小时,卢菁终于给他打电话了。 “秦川,我准备下班了,你还在海棠街吗?” “我就在你们分局门口,想来等你下班。” 卢菁很开心地笑:“我马上出来找你!” 几分钟后,他坐上了卢菁的车。 卢菁还穿着警服,看样子她是急着来找秦川,都没顾得上换衣服,这让秦川又有了些许的感动。 望着男朋友晒的黝黑的脸膛,她心疼地问:“那么热的天,何必来等我?” 秦川系好安全带,温柔地握起她的手:“我就想来等你下班,你下午有没有睡过?” “在我们警局宿舍里偷偷打过个盹儿,现在一点都不困。” “嗯,那就好,我和阿俊去找过蒙哥,但蒙哥的话语里有些微妙,我讲给你听听。” 听秦川说完后,卢菁的柳叶眉就拧了起来:“蒙宾和张清这两个人太奇怪了,他们肯定是有了某种约定,却又不肯说,现在贝贝已经被张清带走了,说真的,我不得不怀疑蒙宾是不是把女儿偷偷送人了。” “阿俊早就有这个怀疑了,”秦川想了想,又试探着问:“能不能先报警,就说张清拐卖儿童?趁这机会先控制住她,她的底细就会真相大白了!” “家属主动报案的话,我们当然会受理,但你觉得蒙宾他会报案吗?” “不会,他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信任张清,甚至还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卢菁轻轻敲了敲方向盘:“所以说,这条路行是不通的,张清作为贝贝的妈妈,不管她有多少年没回来了,只凭她用妈妈这个身份把女儿带走,谁都没资格说闲话……不过你觉得张清可能是开公司的,那叫唐嘉韵去想办法,她不是生意场上朋友多嘛,说不定会有某个朋友认识工商局的人,可以通过内部途径去查。” “对,这个法子不错,咱们现在就去清韵酒,看看韵姐,顺便跟她说一下这事儿。” “那好,先去她那里,然后我们去吃饭逛街,”卢菁缓缓发动了车子,又笑着说:“我发现你对朋友真是很热心,但这挺好的,像我都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别这样说,你还有卢苇呢。” 卢菁哼了一声:“卢苇?算了,她算我哪门子朋友?就会天天捣蛋添乱,我都想跟她保持距离了!” “菁,你嘴里这样说,其实我能看得出来,你还是挺心疼妹妹的。” 卢菁无可奈何地啧了一声:“那也没办法,谁叫我是她姐姐呢,有时候想不睬她都不行,她还是会继续粘着我,其实小丫头跟我一样,也没什么朋友。” 秦川对此表示不信:“卢苇的性格挺外向活泼的,怎么会没朋友?” 卢菁白了他一眼:“你真是直男!你自己想啊,卢苇长得多漂亮,哪个女孩子的心会那么大,愿意跟她做朋友?和她站在一起,别人都盯着卢苇看,风头都被抢走了,你叫她的朋友把脸面往哪里搁?” 秦川这才算明白了:“孤独的人其实更渴望有人能靠近她,所以卢苇喜欢粘着你,不过现在她被关了禁闭,挺可怜的,都没有朋友去陪她解闷。” “那是她自找的!敢去飙车,如果他是男孩子的话,早就被我狠狠揍一顿了!”卢菁说着,用力踩下油门,朝清韵酒疾驰而去。 唐嘉韵的情绪还算不错,正在办公室里吃炒面,见秦川和卢菁来了,先是一愣,马上招呼他们:“你们俩吃饭了吗?” “没呢,给我们弄点儿,”秦川已经饿了,他摸摸自己的肚子,又问卢菁:“晚饭咱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下,可以吗?” “听你的。” 秦川见唐嘉韵嘴边吃的都是油,就笑着说:“韵姐,看到你胃口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不吃饭,难道还把自己活活饿死?”唐嘉韵瞪了他一眼,转头向卢菁问道:“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卢菁很随意地回答:“我不挑食,来点儿简单的就行。” 打了电话叫厨师做两份商务餐,唐嘉韵又准备煮咖啡:“南美进口的咖啡豆,味道还不错,给你们尝尝。” 卢菁走到沙发边坐下,说道:“别忙了,你赶紧吃面,等你吃完了,再跟你说个事儿。” “现在就说,我听着,”唐嘉韵倒了一把豆子,用机器慢慢研磨起来。 秦川把下午和蒙宾的对话大致一说,唐嘉韵立即抓起电话:“阿俊真是没脑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不早点跟我说……艾米丽,我嘉韵啊,帮我查一家公司,注册法人名字是张清……对,要快,我等你回复。” 挂了电话,她带着感激说道:“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朋友的亲戚就是省工商局的,估计很快能查出来。” 卢菁淡淡地说:“不用客气,秦川对你的事儿比谁都上心,不过你也不容易,为了一个不给你任何承诺的男人,付出那么多,同样身为女人,我挺佩服你的。” 唐嘉韵勉强一笑:“不觉得我很傻吗?” “追求爱情的女人怎么会傻?不敢追的才是傻瓜!不过就想问你,愿意等一年后的答案吗?” 卢菁问这话的时候,秦川也望着唐嘉韵。 “为什么不等?”没有任何犹豫,唐嘉韵直接回道:“都等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年,反正结局也很简单,二选一嘛,嫁给蒙宾,或者嫁给别人,总之一年后,我必须把自己嫁出去。” 卢菁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够爽快,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秦川一路上都在担心你,怕你胡思乱想或者想不开啥的。” “想不开……呵呵,我确实想不开,不然为啥老是盯着蒙宾这个家伙呢?”唐嘉韵自嘲般的苦笑,刚准备把煮好的咖啡端到茶几上,服务员已经送来了两份套餐,她就把咖啡放下,拿起自己那盆没吃完的炒面,坐在他们对面一起吃着,同时慢慢絮叨起了心事: “其实我的生活挺闷的,表面上看起来,我这几年做生意投资酒店,赚了不少钱,但身为一个女人,我在感情方面并不是个成功者,我所追求的从来没有得到过,我的那群姐妹们,甚至包括我大哥大嫂和爸妈,他们都觉得我和艾伦般配!艾伦确实比蒙宾要优秀太多太多,但是谁又能理解我的想法呢?” 卢菁脱口而出:“我理解你!因为女人心中的那份执着,只有女人自己才懂,遇到喜欢的男人,根本用不着矜持!” 唐嘉韵看看她身边的秦川,感慨着说:“我很羡慕你和秦川之间的爱情,也期待着自己同样能够拥有……今天本来是那么好的机会,张清来了,我真的想跟她坐下来聊聊,如果她愿意嫁给蒙宾,蒙宾也肯娶她,我保证二话不说就走,但没人给我这个机会……蒙宾这混蛋,我真的恨他!老娘有哪里配不上他了,他凭什么一次次拒绝我!” 抬头用力抽泣一声,唐嘉韵继续说:“秦川,你替我告诉蒙宾,我等他这最后一年,如果明年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娶我,那么我会马上把自己嫁出去,然后移民去国外,从此再也不见他,跟他一刀两断!” 说完后,她走回办公桌,抽出纸巾用力擦着眼泪。 卢菁站起来,走到唐嘉韵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又对秦川说:“你先出去一下。” 唐嘉韵哽咽着:“别走,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卢菁叹了口气,望着她憔悴又难过的模样,安慰道:“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一年后,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就算蒙宾不给你幸福,也会有人给你的!” “谢谢你啊,卢菁,”唐嘉韵握住卢菁的手,真诚地向她道谢:“我结婚的那天,不管新郎是谁,你一定要来喝我的喜酒。” “好,一定。” 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蒋俊。 “秦川卢菁,你们都在呢!哟,韵姐怎么哭了?是谁把你弄哭的,告诉我,我他妈弄死他!” 唐嘉韵恶狠狠地说:“是蒙宾,你去替我把他宰了!” “好,我这就去,”他转身就往外走。 “滚回来!”唐嘉韵又喊住他,接着问:“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去看过蒙哥,他在干嘛?” “在铺子里煮馄饨啊!我说韵姐,还要不要我去揍他?” “要揍他,也是一年后的事情,现在你陪我坐会儿,让秦川和卢菁吃饭。” 蒋俊坐在办公桌的对面,点起一支烟:“韵姐,如果你还想哭,我借你肩膀。” 唐嘉韵举起筷子就要扔他:“滚你的,敢占我便宜!” “别老是对我那么凶嘛,秦川卢菁都在这里,给我留点儿面子。” 唐嘉韵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眼角说道:“你能想着过来看看我,就算你有心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叫厨房给你做。” “还没吃呢。”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嗯哦两声就挂断了,对秦川和卢菁说:“省工商局查不到张清的公司名字,那可能性就太多了,比如她没有在本省注册过公司,或者不是用她自己的名字注册的……甚至,她根本就没开过什么公司。” 卢菁皱着眉头说:“那就是查不下去了?” “或许……” 见唐嘉韵失落不已的样子,秦川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现在大路走不通,但我还有个法子,就是走小路,我们让胡金东帮忙去查张清!” 蒋俊没听说过胡金东,不敢随便插嘴,而唐嘉坐和卢菁都愣住了,似乎不明白秦川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名字。 秦川解释道:“胡金东的身份半黑不白,半个月前我住院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给我送来一笔钱,又说以后有事可以找他帮忙,虽然这钱被卢菁给退了回去,但他当时的所作所为,并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现在我没有收他的钱,那么等于是他还欠了我一个人情,如果叫他用他的地下法则,去跟踪调查张清的背景,我想应该会有机会,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67章 我的富二代女朋友 听秦川这么一解释,卢菁马上舒展开眉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还真的可以试试。”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唐嘉韵问,她似乎也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 “这有啥麻烦的,”秦川毫不在意地说,又冲她笑了笑:“韵姐有困难,我们出面帮你一次,不算什么。” 卢菁匆匆吃完饭,站起来说道:“秦川,我们这就去,这事情赶早不赶晚,张清的身份必须要查清楚,再等一年,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办完这事我再陪你去逛街。” 她拉着秦川的胳膊,出门前回头说道:“蒋俊你好好在这里陪着,别再让嘉韵哭了。” 秦川心里一暖,卢菁和唐嘉韵几次接触下来,似乎互相看对了眼。 这正是他喜闻乐见的,卢菁的朋友太少了,如果真的能和唐嘉韵成为闺蜜,使她真正走进自己的朋友圈里,那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卢菁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出了酒,她站在门口笑着说:“你的韵姐是个性情中人,挺对我胃口的。” “真的吗,你能这样想可太好了,韵姐是我们几个的带头大姐,于情于理,我都要尽力帮她。” “幸亏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不然换了个不明就里的人,肯定要吃醋,”卢菁突然停下脚步,装作一脸哀怨的样子:“秦川,我现在吃醋了,你快安慰我一下。” “嗯,安慰你一下,”他不顾周围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托起她滑嫩的下颚,就低头吻住了她的香唇。 卢菁想推开他,但手上根本发不出力,很快就宣布放弃抵抗,搂住他的腰,彻底沦陷进了无边的温柔里。 待唇分后,她已经满脸红晕,秦川却笑的很贼:“这样的安慰,满意吗?” “要死了,旁边那么多人,你敢强吻我,我还穿着警服呢!”卢菁用力打了他一拳,又赶紧给他揉揉,同时再次挽住他的胳膊,凑到到他耳边低声说:“不过,我还是挺满意的。” 秦川止不住的心神荡漾,轻轻牵起她的手,想着就这么一直牵下去,再也不放开,但卢菁的车就停在路口,他不得不松手,走向副驾驶位置。 “秦川,等等,”卢菁继续牵住他的手,同时打电话:“宫叔叔,帮我把我的车开过来,我在云绣路清韵酒门口,再帮我带件衣服过来……你去找卢苇,她肯定懂的。” 挂了电话,她对秦川说:“去找胡金东,我必须换身行头,不能穿成这样。” “嗯,也对,”秦川看着她一身英姿飒爽的警服,不禁开始幻想,卢菁过会儿,会穿成什么样子? 片刻后,卢菁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卢苇的来电。 “大姐,你要去酒吗?” “嗯,去办点事情。” “我也好想去啊……能不能带我一起?” “呵呵,你想多了,乖乖待在家里闭门思过。” “你真是过分!对了,你是和姐夫一起去吗?” “是的。” 对面的卢苇突然就没了声音,几秒钟后,便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 “这小丫头,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卢菁轻声嘀咕,继续握着手机,等妹妹再打来电话,但等了很久,直到家里的司机把车开来了,她依旧没有等到卢苇的电话。 “秦川,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衣服,”她拿着一个纸袋,走回了身后的酒。 秦川没有回答她,只是盯住卢家司机开来的那辆银色保时捷卡雷拉。 “秦先生,请和大小姐说一声,她的沃尔沃由我开回去了,”司机把保时捷的车钥匙交给秦川,就坐上沃尔沃走了。 保时捷911卡雷拉……秦川当然知道这价值一百多万的豪华跑车。 没搞错,这是卢菁的车?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平时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不是警服就是t恤牛仔裤的卢菁,原来也是个富二代。 卢菁,是我的女朋友……他不禁有些恍惚。 “喂,帅哥,去哪里玩啊?”突然有人搭住他的肩膀。 “菁,别闹,”他当然能听出来,这是他女朋友的声音,然后缓缓转过身。 但是接下来,他的视线就再也无法从卢菁身上移开。 她的长发很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脸上化着恰到好处的妆容,三分妖媚七分清纯,上半身是一条深色紧身衣,勾勒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和丰满挺拔的胸型,而下半身,则是一条肥大宽松的迷彩裤。 “这套衣服还是以前卢苇帮我准备的,化妆也是她教我的,”卢菁妩媚一笑,又上下打量着他:“秦川你就别换衣服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海归,没必要太刻意。” 他悄悄咽了咽口水:“我是不用换了,给你当绿叶就好。” “瞎说,你可不是绿叶!我也不会让你当绿叶!” 一起坐上保时捷卡雷拉,卢菁发动车子,朝着黑夜酒疾驰而去。 “菁,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化妆打扮后,居然那么漂亮!”秦川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跑车的强劲动力,又开玩笑地说道:“我真觉得咱们不是一路的。” “你再这么瞎说,我不高兴了啊,”卢菁撇撇嘴,给他解释道:“去年卢苇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给她一辆帕拉梅拉,就是已经报废的那辆,顺便也给我买了这辆卡雷拉,但我是个警察,平时开这种豪车影响不好,就一直停在车库里,都快生锈了,我好几次想把它卖掉,换些零花钱,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放在家里平时看看,过一过眼瘾,也是不错的。” 望着仪表盘,秦川啧啧两声:“买了一年的车,居然才跑了不到三千公里,真是暴敛天物。” “休息日去高速路上跑过几次,对了秦川,你手里有驾照吗?” “有美国的驾照,在国外读书时趁着假期去考的,还跟同学一起跑过几次业余组的越野赛。”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但功课好,还会拳击篮球马拉松和赛车!”卢菁马上赞了一句,又说:“你赶紧去考个驾照,以后这辆车给你了。” “别,太招摇了,还是你的那辆沃尔沃适合我。” 卢菁的美眸朝他一瞪:“叫你开就开,这车放着也是浪费!以后你每天挤公交车上下班,我可不忍心!” “普通工薪阶层,挤公交车是正常的。” “我不管,你必须马上去考驾照,然后你不开也得开……算了,先不跟你扯了,我还有个电话要打。” 她带上耳塞,拨了一个号码:“胡总,我卢菁,我和秦川现在来找你,你在店里……我们半个小时后到……具体的见面再聊。” 她取下耳塞后,秦川问她:“菁,到了那里之后,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卢菁耸耸肩:“这个无所谓。” “我觉得还是我来,胡金东如果拒绝了,只是削了我的面子而已。” 卢菁冷哼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的,他如果拒绝了你,那等于是打我的脸,有种的,他就拒绝给我看看!” 秦川悄悄转头,看了看身边那张妩媚又略带妖艳的脸。 卢菁虽然是个警察,但骨子里,还是个傲气十足又带着野性的富家千金,可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才最能让男人着迷,她满足了男人的一切征服欲:冷艳,性感,骄傲,不羁,在爱情降临时又果敢热烈…… 突然想起在今天中午,和她聊过的那个门当户对的话题,秦川不禁有些汗颜。 这该是怎样的一种幸运,才能让如此完美的女孩儿钟情于我这个普通人? 街头的霓虹灯逐渐亮起,把这座城市映的耀眼生辉,伴着还未散去的夕阳余烬,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暖意荡漾,整个人悄然融入这日夜交替的绚烂里。 我所遇到的最幸运的事,就是在爱情把我抛弃冷落的冬天里,恰好认识了你,在我悄悄爱上你的时候,你早已深深爱上了我! 第68章 迷雾重重 在黑夜酒门口泊好车,一路走进去时,外貌出挑的卢菁很快就被几个男人围上来搭讪,但她直接一声干脆利落的“滚”,配着她凌厉的气场,让对方没人敢继续上前。 对于眼前这个地方,秦川有种别样的心情,毕业回国后的当晚,在这里被保安狠揍了一顿,现在只觉得身上仍然在隐隐作痛。 卢菁很快猜到他的心思,便安慰他:“任何东西存在即合理,别去多想。” “嗯,不会。” 她找了一个站在角落里抽烟的酒保安:“带我去见胡金东。” “卢大小姐,秦先生,这边请,”保安似乎早已得到胡金东的通知,很客气地在前面引路,把两人带到了经理办公室。 推开门,三十多平米的大房间,胡金东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有瓶洋酒,他对面坐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两人面前各摆着一个酒杯。 卢菁不咸不淡地打招呼:“胡总,又见面了……哟,真是巧,韩总也在。” “卢大小姐,秦先生,两位怎么有空来这里?”胡金东站起来,用色眯眯的眼光盯着卢菁,但被直接卢菁无视了,那个韩总则是面带微笑,在秦川和卢菁身上来回扫了好几次。 秦川突然心里一凛,这个韩总,肯定就是希源建工集团的韩峰。 韩峰朝卢菁伸出手,卢菁轻轻和他握了握,但轮到秦川时,秦川却把手往身后一摆:“韩总不用客气,我们这次是来找胡总的,但没想到韩总你也会在。” 韩峰并不介意秦川傲慢的态度,他很自然地的缩回手,说道:“两星期前秦先生被人打伤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但当时俗事缠身,没来得及上门道歉,只能托我兄弟小胡来探望,这次秦先生专程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秦川暗暗哦哟了一声,上次胡金东送来的那五十万,果然是出于韩峰的授意。 这个谜团,可是困扰了他好久。 而韩峰对自己如此的客气,他也觉得极其不可理解,但还是冷冷地说:“韩总,我就想问你一点,那五十万,究竟是什么人托你送来的,总不可能是你们二位钱太多花不完,想要我帮着花一点?” 在秦川心里,他仍然不相信这会是卢亚雄在背后出手,逼着韩峰送来这笔钱。 韩峰肃然说道:“对不起,秦先生,这个真的不能告诉你,那次的误会,小胡已经登门道歉过了,你们虽然不肯收钱,但我们的心意到了,同时又被卢大小姐当众砸过一次场子,你们也算是把面子挣回来了,我只希望能早点把那个梁子揭过,大家在紫田这一亩三分田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总是搞得剑拔弩张的,以后说不定还有一起合作赚钱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韩峰说的十分得体,秦川听的赞叹不已,生意人的口才就是好。 但他也明白,韩峰不肯说的话,就没法继续在那件事上纠缠下去,便直截了当地说道:“韩总,上次的事就不提了,我们今天来,是想请胡总帮个小忙。” 他特意把胡总两字加重了咬音,意思就非常明显了,我们两人背后是金禾集团,并不希望希源建工的人参与进来,哪怕最后是韩峰出力,帮着查到了张清的身份信息,但自己和卢菁也可以完全不领情,毕竟只是委托了胡金东,没要你韩峰来多事。 韩峰微微一笑,他也听懂了秦川话里的意思:“那好,就让小胡来处理好了,要说到办事能力,我也必须依仗小胡。” 说完,他就直接推门出去了。 在这一刻,秦川竟然对韩峰产生了少许的欣赏。 一脸横肉的胡金东指了指沙发:“两位请坐,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 胡金东如此直接,秦川也不和他兜圈子,从办公桌上取来纸笔,写下“张清”两字,然后把纸条推到他面前:“胡总,帮我查这个人,家庭地址,工作地址,父母妻儿,婚姻状况这些就行了。” “张清?”胡金东牛眼一瞪,马上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川。 秦川点了点头:“对,就是查张清,她是个女人,年龄估计在三十岁左右。” 胡金东脸上浮现出的诧异表情,秦川早就看在了眼里,不等对方回答,马上接着问:“胡总,有没有问题?” “恕我无能为力,”出乎他的意料,胡金东毫不犹豫地拒绝:“秦先生,如果你要我查别人,我一定尽力,但这个人,我办不到。” 秦川和卢菁对视一眼,卢菁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张清,就是你认识的张清呢?万一她们同名同姓……” “卢大小姐,你要查的张清她有个女儿,名叫蒙贝贝,是不是?” 卢菁用力一拍茶几:“原来你都知道,还敢来消遣我们?” “对不起,卢大小姐,秦先生,我不能查这个人。” “是不能还是不敢?” “都有。” 今晚的聊天对话里,信息量太大……秦川思索片刻,突然说:“胡总,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上次那五十万,是不是张清要你送来的?” 卢菁先是一愣,接着就忍不住要拍手叫好,秦川的思维和反应真是快,而且这个问题也极其刁钻。 胡金东却立即摇头:“我不知道。” 卢菁一眯眼:“你怎么会不知道?” “阿峰当时人不在紫田,就打电话叫我马上来送钱,至于其他的,他没和我说,我也就没问。” “钱被我退回去了,韩峰他也没反应?” “他就说知道了。” 思考片刻后,秦川突然一拍大腿,站了起来:“谢谢胡总,我们先告辞了。” 卢菁心领神会,也立即跟着他一起出门。 在外面的走道上,韩峰正在抽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冲两人笑着点点头。 “韩总,是你要胡金东这么说的?”秦川冷不丁地问道。 韩峰眉头一皱:“我不知道你们后来聊了什么,但小胡有自己的判断力。” 模棱两可又滴水不漏的回答,秦川也懒得和他再多啰嗦,摆了摆手,就走了。 “秦川,你真厉害,这临场的应变,问的几个问题,我都感觉你是混社会的!”出酒的路上,卢菁紧紧挽住他的胳膊,赞个不停:“而且气势也够足,没有落半点下风!” 秦川嘿嘿直笑:“刚才那种场面,真的不算什么,在我读书的时候,参加过不少辩论赛,最初是和自己人辩论,后来就和外国人吵架,那帮老外都吵不过我……我是老干部嘛,口头表述能力还是可以的。” “你这个神经!”卢菁乐得不行,用力拍了他一巴掌,然后又替他揉了几下胳膊。 出了酒,卢菁突然几步窜到秦川身前,严肃地问道:“秦川,你先站住了,我有话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69章 出门的机会 “菁,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秦川望着她,认真地说道:“我从没和韩峰打过交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他,他为什么送我五十万,我也是半点头绪都没有,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有任何事我绝对不会瞒着你。” 面对他清澈深邃的眼睛,卢菁轻轻叹口气:“我也觉得是我多虑了,你这个刚刚毕业回国的海归,怎么可能认识这个人。” “但我觉得,韩峰还是挺不错的。” 卢菁冷笑:“呵呵,他对你客气,你就认为他不错吗?我再告诉你,韩峰以前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和混黑起家的胡金东关系极好,胡金东上岸之前,差点被人弄死,是韩峰出钱出力,疏通关系才救下他一命,后来胡金东就和韩峰一起投钱,开了这黑夜酒……我还听人说,最初韩峰在里面占了不少股数,不过都已经悄悄还给胡金东了,他现在只专心在希源集团做事,不再沾染其他乱七八糟的,但他们俩还是保持着很好的私交,刚才胡金东一口回绝,明显就是事先被韩峰教过的!” “但我们去之前,可没告诉过他们要查张清这个人,而且刚才韩峰也不在场,是胡金东直接拒绝了我们。” “那就简单多了,张清这个女人,韩峰和胡金东都认识,但偏偏我们不知道,这不应该啊,”卢菁双手抱胸,慢慢走向停车场,同时说道:“要不我通知金禾市场部的人去打听一下,他们那里消息渠道比较多……但也不行啊,保不准会打草惊蛇……” “菁,还是别查了,现在情况是明摆着了,连胡金东这种身份半黑不白的人,都不敢私底下去查张清,这只能说明,她可能比胡金东更黑,要么就是来头太大,没人敢去触碰那块禁区。” “禁区?他妈的!”卢菁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又转头抱怨似的对秦川说:“蒙宾也是可以啊,居然把张清给睡了,还为他生了个女儿,难不成,张清的父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偏偏现在都没办法去查她!” “菁,我还在想一点,张清如果真的认识韩峰,那么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互相认识的?” 卢菁手托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最终有些丧气地说:“水太深了,但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就静观其变,只要张清过几天能把贝贝送回海棠街,就说明这个人暂时还是可信的。” 秦川抬起头,重重呼了口气:“张清还说什么一年后会给蒙哥答复,照我看,明显就是不可能的,她这样有身份背景的人,怎么可能跟蒙哥结婚呢!” “算了,别去管那么多了,唐嘉韵都说了,愿意等一年,我们就不去操心了,接下来该逛街去了,要给你买几件像样的衣服裤子。” 秦川给唐嘉韵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这里没什么进展,然后把手机往裤兜里一塞,乐呵呵地牵起卢菁的手:“赶紧走,这可是咱们第一次约会!” 卢菁也笑了:“和你在一起也三个月了,居然还没有逛街约会过,说出去都没人会信!今天你的所有衣服全都我来给你买……别跟我争,就这么定了,刚才你在韩峰胡金东面前,给我挣足了面子,我当然要奖励你一下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卢菁给秦川买了不少衣服,其中的一套西装,就足足花了五千块钱。 购物快结束时,卢菁又带他来到一家运动品牌的柜台。 她面对一排五颜六色的篮球鞋,眯起眼睛挑了半天,然后指着其中一双:“服务员,拿双43码的给他试一下。” 秦川明白卢菁的意思,他扔掉了代表着过去的球鞋,细心的卢菁就想补给他一双。 这不止是一双鞋子,也代表着卢菁对他的感情,但他也知道,这双鞋,他肯定是舍不得穿的。 拎着一大堆购物袋,准备离开商场前,秦川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秦大哥,我是江浩然!” “浩然,你好,最近还不错?”对于彬彬有礼的江浩然,秦川是很有好感的。 “秦大哥,我挺好的,听卢爷爷说你打架受伤了,没事?” “谢谢关心,我没什么事,现在正在外面逛街呢。” “那就好,对了,我现在学校里放暑假了,这几天已经回紫田了,明天想约你吃个饭。” “行啊,明天晚上,咱们约个地方聚聚,你的电话我记下了,到时候我跟你联系。” 通话结束后,秦川马上打给了卢苇。 过了很久,卢苇才接起来,她似乎怨气很重,直接就是一顿埋怨:“你跟大姐出去逛街嗨皮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东西!” 秦川没理会她的牢骚,耐心等小丫头唠叨完后,才问她:“明天有出门的机会,想知道吗?” 这对于卢苇来说,不亚于一个巨大的惊喜,她立马就来了精神:“姐夫,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能出门了?” “江浩然回紫田了,明天我要请他吃饭,你可以和爸爸妈妈说一声,想跟我们一起,他们说不定会放你出门的。” 卢苇长长地“切”了一声后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个家伙来了呀,我没兴趣见他!” “机会错过可就没了啊,自己考虑清楚了,如果真的想出门,就打电话联系江浩然,让他跟你爸妈说。” “那再让我想想……” 卢菁就在旁边,她也是听的明明白白,等秦川打完电话后,她笑着说:“你想撮合卢苇和江浩然吗?” “确实有这想法,江浩然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努力又上进,而且又那么喜欢卢苇,卢苇和他在一块儿,应该会受到一些对方的感染,对他们俩来说,都不是坏事。” “嗯,听起来好像还真的不错,”卢菁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一幅懒洋洋又小鸟依人的样子:“不过卢苇就是不喜欢他。” “为什么呢?”秦川八卦地问道。 “说来话长,想听吗?” 秦川立马摇了摇头:“话太长就算了,现在我们只要制造机会,至于接下来的,就看江浩然自己如何把握了,如果卢苇一直对他不来电,我想江浩然自己也会放弃的。” 卢菁扬了扬眉毛,对他说道:“秦川,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爸妈也挺想撮合他们俩,因为江浩然的父母都是银行高管,对于我们家的金禾集团来说,银行贷款是非常重要的,所以……” “我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商业联姻,”秦川点了点头,感叹道:“如果这事真的能成,以后银行放贷这一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对于金禾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连我爷爷都在悄悄促成这件事,现在只要卢苇肯稍微积极一点,就会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小丫头虽然还不满20岁,但也到了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秦川若有所思地咕哝:“不满20岁就谈恋爱,其实也很正常,不能算早……” “哈哈,你在说你自己吗?偷偷早恋的秦川同学!” “别逗我了……” 卢菁无心的玩笑话,让秦川情不自禁地开始走神,他赶忙收拾心情,悄悄走到身边最明亮的一盏路灯下,竭力避免心里那块阴霾之地再次泛滥成灾。 对于他刚才极短暂的恍惚,卢菁似乎并没注意,很自然地勾住他的脖子,然后指向路边的奶茶铺:“走,喝点儿东西去。” 肌肤的温柔触感,让秦川瞬间便彻底清醒过来,眼前这个飒爽艳丽的女孩儿,才是他如今的女朋友。 站在街头,两人手里各捧一杯奶茶慢慢的喝,同时吹着习习晚风。 “秦川,你在想什么?”卢菁有意无意地问。 “我在想一个关于江浩然的问题,他的父母是银行高管,儿子却在国外经商,这么敏感的事情,难道就没人在意吗?” 卢菁给他解释:“是你想太复杂了,江浩然他经商的地方不在国内,这意味着他得不到父母的助力,而且更关键的一点,他公司开发的软件程序都是卖给了外国人,赚的是外国人的钱,就冲着这两点,谁能说闲话?” “哦,确实有道理,”接着,一个念头在秦川脑中闪过,他马上惊喜地对卢菁说:“我有办法了!我们可以通过江浩然,让他的父母帮忙查一下张清,不查她的银行往来账户,只查她在银行系统登记过的家庭住址和手机号就行,别告诉我她一个中国人,却从来没有办过任何银行卡?” 卢菁也是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我觉得可以,你赶紧给江浩然打电话!” 第70章 面试前夕 当秦川把他的想法告诉江浩然后,江浩然却说:“光有名字性别和年龄段,但没有对应的银行卡号,这个很难办,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而且张清这名字又太大众化,很难甄别。” 秦川承认他说的有理,但又不愿放弃,思考了一下后,只能这样说:“张清有个女儿叫蒙贝贝,她带女儿出去旅游了,去了哪里不知道,但她肯定会在这几天里面,为自己和女儿购买过机票或者火车票,期间必然是通过绑定银行卡支付的,还有今晚的酒店住宿也要刷卡,这个线索怎么样?” “这样的话……好像可以试试,我叫我爸的秘书尽快去查一下,争取明天吃晚饭时候告诉你。” “那多谢了。” 秦川心里再次活泛了起来,有些迫不及待明晚早点到来,他又问卢菁:“明天你来不来?” 卢菁喝了口奶茶,说道:“卢苇能来的话,我也来,饭后我带妹妹一起回家,不然就你们两个男人吃饭的话,我也不凑热闹了。” “嗯,这样也好。” 接着,卢菁看了看手表:“都快晚上十点了,我送你回家休息,明天你去面试的时候,要好好加油!” “嗯,会的。” 秦川其实非常笃定,有卢家出面打招呼,再加上赵庆河的手术效果,他不但能顺利被录用,还拥有了可以和院方拉锯谈判的砝码,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他不愿意做管培生。 回到家属院,洗完澡,正准备再试一试新买的西装,他收到了卢苇的微信:“姐夫,祝你明天面试顺利,等你赚到第一个月工资的那天,可不能小气哦。” 他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她,突然又有电话进来了,是远在澳洲的陈知南。 “小南,接到我妈和陈叔了吗?” 澳洲那里已经是午夜了,陈知南却依然精神不错:“接到了,已经把他们送回家了。” “辛苦你了。” “没什么辛苦的,听说你明天要去面试工作了,有没有把握?” “当然有把握。” “那先预祝你成功……嗯,为什么我还没收到你女朋友的照片?” 秦川苦笑,心想小南还真是执着:“我现在就发给你看,稍等一下。” 他挑了一张今天和卢菁在逛街购物时的合影,发了过去。 “小南,看到了吗?” 陈知南终于有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她真的是个警察吗?为什么那么漂亮,感觉比明星还好看……你为了这样的红颜留在紫田,也算值了。” “我可不是光看脸的,”想起和卢菁从相识到相爱的过程,秦川每次都会不自觉地笑,是发自心底的笑,又说:“你没见过她的妹妹卢苇,才19岁,也非常漂亮。” 陈知南呵呵笑了两声,开玩笑地说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真有一套,赶紧把你小姨子的照片也发给我瞧瞧,对了,你老实回答,究竟是姐姐好看,还是妹妹好看?” “小南,你还真是八卦……” “就是想知道而已,快说。” “说实话,妹妹更漂亮,但我还是喜欢姐姐。” “这话不用和我说,对你的女朋友去说就行了,”陈知南的话语里,透着一股子揶揄:“杨甜甜和她们姐妹俩比较的话,谁排第一?” “你……”秦川张了张嘴,他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男人果然都口是心非,虹姨给我看过杨甜甜的照片,以我的眼光,我觉得杨甜甜要比你现在的女朋友更漂亮,而你刚才的沉默,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好了,早点休息,我的花心哥哥,明天面试结果记得早点通知我。” “嗯,晚安,小南。” “等等,先别急着挂,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和她分手了,你会来澳洲吗?” 秦川犹豫了许久,才回答道:“或许会……但我绝不希望有这一天。” “那等你分手的时候告诉我,我一定要来紫田,亲眼看看你寻死觅活的样子。” 望着手机上“通话结束”四个字,他一时哭笑不得,而思绪也跟着刚才这个电话,飘到了遥远的澳洲…… 两年前的暑假,妈妈刚和陈广华结婚不久,秦川趁着假期,第一次去澳洲看望继父,还有继父的女儿。 尽管是第一次碰面,秦川还是给陈广华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接着,妈妈就和陈叔一起,开始悄悄撮合起了他与陈知南。 但在墨尔本大学主修法律,辅修心理学的陈知南,是个思维方式太过独特的女孩子。 “秦川,你这人有点忧郁,都很少会笑,我听虹姨说,你以前在感情上受过重挫,而且你所经历的分手过程,正好是心理学上最痛苦的两种,冷暴力分手和消失式分手,我没兴趣做你的心理理疗师,但你偏偏又是我喜欢的类型,因为你的气质和我爸挺像的,沉稳冷静,话不多,我不喜欢啰嗦又轻浮的男人。” “小南,我以前有段时间,话还挺多的……” “那就难办了,如果你治好了心伤,你就会回到以前的样子,要是治不好,你心里又老是想着别人,要不我给你提个建议,你试着再谈一到两场恋爱,时间都别太长,然后尽快分手,这样你就会淡忘掉最先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而之后发生的恋情,又不会给你留下太多值得回味的东西……” “这太离谱了,谁会只为了分手而谈恋爱?”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替代法还是很有用的,如果你不想总是被过去折磨的话,我建议你试试,而等你第二场恋爱以分手告终后,我再和你见面聊一聊,前提是我在那时候还没有男朋友,而你又愿意来澳洲生活……我妈妈去世的早,是爸爸把我带大的,我要孝顺爸爸,不想嫁的太远。” “其实你找男朋友应该不难,我觉得追你的人不会少。” “那些都是外国人,文化观念差异太大,我不是在澳洲出生长大的,十四岁才跟我爸来到这儿定居,所以我还是想找个中国人结婚,但澳洲人口本来就少,那么大的国家,才两千多万,华人更是少的可怜。” “小南,你应该不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 “是的,我只说到时候会去找你聊一聊,可没说一定要跟你怎么样,你最多就是个博士,我也快拿到硕士学位了,像你这样文凭的人,在我们大学城里,能很轻松地找出两百个……好了,抱歉,我不打击你了,总之,如果你以后来澳洲生活,我可以和你试一试,如果你不肯,也随你,我不强求,大不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也挺好,宁缺毋滥,但还有一点要说明,我不会做你最后的避风港湾,也不是什么圣母,别人给你带来的伤,没理由让我买单。” 当时,秦川只是随意地笑笑,又和小南碰了碰啤酒,便让这次谈话终止在了墨尔本午后的阳光里。 过去这两年多里,他总共只见过小南两次,每次不超过三天,这段两人间的对话,是今年年初和她聊天时发生的。 如果说冷傲霸道的卢菁会被警察这个职业所约束,调皮任性的卢苇也会时常被父母管束,那么和她们姐妹俩相比,陈知南就太幸福了,因为陈叔给予了她绝对的自由。 她的性格就像她留的浅棕色齐耳短发,以及那让人过目不忘的黑色耳钉,洒脱随性,天马行空。 秦川以前确实想过,等毕业后就去澳洲工作生活,除了妈妈在那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不拘一格又直爽聪慧的小南。 对于在感情方面被重创过的他来说,并没指望能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他想要的就是简简单单四字,小南不论从各方面来看,都和他很登对,甚至连性格也比较互补。 虽然小南适当地对他表示过好感,但他没有给予明确的承诺,因为还没毕业,而且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也没完全放下甜甜。 当离开澳洲之后,他独自去了一次月琴,并悄悄打定主意,彻底与过去作告别,毕业后就直接去追小南,但没想到,居然神奇地结识了离家出走的卢菁…… 人生的剧本就是这样变幻莫测,要怪只怪那晚的偶遇太猝不及防,古轮寺门前的月光又凄美无暇,连和歹徒打过架的小巷子,回想起来都透着别样的浪漫,他除了用力去爱那个带着光的女孩儿,再没有其他选择。 而且卢菁不但出挑漂亮,更关键的一点,身边每个人都看的出,卢菁很爱他。 至于小南,就只能在心里对她说声对不起,并送上最好的祝福了,而毕业回国后的半个月里,小南一直没有和他联系过,可见在小南心里,多少也是有些想法的…… 关了灯躺在床上,眼前的黑暗似乎正在无限放大,很快就转化成了一种叫作寂寞的怪物。 一百多平米,三室一厅的家属院房子,此时只剩下了秦川一个人。 以前住在海棠街时,出门随便喊一声,就能很轻松的呼朋唤友,但是现在,他对左邻右舍都很陌生。 一下子还睡不着,很想找人聊聊天,他便打开小台灯,而手机上很适时地蹦出一条微信,是卢菁发来的:“秦川,睡了吗?”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菁,我还没睡,你在干嘛呢?” 卢菁的声音很轻,周围也非常安静:“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我只想跟你发条信息。” “可我很想听你的声音,你已经躺下休息了吗?” “嗯,卢苇在我旁边睡着呢,她被关了禁闭,一直在和爸爸妈妈呕气,晚饭都不肯吃,我回家后,她一个人在屋里发脾气,我好不容易哄着她,让她吃了几口饭,她就直接睡我房间里了。” 秦川觉得有点好笑:“她都那么大了,还跟姐姐一起睡?” “她心里不痛快,就只能由我陪着她了……秦川,她带回来一瓶有点浑浊的水,是不是你在山上给她接的雨水?” “是的,当时我们没有吃的喝的,我就只能收集了一些雨水备着。” 卢菁轻轻叹口气,心疼地说:“真委屈你了,为了这小丫头,从回国后到现在都是多灾多难的……明天你和江浩然吃晚饭时候,我跟卢苇也来,爸爸妈妈同意让他出门一次……哎呀,卢苇你的腿别压我身上!” 电话对面,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嘤咛,似乎是睡梦中的卢苇正在翻身,秦川只能压低了声音:“菁,不聊了,咱们都早点睡。” “嗯,明天你好好面试,晚安。” 挂了电话,他手枕着头,慢慢酝酿起了睡意。 卢菁说我回国后到现在,多灾多难…… 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实何止是我,身边的朋友们也都各有各的烦恼,生活的,感情的,家庭的,林林总总。 算了,一下子也顾不上那么多,现在只求明天的面试,能够一气呵成! 一夜的好梦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第二天上午,在第四人民医院,整个过程却有些一波三折。 (已经70章了,稍微说几句:本书女主较多,可以算作后宫文,但也没后宫文那么夸张,动辄两位数的莺莺燕燕。本书还是以写实为主,后面有虐有甜有狗血有唏嘘。 如果我是男主,我会选陈知南,但最登对的不代表会在一起,有首老歌就已经唱过了,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照这么看,最好的应该还是意难平的甜甜。 这本书纯粹是好玩,以及练笔用的,没想到还是有个哥们儿每天给我投票,真心谢谢了,有机会要请你吃饭。) 第71章 出难题 面试时,院方人事部对秦川的学历文凭,还有各科成绩都很满意,薪酬待遇方面也没有任何争议,再加上半个月前赵庆河的那次手术,神外科汪文斌主任医师早已亲自点名,一定要留下秦川,可问题马上就跟着出现了,秦川居然不愿意做管培生! 对此,院方人事部孙部长大惑不解:“对于医科专业学校毕业,准备进入公立医院就职的学生,除了口腔科这种例外,三年管培生都是必须经历的,哪怕你是从世界名校毕业……” 汪文斌也在面试现场,他翘着二郎腿,问对面淡定从容的秦川:“说说看你的理由,凭什么你可以与众不同,不当管培?” 秦川侃侃而谈:“我最初在首都医大读过三年,但我不满意只拿到一张本科文凭,也没打算考研,就报考了世界顶尖的哈佛医学院,准备去那里继续深造,由于我已经在国内学满了三年,基础比别人好一些,到了那里之后,四年半的时间就攒够了学分,接着余下的一年半里,我在当地医疗机构半工半读,那等于是做了一年多的管培。我有美国的医师证,还上过很多次手术台,我跟着的医师在波士顿当地,是非常知名的神外科专家,所以我个人觉得,我完全没必要当什么管培生!而且我的手术能力相信你们都知道了,不会给四院丢脸的,说不定还能成为四院的一块金字招牌。”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秦川又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我在当地医院工作时的记录,包括所有参与过的手术全过程,每场手术都有院方的签字,还有莫里斯医师对我的评语,请你们看看……如果贵院坚持要我当管培,那么今天很抱歉,我浪费了你们的时间。” 孙部长震惊于秦川的口气,取来材料研究了片刻,最后,不得不向汪文斌征询意见。 汪文斌把这本册子细细翻阅后,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样,孙部长,我有个想法,按照常规流程来说,进入我们医院,三年管培生是必须的,不过我同意先搁置,让秦川在门诊急诊和住院部轮值,我做手术的时候,他在旁边辅助,我要考察他一年,只要在一年考核期内,他的一切表现优异,那么对于这样的人,确实没必要去做管培生。” 孙部长犹豫不决,还没答话,汪文斌又极为严肃地对秦川说:“一年之内,只要有任何的细微差错,考察期立即终止,三年管培和住院总你是逃不掉的,除非你辞职不干,愿意接受吗?” 秦川一阵惊喜,马上脱口而出:“没问题,我接受!” 孙部长最终也答应了:“汪主任,您在咱们四院德高望重,我就卖您这个面子,不过您可不要徇私啊。” 汪文斌哈哈大笑:“徇私?这么多年下来,哪个新人没被我骂过十次八次?” 秦川微微一笑,汪文斌这话其实就是说给他听的。 顺利签下为期一年的工作合同,秦川心满意足,他走出会议室后,马上对汪文斌深深一鞠躬:“感谢汪主任,我相信不会让您失望的,相反的,您日后会庆幸做了这个决定。” “我这人一向不说废话,只看工作能力,明天上午,你准时来神外科办公室报到,”汪文斌说完就走了。 像汪文斌这样性格的上司,正是秦川所喜欢的,他正准备坐电梯下楼,孙部长又追了出来:“秦医生,我们金副院长找你。” “副院长找我……”吃惊归吃惊,秦川还是不得不答应:“好的,我这就去,请问金副院长办公室在哪里?” “隔壁行政楼的四楼第二间。” “谢谢孙部长。” 带着一肚子问号,十分钟后,他敲响了金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秦医生,请坐,”金逸德副院长约莫五十来岁,头发秃了一大半,客客气气地请秦川在沙发坐下,又主动给他倒了杯水,令秦川有点受宠若惊。 面对面落座后,金副院长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带着温和的微笑说道:“秦医生,你的学历文凭我们都看过了,确实非常优秀,哈佛医学院的高材生,每年的学分成绩都是同届排前五的,奖学金也拿到过不少次,像你这样有潜力的年轻人,正是我们最需要的,现在很欢迎你能加入我院,我们这里的医疗水平和团队,都堪是全市乃至全省一流的,相信有你这样的新鲜血液加入进来,可以给我们带来……” 秦川摸不透对方的路子,只能努力耐着性子,听金副院长滔滔不绝说了将近五分钟的废话。 但他也知道,副院长日理万机,不可能突发闲情逸致,把他这个职场新人喊来聊天侃大山,那么等对方把开场白唠叨完后,后面就会是正事了。 “秦医生,我听人说,你和卢家的金禾集团认识?” 正戏来了……秦川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金副院长,我的女朋友是卢菁,”他的回答很简练,同时等着看金副院长的反应。 “果然是这样啊,呵呵,你女朋友是卢家大女儿,”金副院长搓着手,脸上依然堆满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秦医生,有件事希望你能帮忙……” “您请说。” “是这样的,我们四院正在造一幢新的住院部大楼,委托的施工方正是金禾建工集团,工程进度还算顺利,但是按照合约,到了这个月月末,我们就要把余下的所有费用都支付给金禾,这不是一笔小钱,最近我院采购了大批进口医疗设备,资金有点紧张,希望你想想办法,和金禾的高层商量一下看看,把这个工程费用结算时间往后延一下,我们要求也不高,延三个月就行……” 秦川悄悄转头,往窗外一瞅,对面有栋正在建造的大楼,顶上立着“金禾集团”四个大字。 他原本以为,金副院长只是想趁此机会,塞几个关系户进金禾集团,没料到居然是狮子大开口,提了这么个要求!心里不由地冷笑两声,你真当金禾是我家开的,那么大的工程建设费,靠我这张嘴,就能给你延三个月? 第72页:怀旧的默片 见秦川始终不吭气,金副院长便收敛起笑容说道:“这件事非常重要,能极大地缓解我们的资金压力,秦医生你务必想想办法,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另外,只要这事办成了,三年管培生算什么,我直接安排给你过了!” 人事部的孙部长是你的人,不然你没道理这么快就知道……秦川在心里狠狠腹诽。 但他也不能继续装傻充愣,只能用比较委婉的措辞,打起了太极:“金副院长,我也就跟您直说了,原本在两周前,我就应该来四院面试了,但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推迟到了现在,期间可能是卢家出面,替我打过招呼,才给了我重新面试的机会,但对于您提的这个要求,我觉得……” “好了,秦川,”金副院长有些不耐烦,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神外科的老汪年纪大了,一年半之后就要退休,你学历高,年富力又强,只要好好表现,很有机会接他的班,而且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又不是不付款,就是延后三个月嘛……” 此时的秦川,突然有了想骂娘的冲动! 以我的自身能力,哪怕没有任何助力,都可以想办法在汪主任退休之后,搏一搏他留下的位子,现在你倒好,先给我画个虚无缥缈的大饼,又要我帮你把至少上亿的款项往后延期,当我智商不在线呢? 再说了,我凭什么去插手金禾的业务?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大不了最后被金副院长记恨在心,甚至辞职不干,也绝不参合这件匪夷所思的事,就随便嗯啊哦应付几句后,就施施然走了。 离开四院,已经将近中午,秦川找了个路边小饭馆,坐下解决午饭。 原本他还想给朋友们发消息,告诉他们自己面试成功的事情,但被金副院长一搅和,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在四院做不长,一时有点意兴阑珊,便懒得再发消息去“报喜”。 不过卢菁倒是打来了电话:“秦川,面试怎么样?” 他笑着回答:“没问题,明天就去上班,工作合同先签一年。” “太好了,我就知道我们家老干部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才怪…… 秦川心里默默叹息,又不忍心扫卢菁的兴,只能强打起精神,跟她说笑了几句后才挂断。 接着,他又琢磨起了另一件事,就是晚上要请江浩然吃饭。 江浩然和卢苇都要来,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怎样的餐馆? 其实我算也年轻人啊,但怎么就有种感觉,比他们都要老上好多呢? 刚才,卢菁还喊了我老干部,这姐妹俩真是的,就这么给我起外号了…… 正在吃饭时,江浩盘打电话来了,他的心情明显非常不错:“秦大哥,是我啊!晚上咱们在彩宁广场碰头,我已经订好位置了,过会儿就把餐厅地址发给你。” “好,没问题。” 接着,江浩然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和卢苇在一起逛街,她现在去卫生间了,吃完午饭我们还要继续去玩儿,晚饭就让我请你们。” “咦,你和卢苇……”秦川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卢苇一直很烦江浩然,居然会跟他去逛街? 嗯,也不能这样片面地去看,小丫头被家里关禁闭了,现在好不容易有出门的机会,即使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江浩然,因为她手上的信用卡也被冻结了…… 江浩然又笑着说:“秦大哥,你知道我把卢苇约出来有多难嘛,她这次终于肯跟我一起逛街吃饭了,我真的是……不好意思先不说了,卢苇她回来了,晚上我们碰头聊,一定要让我请你们啊!” 紧接着,电话对面隐约传来卢苇的声音:“你贼兮兮地跟谁在聊天呢?” 在下一秒,江浩然就挂了电话,不过很快,秦川手机上收到了一个餐厅的链接。 彩宁广场曼达李斯顿餐厅……人均1800块! 他吓了一跳,四个人的话,加上服务费,就要8000块了! 我一个月的工资,怕是也不够这顿饭的…… 不过很快,秦川就释然了,江浩然正在猛追卢苇,当然要舍得花钱了,而对于在国外有软件公司的江浩然来说,这点钱可能都算不上什么。 秦川还听卢菁说过,卢苇每个月的零花钱将近六位数,脚上的一双拖鞋都要三千多块,以这小丫头彪悍的消费能力,江浩然今天不花上几万块,给她买点首饰包包之类的东西,还真出不了商场的大门。 要追富家千金,难道真的要靠钱来砸吗?秦川不禁一哆嗦,悄悄摸了摸自己不算厚实的钱包。 在这时,他又庆幸卢菁的与众不同。 吃完午饭,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就直接去了彩宁广场,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馆,坐着喝咖啡看书消磨时间。 从明天起,就要正式上班了,这个下午可以算作是最后的静谧时光,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彻底放松一次。 在彩宁广场附近,也有几栋写字楼,出入的白领们都是衣着光鲜,秦川隔着玻璃窗,悄悄地观察着。 他很快也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虽然工作种类不同,但本质还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生活,在这个城市里奔波忙碌的普通人。 他们中肯定有不少人,会经常加班到深夜,自己以后也要在外科急诊或者住院部值夜班,赚来的工资收入,必须要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每天睁开眼睛,都不能有半分的松懈或者偷懒,因为一旦放缓了节奏,随时都可能被生活这辆重型卡车碾得粉身碎骨…… 这时,在远处的人行道上,出现了两个年轻且熟悉的身影。 那是穿着白色t恤蓝色牛仔热裤,一身青春靓丽的卢苇,以及个子不高但帅气逼人的江浩然。 卢苇手里捧着一袋零食,她一边嚼着,一边和江浩然有说有笑,朝这家咖啡馆走来。 他们看到我了?秦川正犹豫着,是不是该请他们一起进来坐坐,但那两人似乎聊的太过投入,最后谁都没有注意到秦川,即使双方仅仅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 他们这亲密无间的样子,让秦川分外地诧异,卢苇这小丫头……真的和江浩然处对象了? 江浩然似乎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卢苇瞬间笑弯了腰,然后直起身,追着江浩然就打,江浩然也大笑着往前逃,但他明显放慢了脚步,被卢苇追上之后,就挨了一顿猛捶。 不知不觉,两人距离咖啡馆里的秦川越来越远。 秦川则任由他们走远,同时心里止不住的八卦起来。 看样子,他们真的是在一起了,只有热恋中的年轻情侣,才会做这种当街打闹的事情。 而他们的模样,又像极了曾经回忆里的那对恋人…… “秦川,给我回来!你敢再跑一步,我就告诉虹姨!”女孩儿喘着气,使劲朝前方的男孩大喊,她秀丽的长发在风中轻舞,伴着娇嫩柔美的声音,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男孩儿撒腿奔了回来,对着女孩气鼓鼓的面庞,给她拿走头发上的一片树叶,然后笑着说:“甜甜,我把你书包藏起来是跟你闹着玩儿的嘛,可别告诉我妈,我这就给你买汽水去,消消气,好不好?” 女孩用力跺脚:“我要橘子味的!” “是是,这就去。” 他跑向了街边的小店,再次回来时,女孩依旧站在树下,正眉目如画嘴角含笑地望着他。 “秦川,我不渴的,你喝,你最喜欢橘子味儿了。” “那我喝光啦?” “嗯。” 那时候的天很蓝,风很柔,海棠花也很应景地正在花期,在缤纷优雅的海棠树下,是个比花儿还娇美的姑娘。 其实每个人的青春都差不多,无外乎是梦一场和哭一场,分别只在一瞬间,忘却却要一生一世,许多人青春一别,再见时皆己白头,彼此如同一面镜子,瞬间照出了岁月的无情流逝。 而更多的人,是来不及说再见,却此生再也不见。 …… 眼前的玻璃窗上,仿佛在播放一场怀旧的默片,那是属于秦川自己的故事,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有想哭的冲动,不自觉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喝一口,入喉却是一阵微苦,像极了那年橘子汽水的味道。 街的另一头,卢苇和江浩然拐了个弯,走进一家桌球俱乐部,就此不见了踪影,而秦川对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再次失神了许久。 最后,他把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喝完,摸出手机给卢苇发微信:小丫头,你在哪里玩呢? 他是想跟卢苇他们一起打桌球,但没想到,手机居然提示: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再发了一遍,依然被拒,这才算是明白了,自己已经被卢苇给删除了。 我这是……哪里把小丫头给得罪了?他开始百思不得其解起来。 第73章 见招拆招 或许就像卢菁说过的,秦川与卢苇有代沟,毕竟八岁的年龄差距就摆在那里,他当然猜不透小丫头的心思,于是也不想再去打桌球了,便继续一个人留在咖啡馆里,悠哉悠哉地消磨时间。 一下午的时光匆匆,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晚上六点半,卢菁下班过来了。 秦川右手拎着公文包,左手胳膊被卢菁很亲热地挽起。 “你怎么去这家餐厅吃饭?价格很贵的!”在餐厅门口,卢菁颇为吃惊地问道。 “江浩然选的地方,他说他请客,下午我看到他和卢苇在一块儿,玩的还挺开心的。” 卢菁有点不信:“你骗我?” “过会儿你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嗯,赶紧去找他们……不过要不要换一家餐厅?” “不换了,今天我们吃大户去!” 当秦川和卢菁跟着服务员,走进曼达李斯顿餐厅的落地景观窗前时,江浩然卢苇早就坐在那里了。 江浩然热情地站起来,同他们打招呼:“秦大哥,卢菁姐,快坐,上次在费城一别,又有半个月没见了!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别客气!” 卢菁笑了笑,又对一直懒洋洋坐在椅子上,没有挪动屁股的卢苇说道:“不会是你故意让浩然大出血的?这顿饭可是老贵了。” 江浩然赶忙说:“一顿饭而已,真的没什么,大家只要吃好喝好就行了。” 卢苇明显不是很开心,她趴在桌上,手握一把小勺子,在一杯西瓜汁里来回搅拌了十来圈,这才对卢菁翻个白眼,又直接把秦川当成了空气,依旧不说话。 卢菁觉得奇怪,对秦川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你不是说他们俩下午玩的挺好的吗? 秦川明白卢菁的意思,他也对此很纳闷,低声问江浩然:“你跟卢苇吵架了?” “没有啊,怎么会呢,”江浩然赶忙摇头否认。 秦川心想也对,江浩然追卢苇追的很紧,事事都会顺着她,哪怕卢苇吱一声:你去给我把月亮摘下来,江浩然也肯定会想办法去找梯子。 分别落座后,江浩然说:“秦大哥,卢菁姐,下午我和卢苇去打斯诺克了,你都不知道,卢苇她很厉害,我算是玩的不错的,但完全打不过她。” 卢菁揶揄道:“只要是和玩儿有关的事情,卢苇全都是一把好手。” 秦川悄悄看了看卢苇,见她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一时更猜不透她在生哪门子闷气。 江浩然又乐呵呵地说:“后来旁边有人过来跟我们比赛,一局斯诺克一千块,我们最后还赢了他们两千,不过几个关键球都是卢苇打中的。” 卢菁笑着调侃:“你们这是赌博啊,不怕我把你们抓起来?” 江浩然脸一红:“卢菁姐,我们就是玩玩,下次不会了。” 卢苇突然不阴不阳地插嘴:“前天晚上我还飙车去了呢,赢了三万块,也没见你把我逮进局里去嘛!” “你少说两句,”卢菁瞪了她一眼。 卢苇毫不示弱地和姐姐对视,又伸出双手:“我没瞎说啊,你干嘛不抓我?来,把我抓起来嘛! ada,你的手铐呢?是不是生锈了!” 卢菁一拍桌子:“你发什么神经!” “对啊,我就是发神经,你不抓我进局里,那把我扔进精神病院也行啊!” 秦川低声劝她:“卢苇,别闹了,别人都在看着你呢。” “看就看,”卢苇沉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悄悄打着转,她用力忍住后,抓起秦川放在桌上的手机,捣鼓了起来。 “卢苇,放下,干嘛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卢菁伸手要去拿,被卢苇闪身躲过。 秦川的手机里没秘密,给心情不好的卢苇随便翻翻也没什么,便轻轻拉了拉卢菁的胳膊:“菁,算了,让她去,小孩子发脾气,过会儿就好了。” 接下来,一桌四人分成了两派,卢苇独自低头玩手机,另外三人就聊起了天。 “秦大哥,昨晚你托我打听那个叫张清的人,我让我爸的秘书去查了一下,结果没有任何发现。” 秦川思索着说道:“查不到可以理解,张清带女儿出去旅游,不一定要买机票火车票,她可以自驾游,到周边去玩儿……住宿的话,也能住到某个朋友家里,用不着去住酒店。” 江浩然马上说:“这的确有可能,但还有种更极端的可能性,张清她没有在我国办理过银行卡,相关的信息资料也就无从查起。” 秦川和卢菁都是很惊讶:“一个成年人没有银行卡,这不可能!” “她可以手持别国的银行卡,在我们境内取款消费。” 说着,江浩然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卡片:“花旗银行借记卡,在美国开的户,国内任意取款机上都能使用,但开户记录在国内是查不到的。” “这个我也有,以前在国外读书时,在当地办过一张这样的银行卡,”秦川认可江浩然的说法,又对卢菁说道:“先把张清放一边,一时半会儿估计是查不出什么了。” 卢菁轻轻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江浩然继续说道:“秦大哥,卢菁姐,如果还需要我帮着查什么,请不用客气。” “不用了,你已经很帮忙了,”秦川不好意思再麻烦江浩然,就扯开话题:“给你们讲讲我今天面试的事情,真是一言难尽……” 听他说完后,卢菁冷冷一哼:“四院真够黑的,居然敢对你提这种要求!” 秦川有些生气地说:“我也觉得不可理喻,反正不管怎么样,金禾都不能答应这种事,大不了我不在这破医院做了。” 江浩然笑着说:“秦大哥,四院就是想在你身上碰碰运气,你根本不用去理会,而且延后三个月付款,明摆着是强人所难,但换个角度去看,他们其实也是给了金禾讨价还价的余地,哪怕最后还到了延期付款一个月,他们还是赚的。” 秦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板一眼地说:“这是白纸黑色签了合同的,不能拿来讨价还价,但我就怕金副院长又死皮赖脸,不断地来纠缠我。” “秦大哥,我教你几招,他们对你提条件,你也可以反过来见招拆招!” 秦川马上来了兴趣:“你赶紧教教我!” “第一种方法,你就这样回答他们,延期付款也行,但是院方必须交出这幢楼前三年的所有权,抵押给金禾,这等于未来三年这幢楼是金禾集团的,金禾可以凭手里的这个抵押,做太多的事情了。第二种方法,未来十年医院无论大小工程建设,统统给金禾来做,且院方必须垫资百分之多少以上,具体的可以让他们去跟金禾详谈。第三种方法,他们要延期三个月是,我答应你,但是医院即日起收入利润中的百分之多少得给我拿出来,作为利息交给金禾,直到你付完了这笔欠款为止,第四种方法……” 听江浩然说完后,秦川忍不住啧啧赞叹:“浩然,你真是有一套啊,居然能想出这么多应对的法子!” 江浩然倒是很平静:“这其实在商业上是非常常见的见招拆招,你只要把这些要求提出来,四院保证会吃瘪,如果还想继续硬上,那么没问题,我只是负责传话的,接下来让他们派出代表,去跟卢叔和杭姨谈,以卢叔杭姨的老辣手段,说不定能想出比我更精彩的应对方法……好了,菜上齐了,咱们快开动。” 卢菁开车来的,不能喝酒,秦川就端起红酒杯,和江浩然碰了碰,深深地感叹道:“商业这条路,确实比做医生有趣多了!” 在这时,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初遇卢亚雄时,老爷子给他的那个暗示。 去金禾集团做事,毫无疑问会比枯燥的医院精彩太多太多,但他又狠不下心,就此扔掉学了整整九年的医科,于是,这个一瞬间的小小心动,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第74章 第一次吵架 江浩然感触颇深地对秦川说:“商场就是战场,每次击败竞争对手,为公司赚取利润,都等于是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这种过程精彩又刺激,会让人上瘾的!但是秦大哥你是个医生,医生和教师一样,是非常崇高和神圣的职业,卢爷爷就说过,医生老师,一个救人一个育人,要比我们这种商人强太多了,这也是卢爷爷一直非常欣赏你的原因之一。” 秦川浓眉一扬,问身边的卢菁:“爷爷很欣赏我吗?” “不告诉你,免得把你夸坏了,”卢菁故意卖关子,但又等于说出了答案。 “爷爷年纪大了,被某些小人蒙蔽了眼睛而已,”卢苇冷不丁地出声,把手机朝秦川身上丢了过去:“不好玩,还给你!” 她扔的不偏不倚,手机正好碰翻了桌上的红酒杯,半杯红酒顺势泼在秦川的白衬衫上,杯子和手机同时滚下了桌。 秦川赶忙伸手接住酒杯,任由手机跌在地毯上。 “卢苇,你在抽什么风!”卢菁瞬间就怒了,狠狠骂了妹妹一句,找服务员要来湿毛巾,用力给秦川擦着衣服上的污渍。 “没事,回去洗一洗就好了,”秦川这才捡起手机,打开屏幕一瞧,就半天说不出话。 “怎么了?”卢菁凑过去看了看,也是马上哎呀一声。 微信的通讯录里空空如也,联系人已经全被卢苇删光了。 卢苇却像没事人一样,懒洋洋地站起来:“我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卢菁气愤地喊住她:“站住,你疯了是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这里面有多少重要联系人呐,全被你删光了!” 卢苇很不屑地嗤了一声:“这破烂手机,不打电话不发消息的,留着也没用,不如扔了。” “这是我给秦川买的手机!” “呵呵,大姐,怪不得这么破,原来是你买的呀。” 卢菁瞬间火气上冲,挥起手里的湿毛巾,就要往卢苇身上丢。 “菁,不要!” “卢菁姐,不可以!” 秦川抢先握住卢菁的手腕:“卢苇是小孩子,调皮了一点而已!” “要你来装好人!”卢苇朝秦川大吼,但下一秒,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用力捂住嘴奔向外面。 江浩然刚追上去,却被她狠狠踢了一脚:“你离我远点!” 餐厅里所有食客都看着他们,悄悄的窃窃私语,大堂经理走过来,严肃地说:“几位,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客人们用餐。” “抱歉,对不起,”江浩然赶紧道歉,又向周围其他客人鞠躬赔罪,然后无奈地压低声音说道:“秦大哥,卢菁姐,我知道卢苇犯了错,被卢叔杭姨罚关禁闭,今天上午我去接她,带她出门逛街,开始我们还玩的好好的,下午打台球时,她越来越心不在焉,老是拿出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不怎么和我说话,后来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变成刚才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算了,这个和你没关系,不用自责,”秦川又回头望着满满一桌的菜,叹了口气说道:“闹成这样子,也没胃口吃了,打包带走……菁,你带一份回去给卢苇。” 江浩然去服务台买单,卢菁则对着秦川衬衫上的酒渍,气恼地直摇头:“卢苇这丫头,太没规矩了!” 秦川笑着安慰她:“回去洗洗就好了,没有关系的,还有,你可别再骂卢苇了,她是你妹妹,又被关了禁闭,觉得心里苦闷才会这么做的,你平时多陪她聊聊天,让她开心点,这小丫头挺情绪化的。” 卢菁正在气头上,马上不客气地反驳他:“秦川,你没发现一个问题吗,就是你太宠着卢苇了!你回国之后,先是在酒里因为她一句谎话,被保安打成重伤,前天晚上被她带去飙车,在山上吃了一夜的苦头,刚才她又故意删光你手机里所有联系人,她无论做了什么错事,无论闯了大祸小祸,你都会护着她!” 秦川却说:“我觉得我没做错啊,她还是个孩子,调皮捣蛋发脾气很正常,何必跟她计较呢……再说了,她长得又那么漂亮,要惩罚她的话,我是下不了手的。” “你这是在害她!” “不会的,我相信卢苇会慢慢懂事的,没有人是永远不成长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我没时间跟你争,现在卢苇跑了,要把她尽快找回来。” 秦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买单回来的江浩然:“你们下午打台球还赢了两千块,这钱现在在卢苇身上?” 江浩然摇了摇头:“钱都在我这里,她一分都没要。” 卢菁一边听他们交谈,一边打电话,但卢苇不接。 她急的不行,和江浩然秦川一起坐电梯冲下楼。 外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卢菁转头一阵乱看,根本没有卢苇的影子。 “卢苇,卢苇!”江浩然大喊几声,跟着就开始额头冒汗:“卢苇身边没钱,她会去哪里?” 秦川提醒道:“菁,给卢苇发一条语音,让她尽快回电话,要好好跟她说,别再凶她了。” “好好说?我做不到!我现在只想狠狠骂她!”卢菁说着,把手机塞给他:“还是你来,你最宠她了!” “嗯,我来……”秦川没顾得上安慰卢菁,接过手机开始发语音:“卢苇,你在哪里呢?我们在餐厅楼下等你,赶快回来,听话。” 等了几分钟,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卢菁再给妹妹打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直接挂断了。 卢菁用力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敢跟我玩消失,飙车那笔账我都没跟她算,看我怎么收拾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菁,你别这样,消消气,”秦川牵起卢菁的手,把她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取过她的手机,再次给卢苇发语音:“卢苇,别调皮了,赶快来找我们,我向你保证,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不会告诉你爸妈,更不会有人因此而惩罚你,如果谁敢怪你,我帮你!” “秦川,你这是什么意思?”卢菁等他发完语音后,立即质问他:“卢苇这么胡闹,你还要帮她?” “她已经被关禁闭了,这样的惩罚足够重了,你准备再怎么惩罚她?” 江浩然走过来说:“秦大哥,卢菁姐,我们在这里干等也不是办法,听说附近有几家酒,我去那里找找,咱们随时电话联系。” 望着他跑远的身影,卢菁马上推了推秦川:“你们一起去,我在这里等着。” “不,你去,我守在这里。” “为什么?” “万一卢苇回来了,你又把她骂跑了,那就更麻烦了,所以还是我留下来等她。” 卢菁的怒火再一次被点燃了,冷着脸说道:“秦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总是觉得我会欺负她,但你都不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做错了事?是她卢苇啊!你不但一直在帮着她,刚才还说什么这次绝对不罚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川轻轻扶着卢菁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解释:“菁,卢苇今天确实反常,但她这么做,说不定是有原因的……” “不要碰我!”卢菁一把拍掉他的手,指着他的面孔:“秦川,你这个样子,真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上了这个光有脸蛋,只会闯祸胡闹的小丫头?” “别乱说,这怎么可能!”秦川走上前一步,诚恳地说道:“先别发火,听我说……” “我不想听,我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啰里八嗦的说教!”卢菁满满的怒气都写在脸上,同时后退了一步,以表示和他保持距离。 秦川瞬间心里一凉。 他同情被关禁闭的卢苇,也知道小丫头心中有怨气,就单纯地“护短”,站在了卢苇这边,却没想到,会引来卢菁的深深不满。 “大姐,姐夫……”身后传来卢苇怯生生的声音,她站在距离几米远的地方,含着泪问:“你们这是吵架了吗?” 第75章 不用再关禁闭了 “我们没有吵架,”见到了卢苇,秦川悬着的心顿时松弛下来,马上跑到她的身边:“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躲在旁边的便利店里,哪里都没去,后来我见到大姐和姐夫吵架了,所以就出来找你们了……” 她慢慢走到卢菁身边,把脑袋埋得很低,但脸颊上的两行眼泪已经淌到了下巴:“大姐,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才会在刚才故意胡闹的,只要一想到后面那么多天还要被关禁闭,我就难过的要死,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去飙车了,但我真的不想一直被关在家里……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家里平时除了保姆,都没人能陪我,我会疯掉的啊……” 卢苇伸手搂住姐姐的脖子,伏在她肩上大哭不止:“大姐,行行好,帮我和爸爸妈妈说说,我保证不会再皮了,绝对不会了,只要别关我禁闭,让我做什么都行……” 看到妹妹哭成这个样子,卢菁想怪她都于心不忍,低声对秦川说:“你打电话叫浩然回来。” “嗯,”秦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表示歉意,然后走到远处打电话。 等他打完了,回头一看,卢菁正双手捧着卢苇的脸,和她头碰头地低声细语,又不时给妹妹擦去泪水。 他不知道姐妹俩说了什么,但卢菁脸上的表情,他看的非常清楚。 她真的是在心疼妹妹,不管嘴上说的如何凶,可毫无疑问的,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卢苇的几个人之一。 甚至,可以排在第一。 而刚才和卢菁这次小小的争执,也让他在不经意间看清了不少事情。 卢菁是个口硬心软的女孩子,她很少会主动表露感情,但会用属于她自己的方式,默默关心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秦川,过来一下,”卢菁冲他招手。 他赶紧跑回去。 “小妹,你自己跟姐夫讲。” 卢苇面对秦川,轻轻抽噎着说道:“姐夫,你手机里有一个文件夹,我把删掉的那些联系人号码都储存在里面了,我只是……一想到后面那些天还要被关着,心里觉得憋屈,才故意这么做的,你可别生我的气啊……” 他还没回答,江浩然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卢苇,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 卢苇别过头,擦了擦眼泪,又恶狠狠地对他说:“你赶紧走,不许看我哭的样子,走啊!” 卢菁劝她:“小妹,不要没礼貌,浩然他陪了你一整天了……” “谁要他陪我了……我说你怎么还不走啊,走啊!” “哦,那我走了……”江浩然从来都顺着卢苇,他一边看着她,一边说道:“秦大哥,卢菁姐,请照顾好卢苇,我过几天再来看她。” 没等他说完,卢苇又吼起来:“别来看我!我不想见你!” 江浩然的面色有些难堪,秦川赶忙把他拖到一旁,轻声说:“卢苇心情不好,你别和她计较。” 江浩然勉强笑了笑:“秦大哥,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请你和卢菁姐照顾好卢苇……我喜欢卢苇好几年了,但她一直都比较烦我,今天能陪她一起出来玩儿,我已经很开心了……反正我还能在国内待上一个多星期,就要去美国准备新学期了,走之前,我会再来看看她……” 说着,他又深深看了卢苇一眼。 他对卢苇的浓浓情意,还有那些无法说出口的话,都包含在了这个眼神中,秦川也是瞧得明明白白,忍不住为他打抱不平:“卢苇的脾气性格有点古怪,你全心全意对她,她可能都不领情……总之,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江浩然果断地点头:“没事的,我从来就没想过要放弃,只要卢苇一天没有男朋友,我都有机会。” 在这一瞬间,秦川被他的执着感动到了:“那我来想办法,在你出国前,帮你创造和她独处的机会,到时候,你可要好好表现。” 江浩然眼中闪过一抹激动的光芒:“谢谢秦大哥,不论最后结果成不成,我都要谢谢你!” “咱们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秦川用力拍拍他的肩,笑着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跟卢苇挺般配的,但作为你的朋友和大哥,还是要提醒你一下,别让自己陷得太深,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一旦儿女情长,势必会英雄气短,其中的轻重,你自己掂量着。” “我明白的,谢谢你提醒我,”停顿了一下,江浩然又很认真地说:“卢苇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自从喜欢上她之后,我就觉得如果我再和别人在一起,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只要能让卢苇开心,我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要是仅仅因为她不喜欢我,我就轻易放弃了,那我也太没用了!我这辈子就两个目标,一是把艾苇软件公司做到全美甚至全世界顶尖的行列,二是娶卢苇做老婆!” 艾苇……秦川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江浩然确实把卢苇爱到骨子里去了,这样优秀的男孩子,又如此痴情专一,如果卢苇最后没能和他在一块儿,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拦下一辆出租车,江浩然同三人挥手道别,他上车前,温柔的目光又停留在卢苇青春靓丽的脸上,但片刻后就移开了,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卢苇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出租车没有丝毫耽搁,载着他的落寞和心有不甘,逐渐消失在灯火阑珊的街头。 朝着他最后离开的方向,秦川怔怔地看了许久。 世界上本就没有那么多的完美,吝啬的命运之主总是喜欢以折磨人类为乐趣,带给世人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以及有缘无份,而白首相伴到老却成了多少人追逐毕生,始终渴望又不可及的一件奢侈品。 扪心自问,秦川自己也在为此努力追求着,他曾以为自己很幸运,有个可以相伴一生的女孩子,但她走的悄无声息,又残忍决绝,甚至没有跟自己做最后的道别,只在自己的心头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多年都未曾愈合。 直到最后,老天也看腻了他的无助与痛苦,开始对他产生怜悯,并悄悄给了他一束光。 我要好好珍惜属于我的光,不能再把她弄丢了…… 他缓步走过去,温柔又自然地牵起卢菁的手,在她掌心里轻轻挠了几下,再次为刚才的争执做道歉。 而卢菁也给了他回应,反握住他的手,嘴角翘起一丝优美的弧度。 这一幕被卢苇看在眼里,她眼角还挂着泪,嘴里却开始抱怨:“你们两个,不许在我面前撒狗粮!姐夫,你刚才和那个家伙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便聊几句,没什么。” “下次你不许跟他说话!” “你管的这么宽啊?” “对,我就是管的宽了!” 秦川嘿嘿一笑,开始逗她:“我本来还有个法子,可以让你接下去每天出门,现在我不想告诉你了。” “世界上最帅最有正义感最会怜香惜玉的姐夫,对不起,我错了!”卢苇赶紧立正,对他深深鞠躬,然后抓起他的胳膊,开始撒娇求饶:“姐夫,你行行好,赶紧说,到底是什么法子,能让我天天出门?” 卢菁也疑惑地问:“我爸亲口说的关禁闭,你还能有办法推翻?” “当然有。” “大姐别打岔,听姐夫说下去!”卢苇满脸都是期盼和火热,眼巴巴地望着秦川。 轻轻咳嗽一下,秦川对她们说道:“我是这样想的,与其让卢苇每天关在家里,不如让她出去打工,蒙哥的馄饨铺子一直人手紧张,以前贝贝还能帮着包一些小馄饨,但现在贝贝都被张清接去旅游了,所以我觉得,卢苇可以去蒙哥的店里帮着做事,这总比每天待在家里要强多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第76章 为一个人,守一座城 秦川刚说完,卢苇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只要能每天出门,我不管做啥都愿意!现在就带我去馄饨铺瞧瞧,我明天就去上班!” 秦川笑着点头,又指指卢菁手里的打包盒:“卢苇这样心急,咱们也别急着吃晚饭,如果你们都觉得我的法子可行,就先去店里看看。” 卢菁对此也很赞同:“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咱们先去找蒙宾聊聊,然后再回家问一问爸妈。” 接着,她又提醒卢苇:“前提是,你肯吃的下这份苦。” “这有什么不能吃的,再难吃,我也要把它啃的骨头不剩!” “那就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车,车子还在对面的停车场。” 卢菁暂时离开了,卢苇轻轻扯了扯秦川的衬衫袖子:“姐夫,你刚才和大姐吵架了?” “没有,我们怎么会吵架?”他笑着说。 “可我明明看见了,大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她因为我给你发的那段语音,怪我太护着你了,没有别的。” 路灯下,卢苇的面色悄悄一红,又恨恨地说:“你护着我个鬼啊!昨晚我给你发的微信,你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肯回我!” 秦川一愣:“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把我给删了?” “对!我最恨的就是被人丢下不管!” 望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秦川不禁摇头,卢苇还真是个喜怒无常的孩子,便解释道:“昨晚我确实收到了你的短信,但还没来得及回,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后来不小心忘回你了。” “我不信,你就是故意的!把手机给我看通话记录!” “你看。” 卢苇翻开他的手机,一条条记录往下翻,紧锁的眉头很快松开了:“算你说的是真的,我原谅你了!不过这个陈知南又是谁?还是从澳洲打来的国际长途。” “陈叔的女儿,也算是我的妹妹。” 卢苇马上瞪起桃花眼:“你们俩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秦川苦笑:“按照辈分,她也应该要叫我一声哥,我和她的关系就这么简单。” 卢苇似乎想起来一件事,狐疑地问:“是不是你以前给我看过的一张照片,那时候你们几个人在吃饭,里面就有她?” “嗯,那是今年年初我在澳洲时拍的。” “陈知南她结婚了吗?” “没有。” “有男朋友吗?” “应该……也没有。” “呵呵,很诡异嘛,”卢苇上下扫了他几下,最后说道:“算了,她对我姐构不成威胁,可以无视。” 她拿出她自己的手机,主动添加了秦川的微信,同时警告他:“下次我发给你的任何信息,必须一分钟内回复,如果在跟别人打电话,必须马上挂掉,先接听我的,否则你还要被拉黑!” “你怎么和你姐一样,都这么霸道……”秦川哭笑不得。 “对,我就是不讲理了,如果你做不到,我就去告诉大姐,你养了一条澳洲的备胎!” 秦川吓了一跳:“这话可不能乱说,过去三年,我跟小南只见过两次面,而且她常年在澳洲定居,我能跟她发生什么?” “狡辩!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亲口说了,毕业后要去澳洲,因为妈妈在那儿,但是还有个原因你没说,就是澳洲有那个小南,是不是!” 见卢苇胡搅蛮缠的厉害,秦川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如果没有和你姐认识,我现在应该已经在澳洲开始工作了,但我留在了紫田,就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卢菁!说句不害臊的话,我很爱你姐,明年这个时候,只会有两种结局,一是和卢菁结婚,二是我们分手,我去澳洲生活,至于去了以后,会不会和小南在一起,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和小南接触真的不多……但我只希望是第一种结果,我不想再浪费一年的时间和感情,紫田之所以让我留恋,只因为这里有我想娶的卢菁。” 卢苇绷着脸:“你最后那句话,再说一遍!” “有什么不能说的!正因为紫田有卢菁,我才会留在这座城里,我想娶她做老婆,我想和她生孩子!这些话你可以直接告诉你大姐,没关系的。” 卢苇突然哈哈笑了:“不用我去转告,她都听到了。” 然后,她朝着他身后一指:“自己瞧。” 白色沃尔沃车边,卢菁正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地望着秦川。 “我先上车,”卢苇拉开副驾驶的门,想了想,又坐进了后排。 卢菁走到秦川身边,难得的露出一丝赧然:“秦川,当着卢苇的面说这种话,羞不羞啊你?以后没人的时候可以说给我听,但只能和我一个人说,记住了?” “嗯,记住了,”他笑着回答,又问道:“还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我的气吗?” 牵起秦川的手,她温柔地说:“不会,我知道你的心思,其实我和你差不多,卢苇这丫头虽然很讨人厌,但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我妹妹,有时候她被爸爸妈妈骂了,但只要她给我装个可怜,往我背后一藏,我都会忍不住想帮她,毕竟就冲着她这张脸蛋,想跟她较真,都硬不起心肠……好了,咱们上车,先去海棠街。” 人来人往的街头很热闹,秦川的心情也跟着一起跳脱,和卢菁好似不需要太多的磨合,就能有一种彼此特有的默契,能让一切不愉快都消散在这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路上,卢菁开车,对着后视镜里的卢苇问道:“你和江浩然是怎么回事?” 卢苇正在玩手机,头也不抬地说:“玩不到一块儿呗,他对我确实不错,长得也不赖,但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没劲的,好几次想把他丢下,我自己去逛街,但身边又没钱,只能委曲求全地跟着他。” 秦川插嘴:“我中午在彩宁广场的咖啡馆里坐着,看到你们俩路过,那时候,你们……” “姐夫,够了!”卢苇很不耐烦,马上打断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使这盆菜看上去做的再如何精致,但不是你喜欢的口味,你会有兴趣动去动筷子吗?举个现实点的例子,叫你跟唐嘉韵谈对象的话,你愿意搂着她的腰,跟她亲嘴吗?” “你……”秦川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卢菁也是手里方向盘一抖,险些碰到隔壁车道上的一辆货车。 卢苇扬起了得意的笑脸:“你看你看,还说我呢!唐嘉韵阿姨够不错了,漂亮有钱又性感,为人也挺仗义的,除了年纪比你大一点,还真的没啥可挑剔的,你都看不上人家!只要你把她娶了,她的酒,还有投资参股的酒店都是你的,你都不用去上班了,多好!” 秦川不敢再跟卢苇说话了,而卢菁的眼角余光往秦川身上瞟了瞟,嘴角同时牢牢抿住,她正在用力憋着笑。 卢苇自顾自接着说:“姐夫,你跟我姐结婚后,一个警察一个医生,如果光靠你们自己的话,工资收入只能算马马虎虎,以后还要生孩子,日子过的不会太轻松,说不定还要省吃俭用,给你们家孩子报各种补习班和培训班……” 卢菁突然发话:“卢苇,现在普通人家过日子,不都是这样的吗,而且我和秦川都还年轻,工作上有进步升职的空间。” “你还跟我装上瘾了是不是!紫田市赫赫有名的卢家大小姐,也能叫普通人?平时开沃尔沃扮猪吃老虎,看起来低调的不行,家里却停着帕拉梅拉!”卢苇伸手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脑袋开始往前凑:“还有,你手上的那些金禾集团的股份呢?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姐夫了?” 卢菁淡淡地回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人就喜欢装酷,没劲!” 卢苇又把脑袋靠近了秦川这边:“姐夫,我告诉你,在我和大姐手上,各有金禾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是爷爷给我们的,每年都会有大笔的分红!我是没办法,被爸妈盯得死死的,不许我去动它,但大姐不一样了,她只要一个电话打给集团财务总监,明天就会有大把钞票进账,后天你们俩就能去买别墅买豪车和游艇,还上什么班呢?但大姐她从来不碰这些钱,你说她是不是傻?” 秦川吃了一惊,姐妹俩手上……居然还有卢亚雄给她们的金禾股权? 就算只有百分之三,但按照金禾集团的规模和盈利能力,每年的分红也能妥妥的上千万,卢菁却还是开着这样普通的沃尔沃,每天早出晚归奔波于警局的工作,家里那辆保时捷帕拉梅拉,基本就成了摆设。 他很认真地回答道:“你大姐做的对,这也是她让我欣赏的地方,钱够花就行,我愿意和她一起奋斗,这其中的乐趣,不是坐在家里数钞票能比的,人应该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不然,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人都要废了。” “话不投机,聊天结束!”卢苇又坐回后排,继续玩手机,嘴里哼着只有她自己听得清的曲子。 卢菁缓缓说道:“秦川,金禾的股份我不会去动的,除非某天你想自己创业,我会取出部分支援你。” 秦川笑着摇头:“我是个医生,很难有创业的机会,除非去开一家私人医院,不过现在真没这种打算。” “嗯,那就不说了,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需要钱的时候,不用跟我客气,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嗯,我是懂你的,为了深爱的人,一生守在一座城,努力经营一个家,该有多浪漫,身为凡尘中的我,能做这样浪漫的事情,才算是此生无悔来人间走一遭。” “书呆子,你还真会出口成章,但是我喜欢听,更希望你能做到,”卢菁转头看了看他,又继续平稳地开车,嘴角却含有动人的浅笑。 “一定会做到的!”秦川和她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静静看向远处城里的高楼和灯火,那些闪烁的霓虹带着特有的节奏,犹如在弹奏一曲动人的歌谣,也演绎出了他心中所期盼的未来和彼岸。 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彼岸也必定鲜花满地,那里有两个相依在一起的轮廓,不,是三个,还有个迈着蹒跚的脚步,从远处走来的小小身影,正用他稚嫩清脆的童音,喊着犹如天籁般的“爸爸,妈妈”…… 就连一向闹腾的卢苇,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安静了下来,让秦川可以完全沉浸在这美妙的画面中,甚至有了微醺的感觉。 直到抵达海棠街时,他才不得不收回思绪,而下车后的脚步居然有些踉跄,他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已经醉了。 第77章 我干了 蒙宾正在厨房忙的不可开交,身边摆着一堆待煮的馄饨,面前一张大锅里沸水翻腾,蒙奶奶坐在门后的小桌边,用她并不算快的速度,略显吃力地包着大馄饨和小馄饨。 见到秦川带着两个惊人漂亮的女孩子来了,蒙宾愣了一下,都来不及打招呼,把两碗煮好的馄饨端给客人,这才用布擦了擦手,笑着问:“秦川,吃了吗?” “吃过了,蒙哥你先忙,空了再来找我,要跟你说点事儿。” 他走到蒙奶奶身边,微微弯下了腰:“奶奶,我跟我女朋友来看您了。” 蒙奶奶停下手里的活儿,慢慢抬起头,当她看到高挑漂亮的卢菁时,先是呆了半晌,接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荡漾起了笑容:“是秦川的女朋友呀,好看,真好看……” “奶奶好,”卢菁打过招呼后,坐在蒙奶奶身边,主动拿起一块馄饨皮,用勺子盛了一堆馅儿,开始包起了馄饨。 “闺女,放着,我来。” “奶奶,这个我也会,我包几个给您看看,”卢菁麻利地包好了两个馄饨,果然端端正正。 秦川看的赞叹不已,卢菁真的是太接地气了。 他又把一直站在后面不吭声的卢苇喊过来:“快跟奶奶问个好。” 卢苇这才走过来,手放在身前,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奶奶您好。” 见她这乖巧腼腆的模样,卢菁忍不住笑出了声:“咱们家小妹还真像个淑女。” “本来就是,你太后知后觉了!”卢苇对着姐姐狠狠龇牙。 蒙奶奶戴着老花眼镜,看到面前袅袅婷婷的卢苇,顿时惊讶了好久,才说道:“这女娃娃真俊俏,我从没看到过这般模样的女娃娃……对了,你是不是甜甜呀?你肯定是甜甜,对吗?” “啥,甜甜来了?让我瞧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咋呼,把店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秦川回头一瞧,是夹着公文包的蒋俊。 “秦川……卢菁卢苇都在呐,呵呵……”他挠挠头,尴尬地转移话题:“我刚下班回来,秦川你今天面试怎么样?” “还行,明天就开始上班了,”秦川又悄悄在他背后捶了一下,怪他在卢菁面前提起了杨甜甜。 蒋俊连忙给他眨眨眼,以示歉意,又朝着蒙奶奶示意了一下,意思是我还不是被奶奶给带偏节奏了嘛。 见卢菁的眉头皱了起来,蒋俊马上凑过来解释:“奶奶,您认错人了,她叫卢苇,是秦川对象的妹妹,甜甜可没她漂亮,而且甜甜也走了好多年了,早就不是当年二十岁的模样了。” 蒙奶奶又看了卢苇好久,才含糊不清地说:“是啊,甜甜好多年没回来过了,我都快记不得她的长相了,现在只要看到漂亮的小女孩子,都以为是甜甜……” 蒋俊又对蒙宾喊一声:“蒙哥,给我来碗儿,老样子就行!”然后把公文包往秦川怀里一塞,解开领带,把前面客人吃完还来不及收拾的碗和调羹端进后厨,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望着蒋俊勤快的模样,秦川问蒙奶奶:“奶奶,小俊会经常来帮忙吗?” 蒙奶奶语速缓慢地说:“小俊平时有工作,不是每天来的,但只要有空,都会来帮着洗碗扫地擦桌子。” “奶奶,这种跑腿洗碗打杂的活儿,以后就由我妹妹卢苇来做了,”卢菁说完,又对身边的妹妹昂了昂下巴:“卢苇,自己表个态,干不干?” “这……我……”望着二十多平米的铺子,这里没有空调,只装有四个电扇,桌面略带油腻且沾手,还有后厨满满一盆的碗筷,卢苇一时犯了难。 卢菁话中带话地说:“嫌脏是,那就每天在家里待着好了,熬过整个八月份就行,但是只要你肯干,我和秦川去做爸妈的思想工作,不然,现在就跟我回家。” 秦川看出了卢苇的犹豫,低声说:“菁,先别急着让卢苇表态,让她考虑考虑,她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突然来干这种活儿,一下子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行,那就让她考虑考虑,”卢菁继续帮蒙奶奶包着馄饨,又对妹妹说:“去后厨里看一看,以后洗碗的工作,或许就是你的了。” 卢苇咬着牙,默默走进后厨。 蒋俊正在水池边洗碗,见她来了,马上悄声问:“卢苇,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姐在说,你会来这里打工?我没听错!” “洗你的碗!少罗嗦!” 在后厨走了一圈,她虎着脸回来了,卢菁抬头瞧瞧她:“考虑的怎么样了?在家里关一个月,和来这里洗碗扫地擦桌子,自己选一个。” 秦川在一旁说道:“卢苇,这里每天饭点的时候会比较忙,其他时间的工作量不大,尤其是下午两点到四点,人很少,这段时间你可以找地方休息睡午觉……嗯,就去唐嘉韵家里睡觉,她家在这条街的斜对面,到时候我跟她说一声,让她给你把钥匙,怎么样?” “好,我干了!”卢苇似乎思想斗争了好几个回合,最后用力一跺脚,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 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卢菁又说:“既然干了,就得好好干,听蒙哥和蒙奶奶的安排,叫你干嘛就干嘛,不许偷懒,更不许搞破坏,如果打碎碗,或者得罪了客人,自己想办法赔钱和道歉,能做到吗?” “我……” “别你你我我的,爽快一点,只要你愿意认真干,我这就打电话跟爸妈说。” 卢苇用力拍桌子:“啰里八嗦的,我干就是了!总比待在家里活活闷死要强!” “不错,这才像话,”卢菁满意地摸出手机,对秦川使了个眼色,悄声说:“小丫头还是需要逼一逼的,不然,她这整天浑浑噩噩的样子,我看的都糟心。” “你们就会欺负我!卢苇狠狠地跺脚,跑到店门口的路边蹲着,独自生闷气去了。 秦川知道卢苇心里苦,就去对面的小店里买来根冰棍,递到她面前:“丫头,吃,别不高兴了。” 第78章 蜗居里的回忆杀 卢苇蹲在地上,接过冰棍后咬了一口,又抬头恶狠狠地说:“姐夫,你这人坏的要死,净出馊主意!我从小到大连一个碗一件衣服都没洗过,居然还让我干这种脏活儿!” “你不想干的话,可以回家待着,”卢菁也从店里走出来,看到妹妹手里有支雪糕,轻轻捶了一下秦川:“够偏心的,只给她买,我的呢?” “好好,我再去买,”他赶紧又跑回小店。 卢菁勾着妹妹的肩,低声说:“爸妈过会儿也要来这里看看,他们主要是不放心你在外面打工,你到时候给句痛快话就行了。” “姐,你希不希望我干呀?” “和我没关系,主要是你自己的想法,活儿也很简单,扫地擦桌子洗碗,你只要把这三项活做掉,蒙宾就能轻松很多了,另外,秦川刚才还跟我说,只要你在这里做得好,还会有其他奖励。” 卢苇马上乐了:“真的吗?是什么!” 卢菁望了一眼正从对面走回来的秦川,叹了口气说道:“他可以试着向爸妈求情,每周给你放一天假,到时候,让你自由活动一天。” 卢苇瞬间眉开眼笑:“哇塞,还能放假出去玩儿呀,姐夫对我太好了!” 卢菁的嘴微微撅起,似乎带着幽怨,见秦川给自己买来一根比卢苇好的雪糕,这才舒展开眉头:“算你这家伙有良心。” 卢苇马上嚷嚷起来:“姐夫,你偏心!给大姐买这么好的,只给我买便宜的,不行,我也要更好的!” 蒋俊端着一碗馄饨,边吃边从店里走出来,嘿嘿笑着往秦川身上蹭:“我也要更好的!” “去你的,自己买去!”姐妹俩同时瞪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秦川身上的衬衣还有刚才留下的红酒污渍,他知道过会儿要见卢国民和杭丽,就对蒋俊说:“你家钥匙给我,我去换件衣服。” “衣服在抽屉里,随便拿,”蒋俊跑回到店里取来公文包,塞给秦川:“包里有钥匙,顺便替我把包带回去。” 卢菁说:“我也去蒋俊家里,要帮秦川把身上的衣服洗了。” “菁,我回去自己洗就可以了。” “没事的,我想给你洗,走。” “姐姐姐夫,我也一起去!”卢苇立即跟上,又故意回头对蒋俊说:“正好看看我们金禾新招聘的员工,平时是怎么样生活的。” 蒋俊非常紧张,他的屋子有多乱,他自己最清楚,赶忙说:“我那小破房子有啥好看的,两位卢小姐可以去赵小苗家里看看嘛,就在海棠街街口。” “少啰嗦,去你家里是给你面子!” 蒋俊无奈,只能一手端着馄饨,跟他们回家。 开门后,屋里还是乱糟糟的样子,秦川和卢菁都没介意,一个翻柜子找衬衫,另一个在卫生间里开始洗衣服。 “寒舍简陋了些,你们别介意啊,”蒋俊站在自己家门口,却像个客人一样局促不安。 卢苇四处乱瞅了一阵,见写字台上摆着一张广告设计图纸,终于夸了蒋俊一句:“不错嘛,在家里也这么认真。” 蒋俊马上陪着笑脸:“那是,拿了金禾集团的工资,必须尽心尽责。” 接下来,卢苇突然朝他吼了一声:“你给我过来!这照片上的人是谁?” “是是,来了。” 他跑过去一瞧,马上就苦起脸,回头望着秦川:“这个人……其实就是……” 秦川刚换上一件新衬衫,好奇地凑上来:“让我瞧瞧,你们在说谁呢?” 但接下来,他也愣在了原地。 昨天中午他来过这里,当时蒋俊的书桌上一片大乱,今天整洁了不少,于是压在玻璃下的两张照片,这时也显现了出来。 其中一张已经泛黄,但另一张就清晰多了,也是被特意放大过的。 这是蒋俊十八岁生日那天拍的,拍摄的地方就在这间屋子里,秦川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背后挂历上的日期:6月5日,而照片上的五个人,从左到右依次是:蒙宾,唐嘉韵,蒋俊,秦川,以及杨甜甜。 秦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他早没就没有了杨甜甜的任何照片,却没想到在蒋俊的屋里,又见到了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 照片里的自己,留着和现在一样的平头,头发一根根如同刺猬般竖立着,右手顽皮地搭在蒋俊脑袋上,左手胳膊被杨甜甜紧紧挽住。 最终,他的目光无处可逃,还是停留在了杨甜甜身上。 蓝色牛仔背带裙,柔顺的披肩长发,身材苗条纤细,由于喝过酒的缘故,面色有些泛红,眼神却更显妩媚动人,带着笑的脸颊两侧各有一泓可爱的小酒窝,脑袋温柔地倚靠在身边宽阔的左肩上。 没来由的吹来一阵惆怅,他赶忙闭上眼睛,杨甜甜的俏脸也随之消失在视网膜中,逐渐转淡,化为残影,几秒钟后,就变成了一片叫作迷茫的灰白色世界。 最终,他睁开眼睛,见卢苇还在喋喋不休地问这是谁,只能如实回答:“她就是杨甜甜。” “真是她呀,”卢苇盯着照片上甜美可人的女孩儿,摸了摸下巴,带着思索说道:“果然够漂亮,难怪……大姐快来瞧瞧!” 卢菁刚洗完衣服,走来一瞧也明白了,淡淡地说:“杨甜甜是,长得确实好看。” 蒋俊凑到秦川耳边低声说:“这照片在书桌上放了好多年了,谁知道卢菁卢苇会突然过来,你别怪我啊……” “不怪你。” “你昨天来过,居然没见着?” “没。” 接着,秦川又在姐妹俩身后催道:“看完了就走?” “没看够呢!”卢苇头也不回,拧开书桌上的台灯,照亮了继续看,嘴里问道:“这是哪一年拍的?” “阿俊十八岁生日那天。” “哦,那时候的姐夫够阳光,唐嘉韵挺好看的,蒙大叔也不像现在这样沧桑,就是杨甜甜嘛……我不喜欢她!” 卢菁对着秦川微微一笑:“你眼光不错,难怪蒙奶奶会把我们家小妹错认成杨甜甜,确实都是同一水平线上的。” “但都没你好看,”秦川回了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卢菁嘴角一翘:“真的?” “真的。” “这次饶了你。” 卢苇哼哼两声后说:“毫无技术含量的情话,我明明比大姐要好看不少!姐夫你自己说,我和大姐谁漂亮?” “你姐好看。” “你撒谎……”卢苇咬牙切齿,又问蒋俊:“你来说!” 蒋俊放下碗,双手合十,不停摇晃着:“卢二小姐,我还想在金禾工作下去,别给我出这样的难题好不好。” “不好,叫你说就说!不说的话,明天自己交辞职报告!” “卢苇,别闹,该走了,”秦川跟蒋俊打声招呼,就带着卢菁卢苇离开了。 他承认自己有些心慌,这里太可怕,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等于是一台吟唱着沙哑的唱片机,更是一部回忆杀,即使过去再多年,即使那些陈年旧事不再被人们提起,只要有一阵风,依然会在心头悄悄的滋长,因为它们与时光有关,与岁月有染,和心灵永远纠缠不清。 回到馄饨铺子,他又遇到了熟人,赵小苗也在那里吃着馄饨,碗边还摊着一本会计书。 第79章 修罗场和电灯泡 秦川平时与赵小苗联系不多,便问她:“小苗,最近工作怎么样?” 赵小苗礼貌地站起来:“秦川大哥,我现在工作正在慢慢上手,同时也在不断学习新知识。” 然后,她又看到了秦川身后的卢家俩姐妹,顿时吃了一惊:“大小姐好,二小姐好。” 卢菁对她点点头,卢苇的心情则有点糟,没做任何回应。 秦川又跟赵小苗聊了几句,见蒙宾稍稍空下来了,就赶紧去找他说正事。 “她来洗碗打杂?”瞧着眼前比花儿还好看,却明显是娇生惯养的卢苇,蒙宾直摇头:“让这么漂亮的姑娘做粗活儿,我觉得不合适。” 一旁的赵小苗也听到了,她吃惊地停下手里的勺子,竖起耳朵仔细听。 秦川说:“蒙哥,你店里人手不足,奶奶只能帮着包馄饨,平时其他的事情都要靠你一个人,你忙不过来的,现在甭管卢苇做的好不好,但也是个劳动力,你说是不是?” 卢苇也朝蒙宾说道:“蒙大叔,我愿意做的,你就收下我。” “卢苇,叫蒙哥,不许叫大叔,他可是贝贝的爸爸,”秦川笑着插话,又拍拍蒙宾的肩:“如果卢苇做的不好,你可以随时把她辞退。” 蒙宾还在左右为难,蒙奶奶在旁边说:“小宾,就让这姑娘来,让她试试看也好的,而且她长得这么漂亮,我看到她就高兴,会让我想起甜甜。” 赵小苗捂着嘴笑,她是海棠街长大的孩子,当然也知道不少往事,便悄悄走过去低声说:“秦川大哥,你没觉得未来这衣些天,对你来说是个修罗场吗?蒙奶奶年纪大了,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统统告诉了二小姐,二小姐回去再告诉你女朋友……” 秦川不禁叹了口气,这其实正是他百密一疏的地方,本以为让卢苇来打工,会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但其中的这个隐患却是无法避免的。 他无奈地对赵小苗说:“没事的,我有准备。” “哦,那就好。” 最后,蒙宾收下了卢苇这个临时工,带她去后厨转了转,跟她交待了一些平时的注意事项,又找出一条围裙递给她:“卢苇,平时工作时候穿这个,可以挡住油腻水渍。” 卢苇只能道了声谢,接过这条灰不溜秋的围裙。 过了没多久,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馄饨铺门口,是卢国民和杭丽一起来了。 听秦川给他们说完后,夫妻俩都是不住地点头,卢国民说:“秦川你的主意不错,来这里打工确实比关禁闭要好多了,能磨炼磨炼卢苇的性子,改掉她好吃懒做的毛病。” 杭丽接着说:“主意确实是好主意,但就怕卢苇不会做事,人家还要每天给她管饭。” 卢国民招呼着妻子坐下,对蒙宾说:“老板,先给我们来两碗馄饨。” 他又环顾一下四周,感慨着说道:“天天都是逃不掉的应酬酒局,像这样的平民小店,可是太少有机会来了。” 秦川和卢菁卢苇都还有餐厅打包的食物,就没陪着一起吃,卢苇又在背后推了推秦川,轻声提醒他:“姐夫,答应过我的每周休假,可别忘了说啊。” “会的,别急。” 两碗馄饨端来了,卢国民杭丽一起吃起来,同时喊来蒙宾,向他询问店里的事情。 蒙宾也早就看出来了,坐着宾利车来的这对夫妇不是普通人,就回答道:“我这小店是小本经营,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生意,基本就靠是我和我奶奶两个人经营,我的女儿偶尔也会帮忙。” 卢苇马上插嘴:“爸爸妈妈,蒙哥的女儿贝贝我见过,才五岁,已经会帮着包小馄饨了。” “五岁就会帮店里做事了?”卢国民有点不信,问蒙宾:“你女儿呢?” “跟她妈妈去旅游了,过几天回家,我们店里的小馄饨,确实都是我女儿包的。” 卢苇腆着笑脸:“爸爸妈妈,我其实也想包馄饨。” 杭丽笑了笑,对她说:“这家店的馄饨味道不错,你粗手粗脚的,会砸了人家的招牌。” “妈妈,你这么小瞧我!” 杭丽没理卢苇,又问蒙宾:“这店里有没有其他的伙计?” 蒙宾回答道:“没有,请伙计要花钱,所以我就自己做事,累点也没关系。” “基本只靠你一个人,确实不容易。” 趁着间隙,秦川说:“卢叔杭姨,我还有个建议,这家店每天早上六点开始营业,一直到晚上八点打烊,卢苇每天都来的话,工作时间不会短,也挺辛苦的,是不是可以考虑每周给她放一天假,让她出去走走。” 卢国民眉头一紧:“戴罪之身,还给她放假?” 卢苇赶忙说:“爸爸,总不能光干活儿不给休假,哪有您这么剥削劳动力的?金禾的员工每年还有带薪休假呢!我每周只要放假一天,但到时候我肯定不会一个人出去玩儿,姐姐姐夫平时吃饭逛街的话,我可以跟他们一起,这总行了?” 杭丽点了点头:“这个倒是可以,跟着秦川和卢菁在一块儿,卢苇也不会瞎闹腾了。” “太好了,谢谢爸妈,就这么说定了!”卢苇满脸的美滋滋,又故意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牵起卢菁的胳膊,轻轻摇晃着:“大姐,多多指教咯,到时候可不许把我丢下哦。” 卢菁脸色一变,甩开妹妹的手,悄悄把秦川拉到门外,低声责怪他:“秦川,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有这小丫头在,我们还怎么逛街?她可是个大电灯泡啊!” 秦川也苦了脸,直拍自己脑门:“我还真没想到这个!” 他回头瞧了瞧,铺子里似乎分外的明亮,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正在店堂中央熠熠生辉,还朝他做着鬼脸…… 吃完馄饨,卢国民掏出一千块钱,递到蒙宾手里:“蒙老板,这是小女在你这里平时的饭钱,你们吃啥让她也跟着吃啥。” 蒙宾赶紧推辞:“使不得,卢先生,卢苇能吃多少饭菜?” “收下,万一她笨手笨脚的,打碎了碗和调羹,你还要花钱重新买,不是吗?” 尽管卢国民脸上带着微笑,但强大的气场还是让蒙宾不敢再推辞,道谢后收下了这笔钱。 接着,卢国民又注意到了隔壁桌的赵小苗,问她:“你看着有点面熟,是不是财务部新来的?” 赵小苗知道这是卢苇的父母,也就是集团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赶忙说:“卢董,杭总,我是赵小苗,财务部新进的员工,谢谢卢董杭总给我这个工作的机会,我一定好好干。” 秦川也凑过来说道:“卢叔杭姨,小苗她家就在马路对面,也是我的老街坊了。” 卢国民呵呵笑了笑:“秦川呐,我父亲一心想让你来金禾,你倒好,让你朋友来了,自己却还是在做医生。” 秦川跟着笑,他也听出了卢国民的话外音,就是卢家依然对他寄予希望,盼着他能来金禾做事,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掌管整个集团。 不过这事儿太过玄乎,他从未认真考虑过,而且金禾的饼虽然味美,却也不一定适合他。 除非到未来某些特殊时刻,他才会动这个念头,比如,要影响到他和卢菁的感情发展的时候…… 第80章 聊聊海棠街 卢苇打工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天一早,她会由家里的司机送来海棠街,负责洗碗擦桌子打杂的活儿,直到晚上九点,再由司机接她回家。 解决了小女儿的头疼事,卢国民心情不错,点上一支饭后烟,看了看面前错落的小街,微笑着对秦川说:“短则两年长则三年,这条全市闻名的老街就将被拆迁,咱们金禾肯定要参与施工招标,所以对海棠街也是格外关注,今天正好来了,就实地走走逛逛……秦川,听说你在这里住了十多年,给我详细介绍一下?” 说着,他甩给秦川一支烟:“陪卢叔抽一支。” “谢谢卢叔,”秦川也点起烟,想了想回道:“卢叔,杭姨,我在国外待了好几年,刚回来没多久,不如就让小苗来说,她对海棠街也是熟的不得了。” “好,赵小苗你来说,”卢国民对赵小苗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赵小苗早就吃完了,但董事长总经理不走,她也不敢提前离开,听到卢国民叫她的名字,知道这是秦川在偷偷帮她,让她在两位大领导面前有露脸的机会,马上恭敬地走过去:“卢董请指示。” “给咱们介绍一下海棠街。”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卢董,杭总,海棠街全长将一点五公里,都是老式平方,前后各条弄堂交错复杂,外人来到这里,十有八九会兜的迷路,整条街上的常住居民将近两千户,对于拆迁,大多数人是翘首以盼的。” “哦,为什么?” “卢董,这里虽然靠近市中心地段,但配套设施太落后了,不少人家还是共用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的,环境卫生问题一直有待解决,可区里一直不怎么管这片儿,只想靠着拆迁来统一解决,所以大多居民都希望能早些动迁,搬进新家。但拆迁也是有利有弊,对于不少沿街的铺子商店,肯定就不是这么想的了,比如蒙家馄饨铺子,他们一家的生计都要靠这个店铺,如果拆了,就算可以换到新房子,不过收入来源也就断了。” 杭丽说:“你提到的民生生计问题很重要,领导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但我有一点想问清楚,以蒙宾为例,拆迁后他就不能自己再去外面找工作吗?” 秦川替赵小面回答:“蒙哥的腿以前受过伤,一直有点瘸,去外面连普通保安都做不了,非常难找工作,他的奶奶八十四岁了,女儿才五岁,就算到时候给他两套新房子,也是无济于事,而面临同样问题的家庭在这里不少,比如那几家小卖部,还有赵小苗家的餐馆儿。” 望着零零散散坐在街边纳凉的人,卢国民说:“拆迁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内,我们金禾只根据开发商的图纸,负责后面的建造施工,我现在想的问题是,这么大一块地,我们金禾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可以完全拿下它的建设招标。” 然后,他又对秦川说:“聊聊你的看法。” 秦川知道这是卢国民在考他,便说道:“我个人认为,哪怕推掉其他几个工程,海棠街项目都必须全力以赴,如果做得好,对金禾来说是一次巨大的跨越和提升,同时也能让金禾的牌子打的更响。” 卢国民赞同地点头:“秦川的观点和我一样,对于这样的大工程,要厚积薄发,咱们可以慢慢准备起来了,等市里成立海棠街动迁工作小组,我们再走访一下各家地产商,争取拿下这一块建设招标。” 秦川小声问道:“咱们金禾与各家地产商之间,关系还可以?” 杭理说道:“关系都不错,这一点我们是有把握的,不过这次还会有新面孔参与进来,是一家海外投资商,已经在境内注册成立了地产公司,叫作鹏实置业,他们之前在外省做过两个小项目,那地方不属于金禾的势力范围,我们就没有动同行的蛋糕,不过鹏实置业的总部就在紫田,负责人却长期不在公司,想上门拜访都没机会。” 尽管心里有疑问,秦川这次没有插嘴,只是默默记下了鹏实置业这个名字。 五六个人就这样站在路口,一直聊了二十来分钟,但卢菁卢苇从始至终都没有开过口,因为实在是插不上话。 这时,唐嘉韵从街的另一头款款走来。 “秦川,小苗,卢菁卢苇,都在呢……啊,还有卢董杭总。” “这位是?”卢国民问秦川。 “卢董,我是唐嘉韵,一个小商人,和几个朋友一起做点生意,”她和卢国民杭丽握手后,又笑着说:“前年金禾建造的年华假日酒店,就是我和朋友一起出资的,现在生意还不错,也多亏了有金禾提供的高质量工程建设做保障。” 杭丽和唐嘉韵互相交换了名片:“唐小姐是我们公司的贵客,欢迎有空来金禾坐坐。” “好的,一定会来。” 秦川问她:“韵姐,东西带了么?” “这不送来了嘛,”唐嘉韵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交到卢苇手里:“刚才秦川跟我说,你会来馄饨铺打工,下午要找地方睡午觉,就让我把家里钥匙给你,我住在海棠街58号,蒙哥的铺子走过去不到一百米,下午馄饨铺生意清淡的时候,你去我家睡午觉休息,冰箱里吃的喝的,还有零食都随便你拿了。” 杭丽推辞道:“小唐,这怎么好意思。” 唐嘉韵笑了笑说:“杭总,没关系的,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平时白天我都在外面,卢苇这样一个女孩子,从早上六点忙到晚上九点肯定是不行的,下午得好好睡个午觉,蒙哥的铺子里没法休息,就让她去我家好了。” 卢苇其实也很需要这个,收下钥匙后,诚恳道谢:“唐大姐,谢谢你了。” “把大字去掉,听的我怪怪的,以后叫我小唐姐就行了,”唐嘉韵和众人告别,拦下一辆出租车便走了。 卢国民问秦川:“这个小唐靠谱吗?” 这次,卢菁终于开口了:“爸爸,她和秦川还有蒙宾,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二十多年的兄弟姐妹了,绝对可靠。” “那确实是不错,有机会替我谢谢她,”接着,卢国民又郑重地关照卢苇:“去人家家里,不许胡闹,知道了?” “爸爸,我知道了,”卢苇喏喏地应着。 杭丽又说:“卢苇,本来是要关你禁闭的,现在秦川和卢菁替你求情,才给了你这个打工的机会,你要认真工作,绝对不可以闯祸惹事,否则罪加一等,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卢苇继续喏喏地啄着脑袋。 然后,她跟着爸妈坐车回家了,卢菁送秦川回南桥大学家属院。 路上,秦川收到赵小苗的短信:“今天谢谢秦川大哥了。” 小苗还真的是玲珑又懂事……他回了句“不用谢”后,又想起来另一件事,马上给江浩然发信息:“从明天起,卢苇会在海棠街的蒙家馄饨铺打工,你有空可以去看看她。” 江浩然很快回复:“真的吗,我一定去。” “去归去,别打扰她做事。” “嗯,我会的。” 放下手机,又行驶了一段路后,秦川才发现,卢菁自从上车后都没怎么说话,其实从蒋俊家里出来后,她的情绪似乎一直不怎么样。 秦川马上猜出了卢菁的心思,便小心翼翼又忐忑地问道:“菁,还在想那张照片吗?” 第81章 上班第一天 沉默片刻后,卢菁幽幽地应道:“总以为她是个过去式,但又做不到完全的视而不见,所以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 卢菁的坦诚和直白,让秦川心里一松,他就担心卢菁会憋着不说。 “菁,别再去想了好吗,你这样,我总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你没错,她那么清纯漂亮,又长得我见犹怜,你会爱上她很正常。” “对你来说,她根本不是威胁。” 卢菁的语气有些低沉:“秦川,她如果本人站在我面前,我当然不会怵她,我担忧的是你心里的她。” 秦川急迫地解释:“菁,不会的,她就是个过去式,你要对我有信心!我一直在努力地忘记她,也想指着我的心脏,大声告诉所有人,这里拆迁了,已经换人住了!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比如就像今天,身边多多少少还是会有她留下的痕迹!” 卢菁终于微笑着对他说:“秦川,我完全能理解的,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是唐嘉韵蒋俊蒙宾共同的回忆,甚至我敢说,时至今日连虹姨都依然会对她印象深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随时给我一颗定心丸,因为你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停车,我现在就给你!” 靠边停车后,松开了彼此身上的安全带,秦川搂着卢菁,在她耳边细语了一句“菁,我很爱你,”就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卢菁也闭起眼睛,温柔地回应着他,同时伴着车里音响传出的轻柔旋律…… 没有永远明亮的月亮,也没有永垂不朽的神迹,但是爱我的女孩儿永远漂亮!无情的业障轮回曾将我深深折磨,只有她绕过人间,为了我她将她的四季全部提前,只留下她仅存的春天…… 唇分后,卢菁轻轻拿走了秦川留在自己身上的手,红着脸责怪他:“你还会对我动手动脚了?” 他赧然着说:“对不起,下次再吻你的时候,我把手绑住。” 卢苇的目光温柔似水:“不用了,把手绑住没用,把你的心给我就行了,我其实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也渴望有一份纯洁又没有瑕疵的爱情,我不追求轰轰烈烈,一辈子平平淡淡就是最大的幸福。” 秦川再次拥住了她,此时此刻,不需要再靠说情话来调剂气氛,因为周围的气氛已经足够完美,但他心里总觉得有愧疚,从没有谈过恋爱的卢菁是一张白纸,而他自己,却很需要一块橡皮,把已经画在纸上的那个名字给彻底擦去。 如今脚下这座城市是紫田,这里不止有他现在爱着的卢菁,同时也留下了曾经刻骨铭心过的点点滴滴,而每当那些纷繁思绪突然涌起时,就好似天边吹来的一阵狂风,渺小的他总是无力去抵挡,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它慢慢平息。 卢菁也不急着开车,打起了双闪,和他一起坐在车里,看着外面行色匆匆的行人。 “明天你要正式开始上班了,”卢菁似乎是在提醒秦川,但更像自言自语。 秦川不紧不慢地说:“学了这么多年医科,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还是对去金禾做事没兴趣吗?” “嗯,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接着,秦川有意无意地扯开话题:“我明天第一天上班,但是我不会去做管培生,四院也同意给我机会,我觉得以我的能力,当三年管培太浪费了。” 卢菁很少见到秦川有如此自信爆棚的时候,她微笑着说:“我对你们的医疗体系不太懂,但只知道一点,我们家老干部不是个爱说大话的人,我相信你说的,你的能力应该要高出同龄人一截,但也不要骄傲自满,踏踏实实地做,把该考的医师资格证书都考出来,然后等你要升职的时候,我会帮你。” “不用帮,我能行……” “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个社会不光看能力,更要倚重背景和后台,你看外面这些刚下班的工薪族们,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各自的工作领域中,都有不俗的能力,但可能做一辈子也无法出人头地,其中的原因就是那么残酷……总之你只要好好干就行了,我们家和市里的关系不错,认识一些卫生局的领导干部。” 秦川认真地说:“我肯定会努力,我的目标是等四院神外科的汪主任退休后,接替他的职位,希望30岁的那年,我就能得偿所愿,然后专心于手术台和临床治疗,不再去纠结那些人际关系。” 卢菁重新发动车子,然后轻声说道:“那个汪主任快退休了是,我记下了,以后我们在各自的工作领域里一起努力,你三十岁时做神外科主任,而我,就尽快申请进入一线刑警队,我可不想一直当同事们的后勤支援。” “菁,除了工作以外,我们还有个重要的目标要完成。” “是什么?” “结婚生孩子啊!” “哎呀,你个老干部……”卢菁红着脸,轻轻捶了他一下,车子继续朝一片光亮耀眼的方向驶去,而她脸上的笑容不但明艳动人,还包含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让整座城市的灯火霓虹为之悄然失色,同时也深深迷住了秦川有些躁动的心。 …… 第二天上午,紫田第四人民医院神外科办公室。 “这是秦川,他的名字你们肯定都知道了,半个月前那场脑膜瘤手术,就是他一鸣惊人,以后大家是同事了,要好好精诚合作。” 汪文斌介绍完后,秦川和新同事互相握手寒暄,当得知他居然没有去做管培生,同事们看他的目光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汪文斌又说:“秦川日常负责门诊急诊和住院部,基本就在这三个地方轮值,如果我有大手术要做,他也要跟我进手术室做辅助。” 刘韬之前与秦川打过交道,他明显带着不满和疑惑说道:“主任,您可是偏心的厉害了,他秦川凭什么可以不做三年管培,而且还能直接进手术室?” “他跟我有过承诺,一年内只要犯了任何细小的差错,都要从头开始做三年管培生,机会和挑战并存……好了,没时间扯了,大伙儿都赶紧去各自的岗位!” 汪文斌走后,刘韬捋起白大褂的袖口,对秦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新人,好好干。” 他夹着病历本,跟上汪主任一起离开了。 刘韬的不满和敌视,秦川当然能感觉到,他对此并没在意太多,医院里就是这样,大家既是同事,更是升职和评职称时的竞争对手,互相间既有合作,勾心斗角也免不了,他便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换上崭新的白大褂,去门诊室坐诊。 神外科门诊的工作波澜不惊,一上午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到午休时间,蒙宾突然打来一个电话:“秦川,有个叫江浩然的小伙子要来我这里做事,说是你的朋友。” “蒙哥,他确实是我朋友,反正你看着办,让他过来做事也行,他还是挺不错的。” “那要不要给他付工钱?” “哈哈,不用,他真不差钱!对了,蒙哥,卢苇今天怎么样?” “马马虎虎,还行。” 挂掉电话,秦川不禁佩服起了江浩然,这家伙也真是执着,为了追女孩子,居然直接跑去馄饨铺子打工了。 下午的门诊依然忙碌但有条不紊,大约到了两点半时,外面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吵闹,秦川抽空出去一看,马上就吃了一惊,居然是卢苇在和前台护士吵架。 她盘着丸子头,几根垂下的头发丝被津津汗珠黏在了脸蛋旁,背后t恤也湿了一大片,脖子里挂一条长度过膝的灰白色工作围裙,一眼瞧上去,完全是个打工小妹的模样。 满腹狐疑地走过去,秦川拍拍她的脑袋:“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第82章 打工小妹 见到秦川,卢苇马上就眉开眼笑:“哎呀,姐夫你穿白大褂好帅啊,站着别动,让我拍张照!” 秦川赶紧推开她的手机:“我正在上班,不跟你闹着玩……我说丫头,你到底来这儿干嘛的?” “来找你看病呀,我挂了你们神外科的号,到护士台签到,点名要你秦医生,这位护士偏说是随机分配的,不能指定医生!” 护士在一旁说:“只有专家门诊才能这么做……” 卢菁朝她凶狠地一瞪眼:“这是什么话,我姐夫是哈佛医学院毕业的博士,如果他还不算专家,那谁才是专家,你说啊!” “卢苇,别闹,这里是医院,”秦川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低声问:“你哪儿不舒服了?” “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护士在旁边插了一句:“秦医生,她要是全身都不舒服,那应该去看内科,或者先做个体检。” 秦川不明白卢苇在折腾什么,但看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也不像是生了病,就只能对护士说道:“不好意思,能不能帮个忙,让她安排到我的诊室来?” “好的,秦医生,我给你安排,但她需要排一会儿队,前面还有几位候诊的病人。” “这个没问题,谢谢!” 卢苇这才满意了,向护士道谢后,从随身带的编织袋里拿出一杯奶茶,塞进秦川手里:“喝,买给你的。” 奶茶的塑料外包装上还有点点水珠,触手就是一股舒爽的凉意,秦川心里感动了一下,把奶茶还给卢苇:“工作时间不能喝这个,你自己喝,过会儿叫到你的时候,你进我的二号诊室来。” “好,那你去忙,”卢苇朝他摆了摆手,好看的卧蚕眼勾出一条诱人的弧度。 十几分钟后,电子大屏幕通知卢苇进二号诊室。 “坐,你有不舒服吗?”秦川微笑着问她。 “没有,我好得很!” 她往奶茶的杯口插进吸管,递给他:“趁着现在,你赶紧喝几口。” 秦川有点不明所以:“你不会是特意给我来送这个的?” “对啊,我都放弃了去小唐姐家睡午觉的时间,给你来送清凉慰问品,有没有激动地想哭?” “想哭。” “那你哭给我看看呗。” “小丫头真胡闹……” 又斗嘴了几句,卢苇问道:“姐夫,一位病人通常能在诊室里待多久?” 秦川思考了一下说:“我今天第一天上班,还说不太准,按照之前病人的就诊情况看,常规的问诊时间是三四分钟左右。” 卢苇看看手表,笑着对他说:“已经过了一分钟了,剩下三分钟你就休息一会儿,估计你这一天忙下来,必然腰酸脖子疼的……赶紧趴下躺一会儿,我给你数着时间。” 见秦川愣着不动,卢苇便摁住他的脑袋,压在了桌子上:“时间宝贵,赶紧休息。” 尽管桌面有些坚硬,但对于秦川来说,能趴上一小会儿也足够舒坦,而卢苇似乎在轻轻抓着他的头皮,这酥麻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舒坦,在晕晕乎乎之间,度过了这弥足珍贵的三分钟。 “时间到了,起来工作,我该回去了,”卢苇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又给他理了理头发,埋怨道:“头发像针一样,扎的我手疼!” 秦川带着感激说道:“谢谢你了,卢苇,但是明天你别来了,下午可以去唐嘉韵家里睡个午觉。” 她又把奶茶递到他的嘴边:“你管我来不来!快喝几口,下班后记得要来海棠街看我!” “还是不喝了,被人看到不好,不过我答应你,我今天一定来。” “这还差不多,那我走啦!奶茶我放这儿,你过会儿自己偷偷的喝,没人会说你的!” “嗯,那我送你出门……” 卢苇为什么会没头没脑地跑过来,秦川没精力去琢磨,小丫头的思路就是这么清奇,从来就不是常人能猜透的,但也必须承认,卢苇意外的出现,就像炎炎夏日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让这个枯燥又忙碌的下午,有了些许惊喜和值得回忆的东西。 正准备送卢苇出门,诊室的门突然推开了,刘韬大步冲进来,身后还跟着汪文斌。 “汪主任,你看,我没说错,”刘韬指着桌上的奶茶,又对秦川冷冷一笑:“刚才我就在护士台附近,果然被我猜中了,上班时间和女孩子偷偷约会,还来给他送奶茶!” 秦川心里咯噔一声,上班第一天就犯了错,十有八九要被赶回去做管培生了。 他正犹豫该不该辩解一下,卢苇已经抢着跳了出来:“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约会了?秦川是我姐夫,他入职第一天,我特意挂个号来看他,又不是偷偷插队溜进来!” “你姐夫?”瞅着眼前穿的像打工妹的卢苇,刘韬哈哈笑着说:“小姨子上门来看望姐夫,这里面水很深,而且还有点脏啊!” 秦川眉头一皱,将卢苇拉到自己身后,然后对面色阴沉的汪文斌说:“主任,我女朋友的妹妹路过这里,想来看看我,按照流程规矩,她还挂过号,也没在诊室里多待,就这么简单,如果您觉得是我的错,我认就是了!” 卢苇马上替秦川反驳:“他没犯错啊!我没通知他我今天会过来,他又不能把我赶走,就跟我聊了两三分钟,这也能叫犯错?出去上个厕所都要五分钟呢!” “男人上厕所五分钟?你姐夫年纪轻轻,就前列腺不好,得去挂个泌尿科专家门诊看看,哈哈哈……”刘韬放肆的大笑,却没注意到卢苇细长的睫毛下,已经明显溢出了怒火,他还在自顾自地说:“小姨子的屁股蛋,姐夫要占半个,小妹妹你这么护着他,是不是……” 秦川捏紧了拳头,突然就有想揍人的冲动。 汪文斌也听不下去了:“够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话不要乱说!” 卢苇看看刘韬胸前的工作牌,咬着牙冷冷一哼:“你叫刘韬对!今天是你在四院的最后一天,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第83章 给我老实安份点 刘韬先愣了一下,接着瞬间大怒:“你他妈吓唬谁呢!你以为四院是你家开的?” “那咱们走着瞧!”卢苇不再理他,又故意对秦川说:“我得走了,还要去馄饨铺子打工,这里谁敢为难你,不用告诉我姐,跟我说就行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不想干下去了!” 秦川有点懵,卢苇这霸气外露的一面,还真的和卢菁挺像。 接着他回忆起昨晚卢菁说的话,他们家认识卫生局的领导,再想想卢家在紫田的人脉和关系网,那照这么看,明天刘韬可能真不用来上班了。 刘韬还在嘲讽卢苇:“就一小小的打工妹,也敢空口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 卢苇把他当成空气,一边朝外走,一边摸出手机打电话:“蔡秘书,我是卢苇,叫范伯伯来听电话,我有事找他……” 汪文斌倒是感觉出了一丝异样,他看着卢苇慢慢坐电梯下楼,又瞅了瞅秦川,只留下一句“好好用心做事”,就带着骂骂咧咧的刘韬离开了。 秦川这才松了口气,幸亏卢苇是挂过号的,不然一顶违纪的帽子扣下来,他铁定明天去当管培生。 到下午四点半,已经接近下班时间,电脑显示还有大约七八位候诊病人,秦川强打起精神,准备撑过这最后一点时间,但屏幕右下角突然蹦出一条提示,告诉他二号诊室停止叫号了。 他出去一瞧,汪文斌正站在十几米外的护士台,对他招手:“过来。” 带着些许忐忑,他走过去问:“主任,有事儿?” 汪文斌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出来聊聊。” 根据汪文斌的表情语气,秦川心里头在不断做着分析揣摩,但汪主任没再跟他多说别的,只是带他出了门诊大楼,来到底楼停车场外的抽烟点。 汪文斌甩给秦川一支烟,问道:“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医院?” 说着,就把打火机递给他。 秦川先给上司点烟,然后才是他自己的,小小的吸了半口后回答道:“给四院人事部投了简历,然后就来面试了。” 汪文斌的神色很复杂,过了老半天才说:“你刚来只有一天,就弄走了一个同事,刘韬这小子确实小心眼加嘴臭,但也不是一无是处,你这么做,有想过后果吗!” “刘韬他怎么了?”秦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人事部喊去签退工单了!我问你,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真是你女朋友的妹妹?” 卧槽……秦川心里惊讶莫名,卢苇还真的对刘韬下手了,而且速度竟然那么快,现在距离他们争吵只过了两小时。 稍微斟酌了一下,秦川指向身后,那是四院正在盖的一栋新楼,楼顶立着块巨大的四字招牌:金禾建工。 “主任,那栋楼就是她家负责盖的。” “金禾建工集团?”汪文斌的声音里满是震惊,身为紫田本地人,很少有不知道金禾建工的。 秦川点点头:“金禾集团的董事长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我女朋友,小女儿就是下午您见到的,她暑假在外面打工,路过四院来看看我,就这么简单……不过刘韬的事儿和我无关,当时您也在场,应该都瞧见了。” 汪文斌轻轻啧了一声,但对秦川的眼神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凌厉,他发泄般的狠狠抽了口烟,嘴里喷着烟雾说道:“科室里本来就人手紧张,现在刘韬被弄走了,谁来填他的位置?葛杰还嫩了点……” “我!” 汪文斌呵呵笑了几声,仿佛第一次认识秦川,斜眼瞥着他:“在国外混了张博士文凭回来,就敢目中无人了?” 秦川正色说道:“主任,在我毕业回国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诫过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因为我这个文凭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很赞同她的话,也一直在这么做,所以您说的目中无人我不敢苟同!而对于专业能力,我更不会说大话,只希望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切!但拜托您能私底下告诉其他同事,刘韬的离职与我无关,是他咎由自取,得罪了他惹不起的人,他现在流的眼泪,是为自己的不成熟买单。” 汪文斌与秦川对视了许久,才冷笑着说:“年轻人有傲气和自信是好事,但是你也给我低调一点,你女朋友家里背景再强,可你还得老老实实在这里做医生,我最看重团队配合与凝聚力,尤其是做大手术的时候,在场的每个医生护士都要同心协力,你现在没有当管培生,已经是被所有人盯着了,接下来你给我老实安份点!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不然,你就给我回去做管培!” “主任,我记下了,一定照做,”秦川知道汪文斌心里有气,很顺从地低头答应了。 刚抽完烟,汪文斌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嗯嗯两声后,马上招呼秦川:“你跟我来!” “主任,出什么事了?” “救护车刚送来一个急诊病人,是位受伤的警察同志,可能需要动手术!” “哦,好!” 在急诊大楼前的一辆白色救护车缓缓停下,三四个人正从车里抬出一张担架。 带头的人喊:“先送影像科拍片子,手术室马上准备……啊,汪主任来了!” “少废话,赶紧拍片!”汪文斌跟着担架车,朝影像科一路小跑过去。 秦川则拉住一个护士,问她:“伤者是什么情况?” “是一位执行紧急任务的警员,抓捕逃犯时被斧子砍伤了小腿,血流了很多,肯定是伤到了神经。” “知道了,谢谢。” 接着,秦川心里突然一个激灵,然后马上开始浑身冒冷汗。 不可能……那么巧…… 他赶紧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卢菁。 “秦川!秦川!” 正在惊慌失措之时,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这熟悉的声音犹如梵音天降,他猛地回头,卢菁一身天蓝色警服,就站在几米之外。 “菁!” 他奔过去,焦急万分地盯着她看:“你还好?你有没有没事啊!” 卢菁闪着大眼睛:“我没事啊!” “你转个圈,再跳几下给我看看?” “神经!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秦川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恐惧瞬间烟消云散:“我刚才很担心,以为那个伤者会是你。” 卢菁脸上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擦了一下汗,解释道:“那是我同事徐阳,我们白天接到报案,有个通缉犯正藏匿在某个地方,就马上联合市局一起进行抓捕,我没有被安排上第一线,是负责后勤保障和联络工作的……现在先不和你说了,我要马上去看看我的同事。” “嗯,我和你一起去!” 第84章 一鸣惊人 不到五分钟,影像科的胶片就打印出来了,汪文斌等几个医生立刻围上去,聚在一起讨论了片刻,然后把结果告诉了陪同前来的警察。 “从片子看,需要马上进行肌腱缝合手术,但由于伤者小腿部位的经脉数量很多,血管损伤程度非常高,肌腱缝合手术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以我们这里的医疗水平,还达不到这个水准,建议马上送省院。” 带队的警官震怒:“什么!送省院?四院是三甲医院,居然不会做这项手术?你们干什么吃的!” 面对警察的质问,汪文斌不卑不亢地说:“抱歉,伤者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会做这类高难度手术的医生,整个省内都不会超过五个,而且效果到底好不好,谁也不敢说,至于我们医院,就只能说无能为力了,省院的神外科才是最好的,建议你们马上去那里。” 那个警察没再理汪文斌,用力一挥手:“那赶紧联系省院,马上走!你们四院神外科真是没用,形同虚设!” 秦川一直站在旁边,静静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声不响地从同事手里拿过胶片,走到人少的地方细细一看,然后猛地回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汪文斌,同时心头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面对警察毫不留情的斥责,甚至是羞辱,汪主任全然不为所动,从始至终都是平静到了极点的模样。 秦川猜不透汪文斌的心思,但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科室,羞愧感交织着满心的不服气,迫使他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各位警官请等一下!” 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很多人都还不认识他,大伙儿议论纷纷,一齐看向这张陌生又年轻的面孔。 “我会做这项手术,现在时间不等人,就算把伤者送到省院,也会错过最好的手术时机,不如就在我们这儿做,我来主刀。” “秦川,你不要乱来!”汪文斌低声且严肃地警告他。 秦川不为所动,见众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他,又说:“现在时间宝贵,拖的越久,手术效果就越差,术后康复的时间也越长,现在首先要进行血管接合,让血液持续供应,然后再进行肌腱缝合,这种手术我能做……我是神外科的秦川,今天刚到四院工作。” 议论声依然不绝于耳,秦川再次环顾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做,外科神经的功能损伤性手术,我是有把握的。” 几个警察也聚在一旁商量,他们对年轻又是新来的秦川并不怎么信任。 “他才多大,会做这种手术?” “让他试试,他刚才说了,就算送到省院,也会错过最好的手术时机。” “但我觉得还是风险不小……要不,向局里高层请示一下。” 卢菁资历尚浅,本轮不到她来出声,但对于有人质疑她的男朋友,她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各位同事,我可以打包票,让秦川来做手术的话,必定会成功。” 立即有人问道:“卢菁,你凭什么这么信任他?” “因为他是我男朋友,我很了解他的脾气性格,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 周围的同事愣了几秒,最后带队的警官拍板:“既然是这样,就让你男朋友上!” 而另一边,汪文斌也最终松了口:“我同意让秦川主刀,希望手术能顺利完成。” 秦川对卢菁点点头,然后朝众人说道:“谢谢各位的信任,现在马上送伤者进手术室,我去换一下手术服。” 几分钟后,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了起来。 略微有点轻度近视的秦川戴起眼镜,和几位辅助关照一下后,缓步走向无影灯下的手术台。 这是他入职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主刀,紧张不可避免,但他也知道,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当麻醉师完成麻醉工作,退到一旁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掀起覆盖在伤者小腿上的纱布,观察片刻后,稳稳地握起手术刀。 选取最优的入刀角度,小心切开损伤神经外的肌肉组织,找到已经严重断裂的腿部经脉,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缝合时,眼镜片上已经隐约冒出了雾气。 护士赶紧给他擦去雾气,还有额头上的汗珠。 “谢谢护士,止血钳给我。” “长丝线!” “长针!”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一个小时后,秦川终于从手术室出来了。 摘下眼镜,他对围在门口的一群人说道:“幸不辱命,手术很成功,徐阳警官的右腿只要静养两三个月,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然后,他取出几张胶片:“这是受伤部位在术后的影像图,请各位看看。” 一群医生马上拿来胶片,争先恐后研究起来,同时伴随着啧啧赞叹声。 汪文斌扫了一眼胶片,朝秦川微微地点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不错,就是冲动了点。” “主任,你应该可以……” “那是你认为!” 周围已经掌声四起,秦川朝众人深深一鞠躬,等他站直身体后,才看到卢菁正在人群之外,她也看着他,眼圈微红,同时脸上挂着醉人明艳的笑容。 警方和院方的领导一起进了会议室,商讨术后康复方案,秦川就没再参与进去,直到这时,卢菁才跑上前,给了他一个暖心的拥抱:“老干部,你真棒!” 秦川也轻轻拥着她,这声老干部他听得无比顺耳和亲切,笑着说:“菁,等我换好衣服,就可以下班回家了,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可是,我还要回局里做事……” 一个警察走过来说道:“卢菁可以下班了,明天早点来就行了。” “谢谢王队!”卢菁立即立正敬礼。 王队长又与秦川用力握手:“这次多亏了秦医生,救下老徐的一条腿,谢谢!” 秦川回答的很简单,也很得体:“分内事,真不用谢。” 王队长走后,秦川正准备去换衣服,又有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秦医生,这是你女朋友?” 回头一看,居然是金副院长。 好心情瞬间没了一大半,他只能回道:“是的。” 金副院长又看了一眼卢菁身上的警服:“真是金禾集团的那位?” 听到这话,卢菁的秀眉瞬间拧了起来。 第85章 狠狠的打脸 秦川心里一阵不痛快,金副院长这话听起来非常别扭,说的他好像劈腿了似的,语气就不自觉生硬了一些:“金副院长,我只有卢菁一个女朋友。” 金副院长这才哦了一声,接着马上给秦川使眼色:“秦医生你过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没等秦川回答,卢菁突然冷冷地发话:“这位副院长,就是你要秦川联系金禾集团,给你们医院延期付款的?” 金副院长先是一愣后,对卢菁和善地微笑:“是的,不知道秦医生和卢小姐说过这事了吗?” “已经和我说过了,今天趁这机会,就让我来跟你谈谈。” 秦川知道卢菁要替自己出头,主动扛下这件事,但也清楚她的强势性格,怕她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菁,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明天我来和金副院长谈……” “这没什么好商量的,也不用等明天,”她抬手制止了秦川,又朝金副院长说:“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复。” “太好了,卢小姐,去我的办公室谈?”金副院长用力搓着手,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用去办公室,我的时间宝贵,就在这里聊,”卢菁不客气地拒绝,又说道:“给你两选择,第一,拿出这幢楼五年的所有权做抵押,金禾就同意延期付款。” 金副院长马上摇头:“这怎么可能!咱们医院的大楼,不能随便做抵押!” “那第二个建议,医院每月的收入拿出一部分,作为延期付款的利息支付给金禾,我也替家父做主,同意给予延期。” “这个也不行!你提的两个建议都事关重大,需要我院的常委会投票表决……但我想是肯定通不过的。” 卢菁不屑地嗤了一声,嗓门瞬间抬高:“姓金的,我还以为这医院是你说了算的,原来也不过如此嘛,现在是你们不肯接受金禾的建议,那么就没啥好谈的了,希望月底前能准时收到贵院的欠款,不然的话,法庭上见。” 见周围不少人在盯着自己,金副院长似乎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就一咬牙,朝秦川一招手:“秦医生,你过来,我跟你单独说几句!” 秦川上前几步,微微躬身:“请领导指示。” 见卢菁正在几米之外冷眼看着,金副院长压低了嗓门说:“金禾这是在强人所难啊,你说是不是?你赶紧再去说说,就是单纯的延期付款而已,不能把这些无理过分的要求强加给我们,我们一个都不接受……秦医生,这是医院交给你的任务,你一定要完成,不能让我失望!” 秦川心里在骂娘,嘴里说:“对不起,金副院长,我没有做过生意,不懂刚才说的抵押和利息究竟是什么意思,你能给我详细说说吗?或者,你指点我一个可行的方法,我按照您的法子去说。” 金副院长心里憋着火,低声训斥道:“我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些,总之你现在是我们医院的人,就应该尽力替我们去争取最大的利益!我只要看到结果,具体你是怎么做的,我不过问,限你三天之内……” 说到最后,金副院长的嗓门也有点大了,被卢菁给听到了:“你只看结果,不看过程,这就意味着,可以无底线地损害金禾的利益,是这个意思?” “你……”金副院长一时语塞。 卢菁朝他走过去,美眸之中含着明显的凌厉和杀气: “你什么你,秦川是我男人,你敢要挟他就是要挟我!你这个小小的副院长,是不是不想干了?姓金的我告诉你,就我说的两个条件,答不答应都随你!我看你这幅表情,心里有怨气,打算以后把这口气撒在秦川身上是?有种的你试试看!我们警方会记住你,你故意报复为我们受伤警员动手术的优秀医生!另外,你们医院欠钱不还这件事,会在省内所有建工集团传播开来,以后你们想再盖楼,做好全款提前预付的准备!” 金副院长急的跳脚,卢菁又步步紧逼:“你为什么要延期付款,给我把话说清楚!不然我绝不饶你!” 对方只能嗫喏着支支吾吾:“咱们四院的正院长即将高升,我不就是想为医院做点贡献,然后再向上进步一下嘛,所以……” “所以你就对秦川下手了,想捞取政绩,让他做你进步的跳板?我说你胆子真够肥的啊!既然这样,要不要咱们玩点更刺激的,让纪委来找你聊天喝茶?你坐在副院长这个位置上,手脚是不是干净,你自己肯定清楚!” 黑!真他妈黑……秦川已经完全明白了,在心里狠狠的骂娘。 此时此刻,金副院长已经彻底服了软:“卢大小姐,咱们有话好说,没必要……” 卢菁双手抱胸,一身警服的她,此时却带着不少匪气:“你怕了?呵呵,敢把歪脑筋动到金禾集团和秦川的头上!以后你给我老实安分点,或许我心情好,可以让你在副院长位子上混到退休,否则嘛,你也应该能猜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在退休前弄进去,可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说完之后,她像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手:“给我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等对方灰溜溜离开后,秦川对怒气未歇的卢菁说:“菁,你把话说的有点重了,我还要在这医院工作下去的。” “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考虑换一家医院,这破地方真不怎么样!”她先是发泄了一下不满,又微笑着说:“秦川,我还是那句话,我卢菁从不主动惹事,但谁要是惹到我或者我身边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好了,你赶紧去换衣服,该下班了,咱们去海棠街看看卢苇……” “秦川,你他妈原来的在这里!” 突然一声怒吼响彻整个楼层,刘韬大步朝秦川冲了过来。 第86章 美女服务员 卢菁先是盯着刘韬,又疑惑地瞧了瞧秦川:“他这是要干嘛?” 与此同时,有几个刚下班的医护人员悄悄围过来,准备看热闹。 今天还真是把什么事都给凑一块儿了……秦川在心里腹诽着,然后给卢菁解释:“下午卢苇来过找我,和我的这位同事吵了起来,我同事说话比较损,卢苇当场放了狠话,要把他开除……” “那卢苇有没有言出必行?”卢菁很平淡地问。 “你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已经做到了。” 卢菁颇为满意地点头:“卢苇做的不错,敢有胆子对我妹妹出言不逊,即使卢苇饶了他,我都不会饶。” 卢菁穿着警服,又一身的冷傲气场,刘韬不敢和她说话,就恶狠狠地问秦川:“我被开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他妈的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 卢菁替秦川回答:“当然有必要,我们卢家的掌上明珠,容不得任何人欺辱,你敢嘴里不干不净,就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你再瞪一眼试试看,我叫你不止没了工作,整个紫田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秦川忍不住对卢菁刮目相看,平时卢苇闯祸捣蛋,身为姐姐的她总是会凶妹妹,但在妹妹被人欺负时,卢菁又是最护短的那个。 刘韬张了张嘴,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但终究是没敢说出口。 他深深叹了口气,带着绝望默默走了。 望着他落寞的身影,卢菁又对秦川说:“这种家伙不用去可怜,敢对卢苇放肆,有的是人出面收拾他!今天卢苇来找你干嘛了?” “小丫头不去韵姐家睡午觉,闲着无聊来我这里溜了一圈。” “真是精力过剩,好了,你去换衣服,我在这儿等你。” “嗯。” 往更衣室的这段路,秦川走的有点沉重。 他与刘韬没有任何深交,但现在刘韬突然就被要求辞职,他也不禁暗暗产生了同情。 学医之路有多么漫长和坎坷,秦川当然再清楚不过,他自己就是读了整整九年的医科,才换来这一身白大褂,而三十多岁的刘韬从此将不得不跳槽,或者离开紫田另谋出路,这绝不会是一件轻松和简单的事情。 但他的感慨也到此为止,大家都是成年人,口不择言惹了不该惹的人,那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成年人的世界不是游戏,容不得任何犯错,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 四院门口摆着一排小吃摊前,卢菁有点饿了,便买了一小袋糖糕。 “都忙了一天了,补充点能量,”她拿出一块,轻轻塞进秦川的嘴里:“我的车停在局里,没有开过来,你就陪我乘公交车,也没必要打车,能节约一点是一点。” 嚼着嘴里甜丝丝的小吃,秦川心情很轻松,上班第一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问卢菁:“你们今天抓捕逃犯还顺利吗?” 卢菁鼓着腮帮,把一块糕糖咽下去后,才说:“我同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会顺利?有个通缉犯逃到我们区来了,身上藏有自制枪支,我们分局马上布控,但嫌疑人一直躲在屋内,附近又是居民区,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就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出门,然后实施抓捕……到了下午,我们的同志伪装成送外卖的,进了他的窝点,最后虽然逮到他了,但还是被斧子砍伤了腿。” “那你呢,没什么事?”想起刚才有那么一瞬间的恐慌,秦川仍然心有余悸。 卢菁满不在乎地回道:“我平时只负责做后勤和通讯联络,基本不会上第一线。” “还好你不是一线的,不然我就要担心受怕了。” “你怕什么呀!我可是一直都很想上第一线的,那种紧张和刺激,真的是很难形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做警察,所以我才会去考了警校,最终以高分毕业,进了分局刑侦队……好啦好啦,你别皱眉头了,再给你吃一块。” 她又取出一块点心,塞进了秦川嘴里。 “秦川,我们做警察的,危险永远不可避免,但也是为了保障人民群众的安全,我以这个职业为荣,也希望你支持我!”接着,她挽住他的胳膊,认真地说:“你根本不用多担心,每次出任务,都是整队一起出动,我们分工很明确,我目前就负责后勤支援工作,我是女的,大家都挺照顾我。” 等把食物咽下去后,秦川才问:“那你腿上的那道疤痕呢?” “那次是意外啊,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 “菁,可我还是心疼你啊……” 卢菁捧着他的脸,在他面颊上轻轻一吻:“看你这么在乎我,奖励你一个,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这个吻是如此之甜,几乎把秦川融化在了这个夏天的傍晚,他一时心神荡漾,还没回过神,卢菁已经拖起他的手朝前狂奔:“哎呀,光顾着跟你说话,公交车都来了,快追……” 上车后,他们站在靠窗的位置,卢菁轻轻打了个哈欠,钻进秦川的胸前:“我有点困,让我靠一会儿,到了叫我。” “嗯,你安心睡。” 拥挤嘈杂的公交车上,怀里的女孩儿眉目如画,她闭着眼睛,嘴里呼出的热气无声温暖着他的胸膛,高耸英挺的马尾辫被窗外的风吹得轻轻摇摆,扑鼻的发香令他感到阵阵微醺。 爱上一个人,守候一座城,并非流连绚丽的风景,只因为爱上了那个一起看风景的人!这是秦川此时此刻的感悟。 到了海棠街后,他们惊奇地发现,今天蒙家馄饨铺的生意非常好,连门口都排了不少人。 秦川觉得奇怪,就向正在排队的客人打听。 对方告诉他:“听说这家店里招了个服务员,长得贼好看,我特意赶来吃碗馄饨,顺便看看美女……喏,你看你看,就是那个!” 秦川伸头一瞧,卢苇正穿着围裙,在店堂里低头擦桌子。 他笑着嘀咕:“小丫头还挺卖力的。” 旁边另一个年轻女孩子说:“不止是她,这店里还有个小帅哥,我中午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帅哥在厨房里洗碗,那张脸真的是赞,好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卢菁手里还有没吃完的点心,她取出一块慢慢嚼着,同时含糊不清地对秦川说:“应该是江浩然。” “是的,我给浩然发过信息,告诉他卢苇会在这里打工。” “呵,你这个大媒人,那么想撮合他们俩。” “浩然做你妹夫挺好的,而且他也真的不错,直接来干粗活儿了。” 卢菁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卢苇在这里?不过要是让浩然爸妈知道儿子在这里工作,估计要生气的。” 秦川这才想起来,江家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但为了追女孩子,又是像卢苇这样集美貌和任性于一身的姑娘,任谁都要放低姿态。 店里的四五张方桌子边,客人都坐的满满当当,卢苇从蒙宾手上接过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小心地端给一位客人,又走到坐在屋角的蒙奶奶身边,接过一盘刚包好的大馄饨,送进了厨房。 这时江浩然从后厨跑过来,对卢苇低声说了几句,卢苇用围裙擦了擦手,就走出店铺,倚靠在门前的树下,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休息。 “小妹!”卢菁和秦川走过去,同她打招呼:“你做的还挺不错的!” 第87章 喊错名字 “大姐姐夫,你们都下班了?”卢苇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马上换成另一副疲倦不堪的样子,很用力地揉着她白嫩的小腿。 秦川问她:“丫头,累不累?” “你这不是废话嘛,那么多客人,又不是我请来的群众演员!”卢苇撇了撇嘴,又说:“今天真是怪,客人基本就没停过,连蒙哥都说了,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的生意,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过去这两个多小时,我屁股就没沾过椅子……” 她说着,直接软软地倒进了卢菁怀里:“姐,快抱抱我疼疼我,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卢菁搂着妹妹的肩,摸摸她的脑袋:“那你休息会儿,今天你做的很棒,不过明天下午你乖乖去睡午觉,别再到处溜达了。” 卢苇立即朝秦川龇牙:“你怎么出卖我?” 秦川对她笑了笑,从街对面的小店里买来三根雪糕,给姐妹俩一人一支。 卢苇接过后咬了一大口,然后啧啧赞叹:“我从没发现冰棍儿原来这么好吃!” “你这是累了,才会觉得好吃,”秦川看着她额头上密密麻麻的一排汗珠,又提醒她:“累的时候,去买点冰棍或者饮料,稍微歇息几分钟,蒙哥不会说你的,没必要那么拼。” 卢苇满脸的不甘和委屈:“我现在一穷二白的,银行卡被没收,最后一点钱也在下午买奶茶喝掉了,就差把自己挂到网上去卖了……” 秦川想起卢苇下午给自己送来了奶茶,那竟然是她身边最后的一点钱,马上从皮夹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塞进她的手里:“拿着,饿了累了就去买东西吃,你是来打工的,不是来受委屈的,不然你姐要心疼死了。” “我姐当然心疼我了,那你呢?” “我也会。” 卢菁微笑着说:“秦川给你的钱,就拿着,以后别再胡闹捣蛋就行了。” 卢苇接过钱,塞进口袋里:“大姐过分了,老是动不动给我洗脑,还是姐夫对我好……” 秦川挤开围在门口的一排客人,进了馄饨铺的后厨,拍拍正在低头洗碗的江浩然:“吃根冰棍,休息会儿。” “秦大哥,你来了!” 惊喜地接过冰棍,江浩然背靠在门框上,大口咬了起来,同时说道:“这活儿真的是累,就没有停歇的时候,我真不敢想象,要是我和卢苇不在,蒙老板一个人怎么能撑下来。” 秦川呵呵一笑:“那还不是因为你和卢苇来了,让这家铺子人气爆棚。” “真的?” “当然是真的,对了,你来这里打工,你爸妈知道吗?” 江浩然摇头:“他们平时基本不管我,我现在自己边读书边赚钱,完全可以自立了,最近放暑假回国,他们都以为我是去找卢苇玩儿了,可卢苇今天还是不怎么理我。” 从江浩然的眼中,秦川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秦大哥,接下来的几天,只要卢苇来这儿打工,我也会过来帮忙,我跟蒙老板说了,不用给我工钱,也不用管饭,我只想离卢苇近一些,哪怕她不理我,但只要和她待在同一屋檐下,我也会很开心。” 秦川忍不住一声叹息:“你何苦这么卑微,天底下的女孩子何止千万,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 他又指了指外面:“不少姑娘就是冲着你,才跑来这里吃馄饨的!” 江浩然淡淡笑了笑:“这我知道,像那种女孩子,我根本就不稀罕,喜欢我的人很好找,但我只想找个我喜欢的。” “可是卢苇说过,她不喜欢的人,也不许喜欢她,那样只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江浩然沉默了,低头咬着冰棍,不再言语。 在这一刻,秦川觉得江浩然不是一个家世显赫的官二代,而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自己和他相比,反而是个幸运儿。 因为在自己的身边,有完美无缺的卢菁,而且更重要的一点,卢菁和自己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一起的,只要能拿出一枚像样的戒指,单腿下跪在卢菁面前求婚,卢菁百分百会答应。 吃完冰棍,江浩然走回水池边,准备继续干活儿,在把手伸进油腻的水盆之前,他说道:“十来天之后我就要走了,下次再见到卢苇,或许要在年底春节左右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拜托秦大哥和卢菁姐照顾好她,如果方便的话,请偶尔在她面前提一下我的名字,我很怕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把我给淡忘了……要知道,距离不会产生美,只会产生不可调节的隔阂。” 秦川安慰他:“你别胡思乱想,没那么严重,我答应你,每个星期我在卢苇面前,提至少三次你的名字。” 江浩然没有抬头,继续一边洗碗,一边带着苦涩喃喃低语:“秦大哥,我相信你会做到的,你能把卢苇打工的事情告诉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但有些事是我们谁都没法掌握的,就是卢苇她本人的心思,因为就在今天,她突然把我叫成了别人。” 秦川并不信,反问道:“她把你叫成谁了?” “抱歉,我不想说,我们结束这个话题,总之,出国前的这十天,我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只要她不赶我走就行了。” 秦川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小子昨天还信心满满的,说要娶卢苇做老婆,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这么颓?就因为她喊错了你的名字?” “是的,原谅我做一个无礼的假设,假如卢菁姐把你叫成了别人,你会怎么想?” “这……”秦川语塞了,只能换种方式,继续宽慰他:“浩然,想开点,卢苇平时在这里打工,每个星期会有一天休假,你可以和她出去玩儿。” “她要是肯的话,此时此刻,我早就陪她在海边看日出和日落了,还用得着来这里吃苦?” 冲着秦川笑了笑,江浩然继续埋头洗碗。 望着他不算宽厚的背影,秦川只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压抑,江浩然和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满脑子都是心爱的女孩子…… 他赶紧压下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不敢再去触碰哪怕一下。 不过,卢苇到底把江浩然叫成谁了呢? 秦川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第88章 彼此的承诺 在店外,卢菁卢苇姐妹俩还在聊着天,见秦川出来了,卢苇就回店里继续做事,晚上九点会有司机来接她回家。 同蒙宾还有蒙奶奶打了声招呼,秦川牵着卢菁的手,去附近找地方吃晚饭,馄饨铺已经生意够忙了,他们不想再去添麻烦。 本来打算去海棠小馆,但那里人也不少,两人便拐了个弯,走进路边的一家饮食店。 卢菁吃面,秦川吃盒饭,他把不少菜都夹进了卢菁的碗里:“多吃点。” “不用给我了,我胃口不算太大,”卢菁把菜原封不动地夹了回去,又悄悄给他添了块肉,然后问道:“秦川,你现在一个人住,平时一日三餐怎么解决?” “医院有食堂,可以吃完再回去,家属院靠近南桥大学,我能用我妈的饭卡去那里买饭,或者自己下厨做菜也行,但一个人的话,只能是一菜一汤,还要洗碗刷锅,挺麻烦的。” 卢菁哧溜吸了一口面,轻声说道:“你不会一个人太久的,用不了多长时间,家里就会多一个人陪你了。” 秦川不禁心跳开始加速:“菁,你是想……” 放下筷子,卢菁望着他英俊的脸庞,认真地说:“你是为了我才留在紫田,我不能总让你一个人独居,每天下班回家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爸妈私下跟我说过,谈满一年恋爱就结婚,但我认为可以早点儿,因为对于你秦川,完全用不着什么考察期,从月琴古城回来后,我就知道除了你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现在你刚开始工作,还没什么积蓄,不过没事的,我工作这三年里存了些钱,勉强可以把家属院的房子装修一下,家具的话,咱们以后一件一件慢慢添置,你只要存够买戒指的钱就行了。” 秦川心跳越来越快,他想了想,也郑重地说:“菁,我当然想早点娶你,现在我有个打算,等到明年春节的时候,咱们俩认识满一年了,如果还是能感情稳定,就先把结婚证领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到家属院来和我同住,你觉得呢?” 在卢菁的脸上,终于荡漾起了开心的笑容:“秦川,我认为这样就很不错,谈半年的恋爱已经足够了,我不想跑爱情马拉松,那就这么说好了,谁都不许反悔!” “嗯,保证不会反悔,要不要拉勾?” “太幼稚了!不如这个!” 卢菁握起右手的拳头,秦川心领神会,和她轻轻碰了碰拳。 他们都记得这一幕,半年前在月琴分别时的碰拳,卢菁承诺会在他回国的当天去接机,而半年后的这次,却是许下了彼此相守一生的承诺。 握住卢菁的手,秦川在无名指的指根处轻轻抚摸着,嘴里说道:“幸福不用刻意追求,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悄悄降临到我们身上,但幸福也长着一双翅膀,随时随地会擦肩而过,所以要好好把握住幸福,一旦拥有了,这辈子我们谁也不能放手!如果爱情是一朵花,就让它开在我心里,败在我心里,深埋在我心里!” 这时,餐馆里又进来两个客人,卢菁赶紧把手抽回来:“咱们快吃。” 秦川飞快地抓起筷子:“对对,赶紧吃,吃完各自回家睡觉,像这样孤枕独眠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了,要好好珍惜!” 接着,他就是唏哩呼噜一顿猛吃。 “慢一点,你这个神经!”卢菁笑着拍了他一下,也低头继续吃面,又不时抬起头,用带着幸福和期待的眼神悄悄看看他。 回到家洗完澡,将近九点,秦川在阳台上站着吹风,手边是一罐啤酒。 四周很安静,也显出了他此时的孤独,这里的左邻右舍他还是不怎么熟,彼此见面的时候,互相最多就是互相一笑,点个头。 但像这样孤独的日子,最多还有半年就要结束了,卢菁和他都将终结彼此的孤单,一起在这屋子里开始新生活,而过不了几年,还将出现第三个人,就是他们的孩子。 那画面,该有多美…… 时间走快点儿,让半年后早点到来,但如果真到了那时候,那么再请走慢点儿,有些幸福的时光,一旦过去了,就只能靠回味了…… 进屋睡觉之前,他给卢菁发了条微信:“早点休息,不用回了,好梦。” 接着,又想起了另一个挺重要的人:卢苇。 今天小丫头顶着烈日,来给他送过奶茶,他必须对卢苇表示一下关心,于是也给她发微信:“到家了?” 卢苇瞬间秒回:“我刚回家,正在吃晚饭,周末你和大姐出去玩儿的时候,必须带上我!” 他愣了愣,只能回她一个字:“好”。 片刻后,卢苇又回复:“敢不带我的话,我就拆散你们两个,然后给我自己找个新姐夫!”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干脆就不回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小丫头的微信继续发来了:“那个家伙知道我在海棠街打工,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秦川只能回她:“是的。” “要是我真的跟他在一块儿了,你们都很开心是吗?” 这聊不下去了呀……秦川只能推脱:“我要睡觉了,明天还得上班,你也早些休息。” 卢苇回了他最后一条:“祝你晚上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在噩梦中。” 秦川苦笑两声,放下手机,就此结束了与卢苇的聊天。 卢菁是他此生解不开的温柔,而卢苇,这个注定会成为他小姨子的漂亮丫头,也早已是他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卢苇的刁蛮任性,还有调皮捣蛋以及古灵精怪,都让他的生活有了别样的精彩。 感慨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一件古怪的事情,在今天下午,汪主任面对警察时的举动和反应,让人非常难以理解。 秦川自认为,汪主任是在存心推脱,那场手术难度虽高,但以汪主任丰富的临床经验,没理由会故意当众示弱…… 那他到底是在犹豫什么呢? 只能从以后的工作中去慢慢找寻答案了,不过秦川有耐心,他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会很长很长。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又开始乏味了起来,但秦川知道,这才是生活最真实的原味。 上班第一天做的那场手术,让他在医院里名声大振,连汪文斌都抽空跟他探讨了不少,其他神外科的同事们虽然嘴里不说,不过秦川能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他主刀的那场手术的录像,以及术前术后伤口对比影像资料,被医院内部开会进行研究总结,受伤警员的家属给他送来锦旗,写了表扬信,而私底下还有传言,他的女朋友把金副院长给骂惨了,至于他女朋友的身份也流传了出来,居然是省内着名的金禾建工集团董事长的女儿。 “有这样的女朋友,还上什么班?” “对啊,我也想吃软饭,可是真没有这种机会啊。” “你有人家秦医生卖相好学历高吗?住院部的几个小护士看到他,都是满眼冒金星的。” 对于这种背后的议论声,秦川从来不作回应,听了也当作没听到。 而这几天里,每到下午两点半左右,卢苇都会偷偷溜到四院,手持一本病历卡,装作是回访的病人,进诊室陪秦川嗑唠上几分钟,同时给他带来一杯冰奶茶。 卢苇这么做的原因,秦川依旧是半点都猜不透,他只能认为小丫头精力过剩,但他心里很清楚,从海棠街到四院,坐公交车要花上半个多小时。 他总是好心地提醒:“卢苇,你明天别来了,去唐嘉韵家里睡午觉。” 她却都是凶巴巴地回答:“我乐意,你管我!”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 经过刘韬黯然辞职的事件后,门诊部所有医生护士都记下了卢苇这张脸,没人敢对她说三道四,她便潇洒地来去自如,甚至得寸进尺到连号都懒得去挂。 蒙家馄饨铺子生意火爆,蒙宾在江浩然的建议下,把价格临时提高了百分之二十,还是挡不住汹汹的客人。 不少人就是冲着卢苇和江浩然来的,但这两人很有默契,只是埋头做事,从不和客人多说半句话。 他们的默契也仅限于此,其他空闲的时间,卢苇大都是对着店门口发呆,或者蹲在蒙奶奶身边,陪她说说话,尽管蒙奶奶还是会偶尔把她叫成甜甜。 而无论卢苇做什么,江浩然都会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默默关注着她。 他满眼都是她,她却视他如浮云。 这一切,都是蒙宾告诉秦川的。 第89章 海棠街馄饨西施 “秦川,这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他们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几天后,蒙宾终于憋不住了,逮着秦川悄悄地问。 今晚卢菁要在局里值班,秦川下班后直接去了海棠街,准备吃一碗馄饨,然后找蒋俊聊聊天。 对于蒙宾的问题,秦川也颇为头疼,想了想反问:“蒙哥,你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知道的话,就不用来问你了,但我总觉得小江挺喜欢卢苇。” “不是一般般的喜欢,但卢苇眼里没他。”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蒙宾挠挠头,憨笑着说:“卢苇这女孩子太过漂亮,眼高于顶也是正常的……不过也多亏了他们俩,不但能帮我做事,店里的收入也涨了一大截,我估摸着我很快可以换一辆新电瓶车了。” “你早就该换了,这种钱没必要省……” 又聊了几句,蒙宾进去做事了,秦川溜去后厨看了看,江浩然还在那里埋头洗碗,便没好意思打扰他,又去屋里跟蒙奶奶叨唠了一会后,回铺子里找个空座位坐下了。 卢苇见到他,板了好久的面孔终于有了变化:“哟,是神医啊,你老人家怎么来光临咱们小店了?” 他笑着摆摆手:“什么神医,别乱叫,给我来碗馄饨。” “你这次的风头可是出大了,我听大姐说,他们局长都亲自上门给你道谢了,电视台还要来采访你,你却把人家带到了书记办公室,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行医济世乃我辈本份,何须言谢?” “切,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你咋不上天呢!” “好了,我说不过你,赶紧给我来碗馄饨,饿死我了都。” “先给钱!” “还怕我赖账?行行行,这就给你,怕你了。” “这还差不多……嚯,怎么又来个吃白食的!” 蒋俊拎着公文包走进馄饨铺,卢苇没兴趣和他多啰嗦,直接转身去忙活了。 蒋俊要蒙宾给他下一碗馄饨,然后坐在秦川对面,笑嘻嘻地问:“你女朋友呢?” “局里值班,要九点以后才能走。” “这么辛苦?” “也不是每天,五天一次,我每周也有一到两天在住院部值夜班,对了阿俊,我都还没好好问过你,你在金禾做的怎么样?” 蒋俊的语气中,明显带着自得:“哥们儿的广告策划水平有目共睹,两个策划案都是做的呱呱叫,连分管我们广告部的李副总都说好。” 李副总……秦川想起了那个李程,应该就是他了。 “阿俊,那你的工资收入呢?” 蒋俊咧开嘴笑:“当然涨了!比我以前那小破公司多了差不多一倍!现在赵小苗跟我一个公司,她也悄悄和我说,金禾这样的大集团就是好,福利待遇没得说,她还想好好谢一下卢菁卢苇,不过我跟她说不用了,卢家两位小姐不会在意这个。” “确实不用,这对她们俩姐妹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反正你和小苗要好好珍惜这份工作。” “当然会了,不过嘛……”蒋俊没来由地叹口气,然后换了个凝重的语气说道:“表面上金禾集团看起来一切欣欣向荣,每年的净利润高达二三十个亿,领导层还在讨论要不要申请上市,但也有个潜在的隐患,就是集团未来的领导人问题,卢董杭总都已经五十多了。” 秦川摇头苦笑:“这个问题我早就发现了,金禾的接班人正在这馄饨店里打杂呢。” “对啊,这叫个什么事儿嘛!”蒋俊轻轻一拍桌子,摸出烟就准备点上,却被卢苇看到了,她马上一脸彪悍地走过来:“敢在我们这儿抽烟,罚款一百!” 蒋俊把烟放下,有点委屈地看向朝他伸出手的卢苇:“这也要罚我?我都还没抽呢……” “当然罚,给你长点记性,钱拿来!” 蒋俊只能不甘不愿地摸出一百块,卢苇接过后,又警告他:“每天来这里吃白食,这些算饭钱!下次再敢白吃白喝,我就报警抓你!” 她把钱放进厨房门后的方铁盒里,又扭着诱人多姿的身段离开了。 “都还没发工资呢,就坑了我一百块,”蒋俊低声骂骂咧咧几句,又接着说道:“继续聊咱们的,现在金禾内部是卢家夫妻俩做主,他们手上有超过七成的公司股份,其他的几个股东,都是当年跟着卢家老爷子打江山的老臣……卢家老爷子你知道,听说当年也是牛的不得了的一个人物。” 秦川点头:“当然知道,金禾的创始人卢亚雄。” 蒋俊压低了声音说:“对,现在这些当年的旧臣们,其实都对金禾的未来不怎么抱希望,因为卢家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卢菁性格坚韧,很适合做金禾的接班人,但她已经去做警察了,另一个嘛,呵呵,你看卢苇像个接班人的样子吗?都有人把她打工的照片发到网上了,底下的评论全是清一色的这妹子真好看,还给她起了外号,海棠街馄饨西施……” 一时间,秦川哭笑不得:“是谁这么无聊,她只是来这里打几天短工而已。” 蒋俊一摊手:“现在看起来,金禾的未来还不如希源建工,毕竟人家的韩峰已经从他爹手上接过了公司,完成了新老交接……至于金禾嘛,我只能说看不到未来。” 韩峰……秦川眉头一皱,对于这个人,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两碗馄饨端上桌后,蒋俊用勺子捞起一个,同时说道:“这些事儿,还是我用不少零食贿赂了金禾的前台小妹,她偷偷告诉我的,甚至还有更疯狂的说法,你猜猜是什么?” “这我哪知道,”秦川也盛起一个馄饨,吹了吹,准备往嘴里送。 “卢家老爷子想让你去接班金禾,然后再加上卢菁,到时候,你们夫妻俩来打理金禾集团!” 汤勺里的馄饨瞬间跌进碗里,几滴热汤溅在了秦川的手上。 他都顾不得擦,问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流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这就无从得知了,反正金禾上下都知道,卢菁爱你爱的要死,而秦川你也够厉害,三天前那场手术给你挣足了人气,金禾的人都一致认为,你做医生太可惜了,应该马上去读个ba,回来全面接手金禾,同时说服卢菁,你们夫妻俩一起……” 秦川指了指他面前的碗:“打住,赶紧吃东西,卢菁和我都不可能经商,以后金禾还是要靠卢苇。” “靠卢苇?那我要做好随时跳槽的准备了,呵呵……卢苇来了,不说了。” “呵你个头啊,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聊天,影响我们的翻台率!”卢苇又像鬼魅一样飘过来,不客气地指着蒋俊,以及秦川:“姐夫你也是的,这碗馄饨收你双倍的钱……” 话没说完,她突然望向门口,脸上瞬间泛起了笑,然后大步跑出去,差点把端着馄饨的蒙宾撞翻。 “贝贝回来啦!贝贝回来啦!” 铺子门口,站着身穿花裙子,肩背米老鼠小包的蒙贝贝,她旁边还有个女人,大约二十八九岁的人样子,容貌周正中等个子,手挎一个名牌皮包。 虽然没见过她,但秦川马上明白了,她肯定就是张清。 第90章 又一场恶斗 “阿俊,打电话给韵姐,马上!”秦川提醒蒋俊,同时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准备缠住张清,不让她走。 卢苇把贝贝抱起来,在她粉嫩的脸上狠狠亲了两口:“想死卢苇姐姐了,这几天贝贝去哪里玩儿了呀?” 贝贝搂着卢苇白皙的脖子,乖巧地说:“妈妈带我去东京迪士尼玩,那里的米老鼠好大好漂亮,我还第一次坐了飞机……” 张清把两个大旅行箱递给蒙宾,说道:“这一箱是我给贝贝买的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有,另一箱是给蒙奶奶的,现在我把贝贝交给你了,她这几天玩的挺疯的,晚上让她早点睡。” 秦川在旁边听的明明白白,接着马上想到一件事:张清果然给贝贝买了机票,那为什么会查不到她的刷卡记录?难道她真的像江浩然说的那样,从不用国内的银行卡?难道,她还真是个外国的华裔不成? “让你破费了,”蒙宾很自然地朝张清点点头,接过大行李箱,又回头一瞧,女儿已经被卢苇抱到了蒙奶奶身边,小屁股扭啊扭,抱着蒙奶奶的脖子撒娇。 “那我走了,再联系,”张清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秦川赶紧跑过去喊她:“张小姐,请留步!” 张清回头:“有事儿?” “有事!麻烦你再稍等一会儿,唐嘉韵正在赶来的路上,她希望能跟你好好聊一聊。” 张清很不乐意的样子:“我和她没什么好聊的,有问题让她去问蒙宾。” 秦川一个大跨步,挡住她的去路:“拜托你再等一小会儿,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 “我的时间宝贵,没空跟不相干的人聊天……我说你别挡道,让开!” 秦川当然不能放她走,这时蒋俊也奔了过来:“张小姐请别走,唐嘉韵已经打车过来了,很快就能到。” 张清又气又急,眼见走不了了,只能对着店里的蒙宾大叫:“蒙宾,你过来说句话!” 蒙宾一瘸一拐地出来了,他两只手分别拉住秦川和蒋俊:“你们不能无缘无故拦下她……” 蒋俊一把甩开他,大声呵斥:“蒙哥,你先搞清楚,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就在店门口吵成一片时,突然又走来了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打头的那个身材高大,穿一件灰色t恤,用力推开离他最近的蒋俊:“让开,不长眼睛的东西!” 蒋俊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回头怒视:“你谁啊?” 灰t恤完全没把蒋俊放在眼里,他走进了馄饨铺后,来回扫视店堂里的十几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卢苇身上。 “果然够漂亮,我喜欢!”他眯着眼睛,嘿嘿淫笑几声,摇晃着身子朝卢苇走过去:“我听朋友说,海棠街这家铺子里头,有个超级好看的妞,我原本还不信呢,现在看起来还真不错!” 他身后的跟班小声提醒道:“毅哥,这妞儿我以前在酒里见过,好像是金禾集团卢家的二女儿。” “金禾卢家的女儿!”灰t恤先是一愣,马上又连连摇头:“不可能,卢家二女儿怎么会在这里打杂?不过我倒是听说,卢家大女儿也是正点的很,有机会的话,可以把姐妹俩弄出来一起玩玩……喂,小妞,你叫什么名字?大哥们带你出去耍耍?跟咱们走!” “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卢苇看都不看他,直接下了逐客令。 灰t恤怒了:“草,你他妈的胆子不小!整个紫田市,还没有什么人敢这样跟老子说话!” 秦川见势头不对,顾不上继续纠缠张清,轻轻拍了拍蒋俊:“好像要出事了,我去保护卢苇,过会儿如果发生了冲突,你用手机录下来作为证据。” 说完,他就悄悄摸回店内。 卢苇独自面对着好几个男人,但她完全不怕,继续嘲讽灰t恤:“叫你滚你不滚,听不懂人话是?那没办法了,我只会说人话,你倒是可以去找旁边宠物店门口的旺财聊聊,会有共同语言的。” 灰t恤的一个同伴憋不住了,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被灰t恤转身猛踹一脚:“笑尼玛的,回去找你算账!” 然后,他抬起手,准备朝卢苇一个耳光扇下去:“死丫头,嘴贱!” 下一秒,他的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了,转头一瞧,也是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草!你他妈谁啊!敢拉老子!” “卢家大女儿是我女朋友,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几天没刷牙了?” 接着,秦川又对卢苇吼道:“把奶奶和贝贝带进屋里去,蒙住贝贝的眼睛,不要让她看,快点!” “给我揍他!”灰t恤回头挥手招呼同伙,又恶狠狠地说:“不用打死,留口气就行,然后把这小妞带走,今晚陪老子玩玩。” 店里其他客人眼见不妙,知道这里要打架了,都开始往外躲。 “秦大哥让开!”突然有人一声大喊,是秦川今天来了这里之后,都没来得及去打招呼的江浩然。 江浩然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热馄饨,直接朝灰t恤脸上泼了过去。 滚烫的馄饨,冒着热气的汤汁,汤里还拌有葱姜蒜胡椒粉等佐料,其中不少液体直接泼进了灰t恤的眼睛里。 灰t恤瞬间捂住脸,疯狂地跳脚加惨叫:“啊!我看不见了,给我打!打死这帮混蛋!” 他的跟班一涌而上,首要目标是江浩然,第二目标是秦川。 秦川反应快,用后背替江浩然挡下了两拳,然后忍着痛,对他吼道:“从后门走,不要在店里打架,走啊!” 江浩然知道闯了祸,连忙奔回后厨,拉开角落里的一扇小门,那里连着外面的弄堂,眨眼就跑的不见了踪影。 同时,秦川也从前门逃了出来,他并不怕打架,只是不想店里的东西被砸坏。 对方两个人一前一后围住了他,他凭着练过几年拳击,有不错的格斗基本功,先发力放倒对方其中一个,然后和剩下的一对一,就相对轻松多了。 他在打架之余,又瞥了一眼身边的情况,蒋俊缩在隔壁店铺里,拿着手机对自己偷偷拍摄,而张清居然也没走,她站在一棵大树后,满脸吃惊地瞧着自己这边。 再往馄饨店里一看,蒙宾正拎着一根擀面棍,要冲过来帮忙,他赶忙大叫:“蒙哥回去,保护奶奶卢苇和贝贝!” 蒙宾听到后,马上回到店内,守在了通往后堂卧房的出入口,同时用手机报警。 但秦川还在担心另一个人,就是江浩然。 这场架,明显就是对方几个混混调戏卢苇,和回国第一天在酒里那次打架很像,可是不确定因素也有,就是江浩然正在被人追赶中,此时不知所踪。 他必须要尽快从这里脱身,然后去帮一下江浩然。 用极其凶狠甚至搏命的打法,秦川出拳如风,很快把对面那个混混打翻在地,接着就准备去找江浩然,却见江浩然已经不声不响地从后门溜回了馄饨铺,秦川估计他是凭着腿脚快,还有对方对这里交错复杂的小弄堂不熟,摆脱了追兵。 那个罪魁祸首灰t恤正蹲在地上,全身上下油腻腻一大片,他用手拼命揉着眼睛,但手上也是汤汁淋漓,越揉眼睛越辣越疼,忍不住嘶声力竭地吼着:“给我水洗眼睛,给老子水!” 这时,江浩然悄悄从后厨找来一把菜刀,走到灰t恤身边,满脸狰狞地举起刀,就准备往他头上猛剁! 第91章 小黑屋 “住手!”秦川和蒙宾同时大喊,但江浩然完全充耳不闻,把菜刀高高举过头顶。 蒙宾腿上有老伤,尽管距离近,但不灵便的腿脚束缚了行动,秦川离江浩然隔着好几米,奔过去也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卢苇突然从蒙宾身后蹿了出来,飞起一脚,把江浩然踹倒在地。 哐啷一声,菜刀同时甩了出去。 “你疯了吗!”秦川一把揪住江浩然的衣领,用力将他顶到墙上,几乎和他脸贴着脸,怒吼道:“杀人偿命,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 江浩然嘶嘶喘着粗气,眼中血丝密布,狂喊一声:”那个混蛋在欺负卢苇啊!” “你以为你把他宰了,以后就没人欺负卢苇了是嘛!” “我能为卢苇做的只有这些了!我死了,她就会永远记得我!” 江浩然眼中的坚毅,让秦川不禁有些哽咽,而这时,卢苇扎着丸子头的脑袋又从旁边探了出来,她用力拽开秦川,接着重重一巴掌拍在江浩然脸上:“傻帽!你以为你很牛么?你只是把你自己给感动了,别人却都当你是个笑话!” 江浩然的嘴角抽搐几下,抬头轻轻抽泣两声,正准备往外走,又被卢苇喊住了:“给我回来!” 他转身,默默看着她。 “姐夫,你去弄盆水,给那个死鬼洗一下眼睛,”卢苇说完,又把江浩然拉到屋子角落。 她伸出右手,抚摸着江浩然有些红肿的脸颊,轻轻替他揉了揉,又凑近了不知道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过了五六秒钟,江浩然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震惊,等震惊褪去后,卢苇又对他用力点了点头,他这才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秦川不知道卢苇说了些什么,但那几句话应该非常残忍和决绝,因为从江浩然恍惚无神的目光中,分明就有一种叫做心如死灰的东西。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在悄悄对他指指点点,表情都很精彩,这似乎验证了刚才卢苇那句话,他仅仅只是一个笑话。 独自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手插在裤兜里,他身上还穿着洗碗时的围裙,上面纠缠着许多水渍和油渍,把原本围裙上的图案都遮盖住了,也好似隐藏了他此时的情绪,他没有回头再看卢苇哪怕一眼,尽管这是最让他魂牵梦绕的一张脸。 秦川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先在厨房里盛了一盆水,放在灰t恤身边:“你自己洗。” 然后,他走到门口,拍拍江浩然的肩,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麻烦还没结束,那个家伙被你这么一弄,要去医院洗眼睛,搞不好还会有炎症,你接下来的麻烦不会小。” 江浩然木然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灰t恤还坐在地上,他的脸被烫红了一大片,眼泪哗哗流个不停,一边用油腻肮脏的手掬起水洗眼睛,嘴里还在叫嚣着:“等老子眼睛好了,弄死你们这帮兔崽子,干死你们……” 秦川顿时怒火中烧,转身走回店里,狠狠踢了他一脚:“你他妈给我住口!没有家教的下流东西,如果你刚才那记耳光真的抽到了卢苇,我现在就把你手脚全部打断,扔进锅里去煮了!” 灰t恤忍住痛,呻吟着说道:“你……你敢说这种话……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和你一副德行的混蛋,我没必要知道他的名字!” “你有种……你真有种……希望你到了局里后,还敢这么嚣张……”灰t恤嘶哑着嗓音,哈哈干笑了两声:“卢家大女儿是你女朋友对,叫她来给你收尸,买一副上好的棺材……” 秦川把牙齿咬的咯咯响,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灰t恤双目紧闭,左侧脸颊被馄饨烫伤后,又挨了秦川的耳光,红肿了很大一片,嘴角也开始往下淌血,嘴里却还在喋喋不休着:“呵呵,还敢打我!我现在让你打,过会儿就有你哭的时候了……还有那个用馄饨泼我的小子,我扒了你们俩的皮!” 门口一个灰t恤的同伙儿从地上爬起来,手指着秦川:“毅哥的爸爸是林国权,你们全都死定了!” “林国权养了个好儿子!”秦川没再跟对方多啰嗦,走回江浩然身边,等着警车和救护车到来。 看到江浩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低声问道:“那个混蛋的老爸叫林国权,好像还是个大人物,你要不要先通知家里?” “没必要,”他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秦川愣了愣,从刚才起,江浩然就反常地可怕,像是被抽走了魂一样。 “林国权确实是个大人物,”身后有人突然出声,秦川回头一看,竟然是还在看热闹的张清。 张清的头微微一歪,额前刘海也随之倾斜了少许:“他是紫田市下一任常务副的热门人选。” 蒋俊也在一旁,他几乎跳了起来:“要命了,你们俩闯大祸了!” “已经打过了,有什么好怕的!”秦川瞪他一眼,抬起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仿佛要在这无限苍穹里寻找着什么答案,但那片天却越来越黑,越来越叫人猜不透这场人生剧本的结局…… 一个小时后,紫田市市局。 “进去待着!”黑色的铁门重重关上了。 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四周只有墙壁和冰冷的地面,唯一的亮光来源是距离地面三米多高的一扇铁窗。 直到被拘留关押,江浩然的情绪才有了一丝波动,他低声问:“秦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希望那个林毅的眼睛没事,被滚烫的一碗馄饨汤泼过去,不排除会有后遗症,但只要检查下来一切正常,就好办多了,最多赔他一点钱……至于其他人,就是被我打伤了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那可是林国权的儿子……”江浩然低声自言自语,又轻轻摇头。 目光所到之处,黑蒙蒙的一片,秦川眼睛盯着没有亮光的前方,缓缓说道:“做都做了,别去多想了,一起想办法渡过这一关。” 或许是从来没有阳光照进来的缘故,这间小黑屋处处透着一股凉意,秦川只在地上坐了没一会儿,就赶紧站起来:“不能长时间坐着,明天准感冒。” 他踱步到墙角,背靠在墙壁上,但后背也传来一阵阵的阴冷。 不能久坐,也没地方靠,现在的处境,像极了胭脂山上的那个雨夜。 黑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两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彼此听着对方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同时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扇无情的铁窗外没有星星,更看不到期待中可以温暖人心的月光,一眼望去依旧是灰蒙蒙一团,无形的压抑感排山倒海般扑面袭来,身处这孤立无援的境地,让秦川心里一片忐忑。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卢苇肯定会马上通知卢菁,卢菁会通过各种关系和渠道,想办法让我出去…… 但是,以卢菁那么烈的性格,硬碰硬的话,会不会再惹出其他的麻烦来? 卢菁的背后是金禾集团,可不管卢家如何家大业大,终究不是官场中人,更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而江浩然同样如此,父母虽然都是银行高管,但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将是无能为力,因为他们和林国权分属不同的系统,互相间说白了就是完全够不着,况且江浩然确实把林毅那小子给弄的挺惨的,烫伤了脸倒是次要的,只要冰敷就能消肿,关键还是眼睛…… 如果卢家和江浩然的父母都无计可施,那就只有靠自己了,但秦川明白,像他这样一个普通医生,能有多大的能量? 这番细细的一分析后,秦川只感觉前途异常凶险,自己还算好一点,只是把林毅和几个同伙给揍了,但江浩然才是更悲催的那个。 黑暗中的江浩然仿佛一座雕塑,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孤独地令人不忍直视。 第92章 脱困 此时此刻,秦川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恨江浩然刚才的鲁莽冲动,又怕他想不开,终于还是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浩然,你别这副样子,咱们聊聊天?” 江浩然依旧垂着头,喃喃地说:“秦大哥,我不知道该聊些什么,接下来我可能会因为故意伤人被判刑,那么我这辈子也就完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拜托你和卢菁姐一件事,以后不要在卢苇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秦川突然就想发火,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在想着女孩子,便冷冷地对他说:“你想继续追卢苇,也要等你从这里出去后才行!” “说实话,我出不出去已经无所谓了……秦大哥,你肯定觉得我今天冲动了,但只要卢苇不受到伤害,我可以做出一切牺牲。” “要保护女孩子,也不是你这种不要命的做法!” 江浩然苦笑着说:“因为你不了解我对卢苇的感情,现在我说给你听听……” 秦川很想骂人,他压根就不想听这些,但又怕眼前的傻小子会继续发呆下去,甚至在沉默中走向崩溃,只能耐住性子说道:“你讲,我听着呢。” “表面看起来,卢苇是个开朗的女孩子,但其实她从小就非常孤独,几乎没有朋友,除了卢菁姐能和她作伴,就只有我了……在卢苇五岁的时候,我和她就互相认识了,我们一块儿长大,一起做彼此的玩伴,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那时候的我们是最亲密和最要好的朋友,每个周末她都会来找我玩,或者我去找她,我们一起打球,一起吃各种好吃的零食,她在学习方面不会的题目,我也都会教她……要说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卢苇的,我也说不清,应该已经有好多年了。” 秦川狠狠地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想到过,卢苇和江浩然……居然以前也是一对青梅竹马。 他眼前瞬间浮现出了一幅立体的画面,在火红的夕阳下,两个孩子骑着车,一前一后追逐在大街小巷,无忧无虑的欢笑声洒满一路,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恍惚,甚至分不清被黄昏映红脸的那两张年轻面孔,究竟是卢苇和江浩然,还是他自己与杨甜甜…… “到我上高中后,父母送我去了美国读书,同时也计划以后在美国上大学,我和卢苇就这样分开了,当时她还问过我,可不可以不要走……那年卢菁姐已经在读警校了,要每天住校,如果我也走了,就真的没人陪她作伴了……其实我非常舍不得卢苇,但出国念书的计划不能更改,就不得不和她分开了,从此以后,我们就疏远了,她甚至开始讨厌我恨我,不管我再怎么抽出时间回国来看她,但有些人和事,已经很难再回去了……卢苇刚才就悄悄告诉我,让我不要再为她白忙活了,因为我没戏,肯定没戏……”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秦川这个唯一的听众已经从无心变成了有心,他再次被深深震惊到了,同时也非常确定,卢苇这小丫头以前肯定偷偷喜欢过江浩然,否则,她不会要求他留下来…… 距离不会产生美,只会产生不可调节的隔阂……他突然想起前几天江浩然说过的这句话,这应该是发自心底的感悟了,当年的卢苇视江浩然为唯一挚友,这个朋友却突然把她丢下了,所以性格偏激的她才会对江浩然心生厌恶。 但是在彩宁广场的那个午后,他们还是一路说笑打打闹闹,难道那时候,卢苇还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卢苇已经在今天明确告诉了他,他没戏!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秦川完全能体会,因为他自己就亲身经历过,当年突如其来地收到分手短信时,两个字中的一个像把刀,另一个则是块盐巴,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又把盐狠狠涂在流不止的地方,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再想起来,依然会全身隐隐作痛。 从时间去推算,卢苇喜欢上了泡酒,应该就是在江浩然出国后开始的,至于她会热衷于飙车,那也是同样的道理了,只因为她孤单,需要寻找排解寂寞的方式,这就像卢菁在某段时间喜欢抽烟喝酒一样。 孤单从不问年龄,只问心…… 过了许久,秦川才说:“卢苇她有点自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她不应该勉强你更多。” “不,秦大哥,我觉得卢苇没错,错的是我,”江浩然很执着,他坚决地反驳道:“卢苇要的并不多,有个人能时时陪着她就行了……她这次被关禁闭,对她来说是非常残忍的,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她对孤独有多么的厌恶。” 或许是周围的环境太过压抑,也或许是同情江浩然的遭遇,更可能是自己和他同处于一个让人心里发毛的地方,秦川把江浩然用力从地上拉起来:“浩然,如果心里有憋屈,咱们俩打一架,把气发泄出来就好了!” “秦大哥,我知道你是真心把我当朋友看的,那我就更不能和你打架了,”江浩然无力地垂下头,声音中略带着哽咽:“我从高中起,就在国外读书了,我在国内的朋友其实也不多,但你肯定是一个。 秦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别那么伤感,先静下心想想眼前的事情,等那几个伤者验伤之后,就会慢慢有定论了,希望一切不会太糟……” “你们俩个,出来!”大铁门在这时突然打开了。 被带回审讯室后,警察递给他们各一张纸:“签完字就可以走了,以后老实点,别再打架闹事。” “什么?”秦川瞬间惊呆了,而江浩然也同样是一脸的茫然不知所措。 警察不耐烦地拍了桌子:“签了就走,听不懂话是不是,还想继续待在这里?” 秦川抓起纸,飞快地读了一遍,这竟是份调解协议书,上面写着林毅不再追究等字句。 他心中既有狂喜又有疑惑,马上催江浩然:“别愣着,赶紧签字!” 当走出市局大楼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久违的夜色依然如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在楼下的停车场外,站着好几个人。 秦川看到了卢菁卢苇,他们各牵着杭丽的左右胳膊,还有蒋俊蒙宾唐嘉韵,甚至连张清都在! 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迎上来,看样子是江浩然的父母,先是严厉地斥责儿子几句,又出人意料地拉着儿子,走到张清面前道谢。 然后杭丽走过去,对他们说了些安慰的场面话,夫妻俩也强撑着应了几句,妻子似乎还笑了一下,但秦川看的很明白,那是无可奈何的苦笑,笑容里有着深深的不安。 江浩然突然跑到蒙宾身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蒙老板,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蒙宾用微笑来宽慰他:“小江,没关系,你是个勇敢的男孩子,男孩子是应该尽力保护女孩子。” 唐嘉韵细长的睫毛轻轻一抖,似乎想起了昔年的往事。 “小江,以后有空的话,再来蒙哥的店里转转,不过别再去洗碗了,你没必要干这个……过去这几天,蒙哥也真的谢谢你,祝你早点追到卢苇!” 听到蒙宾这句无心却有些伤人的话,江浩然的表情变得更加黯淡,他悄悄转头看向几米之外,那里的卢苇正挽着姐姐的手臂,但姐妹俩的目光都在秦川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最终闭了口,跟着家人坐上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江浩然回家后,少不了要被父母狠狠批一顿,下次再见到他,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秦川心里默默感慨,然后也朝着众人鞠躬致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抱歉。” 杭丽叹了口气,说道:“秦川,没事就好,所有的经过我们都知道了,不要说对不起。” “杭姨……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把我们放了?” 卢菁轻轻握住秦川的手,又指向了和众人保持着一定距离的张清:“你应该谢谢张清,是她出面打了招呼,林国权才不追究的。” 秦川只觉得自己完全凌乱了,思维也跟着瞬间短路。 第93章 惊人的身份 张清对秦川点点头,非常平静地说:“是蒙宾要我出面搭救你,所以你不用感谢我,只希望各位看在我这次出了力的份上,平时好好照顾我女儿贝贝,就算是对我的回报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里,透着太多的内容,她又对蒙宾说道:“再过大概十来天,我就要去出差了,时间长短不确定,短则一个月长则两到三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如果林国权敢借题发挥,对你或者你身边的人有任何不利的举动,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想办法摆平,我还是那句话,贝贝是第一位的,务必照顾好她。” “请等一下,”唐嘉韵见张清似乎要离开的样子,赶忙喊住她:“你这么在乎贝贝,为什么一直把女儿留在海棠街,不带她一起走呢?” 张清缓缓摇了摇头:“时机还没到,最多一年,也就是最迟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切就会明朗……到了那一天,或许会带贝贝走的。” 唐嘉韵紧接着问:“为什么一定要一年,现在不能说吗?” “不能,眼下不确定的因素还有太多。” 说完,她便招呼蒙宾:“奶奶和贝贝还在家里,你赶紧回去,我叫司机送你……还有你的这个朋友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走。” 唐嘉韵想追上去,刚迈开步子,但又停住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张清和蒙宾蒋俊走到警局大门口,坐上一辆车走了。 “一年……一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秦川嘴里同样念念有词。 卢菁这才忧心忡忡地问秦川:“你在里面没吃亏?” 秦川挠挠头:“我没事,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张清,她到底做了什么?那个林毅的爸爸可是……” 杭丽说:“林国权在市里的班子中排位很靠前,确实是位高权重,为人也非常强势,但他平时对儿子太过宠溺,导致疏于教育,这次江浩然让林毅吃了大亏,按照林国权的脾气,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但那位张清小姐只打了个电话,就把一切都搞定了,至于她把电话打给了谁,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唐嘉韵叹了口气,对秦川说:“本来我还想跟张清好好谈一谈,现在我都不敢了,她的手段太厉害了,一个电话就能压下林国权的怒火……刚才还是林国权的秘书亲自来了一次,表示不会再追究了,秦川和那个男孩子才被放了出来。” 秦川问道:“林毅现在怎么样了?” 卢菁告诉他:“在医院验伤,听说眼睛里的异物被清洗干净了,但会不会有其他炎症,现在还不好说……所以就像刚才张清说的,就怕林国权心怀怨恨。” 卢苇紧张起来:“姐夫会不会被偷偷暗算?” 杭丽轻轻推了推眼镜,淡定地说道:“我觉得不会,能说动林国权不再追究的,必定是个更厉害的大人物,当然了,也不排除里面有什么内幕交易,但是能坐到林国权这个位子的,都不太敢出尔反尔,他的一举一动,多少人都在看着呢……况且咱们卢家也不是吃素的,林毅骚扰卢苇在先,这事儿捅破了天,他都不会占理。” 卢苇终于松了口气,轻轻拍了几下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但杭丽接下来这句话,让除卢苇之外的其他人大吃一惊:“我已经能猜到这个张清的真实身份了,她就是那家有外资财团背景,来内地投资的鹏实地产置业的总经理。” 唐嘉韵看了看刚才张清站的地方,问杭丽:“杭总,能确定吗?” 杭丽点头:“应该错不了,我们金禾一直想到鹏实置业登门造访,但负责人长期不在公司,一直没见着,不过鹏实的总经理就叫张清,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子,从刚才这位张小姐的气场,以及所作所为来看,真的就只能是她了……但刚才的场面有点微妙,我也不方便和她多聊。” 秦川低声对唐嘉韵说:“韵姐,我们以前还特地查过张清……但没想到,她居然背景这么强,掌管着一家外资财团的房地产公司。” 唐嘉韵也非常无奈:“我也听人提起过,鹏实置业的老总名叫张清,但她那么大众化的一个名字……我还真的不敢相信,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杭丽很严肃地对大家说:“不管怎么样,张总把秦川救了出来,也算是帮了我们大忙,今天的事情比较微妙,水非常深,你们都不要随便往外去说,好了,可以各自回去休息了。” 卢苇支支吾吾着对杭丽说:“妈妈,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我估计没法再去馄饨铺打工了,可我也不想继续关禁闭啊……” 唐嘉韵听到后,走上前一步说道:“杭总,请容我插一句,卢苇确实不适合再去海棠街工作了,那倒不如让她来我的酒做事,我那是一间清,环境比街头小吃店要好很多,客人也是以商务白领人士为主,素质都比较高,像今天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在我的店里发生,杭总是否愿意考虑一下?” 杭丽微微一笑:“卢苇,你愿意么?” “我愿意去小唐姐那里做事!”卢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又对唐嘉韵说:“明天我来找你,我可以做个台服务员,或者学习调酒和做咖啡!” “好,明天你来了以后,自己挑一个喜欢的岗位。” 接下来,大家就各自道别走了,卢苇跟着妈妈回家,卢菁则开车送秦川返回家属院。 路上,卢菁压抑好久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蒋俊拍的视频我们都看过了,我妈其实也非常气愤,林毅这个人渣,竟敢欺负我们家小妹,真是死有余辜!巴不得他这辈子就做个瞎子!” 秦川说:“他真成了瞎子,那江浩然就要完了,林国权肯定会为了儿子和江家拼个鱼死网破,同时还会迁怒于我和卢苇。” “只允许他儿子作恶,就不许别人反抗?像林毅这种败类,秦川你抽他一个耳光太少了,完全不解气!” 秦川轻轻叹口气,说道:“我正在想两件事,一是江浩然回家后,会不会被家里人责罚……” 卢菁不置可否:“这个不好说,我和江家两口子接触不多,只能让我爸妈去联系一下他们,打听打听浩然的情况……你在想的第二件事,是关于张清的?” 望着车窗外有些空旷的街道,秦川眼中带着迷离:“她年纪不大,来头却这么吓人,是地产公司的老总啊,还能虎口拔牙,把我和江浩然从险境中救了出来!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和蒙哥有个私生女!菁,你猜她的家世背景会是什么?” 第94章 偶遇?别有预谋? 卢菁稍稍放慢了车速,思索着说道:“不到三十就能做地产公司的老总,光有能力还不够,依我猜,张清家里是某个很有底蕴的名门望族,但她自己一个不慎,和人在外面生了孩子,就算再怎么疼爱贝贝,也没法光明正大地带回家去,因为孩子的父亲出身太低,不过她说一年内会有结果,我猜她正在做最后的努力,尽早让女儿认祖归宗,但不管成不成,她绝不可能和只有一夜露水情缘的蒙宾结婚。” 秦川马上乐了:“那就是说……一年之后,韵姐还是很有机会和蒙哥在一块儿的。” “先管好你自己!”在等红灯的时候,卢菁往副驾驶位置的秦川腿上用力捶了一拳:“我怎么感觉你身上藏着大秘密呢,韩峰和胡金东就不说了,连张清也在暗中帮你,她只是个投资商,不可能因为你和蒙宾关系好,就去正面硬抗林国权,蒙宾又不是她亲老公,她这么做的代价太大了!” 秦川揉了揉腿,带着委屈说道:“菁,万一张清是想帮江浩然,我只是顺带的呢?” “不可能!张清到现在都叫不出江浩然的名字,她和蒙宾说话的时候,我在旁边偷听到几句,她喊得出你的全名,但对江浩然,只说那个男孩子……秦川你老实说,你以前就认识她?” “万一是蒙哥把我名字告诉她……” “那蒙宾不会把江浩然的名字一起说吗?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做警察的卢菁推理分析能力一流,秦川只能苦着脸,小心翼翼地对她说:“我真不认识张清,我的朋友交际圈就这么大,该认识的你全都认识了。” “也对啊……好了,先不纠结了,现在你能安然无恙,我很感激张清,但更好奇她这么做的原因,可你偏偏又不认识她……秦川我问你,难道你以前掉进过某座山谷,遇到了什么奇遇?” 见他听不明白,卢菁笑着说:”你这个在国外待了六年的海归,不知道这些段子也很正常,现在电视剧里常有这种桥段,我是从来不看的,就听卢苇说过……对了,秦川,让贝贝周末来我们家住两天,张清她不止救了你和江浩然,也是间接保护了卢苇,我们家没啥好回报她的,就只能通过照顾贝贝来作为回馈了,我爸妈非常喜欢小孩子,以前逼着我相亲,就是想早点抱外孙。” “嗯,我找机会去跟蒙哥说说,”接着,他又偷偷瞥了眼身边正在开车的卢菁。 原来,卢叔杭姨想早点抱外孙啊…… 就是说,我要赶紧和卢菁生孩子…… 要赶紧…… 卢菁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见秦川正贼兮兮地瞧着自己,面色就有些不自然了:“老干部,你过分了啊,收回你那不正经的心思!” “我就是幻想一下,这都不行嘛,”他带着深深的遗憾,把目光从她曲线诱人的身上移开了。 车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卢菁突然说:“秦川,要不我打电话回家,告诉他们我还要去局里值夜班,今晚不回去了……我就住在家属院陪你,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会儿,你说好不好?” 即使是在灯光幽暗的车内,秦川也能看到卢菁脸上有一抹绯红,瞬间就蔓延到了她的脖子根。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下心里的躁动,说道:“如果你爸妈打电话去局里查岗,那就要穿帮了,我觉得还是别冒这个险。” “嗯……你说的有道理,”卢菁把脸扭向左边,又悄悄咬了咬嘴唇,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么羞人。 “菁,其实我也想,但对你,我更多的是舍不得,喜欢是占有,真爱是呵护,我不想做柏拉图,但更希望能名正言顺地和你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天天看着你一尘不变的脸也不会腻,谁让我就是喜欢这样平凡的生活,同时又深爱你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姑娘呢?” 把车慢慢停在路边,卢菁低着头,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尽管是个刑警,但她也是陷入爱河里的女孩子,对于男朋友的动人情话,通常都毫无抵抗力。 秦川轻轻握着她放在变速档上的右手,还没说话,卢菁却先开口了:“你果然是读书人,情话张口就来,我确实很喜欢听,但还有件不幸的事要告诉你,今天虽然把你捞了出来,但你打伤了林毅的两个跟班,我赔了两万块钱医药费给他们……我和我妈说了,我男朋友闯的祸,我会自己买单。” 秦川吓了一跳:“你还赔了两万块?天哪,大出血了!” 卢菁似怪非怪地看了他一眼:“对方是理亏没错,可你下手也不轻,那两个家伙都是鼻青脸肿的像猪头……我真没发现啊,你还挺喜欢打架的,这周末咱们去搏击俱乐部过过招,你让我揍一顿,解解气!两万块,我可要存好久呢!” 秦川轻声嘟囔着:“我还不是因为那几个混蛋欺负卢苇,所以下手没留情……两万块不是小数目,咱们又没什么积蓄,反正不管怎么样,从我以后的工资里扣,我肯定会还给你。” 卢菁的右手一转,反握住了他的左手:“我跟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我最不看重的就是钱,不然我早就动用手上的金禾股份了,你只要记得答应过我的那件事就行了,其他的,我全都不在乎。” “嗯,这个我知道……” 这时,卢菁的手机响了,是卢苇的来电:“大姐,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卢菁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一会儿,现在都十点多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不,我要等你回来!” 挂掉电话,卢菁解开马尾辫,轻轻甩了甩头发,颇为无奈地对秦川说:“这小丫头有时候让人恨的牙痒痒,有时候也挺心疼她的,开学后就大二了,真不知道她何时才能真正长大。” 秦川立即说:“菁,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你赶紧回家陪卢苇,今天被林毅这么一闹,她说不定会有心理阴影,吓得都不敢睡觉。” “你太小看卢苇了,她心可大着呢……你坐好了,我要开快一点。” “你还是在这里把我放下,车站就在前面,我很快就能到家了,卢苇正在等你。” 卢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同意了:“那就听你的,秦川,我觉得你对卢苇真是好,今天又为她打了一架,我都有点吃醋了。” 秦川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菁,你别胡思乱想,卢苇也是我妹妹,我和你对她的感情都是一样的,今天发生了这件意外,我觉得我有责任,是我让她去蒙哥铺子里打工,才会……” 卢菁微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秦川,你知道你哪一点最吸引我吗?就是你是个有担当的人,遇事不会推卸和逃避,还有就是你平时看上去挺温和的,真爆发起来,男人味十足,就好比咱们在月琴和歹徒打架的时候。” “我这几次打架都是被逼的,你看我平时好端端的,有招惹过别人吗?我也不会故意打人家身上要害,那要出事的,”接着,他又想起今天发生在馄饨铺里的一幕,不禁有些后怕:“江浩然这小子太莽撞了,要不是卢苇踹了他一脚,他没准就闯下大祸了。” 卢菁的眼眸子一转:“卢苇还是很为江浩然着想的嘛。” 秦川马上摇头:“并不是这样,今天事发后,卢苇亲口对江浩然说了你没戏……所以我觉得,以后也没必要再撮合他们俩了。” 卢菁有些失望地说:“她怎么能对江浩然说这样的话,他们俩小时候关系很好的,甚至我敢说一句,江浩然是卢苇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男孩子,但转折就是在江浩然出国念书之后,别的女孩遇到这种事,大多是心里遗憾失落,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毕竟都没和对方正式牵过手,但卢苇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周末从警校回家,卢苇先是跟我哭诉,说江浩然不要她了,然后把江浩然以前送她的东西都扔了,甚至在半年后,江浩然回国来看她,还被卢苇又打又骂地赶了出去。” 秦川苦笑:“小丫头的脾气真是没法形容,太烈了,你回去后多开导开导她,我先下车了,拜拜。” “嗯,你到家后给我发个信息。” “好。” 目送着卢菁调头离开,秦川独自一人走向公交站。 在等车的时候,他接到了江浩然的电话。 “秦大哥,我明天就要去美国了,”江浩然的声音里,有苦涩和不甘,接着又自嘲般的笑了笑:“爸妈怕我留在国内夜长梦多,就让我早点去准备新学期,其实说穿了就是避难,我真的挺瞧不起现在的我,居然就这么走了……” “浩然,振作一点,你这个样子,不是我想看到的,”秦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尽力组织语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朋友和兄弟,先用心把书读好,其他的放一边,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来送你。” “别送我了,我是个失败的逃兵,不配有这样的礼遇……秦大哥,我接下来肯定会用心读书,同时再制作开发几个软件,多赚些钱,然后在毕业前的这两年里,我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人生路该怎么走,我不想让自己迷路,更不想再失去什么,就算是暂时失去的,不代表会永远失去,我一定要找回来!先和你说一声拜拜,咱们过段时日再见!” 秦川震惊于江浩然说的这番话,等挂了电话,才发现最后一辆末班车已经开走了。 他没有叫出租车,而是独自步行回家,想静下心思索一些事情。 烦躁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街上冷清行人稀少,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带着寂寞的脚步声,还有路灯下拖出的长长影子。 他没有再去琢磨深藏不露的张清,更多的是在回味江浩然的这番话。 此时此刻,他突然有奇怪的感觉,江浩然就像当年的自己,不顾一切追逐心中的那份执着,秦川打心眼儿里羡慕他,因为他还年轻,才20出头,完全有资格承受失败,更有重头再来的资本。 自己曾经也像他这样执着和坚持,只为了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但当时的她没有给自己任何机会,用悄无声息和决绝的离开,硬是在两人间画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这是个无比残忍的休止符,秦川用了将近六年的时间,才敢鼓起勇气去正视它。 曾经的狂热已经留给了昨天,经过多年的沉淀和积累,才换来一个眼前重生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给江浩然发了一条消息:“从来都没有开挂的人生,有的只是厚积薄发,坚持你所热爱的,热爱你所坚持的,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好!”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更想做为一个过来人,把这条信息发给过去的自己,告诉他把一切看淡看开,等再过个几年,会有个女孩儿再次走进他的生活,她冷艳高傲,却唯独把最美的芬芳留给了他…… 又独自走了一段路,一辆奥迪q7突然停在路边,司机摇下车窗,喊着秦川的名字。 错愕地转头一看,秦川发现,这人居然是韩峰! 大晚上的在这里见到他,是偶遇?还是别有预谋?秦川不禁泛起了嘀咕。 第95章 迷雾重重 韩峰笑着同他招呼他:“一个人走夜路太无聊了,要不要送你一段?” 对于韩峰,秦川一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但至少印象不坏,便答道:“你方便的话就送送我,我住在南桥大学家属院。” “没问题,上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刚系好安全带,韩峰就递来一支烟,秦川摇手拒绝:“不抽烟,谢谢。” 韩峰自顾自点上,深吸一口后,脸上有难掩的疲倦之色:“我公司刚下班,头晕脑胀的,想开车转转吹吹风,然后回家睡觉,你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逛马路?” “一言难尽,出了点事,和林国权的儿子起冲突了。” 秦川也没刻意隐瞒,作为紫田市商圈的知名人物,这事儿早晚会被韩峰知道。 韩峰的语气平稳,没有丝毫偏向性地说道:“已经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过了,闹的确实不小,林毅差点被江副行长的儿子砍死,几个跟班被你打伤,卢家二女儿也被卷进去了,但又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听说是咱们紫田市的一把手亲自给林国权施压,叫他不许追究,否则的话,林毅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林国权权衡再三,想不答应都不行。” “韩总的消息可真灵通,”此时此刻,秦川终于知道了背后的隐秘真相,同时不得不佩服韩峰的耳目灵便。 “这根本不算什么,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卢家夫妻俩现在估计也已经知道这消息了,不过你可以告诉他们,林国权确实已经放弃不追究了,除非他不要屁股下的位置了……就算他再怎么强势,有的人,终究是他不敢得罪的。” “不敢得罪?你指的应该不是市里的一把手,而是张清?”秦川故意点出了张清的名字,他想看看韩峰的反应。 “你这是明知故问,”韩峰略带不悦地说,同时发动车子,开始往家属院驶去:“之前你和卢菁去找小胡,小胡知道张清身份特殊,但对她的情况只有一个大致的概念,深入往下查的话,小胡是不敢的……其实连我都不敢,她的背景很深,我只知道她是鹏实置业的总经理,手握有大量资金,代表某个大财团来内地投资的,也是该财团在内地的总负责人,不过有意思的是,她已经有了个五岁的私生女,还是和海棠街馄饨铺子的瘸腿老板生的!” 秦川只觉得脑子里一阵乱哄哄,韩峰的话语里,包含着太多值得琢磨的东西,不禁问道:“你认识张清对不对?” “当然认识了,”韩峰仿佛没注意到秦川的表情变化,继续自顾自说道:“鹏实置业成立的时间很短,连一年都没满,去年下半年在其他省做过两个试水的小项目,算是正式进入了内地的地产圈子,后来张总主动找上门,与我的希源建工集团进行过洽谈,寻求双方合作,我就这样和她认识了……她在高层圈子里非常有名,因为她手里资金雄厚,在这个gdp至上的年代,没有哪个地方官员敢无视这样的投资方,所以她也有了叫板林国权的资本。” 秦川不管不顾地追问:“那为什么在工商局都查不到她的信息?” “她是鹏实的总经理,但不是法人,工商局当然查不到了。” “哦,原来如此……”秦川恍然大悟,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古怪的地方:“我听金禾的卢董说过,好几次想要登门拜访张总,却总是吃闭门羹,这是怎么回事?” 秦川的话中藏着话,金禾的整体实力要略优于希源,但张清为什么直接找了希源,却不与金禾接洽,这话他没有明着和韩峰说,他相信韩峰能听得懂。 “我怎么能猜到张总的想法?”把抽完的烟头扔出窗外,韩峰轻轻咳嗽两声后说道:“秦川你要知道,金禾与希源是竞争对手,现在卢菁又是你女朋友,照理来说我不应该和你说太多,但是你记住,金禾不是一棵可以倚靠的大树,你这个不相干的外人还是早点置身事外比较好……这话是张总要我转告你的!”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川脑子里一炸,不自觉地看向了韩峰,但韩峰脸上没什么特别的异样,依然把车开的四平八稳,于是又紧接着问道:“鹏实只是地产公司,哪怕不和金禾做生意,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张清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是不是想对金禾不利?” 刚说完,他就觉得这个推测有明显的瑕疵,如果真是张清的鹏实置业想要暗中给金禾使绊子,那她没必要冒着得罪林国权的风险,把自己和江浩然从局里捞出来,因为她只是投资商,哪怕口袋里再有钱,也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和本地的官员搞好关系。 韩峰接下来的回答,更加让秦川摸不着头脑:“我只是代为转述,具体情况我真不清楚,也不敢乱说,我知道的不会比卢家两口子多太多,只不过比他们早了些时日而已,其实对于地方高层来说,有钱的投资商是上帝,但上帝也有不为人知的偏好,所以你没必要去揣测那么多,张总即使不与金禾合作,但就冲着她今天的所作所为,也算是对卢家和你有恩了,难道你们还想恩将仇报?” 我好像陷进了一场迷局里……秦川越想,就觉得脑子越混。 刚才在市局大门口,杭丽就和张清距离很近,但张清压根就没表露过身份,更没有和杭丽多说半句话,从这些细节里就能看出,她应该对金禾有些抵触,可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却是等于帮了金禾和卢家的大忙…… 难不成,她真因为蒙宾的一句话,就把我和江浩然给搭救出来的? 蒙哥在她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这么大?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和蒙哥结婚,还说什么一年后才有结果? 在这一刻,秦川很想立即去质问蒙宾,但时间已经太晚,而上星期他和蒙宾聊过一次,蒙宾当时遮遮掩掩的很厉害,就这么贸然去找他,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蒙哥和张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张清要韩峰转述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带着混乱的思绪,十几分钟后,秦川顺利抵达家属院,他在下车前向韩峰道谢:“多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客气,有机会的话,咱们可以出来喝两杯。” 对于韩峰看似突兀的邀请,他没有作答,只简单应了声“好”,接过他递来的名片,就上楼去了。 进屋后,他顾不上洗澡,先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仔细回忆了一遍,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味道。 阴谋?交易?皆有可能。 今晚这事件纯粹是意外,要是它没有发生,张清接下来会怎么做? 秦川用力抓了抓头发,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第96章 来给你送饭 正在漫无头绪时,蒋俊给秦川打来了电话。 “秦川,顺利到家了?” “已经到了。” “那就好,我不放心你,打个电话来问问情况,今天可真险,想想我都怕,现在过去就没事了,你赶紧休息……” “先别急着挂,阿俊,我正好要和你说个事,从明天起,你盯着金禾内部,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马上告诉我。” 蒋俊有点莫名其妙:“我说……你怎么会关心起金禾了?难不成,你真想跳槽?” 秦川含含糊糊地说:“没有这回事儿,你也别问太多,现在你每天都在金禾上班,帮我打探一下公司里有没有异常,记得保密,动静小一点,别让人发觉了。” “哦,我知道了,我尽力。” 秦川这么做的初衷很简单,因为他有直觉,就是张清已经站在了金禾的对立面,他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紧接着,他又给一向晚睡的唐嘉韵打电话。 “秦川,你是来和我聊张清的?”此时的唐嘉韵,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今晚真是热闹,就在刚才十几分钟前,鹏实正式发布了通告,将会出资拿下市北地区那幢着名的烂尾楼,把它重新改建成高档写字楼,那幢楼是市里高层们长久以来的一块心病,现在却被鹏实给解决了……其中时间点的微妙,就不用我多说了?” 秦川大吃一惊:“听说张清今晚在警局的时候,给人打过一个电话,该不会就是直接……” 唐嘉韵马上否定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张清她只是总经理,在业务执行方面是最高领导人,但像鹏实这样的公司,上头必然有董事会,她没权力随便做这种决定,除非是董事会认可她的方案……但我总觉得这里面太诡异了,外人一眼看过去,就是她为了把你和江浩然捞出来,同紫田市的高层做了这笔交易。” 秦川还没回过神,唐嘉韵又苦笑着说:“我找一个姐妹打听了一下,张清她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逐渐在国内地产圈活动起来的,她手上资金雄厚,做了两个项目却都没有向银行贷过款,被各地官员奉为上宾,但之前所有人都对她闻所未闻,而且她也神秘的很,没有秘书和助理,行踪飘忽,国内国外两头跑……蒙哥也真是神,当年居然会和这样的女人生了孩子!” 唐嘉韵长长的一番话,又让秦川陷入了沉思中。 “好了,秦川,别去胡思乱想了,张清都说了,一年内给明确答复,我想以她的地位身份,不会随便瞎许诺的,现在我们就等下去。” 挂掉电话,已经接近凌晨时分,秦川被倦意压得喘不过气,匆匆给卢菁发了条晚安的微信,然后便赶紧洗澡睡觉。 接下来这一夜,他睡的不是很好,只因为脑中有太多太多的问号…… 第二天白天,他在住院部病房轮值,期间被人事部叫去了一次,因为昨晚他被拘留,警方已经通知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但出乎意料,人事部孙部长没有批评他,只跟他叨唠了几句,然后就让他走了。 至于顶头上司汪文斌,似乎压根就不知道这事,秦川暗暗松了口气,安分低调地埋头做事,期间在巡查神外科病房时,每个脚步声都是小心翼翼。 到中午休息时间,他在下楼去食堂吃饭之前,和蒋俊通了次电话。 “秦川,早上我去蒙哥铺子里瞧了瞧,居然来了个伙计,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做事很麻利,长得也蛮漂亮,说是张清安排来的。” 秦川愣了一下,才说:“张清不会是故意往蒙哥身边塞女孩子?她这思路还真是新奇!” “听我说下去,我偷偷问那姑娘,张总每个月给你多少工钱?她也算是个实诚人,具体数字没告诉我,只说比她以前工作的餐饮店翻了三倍多,张清还给她在附近租了间房,要求她在闲暇时间里,尽量多照顾蒙奶奶和贝贝。” 秦川想了想说道:“张清开出高工资,从别的店里挖来一个熟手,年轻女孩子既能做事,还能给家里搭把手,确实挺好的,但就怕韵姐会不高兴。” 蒋俊对此倒是很无所谓:“韵姐也知道这事儿了,但她没说啥,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等着张清一年内给答案呢……另外就在今天上午,你老丈人丈母娘带着公司一个副总,还有项目部经理,去鹏实找张清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嗯,他们不但是去谈业务合作的,更是去当面道谢的……” “姐夫!”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 “阿俊,先不说了,晚上再聊,”挂了电话,秦川回头一瞧,果然是卢苇。 她穿着清韵酒的蓝色工作衬衣,脸上汗水滴答,把头发弄的一片凌乱。 但看她笑嘻嘻的模样和往常无异,七分甜里带着三分坏,秦川不禁纳闷,昨晚发生了如此凶险的意外事件,她居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将快乐塞满衣服的每个口袋,唯独把心和肺给丢下了…… 他问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那么热的天,你怎么又来了?” “给你送午饭呀!”卢苇顾不上擦汗,把一个塑料饭盒递给他:“小唐姐怕你在医院里吃不好,就让我来给你送吃的,这儿离清韵酒不远,骑自行车只要半小时就到了……姐夫,听说你上次做手术时候还戴眼镜,你那副眼镜藏哪儿了?戴起来让我瞧瞧,我都没见过呢!” “丫头,别闹,病房里要保持安静!”秦川给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接过她手中的盒饭,无可奈何地说:“医院有食堂,韵姐真的是……还让你大中午的来送饭,这不是瞎胡闹么!” 他把卢苇带到办公室,给她倒了杯水:“看把你热的,喝完就赶紧回去,以后别来了。” 卢苇马上变了脸:“本小姐好心好意来给你送饭,你居然还敢嫌弃?” 秦川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累着嘛……你其实可以去给卢菁送饭,分局距离酒的路程,和到我这里差不多……” “要死了,大姐工作的地方可是警局啊,她见我中午溜出来,肯定会把我关进小黑屋!到时候叫天天不应的,谁来救我?”卢苇故意装作一脸很委屈的样子,接着又嘿嘿笑了:“但我知道姐夫肯定是欢迎我的,对?” 提到小黑屋,秦川就想起了江浩然。 “卢苇,江浩然今天就要去美国了,你不想跟他道个别吗?打个电话也行。” 这话瞬间就把卢苇惹毛了,她将水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他对于我来说,就等同于你的杨甜甜,是个已经死掉好多年的人,他这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身边,就是在故意诈尸!是在恶心我!还让我去跟他告别?我这辈子都不要参加这种葬礼!” “你这比喻不恰当,有点诅咒人的意思,他对你其实很不错的……” “住嘴,吃你的饭去!” 卢苇狠狠把他推到办公桌前,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硬逼着他坐下:“我对你也很不错了,大热天的来给你送饭,也没见你对我说一声谢谢!” “啊,谢谢你……” 秦川这才觉得自己理亏了,卢苇来了已经有一会儿了,确实还没对她道过谢。 “现在说谢谢已经晚了,不接受!” “好好,对不起……” 卢苇没再搭理他,独自走到角落的窗边发呆去了,只留下一个曲线玲珑有致的背影,远远看去,像极了她的姐姐卢菁。 透过玻璃窗的倒影,秦川知道小丫头正在撅嘴生闷气,她好看精致的眉毛拧成一团,两只手摆在背后,无声望着窗外这个对她来说不算愉快,却又再普通不过的炎炎夏天。 第97章 我的小姨子(上) 卢苇的发呆似乎无休无止,秦川知道是自己刚才提了江浩然的名字,才惹得她不高兴,便不敢再打搅她,只是在一旁悄悄看着她,同时开始不自觉地走神…… 19岁的女孩子,早就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正和杨甜甜演绎着一场永不落幕的爱情电影……但那只是他们单纯地以为。 其实正如卢苇说的,甜甜也是个早已死在回忆里的故人。 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是不是应该有一座专属于她的墓碑? 不,不止有杨甜甜的,当年的秦川也已经死了…… 慢慢收回思绪,他开始吃卢苇送来的盒饭,刚吃没几口,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看窗边的卢苇,然后悄声问秦川:“秦医生,这女孩子是谁呀,刚才我好像看到她来给你送饭的?” “我女朋友的妹妹,现在放暑假,在外面勤工俭学。” 护士有点不信:“听说你女朋友家是金禾集团的,那她的妹妹还需要出去打工?” 卢苇猛地回头,狠狠盯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护士:“欧巴桑,关你什么事!” 护士被吓了一跳,秦川马上训斥卢苇:“没礼貌!” 卢苇自带的火药桶被点燃了,用手指着秦川:“渣男,敢背着我姐勾搭别的女人!我姐那么漂亮,又对你一心一意,你居然还朝三暮四!” 秦川放下筷子,对她板起了脸:“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你赶紧回去,以后不需要你来送饭了!” “好啊,你赶我走是,我这就去告诉大姐!”卢苇说着,推开门就往外跑。 “你快回来!”秦川瞬间头大,立刻追去她。 外头走廊上人不少,卢苇红着双眼,奔到了电梯间,她见秦川追来了,马上别过头不理他。 秦川轻轻牵起她的胳膊:“过来,有话跟你说。” 她用力一把甩脱,大声吼着:“有什么好说的!你就是个渣男!和杨甜甜藕断丝连的时候就拼命来追我姐,追到了又不珍惜,还在外面勾三搭四不知廉耻,西门庆见到你,都要喊你一声祖师爷!” 周围所有人都惊诧万分,同时议论纷纷。 完了,被这么多人看在眼里,洗不清了……秦川心里在哀叹,又望着面前马上要飙泪的卢苇,低声说:“你跟我吵这场架,真是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的名声被你搞臭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卢苇倔强地抬起头,眼泪却顺势流了下来:“你昨天又为我打架了,还被抓进了局里,我就冒着烈日来给你送顿午饭……你不但一点惊喜感激都没有,不跟我说谢谢也就算了,还要我下次别来了,最过分的是,居然让我去联系那个家伙……你……我真是犯贱!我自己午饭都没吃呢!” “你都没吃饭?”秦川一愣,卢苇对他还真是一片好心。 “我带你去食堂,你等着,我回去拿饭卡!” “我不吃!” “不吃也要吃,在这儿等我!” 奔回办公室,把没吃几口的盒饭打包拎在手里,拿了饭卡就跑回电梯口,准备和卢苇一块儿去食堂。 但到外面一瞧,卢苇已经不见了。 正准备打电话给她,手机上收到一条微信,是卢苇发来的:赶紧给我点赞,你必须是第一个! 他点开朋友圈,卢苇就在几秒钟前发了张照片。 住院部楼下烈日当头,卢苇戴着遮阳帽,左手的食指中指放在嘴角边,做了个v的手势,说不出的俏皮与可爱。 他马上点了赞,并写下留言:最美丽的外卖小妹。 然后,他给卢苇打电话:“去食堂等我,我这就过来。” “姐夫不用了,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明天再来给你送饭,不许拒绝!” “这……好,我先谢谢卢二小姐……” “你才二呢!” 卢苇就这么来去如风,让秦川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又拨打唐嘉韵的电话:“韵姐,明天别让卢苇来送饭了。” “我可说不动她,”电话对面的唐嘉韵轻轻一笑,伴着身边酒里若有若无的音乐声:“但我觉得她对你挺上心的,你要注意别让卢菁吃醋啊。” “呵呵,小丫头那是精力过剩,”秦川跟着笑,又东拉西扯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哪里是唐嘉韵要她来送饭的,分明是卢苇自己想来,至于被她当面骂成西门庆,这个恶果也只能咬牙吞下了……对于这位身娇肉贵,且脾气怪异喜怒无常的小姨子,秦川既头疼又无能为力,同时隐隐对她有一种羡慕,她还处在可以任性妄为的年纪,别人也会对她的所作所为一笑置之,但自己和她完全不同,已经没有了犯错的资本。 等到未来的某天,她也到了自己这样的年纪,会是什么样子? 那时候的她,会不会已经接过卢叔杭姨的衣钵,当上了金禾集团的最高领导人?还是说,她依旧是个纨绔的富二代…… 想起昨晚韩峰那句“金禾不是棵可以倚靠的大树”,秦川突然又产生了一丝警觉。 金禾集团的整个未来,其实都压在了卢苇稚嫩的肩上,卢亚雄还指望着她能早点开窍,然后尽快出国留学,可现在看起来,卢苇依然活在她自己的世界中。 但只要她能过的开心,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也是一件乐事吗?何苦再去残忍地勉强她,让她变成大家都喜欢,却让自己深深厌恶的奇怪模样?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秦川陷入了奇怪的思维旋涡中。 第二天中午,卢苇又准时准点出现了。 “姐夫,吃饭,”她把饭盒搁在办公桌上,顺手夺走他手里的钢笔:“别再装读书人了,再不吃饭就馊了。” 秦川只能合上写到一半的病历本:“那咱们先吃饭,我带你去食堂,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算你个没良心的有良心!” 中午食堂里人不少,扎着丸子头的卢苇就算素面朝天,依然非常吸引人眼球,秦川给她买了份盒饭,刚面对面坐下,一个女医生路过,笑着问:“秦川,这是你女朋友吗?长得真漂亮!” 秦川随口回答:“我女朋友的妹妹,放暑假在附近打工,来这里吃顿饭。” “哦,那就是你小姨子了,”对方眼中带着笑,悄悄离开了。 “渣男,西门庆!老毛病又犯了是,敢跟除了我姐以外的女人说话!”卢苇夹起一颗青菜,就要往他身上丢。 秦川吓了一跳,赶紧劝她:“卢苇别闹,快吃饭,好多人都看着呢。” “我不管,你刚才和异性搭讪,我要告诉大姐!” “卢菁局里也有男同志,难道她就不能和他们说话吗?你这不是对我实行双标政策……” “我就双标了,你准备拿我怎么样?再说你不也双标了嘛!你看看,你给我点的这些菜能吃吗?你吃的是高档商务套餐,而我又吃的是什么?这鱼骨头多的要死,你是不是存心要我的命!” 周围有人在偷笑。 秦川完全吃不透她的路子,除了低头认错也别无选择:“好了,对不起,明天你吃商务套餐,我吃这里的饭,这样可以吗?” “这还像句人话!” “不过,你最好明天别来了,那么热的天……” “干嘛,你嫌我烦了是不是!要不要我去告诉大姐,说你欺负我了!” 秦川拼命咬住嘴唇,却差点没把嘴唇咬破,他已经不敢和卢苇说话了,只想她吃完后赶紧回去。 卢苇见他一直不吭声,又开始坐不住了,悄悄移到他的座位旁,学着卢菁的样子,挽住他的胳膊开始撒娇:“秦川,我是菁啊,你看你都不睬我……” 周围轰的一声炸开了,数不清的目光射向他们俩。 …… 第98章 我的小姨子(下) 半个小时后,卢苇吃饱喝好,顺便把秦川欺负的灰头土脸,终于带着心满意足,准备骑脚踏车回去了。 “姐夫,我明天再来啊!” “哦,你路上慢点……” 接下来几天,卢苇每到中午都会来四院给秦川送饭,风雨无阻,秦川心里欲哭无泪,又不得不笑脸相迎,带小姨子一起去食堂吃顿饭,接着就是被当众狠狠调戏一番。 这样滑稽的场景,每天在上演。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卢苇对他的态度就像这多变的夏季气候,说不定什么时候乌云密布,下一秒又阳光灿烂。 而且和卢苇天天在食堂里出双入对,影响也非常不好,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和年轻漂亮的小姨子关系暧昧,当众打情骂俏,他头疼到不行,只能当场打电话给卢菁,让卢菁以后中午有空的话,也来医院食堂一起吃饭,卢苇这才老实了不少。 但医院里的消息传的飞快,刘韬的突然辞职,就是因为对卢苇出言不逊,才遭到卢苇狠辣无情的报复,因此也没人敢轻视这娇艳欲滴的姑娘。 夏季的白天格外漫长,秦川上班了就开始盼着下班,这几天他一直过的谨小慎微,林毅那件事虽然看似已经过去了,但林国权还是会时常在紫田的新闻里露面,这让他有种芒刺在背的不适感。 电视上的林国权威严又不乏亲切,秦川根本不可能猜透对方的内心,他只凭着直觉判断,林国权戴在脸上的面具有点厚重…… 其实何止是林国权,身边每个人都有张面具,需要用来应付各种不同的场合,包括秦川他自己……不,唯独卢苇是例外。 面具根本遮挡不住小姨子的青春与乖张,还有过目不忘的美貌,她总会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制造惊喜和意外,打个比方,秦川在机场等飞机,结果卢苇硬生生给他开来了一艘船…… 好不容易熬到星期天,秦川和卢菁都休息,他们正美滋滋地打电话商量着,明天该去哪里玩儿,但卢苇发来的微信却等于兜头浇来一盆冷水: “明天你们俩要约会对,说好了,必须带我一起去!” …… 第二天上午,秦川和卢家姐妹俩在市中心碰头后,他忍不住多看卢苇了几眼,才低声对卢菁说:“真是失算了,都忘了卢苇要跟着一起来,这肯定是全世界最亮的一个电灯泡了。” “知道她为什么会没朋友了,她就是故意来给我难堪的!” 卢菁气呼呼地撇了撇嘴,她穿着很普通的t恤中裤加运动鞋,脸上不施粉黛的常规打扮。 即使不化妆打扮,秦川给卢菁的打分也在85到90分之间,但对于今天的卢苇,他觉得完全可以给满分。 卢苇画了精致的淡妆,梳着很时尚的日式辫子,上身是件五颜六色的大号t恤,下半身是条火辣的牛仔热裤,白花花的大长腿照的人眼晕,再加上她本就极为出众的脸蛋,刚走上街头,便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眼球。 见她还拿出小镜子来照了照,卢菁一副嫌弃的样子,对秦川说道:“最近咱们每次出来都要带着她,这实在太难受了,我觉得还不如等她开学后,我们再……” “喂,你们俩别傻站着,走啊,我可是一个礼拜没出来逛过了,”卢苇笑嘻嘻地跑过来,把太阳镜顺手往上一推,露出一脸的青春靓丽:“今天我替你们做决定,我已经想好去哪里了。” 卢菁更不高兴了:“喧宾夺主,谁让你随便决定的?” “哟,有进步有进步,会说成语了嘛……哎呀别打我!” 卢苇赶紧缩到秦川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姐夫,我难得放一次风,你们就听我的好不好?你看你带着一大一小俩美女来逛街,别人第一反应就是这哥们儿特有钱,心里自豪不?得瑟不?你肯定不希望咱们当街吵架,那多丢面子呀,你说是不是?” 秦川白了她一眼:“就没见过比你还缠人的。” “你不厚道啊,得了便宜还卖乖!大不了我下次来医院的时候低调点儿……” “你也知道自己高调了?”秦川好笑又好气,想了一下,终于对卢菁说:“反正卢苇今天要跟着咱们,不如就听她的,让她开心一天。” 卢苇马上咧开嘴笑了:“还是姐夫够意思!大姐,听到了没有?” 她有恃无恐的模样,让卢菁直摇头:“我说小丫头,你还是快开学,看到你就烦。” 卢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抓着秦川的胳膊轻轻摇晃:“姐夫你看,大姐她讨厌我了,你要给我做主!” “卢苇,你别挑拨离间,得寸进尺啊,”秦川不吃她这一套,很自然地牵起卢菁的手:“菁,我们走。” “喂!等等我!”卢苇赶忙追过去,用力挤进两人的中间,把手牵着手的秦川和卢菁硬生生拆开。 卢菁不满地瞪着她:“你别闹,走后面去,或者走前面也行。” “这条路是你造的吗?凭什么要听你的?我走哪儿是我的自由!” 她就这么厚着脸皮地走在了中间,一会儿撞一下卢菁,一会儿碰一下秦川,过了一会儿,见姐姐姐夫都不搭理她,就一手挽起一人的胳膊:“我要买几件衣服,跟我逛商场去。” 卢菁一把拍掉妹妹的右手:“赶紧松开,你怎么能随便牵秦川的胳膊!” “我牵一牵怎么了嘛,又不是不还给你,看你这小气的样子……姐夫你看,你家婆娘心眼好小啊……哎呀姐夫,她还要打我!” 秦川郁闷到只想吐血,他身边的卢菁同样脸色阴沉,只有卢苇仿佛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乐的不行。 秦川不知道卢苇为什么会这样闹腾,或许她天生就是静不下来的性子,但不可思议的是,如此开朗外向又漂亮的女孩儿,却可能是整条街上最孤独的那个…… 很多时候,孤独都是迫于无奈的,秦川又想起在彩宁广场的那个午后,卢苇和江浩然当街打闹,把欢笑声洒满一路的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卢苇在仅仅几天之后,对江浩然说出“你没戏”这三个字的?还有,她究竟把江浩然喊错成了谁的名字? 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就像蒙宾与张清之间的秘密,要等很久之后才会揭晓…… 在商场里逛了逛,卢苇挑了两件衣服和一条裤子,然后朝卢菁伸手:“大姐,我没钱。” 卢菁知道妹妹这个月的零花钱被没收了,就点点头:“可以,我给你买。” 然后到了收银台,她才发现卢苇买的这三样东西,居然总共要四千多块。 “小妹,换便宜点的行不行?这个太贵了,”卢菁细声细气地跟她商量。 “我想买我喜欢的,你居然还扣门儿?这姐妹还能不能做了呀!”卢苇抱怨完,又腆着脸问秦川:“姐夫,你不会也是个小气的人?” 秦川爽快地摸出信用卡,交给营业员:“刷卡。” 卢菁马上制止他:“秦川,你第一个月的工资都没发呢!” “这是我以前奖学金剩下的,还有万把块,卢苇最近打工挺辛苦的,就给她买点她喜欢的,我自己平时没什么消费,钱够花就行了。” 卢菁既心疼又无可奈何:“真是吃不消你,就喜欢处处宠着这小丫头!” “那我也给你买一件,你去选。” “不要了,咱们还是节约点……” 逛完街后,卢苇又吵着要去看电影。 在售票处,她选定了一部她中意的电影,但卢菁并不是很喜欢。 卢苇马上手叉腰,开始发脾气:“我今天就要看这个,你们俩想看别的,下次自己去!” 秦川只能打圆场:“菁,算了,就听她的,过几天我陪你来看你喜欢的。” 进了放映厅,卢苇大剌剌地直接坐在三人中间的位置。 卢菁当然想跟秦川坐一块儿,就要和妹妹换位子:“小妹,你坐旁边去。” “你说什么?我手上的票就是这个位置,凭啥跟你换?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随你随你,你高兴就好。” 卢菁已经懒得和她多争了,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打瞌睡,而同样睡着的,还有秦川。 电影结束,趁着卢苇去了卫生间,秦川就和卢菁商量:“菁,咱们吃晚饭去。” 卢菁看看表:“现在好像太早了?” 秦川对她一摊手:“有卢苇这捣蛋鬼在,你还有兴致继续逛吗?” 卢菁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就这么办,吃完了早点回去,本想和你多待会儿的,现在全被她搅和了。 然后,她难过地趴在秦川怀里,不停抱怨着:“咱们俩平时都很忙,难得的一天休假,就这么被荒废了,没劲死了……” 秦川都已经有点记不清楚,这是他今天第几次安慰卢菁了:“别难过,再过不久卢苇就要开学了,也不会跟咱们一起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胭脂山蹦极,好不好?” 这时卢苇已经悄悄回来了,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话,立刻就兴奋地不行:“蹦极啊,我也要去!你们一定要带上我!” 这次连秦川也摇头了:“我说卢苇,你是存心要拆散我和你姐对,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姐夫了?” 卢苇眨着勾人的桃花眼,一脸的清纯无辜:“姐夫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拆散你们呢?当然不会啦!” (我保证,我绝没有水字数,这一章其实很重要。) 第99章 清爽整个夏天的凉风 接下来,三人在商场里找了家餐馆,直接坐下吃晚饭。 一桌六七个菜,全是按照卢苇的口味来点的,等上齐后,她马上抓起一根鸡腿就开始啃,丝毫没顾忌吃相。 秦川给她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同时关照她:“卢苇,开学后你就大二了,好好读书,可别再混日子了,月底的统计学补考没问题?” “当然没问题了,你不都给我补习过了嘛,”卢苇把鸡腿啃的飞快,满嘴都是油:“姐夫,我会认真读书的,再说你就住在南桥大学家属院,我遇到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找你请教啊,到时候你给我做做家教呗。” 卢菁拿出纸巾,给妹妹擦了擦嘴:“秦川每天下班回来已经很累了,你尽量自己看书,别老去麻烦他。” 卢苇嘿嘿坏笑着:“姐,你心疼啦!还是嫌我碍着你们了?” 卢菁不悦地放下筷子:“我说丫头,你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爸爸妈妈同意让你跟我们出来,是可怜同情你,要不要我回去告诉爸妈,说你在外面又调皮了?” 卢苇切了一声,接着小声嘀咕:“真讨厌,那么凶,真不晓得姐夫怎么会喜欢上你……” 卢菁终于被激怒了,眉毛一挑:“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你老是那么凶” 见这姐妹俩要吵起来了,秦川赶忙劝架:“好了好了,都快打住,吃饭。” 卢菁不依不饶:“秦川你看看她这样子,真叫人闹心!” 秦川继续当老好人:“菁,卢苇还是个孩子嘛,我们不要老是批评她。” “你这老干部,就会处处惯着她!” 卢苇似乎仗着有秦川的庇护,在旁边得意地笑个不停,夹起一根鸡腿又啃起来。 吃完晚饭后,秦川和卢菁低声商量着是不是要早点回家,但卢苇嫌时间还早,要去附近的游艺城打电动。 投票结果虽然是一比二,但卢苇的一票能抵得上十票。 闹哄哄的游艺城,卢苇独自一人玩的贼带劲,偏偏水平还非常厉害,不论是格斗或者射击游戏,她都是得分最高的那个,秦川给她买了30个游戏币,她玩了一个小时后,居然还剩下20个。 秦川早就过了玩游戏机的年纪,卢菁也对这个不感兴趣,他们俩一人手捧一杯奶茶,挑了个稍微僻静的地方聊天,不时悄悄看一眼远处的卢苇。 卢菁把脑袋轻轻靠在秦川肩上:“其实像现在这样就挺舒服,我不需要逛什么街,或者玩的有多疯,只要你能安安静静陪着我就好。” 秦川深有同感,稍稍挺了挺肩膀,让卢菁能靠的更舒服些。 尽管周围还是有点儿吵,但卢菁眯着眼睛,嘴里轻轻哼着曲子,非常享受这一刻的悠闲。 见到卢苇又在跳舞机上蹦了好久,秦川很细心地给小丫头送去一瓶水,看着她喝掉半瓶后才回来,卢菁马上拽住他就问:“你为什么老是对卢苇那么好?” 秦川笑了笑,揽过她的肩膀说道:“还记得胭脂山上那次吗?是我冒死把她从车里救出来的,在经历过了生与死之后,是会产生特殊感情的,怎么说呢……好,我对不起卢苇,就举个这样的例子,我救下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咪,把它带回家疗伤,喂它吃的,然后肯定不想再舍得把它放生,必定要好好疼着养着。” 卢菁眼前一亮:“经历生死……嗯,这个例子举的好,我算是明白了,其实咱们俩也差不多!” 秦川知道卢菁指的是月琴古城,便笑着说:“菁,你可不是猫咪哦。” “无所谓,你就把我当猫咪养着好了。” “猫咪乖,叫一声来听听?” “叫就叫,喵……” “好听,还想听!” “喵……喵……” 两人在亲热地呢喃细语,完全没有注意到,卢苇正在朝他们悄悄走来。 “警察!你们两个穿好衣服,抱着头靠墙蹲下!” 卢菁马上离开秦川的肩膀,用力拍了卢苇一下:“鬼丫头真捣蛋,把我们当什么了!” “开玩笑嘛!伸出手来,我给你们好东西,不要就算了哦!” “神神秘秘的,拿来看看。” 卢苇从背后拿出一对绒毛玩偶,分别放到秦川和卢菁手里。 “打游戏机没劲儿,这里没人是我对手,我又去抓娃娃了,运气不错,吊到了两个最大的,送给你们!” 秦川突然就被惊喜到了,卢菁也终于用她今天最温柔的目光和语气对卢苇说:“怎么突然对我们那么好?” 卢苇舔了舔舌头,回答道:“因为两个原因,首先,你们被我折腾了一整天,我都觉得不好意思了嘛,就用我惊世骇俗的抓娃娃功力,弄来两个玩偶,向你们说声抱歉呗。” 秦川乐呵呵地对卢菁说:“卢苇还是很懂事的。” “废话,我不止是最漂亮的,还是最善解人意的!哪像大姐,背地里和姐夫玩spy扮猫咪!” 卢苇说完,又一边憋着笑一边后退:“第二个原因,你们过几天再出来玩儿,必须还得带着我!” “秦川,我想砸她!” 卢菁举起娃娃,就准备朝卢苇身上丢,卢苇已经哈哈大笑着逃远了:“如果你们不带我,我就告诉所有人,大姐偷偷给姐夫扮小野猫!” 秦川握着手里的玩偶,微笑地看着俩姐妹在远处打闹成一团。 很多时候,幸福快乐就是这么悄悄来的,像野草一样蔓延疯长,像空气一样弥散于每个空间,只要用心去留意,得到它其实很简单。 回国后的第一个夏天,注定要被铭记很久很久,不止是新生活的开始,更因为有了惊艳的卢家俩姐妹。 卢菁是条潺潺流淌的小河,悉心灌溉着他荒芜多年的心境,而卢苇就是坐在河边的大树上,光着脚丫独自清声吟唱的那个姑娘,她看似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不可否认,她就像天边吹来的一阵凉风,恰到好处地清爽了整个夏季。 …… 两天后傍晚,秦川准时结束了白班的工作,换好衣服准备回家。 突然手机响了,是蒙宾的电话。 蒙宾的声音充满焦急和愤怒:“阿俊下班后接贝贝出去玩,刚走出海棠街,阿俊就被几个人围殴给打伤了!” 秦川瞬间怒了:“赶紧送阿俊来四院看伤,我在这里等他!究竟他妈的是谁干的!” “不知道啊……” 挂了电话,秦川猛地想起了一个名字,以及一张藏在面具后的脸…… 第100章 情况不妙 半个多小时后,在四院的外科急诊室里,唐嘉韵蒙宾带着蒋俊和贝贝来看伤了。 贝贝的小腿上擦破了点儿皮,但蒋俊就惨了,他一脸的血,额角被打开了一个大口子。 唐嘉韵把大哭不止的贝贝搂在怀里,不断地哄着,蒙宾气的脸色铁青,身为神经外科医生的秦川则压下愤怒,从普外科同事手里接过了活儿,亲自给蒋俊处理伤口。 卢菁也赶来了,她代表警方给蒋俊做笔录:“说说事情的具体经过。” 蒋俊头上血迹斑斑,他忍着疼,断断续续地说:“今天下午,我去找一家广告公司谈设计方案,谈完后也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就没再回公司,直接去了海棠街,想带贝贝去韵姐的店里玩,我的车就停在海棠街街口,刚接到了贝贝,准备上车时,路边突然窜出来四五个人,直接把我压在车身上……我还以为他们要抢小孩,结果他们把贝贝往旁边一丢,对着我头上就是一板砖,然后拳打脚踢,我只听到有人骂了一句叫你嘴贱手贱……我那时拼命抱住头,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相貌……他们走之前,还把我的车玻璃给砸了。” “你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那口音呢?” “有紫田本地的,也有外地口音。” “从口音能判断出大致年龄吗?” “年纪都不大,感觉二三十岁左右。” 卢菁飞快地记录后,示意秦川继续给蒋俊治疗,又轻声细气地问贝贝:“贝贝,当时你看到了什么,能告诉阿姨吗?” 贝贝白嫩的小腿上被贴了块邦迪,她伤的不重,但明显受了惊吓,用力抽噎着说:“阿姨,我只看到有人打阿俊叔叔,他们都好凶的样子,还把我扔在地上……” 卢菁继续问:“贝贝,打你阿俊叔叔的几个坏人,你看清他们的相貌了吗?” “阿姨……我……没看清楚,他们都长得差不多,都很凶很凶……” 说完,贝贝又趴在唐嘉韵肩上,呜呜哭了起来。 “打我也就算了,连贝贝也给吓坏了,一帮畜生!”蒋俊怒骂着,马上又龇牙咧嘴地喊疼:“哎哟,秦川你轻点儿,痛死我了!” 卢菁又问道:“蒋俊你老实说,最近得罪过人吗?或者有没有谁和你的关系特别恶劣?” “我一个普通上班族,哪来的仇家?” 卢菁轻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你不是常去酒泡妞么?” “卢菁,我那是凭技术泡妞,泡的全是野菜,不会动别人碗里的肉!但这次,我怀疑是林国权借机报复我!” 秦川压下心里的惊骇,卢菁则嗯了一声:“蒋俊你继续说。” 蒋俊咬牙切齿:“上个星期,我拍了林毅调戏卢苇的视频,交给警方作为证据,又在警局做了笔录,他肯定怀恨在心……” “他确实有行凶动机,但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证据?” 蒋俊大叫起来:“卢菁,这还需要证据?除了他,我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秦川轻轻拍他一下:“别乱动,在给你缝针呢。” 卢菁环顾一下四周,冷静地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林国权确实嫌疑最大,但要就此起诉他,难度不会小……” “没什么难度!”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大家回头一看,竟然是张清。 她穿着深色女士西装,气质沉稳利落,从唐嘉韵手里接过贝贝,轻轻抚着她的背:“宝贝儿不哭,不哭。” 贝贝眼泪汪汪,两条小腿同时乱蹬:“有人打阿俊叔叔……我要去告诉……” “宝贝儿不怕,警察叔叔就在这里……额,是警察阿姨,”张清一边安慰贝贝,同时问其他人:“贝贝伤到哪里了?” 秦川说:“腿上有点小擦伤,已经处理过了,其他无碍,但就是被惊吓到了,可能需要时间恢复。” 张清点了点头,把贝贝交给唐嘉韵,摸出手机往门外走,开始打电话:“我在紫田四院,你过来一下……” 不到半分钟她就回来了,蒙宾带着歉意对她说:“张清,对不起啊。” “给我道歉有用么?”张清皱着眉头,不咸不淡地应道:“这不能怪你,也不怪蒋俊,就是有的人必须动一动位置了!留着他终究是个祸害,以后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马上面色一变。 张清又严肃地对众人说:“后天一早我就要出差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但既然发生了也没办法,走之前我会把紫田的事情给安顿好,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前,贝贝先住到别人家里,你们自己全都小心一点,平时少出门,也别去外面打听,静观其变就可以了……他敢伤害我女儿,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么!” 张清强大的气场和掩藏不住的火气喷薄而出,她说完后,小心地抱起贝贝,准备离开急诊室。 蒙宾在背后喊她:张清,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没你的事,你管好自己和奶奶就可以了,”张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再次搂紧了贝贝。 唐嘉韵思考一下后说:“情况有点不妙了,秦川,你给阿俊开一张病假条,至少要一个星期,阿俊你通知你爸妈,赶紧收拾行李,到我在银城家园的房子里住几天,平时不许出门,吃的喝的我叫人每天送来,蒙哥你的铺子也先歇业,带着奶奶一起住我家,卢菁你通知卢苇就在家待着,风头没过去之前,不要出来打工,至于秦川你嘛……” 说着,她又看了看卢菁:“秦川最好能住到你家去,不过这个你们俩自己商量。” 卢菁却笑了:“我们家老干部不会想做逃兵的。” 秦川马上说:“确实不想,身正不怕影子歪,有什么好怕的?” 他和卢菁相视一笑,都想起了他们最初相识的那晚,一起在月琴和抢劫犯搏斗时的场景。 唐嘉韵无奈地一摊手:“非常时期,对手背景强大,又藏在阴暗处,卢菁你是没什么好怕的,本身是个刑警,又住在安保极好的翡翠湾别墅,不过你就不担心秦川吗?像阿俊这样的事情,不排除会再次发生……” 卢菁的秀眉皱了皱,似乎是被唐嘉韵说动了:“秦川,为了你的安全,就去我家住几天,怎么样?” 第101章 “逃难”来了 秦川一边给蒋俊头上缠纱布,一边思索着说道:“我总觉得住你家去有点怪,要是被外人知道,会说你闲话的。” 卢菁却马上拍了板:“你的安全最重要,就这么定了!我们先去接卢苇,然后你回家整理好行李,就跟我走,这事儿我爸妈也不会多说什么,我家里有的是空房间,你住过去不碍事。” 唐嘉韵也劝道:“秦川,听卢菁的,阿俊在大街上都被人打伤,就算你会几下子,也挨不住这板砖。” 说着,她指了指蒋俊的脑袋。 “那……好,”秦川只能答应了,又含着歉意对卢菁说:“我就不好意思了。” 蒋俊突然调侃起来:“这是什么话嘛,你们俩本来就是要结婚的,大不了直接去把证领了,就名正言顺地睡一块儿。” 急诊室内的紧张气氛终于有所缓和,唐嘉韵蒙宾都笑了,而秦川和卢菁脸上浮起了些许羞涩。 给蒋俊处理完伤口,几人走出门诊大楼时,张清正在不远处的停车场,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低声说着什么。 这女人身后停着一辆丰田,手里牵一个和贝贝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看样子是她的女儿。 蒙宾欣慰地说:“还是张清想的周到,让贝贝有个玩伴。” 唐嘉韵不满地嗤了一声。 张清把贝贝抱上车,两个小女孩儿并肩坐在后排,一起玩着手里的洋娃娃。 见到秦川他们出来了,张清说:“这是我一个生意合作伙伴的老婆女儿,他们家的独生女和贝贝差不多大,接下来贝贝在他们家住段时间,等我这边的事情了结后,再接回来就行了。” 蒙宾犹豫着说:“就怕给人家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这女的平时就是幼儿园老师,多带个孩子而已,不算什么……好了,等我电话。” 她说完后,坐上另一辆车也离开了。 “我们也赶紧走,随时电话联系,”唐嘉韵摸出一串钥匙,递给蒋俊:“你直接去我的房子里待着,然后打电话叫你爸妈过来,蒙哥去接奶奶,馄饨店就让它歇业几天。” 秦川关照蒋俊:“伤口不要碰水,睡觉时当心别压着,平时饮食清淡,消炎药准时吃。” “知道知道,你都关照我好几遍了,”蒋俊嫌他啰嗦,摸摸自己头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钻进一辆出租车。 秦川跟着卢菁,先回了一次丰谷区分局,等她给局里汇报完刚才的笔录,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才见到她换好了便装,算是正式下班了。 路上,卢菁告诉秦川:“我们队长看到这份笔录上的嫌疑人是林国权,也是吃惊不小,接下来具体怎么做,还要向高层汇报,不过按照流程,肯定会去找林国权当面询问,但他只要矢口否认就行了,因为现在还没找到任何有力的证据,能指证那几个凶手就是他派来的。” 秦川思索着说:“没证据的话,张清这里就难办了。”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其他的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卢菁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但看张清刚才在医院里的这副气势,我总觉得她似乎胜券在握……这个女人,胆子真是够大。” 清韵酒门口,当卢苇上车后,听说秦川要住到自己家里,马上摇头:“我不同意姐夫住我家!” 卢菁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 “我……我就是不习惯家里多出一个人来!” “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倒还讲究起来了?这事儿爸妈都同意,你的反对无效!” 思前想后了好几回,卢苇终于不阴不阳地说:“住归住,但我还没做好升级当小姨的准备,你们俩该有的措施一定要有,别一尽兴就忘乎所以了,前面有药房,要不要先去买点儿什么备着?” 秦川忍不住想笑,卢菁马上就要掐她:“去你的!小丫头懂的还真多!” 卢苇躲过后,又拍拍秦川的肩:“姐夫,你一定会对我姐负责的?” “肯定负责,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和卢菁真要做那事儿,早就做了,根本用不着在你家里。” 卢菁红着脸,咬了咬嘴唇,闷头开车。 卢苇还在嚷嚷:“难道你们俩个不要脸的家伙,已经把该做和不该做的都做了?是不是!” “没有!你个小丫头片子,思想真复杂!”秦川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就没再理她。 “什么叫我复杂?我姐是个黄花大闺女,未经人事,你对她……” 卢菁冷冷地呵斥:“卢苇住口,再啰嗦滚下去!” 卢苇这才安静下来,又不时凑上去看看前排的两人,好几次欲言又止。 在家属院,秦川只带了一个行李箱的东西,里面装有几件换洗衣服,几本书,一台笔记本电脑,就准备出门了。 临走之前,他关闭了家里的电闸和水闸,又望着黑漆漆的客厅,才轻轻吐出一句心里话:“我感觉像是去避难的。” 卢菁拉了拉他的手:“走,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真的不放心。” 卢苇附和着说:“是啊是啊,你不走的话,大姐可要用爱你和保护你作为理由,直接住到家属院来了,然后你们俩就可以整天没羞没臊地……哎哟,卢菁你干嘛呢,下手这么重,疼死我了!我回去告诉爸妈!” “你去告,你这张嘴就是欠收拾,看到时候爸妈是帮你还是帮我!” “姐夫,你是帮你老婆,还是帮我?” 秦川左右为难,这是他最不想遇到的一个难题,只能岔开话题:“菁,我住你家去,卢叔杭姨真不会说什么?” “刚才在局里的时候,我跟爸妈打电话说了,我爸没意见,我妈说你应该去,已经通知保姆给你准备房间了。” “哦,那就好……” 去翡翠湾别墅的路上,秦川心里忐忑紧张七上八下,一直不怎么说话,卢苇也毫无征兆地沉默下来,望着窗外若有所思,直到卢菁适时地打开车内音响,才让压抑许久的气氛里滋长出了些许生机。 到了卢家,推门进去后,卢国民杭丽正坐在餐桌前吃饭,桌上是简单的四菜一汤,见到秦川和两个女儿回来了,就招呼他们一起吃。 秦川微微鞠躬:“卢叔,杭姨,很抱歉,要打扰你们了。” 卢国民笑着说:“自己人还客气,不应该啊,都坐下吃饭。” 卢苇冷不防冒出一句:“他可是来逃难的难民。” 卢菁眉头一拧:“秦川最初是为了谁才得罪林国权的?” 卢苇被噎的回不了嘴,气呼呼地坐下开始吃饭。 卢国民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对秦川说:“先吃饭,饭后都到我书房来,跟你们聊点事情。” “好的,卢叔。” 要聊些什么,秦川其实也能猜出一个大概,林国权已经出手了,卢家上下必定也是心里没底的。 晚饭十五分钟就结束了,在卢国民的书房里,保姆端来五杯热茶,就掩上门出去了。 第102章 头脑风暴(上) 四十多平米的大书房,布置地很简约,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排摆满书的书架,两张大写字台,上面各一台电脑,这里是卢国民和杭丽在家办公的地方。 杭丽看到卢苇站在门口,似乎随时想溜号的样子,便对她招招手:“你也进来一起来听听,会说到一些公司业务方面的事情,你没必要回避。” 卢苇只能不情不愿地进了书房,然后坐在距离最远的沙发一角。 秦川已经猜到了,卢苇平时没少在这书房里被爸妈批评甚至挨骂,所以她才会把抗拒写在了脸上。 卢国民和杭丽把办公椅拖到屋子中央,对面并排坐着秦川与卢菁卢苇,一副要开家庭会议的样子。 出于礼节,秦川还是问了一句:“卢叔杭姨,你们如果要谈金禾的事情,我是否方便听?不方便的话……” 卢国民给他做了个坐下的手势:“当然方便,过会儿还要听听你的意见和想法。” 接着,卢国民又对卢菁说:“傍晚你打电话给我,我正好开会到一半,听的不是很明白,你再给我和你妈妈详细说一遍。” “好的,爸爸,那时候我在局里,旁边人多耳杂,确实不敢说太多……” 等卢菁把下午的事情复述完,卢国民面色凝重:“真是狠啊,一个投资商居然口出狂言,要把林国权拉下马,你们觉得她的底气在哪里?” 卢菁回道:“爸爸,我们对张清这个人不了解,还真没啥可说的。” 杭丽喝了口茶水,缓缓说道:“也对,那我们换个方式,从前几天讲起……在张总把秦川江浩然救出来的第二天,我们去鹏实置业拜访了张总,之前张总一直不在公司,这次总算是见着了,但她似乎对我们金禾并不感兴趣,还好几次主动提到了希源集团,对此我是完全想不明白,我们金禾与希源相比,实力只强不弱,她为什么会忽视了我们呢?” 秦川听的兴致盎然,他很喜欢这种跳跃式的头脑风暴,但现在聊的属于商场话题,他不熟悉这块领域,便没有贸然开口。 杭丽接着说:“那天去鹏实完全是无功而返,张总对我们只有表面的客气,没有任何想与金禾合作的意思,但在林毅的那件事情上,张总又出面帮了我们大忙,我那天晚上还跟江羽打了电话,江羽说他手下的业务员和鹏实联系过放贷的事情,鹏实的财务经理明确回复了,不需要银行提供任何贷款,所以就没有继续深入地谈下去,江羽也承认是他疏忽了,因为鹏实没有和银行达成贷款协议,就忽略了对鹏实的关注。” 卢菁凑到秦川耳边,低声说:“江羽江副行长,是江浩然的爸爸。” “哦……” 然后,书房里就安静了下来,卢国民杭丽看着面前三个年轻人,等他们发话。 见卢菁卢苇都不吭声,秦川主动说道:“卢叔,杭姨,张总的立场确实是个谜,她和希源建工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接着,他说了那晚和韩峰在车里的对话,但刻意隐瞒了那句“金禾不是棵可以倚靠的大树”,因为这话太过尖锐,他不方便当着卢家众人的面说出口。 等他讲完后,卢国民杭丽的表情都有了变化,卢菁轻轻捏了捏秦川的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这些话不方便通过你口头转达,还是我当面和卢叔杭姨说比较好,现在应该不算太晚?” “晚了,秦川你应该第二天直接来家里找我,咱们顺便再喝点酒,”卢国民开了个玩笑,又对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秦川给的消息很重要,鹏实居然主动与希源寻求合作,同时又不重视我们金禾,这对我们很不利啊,张总现在看起来是按兵不动,但要是她突然拿下了某个大工程……” 卢菁插嘴:“张清因为女儿受了点小伤,就要找林国权的晦气,她这么狂妄,市里肯定会有人看她不顺眼,以后有工程都不会给她!” 杭丽摆了摆手:“她只要通过正常的招投标流程,中了就必须给她,不然以后谁还来参加市里的工程招标?张总接下来要和林国权斗法,会用的手段其实很简单,一是找到打人的真凶,用法律武器来正面解决,第二种,就是用撤资来作威胁。” 秦川想了想说道:“紫田将近一千万的人口,找到凶手谈何容易,如果撤资的话,又是一桩非常冒险的事情,高层领导的颜面也要顾及,如果这次真被她办到了,或许从长远来看,就是开了个不好的头,以后会不会有其他投资商再拿撤资作要挟,也是高层要好好考虑的事。” 卢国民赞许地点头:“秦川说的很对,现在就要看市里高层的决心和魄力了,在未来的几天,应该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弈,咱们等着结果就行了。” 卢苇问秦川:“你希望谁赢?” 秦川不做犹豫就回答:“张清。” “蒙宾他女儿的生母,就算没领证,也是你半个嫂子,你当然会支持她,”卢菁故意调戏了秦川一下,接着说道:“我倒希望林国权能赢,那等于间接打击了韩峰的希源建工。” 秦川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脱口而出:“卢叔,杭姨,今天张总把女儿托给了一个合作伙伴代为照顾,我有种猜测,这个合作伙伴,可能就是韩峰。” 卢菁马上问:“你有证据吗?” “很简单,我给韩峰打个电话问问,他应该会说实话的。” “你很信任他?” 秦川不答,马上拨打了韩峰的手机,同时开了公放。 “韩总,你在忙吗?” 韩峰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慵懒:“刚回家呢,秦川你想找我喝酒吗?” “改天,就想拜托你一件事,多照顾一下贝贝。” 沉默了片刻后,韩峰低声问:“是张总和你说的?” 秦川笑笑:“不,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总之请照顾好贝贝,她也算是我的小侄女儿。” “我懂的,贝贝正和我女儿在一起玩呢,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那要多谢你了。” “不用谢,我这也是帮张总的忙……嗯?你这里有回声啊,是开着免提和我打电话的?” 对于坦诚的韩峰,秦川也没有刻意再隐瞒,便直接说道:“对,我在卢家。” “唉,卢董杭总也在一旁听着是,我不敢跟你说了,改天你得请我喝酒。” “好,一言为定。” 挂了电话,秦川又对其他人补充道:“我前两天跟蒙哥提过,可不可以把贝贝周末接到卢叔这儿住两天,蒙哥说会问问张清,但到现在都没给回音,我觉得也不必再去催了?” 卢菁冷冷一哼:“确实不用,下午我就在医院里,张清对我视而不见,直接打电话把韩峰的老婆叫来了,咱们没必要自讨没趣,把脸凑上去让别人揍!” 偌大的书房又是一片沉寂,除了卢苇之外的其余四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 过了将近一分钟,杭丽才说:“这里面有两个信号,一是张总和韩峰确实非常熟,都直接把女儿托给韩峰夫妻俩照顾了,二是从韩峰的话里可以听出,张总接下来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否则,韩峰绝不敢把贝贝接到自己家,这意味着他已经站在了林国权的对立面,要是张总败了,韩峰甚至希源也逃不了被秋后算账。” 秦川只觉得思路又被打开了。 第103章 头脑风暴(下) “还有第三点呢,姐夫你和韩峰也很熟嘛!” 这是自从进了书房之后,卢苇第一次主动出声。 秦川对她笑笑,然后照实说:“我觉得韩峰人不坏,就算他掌握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但我认为他不会借着信息不对称,故意在背后阴人。” 卢菁很不屑:“你别告诉我,你想和他交朋友?” 卢国民喝了口茶,说道:“韩峰年纪不大,三十岁出头,接管希源也只有三四年,和他合作过的人都说他很讲义气,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从不混淆,以前他确实是个纨绔的富二代,但现在对他评价都不错……假以时日,将会成为我们金禾的一个强力对手。” 他说这话的时候,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卢苇。 卢苇扁了扁嘴,低声抱怨:“你们看我干嘛呢?” 卢菁有点恨其不争:“你好看行了!” “这还用你说,地球人都知道……” 没有再和妹妹拌嘴,卢菁转而对爸妈说道:“我没做过生意,但基本游戏规则还是知道一些的,在和希源在争夺鹏实这个潜在大客户的时候,金禾已经莫名其妙落在了下风,接下来这几天很关键,张清和林国权肯定会有一场争斗,但我觉得我们不能光看着,却什么都不做。” 秦川马上问:“菁,你的意思是站队?” 在秦川心里,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是就解释:“现在两方中的一方已经被希源占据了,另一方的话,难不成我们还要和林毅这种人渣为伍?” “谁说要和他们站队了?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第三方呢?” 卢菁这句话,让秦川先是一愣,接着又豁然开朗。 她放慢了语速,侃侃而谈:“你们想想看,张清林国权这个层次的较量,不会是大张旗鼓地摆开擂台,动静闹太大就没法收场了,他们应该会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交锋,我们很难摸清具体过程和细节,只会知道最后的结果,但我们可以利用自己的资源和渠道,让所有人都来关注这件事,金禾左右不了结果,但想要让他们最后两败俱伤,应该还是有可能做到的?反正,我们金禾得不到的,别人谁都别想得到!” 秦川闭着眼睛细细一想,心头就猛跳了起来,这完全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 林国权张清双方斗到最后都奄奄一息的话,金禾势必将成为最大的赢家!到那时,林国权无力再实施其他报复手段,只能暂时自保,而鹏实也同样遍体鳞伤,这等于狠狠打击了金禾的竞争对手希源建工。 但接下来,秦川又隐约感觉到一些不妥:“菁,你的想法很妙,可万一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林张双方达成了妥协,那我们就要把双方都得罪了。” 卢菁立即针锋相对,言辞非常犀利:“做生意,说穿了不就是博弈吗?真是像你这么畏首畏尾的话,那我们也别在这里谈什么应对之策了,都洗洗睡!” “菁,我觉得他们这场架打不起来的,张清应该没那么大能耐,说服董事会从紫田撤资,毕竟一两年后的海棠街动迁项目,对所有地产商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诱惑……” 卢菁反驳道:“凡事不要单纯地以为,要是张清真有这个能耐,最后把姓林的干趴下了,金禾会发现自己只是看了一场热闹,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而我们作为第三方的话,说不定还会吸引来一些同盟者,最后即使被那两方中的胜利者给记恨上了,我们还能找一两个出来做垫背,分散对方的仇恨和火力。” 秦川思索良久,用力一拍大腿:“好,我支持你!不搏一把的话就太被动了,就像看人打拳击一样,光鼓掌呐喊有什么意思,必须自己下场去打,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刺激,说不定还能作为获胜的一方,站在最高领奖台上。” “对,就是这个道理!”卢菁很满意他的答复,伸出右手和他碰了碰拳,又说道:“畏首畏尾只能原地不前,等醒悟过来的那一天,早就被人甩下几条街了!” 杭丽和卢国民都没有说话,目光复杂地看着秦川和大女儿。 秦川这才感觉有点过分了,金禾决策层的两位最高领导就在面前,而自己和卢菁……居然就这么自说自话地做了决定。 卢苇用力伸个懒腰,没有半分赘肉的平坦小腹春光乍泄了两三秒,她赶紧拉了拉t恤,懒洋洋地说:“爸爸妈妈,恭喜你们找到接班人了,以后金禾就让大姐和姐夫来当家作主,你们聊的事情我插不上嘴,也听不太懂,我就先撤退了。” 说着,她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书房,看上去心情还颇为不错。 卢菁也站了起来:“我只是提出我的看法,最后拍板的还是公司决策层。” 迈开笔直修长的双腿,她跟着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三人,卢国民用力敲了敲椅子扶手,感慨地对秦川说:“秦川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卢菁其实是一对很好的生意搭档吗?就像我和你杭姨一样……” 秦川赶紧一拱手,略带惶恐地说:“卢叔,杭姨,刚才卢菁都说了,这只是我们不成熟的想法,不作数的。” 杭丽推了推眼镜框,微微一笑:“为什么不作数?你们俩的这个想法虽然大胆,但确实有可取之处,而且处理得当的话,会让金禾的利益最大化。” “卢叔,杭姨,您二位高抬贵手,可别要我拿出什么可行性研究报告来啊,我只是个医生……” 卢国民半开玩笑半严肃地说:“你做医生太可惜了!同样的,卢菁做警察也是不务正业!你们提的这个建议有点意思,明天公司开会的时候,再让其他高层一起讨论一下,听听更多人的意见……” 卢菁悄悄探头进来:“秦川,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爸爸妈妈,秦川不是金禾的员工,别再跟他谈业务了好吗?吃完饭到现在都过了一个多小时了,我都还没跟他好好说上几句话!” “好好,今天到此为止,秦川你去,”卢国民只能放他走了,又嘱咐了一句:“你和卢菁都好好考虑一下。” “哦哦,我知道了……” 秦川忙不迭地逃离书房。 第104章 你敢打我大姐 书房外的走廊上,卢菁用最喜欢和自然的方式,轻轻挽起秦川的胳膊:“别搞得像个老干部一样,跟我爸妈聊个没完,到我房间来坐坐,你都没来过呢。” 和卢菁认识这么久了,这是秦川第一次进女朋友的房间。 三十来平米的屋子,宽敞而简洁有序,应该是卢菁读过警校的缘故,一切摆设都透着硬朗和利索,没有想象中成堆的玩偶抱枕,屋角地上倒是搁着两个哑铃。 在屋里转了一圈后,秦川瞅向那张双人大床,嘿嘿笑着问:“晚上我想住这儿。” 卢菁的美眸转了转:“没问题,可以给你住,我去睡客房。” 秦川不禁有股淡淡的失落,尽管他清楚,在今晚这个特殊的时间地点,并不适合发生些超越禁忌的事情,但被女朋友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他作为一个男人,多少还是会受到打击。 卢菁也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便很坦然地对他说:“我不希望和你在偷偷摸摸下进行,那会让我觉得像在偷情,但只要有合适的时候,不用你说我也会给你。” 秦川惊讶于卢菁的爽直,他又想起来,卢菁是个追求极致纯粹感的女孩儿,她要的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水到渠成四个字。 些许汗颜爬上了心头,他马上给她道歉:“跟你开玩笑的,别介意……” “不会介意,如果你对我没任何想法或欲望,那我反而真的要害怕了。” 卢菁对他笑了笑,带他来到窗边一起吹着习习晚风,同时缓缓说道:“我知道爸妈还想跟你聊些别的,你如果愿意去金禾做事,甚至未来执掌集团大权,那你就去好了,没人会反对的。” 秦川马上摇头:“别瞎说,那么大的集团公司,我怎么可能随便去接手,又不是蒙哥家的馄饨铺子,那个我倒是可以马上接下来。” “不会,你想去开馄饨铺?” “说说而已,等我退休后,闲来无聊或许会去开一家,到时候你跟我一起?” “听起来不错,让我尝尝当老板娘的滋味……” 房门这时还敞开着,卢苇突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两个没良心的混蛋,开馄饨铺倒是很起劲嘛,提到接管金禾就成缩头乌龟了,还想把这个重担甩锅给我,你们要让我英年早逝是不是!” 望着她漂亮又生气的脸蛋,秦川忍不住想逗逗她:“卢苇,你以后可以找个愿意接手金禾的男人做老公,不就……” 卢苇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狰狞:“闭上你的嘴!以前你拼命撮合我跟那个诈尸的家伙,现在又让我随便找个男人嫁了,我不要你狗拿耗子,你跟大姐两个人去双宿双飞就行了,我的终身大事,用不着你们任何人管!” 她越说越气,突然冲进屋,往秦川身上狠狠打了一拳,然后转身奔回她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沉闷的关门声在走廊久久回荡。 胸口被打的地方有点疼,秦川脑子里也有点发懵,卢苇最近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会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打人。 其实反常的地方远不止这个,从在清韵酒开始打工至今,只要秦川不值晚班,卢苇每天中午都会顶着大太阳,骑车来给他送顿饭,这明明是一片善意和好心,可她似乎总是故意的,每次都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秦川狠狠吵上几句,或者当众给他难堪,秦川被弄的非常尴尬和窝火,又完全猜不透她的心思,不得压下脾气对她好言相劝,同时还要忍受同事们的指指点点。 就在今天中午,仅仅因为在走廊和护士点了个头,他又挨了卢苇一顿冷嘲热讽。 还有上周末和卢菁约会那天,卢苇大多数时间都在故意捣乱找茬,秦川事后回想一下,甚至有种怪怪的感觉,卢苇好像憋着一股劲儿,存心要拆散他和卢菁似的,结合种种,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句:“卢苇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卢菁同样莫名,她只知道卢苇有时候中午会去找秦川,但在医院里具体发生过什么,秦川不好意思讲,她也就没问,见他此时有些悻悻和委屈,就捏捏他的鼻子,幸灾乐祸地说:“确实对你有意见,谁叫你你瞎撮合她跟江浩然?小丫头那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对象?” “好好,算我多事,以后我再也不跟她提这个了……我晚上睡哪儿,带我去瞧瞧。” “我带你去。” 客房已经整理好了,秦川把行李箱搬进去,稍微收拾了一会儿,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是卢苇从外面经过,她穿着运动短裤和t恤,手里拎一双粉色运动鞋,噔噔噔冲下楼。 秦川不明所以地问卢菁:“她去哪里?” “去健身房,你别看她成天懒懒散散的,对运动健身还是挺热衷的,不然的话,她的身材也不会保持地这么好……对了秦川,咱们也去,有件事一直忘了做,正好趁今天有机会。” 回了自己房间,卢菁拿来两副拳击手套,把其中一副塞给秦川:“咱们去较量较量!” 秦川愣了一下:“还真打呀?” “当然是真的,你不敢吗?”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秦川也来了兴致:“好,走一个!不过你输了不许哭!” 卢菁朝他晃了晃拳头:“敢小瞧我,等着挨揍你!” 翡翠湾别墅的健身馆里,卢苇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她把速度调成最快一档,似乎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发泄着心里不可言喻的情绪。 格斗区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打斗声,伴着其他人的加油呐喊声,她扭头一看,秦川和卢菁各自戴着拳击手套,打得正酣。 她没心思再跑步了,也凑过去看热闹。 擂台上的两人都是一身短打,长期锻炼身体的秦川自不必说,即使是女性的卢菁,也同样肌肉线条紧致流畅,出拳速度飞快,行动极为敏捷。 健身教练认识常来这里的卢家姐妹,他问站在擂台边的卢苇:“这男人还挺有两下子,能和你在刑警大队工作的姐姐打成平手,他是谁?” 卢苇眼睛盯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嘴里说道:“我大姐的男朋友,在美国练过几年拳击,打过ncaa,跑过全马。” “哦,怪不得了,看起来确实很厉害,我都想跟他较量较量了。” 卢苇没再出声,继续目不转睛地看着,同时拿出手机拍视频。 五分钟的打斗结束后,秦川和卢菁早已大汗淋漓,但对结果都不太满意。 卢菁喘着气问他:“你没使出全力对?” 秦川喝了几口水,回答道:“进攻只用了七成的力,但防守是尽全力的,你还是挺能打的,好几次我都差点被你击倒。” “进攻只用七成?秦川你什么意思!” 卢菁的好胜心又上来了,重新戴上牙套,对着擂台一昂下巴:“走,跟我再去打,我不用你手下留情,不尽全力不许下来!” 秦川一跃而起:“好,那继续!” 下半场比赛开始没多久,两人在耐力方面的差距就逐渐显现出来了,尽管马尾辫依然跳跃飘扬,但卢菁的步伐已经明显有了迟滞。 两分钟后,她被一记勾拳击中下巴,仰面摔倒在擂台上。 周围一阵惊呼,秦川赶紧过去扶她:“菁,没事?” “打得好,这才像话嘛!” 卢菁嘶嘶喘气,脸上却有满足感,她揉了揉下巴,正准备自己爬起来,突然卢苇钻过缆绳,冲上来对着秦川就是一脚猛踹:“你个混蛋东西,还真敢打我大姐!” 周围一片哗然。 第105章 卢苇的秘密 “卢苇,胡闹!” 卢菁火了,大声训斥妹妹:“格斗较量本来就是互有胜负,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他敢打你,我就替你教训他!”卢苇手脚并用,对着秦川一顿猛踢猛打。 秦川被打的步步后退,紧紧护住自己身体各处,但没有还手。 卢苇这几天的喜怒无常,他完全能感觉到,只想着让她发泄出来就可以了,于是站在原地,任她拳打脚踢。 卢菁冲过去准备制止,卢苇已经一个转身跳下擂台,眨眼就跑的没了影。 “秦川,你没事?”卢菁见他衣服裤子上有不少鞋印,赶紧把拳套一丢,替他轻轻拍身上的灰。 “菁,我没事,卢苇人呢?” “她应该回家去了,等回去我再教训她,越来越没规矩了!” “算了,她也是心疼你,你别怪她,”秦川轻轻给卢菁揉了揉下颚,温柔地问:“还疼吗?” “不疼,咱们先回去。” 回到家后,卢菁立即上楼去敲卢苇的房门,但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卢菁当然知道她就躲在房里,准备再敲门,被秦川制止住了:“没用的,我来。” 他往门前凑了凑,故意提高嗓门:“菁,卢苇好像不在,你去我房里,今晚你就别走了。” 卢菁刷一下就脸红了,还没开口,就被秦川摁住了嘴巴。 他对着她挤挤眼,又说:“快走啦,良宵难得,我先去洗澡……” 门突然开了,在不算明亮的走廊灯光下,卢苇秀丽的脸颊上挂着两条淡淡的泪痕。 “她没事……”秦川终于松了口气。 “小妹,怎么哭了?” 卢菁搂住她,心疼地抚着她的脸蛋:“别哭了,那么大的人了,刚才的事情我们不怪你,我知道你是心疼姐,对吗?” “谁心疼你啊,我就是想哭怎么了嘛……” 卢苇的声音哽咽,强撑的倔强并没有坚持几秒,她就把头埋在卢菁肩上,瞬间泣不成声:“大姐,你有男朋友了,可是我怎么办啊……你们俩如果以后结婚了,到时候,谁来陪最怕孤单的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不能出去打工了,等于又被关了禁闭,我不想这么惨啊……你们真要把金禾这么大的公司让我去管吗?我管不好的啊……我只想做个快乐的小丫头,你们却都逼着我……让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就没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轻轻摸着妹妹的脑袋,卢菁眼圈也泛起了微红:“小妹,人都要长大的……” “我不要听大道理!” 卢苇突然把姐姐推开,用力擦去眼泪,又抽噎着对秦川说:“姐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我只是恨你把我姐夺走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然我还要打你!” “我知道了,我会跟你姐好好的,”秦川心里也有些酸涩,他又对卢菁说:“今晚你陪着卢苇,别再让她难过了,我去洗洗睡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 “嗯,那你去,明早我们一起去上班,我开车送你去。” 他点头答应了,又摸摸卢菁有些红肿的下颚,表示歉意。 卢菁回了他一个不碍事的微笑。 洗了澡,回到自己屋里,秦川手枕着头躺在床上,一时完全没有睡意。 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林国权,林毅,张清,韩峰,这些原本和自己距离很遥远的人,突然就直接影响到了自己的生活。 而未来这几天有多么关键,他同样非常清楚。 让金禾从一个纯粹的观众,变成林国权张清外的第三方,他对此并不是特别有把握,关键还是要靠卢国民和杭丽的决策,真参与进去的话,利弊各半,但肯定不会毫无收获。 无论别人怎么上蹿下跳,打铁终须自身硬,金禾本身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但卢苇这小丫头肩负整个金禾集团的未来,最近却反常地厉害,身为一个大集团的接班人,她绝不能是这样的不成熟和情绪化,甚至可以说是幼稚…… 这丫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思索了很久,秦川终于决定给陈知南打个电话,他想听听学过心理学的陈知南的分析。 响了几声,陈知南接起电话:“有事儿?” 小南的态度有些生分了,不过没办法,大家联系见面的次数太少,想熟络都没有机会……秦川心里腹诽几句后,也没计较那么多,直接回道:“嗯,有事想问你。” “说。” “我说的内容可能会比较长,你有时间听吗?” “有时间,你说。” “那我说了,是这样的……” “等一下,秦川你怎么这样?我故意语气生硬了一下,你还就真的跟我不客气了?” 陈知南轻声笑了笑,又说:“我最近比较忙,律所接了几个大案子,每天我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但你给我打电话,我还是要把活儿推一边,先给你排忧解难,说,到底什么事,神秘兮兮的?” “谢谢你了,小南,”秦川心里一暖,陈知南开的小玩笑他很喜欢。 “别跟我说谢谢,国际长途不便宜,赶紧说。” “好好,我说……” 接下来,秦川把最近和卢苇有关的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 等他讲完后,陈知南马上说:“大概情况我知道了,我先问你,这丫头每个月的例假是几号?” 秦川抓了抓头发:“这我不清楚,但刚才她还去健身房跑步了,应该不会是这几天。” “不是被例假影响的,那就简单多了,19岁的女孩子,心里藏着不能说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你能大致猜出来吗?” 陈知南用责怪的语调反问道:“你是在故意装傻吗?还是说,你已经不会去揣摩女孩子的心思了?” 秦川一头雾水,为自己解释道:“我……我和卢菁在一块儿的时候,根本不用去做什么揣测,都是有话直说。” “你女朋友是个警察,说话做事当然直爽,但不代表别的女孩儿也是这样,”陈知南轻轻叹气,似乎依旧在责怪着他:“你小姨子对你喜怒无常,你琢磨不透她的情绪,那就跟她保持距离,如果我再说下去,估计就要酿成悲剧了。” “小南,你别把话只说一半好不好,赶紧说下去,算我求你了。” 陈知南呵呵笑了几声:“那我说了,你可听好了……卢苇她心里的秘密很简单,就是她喜欢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欢,但不敢说出来,只能用送饭作借口,一次次跑来看你,一次次跟你作对吵架,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她又故意在你和卢菁约会时候打扮自己,给你们添乱,也是一样的道理,而你刚才把卢菁打倒后,她对你拳打脚踢,其实是都在发泄对你不能言说的感情……她的行为完全不用心理学分析,普通人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卢菁虽然是个刑警,但心思比较单纯,一心都扑在你的身上,你又不好意思把每天医院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才会被一叶障目……我的傻大哥,你现在明白了吗?” 秦川许久没有出声,他彻底懵了…… 第106章 无法入睡的夜 秦川半天不吭声,陈知南便在电话对面催他:“你不说话我可挂了!” “小南,等等先别挂,你……你……没跟我开玩笑?”秦川结结巴巴地问。 陈知南轻轻一笑:“你不信我说的,那就再去问问别人,看看他们怎么说的,不就知道了?” 秦川用力吞了吞口水:“这太疯狂了,让我考虑考虑……” 他想立即结束通话,但又觉得这样不礼貌,难得和小南通一次电话,都没问过她的近况,便看似随意地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你还会关心我呀?”陈知南平淡地反问一句,就让秦川自觉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可能也知道秦川此时的尴尬,主动回答道:“我挺好的,忙忙碌碌让时间过的很快,也没机会体验你这种幸福的烦恼……行了,我要工作了,这里都快凌晨了,明天还要早起。” 秦川赶忙说:“抱歉打扰你那么长时间,你继续忙,有空再联系。” “不打扰,下次记得给我讲讲你们虐心的三角恋故事,我很想知道,你会选择卢家俩姐妹中的哪一个……” “你真爱胡说……啊还有,千万别和我妈说啊!” “虹姨要是知道了,应该会挺高兴的,不是吗?” 把调侃悄悄留下,陈知南便挂了电话。 虐心的三角恋? 秦川突然就是一阵哆嗦,接着冷汗直冒。 对于男人来说,被女孩子喜欢上绝不是件坏事,但问题是,这女孩儿可是自己女朋友的妹妹…… 用力拍拍脑门,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厨房倒了杯水,一边喝着,同时思考刚才陈知南的话。 很快,他就感到一阵头大。 他从没经历过这种感情纠葛,以前的甜甜,现在的卢菁,说到底都是同一类女孩子,她们用情专一且炙热温柔,互相相处的时候,完全用不着去揣测对方的心思,只要本着一颗真诚的心,她们也会知无不言,但是现在的卢苇…… 假的,小南肯定是在逗我玩,卢苇怎么可能喜欢我? 她可以爱上任何人,但绝不能是我,她还口口声声地喊着我姐夫…… 而可怕的是,秦川又对陈知南的分析挑不出任何毛病。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尴尬了…… 他纠结了许久,终于决定还是听听别人的意见,便回到房里给唐嘉韵打电话。 “韵姐,你在做啥呢?” “我在店里啊,”电话对面隐约传来音乐声,是清韵酒常有的乐曲节奏。 “阿俊蒙哥他们人呢?” “都住我家里去了,你不放心的话,就打个电话去问问。” “不用了,我想和你说件事,你给我参谋参谋。” “神神秘秘的,赶紧说……” 听秦川讲完后,唐嘉韵半天不语。 秦川心里乱跳个不停,小心翼翼地问:“喂,韵姐,还在听着吗?” “正听着呢,卢苇每天中午来给你送饭,居然跟你这么闹腾……你和卢菁说过吗?” “没有,我怕卢菁骂她,所以……” 唐嘉韵突然严肃起来:“秦川,你确实有麻烦了,而且麻烦还不小!” “我刚才问过小南,就是陈叔的女儿,她给我的答案是……卢苇喜欢我,这根本不可能的……” “你个傻小子啊!” 唐嘉韵打断了他,语重心长地说:“卢苇确实喜欢你,这是八九不离十的,只是她没法亲口告诉任何人,卢菁身在局中,又对你陷的很深,再加上这本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她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就这么简单……我说秦川,你到底对卢苇做过什么?她居然会爱上你这个不该爱的人?” “她是卢菁的妹妹啊,我能对她做什么?再说了,我是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嘛!” “你应该不是。” “肯定不是!” 秦川突然叫了起来,拼命为自己辩解:“咱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 “我当然了解你,现在问题的根源就是你对卢苇太好了,我早提醒过你了,但你却还是……这怎么说呢,爱心泛滥的你把她当成小妹妹,天天宠着护着疼着,为她不止一次和别人打架,甚至被抓进过局里,飙车后在山上冒雨守着她,又在生死关头救了她的命,平时家里人教训她的时候,你一直坚持维护她,让她不知不觉对你产生了依赖感,进而转化成不该有的感情。” 秦川紧张地看看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韵姐,卢苇是个那么漂亮淘气的女孩儿,我作为她姐姐的男朋友,宠着她也是人之常情!” 唐嘉韵一边叹气一边说:“大风都刮来了,再去纠结风来自于何处已经没意义了,这件事咱们先保密,别让更多的人知道,至于你嘛,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你跟卢苇保持距离,能不和她见面就别见面,更不要随便联系她,最好的方法是送她去国外读几年书,等她回来之后,一切就烟消云散了,到那时,或许你还能坦然地面对她,和她坐在一起吃个饭,听她喊你一声姐夫,前提是你跟卢菁顺利结婚。” 秦川信誓旦旦地说:“等明年春节,我就向卢菁求婚!”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但卢苇她不会愿意出国留学的。” “这是卢家的家事,我可管不着。” 挂了电话后,秦川心乱如麻,又给隔壁的卢菁发了条微信:“你们睡了吗?” 片刻后,卢菁就回复了:“卢苇的情绪不是很好,我哄着她睡着了,现在我也准备睡了。” “好好休息,明天见,再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傻瓜,不疼的,过几天咱们再去打一场。” 放下手机,秦川用力捏了捏眉心。 唐嘉韵和陈知南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得不接受事实,而眼下这事,他都不敢去跟卢菁提。 刚才发给卢菁的那句对不起,里面包含着多少层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微信朋友圈里还有卢苇自拍的照片,就是她第一天来医院送饭时,在住院部楼下拍的,秦川看着看着,便被她滑稽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笑着笑着,又莫名溢出一些伤感。 他直到今天才明白,卢苇就是在潜移默化中爱上他的……可这对卢苇而言,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因为在秦川的潜意识里,哪怕没有认识卢菁,哪怕卢苇再漂亮十倍,他也绝不可能和卢苇在一起,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原因很简单,彼此真的完全不合适。 在一起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不合适的理由却可以有千千万万。 如果不能在一起,那这唐突产生的爱意是多么的苍白,又多么的孤独,在孤独中得不到回应……只能从遥遥相望,慢慢变成绝望。 他无比心疼卢苇的痴傻,就这么在辗转反侧中失了眠,索性便不睡了,爬起来准备看电视。 在屋里到处找遥控器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这么晚了,谁还会打电话来……他心里嘀咕着,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在美国的卢亚雄。 第107章 两件大事 秦川赶忙接起电话:“爷爷,晚上好……啊,对不起,上午好。” “呵呵,秦川,最近工作还顺利?听说你在上班第一天,就完成了一场高难度的手术,我也是替你高兴!” 卢亚雄的声音依旧洪亮,中气十足。 秦川谦虚地应道:“谢谢爷爷,我是个医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根本不算什么。” “你还做什么医生?早点辞职了!今晚你跟卢菁提的那个建议,既大胆又有魄力,不错,真的不错!” 秦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爷爷您都知道了呀……这是卢菁提出来的,我只是附和了一下。” 卢亚雄兴致颇高地说:“确实是大妮儿提的,但也能看出你们两个年轻人都有强烈的好胜心和默契,我说秦川啊,听我老头子一句,赶紧和卢菁把结婚证领了,然后一起去国外读两年工商管理,回来后,金禾就交给你们夫妻俩去管理了,这不比做警察和医生强吗?” 秦川苦笑着:“爷爷,咱们不是说好了嘛,金禾让卢苇去打理……” “咦,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秦川想吐血,老爷子你年纪大了,可以倚老卖老装傻充愣,但这不是把我顶在了杠头上嘛。 他脑中飞快地思索,但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只能问道:“爷爷,还有别的路可选吗?” 卢亚雄似乎不高兴了:“你这是不答应了?那第二条路也有,你和卢菁不干的话,就说服卢苇赶紧出国念书,毕业回来后继承金禾,你有把握做到吗?” “爷爷,我老实说,这个难度同样不小,毕竟卢苇的心思您知道……” 卢亚雄不悦地打断了他:“秦川,我可是一直很看好你的,你妈妈本来就是大学里教经济的,你的基础要比别人强,而且那么难的医科你都读出来了,可见你是个非常勤奋刻苦又聪明的人,以你的天赋,做医生真是浪费……” “爷爷,如果在我没读医科前,您跟我说这些话,说不定我就直接去念工商管理了,但现在我都27了,已经晚了。” “没什么晚不晚的!我不说了嘛,我在你这个年纪,还是个带着工程队到处找活儿的包工头,现在你们谁都不干,难道让我这七十多岁的老头子继续出山?” “爷爷,我不是这意思……” “那咱们就说好了,一年之内,做好卢苇的思想工作,让她出国留学,每个月你给我汇报进展情况……好了,你休息,有事没事都可以给我老头子来个电话,咱爷俩儿随时聊聊天。” 结束通话后,秦川只觉得又被困扰住了。 对于卢亚雄的要求,他实在是没法拒绝,因为老爷子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 如果自己和卢菁接手了金禾集团,那么对于卢家来说,将是最完美不过的结局,卢菁的果敢和胆识,通过今晚那次对话就能看出来了,要是卢菁愿意从商,必然会是个纵横商场的风云人物,再加上自己为她在旁边拾遗补缺,这可能是比卢国民杭丽更好的一对组合,因为按照秦川的个人判断,卢家夫妻俩都有点保守了,对于卢菁那个风险和收益并存的建议,他们虽然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但没有当场采纳,而是交由公司开会再进行讨论。 在分秒必争的商场,这种犹豫,会错失太多的良机…… 但是如果自己和卢菁都不干的话,金禾这个庞大的工程集团公司,就不得不硬塞给卢苇了…… 秦川扪心自问,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只因为卢苇是个太过漂亮的女孩子,她是否有足够的手段和能力,掌管好这么大一个集团先不提,就冲着她的外貌,必定会吸引来太多的男人,而其中肯定会有不怀好意,想要人财两得的……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和卢菁结了婚,有了孩子,过着美满幸福的小日子,却眼睁睁看着卢苇奔波在复杂险恶的商场中,即使累了倦了,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在这时,秦川突然就想起了江浩然。 这是个可以为卢苇做任何事的男孩子,而且又开了软件公司,有从商的基础和经验,对于卢苇来说,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工作伙伴和人生伴侣,但江浩然已经被决绝的卢苇赶走了,尽管他在走前,表示还会为了卢苇回来,但以卢苇的脾气,愿不愿意再接受他,依然不容乐观。 接着,秦川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江浩然的黯然离开,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因素在里面,因为卢苇她爱上了自己,所以不管不顾地宣判了江浩然的出局。 被卢苇喊错的那个人名,就只能是秦川他自己了…… 而且江浩然也不是傻子,他肯定也悟出了其中的味道,只是不愿意明说而已…… 秦川用力握紧拳头,又再次无奈地送开了。 小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傻,你把我对你的宠护当成了幸福,却把真正的幸福给放弃了! 可我只是你姐夫,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刚才还想要和你保持距离,现在又在老爷子的要求下,说服你出国念书,逼着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还能有比这更混蛋的姐夫吗…… 平地没来由的一阵惆怅吹过,但吹不开眼前的夜色,也带不走心头的压抑,秦川只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平静,现在这个看似普通的夜晚,很可能算是最后的安宁。 伴随着各种纠结和矛盾,半梦半醒过了一夜,当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所有人又迎来了一个充满未知数的清晨。 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时,卢国民杭丽和卢菁已经坐在了餐桌前,但没有看到卢苇。 “秦川,睡的还习惯吗?”卢国民微笑着问。 “谢谢卢叔,还不错。” “那就吃饭,然后让卢菁送你去上班。” 卢家上下对自己确实是好,这让秦川心里更觉得愧疚,不自觉地往楼上瞄了一眼。 早餐是很简单的小米粥,各种酱菜,每人配一个鸡蛋和一杯牛奶,与普通人家的早饭无异。 心不在焉地喝着粥,卢国民突然发话了:“过去一夜,有两件大事发生。” 放下调羹,秦川马上竖起耳朵。 “殴打咱们金禾广告部职员蒋俊的凶手找到了一个,他承认是有人唆使他干的……那个唆使人的哥哥,就是林国权的司机。” “果然爱子心切,”卢菁给了简单的六个字。 秦川暗暗吃惊,仅仅一晚上时间,就能锁定并找到打人凶手,这速度真是没得说。 看着大女儿和秦川,卢国民又说:“第二件事,鹏实决定从紫田撤资,准确地说,是从我们省撤资,昨晚鹏实发布了公告,表示投资方家属的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即日起不再与我省进行任何商业合作,市里高层还没给出回应。” 秦川震惊地合不上嘴:“张清这么狠?还不光是市里,居然还将了省里一军?” 杭丽点头:“对,就是这么狠,现在打人凶手也找到了,估计今天市里就会有结果出来,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说的难听点,对于我省商业投资大环境都会造成极大的负面效应,别忘了鹏实的背景可是外资财团,这事儿处理不好,甚至会上升到其他层面……总之,即使市里不给说法,省里也不会答应,关系到gdp的事情,谁都不敢马虎。” 第108章 找人喝酒 片刻沉默后,卢菁终于冷哼一句:“张清还真的赢了!” 秦川慢慢拿起勺子,轻声嘀咕道:“张清果然有一套,居然能说服董事会,连夜发布这样的公告,她女儿还真是金贵,我正打算带贝贝出去玩儿呢,现在都不敢了。” 卢菁剥了一个白煮蛋,轻轻放进秦川的碗里,然后说道:“我很想看看林国权的最后结局是什么,直接被弄进去,还是去当个档案管理局的养老局长。” 卢国民马上严肃地关照她:“这种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出去千万别提,你也是个公职人员,别给自己惹麻烦。” 秦川听出来了,卢国民其实也认可了林国权即将倒台的事实。 “爸,我知道的,”卢菁漫不经心地应着,突然又眉头一皱:“林国权十有八九大势已去,这次的赢家不止张清的鹏实,还有希源。” 卢国民缓缓点头:“鹏实的做法完全不像是个投资商,敢倒逼着市里的高层表态,我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现在我们的竞争对手希源和鹏实又走的非常近,真不是个好消息啊。” 杭丽问秦川:“你能不能通过蒙宾的关系,暗示一下金禾希望和鹏实达成合作的意向?” “杭姨,我可以试试,但建议您别抱太大希望,蒙宾和张清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除了他们自己就没人知道,而且上次在市局楼下,张清就已经说过了,一年后可能会带贝贝离开蒙家,到时候她肯定也就和蒙宾一刀两断了,所以我觉得靠蒙宾去说……难度不会小。” “但她当时也说,是蒙宾希望她救你的?” 卢菁插嘴:“妈妈,那就是个托词,谁知道张清在下一盘多大的棋?就算她肯和金禾合作,说不定也只给咱们喝汤,肉都给了希源,那样的话,还不够丢脸的呢!” 卢菁的话犀利又一针见血,餐桌上随之陷入一片沉寂。 吃完早饭,卢菁开车送秦川去四院上班。 临走前,秦川再次朝楼上张望了一下。 卢苇依旧没起床,早饭的时候就没见到她人,也没有任何人提起她,那个永远吵吵闹闹的小丫头距离他咫尺之间,又遥远地仿佛在天边。 不过幸好,今天卢苇还不能去酒打工,也就意味着她没法来四院送午饭了,想到这个,秦川又不由地松了口气。 路上,他把昨晚卢亚雄的来电告诉了卢菁。 卢菁倒是很淡定:“秦川,爷爷的心思很简单,他无外乎就是两个要求,你我去接手金禾,或者卢苇。” 秦川望着卢菁,非常诚恳地问:“菁,我再认真问你一次,你愿意吗?” “没兴趣,我是个警察,做什么商人?” 卢菁的回答,正在秦川的意料之中,但他似乎还没放弃:“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 卢菁轻轻笑了笑,递给他一个温柔的眼神:“你是男人,要有自己的主张,如果你愿意去金禾做事,甚至最后接过我爸妈的班,我一定全力支持你,但我是不会去的,因为真的没意思。” “我不是卢家的儿女,去做的话,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我支持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而且卢苇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到时候,谁有胆子就给我反对一下试试!” 此时的卢菁,又露出她桀骜不讲理的一面,秦川一时接不上话,只能沉默。 卢菁似乎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就说道:“不聊这个了,把一切都交给卢苇,或者干脆听天由命好了。” 秦川低声说:“咱们都把这道难题推给卢苇,以她的能力,能行吗……” 卢菁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温和地说道:“秦川,你别觉得我自私,我真想要接手金禾的话,谁都拦不住,甚至我敢说一句,我当年要是没有考警校,而是直接去读了工商管理,那么我爸妈现在已经可以退休了,我相信我的能力不会比他们任何人差,但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现在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等到我爸妈退休的那一天,金禾就将成为历史,任何企业都有它存在或者消亡的理由,我只是想再逼一逼卢苇,她是我妹妹,我比任何人都要爱她,不想看她就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秦川,你也要和我一起想办法,给她点压力。” “我是在努力啊,她暑假出去打工,不就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嘛。” “待在唐嘉韵的酒里,吹着空调听着音乐,也能叫打工?照我说,应该把她送到金禾的工地上去搬砖,晒脱她两层皮!” 秦川想笑又笑不出,无奈地把头转向车窗外。 他觉得心累,因为面对的是一个难以解开的局,唯一的破局之人只能是卢苇,但她现在就是一只风筝,在她自己制造的暴风雨中飘摇不定,而那根可以让她回家的线绳,已经被丢的无影无踪…… 在这一刻,秦川无比想念江浩然,希望他能早点回来,他才是对卢苇最好的那个男人,但又不敢主动联系他,因为心里对这个小兄弟有着深深愧疚。 …… 白班的工作波澜不惊,忙忙碌碌就到了下班时分,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卢菁给他发来微信:有结果了,林国权被调整到市老干部管理局担任工会副主任,彻底地边缘化,林毅被判劳改六个月,殴打蒋俊的四个凶手也会被司法起诉。 读完微信,秦川合上手机,他知道风波已经尘埃落定,以张清的大获全胜告终。 胜利者不止张清,还有鹏实的合作伙伴希源建工。 而金禾只是看了场热闹,甚至连最基本的反应和表态都没有,这让秦川不禁有些失望。 但他又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必再继续住在卢家别墅里了,他可以回家了。 同样的,也该和卢苇做告别了,答应过卢亚雄的事情,只能交给卢菁这个做姐姐的了,对于某些和感情有关的琐碎,秦川不得不选择了沉默,或者说是装聋作哑,尽管他非常心疼卢苇,但找不到用合适的方式和恰当的语言去安慰她,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再去看看她。 他真的是把卢苇当成一个小妹妹,仅此而已,也自认分寸和尺度都掌握的很好,不但从没有任何越轨举动,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是,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或许这就是爱情最让人无奈的地方,就像太阳爱上了月亮,如果真的相拥在一起,整个世界将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拎着包出了医院大楼,外头阳光依旧灼热刺眼,他被晒得心烦意乱,正想回翡翠湾别墅整理一下行李,又担心会在那里遇到卢苇。 左右为难了一会儿,他突然决定去好好喝顿酒,麻醉一下心里的郁闷,便开始想着找谁出来作伴。 卢菁早已戒酒,蒋俊头上有伤不能碰酒,和蒙宾的话,总觉得不够痛快,况且即使贝贝不在身边,他还要照顾好奶奶。 秦川决定把比他还能喝的唐嘉韵约出来,现在的韵姐知道他心里的所有难处,是个很不错的倾诉对象。 唐嘉韵交友广阔耳目灵通,也已经听说了林国权失势的消息,她对此倒是很平静。 “张清昨天敢说那种话,我就知道她肯定胜券在握……陪你喝酒?还是改天,我在打麻将呢!等我赢点钱,晚上我请你吃宵夜,你到时候把卢菁也叫上!” “还吃什么宵夜,当心我叫卢菁来抓赌……”秦川一边抱怨,一边结束了和唐嘉韵的通话。 接下来,脑中突然迸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他马上拨打韩峰的手机。 “韩总,想约你出来喝酒,地方你来定。” “呵,秦川,你那么爽快真叫我意外,”韩峰的语气里,倒真的是带着满满的意外。 “一句话,来不来?” “当然来,去我家怎么样?有好酒但没人陪我喝。” 秦川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是算了,我觉得……要不去黑夜酒。” 韩峰哈哈笑着说:“别,我怕卢菁来砸场子!” “怕什么,是我找你喝酒,她不会说什么。” “那行,我这就从公司出来,你去酒找小胡,我让他马上准备个包间。” 秦川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些许期待,打车去市中心的黑夜酒。 从韩峰的嘴里,应该可以套出点内幕消息来…… 第109章 黑夜酒吧的对话(一) 黑夜酒规模不算大,但装修极其奢华,又地处闹市区,因此生意一直很火爆,天还没黑,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豪车,进出的人络绎不绝。 一身横肉的胡金东正在台等候着,见秦川来了,马上迎上来:“欢迎秦先生,给你安排了一个清净的位置,韩峰路上有点堵,估计也快到了。” 对方给面子,秦川也是同样的客气:“谢谢胡总,一起来喝几杯?” “叫我小胡就行了,我可不敢称什么总,秦先生请。” 胡金东选的位置确实好,是二楼的一个包间,大约七八十平米左右,装潢非常上档次,背后的窗帘一拉开,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把整个酒以及中央舞台尽收眼底。 秦川细细观察了一下,像这样的包房,整个黑夜酒总共只有四间,估计最低消费都要二十万起步。 服务员端来两个大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躬身问道:“秦先生,需要什么酒菜?” “一箱啤酒,其他的过会儿再说。” “好的,您稍等,马上送到。” 思索了一下,秦川给卢菁发去微信:菁,我在黑夜酒,准备找韩峰喝酒,顺便打听一些事情。 不到半分钟,卢菁的电话就跟着来了:“秦川,你真的和韩峰一起喝酒?” “对啊,喝个酒聊聊天而已嘛,你不用多想。” 卢菁也没再表示反对:“好,我不干涉你的交友,但你也别喝太多了,我过会儿下班来接你,跟我回家。” “嗯。” 片刻后,酒端来上了,秦川打开两瓶,把其中一瓶给了胡金东:“胡总,咱们先喝一个。” 胡金东摇手谢绝:“秦先生,第一杯酒必须是你和韩峰喝才对,我不能抢了这头杯酒。” 正在这时,韩峰夹着公文包,摇摇晃晃地来了。 秦川笑着同他握手:“韩总,怎么搞了这么好的一个包间,有点奢侈了。” 把公文包往沙发一扔,韩峰理所应当地说:“奢侈吗?不奢侈!秦川你来找我喝酒,这是必须的,如果你嫌外面吵,我这就去通知清场。” “没这个必要,我们归我们喝就行了……我还没点菜,韩总你来?” “我不挑食,有啥吃啥,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 韩峰招手叫来服务员,吩咐道:“给我们整几个下酒菜。” 服务员应了声“是”,躬身离开。 接着,三人各拿起一瓶啤酒,互相碰了碰,一饮而尽。 轻轻打了个酒嗝,伴着一阵通体的畅快感,秦川觉得这瓶酒真是价值千金。 胡金东陪着坐了没几分钟,就很自觉地关门走了,偌大的包房里只剩下秦川和韩峰。 在关门的一霎那,外面的音乐似乎也随之停了下来。 “这里的隔音效果真不错,”秦川赞了一句。 “我怕吵,你想听的话,把门开一点儿就行了,或者开气窗也行,”韩峰靠在沙发背上,狠狠揉了揉后脖子,嘴里嘟囔着:“他妈的累死了,从早忙到晚,终于熬到下班了,秦川你在医院里怎么样?” “一样的,都是为生活奔波劳碌的苦命人,工作时身不由已,只有下班后的时间才是自己的。” “这话我喜欢,”韩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又拿起第二瓶啤酒,写意地轻轻喝一口。 秦川微笑着问:“韩总,贝贝住在你家里,没给你添麻烦?” 韩峰回答道:“不麻烦,我女儿平时就一个人,缺少个玩伴,贝贝去了正好,俩丫头玩的很热火,昨晚还是睡在一张小床上的。” 说着,他扔给秦川一支烟,又把烟缸推到两人中间。 秦川接过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过会儿再抽,对了,今天林国权的事情有结果了,想必你也知道了?” 韩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不屑:“他是自找的,养了个只会闯祸惹事的儿子,先去招惹卢家二女儿未果,林毅却被弄伤了眼睛,他老婆一贯宠着儿子,见老公不敢作为,就暗中指使家里的司机,找人去殴打那天拍视频的小子来出气,结果又误伤了张总的女儿,你叫张总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有一点我始终想不明白,还请韩总为我解惑,张清既然那么疼爱女儿,为什么不把女儿带在身边呢?” 韩峰脸上也有明显的困惑:“张总未婚就有了孩子,这事儿说出来终究不好,而她是地产置业公司,是我的上家,我可不敢把她得罪了,所以关于她女儿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多嘴去问,但我和你想的一样,总觉得这里面怪怪的,她确实是疼这个女儿,女儿受了点小伤,她不惜硬抗块头那么大的林国权,但奇怪的是,她又把女儿长期寄养在海棠街的馄饨铺子里,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反正我是完全想不明白。” 韩峰说这话的时候,秦川一直悄悄盯着他,但韩峰的回答很坦然,没有任何做作伪装的样子,由不得他不信。 原本还指望从韩峰这里找一些答案,即使没有答案,最好也能发现一些灵感,可现在看起来,韩峰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难道,他也是张清的一枚棋子?应该不会…… 秦川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头已经悄悄一寒。 他接着问了一个更加隐晦的问题:“张清能斗赢林国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 韩峰摇头:“你觉得她会那么不知深浅,和我说这个?我是凭感觉去猜的。” 秦川早就知道,张清昨天在医院里那个电话是打给韩峰的,但他们说过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便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韩总,能不能告诉我,她当时在电话里跟你关照了些什么?” 和秦川互相对视了片刻,韩峰终于说道:“她说她马上要去办一件大事,在这期间,贝贝会在我家住一两天,我必须保护好贝贝的安全,别的我什么都不用管,最多48小时之内,我自然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傻子都能听出来,她要办的事情不会简单,但我又感觉她非常自信,这种自信是伪装不出来的,所以我就决定赌一把,结果我赌赢了。” “最多48小时?”秦川闭着眼,轻轻靠回沙发上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韩峰听的:“昨天下午,我在医院里遇到张总,她留下过一句狠话:敢动我女儿,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好几个人。” 秦川说这话的意思是投桃报李,韩峰透露出了一些内幕,他也必须拿出等价的东西,这顿酒大家才能继续喝下去,否则就没得谈了,而且传扬出去,说不定还会丢了金禾卢家的脸。 韩峰恍然大悟,用力一拍茶几:“这就是了!张总那时候已经对林国权动了杀心,而且她居然也猜得到,48小时内就会出来结果……现在看起来,48小时还是非常保守的!” 秦川马上说:“就为了她的女儿,要说服上头的董事会撤资,董事会居然连夜就同意了,她怎么会有那么大本事?还是说,她在董事会里的话语权太强,已经足以一手遮天了?” 韩峰抽了口烟,沉吟着说道:“你想的也是我在想的,但我真的不明白……” 秦川已经完全看出来了,韩峰和他的处境差不多,并没有提前知道太多内幕。 不过这也正常,那么重要的大事,换了任何人是张清,都绝不可能贸然说出去,这种事的性质就已经注定了,只能闷头动手做,但决不能开口说。 第110章 黑夜酒吧的对话(二) 喝了几口酒,韩峰又说:“贝贝住在我家,我可是责任重大,昨晚叫小胡派了四个精干手下,在楼下和屋外守着,怕被某些人突然骚扰。” 秦川对他竖起大拇指:“想的确实周到!昨天张总在医院里的时候,也对我们说了,接下来不会太平,要我们自己注意点儿。” “当时有谁在场?” “我,蒋俊,蒙宾,唐嘉韵和贝贝……对了,还有卢菁。” 韩峰眼珠子一转,秦川光看他表情就知道,韩峰已经听懂了。 有些话真的不用说太明,只要对方足够聪明,自然能明白领悟一切。 韩峰很随意地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儿,那几个在海棠街街口打人的凶手,也是张总让小胡派兄弟去暗中搜捕的,最后运气不错,在一家桑拿馆里捉到了带头的,这小子开始还嘴硬,后来也不得不招了。” 秦川主动和韩峰碰了碰杯:“被打的蒋俊是我兄弟,我替他谢谢韩总胡总。” 这谢谢二字同样是种态度,秦川是在暗示,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已经全部和盘托出。 “不用客气,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别什么总不总的挂在嘴上,直接叫我韩峰就行了。” 韩峰的话语里透着真诚,秦川不禁有点迟疑,韩峰这可是在对他示好。 要不要装傻充愣?还是接过对方递来的橄榄枝? 见秦川没有答话,韩峰又笑着说:“秦川你是个实在人,虽然是金禾卢家的准女婿,但愿意和我坐下喝酒聊天,足见心胸宽阔。” 秦川这时想起昨晚卢国民对韩峰的评价,便不再犹豫,很爽朗地答道:“这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与其天天瞻前顾后,不如放开自己,看淡一切,说不定会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韩峰马上对他举起酒杯:“说得好,咱们再干一个!” “干了!” 这满满一杯啤酒下肚,秦川心里头一阵痛快,从现在起,他在紫田又多了一个朋友。 他确实挺喜欢韩峰,这是个爽直的人,身上有富家子弟的傲气和商人的精明,同时还有类似于普通小市民的无奈和碎碎念。 没一会儿,服务员端来四个盘子,都是上好的下酒菜,秦川夹起一块卤牛肉,吞下去后说道:“我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在这里被保安打伤,张清让胡金东给我送来五十万,被卢菁退回去之后,张清她是什么反应?” 韩峰明显愣住了,准备夹菜的手停在了半空:“这事儿只有我,小胡,张总三人知道啊!你是怎么悟出来的,别告诉我你是猜的啊!” 秦川呵呵笑了:“前些天晚上,我和江羽副行长的儿子被逮进局里,张总或许是用了一栋烂尾楼做筹码,把我们给捞了出来,但我后来听说她手头资金充裕,不需要向银行贷款,那就没必要冒着得罪林国权的风险,去故意讨好江副行长,所以我只能判断,她其实是想把我捞出来,江浩然只是顺带的,再联想到更早前的那五十万,我就断定除了张清,别人不会再有这样的大手笔了。” “确实是你说的这样,”韩峰终于承认了,接着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对于张总这个人,我的疑惑不会比你少,咱们可以交换一下关于她的消息,不过这些话只限于在这包间里,出去了可不要乱说。” “这个当然!”秦川也点上了烟,轻轻吸半口,望着灯光下升腾起的袅袅青烟,心中愈发感到迷离。 果然是张清,她为什么叫人来给我送钱? 难不成,真的就只是因为我和蒙宾关系好? 蒙哥真有这么大的面子,能一次又一次说动张清? 这不太可能啊…… 韩峰陪着秦川一起抽了几口烟后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张总的很多所作所为,我是完全看不懂的,首先,她在去年十一月份来的紫田,我跟她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黑夜酒,她和我聊了很久,又去我公司里走了走,然后就表示愿意和希源签下合作协议,以后她在咱们省内有任何工程,其中至少不低于百分之五十的活儿,都要交给我的希源来做,据我所知,她都没有去考察过诸如金禾,或者中建省建这些更大的公司……” 秦川思索了一下后问:“她为什么会直接找你合作?你知道原因吗?” “我怎么知道!这可不是小数目,换了任何人都要货比三家?可她接触了我希源集团之后,居然很快把合同寄过来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是骗子,就去外省找同行打听,结果把我吓了一跳,鹏实之前在那里做过两个项目,几亿的钞票哗哗地撒,却压根没有去找银行贷过款,这就好比……” 秦川插嘴:“普通人拎着一麻袋现金,去售楼处买别墅。”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做我们这一行,哪有不找银行贷款的?但她就不需要,因为种种迹象都表明,她手头资金极其充裕!我见有这种好事,当然不能错过了,马上就和鹏实签下了合同。” 秦川揶揄着说:“虽然有点看不懂,但张清确实是你的金主,你得把她伺候好了。” “可不是嘛!签了合同后,张总并没有在咱们省拿下其他任何工程,她大多数时间人都在国外,所以这份合同签好后就一直摆着,没有真正生效过,同行圈子里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 “你不问她为什么吗?我是指不在咱们省接项目的原因。” “问过,她给我的说法是,现在鹏实还在起步阶段,但未来两三年之内,绝对会有大工程项目……” “你就不怕她给你开空头支票?” 韩峰很自信地说:“怕什么,鹏实在外省做过的两个项目,可都是真金白银撒出去的,实力绝对有保障,他们背后的外资财团也不是假的,我找国外的朋友打探过,那家财团名叫裴氏集团,创始人也是咱们华人,在不少欧洲国家都有投资,做的还都不小,所以哪怕鹏实一直没项目给我,但我也不会亏啊!现在市北的那栋烂尾楼改造工程,鹏实在今天上午已经正式通知我了,全都交给我去做,你看,这生意不就来了嘛!万一以后鹏实拿下别的大工程,我不就跟着赚翻了吗?” 秦川笑了笑:“张总言出必行,那栋楼还真的全给希源了。” “有这份合同在,她是不能随便违约的……刚才说的只是其一,其二就是在你回国第一天,被小胡的手下打伤,张总不知怎么就听说了这事,她大发雷霆,要我和小胡上门道歉,我那几天在外地赶不回来,就让小胡带钱去医院找你,后来小胡的钱被卢菁退回了,张总先把小胡骂的狗血淋头,接着我也挨了她一顿臭骂。” 秦川不可置信地问:“她居然还骂你?那时候她还没给你任何项目,你就这么白扔出去50万,你不心疼吗?” 韩峰把酒杯往桌上一顿:“当然心疼啊!但她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还等着她以后给我工程项目呢!她骂我,要我自掏腰包,我都一咬牙认下了!可我真不知道这事儿怎么会传到她耳朵里去的,是你说给她听的?” 秦川马上摇头:“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没她的手机号……不过胡总来送钱的时间是晚上,在那天白天,蒙宾来看过我,我想……也只能是蒙宾说给张清听的。” 韩峰马上长长地哦了一声后说:“这就通了,我后来也旁敲侧击地问她为什么,她只说你秦川和贝贝的父亲蒙宾关系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蒙宾要她为你讨回公道。” 秦川还是不停摇头:“这个说法我觉得牵强了,他们俩关系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儿,两人之间虽然有个女儿,但是身份地位差距悬殊,张清凭什么听蒙宾的?” “万一他们是真爱呢?” “真爱的话,干嘛不去把结婚证领了,在一起生活过日子呢?现在他们倒更像是对离婚夫妻,前妻偶尔来前夫家里看望女儿,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这几句话,让韩峰又陷入了沉思中。 第111章 黑夜酒吧的对话(三) 秦川也是同样感到迷惑,张清的做法太古怪了,先是从商业角度来看,莽撞地与希源签了长期合同,接着又要韩峰胡金东上门给自己赔礼道歉,像这么无厘头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一家地产公司老总能做出来的。 接着,他猛地想起一个细节:蒙宾其实早就知道张清的真实身份背景了,但他为什么从来不说?蒙哥和张清之间,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这又是一个需要靠时间才能解开的谜团…… 许久后,韩峰才缓缓地开口:“我们两个都算是局中人,可居然都想不明白!还是说,张总下的这盘棋太大太诡异了?你把林毅打伤的那晚,张总还莫名其妙给我打电话,要我尽快来找你,把那句话当面告诉你……秦川你别忽悠我,老实说,你真不认识她?” “真不认识!我在国外读了六年书,回国才刚满一个月,只跟她见过一次面,说了不超过五句话!” 韩峰无奈地摆摆手:“好好,我信你!其实于我而言很简单,张总的鹏实置业有钱,为了维护好大客户,她提出的所有要求我只能照做,哪怕你秦川是金禾卢家的女婿,她要我上门给你鞠躬赔罪,我也必须硬着头皮上,我手下有上千号人要养活,家里还有老婆女儿,和他们比起来,我个人丢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呢?” 韩峰的一番肺腑之言,让秦川颇为感慨:“先不要去纠结这么多了,或许过个一年半载,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但不管怎么样,就冲着韩峰你愿意和我交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论以后金禾希源如何竞争,咱们俩还是可以出来喝顿酒,聊聊天,吐吐槽。” “这个当然好了!”韩峰用力一拍屁股下的沙发,发泄似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自从接管了希源以后,能聊天畅谈的朋友越来越少,我是本着一颗实诚的心去对人,但别人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这让我觉得忒他妈恶心了,但为了事业和公司发展,我不得不去迎候那些达官贵人,真是想想就他妈难受!” “别去想这些了,谁都有自己的苦处,我跟你说件事儿,我去四院面试的那天,副院长来过找我,医院有栋楼是金禾盖的,希望我能去跟金禾说说,延期付款……” 韩峰眼睛一瞪:“你答应了?这事不能答应啊!” “当然不答应了,但那个不是玩意儿的副院长就欺负我是个新人,继续给我施压,最后我给一个受伤警察做手术的当天,卢菁也来了,顺便替我把这事儿给解决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脸红,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却让女朋友帮我出面,真的是……” 说到这里,秦川拿起酒杯,一口闷干。 韩峰哈哈笑了:“有种吃软饭的感觉对?兄弟,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遇到一个真心对你好的女人,你应该觉得庆幸才对,管她是王侯贵族或者普通百姓,先娶进门做老婆再说!卢菁对你真的够意思,你被打伤住院的当晚,她直接单枪匹马来这里砸场子,我看过这里的视频监控,她当时那股气势真的是……叫我不得不佩服!” 卢菁砸场子的这一幕,秦川没有亲眼所见,他在感动之余也有些许担心,顺口应道:“她有点冲动了。” 韩峰摇晃了几下脑袋,神秘兮兮地说:“卢菁可不冲动啊,高层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卢家大小姐为人低调又性格刚烈,难得的女中豪杰,但那次为了你秦川,她也是豁出去了……事后半个紫田的男人都在偷偷羡慕你,说那么漂亮又有个性的卢家大小姐,怎么就会突然看上一个普通的海归……对了,你们俩到底怎么认识的,说给我听听!” 秦川咧嘴一笑:“那我告诉你,挺戏剧性的。” 接下来,他简单地说了一遍和卢菁的结识过程,其中那段同歹徒打架的经过,他就很简单地一笔带过。 但韩峰还是听出了些许端倪,他的嘴张得很大,同时眼珠子乱转:“你们俩年初在月琴古城,遇到了四个抢劫犯,还一起把对方打跑了……卧槽,这是在拍武侠剧呢!” 秦川感叹着说道:“和她的相遇就像一壶酒,初时浓烈,过后回味绵长,反正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后来也很自然地在一块儿了,如果没有卢菁,说实话我都不会留在紫田。” 韩峰嘴里叼着烟,看似自言自语地说:“但高层圈子里的人都在传,卢家大小姐和男朋友是在国外偶然认识的,怎么又和月琴古城有关了呢?” 秦川心里一动,接着就想明白了,卢菁实际上是离家出走之后才去了月琴,但这个原因说出来终究不好听,而且她还在当地打伤了几个歹徒,甚至可以说有防卫过当之嫌,估计除了卢家内部,外人都不太会知道其中细节。 我有点嘴快了,以后必须少提这件事……他心里暗暗想着,然后也没再往下说,只是对韩峰举起酒杯,示意他喝酒。 两人边吃边聊了好一会儿,秦川端着啤酒杯站起来,细细打量这间装潢奢华的包房,问道:“我挺好奇的,你现在掌管着一家大型建筑集团,为什么以前会参股这样一间酒?” 韩峰又点起一支烟,慢悠悠地回道:“小胡是我多年的朋友,当时他在道上玩的转,但又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想尽快安定下来,我就和他一起出钱,建了这家酒,然后等我投进去的钱收回来之后,我就把手里的股份还给小胡了,如今我就偶尔来这里坐坐,如果有客户想喝酒,也会带他们来这儿。” “哦……那为什么后来你会接手了希源呢?” 弹了弹烟灰,韩峰露出回忆的表情:“不瞒你说,我以前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完全不想接手我们家的公司,任老头子怎么威逼利诱,我都没睬他,就天天吃喝玩乐,或许算是命里注定的,我在23岁那年,认识了我现在的老婆,她是个很普通的幼儿园教师,可我就是被她吸引住了,觉得全世界就数她最好……” 秦川听的兴致盎然:“然后呢?” ”但我老头子对她不满意,认为她家境太过普通,逼我们分手,我也被掐断了一切经济来源,想带她私奔都不行,最后我不得不和老头子做了交易,接手家里的公司,条件是娶谁做老婆由我说了算……经过几年的打磨,我才有了点做总经理的感觉,现在一切都慢慢上了轨道,女儿也五岁了,我和老婆正商量着要第二个孩子……反正我觉得老天待我不错,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秦川朝他举起酒杯,没有言语,直接一口喝干。 他必须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韩峰这个人! 所谓的浪子回头,不就是指眼前的韩峰吗? 他同时又想到了一点,现在的卢苇和曾经的韩峰,似乎都有共同之处,是不是可以用韩峰的转变来借鉴一下? 韩峰是因为爱情,整个人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卢苇…… 秦川瞬间头大,不敢再往那方面想下去了。 两人继续东拉西扯地聊着,门突然被推开了,卢菁迈着一如往常稳健的步子走进来。 她看看地上的一箱啤酒和桌上的菜,微微摇头叹气道:“秦川,想喝酒我陪你喝,何必来这种地方?” 她的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责怪。 第112章 黑夜酒吧的对话(四) “偶尔喝一点没事的……”秦川像个被女朋友抓现行的男人,挠着头嘿嘿的笑。 韩峰站起来,对卢菁说道:“我和秦川吃个饭聊聊天,没别的意思,不用多想……我现在去一下卫生间,你们随意,这屋里没有摄像头。” 韩峰走后,秦川这才给卢菁解释:“我找韩峰打听一些关于张清的事情,可他知道的也很有限……” 接下来,他把刚才和韩峰的聊天对话内容,简单地给卢菁复述了一遍。 卢菁很快被这些谜团吸引住了,等秦川讲完后,她思索了片刻,突然恨恨地说:“鹏实和希源签下了大合同,金禾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外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市场部那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之前合同一直没真正生效,现在那栋烂尾楼开工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接着,秦川又很认真地对卢菁说:“韩峰挺坦诚的,你不要对他有偏见,我觉得他是个可交的朋友。” 卢菁握着他的手,同样语重心长地说:“商场博弈各凭本事,就算他韩峰是金禾的竞争对手,我也不会在意,但他以前是紫田市出了名的恶少,比林毅好不了多少,最近几年算是为了一个女孩子,彻底改过自新,走上了正道,还有他的兄弟胡金东也跟着一起洗白了,我只是有点儿担心你会被韩峰带坏,别的倒没什么。” 秦川这才放下了心,悄悄伸手到卢菁的脑后,故意使坏扯了扯她的马尾辫:“我知道你担心我,来找韩峰之前,我就给你打电话报备过了,我很乖的不是吗?” “别在这儿闹,当心韩峰回来,”卢菁拍掉他的手,理了理乌黑笔直的辫子。 很快,门口传来笃笃两声:“我能进来吗?” “进来,”卢菁应道。 韩峰推开门走过来,笑着说:“我已经叫服务员重新备菜了,卢菁你也吃一点儿?” 见卢菁的表情冷漠,他又说:“你肯定没吃晚饭,我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传出去我韩峰的名声也要坏了。” 卢菁不咸不淡地说:“你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以前你的那些光荣事迹,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现在摇身一变,当上了企业家,真是白云苍狗,叫人看不懂!” 秦川轻轻喊她:“菁,别这样。” 卢菁无奈地双手抱胸,翘起二郎腿,对韩峰说道:“秦川想和谁交朋友,我不会干涉,但如果你敢教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拆了你的酒!” 韩峰坐在两人对面,脸上依旧洋溢着微笑:“我跟秦川就是单纯地喝酒聊天,卢菁你真的不用想太多,我以前确实风评不怎么样,但也要给我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我现在结婚了,女儿也五岁了,平时的应酬能免则免,下班就回家陪老婆女儿,更没有在外面胡天胡地,你可以随便去外面打听,我韩峰早就不是当年的韩峰了。” 卢菁的面色终于缓和下来:“这些我知道,连我爸都说你现在挺不错,生意做的有模有样,不过你也别胡来,教坏了我们家秦川!” 韩峰马上就乐了:“向你保证,绝对不会!你替我谢谢卢叔叔,给我的评价这么高!菜马上来了,卢菁你想喝点儿什么?” “开车来的,不喝酒,给我弄杯果汁就行了,正好我也想和你聊聊张清的事情……听说你们和鹏实签下了一个大合同,却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韩峰很无所谓地一摊手:“有生意上门,我当然不能拒绝了,如果换了金禾,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地保密,我没说错?” 然后,韩峰又凑近了些,带着神秘说道:“鹏实的合同里是这样写的,以后在我省的建设项目,至少有一半要给希源去承建,那么金禾也可以去找鹏实谈,希源吃不下的大项目,让出其中部分给金禾来做,这不就是我以前说的,有钱大家一起赚……” 卢菁冷笑:“希源吃肉,金禾只能喝汤或者啃骨头?” “合同可以有多种谈法,希源只是承建鹏实在我省的项目,但金禾可以拿外省的嘛,对不对?” “那要看鹏实的手到底能伸到多长,以及他们对未来的规划了,但我不会像你这样,看似签下一个大合同,却很长时间都没赚到钱,反而还自掏腰包送出去五十万!” 尽管被卢菁损了一句,但韩峰一点都不生气,还是笑眯眯地问:“要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卢菁不带半点犹豫就回答道:“双方合同里加上一个期限条款,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没有给我公司任何项目,那么就要重新考量与对方是否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长时间不能产生利润的合同,就等同于废纸,像鹏实这样不稳定的客户,我没兴趣巴结伺候!” “万一以后鹏实突然有了大项目,你不维护好客户关系,不就……” 卢菁满脸的不屑:“市面上项目多的是,何必在鹏实一棵树上吊死?他鹏实的背景是外资裴氏财团,刚进入内地没多久,怕是根本不知道国内房地产行业的水有多深,再加上突然干掉林国权,看似大获全胜,但你有没有想过,省里或市里的其他高层会怎么看这家公司?就算不放进黑名单,也会敬而远之!接下来鹏实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张清口袋里再有钱都花不出去!” 韩峰倒吸一口凉气:“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但张清搞下林国权,鹏实背后的裴氏财团董事会肯定早就有自己的考量,不然不会……” “你还是这么信任张清,那我就没话说了……再提醒你一点,那栋烂尾楼十有八九是张清被迫拿下的,要是没有林毅那档子事,你在鹏实身上依然是高投入零回报,你们希源的董事层都那么好说话,会任由你韩总无底线地折腾?” 秦川没有插嘴,他就在一旁静静听着,越听越感觉到卢菁的强势,以及她在商业方面与生俱来的天赋。 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卢菁做警察真是浪费…… 他觉得有必要和卢菁好好谈谈,说服她继承下家里的金禾集团,这样对于她妹妹卢苇来说,真的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而且卢菁的刑警工作风险太高,前些天受重伤的徐阳就是她的同事,幸亏现在卢菁只是警队的后勤,不然,秦川肯定舍不得心爱的女朋友去冒险,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她辞职…… 当个大集团董事长或者总经理,难道不比做刑警香吗? 他在心里感慨个不停,这时服务员又端进来几个菜,卢菁便起身去卫生间洗手,然后准备回来吃饭,趁着这机会,韩峰低声对秦川说:“刚才都听到了,卢菁如果从商,怕是比任何男人都强。” 秦川苦笑:“是啊,太犀利了……” “听人说,卢家老爷子当年指定卢菁做继承人,但卢菁就是不干,一心只想当警察,把老爷子给气坏了。” “但后来,老爷子还是照样喜欢她!”秦川说着便站起来,在屋里缓缓踱着步。 这样百里挑一的卢菁,何止是卢亚雄这个做爷爷的喜欢,秦川也同样对她深深着迷,欲罢不能。 但卢菁不肯作金禾的未来接班人,那金禾就只能靠卢苇了,可这小丫头…… 轻轻叹口气,他带着些许的意兴阑珊,走向包间的落地玻璃窗前,默默看着下方的舞池。 一眼望去,外头灯光昏暗迷离,隔着厚玻璃都能隐约听到劲爆的乐声,镭射灯光毫无节奏地扫荡向四周,不少年轻男女正聚在舞台中央,疯狂放肆地扭动身体,恣意挥霍着一去不复返的宝贵时光。 突然,他发现了不对劲,舞台上有个正在跳舞的女孩子,似乎就是卢苇! 卢菁这时正好回来了,秦川马上喊她过来:“菁,你快看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卢菁也跟着尖叫:“是卢苇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是她,我还以为我看错了……”秦川不等说完,马上转身奔了出去。 此时的卢苇披头散发,正在中央舞台上蹦着迪,看她的样子,明显是已经喝了不少。 而她的周围有好几个男人,都在不怀好意地往她身上碰碰擦擦。 秦川顿时怒火中烧,也没多想卢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直接大步跳上舞台,用力抓起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第113章 买醉 卢苇脸上泛着醉态,说话也带着结巴:“姐夫,你……怎么来了……” “我来了,这就跟我回家!” 围在卢苇身边的几个男人马上吼起来:“小子,找不自在是不是,给我滚!” 见到卢菁也过来了,秦川把卢苇往她身边一推:“带卢苇出去!” 然后,他手指着还在挑衅的几个男人:“有种的跟我出来,少在这儿瞎哔哔!” 他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狠狠打对方一顿,管他们有多少人,胆敢欺负卢苇,他就必须打。 他这副凶相吓退了一个,但还有俩混混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朝他胸口推搡:“坏我好事,你他妈的胆子不小啊” 虽然喝过酒,但秦川依旧反应极快,闪电般掐住了他们的脖子,往喉咙边的人迎穴上用力一按,对方瞬间就疼的惨叫,接着他手上继续发力,一边扭住两人的脖子,一边拖拽着往外走。 酒的保安立刻围上来:“住手,是不是想闹事?” 韩峰和胡金东也来了,胡金东一抬手,几个保安立即停下来,继续对着秦川虎视眈眈。 卢菁搀扶着脚步打飘的卢苇朝外走,路过韩峰身边时,她低声说:“秦川带他们去外面聊聊,不打扰你做生意,敢占我妹妹便宜,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在酒门外,秦川刚一松手,俩混混马上瘫倒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拼命揉自己酸疼无比的脖子。 秦川朝他们怒吼:“欺负女孩子很过瘾是不是,你们两个废物一起上啊!有种的就过来啊!” 俩混混大叫着爬起来,猛扑过去。 尽管人数不对等,但秦川在暴怒之下,还是很快把对方揍翻,最后俩混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逃远了。 “秦川,没事?”韩峰走过来问,他身后依然跟着几个黑衣保安,看样子是准备等秦川打不过时上来帮忙的。 “有人趁卢苇喝醉酒,想对她动手脚,被我打跑了,”秦川喘了口气,拍拍韩峰的肩:“不好意思,今天没法继续陪你吃饭了,改天。” 韩峰点点头,又轻声问:“要不要我和小胡说一声,以后卢家小公主再来,就给你打电话?或者干脆不让她进来?” 秦川无奈地回道:“算了,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关键还在卢苇身上……她不来黑夜酒,也可以去别的夜场。” 韩峰没再多说什么,很识趣地带保安回去了。 等韩峰一走,卢菁马上质问满身酒气的卢苇:“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苇低着头,她不敢看卢菁怒火中烧的脸,嗫嚅着回答:“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想来酒里玩玩。” 卢菁气的浑身发抖:“关禁闭还敢偷跑出来?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问你,你哪来的钱喝酒?” 卢苇的下巴几乎戳到了胸口,轻不可闻地说:“前些天在海棠街打工,姐夫给过我几百块,后来我去医院给姐夫送饭,他又给了我一些零花钱。” 秦川恍然大悟。 卢菁则狠狠瞪了秦川一眼,接着问卢苇:“你今天喝了多少酒?别跟我撒谎,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查酒水单!” “大概八九瓶啤酒……” “秦川给你钱,是让你打工累了买饮料点心吃的,你居然跑到酒里买醉?万一你被那帮人给……到时候你找谁去哭诉啊?卢苇你……你昏头了是不是!” 卢菁越说越气,抬起手就要一个耳光扇下去。 卢苇尖叫着往后躲,秦川马上挡在卢苇身前:“菁,不可以动手!她是你妹妹啊!” 卢菁气的几乎哽咽,用力抽回被秦川握紧的手腕:“我没有这种妹妹!你看她像什么样子,就没有一天不惹事的……卢苇你都19岁了,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 卢苇缩在秦川身后,低声抽泣个不停。 卢菁丰满的胸脯剧烈起伏着,手指向路边的超市:“秦川帮我去买包烟,我想抽烟,真他妈的气死我了!” 卢菁罕见的爆了粗口,秦川赶紧安慰她:“消消气,我去买。” 卢苇立即拉住秦川:“姐夫别走,你走了……大姐还会打我,姐夫别走……” 她泪汪汪的大眼睛里,分明透出一种悲凉和无助,就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萧瑟冷风中寻找些许能避寒的屋檐。 小丫头,我不是你的屋檐……秦川默默叹了口气,摸出一张钞票塞给她:“你去买,我们在这儿等你。” “我这就去……”她接过钱,回头深深看了秦川两眼,擦着眼泪离开了。 卢菁明显还在气头上,并没注意到妹妹刚才有些失态的眼神,这时她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是家里保姆打来的电话。 “柳阿姨……卢苇在我这里,没事的,我会带她回家……这事情你和爸爸妈妈说了吗……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卢菁带着深深的无奈说道:“小丫头趁着保姆在厨房做饭,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喊她吃饭时满屋子找不到人,打电话也不接,把保姆吓得不轻。” “你爸妈知道了吗?” “没有,保姆第一个打给了我。” 秦川彻底无语了,他望着在旁边小店里买烟的卢苇,嘴里喃喃地说:“关禁闭也不是办法,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不如让她回清韵酒去打工,也总好过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 “嗯,让她明天就去……你再去和唐嘉韵说说。” “好。” 卢苇回来了,她还买来个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给卢菁和秦川各点了支烟:“姐姐姐夫,抽烟。” 然后,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低声说:“这件事不要和爸爸妈妈说,可以吗?” 但迎接她的只是一阵沉默,还有缭绕呛人的灰白色烟雾,隔着这股浓烟,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 卢菁只抽了两口就抽不动了,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红着眼圈说道:“自从和秦川认识之后,我都半年没抽过烟了,今天却破了例……卢苇你自己说,准备混到哪一天才是个头!” 卢苇嘴巴张了张,没有吐出半个字,只是悄悄看向一直会顺着她保护她的秦川。 秦川也是非常矛盾,他恨卢苇的胡闹不知自爱,但又可怜她此时的无助和孤独。 他从未想过,说几句和稀泥的话,居然也会是如此煎熬。 身后酒里的音乐声又隐隐传了出来,看着面前卢苇那张酒后泛红的面孔,秦川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黑夜酒,是他回国第一天为了保护卢苇,和几个混混大打出手的地方,这间酒对于卢苇,或许就像是月琴古城对于他和卢菁,具有重要的意义。 小丫头只是来这里寻找当时的感觉,因为心里的感情不能对任何人倾诉,只能靠她自己慢慢去消化,去品味其中的苦涩,到了最后,不得不依赖于酒精的麻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会被卢菁看出问题来的,可是,难办啊…… 秦川心里的纠结无法形容,他丢掉烟头,双手扶着卢苇的肩,温和地对她说:“卢苇,今天如果不是我们偶然看到你,你最后会吃多大的亏,真的不敢想象,答应我们一件事,以后绝对不要来酒了,能做到吗?” 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卢苇双手用力捂住嘴,拼命点头:“姐夫……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又为我打了一架……你能帮我和大姐说说吗,叫她不要骂我,更不要和爸妈说,可以吗?我保证不会再来酒了,绝对不来了……” 见卢苇哭的梨花带雨,秦川满满的都是心疼,他赶紧招呼卢菁过来,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这事儿我觉得到此为止,别再让卢苇哭了,先送她回家冷静反省,也别告诉父母,明天起让她继续去唐嘉韵店里好好打工,你觉得怎么样?” “呵,我觉得还是请个靠谱的保镖,二十四小时盯着她比较好!” “菁,别说气话,现在先解决问题要紧,你同意我刚才的建议吗?” 卢菁闷闷地回道:“我没意见,你说了算,小丫头每次闯祸,你都会护着她!” 秦川知道卢菁心里还有气,便轻轻牵起她的手:“咱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都希望卢苇能好,不是吗?” 卢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卢苇,最终还是轻轻点头,抽回自己的手,转身走向停车场去取车。 见到卢菁愿意妥协,秦川这才松了口气,拿出纸巾给卢苇擦掉眼泪,然后对她说:“女孩子可以调皮,但首先要懂得自爱,我和你姐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都希望你能变得成熟懂事,但你要知道,我和卢菁早晚会结婚,我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时时守护在你身边,为你遮风挡雨,懂了吗?” 晶莹的泪光在路灯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凉,她没有告诉秦川自己究竟懂了没懂,只是反问道:“你和大姐……是要结婚的,你们以后不会再管我……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我们会结婚,过我们的日子,但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要靠你自己走下去。” 卢苇泪眼婆娑,随着秦川话语的结束,眼中那抹悲伤的晶莹瞬间变得黯淡,同时却将绝望无限放大。 她陷入了沉默,而这种沉默恰恰证明这些道理她都懂,但是做起来却很难,秦川没有再用言语打扰她,只是希望她能自己醒悟过来。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推开秦川想要扶住她的大手,然后别过头,目光空洞对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如果我死在胭脂山的那场雨夜里,该有多好……你为什么偏要救我?以后你和大姐好好地过就行了,至于我……不劳你们费心。” 卢菁的车这时来了,卢苇没再搭理秦川,踉跄地跳上后座,然后便闭上眼睛,任由车子载着她无处宣泄的情绪,驶入一片纷繁纠缠的灯火阑珊之中。 第114章 草木皆兵 很多人因为寂寞而错爱,更多人因为错爱而寂寞,但错爱不是爱吗?这世界究竟又有多少真爱呢?如果有,一半是临场发挥,一半是剧情台词;一半是欲望的,一半是奢望的…… 和真心相爱的卢菁相比,卢苇心里不能言说的感情或许很可笑,因为这完全不可能有结果,但秦川笑不出来,他只感到无比的压抑和难过…… 回去的路上,秦川卢菁坐在前排,两人都是心事重重,偶尔才聊上几句,而后排的卢苇安静地可怕,从头到尾没出过声。 三人车厢仿佛与两人无异,最后秦川忍不住一回头,才发现卢苇已经躺倒在了后排座椅上,紧闭着眼睛睡着了。 即使车内灯光再暗,她脸上的两行泪痕依旧是如此的明显。 带着满满的心疼和少许自责,秦川悄悄回过了头,轻声提醒卢菁开慢点,开稳点。 刚驶入翡翠湾别墅的大门,卢苇突然醒了过来,她不等车停稳就奔回了家,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秦川整理完行李准备告辞走了,她还是没有露过面。 同样的,没人去敲过她的房门,她是不是在哭,还是在发着呆,同样没人知道。 拖着有些沉重的行李箱,以及比之更沉重十倍的心情,秦川回家去了,他没有要卢菁送他,只是不厌其烦地关照她,一定要多花时间陪陪卢苇,多和妹妹交心。 “会的,我会把小丫头看好,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辛苦你了,明早记得送卢苇去打工,”他在卢菁脸上轻轻一吻,走之前,又对她留下一句“我爱你”。 卢菁微笑:“怎么突然肉麻起来了?” “就是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你。” 卢菁捏了捏他的鼻子:“嗯,我收到了。” 互相告别后,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摸出一根刚才卢苇买的烟,慢慢地抽着。 他很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更希望陈知南和唐嘉韵的分析都是错的,卢苇对他只有依赖,与爱情无关。 可他骗不了自己,当卢苇听到那句“我和卢菁会结婚”时,她脸上的悲伤和无助,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该怎么办啊……抬头望向夜空,满天繁星却给不出一个因果,他吐出一个浓厚又无奈的烟圈,只感到眼下的状况无比棘手。 能冲刷一切的除了眼泪,就是时间,以时间来淡化感情,时间越长,冲突越淡,再浓的茶,被冲泡过几回之后,也会变得平淡和无味。 但愿小丫头能重新振作,从这场本不该有的烦恼之中尽快走出来,经过岁月的磨练和沉淀后,回头再看看往昔片段,就像看小时候的照片一样,她会豁达地一笑置之,继续做回蓝天白云下最美丽最开朗的那个姑娘,没有之一! …… 第二天白天,秦川继续在医院门诊部坐诊。 工作繁忙而枯燥,到了中午,他独自在食堂吃午饭,对面座位上空空如也,没有穿蓝色工作服的卢苇。 周围的同事都在跟他打趣,说他和貌美如花的小姨子吵架了,他没有过多辩解,只是用无所谓的笑容应付了过去。 眼下的平淡,其实才是生活的正常态,但又总好像缺失了什么…… 下了班,卢菁打电话给他:“来我家吃饭?” “不了,你赶紧去清韵酒陪着卢苇,然后早点儿接她回家,我准备去海棠街,看望一下阿俊和蒙哥,还有蒙奶奶。” “好。” 林国权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蒋俊只在唐嘉韵家里住了一天就回来了,此时他头上缠着纱布,光着膀子坐在电脑桌前工作,见到秦川来了,马上哭丧起脸:“秦川,哥们儿受伤了,给点安慰?” “安慰你个鬼!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有点儿……” “那你怎么还抽烟呢,伤不想好了?” 见到烟缸里面还插着两根烟屁股,秦川直接连烟缸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在蒋俊的抱怨声中,他又注意到写字台玻璃下压着的那张照片,目光在杨甜甜身上停留几秒就移开了,同时嘴里问道:“阿俊,请病假会不会扣你工钱?” “不会,在家里一样可以做事,我这个企划案过三天就能交了,我们李副总很器重我。” “李程?” 蒋俊乐呵呵地说道:“是啊,他挺欣赏我的。” “那不错,你赶紧穿衣服,陪我出去吃个饭,顺便看看蒙哥。” 蒋俊很随便地套了件t恤,拿起手机冲秦川晃了晃:“我看到卢苇发的视频了,你居然和卢菁对打了一场,你俩真是牛逼的可以,夫妻上演全武行。” “你也有卢苇的微信?” “是韵姐推给我的。” “哦,我就是和卢菁切磋较量一下,闹着玩的。” “卢苇也够有意思,下面写了一句留言,警花暴打负心渣男。” 秦川无奈一笑,很自然地又想起了那个小丫头。 她今天在韵姐的店里打工,不知道她做的怎么样…… 要是以往的话,秦川肯定会下班后去看看卢苇,跟她斗斗嘴,和唐嘉韵聊聊天,顺便在那里把晚饭解决了,但现在他都不太敢问关于卢苇的事情,更别提去看她了。 可就这么一直跟卢苇老死不相往来,好像也是不现实的,毕竟自己和卢菁如果结婚了,那么这个伴娘的人选,就不可能有比卢苇更合适的了…… 出门前,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看,是陈知南的电话。 “小南,有事儿?” “有事,想问问你和你小姨子怎么样了?” 秦川愣了愣,才苦笑着应道:“你怎么这么八卦。” “我今天去了看守所,找一个案子的被告聊聊,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但男朋友出轨了她的妹妹,她就在男朋友熟睡后,把他砍成重伤……所以我不得不想起了你。” 秦川突然就是一哆嗦:“你怎么这样!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陈知南哈哈笑了:“真的吗?虹姨给我看过你小姨子的照片,确实漂亮,听说都不满20岁!我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姐妹俩一起喜欢上你。” “我还有事,先不说了,晚上聊,”秦川一头的汗,赶紧挂了电话。 “谁的电话?”蒋俊凑过来问。 “卢菁。” “卢菁?蒙谁呢你!一开口就叫她小南!” “我叫过吗?” “有!” “你听错了!好了,该出去吃饭了,饿死了都!” 卢苇的事儿已经够让他心烦了,在这微妙的时候,他绝不敢节外生枝,尽管和小南远隔重洋,但万一被阿俊这个大嘴巴知道了,说不定明天就传到了卢菁的耳朵里。 现在的秦川草木皆兵,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出了小弄堂,拐个弯就是蒙家馄饨铺,店里坐着四五位客人,一个肤色偏黑但五官很标致的姑娘坐在屋角,她正包着馄饨,动作非常干练。 蒋俊指着这姑娘:“这是吕兰,张清给蒙哥找的伙计。” 秦川点点头,问正在厨房里的蒙宾:“蒙哥,奶奶呢?” 蒙宾指着外头:“在街口纳凉呢,店里有小兰在,奶奶也就清闲下来了。” “那你也可以轻松点儿了,我看小兰姑娘的手速要比你快多了。” 这话被小兰听到了,她抬起头,冲秦川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蒙宾晃着手里的大汤勺说道:“我闲下来就发慌,现在贝贝又不在,你说我除了守着这铺子,还能做啥呢?” 蒋俊低声说:“蒙哥确实闲不住,昨天在韵姐家只待了不到半天,他就嚷嚷着要回铺子来做事。” 秦川想起贝贝还住在韩峰家里,就问道:“贝贝什么时候回来?” 蒙宾摇头:“不知道,这个真不用担心,张清会安排妥当的,我只要安心守在这里,等贝贝回家就行了。” 在蒙宾粗糙干燥的脸上,秦川看到了一种淡然和超脱,蒙哥十年如一日地守着这家小小的铺子,这里仿佛是他的全部寄托,甚至隐隐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女儿贝贝都比不上这馄饨铺。 在过去这六七年里,除了过年的几天,馄饨铺子几乎就没关过门,这是听唐嘉韵前些天说起的。 他不禁又低声问:“蒙哥,你就不担心贝贝吗?” 蒙宾盛了一碗冷水,倒进沸腾的大锅里,盖上锅盖后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张清是贝贝的妈妈,她会打理好一切的。” 蒋俊不满地插嘴:“你当然放心了,你们家张清那么有钱,你怎么不叫她手指缝里随便露一点儿,让你开一家更大的铺子?” “阿俊,别说了……蒙哥,我们先走了,”秦川推着蒋俊出了门。 在海棠街上,蒋俊摘掉头上的帽子,把纱布就这么大剌剌地露了出来,嘴里哼哼着:“秦川你是个牛人,身边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以前是甜甜,现在有卢菁卢苇,但蒙哥绝对和你有的一拼,韵姐除了年纪有点大,其他方面真没啥可挑剔的,现在又出来个张清,姿色也不错,还是地产公司的老总……” “阿俊,少发牢骚,”秦川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指着他的脑袋说:“戴好帽子,顶着块纱布,丑的要死。” 蒋俊不屑地回道:“怕什么呢,这里的街坊都认识我,我从小到大光荣负伤也不是一两次了,不碍事儿……秦川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蒙哥最近给我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太淡定了,遇到任何事都是不急不躁的,贝贝前些天被张清带出去旅游,他笑笑说没事的,现在女儿住进别人家,他依然说没事,张清口口声声说是一年后给他答案,蒙哥还是淡定地不像话,感觉已经知道了结果一样……” 第115章 三人煮酒 “等等!”秦川突然打断蒋俊。 蒋俊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什么。 蒙哥是不是早就提前知道答案了? 应该不至于,蒙哥不是那种心机深重的人…… 可是,现在的蒙哥已经变得琢磨不透了…… 蒙哥其实早就知道张清是鹏实置业的总经理,但就是憋着不说,要不是发生了林毅那档子事,天晓得他还要继续隐瞒多久! 此时此刻,秦川突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回国已经一个月了,可自己似乎还没从六年的留学生涯中完全走出来,过去这六年,自己只专注于学业这一件事,但其他人并不是这样的,他们和自己相隔万里,经历的却都远比自己要多的多。 蒙哥有了女儿贝贝,韵姐从一个富二代小姐变成了酒老板和商人,至于秦川他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甜甜杳无音讯,相依为命的妈妈再婚去了澳洲,卢菁突然出现在了生命里,以及她的妹妹卢苇,另外还有谜一样的地产商张清,不打不相识又互相看对眼的韩峰……唯一不变的,就只有身边这个牢骚不断,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着,却又是最真实的蒋俊。 自己和阿俊都是小人物,没能力在生活这条大河里掀起滔天巨浪,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 街边的海棠树旁,蒙奶奶正靠在一张古旧的躺椅上,手里握着蒲扇,在晚风的轻拂下,眯着眼睛半睡半醒。 蒋俊拉住秦川:“平时贝贝喜欢整天缠着奶奶,这几天小妮子不在,让奶奶好好休息休息,别吵她……” 深深望着蒙奶奶,秦川终于还是默默点头:“咱们走,去海棠小馆吃饭。” 街口的海棠小馆,赵庆河的老婆正坐在收银台里打电话,见秦川和蒋俊来了,把电话一丢,冲过去就狠狠抱住秦川:“哎哟,可算逮着你了!” “赵婶别这样,影响不好!” 秦川连忙往蒋俊身后躲,好不容易等热情的赵婶平复下来,才接着问道:“赵叔人呢?” 赵婶指着天花板:“在楼上睡觉呢,他出院没几天,还要再静养些日子,不敢让他太过劳累,店里就我看着了。” “赵叔接下来还要再放疗,必须注意调养啊。” 赵婶对秦川似乎有着迷之自信:“知道知道,有秦川你在,咱们家老赵肯定没事儿!” 秦川笑了笑,又问:“小苗下班回来了吗?” “她刚开始在金禾集团工作,这会儿也该下班了,”说到女儿赵小苗,赵婶满脸的喜滋滋:“小苗现在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这多亏了秦川你呀,再加上你救了老赵一命,要是你没女朋友该多好,咱们家那么水灵的小苗儿,铁定就嫁给你做老婆了,赵叔赵婶保证不要你一分钱彩礼,以后这餐馆也归你了!” 蒋俊笑得直打跌:“赵婶,这话要是被秦川的女朋友听到,你们家小苗就要被炒鱿鱼了!” “咱们都是老街坊,关起门来自己唠嗑几句,不碍事!”赵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悄悄地问:“秦川,你找好了新女朋友,那你和甜甜咋样了,真的就这么掰了?” 秦川无奈地咂嘴:“赵婶,能不能让我们好好吃饭,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么?” “好好,不提不提,”赵婶笑着摇摇手,又盯住蒋俊的脑袋取笑道:“小俊和人打架了?瞧你这小身板,被开瓢了,打不过就逃嘛,硬撑英雄好汉……好了,你们赶紧坐,要吃什么随你们点,这顿赵婶请了!不许跟我客气啊!” 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厨房里传来的饭菜香分外诱人,身边几张桌子的食客也都是老邻居,秦川和他们逐一打完招呼,便翻看起了菜单。 多少年了,海棠小馆的价格似乎一直没变过,淳朴的民风已经深深刻入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赵叔赵婶对于这家餐馆,更多注入的是一种情怀,而不是单纯为了盈利。 点好两菜一汤,外加两碗饭,伙计拿着小纸条进了厨房,秦川正和蒋俊瞎侃时,手机响了,是韩峰的电话。 “秦川,昨天的酒没喝完,今天想不想继续?” 秦川哈哈笑着:“你不是说一下班就回去陪老婆女儿的嘛,看来你言不由衷地厉害!” “今天老婆带着女儿还有贝贝出去玩儿了,是一个儿童乐园的嘉年华,我本来想下班后去陪她们,但那地方在紫田市的另一头,要穿越整个市区才行,现在堵车的这么厉害,就不去了,你没吃饭的话,咱们找个地儿聚聚?” “我正陪一个朋友在小馆子里吃饭,但他不能喝酒,你不介意的话,就过来一起。” “好,我这就过来,把地址发我。” 挂了电话,秦川告诉蒋俊:“希源建工的韩峰要过来。” 蒋俊很夸张地哦哟一声:“你居然和他认识了?希源跟金禾可是老对头了啊!” “吃个饭而已,能有什么关系?再和你透露一下,贝贝这几天就住在韩峰家里,是张清安排的。” 蒋俊瞪大了眼睛:“卧槽,我怎么觉得这里面的水……有点混啊!” 秦川很轻松地对他笑:“是你想的太过复杂,韩峰人不错,所以也没必要介意那么多,但你过会儿把帽子戴起来,别老是顶着个纱布,倒人胃口。” “知道知道……” 不到半个小时,韩峰夹着公文包进来了。 在秦川身边坐下后,他瞧了瞧对面的蒋俊:“秦川你的朋友,给介绍一下?” “这是我发小蒋俊,在金禾广告部工作,前几天被林家的人下了黑手,头上有伤,所以戴着帽子……阿俊,这是希源的总经理韩峰。” 蒋俊把帽子掀了掀又戴好:“韩总,久仰……” 韩峰很随意地一挥手:“你和秦川一样,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下班时间,没什么总不总的……你在金禾做事对,这都是小事儿,秦川还是金禾卢家的女婿呢!” 蒋俊朝他竖起大拇指:“韩总……不,韩峰,够爽快!” 韩峰要来,秦川在刚才就又加了两个炒菜,现在三个男人面前是四菜一汤加一锅饭,稀里哗啦地正吃着,赵婶走过来一瞧,也是不明所以:“你们还真的光吃饭不喝酒了?要不要来点酒,今天小店请了,真不用客气啊。” 韩峰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说:“老板娘也是个爽气人,下次,今天真不喝。” “哦,那好,你们随便啊……” 坐在窗口边吃边聊,瞧着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韩峰若有所思地说道:“海棠老街可是太有名了,我估计两三年之内就要拆迁,全部改造成高档商品住宅,这堪称近年来紫田市少有的大项目,有太多的人盯着。” 秦川顺着他的话问:“包括鹏实吗?” “当然了!”韩峰夹起一块回锅肉,嚼两口咽下去后说:“这么大的蛋糕,哪家地产商会不动心?等眼下几个在建的市政项目收尾之后,市里可能要平静一段时间,然后就轮到海棠街地块了,未来一到两年内,各家地产公司都可以有个蓄力期,鹏实能不能拿下这个地段我不知道,但肯定要参与竞标。” “鹏实如果真的拿下,希源有能力全部接下吗?” “肯定不能……希源的体量就注定了,最多只能承建其中的一半,但要是加上金禾或中建省建集团一起干,就没问题了。” 蒋俊低声嘟囔着:“还是赶紧动迁的好!我等着这里的房子拆了,能给我分套新房,我结婚就得靠这个了。” 秦川接着说道:“有不少人等着靠这场拆迁改善居住条件,甚至发上一笔财的,但这次动迁的政策还不清楚,外面众说纷纭,你们如果有什么确定的消息,就早点儿告诉我,我也正等着这儿拆迁。” 韩峰有些奇怪地问:“秦川你在这里有宅子?” “有套老宅,面积不大。” “但你和卢菁如果结婚了,以卢家那么厚实的家底,你还会在乎这里的动迁安置房?” 秦川微笑着说:“卢菁向来独立,不会要家里的任何东西,现在我住南桥大学家属院,是学院分给我妈的房子,以后就是我结婚用的新房,海棠街我爸留下的老宅虽然才四十来平米,但也是肉啊,当然要看紧了。” 蒋俊颇为不满地插嘴:“秦川,有点诚意好不好?你刚开始工作,没有积蓄我是信的,但卢菁可是卢家的大女儿,她结婚的话,家里至少要给她陪嫁一套别墅?” 韩峰跟着点头:“除了别墅,好车至少也要弄两辆,你和卢菁一人一辆,要是低于一百万的车,卢家铁定要被人笑话。” 秦川还是笑笑摇头:“卢菁早就跟我说过,卢家的一切都是妹妹卢苇的,父母给她买过一辆保时捷卡雷拉,她基本就没怎么开过,平时自己只开沃尔沃上下班,也从不问家里要钱……前几天我把林毅的跟班打伤了,卢菁还帮我赔了两万块,这笔钱她可要存好久,因为这事,我被她一顿埋怨,正头疼该怎么把这笔钱还给她……” 韩峰听秦川在昨天说过这事儿,就很简单的一笑,蒋俊却还是不相信:“照这么看,卢菁和普通人家的孩子完全没区别嘛!秦川你有点亏了呀,本以为卢家那么有钱,到最后,你反而什么都没捞着!” 秦川鄙视地瞅了瞅蒋俊:“你肤浅了,我喜欢的就是卢菁这个人,和钱无关,关于这一点,韩兄肯定能懂我。” 韩峰马上端起饭碗,和秦川碰了一下:“没错,我懂!遇到喜欢的女人,管她有钱没钱,赶紧娶进门,先睡了再说!” “真低俗!”秦川笑骂,接着两人又哈哈乐个不停。 第116章 赚外快的路子 等笑够了,韩峰说道:“就算人各有志,喜欢靠自己的双手去打拼,但秦川你和卢菁结婚后,就这么紧巴巴地过日子,不觉得有点……太寒碜了吗?你们俩一个医生一个警察,勉强只能算中产阶层,总要想办法赚点外快?” “我给病人做手术有津贴,每场下来也能拿几百块,如果是大手术可以有上千块,不过没人会嫌钱多,韩峰你有好的路子,就教教我。” 秦川说这话的时候,蒋俊也竖起耳朵,在一旁仔细听。 韩峰嗤了一声:“卢家是做工程建设的,靠着这么个关系,能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还需要我教你?” 秦川皱着眉头说:“你是指承包施工队?我可不认识这些人。” 蒋俊捅了捅他的胳膊,提醒道:“只要卢菁放个风声出去,有多少施工队会排着队上门,等你们俩去挑呢。” 秦川马上一摇手说道:“我觉得没那么容易,我和卢菁都不懂施工。” 韩峰朝他啧啧两声后说:“傻了不?以卢家大小姐的名头,你们俩啥都不用做,只要投点钱进去,然后把一切都交给工程队,保证给你们做的妥妥当当,你和卢菁坐等分成就行了!至于投钱也根本不是问题,听说卢家俩姐妹手里都有金禾的股份,随便拿点出来就有了……唉,我说不对啊,有这些股份在,根本就没必要去做什么工程,天天坐在家里都能数钱!” “卢菁不愿意去碰这些股份。” “那我就没话说咯,手里有金山银山,却不愿意花……” 韩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端起饭碗继续吃。 蒋俊突然冷不丁插嘴:“我去承包个施工队,要比穷,我比任何人都穷,我才是最该想办法赚钱的那个,你们两位大佬,如果有好的施工队,就介绍一下给我行不?” “你要去承包工程队?”秦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又问了蒋俊一遍。 蒋俊马上点头:“对啊对啊,就我去干,你叫卢菁帮个忙,给我介绍点工程项目,怎么样?” “卢菁平时很少接触金禾的业务,你可以试着去找韵姐想想办法,她认识这一行的人也不少。” “以前韵姐投资她的那些项目时,我就想搞个工程队参与进去,但她死活不同意……” 蒋俊撇了撇嘴,又堆起笑脸:“秦川,韩峰,你们帮帮我呗,我肯定可以做好。” 韩峰先瞅了一眼秦川,见他不说话,就问道:“蒋俊,你对这一行了解有多少,以前干过没有?” 蒋俊马上说:“没干过,但我可以学嘛!” 韩峰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没那么简单,虽然有句话是这么讲的,给谁干不是干呢,现在外面二包三包在接活儿的施工队伍也不少,但其中的门道很深,你真想干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去市北那栋楼的施工现场,这个项目的工期预计半年,你就先去学个半年,然后……” 见蒋俊有点不乐意的样子,秦川接着说:“阿俊,就算给你一支施工队和一个小项目,但你什么都不懂,你准备怎么做?对包工头关照一句交给你了,就结束了?别那么好高骛远,没有扎实的基础,什么都做不了。” 韩峰对秦川的看法深感认同:“蒋俊我告诉你,我刚进希源那会儿,我老头子就扔给我一顶安全帽和一副手套,让我跟着自家的包工头,在工地上学了大半年,扎钢筋卸沙子搅水泥,皮都被磨掉了好几层,但还没完,又跑了不少外地的工程现场,总算是摸到一点皮毛,再说秦川好了,他做医生就更不容易了……喂,兄弟你读了几年的医科?” “国内三年,国外六年。” 韩峰用筷子一敲碗口:“对嘛!蒋俊你自己看看,秦川花了快十年时间,才能进医院给人看病动手术!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世界上没有一个行业是简单的,你又没有卢菁那样的深厚背景,还是老老实实地学,等学会了再干。” 秦川笑着问韩峰:“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有去工地上工作过的经历?” “当然了,那段时间虽然苦,但绝对受益匪浅,我在工地摸爬滚打了一年多,什么活儿都干过,老头子才同意让我回公司,开始慢慢学管理……” 秦川是越来越欣赏韩峰了,以前的韩峰有多么纨绔,他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不过眼前的韩峰,却是叫他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蒋俊却有点不耐烦,嗓门瞬间变大:“别岔开话题好不好!韵姐说我太浮躁也就算了,连秦川你都这么看低我,我有你想象的这么差劲吗?” 韩峰低声问秦川:“老听你们提起这个韵姐,她是谁?” “唐嘉韵,听说过吗?” “哦,原来是她呀,昨天就听你提过,当时没反应过来,她也算是半个圈子里的人,你们居然认识?” “她跟我和阿俊一块儿长大的,就住在海棠街上……” “喂喂,听我说几句好不好,”蒋俊用力拍着桌子,他不敢对韩峰发火,只能朝秦川吼道:“你这个混蛋,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嘛!卢家那么多的资源,我也不贪,随便漏一点儿给我,让我赚点钱,在市里买套好点的房子就成了,你不但不帮我,还埋汰我没能力……” 秦川严肃地说:“阿俊,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和韵姐都清楚!韵姐她不帮你是对的,你真想干的话,就去工地上待个半年,然后我出面帮你去找卢菁说说,就算卢菁不肯,到时候韩峰也会帮你。” 韩峰应道:“没错,你必须去工地上实地认真学习,才能……” 蒋俊像被抽光气的皮球,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韩总你久居高位,不识人间百姓疾苦,我不像你是含着金汤勺出生,有那么大的家业等着去继承,也不像秦川,能静下心来埋头苦读九年的医科,弄到个我想都不敢想的博士学位!我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别过的太糟就行了,我这个要求也有错?” 秦川叹口气说:“你别装可怜,你在金禾广告部的工资不低。” “可那都是死工资啊!我一直想多赚钱,在市里买套大房子,然后接我爸妈过来一起住,我这个想法也有错?海棠街拆迁要在两三年后,到时候拆迁安置房肯定在郊区,我根本不喜欢那么偏远的房子!金禾工资是不低,但我要多少年不吃不喝,才能存够在市区买房的首付钱啊!” 蒋俊的情绪很低落,秦川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他当然希望蒋俊能过得好,但是蒋俊的毛病他比谁都清楚,就是比较懒。 承包工程队和天底下其他的工种一样,都不会是容易的,风险与利润并存,前提是必须深入了解这个行当,蒋俊现在不肯付出,却只想得到回报,秦川便不太想帮他,更不可能因此去向卢菁开口。 见没人搭理他,蒋俊闷头吃下最后两口饭,然后站起来,没打招呼就出了门。 而他刚走,赵小苗就背着双肩包进来了。 “秦川大哥,你也在呐!”赵小苗笑着与秦川打招呼,又回头看看外面:“刚才我看蒋俊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他老毛病犯了,随他去,”见赵小苗像是刚下班回来的样子,秦川又问她:“阿俊在金禾做的怎么样?” “我和他不是一个部门的,还真不清楚,不过在食堂碰到过他几会,他偷偷跟我抱怨过,朝九晚五的工作挺没劲,工资再高也是死工资,他想赚大钱。” 秦川觉得很不是滋味,便没再继续打听关于蒋俊的事情,转而问道:“那你自己怎么样呢?” 赵小苗自信地说:“我觉得没问题,能跟上平时高强度的节奏,忙的时候也愿意加班,有这么好的工作机会,我会用心珍惜,我还在外面报名了财务进修课程,每周上两次课,要不断提高完善自己的业务能力。” 又聊了几句,赵小苗进屋去了,韩峰问秦川:“这姑娘也是在金禾做事的?” “嗯,她是这家饭馆老板的女儿,大学刚毕业,就给她一次机会,看起来她做的还不错。” “对于这样肯用心做事的人,金禾不要就给我,”韩峰点了点头,递给秦川一支烟,同时说道:“你和你兄弟吵架了,要不要去跟他再聊聊?” 抽下小半口烟,秦川苦笑着:“没事,我们从小打闹到大的,他的脾气我知道,到明天就能跟他和好。但他性子太浮躁,就这么随便去承包施工队接活儿,绝对不可能干好,到时候赔钱也说不定。” 韩峰附和道:“你这兄弟嘴里说是要赚钱,但他想赚的是快钱,快钱谁都喜欢,可要是没这个本事,快钱反而是最危险的……” 正说着,韩峰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马上眉开眼笑地放在耳边:“宝贝儿,今天玩的开心吗……跟妈妈准备回家了是吗?贝贝呢?……哦,也开心啊,那就好,爸爸这就回来,晚上给你们讲睡前故事。” 看着韩峰脸上幸福的笑容,秦川对他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家庭美满,事业有成,伉俪情深,这样的生活,不正是任何男人都在苦苦追求的么? 放下手机,韩峰朝秦川一拱手:“不好意思啊,有事先走一步。” “去去,路上开慢点……对了,贝贝准备在你家住多久?” 韩峰想了想说:“昨天晚上贝贝打电话给张总,说在我家挺开心的,张总就关照我,让贝贝再多住几天。” “那给你添麻烦了。” “小事儿!我先走了,改天再聚!” 原本热闹的饭桌突然就安静下来,秦川匆匆扒完碗里的饭,在一个菜盆子下压了张一百块,也悄悄离开了。 去蒋俊家敲门,想再找他聊聊,但没人开门,蒋俊不知道溜达去了哪里。 不得已只能往回走,路过街口海棠树下时,蒙奶奶依旧在躺椅上打着瞌睡,手里的蒲扇已经掉在了地上。 捡起蒲扇,把公文包往腋下一夹,他给蒙奶奶悄悄打了会儿扇子,直到老人再次睡熟,才放心地准备回家。 第117章 又出事了! 从海棠街步行到家属院,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秦川不在乎这些时间,反正回去后也是一个人。 走一走消消食,顺便还能静下心想一些事情。 首先想到的,便是刚才负气离去的蒋俊。 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想靠私人关系来做工程来赚钱,纯粹是异想天开,秦川绝不敢轻易答应他,而卢菁本就不愿多参与金禾的事情,把蒋俊和赵小苗安排进金禾工作,已经算破例了。 有多少能力,赚多少钱,以蒋俊的学历,能在金禾集团广告部拿到不算低的工资,秦川觉得他也该知足了。 蒋俊在大学里学的就是广告设计专业,但他家境太过普通,父母都是工人,没法为儿子谋好的出路,唐嘉韵倒是给他介绍过两份工作,但他一直不怎么满意,干了没多久就自己辞职了,最后唐嘉韵也懒得再给他介绍,现在时来运转,他进了金禾这样的大集团,拿着稳定的白领收入,等两年后海棠街拆迁,分到了新房子,那么结婚也就能摆上日程了。 至于市郊的动迁房,配套设施终究会慢慢跟上,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但蒋俊性子太毛躁,最不耐烦的就是耗时间…… 秦川觉得,蒋俊真该好好学学赵小苗,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老天永远不会亏待勤勉的人。 回到家属院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刚想给妈妈打个电话,但想起来有时差,澳洲那边要比紫田晚两个小时,便只能作罢。 没多久,唐嘉韵的电话打过来了。 “秦川,你是不是和阿俊吵架了?” “韵姐,你都知道了?” “我刚给他打个电话,他听起来似乎不太高兴,我追问后他才告诉我的……秦川你做的没错,这家伙毛里毛躁又没耐性,工程建设哪是那么好做的,他什么都不懂,万一搞出安全事故,或者工程质量出现问题,倾家荡产他都赔不起!”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阿俊听不进去。” “秦川,这事儿你不用去多想,你是对的,接下来让我劝劝他……你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就是跟你发发脾气,过几天就好了……” 接着,唐嘉韵突然把话题瞬移:“今晚卢菁来我这里坐了坐,跟我聊了一会儿,她说你和韩峰突然走动了起来,有这事吗?” 秦川对唐嘉韵一直都是有啥说啥:“是的,韩峰挺不错的一个人,我不会因为他是希源建工的总经理,就对他有什么看法。” “卢菁对此其实是无所谓的态度,我看得出,她凡事都挺顺着你的,所以你也不用紧张,”唐嘉韵轻笑了两声,又说:“但卢苇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尤其是到了傍晚以后,她老是望着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秦川心里默默叹息,嘴上说道:“她应该是在等她姐姐。” “呵,你还会跟我言不由衷了?她到底在等谁,你会不知道才怪!小丫头整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中午犹犹豫豫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来给你送午饭,到了晚上,先是打碎一个盘子,又把半杯咖啡洒在了桌子上,客人见她如此好看的一个姑娘,倒也没跟她计较,只不过那时候卢菁正好在,她被卢菁说了一顿,大概十五分钟前,卢菁已经把她接回家了。” 秦川马上问:“卢菁有没有骂过她?” “你还是很紧张这小丫头的嘛,”唐嘉韵先是揶揄一句,接下来语气瞬间变了:“秦川,卢菁跟我聊了不少关于你和卢苇的事情,她说无论卢苇犯了什么错,你都毫无理由地袒护卢苇,甚至不惜和卢菁发生争执,卢菁她气量不是一般的大,知道你对卢苇没那方面的想法,也没多抱怨什么,但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你准备把这颗定时炸弹埋到什么时候?万一某天卢菁发现了妹妹的心思,你打算怎么办?” 秦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他最头疼的地方,想了想只能说:“希望时间可以让卢苇慢慢恢复过来。” “没用的,秦川,时间确实是治疗某些心病的良药,但对于感情方面,它的效果很差,就说你自己,你和甜甜失去联系了差不多六年,才最终决定放弃……” “韵姐,怎么又说到甜甜身上去了?” “呵,还不让我说了?” “不能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甜甜作为一个话题,被人随便拿来讨论!” 唐嘉韵半天不语,秦川却能听到电话那头沉重了些许的呼吸声。 十几秒的静默后,唐嘉韵才幽幽地问道:“秦川,你刚才说的是心里话吗?” “是的,即使甜甜那么绝情地和我分了手,甚至在她出国前,还做了一件让我近乎崩溃的事情,但我依然可以原谅她做过的一切,就因为她叫杨甜甜!” “行,我知道了,以后我尽量不提甜甜的名字……说实话,我真的挺怕她某天突然回来,到时候可能就是场轩然大波,”唐嘉韵说完,便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秦川把手机一丢,躺倒在了沙发上,对着屋顶的日光灯,怔怔出了神。 韵姐想多了,甜甜怎么可能会回来呢?她如果真的还想着我,就不会杳无音信了整整六年,现在我连她到底是好是坏都不知道…… 她应该在某个遥远的异国安静生活着,或许已经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她依然还是记忆里那朵最美的海棠花,不论经历过多少风雨,仍会带着倔强的温暖,在光阴长河中继续书写她的人生篇章…… 安好,甜甜,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只剩祈福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秦川突然觉得有点心塞,以及少许的惆怅。 回忆就是一把刀,不动它的时候安然无恙,一旦动了,就要见血,他总在不经意之间被这把刀狠狠刺一下,然后便血流不止,而持刀的人,正是他自己。 走到阳台上,习习晚风吹走了心头的抑郁,也带走了白天淤积在城市里的热浪,但吹不来一个可以跟他说话解闷的人。 回到屋里取来手机,打开翻了翻,微信他平时用的不多,甚至还用不太惯,在出国念书之前,这个绿色的app都没流行开来,现在里面也只有十几个联系人,是他在紫田这座城市里的全部。 而微信聊天群也只有两个,一个是海棠街四人组成的一个群,另一个,就是四院神外科同事们的工作群。 至于qq,他已经多年不曾使用过了,密码倒是一直记得,他和杨甜甜的生日。 输入qq密码,却显示长时间不登录,需要进行一大堆验证。 他嫌烦,干脆也不弄了,一个人靠在栏杆上,悄悄发起了呆…… qq里面都是过去的人了,即使对方在线,也根本没法去主动聊天,这么多年不联系,对方十有八九会把我当成骗子,说不定最后会把我拉黑,或者要我证明我是秦川,可我该怎么证明,我就是秦川呢…… 他被自己逗乐了,然后继续对着月亮发呆,再发呆。 过了几分钟,也可能是十几分钟,门铃突然响了,他赶忙出去开门,竟是卢菁站在外面。 “买了几个泡芙,味道还不错,带给你尝尝。” 她递来一个纸袋,又似笑非笑地说:“顺便来看看你这个独居的老干部,有没有偷偷在家里干坏事!” 卢菁的出现,对秦川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惊喜,他关上门,轻轻抱住她曲线诱人的身体,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本书记正在秉灯夜读,没想到居然有俏佳人来访,现在我想不干坏事都不行了!” 托起她滑嫩的下颚,便温柔地亲吻上了那双迷人的香唇。 卢菁扶着他宽厚的肩,任由手里的纸袋掉在地上。 大约半分钟后,轻轻喘着气,卢菁还是推开他,又拿走他不安分老实的手:“好了,不闹了,卢苇还在楼下车里等我。” 秦川这才想起来,卢苇今天在酒里打工,是跟着卢菁一块儿走的,只能捡起那袋泡芙,然后对着卢菁曼妙的身体偷偷咽口水。 卢菁伸手捏捏他的鼻子,笑着说:“色相!我知道你在动什么坏心思,到明年春节只剩几个月了,这都等不下去了吗?” “能等……” “那就乖乖等着,如果等不下去的话就告诉我,我会鼓励你继续等下去。” 秦川回了个无比尴尬的笑:“我知道了,你回去,早点休息。” “嗯,我走了。” 虽然惊喜很短暂,但足够回味绵长,瞬间照亮了整个孤独的夜。 拿出一个喷香的泡芙,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塞,手机又响了,居然是刚离开的卢菁打来的。 “秦川,快下来,卢苇不见了!”卢菁的声音气急败坏。 “怎么会不见了?打过她手机没有?” “打了她不接啊!” “我这就来!” 抓起桌上的钥匙,他灯都没关,就飞奔下了楼。 楼下大院里空荡荡,只有急地在原地打转的卢菁。 “我刚才上楼来找你,卢苇就坐在车里等我,才两分钟时间,人和车都不见了!打手机也不接!” 秦川冲向大门口,朝外面张望了几下,回头问道:“卢苇肯定是偷偷把车开走了,她带驾照了吗?” “她的驾照已经被爸爸没收了,准备等开学后再还给她!” 秦川吓了一跳:“无证驾驶如果被捉到现行,会是什么后果?” “有驾照但没带在身边,只要事后能补交上去,罚款扣分就行了,但她居然敢……”卢菁用力捶了一下院子里那棵大树,满是气愤地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恶作剧的话,也玩的太大了!” “再打她手机试试!” 卢菁又打了一次,却被卢苇直接挂断了。 合上手机,卢菁有些反常地突然平静下来:“事先跟你说好,这一次我不想饶她,你再怎么替她说话解围都没用。” 秦川知道卢菁已经动了真火,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带着她到外面的大马路上去打车。 期间,卢菁给家里的保姆柳阿姨打电话,一旦卢苇回家后,要她马上通知自己,然后开始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酒。 等了几分钟,依旧没有出租车经过,卢菁止不住的焦躁,正准备去旁边的公交车站等车,秦川却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你是不是卢苇的家属?” 电话那头非常嘈杂,似乎人不少,而且还有刺耳的警笛声。 秦川心里一个咯噔,卢苇真的出事了…… 第118章 拘留 心脏瞬间跳到了嗓子眼,秦川脑子里一片混沌,直到卢菁在旁边拍他,才赶忙回答:“卢苇家属就在我旁边,我把电话给她。” 卢菁接过后,嗯哦了几声,把手机扔回给秦川,然后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哽咽着说:“小丫头无证驾驶加事后逃逸,被交警追了好几条街才当场抓住……十五天拘留逃不掉了。” 秦川被震惊地无以复加,在这个八月夏季的夜晚,他只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 …… 一个小时后,某交警大队的接待室里,当秦川与卢菁见到卢苇时,她已经在责任认定书上签完了字。 这里的警员认识卢菁,寒暄几句后提醒她:“无证驾驶逃逸证据确凿,按照规定拘留十五天,先去交罚款,然后给你妹妹准备几件换洗的衣服,寄到xxx拘留所,十五天后早上到这拘留所大门口去接她。” “师兄,给你添麻烦了,”卢菁向对方致谢,又忍着满腔的悲愤,声音微颤着问:“能不能把这事情保密,尽量不要对外去说,可以吗?” 对方还是挺通情达理的:“可以,我们会尽量保密,不把消息扩散出去,但家人和学校都是必须通知的,你妹妹才19岁,就胆子这么大,要想办法收收她的心。” “知道了,谢谢师兄。” 在他们对话时,卢苇就站在屋角,木然看着眼前的一切,她好似是个与此完全无关的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秦川好几次想与卢苇说说话,但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能猜出,卢苇这么做……或许就与他有关。 当场交了两千块罚款,卢菁含着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突然冲上去对着卢苇就是一记狠狠的耳光,秦川都来不及阻止她。 “菁,你为什么打她!” 把气的浑身发抖的卢菁往后拖,秦川又对着卢苇大吼:“快给你大姐道歉,快道歉啊!” “为什么要道歉……”卢苇捂住红肿的左侧脸颊,额头两侧青筋同时微微凸起,毫不畏惧地与姐姐对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嘴硬!”卢菁指着她,同时用力抽泣一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妈妈今天已经出差去了,等他们回来后,你要我怎么跟他们解释?” 秦川怕卢菁气愤之下再对卢苇动手,马上挡在了卢苇的身前说道:“菁,到时候再想办法慢慢解释……” 瞪着血红的双眼,卢菁怒视秦川:“解释什么解释,你难道还要再护着她吗?秦川我告诉你,卢苇以前虽然调皮,但不至于做今天这种事,你老是护着她惯着她,你就没觉得……你是在害她嘛!” 卢苇突然狂吼一声,竟然压过了卢菁的嗓门:“我今天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 她慢慢从秦川身后走了出来,含泪的目光冷冷朝向卢菁:“你上楼去给姐夫送点心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车里,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俩天天你侬我侬的,我看着就恶心!” 她又盯住秦川,眼神阴沉如刀:“四月份在波士顿的街头,要不是我追上了你,你可能就坐公交车走了,现在我真的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去你的澳洲多好,留在紫田兴风作浪干什么!现在你让我觉得极其碍眼不舒服!因为……你把一直最疼我的大姐抢走了!” 卢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秦川他哪里碍着你了!你不反省自己,还敢往别人身上甩锅!” 卢苇歇斯底里地叫嚣:“你什么都不明白,他就是碍着我了!我巴不得将他一脚踹去澳洲,最好和那个杨甜甜一样,永远消失别回来!” 秦川心里一阵悲凉莫名。 他和卢菁在楼上悄悄温存时,卢苇只能用无证驾驶和逃逸这种近乎于疯狂的方式,来狠狠发泄她心里的苦痛和不满,但秦川也有一丝庆幸,起码卢苇还保留着少许残存的理智,因为刚才对卢菁的那些话,她是故意反着说的…… 警察走过来,从腰间取下手铐:“你们别吵了,她现在该去拘留所了,路上必须戴着这个,到了那里再解下。” 卢苇颤颤巍巍伸出手,冰凉无情的手铐瞬间将她双手拷牢。 眼前这残酷的一幕,让一贯坚韧的卢菁也低下了头,她背靠着墙,死死忍住眼泪,几乎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而同样的,深深的无力感和自责在秦川全身蔓延开来,从来都不是硬心肠的他死命捂住嘴,紧紧闭着眼睛,他没有勇气去看卢苇戴手铐的样子,只能任由泪水悄悄淌下,很快流的满脸都是。 他不敢否认,卢苇变成了今天这样子,他有很大一部分责任。 “押送车就在楼下,卢苇你现在跟我走,到了拘留所要服从管教!” 楼下的警笛声清晰可闻,还有警察严厉的声音,秦川知道卢苇正在被带离这间屋子,在这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连呼吸这最基本的生存能力都在逐渐丧失。 他还有些话想关照卢苇,甚至还想像以前那样安慰她,但全身上下都像被针扎一样的刺痛感令他根本开不了口,他也不敢出声,因为一旦开口后,必定是如同地狱般的哀嚎。 “姐夫……”卢苇正在轻轻喊他,她的嗓音沙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清脆悦耳。 秦川不回答,依旧闭着双眼,让眼泪狠狠冲刷他干涩的脸,心头的刺痛瞬间达到顶点,这种痛楚让他几乎无法忍受,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卢苇的声音就此消失。 警察的皮鞋敲地声正在逐渐远离,警笛声似乎也听不见了,世间万物仿佛都停止了下来。 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他鼓起勇气睁开眼,望出去的却是被泪水覆盖后的一片朦胧,等他擦去眼泪,只看到了四周是冰冷的墙壁,以及庄严肃穆,神圣不可侵犯的国徽。 他再次低下了头,在律法的严厉和无情之前,眼泪只能是留给自己的忏悔…… 卢菁走过来,用力把他搀扶起来,颤抖着声音说:“秦川,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知道你心疼卢苇……我也是一样的。” “菁……卢苇……卢苇她……卢苇……” 彻骨的剧痛让他无法阻组织语言,只能断断续续喊着卢苇的名字。 “我们走,还有事要办,”卢菁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带他往楼下走。 取回自己的车后,卢菁载着秦川一边往家赶,同时一路塞着耳机打着电话。 她先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出差在外地的父母,又通过私人关系,请人通知拘留所的工作人员,好好善待妹妹卢苇,不要让她吃苦受委屈,等几个电话打完,刚好回到翡翠湾别墅。 在下车前,她关照秦川:“你不用进去了,等我一会儿,几分钟就好。” 秦川麻木地嗯了一声,他的神经早已被心痛淹没,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卢菁再次出现时,她手里多了两个大塑料袋。 “卢苇的衣服……我准备好了,明天我就……我就给她……送过去……” 卢菁哽咽着坐回车里,轻轻揉了揉眼睛后,再次发动车子:“秦川,我送你回家,今晚……我住你家了,当我哭的时候……你一定……要抱着我,好吗?” 不等秦川回答,她就踩下了油门,又打开车里的音响:“让我专心开车,路上别和我说话,不然……容易出事。” 车内的乐声轻柔悠扬,却掩盖不住气氛的凝重,秦川能看到卢菁的眼角有泪水淌下,在等红灯时,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绿灯亮起后,她继续倔强地冲入夜色中。 家属院屋里的灯依然亮着,桌上纸袋里还有没来得及吃的泡芙,空气中甚至隐约弥漫着刚才与卢菁拥吻的浪漫气息,就在进门一霎那,秦川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只是下楼去送了一下卢菁,但墙上依然执着工作的挂钟,还有冷却不再温热的泡芙,它们都在无声提醒着他,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 “卢苇应该也到拘留所了,小丫头现在好不好……” 卢菁喃喃自语,然后拖着秦川的手进了房间:“我现在想哭了,抱一抱我……” 第119章 艰难的一夜 卧室门被关上的一瞬间,卢菁的悲伤和眼泪同时汹涌而出。 她扑进秦川胸前,大声哭喊着,毫无保留地宣泄出心里的情绪: “卢苇怎么能这样……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心里有不舒服可以说出来告诉我啊!但现在……我觉得我和她之间……变得好陌生,很难再沟通……以前我们……从来不是这样的啊!” 秦川也流着泪,用力抱紧了卢菁,让她放肆地大哭咆哮,他知道她必须哭出来,才能好过一些。 哭声慢慢停止了,卢菁继续抽噎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了正常情绪。 去卫生间洗把脸,她极为罕见地露出一丝疲态:“秦川,几天前卢苇买的那包烟还在么,陪我抽一支。” “嗯。” 翻出烟,两人一起去阳台,并肩默默抽烟,用这种他们已经不太习惯的方式,排遣着心里糟糕到极点的情绪。 “秦川,我好不容易戒了烟,真的不想再重新抽起来,但是今晚还真的很想抽……” 卢菁嘴里轻轻喷出一口烟雾,掐灭烟头弹远之后,又靠进他的胸前,沙哑着嗓子说道:“卢苇从小就是个爱闹又调皮的孩子,或许是爸爸妈妈忙着做生意的缘故,她总喜欢粘着我,甚至晚上也要和我钻一个被窝,让我哄她睡觉,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小妹,她害怕孤单,需要人陪,我就几乎承担了半个母亲的角色,陪着她一起长大……在她读初中的时候,和江浩然走的很近,那是她最快乐的两年时光,后来江浩然出了国,我也去读了警校,她就变了,变得脾气越来越怪,开始学会了泡酒,飙车,花钱如流水……” “但不管她如何胡闹,她始终是我妹妹,我比任何人都爱她,每次她被爸爸妈妈骂了,她都会偷偷来警校找我,我也会想办法翻墙溜出去,陪她说说话,她对我的依赖从没有减少过一丝一毫……后来我工作了,有段时间喜欢抽烟喝酒,她不会抽烟,但晚上都会带着酒来我的房间,陪我一起喝上几杯,又看着我站在窗边抽烟,最后我们俩一起醉醺醺地睡在一张床上……” “再后来,我和你认识了,卢苇比谁都高兴,因为她真的希望我能找到幸福,她不止一次对我说:女人要嫁就嫁给最爱的男人,给最爱的男人生孩子,否则不如不结婚!而我们俩能在一起,她在其中是出了不少力的,背后替我给爸爸妈妈说了很多好话……以前她只是调皮不爱读书,可最近我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变得胆大妄为,有时候又喜怒无常,就像今晚的事情,我真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川心里满满的都是苦涩,卢菁渴望能找到一切的根源,但殊不知,她正依偎在罪魁祸首的怀里。 午夜的风送来了久违的凉爽,秦川却在其中感到迷茫和不安,他很希望风能更猛烈些,就此迷住卢菁的眼睛,有些真相既可怕又无奈,真的不要让她看见…… 他抱紧了卢菁温暖又颤抖的身体,小心地解开马尾辫,亲吻她细腻的脸颊和柔顺的头发,他所做的与肉欲无关,只希望能用自己的温柔给她些许安慰,这是他现在唯一能给的。 卢菁的情绪非常低落,又抽了第二支烟,然后便不再言语,对着漆黑的夜色发起了呆,时不时伴着一滴晶莹从眼里无声滑落。 这是秦川第一次见到卢菁如此难过的样子,他有些违心地说:“或许就像卢苇说的那样,她恨我把你抢走了。” 卢菁一动不动,嘴里喃喃地说:“我觉得不是这样,应该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爸爸妈妈明天就会提前回来,要去拘留所看她,他们都责怪我没有看好卢苇,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觉得最近和卢苇好像有了隔阂,尤其是这一两个礼拜,这种感觉越来越深,她的思想行为也越来越没法理解……” “菁,你会怪我吗?” 卢菁抬起头,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望向了秦川有少许躲闪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卢苇变成现在的样子,和你没有关系,是她的心态有问题,可我又不知道根源在哪里……别动,再抱抱我,晚上你的房间让给我睡。” “嗯,你好好休息。” 这是卢菁第一次在家属院过夜,但还是与秦川分开睡了两间房。 秦川理解她的想法,她只是来这里寻找一个可以随时倚靠的肩膀,让她在想起已经被关进拘留所的卢苇时,不至于在这无边的长夜中独自崩溃。 坚强如卢菁,也会哭的像个孩子……当秦川躺在并不熟悉的主卧大床上时,他不知道离他十米之外的卢菁是否依然在暗自神伤,但又希望她已经安然入睡,可自己却不适合再去敲她的房门。 而当想起卢苇时,他又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他非常清楚一点,自己对卢苇只有单纯的喜爱,不掺杂任何男女之情,她漂亮可爱又孤独任性,让人不得不产生疼爱之情,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可是,到底是哪里错了? 他估摸着唐嘉韵还没有睡觉,就给她打了个电话。 “韵姐,没睡?” “快了,你那么晚打给我有事儿?” “卢苇从明天起,不会来你这儿打工了,或许两个星期后再来,也或许……不来了。” “是不是又出事了!”唐嘉韵的声音陡然一变。 听秦川把经过一说,她大吃一惊:“无证驾驶加逃逸,拘留15天,小丫头这是疯了么!” “因为这事,我和卢菁都哭了,我很想代替卢苇去拘留所待15天……可现在我除了后悔和苦恼什么都做不了,韵姐你记得保密,这事儿不要再往外传了。” “我会保密的。” 接着,电话对面是叮的一声,唐嘉韵似乎点了支烟后说道:“秦川,今天虽然是卢苇自己闯的祸,但你的责任一样重大,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给你好好分析一下,你现在的思维有大问题,可能你自己都还没意识到这个,你爱的是卢菁没错,但在你的潜意识里,却把卢苇当成了当年的甜甜。” “不可能!” 秦川从床上一跃而起:“我从没把卢苇和甜甜联系起来,从来没有过!” “所以我就说嘛,你自己都没这个意识,但我亲眼目睹过你和甜甜的恋爱全过程,你回国后所做的一切也都看在眼里,我能很肯定地告诉你,你并没有真正地忘记过甜甜,心里依然留有她不可撼动的位置……”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有!不论什么时候,甜甜都不能作为一个话题被人拿来随便讨论,这句话,是你亲口说的没错!” “是的……” “秦川,你不自觉地把卢苇当成了甜甜,因为她们俩同样漂亮,卢苇和当年的甜甜又差不多同龄,都是20岁上下,你就很自然甚至下意识的,把没有给完甜甜的疼爱和呵护都给了卢苇,卢苇也毫不客气地照盘全收,最后就出现了这个无法解开的难题……但归根到底,你是把卢苇当成了甜甜的影子!我甚至可以用最直白的一种说法,你只是被迫放弃了甜甜,并不代表你已经不爱她了!” 只是放弃了,并不代表不爱她了……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瞬间震地秦川不知所措。 唐嘉韵的语速虽慢,但说的每一个字,都让秦川无法反驳:“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表面看起来你一切正常,又和卢菁感情稳定,但咱们是一块儿长大的,我对你太了解了,我敢说一句,如果甜甜某天突然回来了,只要她还没结婚,哪怕离过婚也无所谓,你都可能会因为她,跟卢菁提出分……” 秦川无力地打断了她:“韵姐,别说了,我不该跟你打电话,你只是在胡乱猜测,卢苇和甜甜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怎么就能被你给混在一块儿了呢……我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他把手机往枕头边一丢,屋里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沉寂,下一个黎明还遥遥无期,可是繁重的心事却像一阵不可阻挡的飓风,把本该早已到来的睡意吹得无影无踪。 第120章 接班人 片刻后,房门轻轻被推开了,卢菁站在漆黑的门口,低声问:“秦川,你刚才是在打电话吗?” “我跟唐嘉韵说,卢苇她出了点事,不能去打工了。” 卢菁似乎轻轻嗯了一声,走进来轻轻拍拍他:“快睡,已经很晚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想办法去面对,不管怎么样,明天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我们只要尽力做到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说完后,她便掩上门出去了。 可是我好像问心有愧……秦川默默地哀叹。 这一夜,他没能够找回已经丢失的睡意,卢菁也安安静静地没有再出现过,在现实和心里的双重混乱下,他辗转反侧煎熬到第二天的黎明,而外头明媚的晨光和他不算好的心情相比,更像是对他的一种讽刺。 清晨天刚亮,秦川便早早地起床,卢菁比他起的还早,但明显睡的不是很好。 简单地吃了早饭后,卢菁心事重重地挽着男朋友的胳膊,蜷在沙发上小憩了片刻,就强打起精神出了门。 把秦川送到医院门口,她也下了车,去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两杯浓缩咖啡,和秦川一起喝完,两人便准备分开去各忙各的。 在卢菁上车前,秦川与她轻轻相拥:“开车慢一点,随时打我电话,晚上一起吃饭,还有,过会儿你去拘留所如果见到卢苇……千万别再骂她了。” 卢菁带着丝丝难过说道:“嗯,知道了,等我电话。” 然后,秦川便默默看着她的车子驶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和卢菁一样疲倦,但都不能就此停下歇息,因为生活的车轮太重,它总是运来太多的破碎和枷锁,而人又过于渺小,从来都改变不了环境,只能是迫于压力疲于奔命,至死方休…… 临近中午时,卢菁来了电话,她要来四院和秦川一起吃午饭。 食堂的餐桌前,摆着两份盒饭,两个人坐着相对无言,卢菁的眉梢上带着深深的愁绪。 和漂亮的女朋友共进午餐本该是一件开心的事,但秦川根本无心去享受这份悠闲,只是静静看着她,悄悄从她的细节表情去揣测她的心。 过了许久,卢菁终于幽幽地说:“我和爸妈一起去看了卢苇,给她送了衣服,还有点吃的,等十五天后,我们会一起去接她回家……” 秦川轻声问:“她好不好?” “像是被抽掉了魂,一见到我们,什么话都不说就开始掉眼泪,都不好意思再骂她,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秦川缓缓摇了摇头,又问:“她在拘留所里平时做些什么?” “还能做什么,看书学习接受教育,我已经把上下关系都打通好了,她不会有事的……后来我出了看守所,被爸妈狠狠说了一顿,我也没力气去解释,就随便他们说了。” 秦川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菁,这事儿错不在你,卢叔杭姨他们不该指责你……” 卢菁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边没有吃,同时说:“现在去纠结谁对谁错,都已经晚了,爸妈是连夜坐飞机回来的,疲劳都写在了脸上,他们心里有气,骂我一顿我也认了,我只是心疼他们,都五十多了,再过几年就要六十了,通过昨晚发生的这件事,爸妈好像也开始心灰意冷,他们不再指望卢苇去继承金禾,甚至在回来的路上,爸爸还跟我透露过一个想法,就是等几年后,找评估机构对集团进行估值,然后对外出售整个集团。” 说完这个沉重的话题,她才食不知味地吃了口菜,然后便催着秦川:“你也吃,都凉了。” 秦川拿起筷子,先给卢菁夹了块鱼,想想不对,怕神不守舍的卢菁会不小心吞下鱼骨头,赶忙给她换了块瘦肉,然后才吃他自己碗里的饭。 吃了一半后,他对卢菁说道:“现在国内在大搞基建,建工集团的前景不会差,出售未免可惜了。” “公司和就像一个王朝,没有出色的继承人,迟早会走向衰败,还不如趁着近几年的市场行情好,卖个好价钱……行了,我是来找你吃饭的,不想聊这些没意思的事情,不过你也别往外说这事儿。” “嗯,我不说。” 然后,面对面的两个人彻底沉默了下来。 秦川看得出,卢菁其实没有任何聊天的欲望,来找他真的只是为了吃顿饭,她可能也知道,如果就她一个人的话,肯定没胃口吃任何东西。 午饭后,秦川把卢菁送到了医院门口,与她约好晚上一起逛个街,散散心,便目送着她再次匆匆离去。 去小卖部买了杯冰咖啡,秦川回到办公室午休,或许是今天的第二杯咖啡起了作用,他一时没有了困意,就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拘留所里枯燥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愿卢苇能够以此为戒,可即使她学乖了,以后不再闯祸,对她来说却还远远不够,因为她肩负着整个金禾集团的未来…… 那么大的建工集团,卢菁和卢苇都无心去继承,几年后就不得不面临被整体出售的结局,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拼命争夺家产,这姐妹俩,却谁都不要…… 卢家老爷子还心心念念着能将金禾传承下去,现在,却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接班人…… 接班人! 他猛地睁开眼睛,那个他从未认真考虑过的问题,突然便浮现在了脑海中: 卢家老爷子和卢国民都曾希望由我去接班,如果我真这么做的话,会怎么样?! 灌下一大口冰咖啡,他再次躺回椅子上,开始对这个疯狂的假设进行推演: 首先,卢家上下都不会反对,卢菁更说过会全力支持我,其次,金禾集团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第三,卢苇也不用再背负那么大的压力。 而可惜的只有一点,过去这整整九年的医科就算是白费了,说不定还要重新去读上几年ba。 但是老爷子曾说过,世上不差我这一个医生,这话绝对没错,世界离了谁都会照转不误,但对于金禾却不是这样,如果连我也不管的话……等几年后,就真的只剩被出售的命运了。 牺牲我一人,可以挽救整个集团,况且对我来说,这怎么能叫牺牲?虽然做不了医生,博士文凭也成了一张废纸,但能去管理一家庞大的集团公司……不带这么装委屈叫可怜的好么,这叫占了天大的便宜!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马上从椅子上蹦起来,跑到楼下打电话给唐嘉韵。 他必须要让唐嘉韵给他出出主意。 第121章 没有卢苇的日子 “韵姐,我有事儿和你说!” 唐嘉韵似乎在酒办公室里,她的情绪不是很高,周围也很安静:“秦川,你情绪有点亢奋了,别忘了,卢苇正在拘留所里。” “我知道,她要在那里关上十五天,但我不和你聊卢苇,我想跟你聊另一件事,不过在这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保密。” “行,我答应你,你说。” 秦川把想法大致说了一下,只是隐瞒了卢国民有意在几年后出售金禾集团的事情。 等他说完后,唐嘉韵思考了片刻,没有给予任何评论,只是反问道:“秦川,你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初衷?” “对,阿俊前几天也和我说起过,金禾集团内部有小道消息,一些高层领导都有意让你和卢菁去接班,但你好像完全没兴趣,今天为什么突然就转变了想法?” 呃……秦川一时答不上来,嗫喏着说:“我只是担心,照这种势头下去,再过些年,卢家就不得不把金禾卖了,或者请职业经理人来打理,那就太可惜了,所以我想自己上。” 唐嘉韵轻轻笑了笑:“言不由衷的谎话,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秦川我问你,你在昨天之前,是没有这个想法的对?” “嗯,对。” “但是现在卢苇出了事,对你的触动不小,为了这小丫头以后能平安快乐,不再被家里人逼着去集团做事,你就甘愿做出自我牺牲,哪怕过去这么多年的医科都白读了也无所谓,你其实全都是为了卢苇,至于金禾卖或不卖,你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秦川揉揉后脑勺,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回道:“韵姐,我之前还没反应过来,被你这么一说……反正你是对的,我确实是为了卢苇。” “你自己承认就好,但我给你的建议是把金禾集团丢到一边,和卢苇保持距离,再赶紧跟卢菁结婚生个孩子,你才能完全摆正自己的心态,否则你就是在狂风暴雨里走钢丝,危险系数九点九……你别以为卢苇心里的秘密能永远瞒下去,卢菁她是个太聪明的人,想要继承卢家的金禾集团,就必须跟卢菁坦白,你这么做就是为了卢苇,不然你以后肯定会和卢菁闹大矛盾!没有卢菁的支持,你在金禾集团将寸步难行!” 盛夏午后的阵阵热浪突然袭来,秦川瞬间被冲击地头晕目眩,周围的高温好似也让他的思维中了暑,他再次陷入无言以对的境地。 挂了电话,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慢慢走回楼里。 他认为唐嘉韵的分析太过极端,简而言之就是归结为一句话:想去金禾,先和卢菁坦白。 坦白之后,会是什么结果,秦川不敢随便去猜,但转念一想,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卢苇还被拘留着,在眼下跟卢家任何人聊这事,都是不合时宜的。 等卢苇回来,看看她的精神状态,然后再找机会和卢菁聊聊他的想法,如果真的不得不坦白,那就干脆直说好了,反正不可能一直瞒下去,暴风雨早已蓄势待发,不可避免! 秦川就这么打定了主意,先搁置一切,耐心等着卢苇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突然平淡起来,没有了任何波折。 白天在医院上班时,没人再会来给他送午饭,只有卢菁偶尔会开车过来,陪他匆匆吃上一顿饭,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赶回警局。 这种波澜不惊其实才是生活的常态,只是一直为他制造意外的那个小丫头不见了,他会不由自主地想她,想着想着,就变成了自责。 卢苇在拘留所里没什么事,每天独自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一日三餐有人送,但放风的时候她基本不出去,晚上看电视的时间也从不碰电视机,就一个人长时间地发呆。 这些关于卢苇的消息,都是他从卢菁这里得来的。 卢苇不在的日子里,本就性格偏冷的卢菁就更加没什么笑容了,即使一起约会逛街时,她也只是静静挽着秦川的胳膊,从这个街头走到下一个路口,偶尔抬起头,看看路边橱窗里漂亮的模特儿,似乎想从它们身上找寻些什么,但它们脸上的笑容既僵硬且没有活力。 “去年这个时候,卢苇还没开始念大学,我跟她一起在外面逛街,就是这个服装厂家的负责人当街拦下她,希望请她去走一场t台秀,而且是作为压轴出场的,但她直接拒绝了,当时她回答的话,我现在都记得,她说她不要做什么模特儿,因为那是戴着虚伪的面具,走着固定的线路和步伐,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她只想做她自己。” 卢菁指着街边一家服装店,如是说道。 秦川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现在提到任何与卢苇有关的话题,都会让他觉得沉重不堪,他还记得,上次与卢菁约会的那天,卢苇还跟着他们一起,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又像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没有卢苇的日子,周围的一切都跟着失去了生机,整座城市也在高温下中了暑,奄奄一息苟延残喘,那阵可以吹走逼人热浪的凉风,却始终没有等来。 浑浑噩噩中,一个星期就这么过去了,上班,下班,接着去分局门口等卢菁收工,一起压马路,平淡地甚至找不到一丝涟漪,如果秦川有写日记的习惯,这七天真的是乏善可陈,连天气都一模一样。 这天,秦川在神外科门诊室坐诊,接近中午时,来了一个术后复查的病人,是卢菁的同事徐阳。 自从秦川给徐阳做了手术后,徐阳恢复地不错,两天后就出院回家去调养了,这次他特意挂了秦川的门诊号,来复查并同时当面道谢。 他坐着轮椅,在妻子的陪同下,进了诊室。 “秦医生,都还没当面向你道谢过!” 徐阳与秦川用力握手,脸上满满的都是感激。 秦川微笑着回道:“徐警官不用客气,维护一方平安是你们警方的使命,治病救人就是我们医生义不容辞的职责。” 又聊了几句后,徐阳递去两张胶片,秦川仔细看了一下,告诉他:“经脉正在逐渐生长,但这段时间依然要当心,绝对不可以下地,如果伤口处有酸胀感,尽量忍一忍,过十天你再来拍张片子,我帮你再看看。” “那我要过多久才能走路?” “要根据拍片的结果来定,我乐观估计的话,还有一个半月。” 徐阳一脸的不甘心:“还有一个半月啊,这太久了!我想早点回刑警队去,在家窝着可难受了!” 徐阳的妻子插嘴:“秦大夫叫你好好休息,你偏偏闲不住,老是唠叨着要回局里去,你要知道,天底下的贼永远抓不完!下次你再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叫我和儿子怎么办?你就这么把我们娘俩扔下了?” 徐阳不满意妻子的唠叨,和她拌起了嘴:“咱们警察就是吃这口饭的,这身警服一旦穿上了,绝不会再舍得脱下来,这是种责任和信念,就像秦医生身上的白大褂一样。” 说着,他问秦川:“对不对,秦大夫?” 秦川温和一笑:“是的,深有同感……对了徐警官,我想问问你,在给你动手术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你小腿处的伤口是平着切入的,但如果你站着和歹徒搏斗的话,伤口不会是这样一个角度,应该从上往下才对,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不知道是否方便告诉我?” “方便,怎么不方便,”接着徐阳突然回头,吩咐妻子:“你去外面等我,我要和秦医生单独聊几句。” 妻子关门出去后,徐阳的表情凝重起来:“秦医生,我这次受伤,要不是你及时给我动手术,我差点就没能再站起来,回想受伤时候的情景,真的挺后怕的,现在我给你还原一下当时的全过程,我不想让我老婆听到,这种血腥的事情,女人家最好少听。” 秦川不置可否地笑:“我女朋友卢菁就是你们刑警队的,她也是女性。” 徐阳严肃地说:“秦医生,卢菁当时就在案发现场,但你肯定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她差点就没能再活着回来!” 第122章 惊险一幕 秦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有这事儿!她说她是做后勤的,没上第一线啊!” “是的,她确实没上第一线参与抓捕,具体经过我可以告诉你……当时我们的同志装成送外卖的,进入嫌疑人的屋子,但嫌疑人非常警觉,发现不对劲马上跳窗逃了出来,手里同时还握有柄斧子……” 秦川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听徐阳继续给他叙述经过: “卢菁当时守在楼下警车里负责通讯联络,见犯人突然出现,她马上赤手空拳去追,我是负责守住楼下通道的,就跟她一起追过去,当时卢菁跑在我前面,我们追了几条小巷子,犯人突然回身横着一斧子削过来,卢菁反应快,身体后仰躲过了这致命的一下子,这时我已经爬上了旁边半人高的木箱,准备扑过去擒拿犯人,正好被斧子顺势横扫到了小腿,所以伤口的角度有些奇怪……而在那之前,斧子几乎是擦着卢菁的脸划过去的,只差大概一公分,她就会被劈中头部,当场牺牲!” “这是……真的?”秦川声音颤抖着问道。 “是真的,没有一个字虚假……看你这样子,她肯定没告诉过你,她应该是怕你担心。” 一滴冷汗从秦川的额头悄悄滑落,他用抖个不停的手拿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卢菁居然和死神面对面相遇过,自己却直到现在才听说!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卢菁真的像朵昙花一样,在他生命中来了又走,只留下最动人的一霎那盛开光景和短暂的芬芳,他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没有她的漫漫长夜。 徐阳又说:“卢菁工作非常有责任心,很少会冲动行事,出警时她负责通讯联络,没有队长的指示,绝不能随便离开岗位,这次却一时头脑发热,离开通讯车去追犯人,这是违规行为,第二天她被队长批评了一顿,秦医生你也要多劝劝她,被批评是小,可万一遇到了什么意外伤害……” “警队纪律严明,她确实不该这么做……”秦川神不守舍地回道,又想起卢菁右腿膝盖上的那条疤痕,那很可能也是她在行动中按耐不住性子,与歹徒发生打斗后留下的。 暂时压下心中的惊骇,他又问徐阳:“平时卢菁有机会上第一线,去参与抓捕行动吗?” 徐阳摇头:“不会,她主要负责后勤通讯联络,情报搜集,以及给嫌疑人做笔录这些活儿,但我们都看得出,她并不满足现状,好几次跟队长提出过,想进入第一线,不过综合各种条件,她的愿望暂时还达不到。” “为什么?” 对可以说挽救了自己后半生的秦川,徐阳是知无不言:“第一,她是个年轻女孩子,又那么漂亮,危险的活儿自然不会分派给她,第二,她资历还浅,需要磨练一段时日,所以至少在一两年之内,是不太可能让她进入一线的,但我的建议是让卢菁早点辞职,如果她是男孩子,那么出生入死义不容辞!但她不是,家里又有那么好的条件,何苦去做刑警这份早出晚归的工作?而且万一她真的如愿进入了一线,每次遇到大案子都要冲锋陷阵,秦医生你能忍心她去涉险甚至搏命?归根到底,她是个女孩子,可偏偏比谁都要强……” 徐阳没待多久就走了,却把无边的恐惧留给了秦川。 空荡荡的诊室里,秦川如坐针毡,尽管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但哪里还吃的下饭,他破天荒地在这大中午时分,打车去了丰谷区分局。 分局门口,卢菁一阵风般跑出来,脸上带着心疼,还有淡淡的喜悦:“那么热的天,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连电话都不提前打一个。” 秦川二话不说便抱紧了卢菁,就在这炎炎烈日当空之下。 “菁,你还在,你还是好好的,你没有离开我……” “别这样,旁边有人!”卢菁费了好大劲儿才挣脱开了,刚想责怪他的鲁莽,却见他眼中已经布满了泪光。 她把他拉到树荫底下,温柔地抚摸他布满胡渣的脸颊:“你到底怎么了呀?” 秦川张了张嘴,一时竟无法组织语言,眼泪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菁,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我好怕,真的好怕!没有你,你叫我怎么办……我……” 卢菁赶紧给他擦眼泪:“我哪有离开你!好端端地哭什么?你可是个男人啊!” “今天徐阳来复诊了,他告诉我,告诉我……你差点就回……不来了……” 一时之间,秦川喉咙酸涩到几乎窒息,他揉了揉眼睛,然后深深望着面前这张他最爱的脸。 卢菁微微一笑,如释重负地说:“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当时确实很危险,但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我运气一直很好的,还有,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对你说过了,我绝不会把你丢下,还记得吗?这句话的有效期很长很长,至少八十年。” 卢菁给他做了个八的手势,又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安慰道:“书呆子,不许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紧张我,我以后会很小心很小心的!我平时是做后勤的,不能随便上一线,那天突然脑子一热,和徐阳一起冲上去抓人,回来之后,还被我们队长很严厉地批评了,说我擅离职守……总之以后我不会这么干了,你也别去多想,可以吗?” 秦川擦了擦眼睛,很生气地说道:“你说的轻松,我担心你会有事啊!” 卢菁有些哭笑不得,继续耐心地给他解释:“我都说了,我是做后勤支援工作的,警队的规矩很严,和你们做手术时候那些一辅二辅一样,都有固定的任务分派,不能轻易破坏和调整,不信的话,我带你去见我们队长,让他告诉你,怎么样?” 卢菁这番解释,终于让秦川有了少许的安心,他轻轻抽泣两声后说道:“做后勤的居然差点被斧子砍到,你叫我怎么放心得下!以后你必须遵守警队规矩,不然我第一个投诉你,懂了吗!” “懂了懂了,全都记下来了,走,我带你去吃午饭,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这是秦川第一次在警局食堂吃饭,由于他曾为徐阳做过手术,这里的警员们都非常热情,好几个人抢着要给他买饭。 虽然花不了几个钱,但这也是一份心意,秦川不好意思拒绝。 最后,他的一份盒饭里几乎装了两份的菜。 而警员们也都非常知趣,没人和他同桌吃饭,把空间留给了他与卢菁。 秦川心事重重,给卢菁夹了不少菜,但他自己没什么胃口。 “老干部,赶紧吃饭,别装深沉!”卢菁拿筷子点了点他,又悄悄看看周围,不少同事都时不时望着她这一桌。 “唉,你这样子,别人都以为咱们吵架了。” “我怎么会和你吵架?我爱你都来不及啊!” 秦川嗓门有点大,卢菁瞬间脸红了:“小点儿声。” 他对着卢菁美丽无暇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菁,我突然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坚强,我也有害怕恐惧的事情,就是如果你不在我身边……” 卢菁赶紧摁下他的脑袋:“快吃饭!下班后再跟我说情话,你要讲多久我都会听着,现在旁边人多……我说你怎么回事儿,越说还越来劲儿了……哎呀,怎么又要哭了!” 秦川深深埋着头,抽了一下鼻子后说:“我如果不是因为爱你,用得着这么折腾自己嘛!你那次几乎就回不来了啊,你当时有没有想过,以后我该怎么办?” 卢菁被他说得有点烦,刚想发作,又不忍心怪他,只能说道:“秦川,你的想法我完全明白,做我们刑警这个工作,是会经常遇到危险,这是无法避免的……” “你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希望你赶紧换一份工作!你考虑一下?” 卢菁微笑着回答:“为什么要换?遇到危险就逃避,那也太没出息了,这样的我你会喜欢吗?想想咱们在月琴古城和歹徒打架的事情……我真的喜欢现在这份工作,不想随便换掉。” 第123章 不安的日子 卢菁的回答尽管在意料之中,秦川依旧觉得失望,低声问:“菁,你为什么如此坚持做刑警这个工作?能告诉我吗?” “那我告诉你,在我读小学一年级时,我们家还住在普通的房子里,爸爸妈妈平时工作都很忙,卢苇当时还是个没断奶的婴儿,我每天学校里放学回家,都会抱着卢苇坐公交车,去公司里找妈妈给卢苇喂奶,有一次我刚下公交车,就有三个人贩子突然冲过来抢人……” 秦川心里满是惊骇,但没有打断,继续听卢菁叙述当年往事。 “人贩子不止要抢卢苇,还想把我也掳走,这时有个巡逻的警察路过,他一个人对付三个歹徒,最终救下了我们俩姐妹,但他也当场被对方刺死……我去参加过他的追悼会,看到一排警察对他的遗体敬礼,他名叫严强正,才二十多岁,连婚都没结,但我很清楚,他是个真正的英雄,所以我也想像他一样做个光荣的人民警察……就是这份信念,我才义无反顾地去考了警校。” 秦川被这个故事深深触动了,他理解卢菁的执着与坚持,但对卢菁的爱早已固执地发烫,仍然坚持己见:“菁,有信念是好事,可你也要知道,你是个女孩子,能力有限,不可能做到像男同志一样……” “我在省警校毕业时,各科总分排全校第三,怎么就比不过男同志了?” “但现在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如果你有了什么意外,让我怎么办?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其他人的感受,从警队辞职好吗?” “从长计议,先吃饭。” “你会考虑的对吗?” “对对,我会考虑,现在咱们赶紧吃饭,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去考虑啊!” 但秦川心里清楚,卢菁给他的回答很敷衍。 食不知味地吃了午饭后,卢菁亲自把他送上回医院的出租车。 “好了,回去用心上班,不许胡思乱想!” 尽管还有一肚子的话没来得及说,但出租车已经启动了,他只能把这些话生生咽了回去。 卢菁在车外不停挥手,秦川回头望向她,她靓丽的身影分外出挑动人,整座城市的阳光仿佛都照在她一个人身上,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这顿午饭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安慰,他都不清楚肚子里是饿还是饱,只知道不安依然还在,正在悄悄膨胀,充斥着五脏六腑。 刑警这个职业固然光荣,但它的危险性也无可比拟,秦川绝不允许深爱的卢菁出任何意外,如果卢菁出了事,他这辈子都将生不如死。 他的念头只有一个,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卢菁辞去当前的工作。 回医院的车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还是无奈地做出决定,这件事也先搁置一下,就像他打算去金禾集团工作一样,暂时不跟卢菁细聊,因为卢苇还在拘留期,卢菁无时无刻都牵挂着妹妹,没必要在这时给她添乱。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着卢苇回家,让一切重回正轨,然后再逐步实施后面的事情。 但具体什么时候和卢菁聊,该怎么聊,他也深深的犯了难。 …… 这件事对他的冲击犹如狂风海啸,经久不息,他外表看起来平静如常,实则心里正被滔天巨浪所折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会是如此的敏感和神经质,甚至在当天下午,急诊大楼门口来了救护车,他都立即放下工作,飞奔过去只为了看哪怕一眼。 伤者不是卢菁,但他依然在远处望着,久久地失神。 他想克服恐惧,可是恐惧和不安无处不在,他在下午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一个重要的手术,一下班直接赶去丰谷区分局,站在门口一直等到晚上八点。 这几个小时无疑是煎熬的,卢菁似乎一直在忙,没有接他的电话,他对着楼上那盏盏明亮的日光灯发起了呆,它们就像是柄明晃晃的斧子,把他割的浑身血肉模糊,直到卢菁的车出现在视线中,他才感觉自己的灵魂被重新拼凑起来。 “秦川,你来等我下班吗?对不起,我一直在开会,没法接手机。” “没关系……” 在卢菁身边坐定后,他不顾一切将她拥住,使出他最大的力气,尽管粗暴无礼,却是他全部的温柔。 “秦川,我知道你的担心,别怕,我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会为你好好的……” 可卢菁的安慰丝毫不起作用,这一晚他彻底的失了眠,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看到那柄斧子,它距离卢菁的脸近在咫尺…… 真正成熟的男人,一定是镇定自若的,但也会在心爱的女孩儿面前彷徨失措,只因为爱的太过深切,他不再是原来的自己,而是一个敏感多心的青春期少年,这时候如果吹来一阵不合时宜的风,他就会毫无征兆地流下眼泪。 从这一天起,他开始会不自觉地走神,连日常手术都不敢做了,怕自己在关键时候一个精神恍惚,酿成不可挽回的医疗事故。 他每天都去等卢菁下班,即使是夜班结束,也要赶到分局门口,去亲眼看看她,然后才敢回家休息,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把心事脱口而出,但又拼命忍住,因为实在想不到完美有力的说词,能说动卢菁离开她热爱的工作岗位,只能把苦闷狠狠憋进心里头,然后握紧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来回摩挲着,同时深深看着她如画般的面容,看着看着,就哽咽了。 对于男朋友反常的表现,卢菁当然能感觉到,她的温柔始终炙热如初,却无法让秦川心里的暴风雨有丝毫停歇。 日子就在这不安中一天天度过,临近八月下旬,在卢苇被释放的那天,爸爸妈妈姐姐都放下手里的工作,一起去接她回家,还有和卢家姐妹关系不错的唐嘉韵也去了。 秦川并没有去,尽管非常想念卢苇,但他不太敢见她。 中午时分,他接到卢菁的电话:“秦川,卢苇接回来了,她说不想待在紫田,要去费城的爷爷奶奶家住上一段日子,机票已经订好了,是傍晚的飞机。” 这个消息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让秦川有些不知所措,他问卢菁:“卢苇要在爷爷奶奶家待多久?” “不知道,估计两个星期,反正在下学期开学前肯定会让她回来,好了,我要回局里去了,等我们晚上见面再说。” “好。” 挂了电话,秦川又习惯性地开始失神,他似乎都没意识到,最近精神恍惚变得越来越频繁…… 在不知不觉中,到了下班时间,他直接去了清韵酒,想找多日不见的唐嘉韵聊聊。 在二楼办公室里坐下没多久,卢菁也来了,三个人围坐在茶几前一起吃晚饭。 秦川这才有机会,询问一些关于卢苇的情况。 卢菁告诉他:“今天早上见到她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也有些苍白,我们都很担心,就送她去已经预约好的医院做体检,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就是血液里有几项指标偏低,医生说应该是这些天吃的不太好,等把营养补上去就行了,但她又突然说想去费城看望爷爷奶奶,在那儿待到九月份开学再回来,爸妈也都同意了,她回家整理了一下行李,就直接去了机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秦川默默点头:“让她去散散心也好的,别老是闷在紫田。” 卢菁又说:“卢苇这次远行连手机都没带,只说我们要找她的话,可以给她发邮件,但我从没给她写过邮件,问她她又不说。” 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唐嘉韵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秦川,但秦川只是低着头,不敢去接她的眼神。 他有卢苇的邮箱,在美国读书的最后两个月,卢苇还给他发过几次邮件,那时候的他们刚认识,互相在邮件里开着玩笑,卢苇还偷偷给他发了不少卢菁的照片。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样,秦川连和卢苇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根本不会再主动给她写邮件。 在未来的十几天里,可能继续要与卢苇处于失联的状态,他说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庆幸,只知道,满满的患得患失早已扑面而来…… 第124章 谈不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卢菁叹了口气说:“小妹和我们有点疏远了,她现在都开始避着我们了,居然连手机都不带……” 秦川终于收回神,马上提议:“我通知江浩然一声,让他去机场接一下卢苇。” 卢菁立即跟着点头:“这样也好,我把卢苇的航班号给你,你转给江浩然,让他早点去。” 唐嘉韵好奇地问:“就是那个弄伤林毅眼睛的小伙子,他和卢苇……是不是也有些故事?” “他们的故事,其实也已经结束了,”秦川发完信息后,便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这个脱口而出的“也”字引起了同桌两人的注意,她们都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秦川的手机就响了。 是江浩然打来的微信电话,听声音明显非常激动:“秦大哥,卢苇要来了?” “是的,她来看望一下爷爷奶奶,顺便散散心,大概八九个小时后抵达费城,你方便的话……” “我这就出发去接她!” “你这里天刚亮,没必要那么早……” “不,我这就出发去机场,谢谢秦大哥告诉我这个消息!” 秦川微微一笑:“咱们之间没必要说谢谢,你尽量多陪陪卢苇,她要是对你发脾气,就让着她一点。” “我会的!” 挂了电话,卢菁感叹道:“江浩然也是个傻小子,卢苇是带着坏心情去的,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唐嘉韵不怀好意地笑:“我只见过他一次,长得确实没话说,但似乎中毒不浅,眼中容不下别人,和秦川一样,都是傻小子。” “我妹妹那么漂亮,追她的男孩子能坐满你的酒!” 卢菁先怼回了唐嘉韵,然后拍拍秦川,笑着说:“不过嘉韵有句话说得对,两个傻小子,才会成为朋友的嘛。” 秦川跟着笑,又望向身边容貌与气质都上佳的卢菁:“但我运气不错,至少还有女孩子愿意跟我。” 卢菁不答话,给他的饭盒里悄悄夹了块肉。 又聊了几句,唐嘉韵突然问道:“你们答应给阿俊介绍施工队了吗?” 卢菁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施工队?” 而秦川这才想起来,过去半个月来因为始终牵挂着卢苇,以及后来卢菁的工作问题,他都没心思去海棠街看过蒙哥和蒋俊。 唐嘉韵告诉他们:“海棠街有户人家在修葺屋顶,阿俊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去那里转一圈,缠着包工头问东问西,人家都嫌他烦……后来他跟我说,秦川好像答应过他,只要他在工地上认真学半年,就会给他介绍施工队和工程项目,我看他是想赚钱想疯了。” 卢菁半信半疑地问秦川:“你准备怎么给他介绍?” “有次我和阿俊吃饭的时候,韩峰也在,正好聊到了海棠街拆迁,阿俊就突发奇想,想要弄个工程队赚钱,被我和韩峰给怼回去了。” “我问的是你有没有答应过他?” “答应过,但前提是他必须认真学习半年……” “好了,我知道了,答应过的事情就不要反悔,只要他真的认真学了,到时候我来想办法,给他弄个施工队,不能叫你在朋友面前失信。” 唐嘉韵赶紧打岔:“卢菁,这事儿你先不用管,阿俊这混小子就是三分钟热度,长不了的。” 卢菁不咸不淡地说:“秦川答应过的事情,就等于是我答应的,蒋俊想要赚钱不是坏事,但他最好别来做金禾的工程,我对他没什么信心。” 秦川知道,卢菁这话也是说给他听的,她可以给蒋俊介绍工程队,但绝不许碰金禾的施工项目。 唐嘉韵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找不到项目的话,给他施工队也白搭……卢菁,你帮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就别再去管了。” “要不是秦川答应了,我才没那么多精力去管,反正我到时候会通知下去,哪怕是再小的项目,金禾下属的工程队都不许放给蒋俊,外包也不行,这工程质量万一出了问题,砸的可是金禾的招牌!” 唐嘉韵深表认同,又揶揄着说道:“听卢大小姐这口气,有点金禾集团董事长的味道了。” 卢菁给了她一个白眼:“别故意套我的话,我只是个警察……金禾董事长?我没半毛钱兴趣!” “那你的意思是,金禾要给你妹妹卢苇来接班了?” “卢苇……卢苇……”卢菁默默念叨着,最后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吃饭。 距离她近在咫尺的秦川,却听到卢菁那一声极为无奈的叹息。 饭后,又聊了一会儿,秦川借口想跟唐嘉韵去海棠街看看蒙奶奶,卢菁便自己先开车回家去了。 “怎么,有悄悄话跟我说?”唐嘉韵对秦川太了解了,知道他留下来肯定有重要的事。 “是有事儿,想听听韵姐你的意见。” 唐嘉韵脸上堆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关于卢苇的?” “不,和卢菁有关。” “咦,你和卢菁不是好好的嘛?” “是挺好的,但有个潜在的问题,我讲给你听听……” 等秦川说完,唐嘉韵也被吓到了:“被斧子迎面削过来,只差一公分……居然这么危险!秦川,你的顾忌是对的,现在卢菁大难不死,你确实要和她好好聊聊,最好让她辞职算了,万一过了一两年,真让她升入一线警队,你想劝她都来不及!而且这事儿要尽快和她谈,早点把问题暴露出来,免得以后发生矛盾!” 秦川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她很喜欢这个工作,那天中午我去警局找她,跟她提过这么一句,她直接拒绝我了。” 唐嘉韵点起女士烟,抽了口之后说道:“秦川,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里,卢菁是不是必须辞去这个工作?” “是的,我只要她平平安安的,但她完全不满足于只做后勤工作,还想……” 唐嘉韵抬手打断了他,又问:“如果卢菁坚决不肯辞职,你会怎么做?” “谈到她同意为止!我不想再这么整天担惊受怕下去,更不会允许她进入一线警队!” “如果谈不妥,那最坏的结果就很明显了,你会愿意跟她分手吗?” 秦川懵了,他从没想过这个。 第125章 想通了 唐嘉韵摸出一包中华,抽出一支递给他,又帮他点上后说道:“卢菁没有去自家的公司里上班,也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梦想开个蛋糕店或奶茶店,甚至连金禾集团董事长的位置都没放在眼里,却偏偏钟情于刑警这种不该属于女孩子的职业,那么你说,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什么职业是能让她感兴趣的?她会愿意做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秦川吸了口烟,轻轻咳嗽一声后说:“她其实可以在警局做个文职工作,一样还是警察。” 唐嘉韵轻描淡写地反问:“你觉得以她的性格,会愿意做这样让人昏昏欲睡的工作?应该不肯的……现在这事儿有点不好办,如果你坚决要她辞职的话,那等于是要割弃掉她心中的最爱!接下来你就只能赌一把了,赌她会在工作和你秦川之间选择你……至于胜算有多大,你自己衡量。” 秦川吓了一跳:“没那么严重!” “反正过程不会轻松,少不了几次拉锯,甚至产生矛盾。” 秦川面色严峻,望着指尖腾起的袅袅青烟,思索了许久才说:“我不想总为她的安全担心,她也应该会考虑我的感受,她是爱我的,想跟我长久地生活下去,这一点我很确定……” “在你们没有领证结婚之前,什么都是未知数,现在对你来说,卢苇也成了颗定时炸弹,如果卢菁知道了卢苇对你的心思,又会是场风波!卢苇这次闯了大祸,卢菁虽然表面上恼怒,但今天在拘留所接到妹妹的时候,她抱着妹妹就哭……” 秦川弹掉烟灰,轻声自语:“姐妹俩的感情确实是好。” 唐嘉韵又冷不丁地问:“前些天你还跟我说过,有意去金禾集团做事,现在你还有这个打算吗?” “最近事情太多,卢苇被拘留关押,卢菁的工作问题,我就暂时没空去考虑别的……”他掐灭烟头,靠在椅背上,用手狠狠揉了把脸:“一件件来,总会有结果的。” 办公室里安静了没一会儿,唐嘉韵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后,马上笑脸盈盈:“贝贝呀……好,明天小唐妈妈带你出去玩儿……去游乐园?没问题,答应你了!你乖乖早点睡,养足精神!” 等通话结束后,秦川问她:“是贝贝打来的?” “是啊,贝贝在韩峰家住了差不多两个星期,终于肯回自己家了,前天还是我去接她的。” “贝贝住别人家那么久,蒙哥也没意见?” 提到了蒙宾,唐嘉韵的神色又黯淡下来:“蒙哥还真没意见,我问他你不担心你女儿吗?他说张清的安排不会错的,就让贝贝去住好了……我也是无语。” 秦川安慰道:“韵姐,别多想,明年这时候就肯定有结果了,咱们到时候一起看看,蒙哥和张清到底会是什么结局。” 唐嘉韵给两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咖啡,同时说:“现在我除了等,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我觉得张清挺不错的,自掏腰包给馄饨铺子找了伙计不说,还请来个医生,每周上门给奶奶做身体检查,还有配药,奶奶都不用跑医院了。” “这医生靠谱吗?” “三甲医院的专家。” “那确实是好,我这些天都没去过海棠街,等过几天抽空去看看,” 秦川说完,便拎包站了起来:“明天我正好休息,你带贝贝去游乐园玩的时候,我也和你们一起去,现在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找你聊天。” 唐嘉韵斜眼瞥他:“我很忙的,你下次还来找我诉苦,要收费了。” 秦川故作轻松地笑笑:“我没什么苦可诉。” “真的?” “假的……” 秦川朝她挥了挥手,带着满满的心事出了门。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他的思绪跟着车厢一起摇晃,不知不觉,原先紧锁的眉头竟然渐渐松开了。 …… 第二天上午,他在游乐园门口和唐嘉韵贝贝碰头后,就一起买票进入园区。 唐嘉韵还是很休闲的打扮,娇小的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太阳镜,贝贝穿着花裙子洞洞鞋小背包,一看就是要出门去玩儿的样子。 唐嘉韵笑嘻嘻地拍了拍贝贝的屁股:“今天咱们假装是一家三口,记得叫我们爸爸妈妈。” 贝贝马上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爸爸妈妈不能随便叫!” “小妮子还挺有原则,”秦川也嘿的一声笑了,他左手抱着贝贝,朝唐嘉韵弯起右胳膊:“要冒充就得像一点,来,今天借给你勾着。” “卢菁不吃醋的话,我没意见!”唐嘉韵也不客气,大大方方挽起他的右臂,又乐呵呵地笑着说:“当初我哥介绍艾伦给我认识,我让阿俊帮我去当挡箭牌,阿俊空有一副皮囊,要是那时秦川你在就好了,保证可以让艾伦知难而退。” “你就不怕我和艾伦互相喜欢上了对方?” 唐嘉韵赶紧抽回胳膊:“卧槽,你好恶心,怎么尺度变得这么大了!” 秦川哈哈直笑。 “我要玩沙子!”这时,贝贝扭着小屁股,从秦川身上跳下来,奔向一片金黄色的露天沙滩。 今天太阳不大,但八月白天的气温依旧超过了30度,贝贝很快就玩的一头汗,却依然乐此不疲地沉浸在属于她的欢乐之中。 秦川很羡慕贝贝的无忧无虑,其实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童真年代,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童年一片支离破碎,似乎连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 唐嘉韵把他拉到旁边的树荫底下坐着,一起乘凉聊天。 “时间过的真快,贝贝马上就要幼儿园大班了,我记得当年张清把她抱到蒙家馄饨铺子时,她只有这么一丁点儿大……” 唐嘉韵伸手比划,又含着惆怅与无奈说道:“海棠街上和她同龄的孩子不少,但或许是她的家庭比较特殊的缘故,不太有人愿意让自家孩子和贝贝一块儿玩,她一直挺孤单的,但也比其他孩子更懂事,她会自己洗澡洗衣服整理家务,做很多其他小孩子不会的事情……那天我去韩峰家里接她,听韩峰的老婆说,贝贝每天早晚都会打电话回家,提醒蒙奶奶准时吃药,问问家里的情况,平时还会帮韩家的保姆一起择菜洗菜,扫地拖地,说是不能在人家家里白住……” 远远望着沙坑里头,撅着屁股专心玩沙子的贝贝,秦川由衷地感叹:“真是不容易,在贝贝的世界里,她已经是个大人了,而在我们的世界里,我们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唐嘉韵正在品味着这段话,秦川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他拿出来一看,是江浩然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卢苇正在低头啃汉堡,头发没有缠成她常见的丸子头,而是散乱地披在肩上,秦川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 江浩然又发来一行字:秦大哥,我接到卢苇了,正和她在机场旁的快餐店里吃东西。 秦川笑着回复:你太小气了,居然带她吃这个? 江浩然:我当然想请她吃大餐了,但她说不用。 秦川:她身边没有手机,你一定一定要看好她。 江浩然发了个吃惊的表情,接着又回道:我会的,吃了东西我就送她去卢爷爷家,明天我再去看她。 合上手机,秦川对唐嘉韵说:“卢苇已经到费城了。” 唐嘉韵别有意味地瞥了瞥他:“你还是早点和卢菁结婚比较好,免得这小丫头为你茶饭不思,但你还要同卢菁谈妥那件事才行,我看得出,这已经成了你的心病……”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川缓缓地说道:“韵姐,我昨天想了很久,最终想通了一件事。” “是什么,说来听听?” 秦川一字一顿地说:“就是上礼拜说过的,不过现在我已经正式决定了,我必须马上去读ba,回来后立即接手卢家的金禾集团!” 唐嘉韵手里的烟掉在地上,都没顾得上去捡,吃惊地问他:“你真的决定了?” 第126章 改变命运的决定 “是的,金禾集团我去定了!” 接着,秦川对唐嘉韵侃侃而谈:“这是我昨晚回家路上突然想到的,之前我还有过犹豫,但眼下已经容不得再瞻前顾后,我准备用这个方法让卢菁自己辞职。” “具体说说看?” “很简单,现在她们姐妹俩都不肯继承家业,交给职业经理人去管理,还不如我自己上!卢菁跟我承诺过,只要我愿意接手金禾,她会全力支持我,我就以此为契机,让她自然而然地接触到金禾的业务,然后逐渐融入进去……” 唐嘉韵恍然大悟,然后微笑着说:“我懂了,温水煮青蛙,想法不错!你在金禾初期,势必遇到不少难处,卢菁肯定会出面帮你周旋,你就不着痕迹地让她参与进金禾的日常管理,并逐渐脱离警察这个岗位,我觉得这完全可行!以卢菁的智慧和能力,真愿意专心从商的话,绝对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而且你这么做,也等于替卢苇解决了大难题,小丫头会一辈子念着你的好!” 秦川很兴奋地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让卢菁顺理成章地离开警队,卢苇一辈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金禾集团还能继续传承下去,我没理由不这么干!” “确实是一举三得的好主意,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读ba?去哪儿读?” “我昨晚已经研究过了,哈佛商学院的ba课程每年开班两次,二月八月各一次,今年已经来不及了,我准备报考明年二月的课程,为期两年,但这事儿我只和你说过,你记得先替我保密。” 唐嘉韵连连点着头,又用力捶他一拳:“不错啊秦川,居然愿意涉足商场了,但你的个性我最清楚,头脑是有的,处事还不够强硬,在商场里可不讲究好好先生这一套,必须要杀伐果断,我觉得到时候以卢菁为主,你为辅,或许会更好。” 秦川非常亢奋,从唐嘉韵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吸了口后说道:“这最好了,金禾毕竟是卢家的产业,我只是想办法把卢菁带进来,然后慢慢将权力转移给她,只要她不再干警察了,专心管理好金禾,我做她手下的一个副总又如何呢?” 唐嘉韵哈哈笑着:“给自己老婆打工,你这绝对是能屈能伸用心良苦,不过真到了那时候,你完全可以再做回医生的老本行,卢菁都不会说什么。” “是的,只要一切上了既定轨道,就真的圆满了……” 秦川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抬头望向了远处的蓝天白云,仿佛从那里看到了一幅从来没有见的画面: 卢菁坐在金禾集团的大会议桌前,一身高档干练的职业装,挥斥方遒运筹帷幄,金禾在她的带领下,在商场上大杀四方,而秦川自己则依然在医院的手术室里,为病人操刀做手术,等下班后,他开车去金禾总部楼下等着卢菁,接到妻子后,两人一起回家,刚推开门,就有个可爱的孩子蹒跚着跑来,用仿佛天籁般的稚嫩童音,喊着爸爸妈妈…… 这应该是个女儿,我喜欢女孩子,最好就像贝贝那样的,又可爱又萌,还那么懂事……他望着沙坑里满头大汗的贝贝,心里不禁开始幻想起自己女儿的模样。 不,我和卢菁的女儿,肯定会比贝贝更漂亮更可爱! 唐嘉韵陪着他一起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这计划实施起来时间不会短,哈佛商学院的ba读个两年,再到你全面接管金禾,加起来至少五年以上,这期间的卢菁……” 秦川明白她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我会马上和卢菁谈这事儿,商量个时间去把结婚证领了,在我出国念书前先让她怀上孩子,到时候她肯定会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很小心地保胎。” “你就那么确定,她会愿意马上要孩子?” “我会告诉她,接下来我要离开两年,孩子就是给彼此最好的承诺,也是一种思念和寄托,她不会在我离开的时候觉得孤单,所以你觉得她有理由拒绝吗?” “你想的可真远,不错!只要卢菁能顺利怀孕,警队绝不敢让她继续干下去,你再悄悄跟你岳父岳母说好,让他们出面联系卢菁单位的领导,不可以再让卢菁回刑警队,卢家两口子心疼女儿,肯定会支持你。” 秦川越聊越感觉信心爆棚,用力搓着手说道:“这个我也想到了,假如下个月领证,再过两个月卢菁怀孕,也就是说,她在警队最多干三个月,就必须离开了!” 唐嘉韵不停地点头,又提醒他:“也别光想着卢菁,忽视了卢苇,记得以后多给卢苇一些股份。” “这是当然的!我和卢菁肯定会给她不少股份,直到她满意为止,让她衣食无忧地过上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唐嘉韵忍不住感叹:“你这也算拯救了这个无心从商的小丫头,她到时候感谢你都来不及……哎,我说秦川同志,你干脆带着卢菁卢苇移民,你们去个可以一夫多妻的国家,你把如花似玉的姐妹俩都娶进门,一起给你当老婆得了,到时候你真的是艳福无边!” “韵姐,正经点儿,”秦川不满地撇嘴,又将了她一军:“让你和张清一起给蒙哥做老婆,你肯吗?” 唐嘉韵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蹙着眉头说道:“不肯,但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张清给我答案,我想以她的身份地位,不会故意耍我的,但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必须在一年后把自己嫁出去,我不能再拖了。” 揽着唐嘉韵的肩膀,秦川和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说着心里话:“韵姐,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真的!” “会的,咱们都会心想事成,都会幸福的,”唐嘉韵宽慰地笑,目光又移到了光脚在沙坑里蹦跳的贝贝,仿佛就像母亲在看女儿一样,接着,她从包里拿出水壶,朝贝贝走过去:“宝贝儿喝点水,看你一身的汗,累不累呀……” 贝贝喝了水,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唐嘉韵马上脱掉鞋子,牵起贝贝的手,两人一起进入沙坑里玩沙子。 秦川马上用手机拍下这一幕,发到了海棠街四人微信群里。 片刻后,蒋俊回了一张照片,他一头大汗,身后是海棠街一户人家的房子前,那里堆着不少水泥黄沙。 秦川有种莫名的滋味,应该是感动和欣慰,阿俊这个成天吊儿郎当的家伙,似乎也开始认真起来了。 很快,蒋俊的电话就来了:“秦川,我今天特意请假,在后街老米他们家的施工队里帮着干活儿,我已经决定这么干了,专心学半年,然后你想办法给我弄个施工队,我自己干,我不但想赚钱买房,最终目标还要做出一个像金禾那样能填海盖楼的大集团!你是我兄弟,你要支持我!” 蒋俊的信誓旦旦,让秦川不禁也豪气顿生,他脱口而出:“阿俊,只要你踏踏实实学半年,我一定支持你!” “谢谢了,这才是我的兄弟!我以后还想去金禾的大工地上看看学学,这个你要帮我和卢菁打声招呼!” “好,你真有这份心,我来和卢菁说!” “那我先去忙了!” 放下手机,秦川长舒一口气。 尽管天上的云层有些厚重,他却觉得此时阳光普照,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一层亮眼夺目的灿烂光芒。 或许人生的意义就是在不断改变中前进,又在前进中不断做出改变,渺小的我们不能影响到这个社会的某些规则,但我们可以去适应,甚至从规则的执行者变成创造者,过程再艰难都无所谓,结局请一定美好,不能辜负了每一个努力奋斗过的人! 中午时分,在儿童乐园的餐厅里吃了午饭,贝贝又把游乐园里所有项目玩了个遍,直到下午四点多,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喝光一瓶水后,喊着玩不动了要回家,而从头陪到尾的两个大人也早已累的够呛。 在停车场,坐上车后,唐嘉韵问秦川:“我现在准备送贝贝回去,你怎么安排?” “韵姐,丰谷区分局附近随便哪儿把我放下来都行,我去等卢菁下班,我要马上和她说这事儿,赶早不赶晚!” 唐嘉韵嗤了一声:“瞧你那急着当救世主的样子!” 秦川抿嘴,笑而不语。 对他来说,接下来今晚的谈话太重要了,人生的剧变或许即将开始,但他不想当什么救世主,他就是个普通人,仅仅想让身边的人都过的好一些,各种美好的事物能延续地更久一些,比如他与卢菁的爱情,还有卢苇那甜美无敌的笑颜。 这些不经意闯入生活的人,早已惊艳了光阴与岁月,只要尚有余力,就必须不遗余力,好好守护下去。 第127章 卢家夜宴 丰谷区分局大门外,秦川怀揣着兴奋与激动,等了一个多个小时,终于见到了从楼里出来的卢菁。 “你今天不是休息嘛,怎么晒成这样,都黑了一圈了,”卢菁吃惊地问。 他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说:“我跟韵姐带贝贝去游乐场玩了一天,刚回来没多久。” “你没涂防晒霜吗?” “从不用的,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回去我给你一瓶……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当坐上卢菁的沃尔沃后,他马上问道:“卢叔杭姨今天在家吗?” “都在,你想去我家?” “是的,我有重要的话想跟他们谈。” 卢菁悄悄的脸一红:“你想干嘛?上门求亲?” “不是,我想去读ba,然后去金禾做事。” 他没打算立即提结婚的事情,因为就在刚才,他从卢国民杭丽的角度出发,认真考虑推演了一遍:对于和卢菁结婚,卢叔杭姨肯定不会反对,但他们更关心的是金禾集团的未来,所以就先取对方之所好,把大事敲定后,再马上联系澳洲的妈妈,让妈妈回国一次,正式替他登门提亲。 “我没听错,你要去金禾做事?” 卢菁立即把车停在路边,亮起双闪,然后摸摸他的额头:“坏了,我们家老干部病了呀,得去医院瞧瞧。” 他握起卢菁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我好得很,根本没病,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你愿意去金禾的话,没人会反对。” 秦川却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不可以敷衍我,我最需要你的支持,如果连我老婆都不支持,我接下来的一系列工作都没法展开了!” 卢菁笑的前仰后合:“你这腔调怎么和我们政委一样,叫你老干部一点都没错!” 见秦川有点委屈的样子,卢菁马上忍住笑,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我当然支持你,需要我出面的时候,我肯定义不容辞。” 秦川这才舒展开眉头:“这就好,现在马上去你家,我当面告诉卢叔杭姨!” 卢菁点点头,接着又问:“你联系过江浩然没有,他在机场接到卢苇了吗?” “已经接到了,这会儿卢苇应该在爷爷奶奶家了。” 卢菁重新发动车子,一边晃动着马尾辫一边叹气:“秦川,你愿意去金禾接班,小丫头也会跟着心情好起来的,她最反感的就是和金禾有关的事情,等她回来后,肯定要好好谢谢你。” 秦川轻声念叨:“我不要她谢我,我只希望她能回到今年四月份时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卢苇,一袭浅绿色运动外套,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孩儿,但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般境地……希望在未来的半个月里,小丫头可以尽快调整好心态,当她再次归来时,能褪去所有的任性和骄横,取而代之的是理智和清醒。” 这番话完全是发自肺腑,也是他对卢苇最大的期盼,尽管他知道,要让卢苇段时间内做到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希望在下次见面时,能看到卢苇的眼神清澈透亮,最好再加上一个很坏很调皮的鬼脸,才算是给这个少雨却又多泪盛夏的最大宽慰! 晚上吃饭时,秦川亲口向卢国民和杭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卢叔杭姨,我想先去国外深造自己,回来后就去金禾做事,您二位意下如何?” 卢国民杭丽起初还不信,再次向他询问,当还是得到肯定的回答时,两人都是惊喜交加。 “柳阿姨,我酒柜最上面的那瓶酒,赶紧帮我拿来……算了算了,我自己去!秦川你今晚必须陪卢叔好好喝上几杯!”卢国民笑容满面,奔上楼去找他珍藏的好酒。 杭丽也喜上眉梢:“秦川你终于想明白了,这可是太好了!卢菁干脆也辞职,和秦川一块儿去国外读书。” 卢菁很淡定地端着饭碗,不紧不慢地说:“妈妈,我如果真想这么干,根本不用你催!但秦川去金禾做事,我会全力支持他!” 秦川淡淡的微笑着,他当然相信会得到卢菁的支持,但又转念一想,为了让卢菁离开刑警队,自己居然绕了那么大一个弯。 可这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他必须没有后顾之忧地和卢菁结婚,即使付出再多,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平安厮守一生,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晚饭的气氛很热闹,卢国民喝了几杯酒后,准备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父亲,把这好消息告诉父亲,但被秦川劝住了。 “卢叔,先别急,这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就肯定不会再反悔,但我觉得还是等卢苇回来后,和她先说一声,她如果也没意见,那咱们再告诉爷爷。” 卢国民满口答应:“好,就听你的!卢苇这丫头哪会有意见,她本来就不想管金禾的事,以后金禾可就都靠秦川你了!” 卢菁说:“爸爸妈妈,秦川去美国读书的学费不会便宜,这可得咱们家承担了,不能再叫他自掏腰包了,我和他积蓄都不多。” 杭丽马上接话:“这还用说,学费当然咱们包了!秦川连那么枯燥难懂的医科都读出来了,还是个博士,再读工商管理肯定没问题的!对了,报名有没有什么要求限制?” 秦川自信满满地说:“对于中国学生而言,只要本科毕业就能报名,同时英语托福考到a级水准,这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本科毕业证我早就有了,英语就更没难度了,之前我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 卢国民兴致极高,和杭丽互相碰了碰酒杯:“看来再等个年,你我就能正式退休了!咱们可以先研究起来,到时候去哪些国家旅游,这些年除了出差,还真的就没好好出去玩过!” 卢菁的情绪似乎并不高,父母和秦川在一旁聊得火热,且都喝了不少酒,但她从头到尾滴酒不沾,也不太主动搭话,秦川一看她的样子,就马上猜到了她的想法。 其实,他何尝愿意与卢菁分开两年呢? 晚饭结束后,卢菁准备开车送秦川回家,卢国民又叫住他们:“先别急着走,再和你们说两件事,第一,我刚才和你妈商量过了,我们手上有金禾集团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现在我们取出其中的百分之五,送给秦川,过几天就召开股东大会,宣布股权转让的事情,日后等秦川真的接管了整个集团,余下的股权也都交给你们了。” 秦川吓了一跳:“赶忙说,卢叔杭姨,股权的事不急,等我读书回来,正式进入金禾工作再转都行,而且这事儿最好和爷爷说一声,需要得到他的首肯……也不对,我觉得要等卢苇回国后,听听她的意见,大伙儿都通过了,再向老人家汇报。” 卢国民想了想,点头说道:“也好,那就先等卢苇回来,第二件事,秦川卢菁你们俩商量一下,是不是在秦川出国留学之前,先把终身大事给办了?如果决定好了,就早点给你们操办起来。” 杭丽也笑着说:“是啊,秦川的人品学历都没得说,你们俩感情又好,反正早晚要结婚,不如就早点儿?” 秦川惊喜交集,没想到一切竟然会是如此的顺利,悄悄看了看身边微带羞涩的卢菁,马上诚恳地说:“谢谢卢叔杭姨,我会尽快和卢菁商量个时间,然后请我妈妈回国,正式来为卢菁提亲。” 卢国民满意地点头:“好啊,办喜事就要趁早!卢菁你送秦川回去,刚才提的事情,你们有空可以商量起来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卢菁一反常态,车子开得很慢,好几次被后面的其他车辆摁喇叭催促,最后,她干脆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第128章 给我个孩子 见卢菁愁眉不展的样子,秦川大致能猜出她的心思,便低声问道:“菁,有想法可以直说,我们之间需要随时的沟通,好不好?” 卢菁深深叹了口气:“是什么让你突然做了这个决定,告诉我。” “为了卢苇,也为了你们卢家每一个人。” “你愿意就此放弃学了那么多年的医科?” 秦川笑了笑:“我也是你们家的一份子,丢掉一张博士文凭,换来一家人长久不歇的笑脸,何乐而不为?” “确实,你这么做,我们家每个人都很开心,不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卢苇……” “菁,那你呢?” 卢菁右手放在额头上,闭起眼睛失落地说:“金禾可以继续传承下去,我也挺高兴的,但我就是舍不得你出国读书,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在国外留学,好不容易熬到你毕业,才半年时间,你又要走了,这一走又是两年,太折腾了,真的太折腾了……” 秦川赶紧安慰她:“菁,我不是一去不回,而且走之前,我们肯定会先把婚给结了,到时候我对你有了一生的承诺,你完全不用担心,好好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卢菁只是摇头,似乎对秦川的回答并不满意,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的一排排路灯,嘴里似乎念念有词。 过了片刻,她突然转过头:“秦川,你肯主动接手金禾集团,我们全家都感激你,爸爸妈妈生怕你反悔,不但主动给你股权,还要我早点儿和你结婚……这些我都没意见,而且说句不害臊的话,我恨不得马上嫁给你,能立即做你老婆,现在我也有个要求,在你出国念书前……给我一个孩子好吗?” 秦川瞬间喜出望外,卢菁竟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别这样看着我……”卢菁极为少见地露出一丝忸怩,又把头低下,轻声说道:“我有了你的孩子,就等于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会用心把孩子带大,等你学成归来,他……肯定会叫爸爸了。” 秦川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又下意识地问:“有了孩子,你会继续待在警队工作吗?” “刑警队不是普通地方,怀孕或者生育后的女性警员,一般都会被安排去做文职,要是我真的有了孩子,就算你肯答应让我在刑警大队干下去,我爸妈都不会答应,肯定要去找我们局长投诉……” 秦川几乎跳了起来:“我也不答应啊,我绝对绝对不答应!” 卢菁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是最爱我的……接下来过不了多久,我爸妈就会向外界宣布,你将在几年后成为金禾集团的接班人,我作为未来董事长的老婆,就不适合继续抛头露面当刑警了,必须要尽力维护好你的面子,所以还不如早点生了孩子,替你先把集团内方方面面的关系事务理顺,你以后也能工作得更容易些。” 此时此刻,秦川愈发觉得,自己接班金禾集团这个决定太正确了,马上激动万分地说:“那太好了,咱们结婚后就赶紧要孩子,等我留学回来后,先尽快熟悉金禾的业务,接着咱们再要第二个孩子,最好一男一女,凑成个好字!” 卢菁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再次害羞地把头转向车外。 尽管车内灯光昏暗,但依然挡不住倒映在玻璃窗上的美丽容颜,秦川不禁醉了,也痴了,甚至觉得连身边空气都是甜的,呼吸之间,满满都是幸福的味道。 车在路边停的有些久,秦川不得不提醒卢菁:“好了,该开车了,等卢苇回来后,你们一家人商量妥当都没有异议了,我就给我妈打电话说了。” 卢菁奇怪地问:“你是不是怕卢苇反对你去金禾?” “她不可能反对,但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下,免得她以后产生什么想法,而且这种大事要和她当面说,而不是通过电话。” “嗯,你想的周到。” “另外,我还要亲口告诉卢苇,我要和卢菁结婚,但我没有抢走她最爱的大姐,我只是带她的大姐去了一个叫做幸福的地方,那里是我们温暖的家,以后卢苇可以经常来我们家作客,听我们给她讲关于幸福的故事。” 卢菁瞬间就流下了热泪:“秦川,我现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你……” 秦川给她抹去眼泪,温柔地对她说:“菁,你还能再哭三次。” “是哪三次?” “第一次是在我们婚礼上,余下的两次,是我们两个孩子出生的那天,在这时候你可以哭,但其他的日子里,希望你每天都有数不清的笑脸。” “你个老干部,就是能说会道!”卢菁稳定好了情绪,继续发动车子上路。 车速依然不快,安安稳稳不疾不徐,它承载着这对普通情侣对于未来的美好念想,缓缓驶向南桥大学家属院。 情不问因果,爱不争朝夕,只是单纯的喜欢,简单的爱恋,默然相守,淡淡牵念,两颗相濡以沫的心,足以温暖彼此的往后余生。 在下车前,还沉浸在甜蜜中的卢菁又说:“咱们抽空去看看戒指,你现在没什么钱,就我来买好了……其实谁买并不重要,关键是戴在谁的手上,我以后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如果我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你要随时指正我,我会改的。” 秦川与她轻轻相拥,动情地说道:“菁,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你或许觉得自己不够好,但有人看你哪儿都好,你不用踮起脚尖去故意迎合,爱你的人自然会为你弯腰,我什么都不奢求,只要你平安,健康,快乐。” 动人的情话似乎永远也说不完,但这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剂,秦川和卢菁都深知这个道理,互相道别后,一个上楼,一个掉头回家。 进屋躺倒在沙发上,秦川望着屋顶的日光灯,一圈一圈的光晕照得他有些目眩。 他已经习惯的生活节奏会全部被推倒重建,国内三年国外六年,整整九年的学医生涯,差不多人生八分之一的光阴,很快都将宣告成为一场无用功。 但他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剧本,尽管在以前看起来不值一提,甚至还有些滑稽可笑,但现在,又是如此的妙不可言,可以把他所有的担忧全吹到遥远的阿拉斯加,取而代之的是赤道灼热的阳光,他坚信,在未来人生里,艳阳高照的日子还会很长很长。 满心的喜悦无处安放,他想立即给妈妈打个电话,先跟妈妈通个气,但澳洲那儿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小南应该还没睡,好像两个多星期没跟小南联系了……他刚拿起来电话,就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 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要和卢菁领证结婚,与其他年轻女性不必要的联系,也应该尽量避免才对。 这不单单是考验对伴侣的忠诚度,同时也是人品的体现。 秦川不想当渣男,身边有那么漂亮出众的卢菁,他早就心满意足,此生别无他求。 而接下来要做的很简单,就是耐心等卢苇回国,让她当众给句话就可以了。 卢苇到时会怎么表态,秦川完全能猜得到,小丫头和卢菁一样,没兴趣接手家里的公司,而对于接下来姐姐姐夫的婚事,就算她心里想法再多,也不可能反对,最多就是躲起来悄悄哭一场。 秦川不禁有些怅然,他从不否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就凭着小丫头这张天使般的面孔,再加上她是卢菁的妹妹,性格又刁钻古怪,他想不宠着顺着这个小姨子都难,可是……到底是哪儿出问题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交给时间去慢慢解答了。 抛开这些烦人的思绪,心里默默盘算着卢苇回国的时间,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样子,秦川想了想,准备联系一下江浩然,侧面了解卢苇的情况。 微信发出不到一分钟,江浩然的电话直接打过来了。 第129章 让你绝望的那个人 对面有键盘的敲击声,江浩然似乎是坐在电脑前和秦川通话:“秦大哥,你是要问卢苇的事情?她应该在卢爷爷家睡觉倒时差,我会把公司的事情尽快处理完,等明天再去找她。” 秦川带着歉意说道:“那我是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长话短说,你去接机的时候,卢苇她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看上去非常疲倦,都不愿和我说话。” “长时间的坐飞机,确实累……”秦川只能如是说道。 “出了机场,我问她饿不饿,她跟我说想吃个汉堡,填饱肚子就可以,我发给你的那张照片,就是在快餐店里拍的。” 秦川回忆着白天看过的那张照片,卢苇当时把头埋的很低,似乎也在隐藏她的情绪。 可这能隐藏吗?卢苇是个宁愿在雨中放肆奔跑,泥水溅满裤子都不肯打伞的女孩儿,如果她突然撑起了伞,那只能说明,她要用伞遮住脸,不想让人看到她哭的样子…… 电话那头江浩然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卢苇在进卢爷爷家门之前,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我们两个一样可怜……是指我和她。” 秦川心中一酸,他能品出卢苇话中的意思。 “秦大哥,我不知道卢苇会在美国待多久,但我能看得出,她是带着心事和烦恼来的,同时也能感觉到,她很渴望忘记那些事,所以她连手机都没带,只带着她自己。” 秦川马上叮嘱他:“没带手机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尤其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跑丢就麻烦了,你要想办法看好她,最好临时帮她买个手机。” “我当时就对她说,明天给她送个手机过来,她说不需要,这段时间想一个人静一静,不接任何人的电话,国内的家人如果要找她,就给她写邮件,她会在爷爷家每天收邮件……可是,她好像是从来就不用邮箱的。” 秦川在沉默中心疼着,继而在心疼中感到了沉重,卢苇的邮箱……或许真的只有他才有。 “秦大哥,你和我一样都非常关心卢苇,但我们的出发点不同,她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你仅仅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小妹妹,但她并不想做你的小妹妹。” 秦川一愣:“浩然,你……” “秦大哥,我曾告诉过你,她把我错喊成了别人的名字,那个人,就是你……她在馄饨铺工作的几天里,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每天一到下午两点就跑得没了影,我偷偷跟踪过她一次,发现她骑着脚踏车去了四院,在进四院之前,还买了杯奶茶,她是脸上带着笑进去的,但出来时情绪非常非常差,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就想过去安慰她,她却哭着把我赶走了。” 秦川心里一阵阵抽痛,他低声说道:“浩然,我快和卢菁结婚了,对于卢苇,就像你说的,我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妹妹,从没对她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江浩然苦笑,又带着些许悲凉,回答道:“这个我知道,秦大哥你的眼中只有卢菁姐,但卢苇她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请你放过她,尽量和她保持距离,可以吗?” “我会的……” “谢谢你了,秦大哥,我已经把卢苇弄丢过一次了,绝对不想再失去她第二次,我现在要忙了,等空下来再跟你聊天。” “嗯,你先忙。” 这一通电话打完,秦川重重躺到在沙发上,回家时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他不能站在事后的高度去批判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但如果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么做。 卢苇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胭脂山雨夜里救出的女孩儿,他真的只想对她好一些,多宠着她一些,仅此而已…… 但他对江浩然的歉意,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尽管平心而论,他都不觉得自己有错的地方。 江浩然渴望与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白头到老,想想都是很美的事情,但生活中总是有太多的遗憾和缺失,他倔强的温柔却无力撼动卢苇心里的那块岩石,只能在这缺憾中无奈地选择成长,这便是青春和岁月留给他难以治愈的伤痛。 但他似乎并不愿意放弃,依旧执着地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可以融化他和卢苇之间的坚冰,哪怕这一天遥遥无期。 至于秦川自己,他依旧不打算给卢苇写邮件,写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可能给卢苇任何希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绝望来的早一些。 带给你希望的人,可能是在偷偷害你,而让你陷入绝望的那个人,是在教会你成长,才是对你最好的! 他相信自己是真心为了卢苇好,而卢苇也不可能永远沉沦下去,总会有那么一天,她能明白他的苦心…… 夜已深,屋内屋外一片寂寥,喝过酒的秦川终于睡了过去。 在梦境里四处游荡着,突然出现了一张模模糊糊犹如雾里看花,触手却妩媚姣好的女孩儿的脸,她的气息是如此熟悉与诱人,他便不顾一切将她牢牢拥紧,然后恩爱缠绵了整整一夜,直到醒来后发现怀里空空,才感到一阵怅然若失,从始至终竟然都没有认清她的模样…… 这个世界从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改变,西半球的阳光在十二个小时后出现在了东半球,但太阳只露脸没多久之后,很快藏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留给了所有人一个捉摸不定似晴似雨的阴天。 第130章 一家三口的滋味 时间走的很慢,似乎在故意拖延着卢苇的归期,秦川则抱着一颗平和的心态,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第二天白天,他在住院部轮值。 他心里清楚,自己将在这里待不久,就决定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段行医时光,而卢菁离开警局的日期虽然未定,但照他的估计,就会在这三四个月内,原先的那份敏感和担心也已经烟消云散,于是主动找了汪文斌,希望能把下午的两场手术交给自己来做。 汪文斌很痛快地答应了,安排其他同事到时候替秦川守着病房。 在中午,唐嘉韵打电话给秦川,问他昨晚把事情谈的怎么样了,他的回答很谨慎:“目前没人反对,不过还是要等卢苇回来之后,让她表个态,才能最终尘埃落定。” “卢苇对金禾根本没兴趣,这点儿你倒真不用担心,”唐嘉韵笑了笑,又关照他:“刚才贝贝给我打电话,说想吃披萨,要我有空带她去,但我和朋友约好了,今晚就要出发去外地旅游几天,阿俊也没时间,他中毒不浅,连着请了好几天的假,每天蹲在后街老米家里,给人家包工头当劳力,秦川你记得带贝贝去一次,要趁早,最好就是今晚,千万别让贝贝不高兴了。” “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不禁暗自感叹,韵姐对贝贝还真是上心。 接着,他又想到自己,自己对卢苇不也是这样吗? 扪心自问,哪怕没有卢菁工作的这档子事,他最终也会为了卢苇而去接手金禾。 下午的两场手术,第一场秦川主刀,汪文斌给他做一辅,由于心情好,他做的顺风顺水,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 第二场原打算是他和汪文斌换位,但汪文斌见他状态不错,干脆让他继续主刀。 两场手术都完成后,汪文斌习惯性要抽支烟,便拖着秦川去了楼下的抽烟点。 “你小子总算恢复正常了,前几天你是不是把魂给弄丢了?”扔给秦川一支烟,汪文斌同时问道。 抽了小半口,秦川微笑着回道:“男人和女人一样,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女人是生理上的,男人是心理上的。” 汪文斌被逗乐了:“这个说法有点儿意思!” 等笑够了,汪文斌严肃地说:“前两天你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你再这么心不在焉下去,我肯定要把你弄回去当管培!” “谢谢主任手下留情,但如果真的要我当管培,第二天我就辞职,我丢不起这个人。” “看你这狂劲儿,”汪文斌有点不满,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现在是没什么人敢动你,你女朋友家那么大的来头,但你自己也别招摇,穿着这身白大褂,就要尽心尽责,以后上班时候用点心,别再走神,病人把性命交给了我们,这不是儿戏。” 汪文斌抽完烟就上楼去了,秦川抽不快,还剩下半支,便继续留在原地,小口小口慢慢嘬。 他承认,汪主任最后一句话说的太对了。 不能把生活和感情中的不相干情绪带进工作中,不止是现在,等未来他真的进入金禾集团,就更加要为自己留一份清醒,只因为生活这条河太宽,又深不见底,任谁都不敢自称是个出色的舵手,那么除了小心翼翼,将别无选择。 接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如果真的从此不做医生了,妈妈会同意吗? 当初他要出国学医,妈妈为了给他凑昂贵的学费,不但省吃俭用,还差点把海棠街老宅给卖了。 而在今年六月底,当他电话里告诉妈妈已经获得博士学位时,妈妈当场喜极而泣,甚至那晚还罕见地喝了不少酒,最后竟然醉倒了……这是小南在第二天发邮件告诉他的。 要是突然弃医从商,妈妈肯定会一下子接受不了…… 用力吸了一口烟,又重重吐出来,就在这短短呼吸之间,一股灼热已经渗透五脏六腑,他也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念头,绝对不回头,必须一条道走到底,并非他多么喜欢商场,而是为了他生命中最闪耀的两颗星:卢菁与卢苇。 下了班之后,他坐车去海棠街接贝贝,打算带这个小侄女儿去吃披萨,但刚接了贝贝,卢菁也给他打来电话,要他晚上一起逛马路去。 在贝贝期待的目光下,他实在不好意思放鸽子,便带贝贝去警局门口等着卢菁,准备带上卢菁一块儿去吃顿披萨。 和卢菁快领证了,生孩子的事儿也被悄悄摆上日程,秦川知道卢菁在刑警队的生涯其实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这时再去分局等她,心里更多的是一种轻松和喜悦,而再想几天前的神经质,他都会偷偷笑自己的傻。 那些天虽然难熬,但回头再看看,他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聪明,能想出这么个一举多得的法子。 当卢菁开着车,出现在了分局门口时,见到秦川牵着贝贝的手,赶紧推门下车:“是贝贝呀!” 秦川乐呵呵朝她走过去,又对贝贝说:“宝贝儿,妈妈来了,快叫妈妈!” 贝贝和卢菁见过不止一次面,她很乖地喊了声警察阿姨,卢菁却被羞红了脸:“秦川你胡闹,被我同事听到就好玩了!” “怕什么呢,你很快就要当妈妈了,不是吗?” “哎呀,你今天怎么回事,胆儿够肥啊……” “好了好了,我错了嘛,”秦川的玩笑到此结束,接着他告诉卢菁:“贝贝想吃披萨,我也想吃,咱们三个一起?” 卢菁细长的睫毛轻轻一挑:“你好像很喜欢有个电灯泡在身边的感觉,是吗?” 不由自主地,卢苇就想起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卢苇,马上说:“贝贝和卢苇不一样,她年纪还小,咱们带着她一块儿,可以提前感受下一家三口的滋味。” 卢菁马上就有了兴致:“一家三口呀……这个建议不错,我想试试!” “那还不赶紧的,叫声老公来听听?” 眼看四下无人,卢菁凑近后,羞涩又嗲声嗲气地喊了声“老公”,瞬间就把秦川乐的心花怒放。 第131章 气氛怪异的晚饭 在披萨店门口排了一会儿队,终于等到了位子,卢菁秦川一人牵起贝贝一只手,跟着服务员进了餐厅。 这三个人的颜值都是分外出众,卢菁的靓丽自不必说,秦川高大硬朗有型,贝贝也是个百里挑一的萌孩子,刚一坐下,周围就有不少人盯着他们看,感叹于这对夫妇虽然年轻,居然已经有了个五六岁的女儿。 秦川小声问卢菁:“这感觉怎么样?” “虽然事实并不是他们所看到的,但我还挺喜欢这感觉,”卢菁得意地晃动马尾辫,含着笑意的大眼睛分外诱人。 “那咱们也赶紧生一个?” 卢菁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老干部,瞧你这色相!我是答应你了,但你也别成天提这事儿!” 被卢菁踢的有点儿疼,可秦川更多的是高兴,他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卢菁说:“年初的时候,那个在露天咖啡馆里找我借烟抽的女孩儿,本以为彼此只是匆匆过客,但谁知道,接下来的故事要用整个余生才能写完,她为我戒了烟戒了酒,但我却染上了她美丽的毒,她成了我这辈子戒不掉的瘾……” 卢菁眼中波光流动,好似被秦川的话吸引住了,也像是在回忆他们初识时的片段,贝贝则有些不明所以,小声地问秦川:“小秦叔叔,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呀?” “不告诉你,等你长大以后,遇到喜欢的男孩子,你就会懂了。” “秦川,别教坏小女孩儿,”卢菁拍了他一下。 贝贝又问:“小秦叔叔,我好久没见到卢苇姐姐了,她什么时候来找我玩?我挺想她的。” 卢苇……秦川看了看卢菁,卢菁也面露一丝惆怅,说道:“贝贝,卢苇姐姐在国外,等她回来后,我叫她来看你。” 贝贝眉开眼笑:“好呀好呀。”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一盘披萨,秦川切下一块,放到贝贝的餐盘里。 “宝贝儿,吃,你喜欢的。” “谢谢小秦叔叔,你也吃,警察阿姨也吃。” “小妮子叫我阿姨,却叫卢苇姐姐,真是……”卢菁有些哭笑不得,又轻声对秦川说:“昨晚我给爷爷奶奶家打电话,卢苇倒完时差刚起床,正在吃点心,但死活不肯来接电话,真不晓得她在捣什么鬼!” 秦川接不上话,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被动,尽管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但现在除了等着卢苇回来,还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他只能把心里的无奈发泄在了食物上,不知不觉,一个披萨被他吃了三分之二,卢菁却什么都没吃。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给你叫一个,”他连忙招呼服务员,但被卢菁阻止了。 “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吃这个,就像个大饼一样,偏偏价格还贵,”她端起一盘土豆沙拉,慢慢吃起来。 贝贝吞下小半块披萨就饱了,秦川又给她点了一块蛋糕:“宝贝儿,饭后甜点,尝尝看。” 低头舔了口奶油,贝贝满意地直眯眼睛。 卢菁用餐巾纸给贝贝擦去嘴边的奶油,对秦川感慨地说:“咱们待张清的女儿这么好,她却还是不搭理金禾,听我妈说,金禾市场部的经理联系过鹏实,想再约个时间登门拜访张总,但对方说张总已经出差去了,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秦川倒是很无所谓:“成功的企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金禾要成立自己的房地产公司,扩大业务范围,这是我对未来的设想,就算国家一直在做政策调控,未来土地资源也会更加紧俏,但房地产依旧是不可动摇的支柱型产业之一,我希望金禾同时涉足第二和第三产业,到时候就算张清不鸟我们,我们也有资格蔑视她!说真的,我很想马上拿下几块地去运作,最好就是海棠街!” 他在侃侃而谈,卢菁也同时歪着脑袋思考:“你拿不下海棠街,这条街拆迁的时候,估计你还没读完书回来,再说了,你拆自己家的房子,就不觉得心疼吗?” 贝贝稚嫩的童音突然冒出来:“小秦叔叔,我不希望海棠街拆迁,如果拆了,爸爸的馄饨铺就没了,我可以不买新衣服和玩具,但是,太奶奶也没钱去买药看病了……妈妈她答应过我,会在明年夏天接我去外国,要是海棠街不在了,妈妈可能就找不到我了……” 贝贝越说越难过,眼泪很快掉了下来。 卢菁心疼地抱起贝贝,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安慰:“贝贝不哭,妈妈有爸爸的电话,到时候只要打一个电话,妈妈就会来到你身边,陪着贝贝在一起了。” 秦川给贝贝擦眼泪,然后问道:“妈妈真的答应了贝贝,明年夏天带你走?” 贝贝抽噎了几下,用力点着小脑袋:“妈妈亲口告诉我,就是明年夏天,她会送我去国外生活。” “那妈妈有没有提过你爸爸?”秦川马上接着问。 “妈妈说,爸爸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因为爸爸……不爱妈妈。” 确实,蒙哥和张清之间,真的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秦川心里悄悄地嘀咕。 卢菁推了推秦川:“好了,你别再问了。” 秦川马上停了口,看着眼泪汪汪的贝贝,脑子里继续不停思索。 张清果然做好了带贝贝出国生活的打算,而她和蒙哥之间不伦不类的关系,也将终结于明年夏天…… 这未尝不是个好的结局,只是和贝贝这个小侄女儿的缘分也要到头了,但愿她以后能过得好…… 明年张清带她走的时候,我应该正在国外读ba,没法和贝贝做告别了…… 想到这里,他从卢菁手里抱过贝贝,轻轻吻了吻她粉嫩光滑的小脸蛋,很认真地说:“贝贝,到了国外要好好读书,等你长大后,记得回来看看爸爸,爸爸很辛苦才把你抚养到这么大,你不能忘了他,知道吗?” 这平平淡淡几句话,却又把贝贝刺激到泪崩:“我要爸爸和我一起走,爸爸妈妈我都要,谁都不能离开我!我要爸爸,也要妈妈!” 卢菁脸红到不行,由于贝贝哭声太响,让周围其他食客都产生了误会。 “小夫妻俩闹离婚,在商量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苦了这孩子,要做这种残忍的选择。” “都他妈胡说八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要离婚了!”秦川朝着周围吼,同时搂过卢菁的脖子,往她嘴上狠狠亲了一口:“看到了没有,我和我媳妇儿好着呢!媳妇儿,说你爱我!” “我爱你……” 卢菁赧然不已,但还是当众说出了这三个字。 见周围依旧有人低声议论,秦川又喊了一声:“媳妇儿咱们走了,赶紧回家造人,给大妞儿添个弟弟!” 朝桌上丢了两张钞票,他一手牵着卢菁,一手抱起还在哭的贝贝,大摇大摆离开了,这顿气氛有些怪异的晚饭也就此告一段落。 第132章 归来的卢苇 “影帝,演够了?”出了餐馆,卢菁怪嗔地瞪秦川一眼。 秦川一本正经地回她:“哪儿有演呀,你确实是我媳妇儿,也确实爱我,没错?” “好,算你有理……” 贝贝伏在秦川肩上,自己抹掉眼泪,然后抽噎着对秦川和卢菁说:“如果爸爸愿意对妈妈说一句我爱你,我肯定开心死了。” 听到这话,秦川与卢菁都苦笑着摇头。 贝贝又说:“我前几天住在小韩叔叔家里,我听到过小韩叔叔对小方阿姨说我爱你,我也好希望爸爸能对妈妈这样说,或者妈妈对爸爸说。” 卢菁莞尔,秦川则直接笑喷:“老韩真有一套啊!” 送贝贝回到海棠街,趁着蒙宾不忙的时候,秦川悄悄问他:“我听贝贝说,张清在明年夏天会送贝贝去国外?” 蒙宾摇头:“我不知道。” “贝贝都知道了,蒙哥你……” “张清没和我说,她只告诉我,明年六七月左右给我答案,就这些了。” “那万一这是真的,你舍得让贝贝被张清送到国外?” “张清是贝贝的妈妈,也是全世界对贝贝最好的人。” 秦川悻悻地走了,他没有让卢菁送他回家,准备自己一个人饭后散散步,走回家属院,顺便思考一些事情。 他一直相信“童言无忌”这四个字,今晚从贝贝口中说的话,应该不假。 但蒙宾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在装傻,秦川猜不到,他只是深深同情贝贝的遭遇。 如果被张清送出国后,贝贝以后还能再回来看望蒙哥和蒙奶奶吗? 太难了,就拿秦川自己来说,自从父亲去世,他和父亲那边的亲戚全都断了来往。 但贝贝的情况又与他不一样,小妮子从小被爸爸和太奶奶抚养长大,感情不是一般可比拟的。 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在自己身边出现过,却又最终离开的人。 离别,这应该是个贬义词,但某种时候又凄美地让人窒息,它总是伴随着眼泪和痛苦,还有事后过了很久才能体会到的成长…… 就算是身不由己,该走的还是要走,有的人走了还会回来,也有的就此杳无音讯,当对离别不再介怀时,就是已经麻木和看破了,或者说,是心死了…… …… 当再次得到关于卢苇的消息,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清晨,江浩然发来了一张照片。 夕阳余晖下,某条不知名的小河边,卢苇身穿t恤短裙,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垂钓着。 这张照片拍自侧面,卢苇斜着脑袋,垂下的长发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使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更猜不透她此时的心情,她穿着拖鞋的脚趾露在外面,红色脚趾甲油依稀可见,细长的鱼竿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身后是一辆停地歪歪扭扭的脚踏车,懒散之中,又透着落寞和孤独。 秦川感到吃惊,小丫头居然会喜欢上钓鱼这种沉闷的活动? 不,她不一定喜欢,可能只是因为无聊而在打发时间。 当天晚上,他实在憋不住了,给卢亚雄打了个电话。 “爷爷,卢苇还好吗?” 卢亚雄哼哼两声后说道:“她在国内闯了大祸,把我这儿当成避难所,第一天晚上来的时候,我才说了她两句,她就委屈地掉眼泪,像小孩子一样往她奶奶怀里钻。” 卢亚雄的话,让秦川有些心情郁闷,又问道:“爷爷,她平时每天都在做啥呢?” 卢亚雄无奈地叹着气:“在附近公园里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小江放下公司里的活儿来陪她,想带她出去逛街散散心,她只跟着小江看了场篮球赛,当晚在市区吃了顿饭,就又犯起了大小姐脾气,不再搭理小江,天天从早到晚地钓鱼,也没见她钓到过哪怕一条回来,鱼饵倒是被吃掉不少……我说秦川呐,看她这个样子,还是没什么长进,让她一年内出国读书的计划,十有八九要泡汤了……” 听老爷子的语气,卢国民肯定还没有透露过那件事情,秦川也就忍着没说,他依旧希望按照原定的设想,等卢苇回国后,让小丫头来表个态。 卢苇的表态至关重要,她是所有人心中卢家产业的第一继承人,只有她宣布放弃了,秦川才能名正言顺地递补上去。 匆匆聊了几句后,这次越洋电话就在卢亚雄的叹息中结束了。 放下手机,秦川又一次在心里估摸盘算着,卢苇会在几天后回国,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当卢苇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她大二开学的日子,而距离上次在拘留前与她最后一次相见,几乎相隔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一月未见,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尽管有卢苇的邮箱,但秦川再次忍住了冲动,又怕待在屋里会让思念继续泛滥,便换上运动鞋和短裤,独自去宝沙湖边夜跑。 迎着夜风,越跑越快,几个跟他较劲的夜跑者很快被甩的没了影,他幻想着自己的奔跑速度能超过光速,可以让时光倒流,他要回到卢苇去胭脂山飙车的那天,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她!但同时,他又想要回到六年前的初夏,把此生的遗憾——杨甜甜留在身边。 可是甜甜留下来了,卢菁又该怎么办呢? 他在风中彻底迷茫,只能漫无目的地继续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了,便手撑着膝盖呼呼喘气,期间不经意地抬起头,却发现今晚的月色明朗中又透着暧昧,仿佛正无声告诉着他,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九月不知不觉来临,在月初的某天,离家多日的卢苇终于回到了紫田。 她下飞机的那会儿,秦川正在住院部值晚班。 第133章 作案时间地点 心里记挂着多日不见的卢苇,秦川在工作之暇,抽空给卢菁打电话:“小丫头到家了吗,她情绪怎么样?”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卢菁告诉他:“没看出来什么情绪,回家后直接洗澡,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敲门都不开,只说要睡觉倒时差。” 秦川有点胸闷,他一如既往猜不透卢苇的心思,只能说:“那别去吵她了,让她睡,我明晚过来。” “嗯。” 他立即就做出决定,明晚必须去一次卢家,把自己准备接手金禾的消息告诉卢苇,他猜卢苇听后肯定会很高兴,然后再顺水推舟,把准备与卢菁结婚的打算和卢苇说。 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给江浩然发去微信:“卢苇顺利到家了。” 江浩然很快回复:“请秦大哥和卢菁姐好好照顾卢苇。” “我们会的。” 等了好久,江浩然始终没有再发来第二条。 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秦川有深深的无奈,他已经感觉到了和江浩然之间那层淡淡的隔阂。 江浩然依然是个彬彬有礼,让人心生好感的年轻人,但他似乎把我当成了情敌……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都不能左右卢苇本人的想法…… “秦医生,这是16号床的病历,他刚从手术室出来,需要主意一下,”护士走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他赶忙收回神,接过病历手册,直接去看16号床看看病人术后的情况。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上很安静,他穿着皮鞋的脚步有些若有若无的沉重。 人的思想无法被左右,而生命更是如此,只能挽救,却不可强留!医生固然值得尊敬,但其实也是在做一件已经注定结果的事情,因为即使治好了一个病人,那也只是暂时的,任何人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走向死亡的终点。 或许我现在做的一切,最后都将成为一场无用功,既然这样的话,只能希望过程可以精彩一些,等到某年我老的走不动路时,还有昔日的回忆可供缅怀,并有资格告诉这个世界,我秦川,曾经来过…… 这个夜班与往日无异,又好似有种承前启后的凝重,到了万籁俱寂的下半夜,秦川在脑中一遍遍推演着明晚见到卢苇时,该组织什么样的语句和她说,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刺激到了卢苇那颗敏感的心。 可关于与卢菁结婚的事情,无论他如何推演,都估摸不出卢苇听到后会是何种反应,就像他永远不知道下一阵风是从哪儿吹来的,会不会将一切再次弄的面目全非…… 第二天早上,和白班的同事完成工作交接,他换衣服准备下班回家,突然接到卢菁的电话。 “秦川,你晚上不必来我家了,到时候我来家属院找你。” 他一愣:“这是……又有突发情况了?” “我今天调休,本想着带卢苇出去走走,但她一早就去了学校,她的统计学早就该安排补考了,因为被拘留了15天,所以学校帮她延后了,就安排在今天。” “那补考完了,她总要回家的?” “她平时是住校的,说后天开学,从今天起就回学校去住了,等下个周末再回来,还一大早自己整理好了被褥枕头,爸爸妈妈见她要去学校,也不能说什么,就把她的驾照还给她,她吃了早饭后,自己开车去学校了……我有点儿担心,这小丫头回来后就一直躲着我们。” “你们有没有跟她提过,我要去金禾做事?” “没,这需要你自己亲口去说。” 秦川只能悻悻地嘀咕:“那我只能下周末来你家了……卢苇就先让她去,别逼得她太紧了,在学校里安心上一个星期的课,她或许就会自己恢复过来……我刚值完夜班,困得不行,先回去睡觉了。” “嗯,你回去,我下午来家属院看你,给你做顿晚饭,卢苇要是愿意的话,把她一起叫过来吃饭。” “好……” 下午就能见到小丫头了,但那些话不方便在我家说,最好还是在卢家,卢叔杭姨都在场的时候……秦川一边换衣服,一边心里自言自语。 夜班后的这一场觉,他睡的昏天黑地,直到下午三点多,卢菁来敲门了,他才迷迷糊糊出来给她开门。 见他只穿着条三角裤,卢菁脸一红,赶忙把他往房间里推:“穿好衣服再出来,或者继续去睡,吃晚饭时我叫你。” “卢苇没跟你一起吗?” “我都还没去找她,直接来找你了……你赶紧进屋去,别光着膀子在我面前晃悠!” “都快结婚了,还这么见外……”嘟囔着回到屋里,秦川穿好衣服出来一瞧,卢菁正在厨房里择菜。 悄悄站在门口,望着她曲线妖娆的背影,想着这么漂亮的姑娘快成我老婆了,便一时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菁,今晚你能不能别走了?” 卢菁回头,似怪非怪地瞥他一眼:“也不差这几天了,下个周末你来我家,大伙儿一起碰头吃顿饭,把那些事情都敲定了,你就可以请虹姨回国来提亲了,现在你就再忍忍,好不好?” 卢菁都这么说了,秦川只能心有不甘地点头:“那好,我听你的,我都已经做了六年多的出家人了,确实不差这……” “你的意思是,六年多以前你不是出家人?” 这句无心之言,马上被卢菁抓到了其中的微妙处。 见卢菁那双犀利有神,又带着满满疑惑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秦川讪笑着承认了:“我和甜甜从高二开始早恋,大三下半学期分的手,将近五年时间,怎么可能……不那个呢……” 卢菁轻轻哦了一声,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你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红着脸,秦川磕磕绊绊地憋出一句:“大一开学后的国庆节。” “作案地点是哪里?” “作案地点……菁,你别这样瞪我,我招还不行嘛,地点是月琴古城的小旅馆,国庆节时我们去那儿旅游,就……” “红豆杉上的名字,也是在那时刻上去的?” “是……” “当时你想过对她负责一辈子吗?” “当然想了,我没那么渣,玩完就算了。” 卢菁慢慢转过身,继续低头在水池边择菜。 秦川慌了神,走到她身后,低声问:“菁,生气了?” 过了几秒,他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这声叹气却如同一阵闷雷,让他瞬间就额头渗出冷汗。 卢菁仍然背对他,很平静地说:“没有生气,其实我也能猜到,你们俩谈了好几年恋爱,又正青春年少,怎么可能不发生什么?我只是有点不是滋味罢了,但还真不至于喝这种陈年老醋。不过你以后要乖乖的,如果你犯了错,让我伤心了,我绝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给你什么改过自新的机会,因为我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你和杨甜甜的那些往事,是发生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不会那么小气揪着不放,但以后你必须忠于我一个人,不论是身体还是灵魂,同样的,我也会对你忠贞不二,你能做到吗? “能!” 长舒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温柔地从身后搂住卢菁的腰。 此时他心里是无比感动的,卢菁是个大气的女孩,她的要求再普通不过,就是忠贞不二这四字,对于这点,秦川当然有自信。 卢菁任由他搂着,他又轻轻拨开马尾辫,映入眼中的是后侧脖子的雪白肌肤,纯洁细腻无暇,他在那里温柔地吻了吻,然后继续拥住了她。 片刻后,卢菁移开他纠缠在小腹上的手,回身抚摸着他的脸颊:“秦川,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要的只有你的现在和将来,你是要陪我走完一生的男人,希望等我们老了以后,回首过去走过的这条……” 秦川马上接过话:“这条路必定一路生花,即使偶有荆棘,我也会背着你走过去,因为在月琴的时候你就说过了,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同样我也要把这句话给你,我死也不会把你丢下!” 卢菁微笑:“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只要两个人互相忠于对方,多为对方考虑,就没有什么路是走不下去的……好了,我继续弄菜,你不睡的话就跟我一起,可以快一点儿。” “好。”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使做再平凡普通的事情,吃再寡淡的三餐,都会感到舒心愉悦,这时如果静下心来细细聆听,会发现整个世界都在演奏美妙的乐曲,干净又温柔。 此时此刻,秦川不禁再次感叹命运的奇妙,要是自己没有在年初去过月琴,那么现在应该在墨尔本的某家医院里工作了,至于女朋友,或许是小南,也或许没有,但肯定不会是卢菁。 姻缘的线跨越了数千公里,把两个本不该相遇的人牢牢绑在一起。 按照科幻小说中的剧情,都会有一个平行世界,在那个遥远的世界里,陪在卢菁身边,牵住她的手,陪她一起看遍这座城市灯火阑珊的男人,又会是谁呢? 但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秦川更不需要靠幻想来满足自己,他的生活已经足够丰富,有眼前的卢菁,就足够了。 择菜洗菜用不了多少时间,四点不到就做完了,现在烧饭还太早,卢菁就提出要去学校里看看卢苇。 第134章 今晚我不走了 下了楼,院子里停着一辆白色保时捷帕拉梅拉,秦川盯着看了许久,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这车明明就是卢苇在胭脂山报废的那辆。 卢菁在旁边拍拍他:“别看了,是卢苇的车,她在爷爷奶奶家的这几天里,爸妈托人给她重新买了辆一模一样的,连配置都完全相同,她喜欢这型号的车,已经请专业验车师调试过了,她拿来就能开。” 这小丫头无论怎么调皮捣蛋,依旧是家里的掌上明珠……秦川不禁咋舌,又问:“她的车怎么停家属院楼下了?” “暑假时她来家属院补课,虹姨给她在这里弄到一个车位,方便她平时往返学校和家里……话说回来,虹姨对卢苇也真的挺好。” “原来卢苇上午就来过家属院了,当时我还在楼上睡觉,”秦川轻轻嘀咕一句,又深深看了这辆车几眼,然后和卢菁沿着小道,从南桥大学的后门走入校园。 后天就要开学了,一路上学生不少,期间卢菁给妹妹打电话,说了没几句就挂断了,她略显无奈地对秦川说:“卢苇上午补考通过了,现在还在宿舍里睡觉,我让她晚上来家属院吃饭,她不肯来。” 秦川朝着宿舍楼的方向看去,嘴里说道:“先让她睡觉,晚饭时候再联系她。” 他不愿去琢磨卢苇的心思,心想反正不管怎么样,到下周末肯定能见着卢苇了,就和卢菁走走停停,最后在篮球场边停下了脚步。 瞧着场上的一群男生,他突然觉得手痒。 “我想打篮球,回国后就没碰过球。” 卢菁见他脚上穿的是运动鞋,笑着说:“你去,正好让我亲眼看看你打球的样子。” “那你好好瞧着!” 他小跑进球场,对带头的一个高大男生说:“朋友,加一个。” 对方说道:“我们是南桥大学校队的,接下来有内部练习赛,替补那方缺个人,正好需要补充,你水平怎么样?” 秦川跃跃欲试着说:“以前经常打比赛,如果你们觉得我太菜,可以随时把我换了。” “这么自信?那就是你了……阿东,给他件黄背心,他归你们这边!” 卢菁去小卖部买来两瓶水,拿过去给秦川喝了一口,又轻轻和他碰了碰拳:“加油,输了不许哭鼻子哟。” “瞎说,你只管坐着看就行。” “那我看你的表现,别让我失望。” 卢菁甩着轻快的马尾辫,走到场边观众席坐下了。 同穿黄背心的队友问秦川:“女朋友很漂亮嘛,你哪个系的?” “临床医学神经外科专业。” “啥?我们学校有这专业?” 对方还没回过神,比赛已经开始了。 中圈跳球后,蓝背心主力一方先拿到球权,但没传两下,就被秦川眼疾手快抢断下来,他一路带球杀进对方篮下,闪过高大中锋的盖帽,上篮拿到两分。 他朝在场边为他鼓掌的卢菁笑笑,卢菁给了他一个更加灿烂的笑脸:“亲爱的加油!” 这声亲爱的,让他瞬间觉得春暖花开。 接下来主力这方持球进攻,一记急停跳投没有命中,秦川硬抗对方身高一米九十多的大个子,使劲摘到后场篮板球。 从后场运球到前场,他传给队友,但是队友没有投中,在一片惋惜声中,他在人群中高高跃起,凭着超群的弹跳力冲抢到前场篮板,接着后撤一步,迎着两名对方防守球员的封堵,一个漂亮的虚晃假动作,干拔后仰跳投,稳稳命中两分。 “卧槽,这么厉害!”双方球员都被震惊到了。 秦川依旧冷静,大声招呼队友:“别发呆,赶紧回来落位防守!” 接下来的比赛,他尽量减少出手投篮次数,开始做起了以前在哈佛医学院篮球队的老本行:控球组织后卫。 几个攻防回合下来,黄背心替补一方已经完全被他的球技折服,所有人都开始在他的指挥下打球,跑位串联变得极其顺畅,比方始终领先主力一方。 偶尔出手了几次,他依旧命中率极高,整个上半场,他只有一个球没有打进。 中场休息,他坐在卢菁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卢菁拿纸巾给他擦汗,又用手给他扇风,同时笑着说:“喝水用不着那么省,我再去给你买。” “剧烈运动后不能暴饮,一口水要分成三口喝,以前我们教练说的,”他喝完了半瓶水,拧上瓶盖后问道:“我打的还不错?” “确实不错,但这种比赛对你来说,可能级别有点低了。” 他嘿嘿笑着:“我都几个月没打球了,现在有比赛可打就行,不挑剔。” “看你这饥不择食的样儿!” 下半场比赛打了十来分钟,胜负就已经没了悬念,秦川带领替补一方,领先了主力方将近20分,他主动要求下场休息,把黄背心交给场下的队友,又与他们一一击掌。 回到卢菁身边,卢菁给他递去水,然后告诉他:“我刚才给卢苇发了微信,告诉她你在这里打球,她居然就过来了,陪我坐了两分钟就走了。” 秦川四下张望,但根本没有卢苇的影子:“她就这么回去了?” “回去睡觉了,说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我也没叫她晚上来吃饭,让她休息。” 秦川有些担心,他也不知道这种担心来自于何处,但很快意识到,变数还是在卢苇身上,她一天没有表态,就始终悬而未决,可现在又不方便问她…… 和卢菁一起看完余下的球赛,篮球队队长来了,主动和秦川交换微信:“我叫朱晓雨,朋友你是不是今年的新生?有兴趣加入咱们校队吗?” “我叫秦川,不是南桥大学的学生,你们认识卢苇,我是她姐姐的男朋友,平时我住旁边的家属院,你们以后打球可以叫我……” 周围男生都笑了:“咱们南大的校花谁不认识……我说卢苇到底有没有男朋友,你赶紧给透露一下呗?” 卢菁在旁边轻轻咳一声:“秦川,走了。” 和男生们点点头,他跟上卢菁便离开了。 t恤早已湿透,脱下后用力一拧,汗水滴滴而下,卢菁回头看了眼他健硕匀称的身材,脸悄悄一红:“回家赶紧去冲澡。” 他把湿嗒嗒的t恤甩在肩上,卢菁又说:“那帮男生也够无聊,居然盯着问你卢苇有没有男朋友,以后你和他们打球的时候,别回答这种问题。” “嗯,我不说。” “我们家都希望卢苇能和江浩然在一块儿,我听爷爷说,江浩然这些天每天来找卢苇,但卢苇就是和他不来电,最后宁愿闷头钓鱼都不搭理他,你怎么看?” 秦川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应着:“感情的事最不能勉强,我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也不会再撮合他们俩,别忘了有个成语叫事与愿违。” 卢菁对他的话颇为认同:“卢苇年纪还小,明年五月才满20岁,也不急着谈对象,让他们俩自己去发展……但要是卢苇一直这么眼高于顶,总有一天江浩然也会死心,没人能忍受长时间无底线地付出,最后连一句感谢都得不到。” 卢菁的最后两句话,让秦川有些短暂的失神。 不平等的爱其实最可怜,掺杂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适可而止? 他自己就没有及时止损,怀揣执念坚守多年,最后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指引着一束美妙的光,温柔了他往后的岁月。 有时候,上天没有给我们想要的,不是因为不配,而是我们值得更好的! 向走在身前半步的卢菁伸出手,悄悄牵住她的右手食指,他们就像是俩孩子一样,互相紧紧勾着一根手指,摇摇摆摆走往回家的路。 晚饭是卢菁做的三菜一汤,简单而温馨,秦川拿手机拍下了照片。 卢菁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问道:“想发朋友圈?” 他合上手机,笑着摇头:“自己的快乐自己体会就行了,没必要让全世界知道。” “我也不喜欢,我的生活总是一成不变,要不是你突然出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下班后该干嘛,可能就是天天泡在健身房里。” 秦川自嘲:“菁,我也是个挺无趣的人,你都叫我老干部了!结婚后的生活万一也这么天天一成不变,你会觉得腻吗?” “不会,我能耐得住寂寞,你呢?” 秦川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说:“只要能让我每天搂着你睡觉,我也不会腻。” 卢菁几乎被呛住了。 “菁,我这是心里话,你别觉得我在故意对你耍流氓,其实我都不希望你今晚回去,想和你挤一张小床,咱们才能贴得更近一些……” 见他一脸严肃,说的话分明又是个无赖,卢菁忍不住拿筷子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个流氓老干部,越说越过分!” 秦川还是自顾自滔滔不绝:“我没觉得我过分啊,我就是说出了心里想做的事情,你肯定不希望我对你有隐瞒?但你今晚还是要回自己家去住,下个周末我就去找卢叔杭姨还有卢苇,把那事儿给正式敲定下来,然后让我妈赶紧过来提亲,咱们找个好日子去把证领了,以后你就天天住我这儿,这儿就是你卢菁的家!我秦川留在紫田生活,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咱们领了证后,就得赶紧要个孩子,在未来两年我确实会不在紫田,但之后的余生,我豁出性命不要,也会对你和咱们的孩子负责到底,让你们过的比谁都幸福!好了,我说完了,继续吃饭。” 他刚拿起筷子,卢菁却突然说:“秦川,我今晚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第135章 决堤 卢菁的话语还在耳边缭绕,周围的空气却已凝固,秦川也随之惊呆了。 他痴痴望着她,等她告诉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你很会说情话,但刚才那些直白的词句才最是打动我,人生苦短,每过一天就少一天,没必要被那张只有象征意义的结婚证所束缚,既然咱们早晚要在一起,那就别纠结了……我现在就跟我爸说,我晚上不回家了!” 接着,她稍稍靠近了些,羞涩却又坚定地说:我感觉快来例假了,今晚你可以不用……嗯,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赶紧吃饭好吗?” 下一秒,秦川只觉得屋外的夕阳突然穿墙破壁,犹如正午阳光一般,将他暴晒得浑身是汗,同时又在地上留下一长片躁动的影子,在这日夜交替时分蠢蠢欲动。 卢菁拿出手机拨电话,轻轻放在早已红透的脸颊旁:“蔡秘书,我爸爸呢……你们已经出发去邻省了?嗯,明天上午有个大型商会,我妈也去了……好,我知道了,没什么事。” 放下手机,她对秦川说:“爸爸妈妈已经去外地了,估计明晚回来,既然这样也不用跟他们汇报了,今晚我就住这儿,不过过会儿还要回家去一次,拿几件换洗衣服。” 秦川竟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别回去了,我怕你回去后就不肯再出来了……你也不必换什么衣服,我真不嫌弃。” 卢菁摇头:“但我嫌弃啊,洗澡不换衣服怎么可以!秦川,你专心吃饭,不许胡思乱想,不然我就真回家去住了。 “是是,我吃饭,吃完之后,我陪着你回去拿衣服……” “怎么,怕我一去不回?” “对对,我怕了还不行嘛!” 此时此刻,由不得秦川想入非非,他大口往嘴里扒着饭,平时淡而无味的白米饭,入口竟也是甜的! 卢菁也低头吃饭,可能是由于害羞的缘故,她不再和秦川说话,但这刻意的沉默却使气氛更添暧昧,也让今晚接下来的剧情充满遐想。 吃完了饭,秦川在厨房洗碗,外头一阵铃声突然打破沉寂。 “局里的电话!”卢菁接起来,面色突然变得凝重:“王队……是!我知道了,马上来报到!” 秦川吓了一跳,赶紧问她:“菁,你这是有紧急任务吗?” “市局有联合行动,必须马上走!” 她奔到门口准备穿鞋,秦川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送她出门:“菁,一定要小心!” “会的,”她捧起秦川的脸,深深吻了一下,又苦笑着说:“今晚不能陪你了,但我已经答应你的事情就不会食言,等我回来!” 秦川用力将她抱紧:“你必须给我好好的回来,如果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不会原谅你!” 留下一阵醉人的香风,她开门走了。 回到沙发坐下,屋子瞬间变得空荡荡,秦川只感觉被抽空了灵魂,尽管唇齿边还留有卢菁吻后的香气,但他知道,接下来这一夜,他不得不守着这阵余香,同寂寞与失眠来回交锋。 另外还有无处安放的紧张,甚至是慌乱。 徐阳描述过的那个场景,又一次浮现出来,栩栩如生,即使闭上眼,锋利的斧子依旧在他脑海中来回飞舞,张扬且放肆。 他悄悄安慰自己,卢菁负责后勤通讯工作,不会上第一线,而且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怀上孩子,也就必然要离开刑警队……但这种自我安慰似乎效果不大,在屋里如坐针毡了一会儿,他决定去散散心,便揣了钥匙开门下楼。 还没到宝沙湖,他突然又意识到,眼下的情况光靠散步根本没用,他需要有人陪他说说话。 离他最近的就是卢苇,但不方便单独去找她,于是给蒋俊打电话,想约他出来喝几杯。 但蒋俊正陪着新结识的包工头喝酒,秦川就没兴趣参与进去了,找韩峰的话,他肯定会出来,不过老韩应该是在家里陪老婆女儿,秦川不好意思打扰他。 那就只能去找唐嘉韵。 唐嘉韵正跟人打麻将,接到秦川的电话后,说道:“我还有半圈就结束了,你去酒等我,我很快回来。” “好,我这就过来。” 到了清韵酒,服务员认识秦川,给他安排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又端来一杯咖啡:“秦先生,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新品,您尝尝看。” 他道谢后,却在心里苦叹,这本来就是难以入眠的夜晚,服务员竟然还给他送咖啡…… 反正今晚注定失眠,那就干脆失眠到底好了,他端起来轻轻喝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要细细品味一番,但现在完全没这兴致。 看了好几次表,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唐嘉韵终于挎着包进来了。 “流年不利,一下午输了四万,”她坐在秦川对面,一边抱怨着,一边招呼服务员给她准备晚饭。 秦川没好气地回道:“就知道打牌,还玩这么大,输光你活该!” “哟,你火气有点大,怎么了?” “卢菁今晚又有紧急任务……” 询问几句后,唐嘉韵就笑了:“和市局一起的联合行动,你根本不用担心,哪儿轮得到她去冲锋陷阵?你就这样想好了,卢菁这个警察做不长的,只要你加把劲儿,让她早点有了孩子,不就成了?” “本来今晚就有机会,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嘟囔着应了一句,又想起卢菁刚才说她例外快来了,那么今晚即使同房,也不能让她立即怀上,只能继续闷头喝咖啡。 唐嘉韵点起烟,抽了口之后问道:“听说卢苇昨晚回来了,你和她碰面了没有?” “没有,今天卢菁叫她来家属院吃饭,小丫头不肯,好像有意在躲着我们,有点头疼……” “那要怪你,是你自己闯的祸!” “这能怪我吗?我就当她一个调皮孩子,对她好一点也有错了?” 为自己辩解几句后,秦川又靠在椅背上说道:“就算我接班了金禾,集团的股份我也没兴趣,都是她们姐妹俩的,我只要卢菁早点辞职,给我生俩孩子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想。” 唐嘉韵拍拍他的肩:“没事的,放宽心,一切都会朝你希望的方向发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秦川掏出来一看,是下午刚加了微信的朱晓雨。 “小朱,你找我?” 朱晓雨身边似乎人不少,一片嘈杂声:“秦哥,你小姨子卢苇出事了!”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说清楚点!” 唐嘉韵在一旁提醒:“开公放,让我听听。” 秦川开了公放后,对面的朱晓雨又说:“就在刚才,有个大三男同学来找卢苇表白,卢苇没理他,一直待在宿舍里不露面,后来楼下看热闹起哄的人越来越多,都在喊卢苇的名字,卢苇就拎着一大袋子东西下楼了,然后她放了把火……” “卧槽,放火?” 对面突然换成一个女声:“我是朱晓雨的女朋友,和卢苇一个宿舍的,她那袋东西都是别的男生写给她的情书,她每次看都不看就想扔掉,但我们同宿舍的室友都觉得好玩儿,帮她偷偷留着,塞在了床底下……卢苇刚才就拎着这袋情书下楼,找人要了个打火机,连着袋子全都烧掉了,然后她还指着所有在场的男生,骂他们全都是狗屎……其实卢苇今天身体不是很好,她一直在发着烧,除了下午去篮球场看了会儿比赛,其他时间都在宿舍睡觉,连晚饭都没吃……” 唐嘉韵轻轻摇头:“小丫头一回国就生病了,有点不好办。” 朱晓雨的女朋友还在说着:“卢苇烧光那堆情书后,回宿舍里突然大哭了一场,我们去医务室给她拿来退烧药,她死活不肯吃……秦哥你是她姐夫,赶紧通知她家人来看看她,这么一直发烧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秦川拽起唐嘉韵就大步往外走:“韵姐,我没法进女生宿舍,你替我去看看她。” “你急什么!卢菁不在,不是还有她父母么?” “卢叔杭姨去外地出差了!” “这真是……我连晚饭都没吃,又要陪你奔波了,”唐嘉韵很不满地埋怨,但还是开车带着秦川返回南桥大学。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唐嘉韵在门卫室登记后就独自上楼,秦川则在外面等着。 周围不时有进出的学生,见到他这张陌生的面孔,都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表面镇定,心里其实很是焦急,卢苇这场病生的太不是时候,居然连个照顾她的人都找不到。 几分钟后,楼道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卢苇披头散发,穿着拖鞋朝他狂奔而来。 还没来得及问她好不好,卢苇已经举起拳头,对他一顿猛打猛捶。 “卢苇,别打了,”秦川连忙后退,用力抓住她的手:“我没有招惹过你啊,你到底怎么了?” 她双手被抓住了,但脚下不停,往秦川身上狠命踢了两脚,同时哭着大吼:“你就是招惹我了!为什么不给我写邮件,为什么不来机场接我……让我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你的消息……” 她嚎啕大哭着扑进秦川怀里,某些见不得光的感情也终于在这个夜晚决了堤…… 第136章 今晚我住你家 惊天动地的哭声,把身后整栋宿舍楼都惊动了,数不清的脑袋从窗口探出来。 “卢苇,松开!”秦川赶紧要拉开她,但她死命钻在他的胸前,哭的昏天黑地。 “我不松!我怕我一松手……你又要跑了!你已经把我丢下……整整一个月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想你!” 泪流成河的卢苇,令秦川也禁不住一阵心疼和哽咽。 卢苇,你这个傻丫头,我从来没有给过你希望,只是给了你一些关怀和保护,如果你认为这是阳光,那么也应该在日落之前还给我,它们不属于你,你也夺不走…… 他又察觉到卢苇身上体温有异常,一摸她的额头,确实是发着烧,刚想开口问她,唐嘉韵也追着下楼来了。 眼前的一幕,同样令她目瞪口呆。 愣了几秒后,她赶紧跑过去,要把卢苇从秦川身上拉开:“卢苇,你是个女孩子,不可以这样,这里人太多了,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卢苇搂着秦川的腰,依旧不肯松手,更没搭理唐嘉韵,只是抬起头,泣不成声着说:“姐夫,带我走好不好?我会听你的话,我不会再胡闹了,你把我留在你身边,别丢下我,好不好?” 秦川替她擦去眼泪,望着她红肿的双眼,心疼又无奈地说:“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姐夫。” 卢苇又哭了,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自然知道这其中横亘着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不是我姐夫……该有多好……我做梦都希望年初在月琴的是我,不是大姐,我会跟着你一起和坏人打架,也会半夜在古轮寺门前等着你……我会一直等你来找我……” “好了,快别说了,卢苇今晚住我家去,由我来照顾,”唐嘉韵轻拍着卢苇的后背,又关照秦川:“我上去帮卢苇拿换洗的衣服,然后带她去医院,她发烧挺厉害的。” “小唐姐,我的衣服我自己去拿,你替我把姐夫看好了,别让他再走了……” 卢苇跌跌撞撞独自跑上楼,在进入楼梯口之前,她回头又看了秦川一眼,真的是很用力又很绝望的一眼。 唐嘉韵这才严肃地对秦川说:“刚才我上楼去看卢苇,她发着烧在昏睡,听到我说你也来了,马上就冲了下来……秦川,你这次的麻烦大了!这事儿已经包不住了,估计很快要被卢菁知道,你自己想清楚该怎么解释!” 秦川闭着眼,仰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我哪里知道该怎么办,真的不知道……韵姐,你帮我想个办法。” “对不起,这个我真帮不了你,也不敢帮,我都怕一个弄不好,卢菁会把我的酒给砸了!反正你趁早跟卢苇把话说清楚,这里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传到卢菁耳朵里也是早晚的事!” “是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我想解释都没人会信……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当事人的解释说法都没人会听,群众之间的口口相传才是真的……真他妈的……” 他从未料到过,卢苇会在如此的大庭广众之下,对他亲口喊出我想你这三个字,而接下来这场暴风骤雨会演变到哪种程度,他完全不敢去想。 而同时,他还牵挂着执行任务的卢菁,心里的纠结与混乱,真的是无法形容。 …… 到了紫田四院,唐嘉韵帮卢苇挂号后,秦川利用自己在医院里的关系,偷偷给卢苇开了后门,让她不用排队等号就直接去验血,然后找了化验科值班医生,优先检查卢苇的血液样本,拿到验血报告后,立即去给急诊医生开单子。 本来要一个多小时的看病流程,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 诊断结果是,卢苇要挂两天水。 输液室的护士认识秦川,见他带着如此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来看病,先是哇塞一声,然后小声问:“秦医生,这好像是你小姨子?我记得以前在食堂见过她!” 秦川无奈地点头:“是我女朋友的妹妹,她要挂水,请帮她弄一下。” 卢苇从小怕打针,见到针头时又哭了,拼命把手缩在背后:“姐夫,我不要扎针,我最怕的就是这个……” “还是让我来,”见护士手足无措,秦川不得已只能亲自上阵。 “卢苇,把手给我,很快就好了,保证不疼。” “姐夫,你别乱来……不要……” 唐嘉韵在一旁憋着笑,连连摇头。 费了好大口舌,连蒙带哄终于给卢苇扎完针,开始顺利输液了,唐嘉韵买来面包和水,卢苇吃完后就坐在椅子上,一边输液一边红着脸望向秦川,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敢。 秦川被她看的浑身难受:“卢苇,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都一个月没见你了,多看你两眼怎么了嘛!” 最后秦川借口要上厕所,马上开溜了一会儿,和唐嘉韵跑到医院外面抽烟。 盯着手中燃烧的烟头,他深深锁起了眉头。 直到手上的烟快烧完了,他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唐嘉韵又给他点了支烟,自己则吐个烟圈后问他:“秦川,这事情你准备怎么解决?” 秦川重重叹口气:“我一直把卢苇当成我的小妹妹,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去美国的这半个月,她还是没有放下那些不该有的杂念……我都快和卢菁领证结婚了,还会发生这样狗血的事情!” 唐嘉韵揶揄着说:“要怪只怪你太与众不同,那晚你和卢苇在山上过了一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比你和她发生了什么还要让她难以释怀。” “韵姐,她可是卢菁的妹妹啊!那晚我只想守着她,根本就不想也不敢和她发生什么!” “所以我就说嘛,你让小丫头震撼和感动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收场?卢家姐妹俩,你选哪个?” “韵姐,你这话问的真低级!你说我除了卢菁,还会选别人吗?” “呵呵,在你结婚之前,你当然可以选任何人,”唐嘉韵玩味地撇了他一眼,又调侃道:“那么漂亮诱人的小丫头,才19岁,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秦川终于憋不住发了火:“你他妈有病是不是!我现在想哭都哭不出来!你居然还说这种风凉话!” 唐嘉韵笑眯眯地拍拍他:“好了,别生气,我就是想让你放轻松一点,对不起。” “想开玩笑也不是这个时候!我心里只有卢菁,我跟卢苇不可能……”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居然是卢苇打来的。 接起来后,话筒里传来了卢苇的哭声:“姐夫,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秦川马上丢下烟头,转身奔回输液室,卢苇正哭得稀里哗啦,手里拿着点滴瓶就想往外冲,护士根本劝不住她。 见秦川来了,护士赶忙说:“秦医生,你走了没一会儿,你小姨子就急哭了,你来看看她。” 秦川说了声谢谢,也顾不得护士看他时的异样眼神,走回卢苇身边轻声说道:“我就在医院里,哪里都没去啊。” “姐夫你快坐下,别再离开我了,陪着我……” “好好,我陪你。” 卢苇把头靠在秦川肩上,紧紧搂着他的一条胳膊,不断小声抽泣着:“姐夫,你刚才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以为你又要把我丢下……” 唐嘉韵在一旁有点看不下去了,走过去说道:“我在外面车里,你们好了出来找我,我送你们回去。” 卢苇擦了把眼泪,对唐嘉韵道谢:“小唐姐,谢谢你。” 唐嘉韵笑了笑就走了。 接下来,卢苇一动不动靠在秦川肩上,秦川只能任由她靠着,心里盼着时间能走快一点,但时不时想起还在执行任务的卢菁,马上又是一阵心烦意乱。 好不容易熬到挂完水,已经晚上十点半了,秦川带着卢苇坐上了唐嘉韵的车:“韵姐,去翡翠湾别墅,送卢苇回家卢苇,晚上好好休息,柳阿姨会照顾” 卢苇马上嚷嚷:“不要,我不回去,我今晚住你家!” 秦川被吓得不轻:“住我家?这怎么可以!听话,回自己家去,或者你住唐嘉韵那里也行。” “我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所以一定要去你家!” “有话也要等你病好了再说。” “不行,今天不说的话,我的病永远不会好!” 见卢苇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秦川最后只能无奈答应:“那行,去我家,不过你不许调皮胡闹,要早点休息,知道吗?” “我肯定听你的话!小唐姐,赶紧开车!” 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秦川看到唐嘉韵正在悄悄注视着他,她的眼中不再有调侃,而是明显的警告。 这次真的麻烦了呀,我该怎么办?秦川默默摇了摇头,凝望着车窗外无边的夜色,巴不得这条回家的路永远也开不到头…… 载着纷纷愁绪,终于还是到了南桥大学家属院,卢苇先跳下了车。 在秦川下车前,唐嘉韵把一个小袋子交给他:“这是卢苇的换洗衣物,接下来你自己悠着点儿。” 秦川不愿意放唐嘉韵走:“好人做到底,你跟我一起上去。” 唐嘉韵马上拒绝:“我不敢掺合你们的事情,太狗血了,你跟卢苇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小丫头会理解的,不过最好能在屋里放个摄录机,把你们的对话录下来,必要时拿给卢菁看,免得你有嘴都说不清!” “我哪来摄录机……等等,把你的行车记录仪拆下来给我!” “你往右边靠一点,挡着别让卢苇看见……” 把这个至关重要的小铁盒握在手里,秦川对唐嘉韵点点头,带着卢苇上了楼。 接下来这一夜会怎么发展,他心里其实完全没底…… 第137章 这不是爱情 进屋后,秦川给卢苇找了双拖鞋:“这是你姐的,借你穿。” 他有意提醒着卢苇,卢苇却仿佛根本没在意,只是红着脸站在客厅一角,低声问:“我可以先洗个澡吗?” “你自己去。” 卢苇洗澡去了,秦川进厨房烧壶热水,然后赶紧给卢国民打电话。 “卢叔,和您说件事儿,卢苇今天有点发烧,卢菁执行紧急任务去了,您和杭姨也都不在,所以我刚才带卢苇去医院挂了水,今晚她就住我这儿了,我会照顾好她,督促她及时吃药休息。” 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如常,实则额头在悄悄冒着汗。 “那就辛苦你了,秦川,让卢苇早点睡觉。” “好的,卢叔。” 这个电话秦川必须要打,而且还得是第一个,不过他很庆幸,自己平时为人处事还算得当,又和卢菁感情极好,在父母姐姐都不在身边的时候,由他负责照顾生病的卢苇,也就顺理成章了。 接着,他再给卢菁发微信,要她一旦任务结束后,马上和自己联系。 最后,他把唐嘉韵给他的行车记录仪打开,插上插座,悄悄摆放在客厅角落,就像那晚在胭脂山上一样,他绝不能让卢苇的名声受到丝毫损害。 洗完了澡,卢苇穿着睡衣出来了,浑身散发的少女芬芳体香无比诱人,秦川却恍如不知,见她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赶忙拿来电吹风:“去把头发吹干,不然容易感冒。” “姐夫,我有话跟你说,”卢苇咬了咬嘴唇,直直地看着他。 “吹干再说,听话,”秦川把电吹风递给她。 “就不听!”卢苇不高兴了,脑袋马上扭向一边。 秦川无奈,只能带她到卫生间镜子前,打开电吹风,亲自给她吹头发:“洗完澡后,头发必须马上吹干,不然寒气入侵体内,很容易受凉的,你还在发烧” 丝丝暖流吹动着卢苇柔软乌黑的长发,也撩拨起19岁女孩儿敏感的心弦,镜子前的这一幕是如此暧昧,但卢苇眼中却含着泪,还有无奈和悲凉。 “姐夫,刚才我看到你在角落里放摄像头了,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做,对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心里只有大姐,不可能对我做任何出轨的事情,就算现在我把自己送给你,你或许都不会正眼瞧我一下……” 秦川不答话,他不敢去看镜子里的卢苇。 “姐夫,现在这样的场景,估计你很快就会忘记了,但我要谢谢你,对你来说不值一提的事情,却是我宝贵的回忆,而且肯定是最宝贵的……” 秦川依旧不吭声,吹完头发后,给卢苇倒了杯热水:“吃了药就去刷牙,我去给你拿新牙刷和水杯,然后你晚上睡主卧,好好休息。” 卢苇默默看着他来回忙碌,无声地吃退烧药,刷牙,接着一把拽住还在整理房间的秦川:“姐夫,我有话要说,你能坐下来听我讲吗?” 秦川转过身,她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几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悄悄滑落,擦过脸上那颗美得惊心动魄的泪痣,滴在了白色睡衣的衣领上。 看着她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丝心疼从秦川心头划过,他已经大致能猜到她要说些什么了,便指着沙发:“你坐下说。” 卢苇坐在他的对面,缓缓开口了:“姐夫,你个聪明人,我想说的话,你应该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但我还是要说,这些话我只会说一遍,不会再说第二次,你听过以后,会把它记在心里,或者选择马上忘掉,我都随你。” 秦川坐得纹丝不动。 卢苇的语速依旧很慢:“从我们在胭脂山上飙车那晚之后,我就对你彻底陷下去了,我知道自己很傻,爱上了一个不可能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但我就是喜欢你,尤其是你宠着我的感觉……” 秦川终于出声打断了他:“卢苇,这不是爱情……” “我说是就是!” 卢苇哭吼着,压过了他并不算响且底气不足的声音:“我是没谈过恋爱,但什么是我想要的爱情,我还是能分辨得出!” “卢苇,江浩然才是……” “你住嘴!你们这群人吃饱了撑的,就会瞎撮合我跟他!是的,我以前确实偷偷喜欢过他,但他丢下过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在我关禁闭的第一天,他带着我出去玩了一天,当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就一直在告诫自己,我跟你不可能的,我喜欢谁都不能喜欢你!所以我就想跟他找回以前的感觉,借此来忘掉你!那天上午,我一度以为我找回来了,可后来又开始觉得别扭,因为他早就不是我暗恋过的那个江浩然了!他已经死在了好几年前!最后我依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在胭脂山上冒着大雨和生命危险,救下我的你!” 秦川默然不语,卢苇这段话,也算解开了他心中一个小小的疑惑。 “姐夫,你和大姐感情好,爸爸妈妈说是让你们自己发展,但不会让你们长时间谈恋爱的,都盼着你们早点结婚,我想到了明年这个时候,大姐已经是你的妻子了,我真心祝福你们,我也绝对不会拆散你和大姐,因为你们俩,真的很般配卢菁不止是我姐,更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但你抢走了我最爱的大姐,大姐又抢走了我最爱的你,我心里的矛盾……你能感受到吗?我想你根本没法体会这种叫我窒息的感觉……” 卢苇,其实你还不知道,最多一个月,卢菁就会是我老婆了,你的一厢情愿根本拆不散我们,只会让你徒添悲伤……秦川在心里默念着,但他知道这对卢苇来说或许太过残酷,就努力忍着没有说。 此时卢苇早已泣不成声,秦川递给她纸巾,她却轻轻推开了:“姐夫,其实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太小了等你和大姐结了婚后,我想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秦川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问她。 “在我被判拘留的时候,你为我痛哭过一场,那一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也在那时候决定了,我不能让你再为我流泪了,我要做一个不一样的我,所以在被拘留的15天,以及后来在费城的那些天里,我想明白了,我再这么颓废胡闹下去,我这辈子就完了,所以我准备去国外读书,回来后接手家里的金禾建工集团!” 第138章 爱情可以是一个人的 一颗原子弹在秦川脑中炸开,蘑菇云冲天而起。 “卢苇……你是认真的吗?”他声音颤抖着问。 卢苇没在意他有些失态的样子,依然缓慢又坚定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今天只想和你说两点,一是我真的很爱很爱你,二是我要改变我自己,对于第一点,你大可把它当成一个笑话,而第二点,你认真看好了,它绝不会是一个无聊的玩笑!” “我明白了。” 秦川默默点头,同时也清楚卢苇的这个决定,会推翻太多太多他已经计划好的的事情。 但他必须尊重卢苇的决定,金禾本来就是卢家的产业,卢苇现在愿意去继承,他不能也不可能去和她争,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和成全她。 “姐夫,请好好用心去爱大姐,她看起来比谁都酷,其实单纯又善良,值得你一辈子去爱她……我想当我留学回来时,你们俩的孩子,应该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至于我,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和大姐一辈子幸福,我会比谁都开心……而我对你的这份感情,看起来很傻很傻,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殆尽,但我了解我自己,胭脂山上那场雨夜太美了,就像一场烟花表演,你叫我怎么舍得去忘记,它或许永远都不会落幕……” 话到一半,卢苇已经泣不成声,而秦川表面镇定,实则心痛到无以复加,卢苇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无情地割着他身上的每一块皮肉。 在卢苇开口说出心里话之前,他能想象出很多种场景,卢苇逼着他和卢菁分手,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当他听到这里时,已经震撼地彻底无话可说了。 卢苇把事情看地如此透彻,甚至连她自己的未来都想好了,她要出国读书,不止是为了继承家业,也是为了让姐姐姐夫能安心结婚过日子。她虽然还年轻,以后有大把时间来找对象,但这种爱而不得的无力感,却让只有19岁的她早早感受到了,这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姐夫,请你想办法说服大姐,别再让她做刑警了,这工作风险高,又不顾家,就像今天这种情况,你都完全联系不到她请你一定要好好爱她,让她幸福地过一辈子,因为大姐对我说过,她对你真的是一见钟情,而我相信,你对她,肯定也是这样的” “卢苇,别再说了,”秦川哽咽着打断,他没勇气再听下去了。 “还有最后几句,不会耽误你很久的我想说的是,如果因为某些原因,你们俩最后不得不分开,就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和你在一起,我不介意你的任何过去,更不介意我们年龄上的差距,我可以一直等你到我30岁,但在那之后,我就不得不结婚嫁人了虽然我很想你能娶我,但为了大姐,我真的不希望有这一天……我说完了,如果你有话要和我说,现在就说,不然我要去休息了。” 她任由眼泪流地满脸都是,痴痴地看着他。 秦川忍了多时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剧烈的心酸让他胸口阵阵窒息,他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卢苇,那必定是一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而这样哭泣的面孔,总会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过了很久,他才嘶哑着嗓音说道:“卢苇,不要哭了,等下辈子……我早点认识你。” “我怕下辈子不会再有这种运气……能遇到你了啊!” 用力捂住嘴,卢苇奔进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秦川坐在沙发上拼命喘气,他明知卢苇就在房间里痛哭着,却不敢去敲门安慰她。 心痛到了极点,他站起身到阳台上去吹风,可晚风带不走他的痛苦,恍恍惚惚中,突然想起了今晚唐嘉韵在医院门口问过他的话,“那么漂亮的小丫头,你真的不动心吗?” 我真的不动心吗? 接着他又想起卢苇刚才的话,“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我太小了”,他心口顿感一阵刺痛。 这该是在怎样的绝望之下,才能说出来的话? 胭脂山上的那场夜雨,那轮朦胧的残月,它们本不该有的,可它照亮了卢苇那颗孤独寂寞的心,同时也带给了她数不尽的残忍。 趴在阳台栏杆上,他无声流着泪。 有一种告白是毫无用处的,几近于失格的乞讨,就好像六年前日夜蹲守在甜甜家门口的我一样,明知结果注定会是悲剧,却因为心中契而不舍的执念作祟,撞的头破血流也没有半分后悔,最终卑微地只有自己在心疼自己…… 卢苇,对不起,我已经有你大姐了,我现在……只能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楼下宝纱湖边的石板路上,有三四对正在夜跑的人,从他们轻盈矫健的身影来看,似乎是南桥大学的学生,秦川泪眼模糊地望着他们。 其实我和卢苇应该也像他们一样,她住学校宿舍,我住在并不远的家属院,我们可以偶尔相约一起夜跑,然后请她去附近的夜市吃点烤串,即使刚才白白锻炼了也无所谓,只要开心,那比什么都重要…… 哪怕卢菁不在,就我和卢苇两个,我也会这么做,心中坦荡荡就可以了,而且对我来说,漂亮调皮又孤独的卢苇是个非常重要的人,她不但是卢菁最宝贝的妹妹,同时也是我的妹妹,我愿意对她好,想宠着她,有错吗? 可现在看起来,我确实错了,以后我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再去面对她? 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让他从混沌纷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回头一看,是卢苇站在身后。 “姐夫,你怎么还在哭?” 她的声音平静了很多,但脸上依然有两行明显的泪痕。 “姐夫,我哭是有理由的,可你哭什么呀?” 他勉强撑起一个笑脸:“我也不知道。” 卢苇伸出右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姐夫,你没必要自责,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我想我可能会是世界上最开心的小丫头,因为对我最好的两个人在一起了……你和大姐结婚时,我是你们的伴娘,在婚礼上给你们送婚戒,最近距离的看着你为大姐戴上戒指,你们结婚后,新房子里要给我留一个房间,我要经常过来住几天,等孩子出生了,我肯定会很宝贝很宝贝他,用我的零花钱给他买很多玩具,还会带他出去玩儿……现在想想,那该有多美。” 秦川不禁有些动容。 是啊,那该有多美,就像7月份的时候,卢苇背着年幼的贝贝,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漫步在宝沙湖边烂漫的夕阳之下,那是一副美到心醉的画面…… 缓缓转过身,卢苇面向着夜空,又哽咽着说:“其实我觉得已经舒服多了,能大哭一场,把憋了好久的心里话说出来,这感觉真的很棒,但希望你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我爱你,与你无关,懂了吗?” 他愣住了。 “姐夫,爱真的可以是一个人的,与被爱的人无关,一厢情愿也好,止于暗恋也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今晚和你说的这些话,你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直接告诉大姐,没有关系的,我不希望你瞒着她,你们俩之间必须坦诚交流,不能有任何的隐瞒,另外我也相信,大姐她不会怪我的。” 月光无声照在卢苇的侧脸,映出了她皎洁无暇的光滑肌肤和清丽的容貌,秦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卢苇用纸巾拭去眼泪,又替秦川擦了擦眼角,然后把含有两个人泪水的纸巾小心对折,放进睡衣口袋。 “一个月前在警局里,你为我流的眼泪我没能保留,这一次,我留下了,和我的一起……” 她喃喃自语着,又温柔地抱了抱他:“你给不了我爱情,那就给我亲情,我一样也会要的,只希望你能用心去爱大姐,我也好借此安慰自己,我爱上的男人是很优秀很负责的……他至少让我们姐妹俩中的一个得到幸福了。” 第139章 不考虑这问题 这一夜,在不开灯的客厅,秦川枯坐到了天亮。 他很难相信阳台上那一番话是出自卢苇之口,虽然她一直保持着平稳的语调,但掩盖不住其中的悲伤与心酸,或许经历过太多的不快乐和无可奈何之后,人都会迅速的成长。 午夜的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吹进来,望着外面深墨色的夜空,还有唯一带来亮光的那轮明月,可月亮再美,它也是有残缺的,能真正圆满的时候,太少太少了…… 在宇宙苍穹背后的那些未知世界,是否也有如眼前这样的无奈和取舍…… 如果卢苇继承家里的金禾集团,我就只能让给她了,可是已经计划好的让卢菁辞职的事情,就又出现了波折…… 我只想求个安稳的人生而已,又有谁能成全我? 试着给卢菁拨打电话,她依旧关机。 毫无睡意的夜晚,秦川把手机铃声和短信提示声调到最大,生怕错过来自卢菁的任何消息,但直到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他才撑着有些坐麻了的身体,慢慢站起来。 一夜未合眼,脑子有些发胀,卢苇的房门一直紧闭,整晚没有任何响动,他不知道她是否睡的好,还是和自己一样想着心事,同失眠来回交锋。 早上六点刚过,突然手机响了,他马上接起来,是卢菁的电话。 “秦川,昨晚我们几个分局配合市局,进行了一场扫赌行动,端掉了好几个地下赌场……” 卢菁的声音没有一丝疲惫,还带着难掩的兴奋。 他没有打断她,继续静静听着。 他对这些所谓的扫赌行动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听卢菁的声音。 卢菁滔滔不绝讲了半分钟,发现对面没任何反应,只能停下来问道:“秦川,在听着吗?” 他含着哽咽说:“一直在听,不好意思插嘴,想听你说话。” 卢菁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你担心我,我这就来找你,你在家吗?” “我和卢苇都在,她昨晚发烧,我和唐嘉韵带她去医院挂水,回来后她就住我这儿了,方便晚上照顾她。” “小妹发烧了呀……我这就过来,等着我!” 悬着的心突然松弛下来,他重重喘口粗气,躺倒在沙发上,不到十秒就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有人敲门,他马上一跃而起,冲过去开门。 是卢菁站在外面,他立即伸手,用力将她抱紧。 “秦川,轻点儿……” “对不起,别动,让我再抱抱你。” 她挣扎几下,很快就温顺地安静下来,脸上泛着开心的笑:“我们家老干部真好。” “菁,我担心了你一晚上,真的很怕你还像上次那样……” “傻瓜,你别总担惊受怕的,我真没事儿……卢苇呢?” “她还在睡觉,我们别去吵她。” “嗯。” 拉着卢菁在沙发坐下,秦川给她倒了杯热水:“我去准备早饭,你休息会儿,我白天还要去上班,你要不别回家了,直接在我这里补觉。” 她捧着水杯说:“我是不打算回去了,白天卢苇应该还要去医院挂水,我可以陪她。” 秦川去厨房里做吃的,煮粥煎蛋热牛奶,同时思考着该怎么把那些事告诉卢菁。 他想说的不是卢苇打算出国念书,这是大好事,所有人都会为她高兴,他所想的那件事难以启齿,和卢菁的工作一样,都叫他寝食难安。 “秦川,你过来,”厨房门口是卢菁的声音。 他回头,卢菁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竟然是昨晚放在客厅角落的摄录机。 忘记收起来了……他心头一颤,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坏事,省的再组织语言,去想办法和卢菁说了。 “菁,你都看过了?” 卢菁眼中溢出了愤怒:“秦川,这是你和卢苇故意闹着玩儿的?对不对!” 他缓缓摇头:“不是。” “那是我最宝贝的小妹啊!你……她……怎么会发生这种狗血的事?” 揪住他的t恤,卢菁哽咽着吼:“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你让我以后怎么再去面对卢苇!” 扶着卢菁的肩膀,秦川认真地对她说:“菁,这事情我没想瞒着你,正准备和你说的,昨晚我和现在的你一样难过,卢苇进屋之后,我也哭了,但我还是原来的我,你可以放心。” 卢菁擦了一下眼泪,面色惨然:“我当然信你,我只是心疼卢苇,她还不满20岁啊我突然觉得,我欠小妹的太多了我现在去看看她。” “那你去,你们姐妹俩好好谈谈,你别怪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卢菁走后,秦川突然感到一丝轻松,让暴风雨早点到来,未尝不是好事。 但他同时知道,现在卧室里姐妹俩的这次谈话,会非常重要。 几分钟后,卢菁在喊他:“秦川,进来一下。” 他赶紧关了火,跑过去。 站在卧室门口朝里看了看,他没有马上进屋,只见到卢菁正搂着妹妹的脑袋,和她低声说着什么。 见秦川来了,卢苇对他招手:“姐夫,过来。” 卢苇的睡衣最上面一个纽扣敞开着,露出半个白嫩的肩膀,他不敢多看,站在床沿前两米外的地方。 卢苇再次喊他:“过来呀,我有话和你们说!” 刚上前两步,卢苇突然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用力搂紧他和卢菁的脖子,把他们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昨晚我说的话,大姐也都知道了,你们俩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无聊,插足到你们中间去” 秦川马上站起来:“卢苇,别瞎说” 卢苇对他一瞪眼:“谁允许你插嘴的?乖乖回我肩上靠着,我还没说完呢!” 她继续搂着两人的脖子,缓缓地说:“废话我不多讲了,首先,我绝不做第三者,其次,你们俩都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不可以做对不起对方的事情,不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知道了吗?” 见秦川卢菁愣着不动,卢苇又在他们后背各捶了一拳:“还发什么呆,快答应我啊!” 等他们答应后,卢苇终于开心了,哽咽着往左右两张脸颊上各亲了一口:“两个没良心的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们!大姐,你会怪我吗?” “不会……” “真的?” “不骗你。” “你和姐夫永远都是属于彼此的,要把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继续写下去,哪怕你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也不能停,一定要幸福,把我的那一份也带上,懂了吗?” 卢菁早已说感动地不出话,一边流泪一边用力点着头,秦川也两眼通红,他一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最终还是没忍住。 卢苇揉了揉眼睛,笑着对他们说:“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现在要起床了,你们赶紧出去,上午我回学校领这学期的课本,下午去医院挂水,你们谁陪我去医院?” “小妹,姐陪你去,你过会儿出来吃早饭。” “好,你赶紧先去洗把脸,瞧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真是丑,当心姐夫不要你。” 卢菁捏了捏妹妹的脸蛋,和秦川关门出去了。 秦川终于放下了心,这场来势汹汹的风波,竟然以这样轻描淡写的方式过去了。 或许卢苇也知道,她的一厢情愿不会有任何结果,适时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明智的,不会让她生活的路越走越窄。 希望这事就此终结,以后不要再被任何人提及,让时间将它慢慢淡化,直至遗忘……这是秦川此时此刻唯一的想法。 回到厨房,卢菁对着煤气灶怔怔发呆,秦川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菁,卢苇是个女孩子,这事必须保密,别往外说,你觉得呢?” 卢菁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答:“你说的没错,还有,卢苇说想去国外读书,你觉得她是认真的吗?”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停顿一下,他又堆起无奈的苦笑:“卢苇愿意继承家业,我这个外人就不插手了。” “你不许胡说八道!你是我男人,就是我们家一份子!” 卢菁用力握紧他的手,接着问他:“不过卢苇真继承家业的话,我们也不用那么急去领证结婚了,就按照原来说好的,等明年春节后再去,你觉得怎么样?” 秦川纵有满腔的苦涩和不甘,却也只能自己吞下去,他承认卢菁是对的,哪怕卢苇依旧不接手金禾,但现在就与卢菁去领结婚证,说不定还会狠狠刺激到卢苇。 他不得不答应了,但同时又明白,卢菁将会继续在刑警队干下去。 各种思绪瞬间交织在一起,最后实在憋不住了,他用最诚恳的语气问卢菁:“我一直希望你辞去警队的工作,现在连卢苇都这么说了,你愿意考虑再一下吗?” 尽管刻意强调了卢苇,卢菁依旧一口回绝:“在我怀上孩子之前,不考虑这问题。” 第140章 留学计划 秦川心里失望至极,但还在坚持:“我和卢苇都担心你的安全,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 “危险吗?我不觉得,咱们活在这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遭遇着不可预知的危险,走在街上,突然有一辆失控的车朝你撞过来,或者头顶掉落一块广告牌,都会要我们的命,还有那么多建筑工人,每天都在百米高空作业……”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去坐着休息,准备吃早饭。” 卢菁刚才的回答,其实也在意料之中,自己女朋友的脾气有多倔,他比谁都清楚,而原计划中去接班金禾也泡了汤,接下来该怎么做,让他彻底地犯了难。 另外,他也没底气敢对卢菁说一句:你别上班了,我养你!作为一个刚工作的医生,收入是跟着职称级别走的,当下的秦川,仅仅只能算普通工薪阶层…… 再说了,就算自己真的升职加薪了,和卢家的财力比起来,仍然是微不足道,这句我养你,或许永远也说不出口…… 回头望着在客厅沙发上打盹的卢菁,他深深地犯了难。 身在这样的富豪家庭,卢菁却和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完全不一样,她独立,不怕吃苦,对感情忠贞,像这样的宝藏女孩,值得一生珍惜,正因为这样,那么好好守护她一辈子,让她远离一切潜在的危险,就是他必须做到的!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卢菁离开警队,就算昨晚的紧急任务没发生什么意外,但像上次那样,被歹徒迎面一斧头削来……这种恐怖的场景,秦川都没胆子去想。 炉子上的粥已经沸腾,强行带回了他的思绪,他马上关火,端着铁锅走去客厅。 卢苇正坐在餐桌边,她和卢菁谁都没察觉到秦川有些低落的情绪,依然在一起窃窃私语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时传出阵阵轻笑声。 秦川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粥,刚坐下,卢苇突然问他:“姐夫,如果我要接班金禾,就最好去国外留学读书,你给我推荐一下?” 秦川想了想,告诉她:“我推荐哈佛商学院,那是世界名校,教学质量最顶尖,课程难度也最大,你真想要全面接管金禾,就去读这所学校,学时两年,毕业后是工商管理硕士学位。” “好,就是它了!” 秦川和卢菁对视一眼,这本是秦川打算去读的学校,现在世事无常,居然变成了卢苇的目标。 卢菁微笑着提醒她:“你别三分钟热度,最后又不了了之。” “你当我那么无聊,拿这种大事来开玩笑?吃喝玩乐它不香吗,偏要去读书吃苦?” 把卢菁怼回去后,卢苇接着问秦川:“我最早什么时候可以去?” “本科毕业是最低要求,你如果不读研的话,至少也要大四结束才行,还有三年。” “三年?一年最多了,三年我绝不接受!再说大四级基本没课了,就是社会实践或者准备考研,我凭啥再白白浪费这种时间?” “一年的话……哈佛商学院每年八月有开班,要是你明年六月可以拿到本科毕业证书,然后发留学申请给对方,对方也接受了,那明年的今天,你应该已经在那儿念书了。” “不错,就这么定了!” 秦川忍不住对她说:“你想提早拿到本科毕业证,南桥大学怕是不会答应。” 卢苇用力拍桌子:“大四没啥课,我只要在大二读完二三两年的课程,赚够学分就行了,这个我可以做到,你们不许小瞧我!到时候再叫爸爸给学校贴个百十来万的赞助费,他们肯定会答应!” 卢菁问她:“小妹,你想出国念书是好事,但没必要那么着急?” 卢苇很认真地说:“以前我混日子的时候,你们都骂我,现在我想专心念书了,难道你们不该支持我吗?” 秦川思考了一下,带着惆怅说:“我们当然支持你留学,你姐就是舍不得你走,这一走至少两年打底……其实我也舍不得。” 卢苇朝他们狠狠翻白眼:“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说我还没走呢,这只是我的一个计划,看把你们愁的像生离死别一样!” 秦川这才对她笑笑:“那你先告诉我们,干嘛突然要急吼吼地出国留学?” 卢苇难得表出现一副严肃的样子:“姐姐姐夫,原因有三点,首先,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再像以前这么颓废胡闹下去了,我要接手爸爸妈妈的公司,你们谁都不要这个烫手山芋,那么只有我去了,也就是说,我早晚要去留学,从国外学到了最先进的管理和经营理念,才能打理好一家大公司。” 秦川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的很对。” “第二,我的存在,很可能会影响你们俩的感情,我不希望你们为了我吵架,我真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所以,我决定早点儿走。” 卢苇缓缓别过了头,言语中明显带着难言的酸楚:“我只希望,你们能好好在一起。” 秦川沉默不语,偷偷看了看身旁的卢菁,卢菁表面镇定,眼中却有心酸和难过。 “第三” “卢苇,别说了,”秦川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个还是不要说了。” “让我说完,我敢说,你们还不敢听么?” 卢苇脸上泛起苦笑,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爸爸妈妈都想早点儿抱外孙,你们感情又这么好,我想明年这个时候,你们俩肯定已经结婚了……可是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看到你们结婚后开心甜蜜的样子,虽然我会祝福你们,但我肯定也会伤心的啊,到时候万一我哭了,你们谁来安慰我所以我想早点儿走,或者说,早点儿逃……” 她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任由眼泪一滴滴流淌下来:“一个多月前,我在你们约会的时候跟着你们俩一起,那天你们肯定都很烦我,但你们以为我那么想当电灯泡吗?偏要硬挤在你们俩中间吗?根本就不是!我我只是在吃大姐的醋啊!” 卢苇捂着嘴,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剧烈起伏着,眼泪成串地往下落:“我的心事已经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不可以笑话我,不可以的不然我肯定会很生气的” 她很用力地抽泣几下,又低声问卢菁:“大姐,对不起,把姐夫的肩膀借我靠一下,可以吗……” 卢菁强忍住眼泪,哽咽着对秦川吼道:“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抱抱卢苇啊,她都哭成这样了!” 秦川擦了擦眼角,轻轻揽过卢苇的肩。 卢苇把头埋在他肩上,瞬间放声大哭。 卢菁在一旁不停轻抚着妹妹的背:“小妹,别哭了啊” 大约十秒钟后,卢苇突然止住了哭声,瞬间坐直身体,抓起一个剥好的鸡蛋就往嘴里塞:“我哭够了,现在我要抓紧吃饭,然后回学校拿这学期的课本。” 秦川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卢苇的变脸速度叫他大开眼界:“丫头,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啊,把心里话说出来,再加上哭一场,没有比这更舒服畅快的了” 她擦了擦眼泪,突然恶狠狠瞪着身边的两人:“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算数,但你们两个家伙以后别拿这事儿来挤兑我,开玩笑也不行!我可是很要面子的,知道了吗!” 秦川和卢菁面面相觑,接着赶忙答应。 嘴里还塞着鸡蛋,卢苇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也赶紧吃饭,然后一个上班一个睡觉休息,下午大姐陪我去挂水,晚上我还要来这里吃饭,到时候我把课本带来,姐夫你帮我看看,以后你尽量抽出时间,替我讲讲书,我的基础还有点弱,你必须帮我,不许拒绝!” 卢苇的认真,让秦川很欣慰:“只要你肯学,我肯定倾囊相授。但我还有个建议,要出国留学,英语比什么都重要,尤其是去读哈佛商学院这样的名校,托福必须考到高分,你现在英语也要抓紧起来了,我先问你,你平时英语成绩怎么样?” “英语算是我学得最好的一门课,你别看我其他课不怎么样,但我的英语成绩在我们系里,一直是能进前五的。” 秦川转身进屋,很快找出了以前自己用过的托福词汇手册,还有一些英文杂志:“这些你先看着,我会再去给你买最新版的词汇书和读物。从今天起,每天背三十个单词,看两小时美剧,读一小时英文杂志,你必须认真对待,用心去学。” “收到!” 稀里哗啦吃完早饭,卢苇把碗一丢,就回学校去了。 秦川这才对卢菁说:“菁,卢苇的转变真叫人意想不到,她脑子非常聪明,真的一门心思扑在功课上,我觉得能成。” 卢菁泼来冷水:“一年读完两年的课程,确实勇气可嘉,但她这是异想天开,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了?要是让我妈来给卢苇一对一上课,你还会这么不好看她吗?” 第141章 妥协?不妥协? 卢菁有点吃惊:“虹姨住在国外,怎么给卢苇上课?” “可以视频授课,我妈离开课堂才三年,她现在在澳洲当地的学校给小孩子教中文,平时晚上也没什么事,她每晚给卢苇讲课两个小时,应该没问题的,而且以她的水平,肯定要比我强多了?” 卢菁犹豫:“好是好,就怕给虹姨添麻烦。” “晚上我再跟卢苇聊一次,只要她真想出国念书,我妈不答应也得答应,大不了我飞一次澳洲,当面去跟她说……其实修满学分就能毕业是很普遍的,我在国外读医的时候,四年半就修完了所需的学分,但为了博士文凭,我只能继续待满六年,卢苇现在不要南桥大学的任何学位证书,只要一张毕业证,学校应该会考虑的,如果必要时我会让我妈出面,去跟学校商量。” “秦川,你对卢苇确实太好了,我看的都眼红,”卢菁笑了笑,突然话题一转:“你去澳洲的话,顺便可以看看陈知南?” 秦川不高兴了:“菁,别乱说,要不是卢苇突然决定接手金禾,我们这个月就可以去领证结婚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别生气,现在是计划不如变化,不过既然已经变了,咱们就还是像以前说的那样,谈满半年恋爱就结婚,到明年春节的话,你还有差不多四五个月的时间存钱买戒指,如果你钱不够,我借你,以后用你一辈子来还。” 说完,她继续低头喝粥,嘴角却含着笑,同时有意无意地看看他。 秦川下意识地转头,没有迎向卢菁蕴含春意的微笑,只是默默望着窗外的明媚晨光。 光线把整个客厅照的透亮,而伴随着这一片光影的,还有屋外片片树叶的暗影,它们和阳光缠绵交织在一起,不离不弃,这些灰色斑驳并不能掩盖阳光的妩媚灿烂,但却终究是存在的,谁也无法对其视而不见…… 昨晚几乎彻夜不眠,白天秦川的工作状态并不好,在住院部里浑浑噩噩地熬到中午,刚想去食堂,唐嘉韵突然打来电话:“秦川,别急着吃饭,我来找你一起。” 他知道,唐嘉韵要来打听昨晚他和卢苇回家后的事情,心里嘀咕了几句韵姐的八卦心,但还是不得不去食堂门口等她。 穿着一袭风姿绰约的浅色长裙,手撑太阳伞,唐嘉韵款款走到他面前,脱下墨镜对着他一脸憔悴的样子,玩味地说:“昨晚似乎很操劳嘛?” 秦川没好气地回她:“你好毒,就知道你来找我没好事!” 唐嘉韵笑的更欢了,推着他进了食堂:“快买饭去,然后好好说给我听听。” 买好饭,面对面落座后,唐嘉韵没对食物下手,直接把碗里的肉夹给了秦川:“赶紧的,急死人了。” “韵姐,注意影响,以前卢苇经常中午来找我吃饭,被好多人看到了,你还来给我添乱?”秦川低声抱怨,又不自然地往四周看了看。 唐嘉韵笑的花枝乱颤:“谁叫咱们秦川吃香呢?那么漂亮的卢家俩姐妹都看上了你……快说,别给我装傻!” “那我说给你听听……” 等他说完,唐嘉韵也听傻了:“卢苇对你表白我猜的到,卢菁竟然今天早上就全知道了?而且还没对你翻脸?” 秦川摇头:“没有翻脸,卢苇还说了,要尽快去国外读书,回来接手家里的产业。” 唐嘉韵再次张大了嘴:“这就是说,你要让给卢苇了?” “是的,我不可能和卢苇去争,其实让给她也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他们卢家的公司,但抛开感情问题不谈,我现在头疼的是什么,你也应该猜的出。” “这个倒确实不好办,”唐嘉韵嗯了一声,低头吃口饭,然后问:“你是怎么想的?” “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和机会,跟卢菁好好谈谈,我想她会听我的。” “不,我看没那么简单,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跟她提这个想法了,但她还是拒绝……” 秦川放下筷子:“韵姐,直说,我该怎么做?” “卢菁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在你们有孩子之前,你不可能说服她,”唐嘉韵慢条斯理地给鱼拆下骨头,然后嚼着鱼肉,等吞下去后说道:“秦川,听姐一句劝,你妥协,要不就赶紧让她怀上孩子,否则,这将会变成一个不可调解的问题。” “我真不想妥协。” 唐嘉韵嘿嘿一笑:“那就来最直接的!甭管啥时候领证结婚,先把孩子怀上,然后……哎呀你怎么还听不懂呢,就是先上车后补票,让她奉子成婚!” 秦川摇头:“我不喜欢这么做,心里这一关我过不了,对卢菁的名声也有损害,我想光明正大地娶她,然后才让她怀孕!另外今时不同往日,之前是我要出国留学两年,她才同意结婚后立马要个孩子,但现在谁能跟我保证一句,她还会这么爽快地答应我?” 唐嘉韵幽幽地叹了口气:“也对……那就是个打不开的死结了,秦川,你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她谈一次,告诉她你很爱她,希望她赶紧辞职,如果她还不肯,你就这么问她,结婚后愿不愿意马上要孩子,看她怎么回答。” “如果她全都拒绝了,我该怎么办?到时候就算结婚了,但她还要在刑警队继续做下去,甚至不排除会进入一线警队,每次出任务都可能会遇险……那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小点儿声,那么多人都盯着你呢,”唐嘉韵赶紧提醒秦川冷静,又压低声音说:“你现在遇到的难题,其实和当年甜甜离开时很像,就是她固执地不给你任何调解的机会,你最后只能败于残酷的现实!” 甜甜……他似乎感到一阵凉风袭来,情绪瞬间低落到极点,又自言自语:“如果是甜甜的话,她肯定会听我的……” “甜甜这水做的姑娘,也不适合去考警校,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秦川,你跟卢菁妥协算了,你也说了,卢菁那么好的女孩子,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顺着她一次,以后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劝她,不是吗?如果没有了卢菁,你到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女孩儿?”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他反复咀嚼这四个字,最后像是被抽光了气一样,无力地应道:“让我再想想。” 和唐嘉韵的这次对话,并没有带给他太多的灵感,他却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避不开的事实,就是最后可能会低头妥协。 但这终究是一根刺,会在往后漫长的日子里卡住喉咙很久,让他寝食难安。 下午的时候,他抽空溜去了一次输液室,卢菁卢苇果然都在那里。 卢苇难得地在看上午刚发的新课本,卢菁则坐在旁边,歪着头打瞌睡,马尾辫跟着倾斜了少许。 “姐夫!” 卢苇看到他,顿时喜上眉梢,又推醒卢菁:“大姐,姐夫来了!” “卢苇,感觉好些了吗?”他走过去问。 “好多了,没事。” 卢菁从椅子上站起来,牵住他的手说道:“我们刚来没多久,估计挂完你也该下班了,到时候去我家吃饭,我爸妈晚上会回来,今天我来下厨。” 秦川知道,卢苇出国留学的事儿会在今晚告诉父母,他能猜想到卢叔杭姨听了以后,会有多么的高兴和激动。 之前他答应去接手金禾,卢叔杭姨就已经乐坏了,而这次可是卢苇啊…… 他不禁感到些许郁郁,对于卢家来说,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可是他自己心里的那块阴影,一时半会儿是肯定抹不去了。 见他不吭声,卢苇便撅起了嘴:“姐夫,大姐亲自下厨,你还不给面子?” 面对卢菁卢苇的期待,他终于还是答应了。 傍晚的卢家别墅,卢苇在楼上房间里休息,卢菁则在厨房亲自下厨,秦川给她当助手。 保姆柳阿姨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大小姐,秦先生,还是我来……” “柳阿姨,今晚我做饭,你去忙别的。” 保姆走后,秦川切了几片生姜,从一大堆瓶瓶罐罐里找出两块大小适中的红糖,放在锅里开始煮。 “这是干嘛呢?”卢菁问他。 “给你煮红糖水,刚才在医院里,我看你打瞌睡时还捂着肚子,应该是来例假了。” 卢菁放下手里的菜,甩掉了上面的点点水珠,然后轻轻抱着他:“确实是今天中午来的,秦川,谢谢你,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煮过这个。” “不用对我说谢谢……” 秦川无法告诉她,以前甜甜每个月来例假的时候,他都会煮好一锅红糖水,坐火车给她送到浙大,亲眼看她喝下去之后才肯安心离开。 时隔六年,他再次做起了这件对他来说很普通的事,但女朋友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爱情好像真的是可以转移的,但到底是以前爱的不够刻骨铭心,还是说,人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一种动物? 把曾经说过的情话,做过的情事再重复一次,就算又爱了一次?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走神。 第142章 我答应你 锅里的红糖正在被加热,飘出阵阵香气,卢菁小心地将盖子掀开一半,然后对秦川说:“可能是因为警队工作的关系,我偶尔要值夜班,或者忙到很晚,作息不太固定,所以我的例假不是很准……以后你没必要花心思给我准备这个。” 秦川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声应道:“我比谁都希望你辞职,换一份别的工作。” 卢菁捏了捏他的鼻尖:“怎么又说这个了?你应该支持我的,不是吗?” “可是……我挺想自私一回的。” 她含着笑,语速缓慢但认真地说:“秦川,现在距离明年春节还有好几个月,这段时间里,我们不可以为此发生争执,要让卢苇安心读书,不被外界影响,另外我可以很郑重地告诉你两点,第一,我在我们分局刑侦队是唯一的女孩子,也是年纪最小的,大家都很照顾我,我平时只负责做后勤联络的工作,不能轻易上第一线,安全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 秦川脱口而出:“那你膝盖上的那道疤呢?” “那是意外啊!” “徐阳被斧子砍伤之前,你又在哪里?” 卢菁愣了愣,悄悄避开了秦川的眼神:“你最大的心病还是这个……我告诉你,当时嫌疑人就从我车前跑过,我去追他完全是下意识的,而我也保持着全神贯注,早就看到歹徒手上有把斧子,所以他回身砍向我的时候,我是绝对可以躲得过的,老徐跟你说的那些有点夸大了,反正你放心,我不会有意外的……” “我不管夸大不夸大,我只知道你被人砍过一斧子,我不允许你有任何的意外,一丝一毫都不行!” 秦川对卢菁很少会如此的严厉,但卢菁一点都不着脑,仍然微笑着说:“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现在每次执行任务都非常小心,因为我还有你这个最重要的人,我必须让自己完好无缺地回来见你,所以你就不要担心我了好吗?” 接着,卢菁又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对他说:“我想说的另一点就是,我一定一定要嫁给你,做你的老婆,咱们俩的相遇是那么神奇,结局也会很美很美,不是吗?” 秦川轻轻点头,但不吭声。 卢菁又说道:“作为女性,能做刑警的职业生命很短,除非我一辈子不结婚不生孩子,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以前总认为,我不会那么快遇到那个非他不嫁的男人,起码要到三十岁以后,那我还有机会进入一线警队工作上几年,但谁知道,我居然和你认识了。” 卢菁的话,让秦川低落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马上接着问:“我希望结婚后咱们马上要孩子,你能答应吗?” 犹豫了一下,卢菁反问:“就为了要我赶紧离开警队?” “对!我老婆被人用斧子当头砍,我没法替你挨这一下子,就已经他妈的是失职了!我一直在为此唾弃自己,连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秦川就是懦夫,根本不配当男人!我鄙视我自己!” 卢菁赶紧将他的嘴捂住:“不许胡说,如果你不是男人,谁来当我们孩子的爸爸?我答应你就是了!” 秦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卢菁,过了好久才问:“你没骗我?” “我不骗你,秦川,我现在把我最大的心愿告诉你,就是我在一线警队正式服役两年以上,然后再退役和你生孩子,到时候即使去做文职,我也会觉得此生圆满了,因为该有的和该经历过的,我一样都不缺!我也能对得起去世多年的严强正警官,当初在他追悼会上许下的誓言,我做到了!但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我至少两年后才有机会进入一线,等再服役上两年,你可能都要32岁了,我不忍心让你那么晚当上爸爸,所以我答应你,结婚后咱们就要孩子,然后我转岗做警局的文职。” 在这一瞬间,秦川激动地都快哽咽了:“菁,你太好了,你是那么识大体的一个女孩儿,我感谢上苍,能让我在余生有你相伴,我觉得我这辈子真的值了!” 卢菁有点被他吓到了:“干嘛这么激动?” “我……我之前担心过许许多多,不过现在看起来,是我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现在我只想时间快进到明年春节,咱们领证结婚,马上生孩子!” 卢菁打了他一下:“你把我当生育工具了?” “没有,怎么会呢!你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我一生的挚爱,给我金山银山我也绝对不换的那个人!” 他搂住卢菁的肩,深深吻上她的香唇。 卢菁开始还迎合着他,很快被他吻的喘不上气,用力推开他:“秦川,你有点激动过了头。” 秦川红着眼对她说:“我确实要激动啊!我感谢上苍,让我在最好的年纪和有资格肩负起作为男人的责任的时候,给了我这样一份完美的爱情,作为这世上万千情侣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我们的爱情并不轰轰烈烈,但我觉得,我们肯定比任何人都幸福,因为我爱的女孩儿叫卢菁,我会在明年春暖花开时和她结婚,肯定会!” 卢菁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你真是读书人,要是在古代,肯定能考状元,这样长篇的情话,居然也能出口成章!” “你想听的话,我能为你说上三天三夜!而且我说的都能实现!” “我信我信,我们家老干部最厉害了!” “不止嘴巴厉害,我生孩子的本事一样厉害!快让我抱抱,我现在特别想抱你!” “流氓……” 最终,卢菁还是投入他宽阔的怀里,将脑袋轻轻倚在他前胸,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过了许久,秦川激动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去,他低声问:“咱们这样,像不像在拍婚纱照?” 卢菁轻轻一笑:“像是挺像的,但这pose没创意,到时候要换个……” 门口突然传来两声咳嗽,卢苇不合时宜的出现,打断了厨房里的温馨。 “你们俩卿卿我我的时候,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在门上挂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可以么?” 卢菁赶紧把秦川的手从自己腰后抽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问:“小妹,怎么不去睡会儿?” “刚才在楼上打电话呢。” “打给谁了?” “你婆婆。” 卢菁懵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 卢苇身体斜斜地倚靠在门边,啃着一袋薯条,同时说道:“我要罗教授帮我联系南桥大学的校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提早毕业,我只想尽快出国去念书。”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你们俩总是腻歪在一起,叫我看的心烦,还是眼不见为净,早点走的好!” 秦川当然知道卢苇话里的意思,只能扯开话题:“找我妈办这件事,还确实找对人了,她在南桥大学教书这么多年,应该有几分薄面……” “就算办成了,那也是罗教授的面子,你怎么非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秦川被卢苇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转头望着炉子上的红糖水发呆。 卢苇用鼻子嗅了嗅,凑过去一瞧,呵呵冷笑:“以前也给杨甜甜煮过?别告诉我这是你第一次啊!” 秦川尴尬至极。 卢苇又对卢菁说:“大姐你别高兴太早,他以前也对别人好过,你不过就是某人的替代者。” 卢菁并不着脑,从妹妹那袋薯条里拿出一根,塞进秦川嘴里,然后笑着问:“小妹,枪药的味道怎么样,告诉姐,是不是特别可口?” 第143章 卢苇的读书计划 “大姐你……”卢苇很用力瞪了卢菁一眼,带着满满的怨气,走到秦川面前,对他晃了晃拳头,仿佛在怪他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帮着自己,但见他无动于衷,马上转过身,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浑身不适的厨房。 “小丫头存心跟我们过不去,别理她,”卢菁拍拍秦川的肩。 秦川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我总觉得,以后我必须少跟卢苇接触,让她安心念书……” “她如果要出国念书,其实分分钟就可以去,爸妈早就给她物色好了国外的大学,只要先读两年熟悉一下环境和学习氛围,就可以想办法转到更好的名校,但你不觉得她的话有点矛盾吗?说是要早点儿走,现在又打算在国内读完大学,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沉吟了片刻后,秦川回道:“她应该还有个更深的想法没说,就是希望我们能记得她现在的模样久一点,一旦去国外念了几年书,尤其是最顶尖的世界名校,感受到了那种氛围,回来后整个人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到那时,她不苟言笑,不再和你拌嘴打闹,如果真的接过你父母的衣钵,成为金禾集团的最高领导人,还会变得更加深沉,轻易不表露内心想法,你会喜欢这样事业有成,但让人难以接近的卢苇吗?” “不喜欢,我还是喜欢她没心没肺的样子。” “所以好好珍惜她在国内的这段日子,她已经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可见她确实是铁了心要留学,总之,我们要认真记下她现在扎丸子头,涂五颜六色指甲油的样子,不要为以后留下遗憾,因为几年后的她……或许会让我们都觉得陌生。” “我不敢想象,那样的卢苇会是什么样子……”卢菁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又问:“秦川那你呢,你也在国外读了好几年书,你觉得自己和出国前相比,在性格方面有哪些变化?我只说性格。” “你觉得呢?” 卢菁不满:“以前我又不认识你,这叫我怎么回答?” 他苦笑:“和以前相比……我只是变得更加无趣了,也更像个老干部了。” “确实,你不算是个很有趣的人,属于扔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但我觉得这样的你才够真实,我也不喜欢太过有趣的灵魂,更喜欢我们现在这样子,一起在厨房里做顿家常菜,比去外面吃大餐有味道多了。” 秦川深有同感,用勺子轻轻搅拌锅里的红糖水,又盖上盖子,让它继续在火上慢慢煮,说道:“再煮会儿就可以喝了,你去坐着,我来。” 他拿过卢菁已经择完的菜,走到水池边开始洗菜。 见卢菁站着不动,他又提醒:“这几天你来例假了,别逞强。” 卢菁很开心地点头,走到秦川身前,双手捧起他的脸,正准备吻上去,卢苇突然又像幽灵一样出现在门口。 “罗教授给我回电了……” 她只朝里看了一眼,马上转身离开。 卢菁赶忙推开秦川,追上去问:“罗教授怎么说?” “罗教授说了……你们俩要好好……在一起,她想抱孙子……” 卢苇哽咽着,甩开姐姐的手,大步奔上楼。 卢菁一脸哀怨地回头,问同样忧心忡忡的秦川:“怎么办?” 秦川想了想,只能说:“要不我先回去,免得晚上吃饭时被你爸妈看出来什么问题。” 卢菁不得已答应了:“那今天不好意思了,我送你……” “给我站住!” 正准备出门,二楼楼梯口突然传来卢苇的吼声。 接着,她噌噌冲下楼,眼圈泛着微红,手指向秦川:“谁允许你走的?经过我同意了吗?现在我有话说!” 在厨房里,卢菁给妹妹倒了杯水:“你刚退烧,需要多补充水分。” 卢苇气恼地接过杯子:“算你有良心,知道你还有个孤苦无依的妹妹,没有只顾着和你家汉子偷欢!” 秦川有点想喷饭,但还是忍住了,问:“你想和我们说什么?” 卢苇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就和你们说两件事,第一,罗教授已经给我回电了,她和南桥大学校方领导打听过了,只要我能在明年夏天大二结束时,同时考过大二大三的期末考试,赚够学分,还要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就同意让我提前拿到毕业证书,不过爸妈还得出点血,给学校捐个五十万的赞助费。”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罗教授还答应我了,从下个星期开始,每天晚上给我视频授课,到时候,你得把你家的书房让给我。” 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她望向了秦川。 秦川没想道卢苇会如此主动去找妈妈商量这事儿,马上就答应了:“这个没问题,我妈给你单独授课的时候,确实不方便在学校宿舍,也不适合在外面的咖啡馆图书馆,来我家是最便捷和稳妥的,路上也几乎不怎么费时间。” 卢菁提醒一句:“注意咱们这里和澳洲的时差。” 卢苇说:“这个当然考虑过,我学校里结束了白天的课程后,先到食堂吃晚饭,然后就去家属院上课,从下午5点半到晚上8点,这样也不影响罗教授休息。” 接着,她又板起脸对着卢菁:“我周一到周五晚上,会在家属院上视频课,周末打算去外面报个托福班,但姐夫只要平时晚上在家,我还想找他练练英语口语,你没意见?” 卢菁有点莫名其妙:“我没意见,你干嘛这么问?” “你表面上闷声不响的,实际上是个大醋坛子,我找你家汉子练英语口语,如果你心里不乐意,就早点说,我可以去面找私教……但你可以完全放心,我没那么不分轻重,要学我肯定会好好学。” “你去找秦川好了,我真没意见。” “那我先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卢苇阴阳怪气地道谢,又对秦川说:“每晚八点的视频课程结束后,你只要在家,就给我上口语课,咱们用英语聊天就行了,肯不肯?” “没问题,只要我不值晚班,肯定陪你。” “你不陪我姐逛街,把时间都花在我身上,她会没意见?你们俩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别勉强,更别到最后闹矛盾了,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卢菁拉住妹妹的胳膊:“都听你的,现在你的功课最重要,只要你肯好好学,我们都会无条件支持你,秦川你说是不是?” 秦川赶紧点头:“是是,卢苇的功课第一,菁,我们晚上也别去逛街了,如果一切顺利,卢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在国内了,我们都多花点时间陪她,她来我家上课的时候,你只要有时间,也来坐一会儿。” “嗯,到时候看。” 卢苇绷着的脸这才松弛下来:“关于学习方面的对我的支持,我先谢谢大姐和姐夫,接下来我要说二点,你们也都听好了……” 秦川卢菁都看着她。 她似乎在想着怎么开口,最后好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直接说道:“有些事情,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请你们俩给我留点面子。” “这个当然,”卢菁轻声回答。 “还有,我接下来要全力读书,你们俩最好也能安分点,别老是在我面前撒狗粮来恶心我,如果有情不自禁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关起门来偷偷亲热,别丢人现眼的,要是实在憋不住,就去车里震一震也行,总之别让我看见!” “知道了,”秦川默然应允,卢苇的话虽然无厘头,但他承认她说的在理。 “大姐,你有没有意见?” “没。” “那就好,”卢苇满意地点头,又抬手揪住秦川的衬衫衣领,凑上去恶狠狠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和我从小相伴到大的,我现在把她交给你了,如果你敢对她不负责,搞什么始乱终弃,我肯定会宰了你!” “不会,我没那么渣,”秦川很严肃地说。 “那就好,”卢苇刚把秦川松开,突然又一把揪住卢菁:“如果是因为你的原因,最后和姐夫分了手,我同样不会原谅你!如果你不想要他的话,早点说,我要!” “卢苇……” 秦川刚开口,又被卢苇粗暴地打断了:“别跟我啰嗦那些有的没的,我不想听,我现在要上去看书了,从今天起,我每天背30个托福单词,还有很多其他的功课,我以前浪费的时间必须抓回来……你们没事别来烦我,吃晚饭时候叫我。” 说完,她就上楼去了,重重关上了房门。 望着她紧闭的房门,秦川并没有感到半分轻松,勉强对卢菁笑笑,卢菁同样回了他一个心事重重的笑容。 第144章 股份 傍晚六点多,卢国民与杭丽一起回来了,见到秦川卢菁都在,卢国民便招呼他们:“吃完饭都去我书房里坐一会儿,咱们聊聊前些天说的那件事,卢菁你打电话叫卢苇回来。” “小妹在家,”卢菁回头朝楼上喊了一声。 片刻后卢苇就来了,杭丽有点吃惊:“还以为你在学校,现在退烧了吗?” “退了,”卢苇面无表情地盛来一碗饭,坐在餐桌边埋头就吃,压根没管其他几人都还站着。 卢国民有些不满,但也忍着没有发作,而卢苇三两口扒完饭,就站起来说道:“我去书房,你们好了都上来,有话跟你们说。” 她把空碗一推,独自上了楼。 卢国民的目光中带着疑惑不解,问卢菁:“你妹妹怎么回事,居然会主动去书房?” 卢菁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咱们先吃饭,过会儿听听她说些什么,不就知道了。” 饭后,在二楼大书房里,当卢苇亲口说出她的学习计划后,饶是卢国民和杭丽有了些许心理准备,也被震惊地半天说不出话。 秦川第一个打破沉默:“卢叔,杭姨,我先表个态,我全力支持卢苇,卢苇来接班金禾集团,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应该马上通知在美国的爷爷,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卢菁跟着说:“我也支持小妹,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了,让小妹安心念书就可以了。” 她和秦川先后表态,同时也给父母做了暗示,不要再提秦川愿意接手金禾的事情。 卢国民杭丽当然听得懂,现在卢苇的这番表态,夫妻俩自然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卢国民马上给在美国的父亲打电话,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卢亚雄起初还不信,卢国民又把卢苇叫过来,让她亲口告诉爷爷。 几分钟后,卢亚雄爽朗的笑声隔着电话,瞬间传遍了书房,秦川甚至还听到老爷子沙哑着喉咙,连喊了几声“好”! 卢苇依然握着手机,等爷爷乐够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爷爷,我有个要求,请您一定答应我。” 卢亚雄毫不犹豫:“小妮儿你说,爷爷肯定答应!” “我想把我手里金禾集团百分之三的股权,转给我姐夫……” 秦川眉头一皱,心想卢苇这是要干嘛? 周围其他人也都愣住了,卢苇继续对着话筒说:“爷爷,您请听我解释,在胭脂山上那一晚,姐夫冒着被石头砸死的危险救了我,这条命我是我实实在在欠着他的,以前我不懂事,是姐夫一直在教导我,最终把我给骂醒了,他让我知道我过去有多么糊涂,这份恩情我怕这辈子都很难还清了,而姐夫的妈妈罗教授会在接下来单独为我视频授课,就冲着这几点,他难道还不值得收下这些股权吗?” 对面的卢亚雄似乎在考虑着,一直没出声,卢苇又说:“以后整个金禾集团都是我的,这仅仅百分之三的股权,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请爷爷您一定要答应,不然,我就会改变我的一些重要想法。” 半分钟后,卢苇挂了电话,她冲父母笑笑:“可以通知集团的律师起草股权转让协议了,爷爷已经同意了。” 卢国民点点头,又对秦川说:“当初要不是你,也不会有今天的卢苇,你就收下。” 秦川知道,卢国民还有句很隐晦的话没说,就是半个月前自己有过那番表态,而现在自己主动退出,把机会让给了卢苇,那么卢国民也想回报给自己一些什么。 他想拒绝,又怕卢苇会以此为要挟,不肯出国留学,犹豫之间,卢苇已经笑嘻嘻地走到卢菁身边,勾着姐姐的手臂说道:“姐夫,收下,作为我提前给你和大姐的结婚礼物……你在胭脂山上救了我,又让我迷途知返,我甚至觉得应该嫁给你做老婆,才算是真正报答了你……可你已经有大姐了,我又不喜欢你大我那么多岁,所以也就只有给你股权了,你必须收下,不许拒绝!” 此时的卢苇,正是秦川再熟悉不过的调皮可爱模样,但他却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着。 他不敢去揣测卢苇的心思,也不敢推辞,万一和卢苇在言语中漏出破绽,被卢叔杭姨发现就麻烦了,只能轻轻点头:“我先收下,这些股份我不会去动的,等你以后……” 卢菁突然发话:“我手里也有百分之三的股权,秦川你也收下,在月琴的那晚,小巷子里的四个歹徒……后面的我就不说了,你应该懂的。” 秦川无奈地叹气:“我能不能拒绝?今天是谈卢苇出国念书的事情,怎么你们本末倒置,反而把手里的股权拱手送人了?” 卢菁没搭理他,问父母:“爸爸妈妈,小妹已经这么做了,我也跟她一起,我想爷爷会听我的。” 卢国民和杭丽互相看看对方,都是一脸的不解。 卢苇说:“爷爷最喜欢大姐了,只要大姐提出来的事情,爷爷都会答应,爸爸妈妈你们也别犹豫了,就这么办。” 卢国民最终只能应允:“那好……这各百分之三的股份,本来就是爷爷给你们的,你们姐妹俩有权力自由处置。” 秦川知道已经无法推辞,只能说:“卢叔,杭姨,我插一句,我现在不得已先收下,但我会写一份承诺书,交给金禾的律师部门保管,就是等卢苇毕业回国后,我把全部的股份如数还给她,让她来做处置,在这期间,我绝对不会随意……” 卢菁浅浅一笑:“我们都给你了,还会怕你随便乱用?你是什么样的品性,我们都清楚。” “既然这样,那就全收回去得了,”秦川也回了她一个笑,但却是苦笑:“我不想背负这些身外物,会把我压垮的。” “那你就坚强点,做个真正的男人,让我大姐一辈子幸福,等我学成回国,如果我姐的肚子还是像现在这样扁平,就是你的责任!” 卢苇说完,哼着小曲儿走出了书房。 尽管她脸上带着笑,可在转身的一霎那,目光有意无意从秦川和卢菁身上扫过,留下了一个孤独而又倔强的眼神。 卢苇的最后几句话,秦川何尝听不明白,那是卢苇再一次向他和卢菁表明了态度。 秦川恍惚间觉得,从这不经意的转身开始,那个调皮胡闹、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丫头,注定会跟着眼前的夏天一起悄然离开,她将肩负起卢家和整个金禾集团的未来,而从今往后她的每一次转身,都必须是肉眼可见的成长,才能不辜负所有人对她的期盼。 第145章 挡箭牌 卢苇走后,书房里剩下了四个人,秦川对卢国民说:“卢叔,我觉得压力挺大的,可不可以收回那些股份……” 卢国民对他摆了摆手:“现在卢苇不在,我就跟你说句心里话,秦川,本来是你答应了接手金禾集团,现在你主动让给卢苇,于情于理,我们家都应该给你一些补偿。” “卢叔,别说这个让字,这本来就是卢菁或者卢苇的……” 卢菁插嘴:“别把我扯进去。” 秦川对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想如果我真的接手了金禾,到时候遇到阻力,那么你作为我老婆,还能眼睁睁看着我陷入困境不成? 但这个假设已经不成立了,他也就没再去多想,继续说道:“卢叔,杭姨,我觉得这个股权太过贵重,以后金禾开股东大会,我也要出席的,这想想就有点怪,或许还要被其他股东指指点点……” 杭丽笑着说:“咱们是家族企业,和那些国企不同,少不了要沾亲带故,你平时不在公司里做事,偶尔来参加一次股东大会,没人会对你指指点点,而且这些股份放在你的手上,老爷子是不会反对的,老爷子非常欣赏你,要是我们把你之前愿意接管金禾的事情告诉他,估计他更要你收下这些股份了。” 秦川赶忙说:“那件事我们就当它从没发生过,以后别再提了,更不要让卢苇知道,我怕她会多想。” 杭丽点了点头:“这事儿确实不适合再提,现在咱们不说这个了,秦川,卢菁,你们俩还要不要像之前说的那样,早点去领证结婚?” 秦川看了卢菁一眼,然后郑重回答:“我觉得结婚的事再等等,现在先让卢苇专心于功课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都没这个重要,我和卢菁还想再谈一段时间恋爱,卢叔杭姨,您二位觉得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决定,想要结婚的时候,随时来找我拿户口本,然后就找婚庆公司给你们操办起来,”卢国民点上烟,又扔给秦川一支:“卢叔今天高兴,陪我抽一根,卢苇刚才说了,是你在短时间内改造了她,让她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是花再多钱都买不回来的……还有,南桥大学要什么五十万的赞助费,这笔钱我觉得非常值!只要卢苇能把这股劲儿保持下去,那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她真的能早两年拿到大学毕业证,就等于用五十万买来了她两年的时间,而且还是最宝贵的20岁,到时候,别说五十万,哪怕五百万,我也心甘情愿掏了!” 秦川笑着接话:“我们都理解卢叔您望女成凤的心态,接下来的日子,我妈给卢苇视频授课,我会给卢苇上英语口语课,然后尽力督促鼓励她好好学习,希望她能从此走上一条成功之路。” “成功之路……成功之路……”卢国民抬着头自言自语,“何谓成功,从来就没有准确的定义,即使处在我这个位置,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成功了,其实,我们每时每刻都在这条路上奔跑,而真正的终点,只在我们的心里。” 秦川深感认同,同时又不禁琢磨起了自己未来的人生路。 那应该是很平淡很普通的一条路,但自己肯定不会孤独,只因为身边有着独一无二的卢菁。 是的,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她就是独一无二的。 还有古轮寺外的那棵红豆杉,是不是应该抽空去一次,把卢菁的名字刻上去? 应该要去一次,就在我们领证结婚之前…… 想入非非时,书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卢苇站在门口朝里招手:“姐姐姐夫,来我房间,有事儿和你们说。” 秦川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这小丫头又心血来潮,要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给卢国民杭丽告罪一声,他和卢菁一起离开了。 站在卢苇的房门口,秦川没有马上进去,他觉得不方便直接进女孩子的房间。 “姐夫进来,咱们三个还有什么好避讳的?” 卢苇看见他这副模样,就主动走过去,把他拉了进来:“别杵在门口,我真的是有事儿。” “什么事儿?”他问,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房间。 将近三十平米的屋子,布置地非常漂亮,整整一床五颜六色的玩偶和抱枕,从手掌大的到整个人大的,几乎囊括了所有尺寸,电视机和电脑键盘鼠标居然都是粉红色的,满满的少女味儿。 卢苇拉来两张椅子,让秦川卢菁坐下,她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盘着腿说道:“我要争取一年内读完余下所有的大学课程,然后还要考托福,压力会不小,希望能耳根彻底清静,所以我决定找个人做挡箭牌,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麻烦。” 卢菁马上明白了:“这个挡箭牌确实重要,能帮你省掉不少麻烦事儿,你准备找谁帮忙?” 秦川也不禁笑了,凭着卢苇如此靓丽的容貌,就算她想安心读书,但其他的男生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而且她在昨晚还烧掉了整整一麻袋的情书,就可见她的身后有多少追求者。 卢苇右手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轻轻摇头:“我想不出身边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你们帮我想想看。” 然后,她又望着卢菁,手指向秦川,若有所思地说:“要不是前天晚上在宿舍楼楼下,我当众喊了他姐夫,不然的话,姐夫倒是可以帮我……” 卢菁上下打量着秦川,也学卢苇的样子,托起下巴做思索状:“我们家老干部嘛,论卖相确实是好,浓眉大眼有棱有角,气质也过关,就是配卢苇的话,年纪有点大,会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姐,我还真不介意他年纪大,现在外面老夫少妻多的是,而且也只差了八岁,我完全能接受。” 卢菁面孔一板:“卢苇你什么意思?刚才在书房里,你是故意反着说的?” 卢苇略带幽怨地回答:“我就是说说而已,看把你急的跟什么似的,而且我刚才都说了,咱们三个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都为彼此掉过不止一次眼泪了,你居然还对我凶……” 秦川心中满满的都是感慨,卢苇那句为彼此掉过不止一次眼泪,瞬间打中了他心里那块最柔软的地方。 卢菁也感触颇深,摸了摸妹妹扎着丸子头的脑袋,以示歉意。 走到窗台边,卢苇望向外面的夜空,痴痴的出神了片刻,突然回头:“我准备把江浩然叫回来,也只有他能帮我。” 秦川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他答应过了江浩然,以后会和卢苇保持距离,但卢苇以后要每天去自己家上视频课,还要教她英语,那等于是对江浩然食言了。 卢菁并不知道秦川在想什么,自顾自说:“卢苇,你何必这样折腾江浩然,他在美国读书,特意赶回国一次,就为了帮你办这件事,我觉得没必要,可以让秦川叫蒋俊来帮忙。” 卢苇很不屑:“蒋俊还是算了,他长得是不错,但气质为零,我要找的是一个外表气质内在都无可挑剔的挡箭牌,他不用说话,只要往那儿一站,就可以把同龄的所有男生都比下去,现在除了江浩然,我想不到别人。” 秦川叹了口气问:“你对他评价这么高,为什么还……” 咬着嘴唇,卢苇含含糊糊地说:“当年要不是他把我丢下,听从家里安排出国去念书,我现在早就是他女朋友了,反正事已至此,我和他不可能再回到原点……但要是等某天我真的累了倦了,或许脑子一热,就会是另一番连我都不敢想象的结局。” 卢菁揽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慰:“卢苇,你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不能脑子犯浑。” 卢苇瞬间红了眼:“我一直很清醒,清醒到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以前的卢苇,身边围着一大群男孩子,但我瞧不上其中任何一个!而现在呢?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喜欢上了你的男朋友!明明不可能有任何结果,我还在义无反顾,我心里有多难受,你们谁能知道?” 卢菁马上将卢苇的肩膀搂住:“小妹,姐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放轻松些好吗?你明天就正式开学了,姐开车送你回学校去……秦川,我和小妹想路上聊一聊,你自己坐车回家。” “好,”秦川立即答应了,他明白,卢菁是想单独跟妹妹交一交心。 卢苇扳开卢菁的手,然后摇头:“我不要你送,我会和姐夫一起打车回去,你昨晚通宵执勤,要赶紧睡觉休息,别把身体搞垮了,到时候,姐夫和我都为你难过……我刚才就是发发牢骚,你们别往心里去,听过就忘了。”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你们俩记住了,我们三个人之间,有任何话都可以直说,不要藏着憋着,我有时候发脾气使性子,你们大人大量,多让着我一些……现在你们保护我宠着我,等以后我掌管了金禾集团,我会用我的方式保护你们,你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但唯独不做感情的第三者!” 至此,她的话戛然而止,然后走回写字台边,开始整理背包。 秦川心里既有感动又有心疼,卢苇是个感性与理性并存的女孩儿,她眼下似乎正在经受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但她就是在雨中倔强地昂着头,任由全身淋得湿透,并且推开了所有要给她打伞的人。 她根本不需要避雨的屋檐,她只想第一个最近距离地看到彩虹。 背起包,她拍了拍秦川:“去跟我爸爸妈妈打声招呼,咱们就回去了……大姐你不必送了,早点儿休息。” 走到书房门口,秦川听到卢国民正在里面打电话:“罗教授,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们家卢苇,还给她上远程视频课……真是太感谢……” 没有再去敲门,卢苇推着秦川悄悄地离开了。 在卢家别墅楼下,卢菁正站在二楼窗台边,对着他们俩轻轻挥着手:“路上小心,秦川你照顾好小妹。” “好!”秦川也同她挥手。 和卢菁的默契与信任,真的不用太多言语。 卢苇右手握拳,朝二楼的卢菁伸过去,卢菁心领神会,和她隔空碰了碰拳:“小妹,好好念书!” “大姐,早点休息!我下个周末回来看你!” 明明隔的很近,卢苇的喊声却很响亮。 此时的她笑容甜美清纯,眼睛弯成一双好看的月牙,秦川马上拿出手机,借着月色拍下这张纯洁无暇的笑脸。 尽管只拍到一个侧面,周围光线也不算明亮,但被卢苇凝视着的那个人,也就是卢菁,真的是很幸福很幸福,因为她被这样温柔的眼神包裹着。 这是卢苇发自内心的温柔,她对姐姐的爱,都包含在了这个短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一瞬间里。 秦川把照片发给了卢菁,他相信卢菁也会珍藏这张照片。 “要死了,你敢偷拍我!”卢苇突然发现不对劲,一路追着秦川往外跑:“狗仔队站住了,照片交出来,饶你不死!” 第146章 许下来生的愿 离开翡翠湾别墅,出租车载着秦川与卢苇,稳稳驶回南桥大学。 过去这24小时太过波折,但秦川又隐隐觉得,至少在目前看来,这已经是最理想的局面,因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对此,他感到非常知足。 人性最大的弱点不是贪婪,不是懦弱,而是一切都想尽善尽美,尽管每个人都在争取获得完满的人生,然而,世界上没有绝对完满的东西,太阳一到中间马上就会偏西,月圆马上就会月亏,所以,有缺憾才是恒久,不完满才叫人生。 正想回头看看后排的卢苇,手机突然响了。 是卢亚雄。 “爷爷,晚上好……啊,对不起,上午好。” 卢亚雄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秦川呐,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了,你真的没让我失望!咱们家小妮儿愿意继承家业,卢家产业后继有人,你绝对是功不可没!” “爷爷,我其实也没做啥……”他讪笑着回答,透过后视镜,发现卢苇正在对他做鬼脸。 他继续毕恭毕敬地对着手机说:“爷爷,我收下的那些股权就暂时代为保管,肯定不会乱动,等卢苇掌管金禾的时候,我全部还给她,让她来处置分配。” 卢亚雄爽快地回道:“以后你和卢菁好好结婚过日子,卢苇也不会在乎这区区百分之三!” “爷爷,其实已经是百分之六了……卢菁的也给了我。” 卢亚雄先愣了一下,又毫不介意地说:“那就百分之六好了,你替我办了这件事,我原本也想给你一些股权做奖励……接下来你继续督促卢苇好好念书,到今年圣诞节,你必须来美国看看我和你奶奶,咱们好好聊一聊!” “是,爷爷,我一定来!” 不到两分钟,越洋电话就结束了,但秦川可以猜想到,此时的卢亚雄肯定在纵声大笑,卢家产业有了最完美的继承人,作为金禾的创始人,老爷子肯定会比谁都高兴。 后排的卢苇终于开腔了,依旧是她带着调侃的语调:“天底下有多少人巴不得拥有这些股权,可以吃喝不愁,就你不要,宁愿天天早出晚归上班!看你这迂腐劲儿,叫你老干部还真是没错!” 秦川挠挠头,感叹道:“是啊,我也觉得我挺傻,其实我很羡慕其他大多数年轻人,可以呼朋唤友,一玩就是整个通宵,但我一到时间就只想睡觉,醒来后就想着多赚点钱,赚钱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手头不用那么拮据,想给你姐买件贵一点的礼物时,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反复掂量……” “我姐太耿直,每个月忙死忙活就那么几千块工资,你何必也像她这样呢?我都说了,以后整个金禾集团都是我的,给你们百分之六的股份又怎么了?到时候,至少给你们百分之四十!” “那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还是先想想眼前,说实话我挺后悔的,为什么要去国外留学了整整六年,不光学费死贵,现在也没见的工资比别人高多少,还要为了评职称继续奋斗考级,那些明明是国内普通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也做着和我一样的工作,工资也差不了多少……” “姐夫,要不你来金禾做事,我给你开高工资,有兴趣么?” 秦川摇头:“没兴趣。” “切,不知好歹!” 望向车窗外,秦川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曾经是有那么一点点兴趣的,但现在已经不想再提这件事儿了…… 又行驶了几分钟,卢苇突然喊司机停车:“放我们在这儿下。” 下车的地方叫凤鸣街,是距离南桥大学不远的一个夜市,小路两边一字排开很长的一溜烧烤摊,其中不少客人看模样就是附近大学生。 “姐夫,时间还早,我请你吃点东西?”卢苇手插在肥大的牛仔裤口袋里,对着凤鸣街昂了昂下巴。 “不吃了,你白天还在挂水,早点回去休息。” “你这人真没劲,那你陪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好不好?” “好。” 这一站,就是将近一分钟,两人的沉默与周围的喧嚣嘈杂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秦川并不介意,他原本有些抗拒与卢苇独处,不过此时已经淡然,因为互相间把话都说清楚了,那些不该有的缘劫终将被时光悄悄带走,等到多年后再回忆起来,就会像是一壶陈年老酒,品着品着,便醉了。 迎着夜风,卢苇低声地问:“姐夫,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关于大姐工作的事情,就是我昨天和你说的。” 秦川回答:“聊过了,卢菁答应我,结婚后就离开警队。” 卢苇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姐夫,你没有说实话,大姐不会那么轻易离开警队,连爸爸妈妈都劝不动她!” 瞒不过这小丫头……秦川想了想,只能告诉她:“结婚后我们马上要孩子,等怀上了孩子,卢菁就离开刑警队,安心做文职工作。” 卢苇点着头:“挺好挺好,大姐她是真心爱你的,为了你,肯做出那么大牺牲,我本以为她还要在警队干上几年,然后才要孩子……” 秦川有点接不上话,应付着说:“文职其实不错的,也是警察编制。” “我姐根本不会在乎编制这种可笑的东西!”卢苇不满地咧了咧嘴,对眼前热闹的夜市凝视了许久后,冷不丁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们俩约定什么时候领证结婚?现在你想娶她,她也想嫁你,你们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面对卢苇的刨根问底,秦川终于还是没对她隐瞒:“明年春节过后,我和卢菁会领证。” “为什么不是现在,偏偏还要再等上几个月?是不是你们为了让我安心学习,避免我受到刺激,所以才这么决定的吗?” 秦川惊讶于卢苇的直觉和判断力,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姐夫,遇到对的人,就没必要再犹豫了,其实你们可以完全不用管我的,我说过会做你们的伴娘,就肯定会……” 卢苇的话语有些落寞甚至悲凉,她指向灯火辉煌的凤鸣街,缓缓说道:“上个学期,你还没和大姐在一块儿的时候,她经常会下了班来学校找我,我们俩就在这条街上吃烧烤,喝啤酒,她还要抽上几根烟……那时候我就取笑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男朋友,她说看缘分,没想到过了没多久,你就突然出现了。” 秦川感慨着说:“原来你们经常来这儿,以后有时间的话,咱们三个再一起来这里吃点东西。” 卢苇却摇头:“我要开始专心念书了,不能随便浪费时间出来消遣,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我只是想回味一下从前的感觉,仅此而已。” 见卢苇认真又严肃的样子,秦川便劝她:“卢苇,没必要对过去的某些事做什么总结,更不要有最后一次这种想法,你会活的很累……放宽心,即使天塌了,我和你姐也会帮你顶着,你只管向前冲就行了。” 卢苇信誓旦旦地说:“我肯定不会出卖队友,我也要帮你们顶着,到时候,咱们三个必须一起扛,铁三角不管少了谁,都会打破它原有的平衡!姐夫,你和大姐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跑向最近的小吃摊,转眼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啤酒:“我不能喝酒,你替我干掉他,就为了咱们心里所期盼的事情,不管它到底有多夸张,也不管它能不能实现,总之就当许个愿!” “好,这个我喝!” 卢苇抓住他的手腕,笑着问:“姐夫,先别急着喝,你的愿望是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回答:“愿肩膀更加厚重,能承载起更多的希望。” “听起来还不错哦,那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不知道。” “就是昨晚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下辈子,我们要早点认识!不止是早一点点,我必须和你在同一个产房里出生,当我睁开眼睛后,除了看到爸爸妈妈,第三个人就必须是你,我会对爸爸妈妈说,瞧见了没,那就是我老公,你们的女婿,他还在睡觉,先别吵他,等他醒了以后,就赶紧给我们定亲,我不要他给什么彩礼,我只要他这个人,哪怕我倒贴白给都行……” 她一边说,一边哈哈笑着,眼泪也顺着她弧度优美的脸颊,悄悄淌了下来:“是不是很有意思?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和你一起长大,天天来找你玩儿,等咱们上大学后,你一定要带我去胭脂山上看夜景,那天我的车依然不会加满油,我们还要在山上过夜,下山回家后,爸爸妈妈把我臭骂一顿,你要拼命护着我,但爸爸妈妈还是把我关禁闭了,你在半夜爬墙救我出去,带着我私奔,我会在我们私奔的那个晚上,把我自己给你,一定给你……” 喧嚣的小吃街,一片欢声笑语,没人会注意到卢苇此时滴落的眼泪,她依旧带着笑,拍拍秦川的肩膀,哽咽地对他说:“我已经许好愿了,与今生无关,是来世的愿,你不许笑话我!现在你慢慢喝,一定要喝完,喝不完的话,我的愿望就不灵光了……好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晚上来找你给我上英语口语课,我会很认真地学,你也要认真教我,因为以后……我还要用力保护你和大姐,还有你们的孩子……” 她转过身,撒腿往远处学校的方向跑去,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甚至没有去看秦川是否喝完了那瓶啤酒。 卢苇走了,但她的眼泪已经让秦川内心里跟着一片潮湿,连带着惆怅与无奈,手里的酒便成了再好不过的消愁之物。 仰起脖子,一口气喝的半滴不剩,他幻想着自己能喝光卢苇余生的所有眼泪,让小丫头在往后的日子里无忧无虑,每天推开窗,就会有最暖的阳光照射进来。 带着微醺独自走回家,他没有告诉卢苇自己是否已经喝完,他相信卢苇也不会来问,这是个聪明绝顶又自由随性的女孩儿,如同此时夜晚的习习凉风,任谁都无法将其真正拥入怀中,但她就围绕在身边,似有若无…… 卢苇,或许这辈子我们真的会错过,但下辈子的事情,谁又能未卜先知呢?其实有时候,能够看清未来未必是一件好事情,那会让人生失去很多的乐趣…… 我们都要好好奋斗,脚下的生活之路太窄了,周围荆棘丛生,我们必须小心翼翼,才能不被这些荆棘弄伤身体,而路的尽头,或许是向往已久的新生活,但也可能是另一条荆棘之路的开始。 (悄悄说几句:这书应该属于女频,在男频写都市纯言情的实属凤毛麟角,又恰巧遇上爽文当道的时代,被冷落也就很正常了,但写的还是挺带劲,就当作是练笔了。 女主还没完全登场,其中就有最喜欢的陈知南,但我很不喜欢男主,这货挺渣,该挨刀……) 第147章 “情敌” 三天后的星期六中午,秦川请临时回国的江浩然吃饭。 与江浩然相识于偶然,他一直很欣赏这个带着淡淡书卷气的男孩子,现在时隔一个月后再次见面,却多少有些不自然。 他真没想做江浩然的情敌,但这世上很多事就是这么无厘头,说不清又道不明。 而就在昨天,秦川已经收下金禾集团百分之六的股权,分别来自于卢菁和卢苇俩姐妹。 他当场写了承诺书,交给金禾法律部的负责人,内容是等卢苇留学回国,正式掌管金禾集团之后,他将如数归还手里的股份,这事儿他没对任何人说过,自然也不想告诉江浩然,免得这个敏感又痴情的男孩子再多想。 江浩然心情很好,坐下后未语先笑:“秦大哥,我这次回来连我爸妈都不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昨天给卢苇做了一次挡箭牌。” 秦川悄悄叹了口气,心里为江浩然鸣不平,追女孩子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卢苇找假冒男朋友这个主意其实不错,能为她挡掉很多麻烦,但这个人选除了江浩然,确实没有更合适的,而且卢苇只要一个电话一条微信,江浩然即使在外太空,也会兼程赶回来。 可这么来回的折腾,又是坐飞机又是倒时差,想想都觉得累。 往杯子里分别倒上啤酒后,秦川对他说道:“昨天有人给我发过一条视频,就是你和卢苇在南桥大学校门口那一段。” “秦大哥,你也看过了?” “嗯,看过了。” 视频是南桥大学篮球队的人发给秦川的,前后不过二十多秒,江浩然开着跑车,手捧玫瑰,在学校大门外等下课的卢苇。 卢苇那时也一脸甜蜜幸福的模样,接过一大捧玫瑰,和江浩然轻轻拥抱,然后一起上车绝尘而去。 并不违和的画面,至少从秦川的角度看来,除了江浩然个子不算太高,和接近一米七的卢苇站在一起有点偏矮,其他的方面,无论从外貌还是家世,两人都是很般配的一对。 唯一的缺憾是卢苇并不喜欢他,就像昨天给他的那个拥抱,一触即止。 江浩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在卢苇收下花的那一刻,我真的乐疯了,感觉像做梦一样,昨晚她还请我吃了顿饭,我们聊的挺不错。” 秦川有点吃惊:“她主动请你吃饭?” “嗯,她先是谢谢我,愿意回国来帮她这个忙,她还告诉我,准备尽早出国念书,目标是哈佛商学院,以后还要接手家里的事业……要知道,卢苇已经好几年没和我聊过这么多了!” 接着,江浩然终于露出一丝无奈:“但聊天也仅限于此,她更多的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但我怎么会甘心只和她做普通朋友呢……” 秦川拿起杯子,与他碰了下后说道:“卢苇已经改变了不少,她对你不再反感,愿意和你坐一起吃饭聊天,这本身就是一种释怀,你要好好珍惜。” 这也是秦川隐晦的表态,他不希望因为卢苇,与江浩然发生什么误会。 他同样相信,江浩然是个有气量的男人。 沉默几秒后,江浩然微微一笑:“那你有没有在卢苇面前提起过我,一周至少三次?” 秦川先是一愣,接着不得不道歉:“这个还真没有……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确实没有做到。” “没有关系,秦大哥,我因为林毅那件事提前去国外避难,没几天之后,卢苇也出了事,被关了好些天,出来后也去了美国,所以我不能怪你……不过你得自罚一杯,”江浩然说完,指指秦川面前的啤酒。 秦川非常欣慰,饮尽之后说道:“卢苇最近学习很用功,每天晚上我都给她补习英语,下星期开始,我妈妈还会通过视频为她授课……” 见江浩然面带疑惑,秦川忍不住问他:“卢苇没和你说过这些吗?” “没有,她从头到尾就没提起过你,也没有提卢菁姐,我问她你的姐姐姐夫怎么样了,她只说挺好,对其他的只字不提……她不再是以前的卢苇,她开始学会隐藏和转移话题,对于从商的人来说,这是好事,但我不太希望她变成这样,她应该就是个直爽开朗的女孩儿。” 接着,江浩然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了秦川:“秦大哥,当初我希望你能跟卢苇保持距离,你也没有做到。” “但是我也没有刻意向你隐瞒,不是吗?”秦川再次与他碰了酒杯,诚恳地说:“浩然你要知道,我这么做不但是在帮卢苇,也是在帮你,只要卢苇能提早出国念书,这意味着什么你肯定懂,我最多教她这一年的英语,然后送她上飞机,以后我至少有两年的时间见不到她,而这两年里,我有我的打算,就是和卢菁组建家庭,但那时的你,将距离卢苇近在咫尺。” 喝了一口酒后,江浩然沉吟着说道:“你是对的,是我太小心眼。” “男人的占有欲我能理解,但首先你要明确一点,我对卢苇从来没有过那种念头,我的女朋友是卢菁,卢菁和我已经约好了,明年春节过后领证结婚,也就是说,我未来的人生与卢苇关系不大!” 话题有些无聊,秦川很不想多谈卢苇,这会让他越发觉得和江浩然是对情敌。 为了小姨子争风吃醋,能不能别这么狗血……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其实他早就下定决心,从此不再撮合江浩然与卢苇,因为坚定不移的感情从来不需要刻意撮合。 他更没兴趣插手任何人的感情,只想维护好与卢菁的一方天地。 互相碰了几次杯,在这期间,秦川努力把话题引向别处,江浩然终于跟上他的节奏,开始和他聊起了工作:“秦大哥,你最近在医院里做的顺不顺?” “还行,我和四院有赌约,没有去当管培,科室主任对我不错,平时我主刀的次数也不少。” 江浩然反问:“那就是说,你对当前的处境很满意?” 秦川摇了摇头:“不满意,我想升职,但我是科室里资历最浅的,就算主任医师一年半之后退休,那时我都不满三十岁,对于医生这个职业来说,四十岁之前都是菜鸟……” 江浩然非常淡定地说:“你可以升职的,那位主任退休后的位置必定属于你,你是卢菁姐的男朋友,卢家不可能只让你当个普通基层医生。” 第148章 职场迷茫 这种所谓的有钱人家,都这么看重门面的吗…… 秦川在心里嘀咕,思索片刻后,不置可否地问:“假设我最后没有升职成功,你觉得该怎么做?” 江浩然不假思索就回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是指跳槽,虽说医生是崇高的职业,坚守平凡岗位治病救人,确实叫人肃然起敬,但别忘了,人往高处走,长期升不了职,只拿着高不成低不就的工资,这有什么意思?四院名气大,是三甲没错,可是各种限制环节也不少,影响你个人发展……所以我觉得,你到时候去私立医院闯一闯,工资待遇将有不小的上升空间,而且你也不必应付那些华而不实的职称考级。” 秦川感觉豁然开朗,他倒还真没想过跳槽。 江浩然又说:“医生也要赚钱养家,只要不违背医德,追求高薪换个工作环境是天经地义的,谁都不能说你什么,你在国外留过学,肯定知道当地的医疗体系和国内完全不一样,在那里私立医院是主流,国内也会慢慢朝那个方向发展,另外我还有个建议,你手头有闲散资金的话,可以参股一家有潜力的私营医院,说不定以后会有大收获,或者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自己开一家,不要被体制长期束缚。” 秦川欣然点头:“有时间我会考虑。” 这就是秦川欣赏江浩然的地方,说到赚钱或者事业发展,他绝对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只是在追女孩子方面,他要走的路还很漫长。 午饭后,江浩然告辞走了,准备乘傍晚的飞机回美国。 这次突兀的回国行程,疲倦还是很明显写在了他的脸上,尽管只假冒了一下卢苇的男朋友,但毫无疑问他是快乐的。 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横亘在俩年轻人之间已经数年的坚冰终将融化,它敌不过江浩然无底线的付出,而卢苇也不是铁石心肠的姑娘,她正在离开温室走向成熟,她以后会逐渐意识到江浩然的重要性,无论生意场上,还是感情生活中,专情的他都将是她最好的伙伴,没有之一。 而今天这顿午饭,也为秦川拓展开了新思路。 体制内的工作看似很美很安逸,但要是没有晋升空间,就与围城无异,死气沉沉。 一个科室的主任医师通常只有一个,不出意外可以干好多年,甚至直到退休,要是明年汪主任退休后,他的位置被别人顶上去了,接下来何时再有第二次升职机会,秦川都不敢去想。 独自走在街边,抬头朝天空张望了一眼,他很快就被刺眼灼热的阳光压下了头。 不管周围有没有阳光或雨水,都必须无时无刻地成长,这是唯一能做的事,否则终有一天,我们将会因为自己的碌碌无为,无声腐烂在这个城市的某处角落。 掏出手机,他给以前哈佛医学院的室友毛烨打电话,毛烨是首都人,毕业后回到首都找工作,平时与秦川偶有联系。 “小毛,在上班吗?” “呵,秦川?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还没开始上班,过几天还有个面试,你这里怎么样?不对啊,你不是说去澳洲的吗,怎么还在用国内的手机号?” 秦川笑笑:“我回紫田来了,现在在紫田四院。” 毛烨马上惊叹:“听名字就是三甲!你真是可以啊,我去过几次三甲面试,人家最后都没鸟我……” 说到这里,毛烨有些愤愤不平:“我的学历比国内医科生高出一截,自问能力比他们只强不弱,现在只有两家私立医院肯和我签实习合同,但我想进的是大医院啊!秦川,你是怎么进去的?” 秦川没法告诉毛烨,自己进入紫田四院,是卢家在背后出了力,只能遮遮掩掩着说:“我运气好,不知怎么就被人看上了。” “我怎么就没这种运气呢!”毛烨拼命捶胸顿足。 挂了电话,秦川一时有些迷茫。 找不到工作的都大有人在,是不是应该珍惜眼前,看淡那个主任医师的位置,把该考的证考出来,然后凭着真才实学,静静等待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且卢菁说过,会通过某些渠道想办法帮他升职,他对此有些许期待,但也没刻意多去想,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只要某位领导扔出一句“太年轻资历不够”,就足以杀死他的升职路。 除此之外,还有个不可忽视的问题,就是他在四院的人际关系不怎么样,这可能也会在未来某个关键时刻,突然拖了他的后腿。 四院几乎人人知道,他女朋友卢菁当众打过金副院长的脸,小姨子卢苇又对出言不逊的刘韬下狠手,导致刘韬黯然离职,虽然同事们平时和他客客气气,但实际上,他每天都在体验着孤单,别人都在小心避着他,唯恐遭到飞来横祸,而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别人是怎么在背后说闲话的,他都完全想象不到。 反正不会是好话。 有了卢家这层关系,才能顺利进入四院,也因为卢家,他处境很尴尬,汪主任倒是对他不错,有手术的机会都会推荐他去做,即使不主刀也是一辅,但外面有不少传言,说汪主任对他过于关照了,首当其冲的,就是管培生那件人尽皆知的事。 对此,秦川很无语,汪主任也私下里和他聊过,适当减少他主刀的次数,免得被人说闲话。 他承认汪主任说的有道理,同时也品出了另一个味道,就是汪主任在明年年底就要退休,希望这段时间平稳过度,避免退休之前再整出什么幺蛾子,但扪心自问,要接过汪主任的班,成为新的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对于都不满30岁的他来说,难度太大了。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卢家在背后发力,会不会成功他不清楚,但他同时也要做好眼前事,认真应对每一场手术,给自己慢慢积累人气和口碑。 树挪死人挪活,如果最后升职不成功,和同事关系依旧不上不下,就悄悄留意本市的其他私立医院,寻找新的出路,但绝不能在前途未卜的情况下,突然头脑发热选择裸辞,这是他给自己设定的底线。 …… 今天卢菁在局里加班,匆匆与女朋友见了一面后,秦川回到家属院,这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他看到卢苇正坐在楼下花坛边,对着天空痴痴地出神。 路灯之下,他默默凝视着卢苇,这是个太美丽的姑娘,纯洁又干净,而此时的她很安静,是平时难得一见的淑女模样。 她似乎也察觉到旁边有人,便抬起头,和秦川远远互相对视。 第149章 心虚 秦川朝卢苇走过去:“你在等我吗?” “对啊,都等你好久了,”卢苇扎着她常见的丸子头,垂下的几根发丝有说不出的俏皮与可爱。 “今天星期六,咱们说好休息的,我不必给你练口语。” 卢苇没好气地回他:“我知道今天礼拜六,罗教授下午给我打电话了,她已经差不多备完了课,从下周一晚上五点半起,就要开始给我远程讲课了,所以我必须来找你,问你要一把你家钥匙,你下班回来有早有晚,但我不能缺课!” 卢苇的要求合情合理,秦川点了点头:“跟我上来,我给你钥匙。” 进屋后,卢苇从背包里拿出一袋水蜜桃,放在茶几上。 秦川突然被感动了一下:“那么客气,还给我买桃子?” 卢苇立即送上一个白眼:“想得美,这是我的,以后我每天晚上上完课就吃一个,吃不完的才能留给你。” 秦川无所谓地笑笑,去房间里找出钥匙给她:“收好了,书房电脑没有开机密码,你到时候自己用。” 她接过钥匙,套在钥匙扣上,然后冲秦川晃了晃:“姐夫,还记得这个吗?” 这个钥匙扣是秦川在四月跑马拉松的纪念品,当时被卢苇抢了过来,作为他们的见面礼。 “记得,你还保留着?” “当然留着,我哪像你,送你的抱枕都被丢到床底下去了,”她埋怨完后,又冷不丁地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去警局门口等你姐下班。” “你们吃过晚饭了?” “我没告诉卢菁会去等她,所以她不知道,她就先把晚饭吃了,但我还没有。” “干嘛不让她陪你吃点儿?” “她忙了一天也累了,我要她早点回去休息。” 卢苇哦了一声,走进厨房,开始在锅里烧热水。 “你这是干什么?”秦川跟着进了厨房。 “给你煮碗面,怕你饿死!”她不回头,同时气呼呼地说:“把你饿死了,就没人给我练口语了!你饿着肚子去等大姐,我在外面上了一天托福课,家都没回,也空着肚子在楼下等你,我们俩都傻,都不会提前打个电话问问!” 秦川无奈:“我怕影响卢菁工作,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还说!我也怕影响你们俩约会!” 真是傻丫头……秦川心里嘀咕一句,又说:“没有约会,我就晚上去见了一次卢菁,中午陪江浩然吃了顿饭,下午一个人在外面逛……对了,江浩然是晚上的飞机回美国,你有没有打电话给他作告别?” “我没这闲工夫!” “他可是为了你,特意从” 此言一出,秦川就后悔了。 果然,仿佛被一束电流贯穿了全身,卢苇猛地转过身,两步冲到秦川面前,狠狠盯着他说道:“江浩然对于我,就像杨甜甜对于你一样,如果名词也能用过去式,那必定就是他们这样的!我可以和他坐下来聊任何事,但唯独不能谈感情,因为……我们不是同一维度空间里的人!如果杨甜甜回来了,你会和她再谈感情吗?你会吗!” 秦川嘴角不自觉地一抽,然后果决地摇头:“不会,她……” “她是场烟花表演,你看不到更美的下半场,因为不会再为你绽放,这是你自己说的!” 秦川面色有些难堪。 卢苇还在发泄着情绪:“我最恨的就是被人丢下!他对于我而言也已经散场了,如果以后你再拿他跟我说事,我肯定要跟你翻脸!还有,刚才蒋俊来找过你!” 她说完,抓起一把面条扔进锅里,然后继续深深地发着愣。 你们都不喜欢打电话来问一声,偏要吃闭门羹才高兴,这不是找虐么……秦川在心里嘀咕着,走到阳台上,给蒋俊打电话。 几秒钟后,蒋俊接了起来:“秦川,这几天啥时候晚上有空,我请你吃个饭,你要把卢菁一起带来。” 秦川一听就明白了:“不会是你想干工程的事情?” “对,我想跟你们几位好好交个心,希望你们能支持我。” 走回客厅,秦川盯着墙上的挂历,琢磨着说道:“周一到周五晚上你别想了,我不会有时间的,下周六晚上我要值夜班,也只有周日晚上了,但卢菁的时间不确定,她忙起来连我都见不着……” 蒋俊马上说:“那先初定下周日,你一定要把卢菁带来,千万不要放我鸽子啊!” “我尽力。” 挂了电话,秦川依然对着挂历上的数字发呆,片刻之后,卢苇把两碗面端到饭桌上:“姐夫,过来吃。” 秦川确实饿了,接过卢苇递来的筷子,捞起几根面条吹了吹,不顾烫就往嘴里塞。 卧槽!咸的要命!他忍着没有叫出声,又不好意思去厨房倒水,只能拼命咽口水,来缓解嘴里的咸涩。 卢苇坐在餐桌对面捣鼓着手机,秦川不好意思催她赶紧吃,估计她吃了肯定会喷出来,只能三两口吃完自己的面,然后要去拿她的那碗:“你不吃就给我。” 卢苇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好看的大眼睛饱含着期待:“姐夫,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还想吃点。” 手刚触碰到她的碗,马上被卢苇一把拍掉:“我也没吃饭呢,还跟我抢?” 她刚吃一口,果不其然喷了出来。 “要死了,这是谁要害我!” 接着她就住了口,直直望着秦川面前的空碗,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何必死撑,说一声难吃,有那么难吗?” “难,你的用心和努力我看得到,不能打击你,”秦川去厨房拿来一袋面包,递给她:“面条别吃了,吃这个。” 卢苇从不下厨,这次主动为他煮了碗面,想想就很叫人感动。 她撕下一片面包,丢进嘴里咀嚼,然后说:“姐夫,先跟你提前说一声,你家的钥匙我不准备还给你了。” “没事,你收着。” “那作为交换,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她侧着头,摘下一只深蓝色发卡:“这是个被我施过魔法的许愿发卡,你以后如果有难以达成的愿望,可以带着它来找我,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只有一次机会,好好珍惜哦。” 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关上门走了。 秦川默默叹口气,他向来猜不透卢苇那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洗了碗后,准备给妈妈打个电话聊聊天。 刚拨通,突然发现时间不对,澳洲那边都快晚上十一点了,想赶紧摁掉,但对方已经接了起来。 对面是个悦耳清亮的女声:“秦川,虹姨在查资料备课,准备下星期开始给你小姨子上课,还特意买了台新电脑,我在帮她配置系统。” 好些天没和陈知南联系了,秦川笑笑:“小南,谢谢你,那么晚还在忙。” “不谢,就是虹姨要辛苦了,接下来每天晚上讲课两个半小时,我说你小姨子行不行呀,就算大四没什么课,她一年读完两年的课程也没那么容易,别最后把虹姨给累坏了。” “我觉得卢苇能行,现在每晚我也在给她练英语口语,她态度很端正,每天坚持背单词,对话能力在不断进步。” 陈知南又故意问:“你给小姨子单独授课,卢菁没意见吗?” 小南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之一,秦川赶紧压低声音:“别胡说,当心被我妈听到。” “嘻嘻,瞧你这心虚的样子……虹姨要跟你说话。” 罗虹的声音依旧温柔:“秦川,小南说你心虚,你在心虚什么?” 第150章 疯狂计划开始 秦川有点懵,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解释,又听到陈知南哈哈笑着说:“虹姨,秦川嫌卢苇烦,不愿给她上口语课,这样就能陪卢菁去逛街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才心虚。” 罗虹立即严肃地警告:“秦川,你要给卢苇上课就绝不能马虎,如果心里不情愿,就早点讲,卢苇可以去找外教帮她练英语,你不能耽误人家!” 陈知南似乎还在旁边捂着嘴偷笑,秦川知道,小南是在笑妈妈那句无心之言“你不能耽误人家”。 “是是,我绝不耽误卢苇……”他被憋到内伤,心想小南还挺坏的,居然明目张胆调戏他,想想不放心,便说道:“妈妈,让小南听电话,我和她聊几句。” 片刻后,陈知南接起电话:“你说,我现在在走廊上,虹姨听不到。” “小南,郑重拜托你,那事替我保密,可以吗?” 陈知南轻轻一笑:“你在怕什么呢?我与你相隔几千公里,紫田的事儿我一概不知,更不会多嘴,就是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行了。” 小南说的明白和糊涂分别指什么,秦川没有细细去琢磨,心不在焉地和她侃了几句,就互相道别结束通话。 屋里又安静下来,卢苇的发卡还在桌上静静躺着,他想了想,将它摆在书房的书架正中间,以表示他内心坦荡荡,接着他调试了一下电脑摄像头,确保下礼拜一卢苇使用的时候不出问题,而在关门离开之前,那个发卡似乎在黑暗中泛着若有若无的光,但被他选择性地无视了。 人活一世,达不成的愿望太多太多了,我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从此岁月静好…… 两天后的星期一傍晚,卢苇带着课本,准时来家属院上视频课,疯狂的“提前毕业计划”将就此开始。 她的一对一授课老师,是秦川的妈妈,曾经南桥大学的经济系教授罗虹。 远在澳洲的罗虹已经离开大学讲台将近三年,这时突然有机会给卢苇上课,也是格外上心,因为从某种意义来讲,卢苇可以算是她教的最后一个经济管理系学生。 罗虹精心备了课,同时设计出一套完整的课表,计划在未来九个月的时间里,给卢苇讲完大二大三的所有课程,并要求卢苇严格遵照课程进度,不但不许有丝毫落下,而且还会给她单独布置作业。 同时,罗虹还把她以前的教学笔记寄回国内,供卢苇学习参阅。 至于卢苇在学校里的日常课程,罗虹建议她继续听着,加以巩固,但是必须以远程教学内容为主,同时罗虹给学校里的几位老师打好招呼,等三个月后,让卢苇去大三教室开始旁听下一学年的课。 对于教学双方,这都是一次巨大的挑战。 第一天的远程视频课结束后,卢苇从书房出来,卢菁正在客厅里等她。 “小妹,学得怎么样?” 卢苇似乎有些疲倦:“还行,但我基础不怎么好,回去要好好复习,罗教授还给我留了作业,必须在明晚上课前发到她的邮箱。” “你能跟的上吗?” “当然能了!”卢苇狠狠咬了咬牙,斩钉截铁地说:“学校里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我要让他们统统去见鬼!” “不错,有志气!” 秦川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出来:“我白天在医院上班,趁着中午溜回家一次,开小火慢炖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现在可以喝了,喝完咱们就开始练英语。” 卢苇眉开眼笑:“姐夫真好,特意给我补身子的呀?” “你是顺带的,主要是给你姐,”秦川盛了两碗汤,分别放在姐妹俩面前。 见卢苇噘嘴不太高兴,卢菁这才说:“秦川逗你的,他就是为你准备的鸡汤,以后每天晚上只要有时间,他都会给你做一份宵夜,怕你学习累着。” 卢苇这才满意了,开始低头喝汤。 秦川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卢菁说:“这礼拜天晚上阿俊请我们吃饭。” 卢菁点点头:“是为了他想干工程的事?那就去听听他怎么说,不过别叫他请吃什么饭,吃人嘴短,去唐嘉韵的酒里坐坐就行了。” 卢苇插嘴:“姐夫说的这个我们,包不包括我?” 秦川对她笑了笑:“你想去也行。” 她将几根发丝别到耳后,眉毛悄悄一拧:“那就是不包括了,我不去,我不想跟你们俩一起。” 秦川明白卢苇的意思,她拒绝再当电灯泡了。 一个多月前和卢菁约会那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卢苇却已经不再是当时的卢苇,秦川能感觉到,她正在低调又华丽地进行蜕变。 同时,秦川还有满满的期待,能亲眼目睹一个集团接班人的成长历程,并陪伴着她一起进步,这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但可以努力去靠近,去尝试成为心里所希望的那个样子,作茧自缚久了,也该到了破茧成蝶的时候,经过日积与月累,早晚会变成别人的望尘莫及。 第151章 蒋俊的决心 一周后,星期天晚上八点,在清韵酒的二楼露天台,围坐着秦川蒋俊与唐嘉韵。 蒋俊腆着笑脸,认真又恳求地说:“秦川,帮我开个长病假,再替我跟卢菁说说,把我的职位保留下来,只要给我基本工资就行,我已经在老米家跟着包工头学了一个月了,接下来我准备去金禾的大工地上学习!” 唐嘉韵点起一支女士烟,身边很快萦绕起了袅袅青烟,她问面前正襟危坐的蒋俊:“你就那么想赚钱?” “韵姐,咱们兄弟姐妹几个,我是最没出息的那个,金禾广告部工资看起来不低,但我还想赚更多钱!我一定会努力去学,然后自己也找个工程项目干干,我这次是认真的,我向你们保证,我从没这么认真过!” 唐嘉韵没搭理他,转头问秦川:“你来说说看?” 轻轻咳嗽一声,秦川回答道:“阿俊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决心,真想干工程,就把金禾的工作辞了……” 唐嘉韵不客气地打断他:“秦川你没说在点子上!阿俊性格浮躁,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反对他这么做……” 她还没说完,蒋俊就涨红了脸,刚想争辩什么,又被唐嘉韵的声音给压了下去:“阿俊我问你,你有钱干工程么?就算秦川肯帮你去跟卢菁说,给你介绍个十五到二十人的小规模工程队,但你口袋里有多少资本能拿出来?” “我……” 唐嘉韵没管他的窘迫,继续狠狠打击:“没有钱,你干什么工程?个体施工队营业执照,安全许可证,这些证件要你花时间通关系去搞,还有建材和机械设备,手下工人的工资,都要大把花钱和垫付,你打算从哪里去筹?” “我会去想办法搞定!” “想?那就是还没有咯!我说你……” 争论不休之时,卢菁来了,她刚坐下,秦川立即找服务员拿来菜单:“菁,还没吃饭?” 卢菁低头翻着菜单:“是没吃,下了班就马上赶过来。” 蒋俊心里不痛快,悄悄埋怨起了秦川:“你和卢菁最近在忙什么呀?早就约过你们了,偏要等到这礼拜天晚上才有时间出来。” 秦川解释道:“我每天一下班就往家赶,我妈已经开始给卢苇上视频课了,等远程授课结束后,我也要接着给她练英语,她学的很不错。” 唐嘉韵有点不信:“小丫头现在真这么好学?” 卢菁的言语中很是欣慰:“我们家卢苇转变不小,读书很卖力,虹姨给秦川打电话时都在夸她。” 唐嘉韵哈哈笑着,开始调侃卢菁:“妹妹在发奋图强,你这做姐姐的老怀安慰,感动地老泪纵横……” “去你的,给我换个词!” 卢菁点了份晚餐,唐嘉韵丢给她一支烟,然后对她说:“今天叫你来这儿确实有事,你的表态很重要,是关于阿俊去学工程建设的。” 蒋俊赶紧抓住这机会,把刚才表决心的话又重复一遍。 卢菁修长的手指勾住烟,握在手里熟练地转着圈,等蒋俊唠唠叨叨讲完了,她才淡淡地说:“秦川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唐嘉韵很不满:“卢菁,你这太敷衍了,把压力都转移到你们家秦川身上,赶紧好好表个态,别打马虎眼!” “那么小的事情,还真没什么好表态的,我上次就说了,只要秦川答应过的事情,就等于是我答应的。” 唐嘉韵被噎的不轻,过了许久才说:“我的卢大小姐,对你来说是小事,但对蒋俊可是大事!再说,他也是你金禾集团的员工?当初他是靠了你的关系才进了金禾,他现在这么做,你都没意见?” “我还真没意见,”卢菁笑了笑,用胳膊碰碰身边的秦川:“你在集团里的分量举足轻重,还是你来说。” 然后,她把服务员送来的饭端到面前,开始吃起来。 唐嘉韵一头雾水:“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秦川微微的脸红,他现在是金禾股东之一,对于如何安置一个下属员工,实在是太轻而易举了,但他握有股权这件事,只有金禾最高层和法律部门几个人知道。 蒋俊突然插话:“韵姐,我被你从小骂到大,你一直觉得我做事没恒心,但这次我绝对是认真的!我想专心做事业,而不是天天对着广告图纸修修改改,我要赚大钱,不止为了我自己,也要让我爸妈和女朋友过上好日子!” 唐嘉韵很夸张地哦哟一声,跟着就笑了:“你有女朋友了?长得好看不,是哪家姑娘,带出来给姐瞧瞧!” “这个以后再说,咱们现在不谈别的,”蒋俊双手交叉握住,满脸严肃地对秦川说:“秦川,你以前可是亲口答应我的,只要我认真学半年,就想办法给我弄个工程队,让我干点小项目赚钱,这给谁做不是做呢?金禾的几个高层,手下都有亲戚在做这个,他们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我要求也不高,给我很小的一点份额就行了,我会用心做好,绝不给你们任何人丢脸!” 唐嘉韵轻轻拍了桌子:“你先把金禾的工作给辞了再说!停薪留职,说得好听,还不是给自己留了条退路!” 她说着,悄悄看向了卢菁,但卢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专心对付面前的饭。 秦川出来打圆场:“韵姐,阿俊有上进心是好事,我们别老泼他冷水,要保留下他的职位也没啥大不了的,让他趁着年轻出去闯一番,万一能成,也是段佳话。” 唐嘉韵终于没忍住,对秦川发了火:“你个猪脑子!他就算学了一点皮毛,你觉得以他的能力就能带好一支工程队?上下那么多的关系,凭他也能打点到位?” 卢菁停下准备放进嘴里的一勺饭:“喂,我说嘉韵,你说事儿就行了,凭什么骂秦川!” “好好,对不起,我一时口快,”唐嘉韵无奈地一摆手,又对秦川说:“如果你跟卢菁都没意见,那我也不说了,反正阿俊是金禾的员工,你们决定……” 蒋俊马上乐了:“我全都计划好了,秦川你给我开张长病假,然后卢菁再帮我去和人事部说一声,我接下来会去金禾的工地上学习,等到明年春节之后,差不多就是半年,到那时我再根据自己学的情况,来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我真的是想干这一行,还请你们支持我,阿俊我在这里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说着,他朝周围几人连连拱手。 唐嘉韵哼了一声:“再回到最初的问题,你的启动资金从哪里来?去偷去抢?” 这是蒋俊回避不了的一个软肋,他苦着脸说:“韵姐,你存折里的零可是不少,到时候借我点行不?” 唐嘉韵冷笑:“我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万一你把买卖做亏了,你准备怎么赔我?” 蒋俊马上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叫:“怎么会亏呢!别人都能赚钱,只有我亏钱,我又不是弱智低能,你凭什么这样不看好我?” “因为我比谁都了解你!你不是做这行的料!” “好了,都别吵了,让我说一句!”秦川突然吼了一声,然后用力拍蒋俊的肩膀:“你要干工程,就必须先端正态度,一丝不苟地去学,等学会了再上手做,要是觉得干不了,也别勉强,回金禾老老实实上班,总之这次我支持你!” “成!就这么说定了!”蒋俊似乎怕秦川反悔,马上站起来:“我现在要去等女朋友下班,就先告辞了……秦川,明天我来四院挂个号,你帮我开病假单啊!” 蒋俊走后,唐嘉韵气恼地瞪着秦川:“你这是好心办坏事!阿俊一没经商头脑,买个菜连讨价还价都不会,第二更没启动资金,这些到时候谁来帮他解决?” 秦川安慰她:“韵姐,我是这么想的,阿俊适不适合做生意先不说,资金问题也不谈,但他很少有如此热情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我们别打击他的积极性,反正路是他自己选的,我们让他自己走下去,他走着走着,就会发现其中的诸多难处,到那时他知难而退,也不会再埋怨我们不帮他了。” 唐嘉韵这才点头:“你这个说法我同意,让他自己知难而退,不过最关键一点就是他手里没钱,想干都干不起来,反正我不可能借钱给他,你也不许借,要让他自己死了这条心!” “韵姐,我现在生活过的紧巴巴,除了日常工资,也就靠着海棠街的老宅,能每个月收点租子,哪来钱借给他……” 唐嘉韵根本不信:“得了你,卢菁说你在金禾举足轻重,这四个字从何而来的?” 第152章 掌心中的情意绵绵 见秦川憋着不吭声,唐嘉韵又狐疑地瞅瞅卢菁:“卢大小姐,你和你们家秦川,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卢菁终于笑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我和我妹妹手里各有金禾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上星期已经转给秦川了。” 唐嘉韵略显失态地捂住了嘴:“金禾百分之六的股权,那该值多少钱呐,怎么着都得上亿了!” 然后,她朝秦川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你嘴巴还真牢,这都瞒着不说!” 秦川揉揉胳膊:“我确实收下了,但也写过承诺书,等卢苇掌管了金禾,我会把这些股份如数还给她,让她来处置。” “你收下这些身外物,虹姨知道么?” “我没打算告诉我妈,她肯定会说我,我也不会去碰这些股权,以后都是卢苇的,我只能算勉为其难,代管一段时间。” “勉为其难?说的你好像多委屈似的,我倒是不介意勉为其难一下,”唐嘉韵损了他一句,接着问卢菁:“卢菁,你不怕你们家秦川有了钱就学坏?” “秦川不会。” 这短短四个字,让秦川瞬间心头一暖,他和卢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情意。 “哎,好,金禾的事情我管不着,但这事一定要保密,别让阿俊知道,不然他肯定想着法子来找秦川借钱!” 唐嘉韵反复叮嘱几遍后,换了个话题:“阿俊有对象了,你们知道是谁吗?是不是他在金禾的同事?” 卢菁想了想,轻轻摇头:“不会,他说要去等女朋友下班,但现在这大周末的晚上,公司里一般没人。” 唐嘉韵怀着满满的八卦心,自言自语道:“星期天晚上还要上班……阿俊平时的交际圈也就这样,除了几个狐朋狗友,他还能认识谁……” 接着,她突然张大了嘴:“我知道是谁了,前几天晚上,我还在海棠街街口见过他们俩!” “是谁?”秦川赶忙问,连卢菁也停下手里的勺子,饶有兴趣地听。 “蒙哥铺子里的小兰!那天晚上下雨,我开车回家,正好看到阿俊撑着伞,和一个女孩子从馄饨铺方向走过来,当时伞遮住了那女孩,我看不清她的脸,但身材还是看到了,现在回头想想,很可能是小兰!而且小兰差不多也是每天这个时候下班!” “小兰?”秦川愣了半天。 他只在馄饨铺里见过小兰没几次,这是个做事手脚麻利,长相又很标致的姑娘,虽然皮肤不像城里姑娘那么白皙,但也是健康的小麦色,给人的印象还不错。 “可小兰是张清介绍过去的,”秦川点出了个很关键的地方。 唐嘉韵很无所谓地挥挥手:“张清是个大忙人,不可能在意这种小事,但我就是觉得怪怪的,阿俊单身久了,有点饥不择食。” 秦川嘿嘿两声:“小兰长得挺不错的,阿俊以前经常在酒里混,不好看的姑娘他瞧不上。” “希望他是认真的,别最后又随便分了,”深深抽口烟,唐嘉韵感叹着说道:“时间过的好快啊,兄弟姐妹们都到成家立业的时候了,秦川你和卢菁感情稳定,只要等着虹姨回国给你提亲就行了,阿俊的感情事就让他自己看着办,或许等海棠街的老破宅子一拆,他搬进了新房子,也可以考虑起结婚的事情了……” 秦川笑了笑:“韵姐,海棠街拆迁听说是在两年内,不排除要三年,等三年后,阿俊就三十了。” “三十成家很晚吗?我马上就要三十了,”唐嘉韵仰天叹了口气,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地说:“反正明年这个时候,我必须要嫁人了,但会嫁给谁我都不知道……想娶我的不是我想嫁的,我想嫁的又不愿意娶我……” 秦川想起了回国第一天见到的那个艾伦,便问:“韵姐你和艾伦怎么样了?” 唐嘉韵苦笑:“我告诉他,你愿意等我,那就等着,明年夏天我会给你结果,但结果不一定会是你要的,如果你不想等,我也不逼你,大家以后各自安好就行了……艾伦说他最近在忙着开拓新市场,没时间去找对象,言下之意就是他愿意等……不过艾伦是我哥介绍的,我哥前几天又打电话来了,说我不知好歹,还有我爸妈也说我……” 卢菁吃完最后一勺饭,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后说:“嘉韵你确实不知好歹,秦川和我说过,艾伦对你挺有意思的,你还这样吊着他。” “我没有要他等我,我让他自己做选择,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是能勉强的,就像你妹妹和江副行长的儿子,不也是这样吗?” 卢菁微笑:“我们家卢苇现在忙着功课,谈情说爱对她来说还早了些……要是小妹真能顺利出国留学,回来后顺利接手金禾集团,再和江浩然结了婚,她这一辈子也圆满了。” 秦川有点走神,他心里不太认同卢菁的说法,结局是否圆满只能让卢苇自己判断,而小丫头距离所谓的圆满,还有太多太多的路要走,至少要让她爱上江浩然才行。 或许,这也只是卢家上下的一厢情愿,卢苇的圆满会和江浩然无关…… 卢菁兴致颇高,指着刚才唐嘉韵给她的烟,问秦川:“能让我抽一支吗?很久没和人这样坐下聊聊天了,心里感觉挺痛快的。” 秦川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用打火机给她点上:“抽,偶尔一支没事。” 接着,秦川从包里取出一盒烟:“我也抽一支可以吗?这是那天在黑夜酒门口,卢苇给咱们买的烟,我放到了现在,你数数,根数没少。” 卢菁露出回忆的表情:“没想到你还留着,咱们俩上次一起抽烟,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是啊,时间过的好快,咱们认识也快大半年了”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没毕业的海外留学生,那时我叫你流浪汉和老乡。” 秦川呵呵笑着:“还叫过书呆子,不过以后得改口叫老公。” “要你提醒,我会叫的。” 卢菁把头倚靠在他肩上,一起慢慢吞云吐雾着,但他们似乎不再习惯抽烟,抽了没几口,就把烟头塞进了烟缸。 唐嘉韵羡慕地感叹:“我说你们俩还是赶紧结婚,到时候可以天天腻在一起。” 秦川略显无奈:“我们打算明年春节后领证,现在还要存点钱。” “你们俩会缺钱?”唐嘉韵嗤了一声。 卢菁淡淡地说:“当然缺钱,秦川那次跟人打架,我赔了两万块,手头一下子就紧了,就算家属院的房子不用装修,但还要存钱买些新家具和电器。” 唐嘉韵送上深深的鄙视:“真虚伪!你们还在哭穷,那别人也别活了!” 秦川与卢菁相视一笑后说:“我们的追求不一样,要的只是一份心安理得……好了韵姐,我们先走了,我要去装有钱人了。” 卢菁含着笑,在背后轻轻打他一下。 每次和卢菁约会压马路,回头率都非常高,他总会对她说自己应该很有钱,才能追到那么漂亮的姑娘。 走出清韵酒,夜幕早已为整座城市换上晚装,卢菁轻轻挽着秦川的胳膊,在街头并肩慢步。 这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路过喜欢的店,就一起进去看看,逛累了在街边找地方坐一会儿,买两杯口味不同的奶茶,偶尔交换着喝一口,期间听听街头歌手演唱的情歌,听着听着就沉浸在其中,回味良久。 不必迷醉于这座城里的笙歌燕舞,肤浅的人才会对那些灯红酒绿流连忘返,其实在我们的身边,就有着永不落幕的月光星辰,只要互相伸出手,彼此掌心中就会握有情意绵绵。 …… 后来的日子很平淡,时间也偷起了懒,它似乎走走停停,让这个多事的夏天变得格外漫长,直到九月底下了两场大雨,高悬的气温才突然骤降,无声提醒着劳碌奔波的人们,秋天正在悄悄逼近。 国庆长假如约而至,秦川却无暇享受假期,与卢菁分别在警局医院埋头加班,只为了能多拼凑出几天调休,可以在明年春天筹备婚礼时有更宽裕的时间,让这场人生大事办的尽善尽美。 另外加班费也是叫秦川眼红的,他想买一生只能定制一枚的dr钻戒,送给挚爱的卢菁。 工作之余的时间也被排的很满,要给卢苇上口语课,看书学习准备职称考试,还在卢菁的要求下,报名了一个学车速成班,甚至忙的都很难挤出约会的时间。 至于以前还考虑过,要留意一下紫田的私立医院,也不得不把这个念头无限期延后,因为真的是无暇顾及。 早出晚归的卢菁同样如此,她下了班之后只要时间不是太晚,都会去家属院陪陪秦川,那时卢苇还在书房里上课,她就和秦川一起吃晚饭,然后偷偷腻歪一会儿,等八点过后,卢苇的远程教学结束,她便独自坐在客厅餐桌边,静静听着男朋友和妹妹的口语对话。 警校毕业的她英语水平马马虎虎,只能听明白个大概,但她还是很喜欢这感觉,手捧一杯茶,嘴角含笑眼神迷离,认真看着她最爱的两个人,期间一言不发,任由时光悄悄的流逝。 秦川偶尔转头,都会被她的模样所倾倒,她一直是最让他心动的那个姑娘,不止惊艳了如今的他,也将惊艳往后的余生。 第153章 选择漠视 国庆长假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凉意渐浓,算是彻底入了秋,某天秦川在住院部巡房时,突然见到一位新来的病人。 这是吴敏,当年他在紫田七中的班主任。 他怕认错人,看一眼病床前的卡片,然后才与昔日的老师问好:“吴老师,多年不见,我是秦川,还记得我吗?” 吴敏也盯着他看了片刻,终于把他认了出来:“哎呀!真的是秦川!” 六十出头的吴敏已经一头银丝,她握住秦川的手,轻轻摇晃:“你都当上医生了,不错不错。” 秦川顾不上和老师叙旧,马上问道:“吴老师,您身体怎么了?” 来神外科住院的,通常都不会是小毛小病。 吴敏的笑容微微一僵,才接着说:“年纪大了,长了个瘤子,需要手术。” “吴老师您稍等,我去找一下您的病历和片子看看,回头再跟您聊。” 他快步走出病房,回办公室去调病历。 吴敏在十年前是他的班主任和英语老师,对学生非常严格,虽然现在吴敏已经退休,但秦川骤然遇到她,依然有些畏惧。 十来分钟后,他回到病房:“吴老师,您这肿瘤发现的比较及时,还没有扩散,但必须尽早手术,到时候我来给您主刀,保证不会有事。” 吴敏的女儿正坐在床边,见秦川年纪轻轻,居然就是主刀医生,露出一个不太相信的表情。 和吴敏聊了几句后,秦川抱歉地说:“吴老师,我今天是白班,还有不少事要做,等我下班后再来跟您好好聊会儿,可以吗?” “快去忙你的,”吴敏笑着把秦川赶走了。 下午五点,秦川和夜班同事交接完后,换好了衣服,又来到吴敏的病房。 吴敏正在喝粥,见秦川来了,把碗往旁边一放:“秦川,来坐。” “吴老师,您先吃。” “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 秦川默默点头:“您这肿瘤已经影响到了消化功能,手术时间给您排在后天上午,您再忍两天,就好了。” 吴敏对他微笑:“你主刀我放心,我女儿找不少医生病人打听过了,都说你手术能力非常过硬。” 秦川谦虚地应道:“那是别人抬举我。” “你不用跟我来这一套,我对你还不了解?你一直低调的不像话,却是以前咱们班里第一个早恋的……” 秦川回了一个赧然的笑。 当年他和杨甜甜偷偷早恋,被吴敏知道了,吴敏没有马上告诉家长,只是给两人立下规矩,每次月考、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如果他和杨甜甜中有任何一个掉出年级前十,那么就要把这事儿告诉双方父母。 而他们也争气,不但从没掉出过前十,甚至就没出过前五。 回忆起昔日往事,吴敏似乎感慨颇深,又问:“你和杨甜甜还在一起吗?” 秦川平静地说:“已经分手好几年了,她移民去国外定居,我也出国读了六年医科,三个多月前刚回来。” “这样啊,怪不得同学们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吴敏戴上老花镜,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后说:“这是咱们高三二班的微信群,所有同学都在里面,就差你和杨甜甜,现在我把你拉进来,他们好像最近要组织同学聚会了。” “不用了,吴老师,”秦川下意识地回绝,见吴敏有些不解,便解释道:“都过了那么多年,好多同学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都是同学,聊几句就熟了。” 秦川无法再拒绝,只能扯个谎:“吴老师,我手机没电了,明天我还会来上班,到时候再加,对了,您留个手机号给我。” “那我写给你。” 口袋里揣着张小纸条,在坐电梯下楼时,心情也不自觉地跟着沉了沉。 三年高中阶段,他的心思全都在功课和杨甜甜身上,与同班同学交往并不密切,他完全能猜到,进入班级微信群后,必定会有人提起杨甜甜,但这个名字早已成了他心里的禁区。 可能就像陈知南说的,他经历过的是最痛苦的两种分手方式,冷暴力分手和消失式分手,当时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疤,可那种阵痛,此生都不会忘记。 他不是个有自虐倾向的傻瓜,不愉快的往事早已翻篇,好不容易才卸下的沉重枷锁,当然不能被它再次禁锢。 被住院部楼外的凉风一吹,他顺势加快脚步,卢苇还在家里等着上口语课,现在小姨子的功课和英语都进步神速,连一向教学严谨甚至苛刻的妈妈都夸赞不已,他这个做姐夫的看在眼里,喜上心头。 班级微信群?同学聚会?算了,我一天下来都没空看手机,更没兴趣去扩大所谓的社交圈,现在的我,连约会都快没时间了,更记不清有多久没回过海棠街了…… 我的圈子很小,只有几个和我最亲近的人,但我的圈子也足够大,他们就是我的全世界! …… 两天后上午,由秦川主刀,吴敏的手术非常顺利。 术后,当吴敏被推回病房时,她还没从麻药中恢复过来,依然在沉睡中,病房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吴敏的丈夫女儿,还有她当年教过的好几个学生。 秦川很快认出来了,其中就有他高中时的两个同学。 “手术很成功,病人再过两小时就能醒来,术后需要静养,病房里请保持安静,一切注意事项我都已经关照过值班护士。” 秦川身穿白大褂,带着口罩和眼镜,曾经的同学都没能将他认出。 接着,他去食堂匆匆吃了午饭,就马不停蹄开始第二场手术。 这场是汪文斌主刀,秦川做一辅,这早已成了两人间的一种默契,汪文斌经验丰富,但是行将六十,精力大不如前,连着做高强度手术有点勉为其难,所以秦川挂着一辅的名,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他在主刀,汪文斌只负责在旁边指点。 这场手术耗时比较长,四个半小时后,当秦川走出手术室,早就过了下班时间。 刚回办公室,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就有人进来找他。 是他当年高中的班长侯泽。 侯泽用力拍着他的肩,十分亲热:“秦川,还真是你!中午我在病房见到你,就觉得像某个故人,去医生办公室一打听,才知道就是你给咱们吴老师主刀的!来来,加一下班级微信群,就差你和杨甜甜了……对了,你们俩还在一块儿么?” 侯泽说着,便掏出手机。 你们都存心的是不是?秦川很无语,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我手机今天落家里了。” 其实他的手机没带进手术室,现在就躺在办公桌抽屉里。 “这么不小心,那你微信号给我,我先加你。” 秦川继续面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还真不记得微信号,是我女朋友帮我注册的,干脆你留个手机号给我。” 侯泽愣了愣,似乎品出了他话中的意味:“成!” 互相交换完手机号,侯泽又笑着问:“你还没结婚?” “没呢,刚工作没多久,彩礼钱都没备齐,任重而道远,”他一脸苦笑,如此解释道。 “你这是下班了,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儿?” 正想谢绝时,又有人推门进来,是今天难得下班比他早,来接他回家的卢菁。 “秦川,下午打你电话怎么一直不接……嗯,你们先聊,我在楼下等你。” 秦川赶忙叫住她:“菁,这是我高中同学侯泽,我手机今天忘带了,中午不是用座机打过电话给你了吗?” “哦,对不起,我也是忙昏头了,都忘记你今天没带手机,”卢菁心领神会,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朝着门口的方向,侯泽用力眨巴几下眼睛,然后对秦川竖起大拇指:“牛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你小子艳福不浅!” 秦川不愿让卢菁久等,决定马上开溜:“老班,我女朋友来了,没法跟你多聊,等改天我请你喝酒叙旧。” 侯泽不得不放他离开:“行,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下个月有场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来。” “那我等你通知。” 侯泽走了,秦川把白大褂朝椅子上一丢,拿起外套就出门去找卢菁。 第154章 过去最美 在停车场,秦川坐上卢菁的车,卢菁这才问:“遇到老同学了?” 秦川解开一粒衬衫扣子后回道:“以前高中的班长,很久没联系已经生疏了,还叫我去参加同学聚会。” “多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其实也就这样了。” “是的,我不喜欢那种聚会,大家都在社会上打磨过,早已不像当年那么单纯,我现在又忙,还不如多拼凑出点时间,花在你身上。” “这话我喜欢听,”卢菁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感慨着说:“咱们俩确实都忙,你下班后要给卢苇上课,每周还有夜班,学车,再加上准备明年的职称考试,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陪我一起逛街过了?” 秦川有些不好意思:“快一个月了,我想等明年年初,咱们认识满一周年,去月琴古城做个周年游,你觉得怎么样?” “不去月琴,”卢菁意外地拒绝,见秦川不明白,就解释道:“我不喜欢那种缅怀和故地重游,人生路是向前的,如果刻意回到过去的某个地方,会让我有停滞不前的感觉,除非未来让我不再有任何期待。” 秦川点头:“我懂了,那到时候我们去南方的海边玩几天,怎么样?” “这个不错。” “到了海边,你要穿比基尼哦,”秦川悄悄舔了舔舌头。 卢菁似笑非笑:“你想看,我当然会穿,就怕我膝盖上的疤会很丑,不过可以绑根丝带遮盖住……系好安全带,回家了。” 闭着眼,坐在车厢里有节奏地摇摇晃晃,秦川不禁感到浑身慵懒。 一切都在朝着所期待的方向前进,他一瞬间就做了决定,和卢菁去旅行时,就在海边向她求婚,那该是多美的一幅画面。 他悄悄盘算着身边的存款数,平时有工资,有做手术和夜班的津贴,海棠街老宅每个月能收点儿租,到年底的时候,可以凑出大概五万块钱,买戒指至少要一万以上,旅行花多少钱不确定,得去网上查查,但肯定是够的,说不定还能给家里添置一两件新家具。 不对,好像还少了很重要的一笔开销,就是彩礼! 卢家是紫田有名的富豪之家,彩礼会不会是个天文数字……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大,打算有时间去找唐嘉韵问问,韵姐的姐妹们都是有钱人,应该可以打听到如今的彩礼行情。 无论如何,娶卢菁做老婆是他不会动摇的念头,当下还有个令他担心的地方,就是卢菁的工作。 卢菁每日奔波于各种刑事案件,不但休息日少,下班时间同样非常不固定,像今天这样能来医院接他回家,实在是很少有的情况。 徐阳说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场景,即使现在不经意再回想起来,依然会让秦川久久地坐立不安,不过卢菁已经答应他了,结婚后马上准备要孩子,这种心神不宁的日子也将过一天就少一天。 距离领证结婚仅剩三个多月,只要卢菁平稳度过这段时日,未来必定会是条洒满阳光和鲜花的坦途,永无止境。 回到家属院,卢菁进厨房开始准备她和秦川的晚饭,卢苇还在书房上远程视频课,趁着这机会,秦川赶紧打开手机,登陆网页查找旅游景点。 看着看着,他便犯了愁。 出境游的价格不便宜,国内的好像也差不多,他不得不回房间去找计算器,准备精打细算一番。 走回客厅,卢苇已经上完课出来了,她正拿着秦川放在沙发边的手机,好奇地琢磨不停。 “姐夫,你想去旅游,但钱不够是吗?”卢苇指指他手里的计算器。 秦川勉强一笑,不愿意与卢苇谈这个话题:“预算还是要做好的,咱们抓紧时间开始练习,昨天说到……” “今晚天气不错,别窝在家里,去外面边走边聊,”接着卢苇又回过头,朝厨房喊一声:“大姐,我和姐夫出去走走,你归你做饭烧菜,一个小时后我把姐夫送回来。” “你们去,别跑太远,”厨房传来卢菁的回复声。 卢苇生性调皮好动,她总觉得在家里口语对话太沉闷,从上礼拜开始,一旦晚上夜空晴朗,她都会拖着秦川去宝沙湖边散步,同时进行英语教学。 卢菁很少会跟他们一起,更多时候是留在家里做晚饭,或者给秦川收拾房间。 秦川明白这是卢菁对他的信任,他一直非常注意和卢苇相处的分寸尺度,而卢苇也与他很有默契,一切涉及感情的话题都闭口不谈。 甚至对于姐姐姐夫的恋情进展,她都是不闻不问。 月光如洗,湖边小道很安静,不时穿梭过几个夜跑者,其中就有南桥大学的学生,他们见到卢苇,都好奇地回头看看她,以及她身边的秦川。 秦川当然知道,卢苇在南桥大学太有名了,其实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非常吸引眼球。 卢苇早已对这种目光免疫,很专心地与秦川用英语交谈,彼此间保持着大约半米多的距离。 沿着湖走了几分钟,卢苇突然说:“姐夫,你缺钱的话我给你,带我姐去旅游就必须去最好的地方,别省。” 她脸上挂着如画般的明媚笑颜,但眼中那一丝别样的情绪,还是被秦川借着月光,敏锐地捕捉到了。 “卢苇,我不要你的钱。” “我不管,你不许和我客气!” 从裤兜里摸出钱包,她取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我生日,这里面应该有十几二十万,都是我平时的零花钱,我以前是月光,但现在都没时间去逛街购物,还不如给你用了,你也不必总是那么节省。” 秦川坚决把卡推回去:“不要。” 卢苇不由分说,将卡塞进他的手心:“大姐和你一样,都忙的没时间出去旅游,你们俩再过些时日就要相识满一年了,带她去好好玩一玩……至于我,你每个月给我三千块就可以了,我平时要给车子加油,稍微保养一下,余下的也足够花了……我说你赶紧拿着,咱们三个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嘛!上个暑假我在海棠街打工,被爸妈断了经济来源,你也偷偷给过我零花钱,不是吗?” 卢苇的这些话,让秦川不自觉地走神。 两个月前有笑有泪的夏天,那仿佛就在昨天,但一转眼,卢苇不再穿火辣的热裤t恤,她早已换上合身的秋装,而那个扎着清凉丸子头,俏皮捣蛋又蛮横的小丫头,也已经随着远去的夏天一起离开了。 见秦川还在发愣,卢苇便把卡放进他的外套口袋:“从现在起,你每个月给我三千块,记得我要现金哦!我很喜欢你给我零花钱的感觉!如果到了月底,我还有剩下没花完的,就给你买杯奶茶,像以前一样!” 秦川不禁叹了口气:“你姐不喜欢缅怀过去,但你为什么……” “大姐她有未来可以期盼,但对于我来说,过去才是最美,因为我看不到未来呀。” 秦川懵了,不自觉停下脚步。 他恍惚中觉得,卢苇好似已经为她可以预见的后半生进行了总结。 微凉的夜风习习,湖水泛起片片涟漪,伴着好听有节奏的潮声,卢苇似乎没注意到秦川已经停下,依然手背在身后,不时踢一脚路边的小石子,自顾自慢慢走远,把凄美动人的身影留给了这个晴朗又落寞的夜晚。 口袋里的银行卡微微发着烫,与卢苇的慷慨相比,秦川吝啬到连谢谢二字都说不出口,他知道卢苇根本不要这个,同样他也明白,卢苇想要的其实再简单不过,那也是两个字,但他却可能永远都给不了她。 第155章 四院神经刀 回到家,卢菁已经做好三菜一汤,卢苇打了声招呼,整理一下书包便准备赶回学校去。 她临走前,秦川特意给她洗了个苹果,叮嘱她回去路上慢慢啃。 在吃饭时,秦川把卢苇的银行卡交给卢菁,他不准备把这事对卢菁隐瞒。 听完他们刚才的对话,卢菁捏了捏眉心,含着淡淡愁绪说道:“卢苇是我妹妹,我非常了解她,小丫头脾气古怪,偏偏对你掏心掏肺,我觉得你有点……不,是我们都有点亏欠她了……这卡是她给你的,还是要你自己找机会还给她。” 望着这张深绿色银行卡,秦川思索片刻后说:“卡先放我这儿,我不去动它,以后我每个月给卢苇三千块,从我工资里拿。” 卢菁不可思议地问:“你手头不宽裕,为什么要这样做?” “正因为确实对她有亏欠,就想再弥补她一些。” 卢菁知道秦川向来宠爱卢苇,便不再劝他,只是继续问道:“那你手头的钱够用吗?” “不用担心,明天我会找汪主任商量,让我多接一些手术,汪主任是紫田一流的神经外科专家,经常去外院做手术,我让他带我一起去,这样我也能多赚些手术津贴,三千块一个月真的不算什么,几场手术就回来了。” 卢菁摇了摇头,幽幽地说:“秦川,你对卢苇太好了,我都有点吃醋了。” “菁,不要胡思乱想,现在我妈给卢苇设计的课程进度非常紧凑,卢苇很争气,学的非常不错,我妈对我说过,只要她能保持这个节奏和学习效率,明年六月应该能顺利获得毕业证书,等她真的出国去留学了,我们会很久很久见不到她,会日思夜想,每天都把她的名字念上好多遍,所以趁现在我们还能陪伴她的时候,必须无条件对她好一些。” “秦川,我懂你的意思了,就按照你说的做,但你也别太辛苦了。” “不辛苦,你只要记得要买最性感的比基尼泳装,到时候穿给我看。” 卢菁忍不住拿筷子打他一下:“开始还说的好好的,突然又不正经了……” 第二天上班后,秦川抽空找了汪文斌,表示希望能多接手术,不止是四院的,还有外院的手术。 他相信汪文斌不会一口拒绝。 果然,汪文斌听完后,不置可否地说:“你先给我个理由。” 秦川很直白地回答:“凭手艺多赚点津贴,我对自己能力有信心,不会给四院丢脸。” 汪文斌忍不住想笑:“你女朋友家世这么好,会在乎你这几百块一场的手术补贴?” “我要给女朋友买戒指,还要装修房子准备结婚,真的是手头紧,我也不想做倒插门女婿,不能让人家瞧不起。” “说的好,男人的自尊心容不得践踏!” 这话深得秦川的认同,他马上趁机问:“主任,那您就是同意了?” 汪文斌斟酌一下后说道:“我对去外院做手术并没什么兴趣,那都是同行看得起我,给我面子请我去帮忙,但现在科室里人手紧张,连自己的手术都忙不过来,你如果真不怕累想这么干,我可以带你去,如果最后人家能认可你,我就轻松不少了。” 秦川心头一喜,但汪文斌马上将话锋一转:“一开始你也别想着马上主刀,要做几次下来,你的能力慢慢被接受了才行,不过我对你有信心,你的手术基本功很扎实,在年轻一代里属于佼佼者,和我们老一辈相比,你不但有冲劲,体力也好,能熬得住长时间的手术。” 秦川轻轻点头,临床手术不但要技术,更要体力和毅力,汪主任尽管技艺精湛,但秦川早就发现他身上存在两处缺陷,一是年纪大,腰部有老疾,高强度长时间的手术只能做上半场,下半场体力不支的时候,就要秦川去代他完成,所以现在很多重要的手术,他都把秦川带在身边。 至于汪主任的第二个缺陷,在很多老医生身上都有,就是他们行将退休,工作热情早已褪减,一旦手术的风险与难度较高,都会尽量推脱。 就好比数月前徐阳的那场手术,当时汪主任说他无能为力,希望徐阳去省院治疗,但后来秦川通过几次观察,汪主任绝对有这个能力,可是他怕担责,或者说是为了避免在退休前被沾上污点,坏掉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好名声。 不过对秦川来说,这些完全不是问题,高难度的手术本来就是与死神拔河,医护人员尽全力就可以了,而且手术室里有摄像头,事后如果产生争议,就把录像翻出来,找医疗委员会去评估审核。 要是医院打算控制死亡率指标,那还不如把神经外科给关了……他在心里腹诽完后,马上对汪文斌表了态:“主任,以后有手术的话,不论大小,我都愿意上,手术津贴您看着办,我少拿点也没问题。” 汪文斌很不屑地嗤一声:“以我现在的职称,退休金估计都花不完,还会在乎这些津贴?累死累活几小时,担着高风险才拿个几百块,也就你这种愣头青才看得上,要我说,还不如早点下班回家睡觉。” 秦川莞尔一笑:“主任,我不怕担责,那就这么说定了。” “成!” 接下来,汪文斌每周到外院做手术时,都会把秦川带着一起去,又在术中以身体不适为由,交给秦川主刀,几次下来,手术质量保持地非常高。 “四院老汪的徒弟能力很强,胆大心细,前途不可限量,”这是所有人对秦川的评价。 不到一个月,秦川的名气很自然打响了,包括几场风险系数较高的手术,他都完成的不错,不少医院都留下他的电话,希望他有空能来协助进行手术。 从那以后,汪文斌便默许了秦川独自前往外院,他自己只专心应对四院内部的手术,可谓各取所需。 秦川稳定地每周选两天的下午,去外院做两到三场手术,但不论难度高低,反正就没有他不敢接的手术,而且质量和速度都令人惊叹,四院神经刀的名声不胫而走。 汪文斌乐得清闲,对此已经不闻不问,只是告诫秦川:“这么做虽然不违规,终究是在打擦边球,没有对方的邀请就不要去,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的很,不要为了眼前蝇头小利,搞坏自己的名声。” 钱是赚到了,劳累也不可避免,每次手术结束时,秦川都是一身大汗淋漓,匆匆换身衣服,就立即赶回家给卢苇上口语课,而为了省钱,他从来就舍不得打出租,晚到家偶有发生,卢苇不知内情,对他常常有抱怨。 而当他把三千块现金交给卢苇时,卢苇给了他一个很甜的笑脸,然后心安理得地收下,她只以为这些钱来自于她的银行卡。 她根本不知道秦川的辛苦,更不会发现卡里的数字根本没少,默默心疼秦川的只有卢菁。 虽然疲倦如影随形,每天又忙又累,但过的异常充实,秦川喜爱这样的生活,而且不只是他,身边每个努力付出的人都在获得应有的回报。 他盼着时间快点走,一月份时可以和卢菁一起去旅行,到了春节能稍微歇上几天,与有段时间没见的海棠街兄弟姐妹们聚聚,痛痛快快喝顿酒。 到那时,也差不多该和卢菁领证结婚了,他会带卢菁一起去,大声告诉所有老街坊:“这漂亮姑娘是我老婆!以后就是我孩子的妈!” 相识于月琴古城,最终在紫田归于平淡,接下来一起相伴厮守的时间,将会是永恒。 …… 马上就要进入十二月下旬,某天下午四院神外科有连续两场手术,第一场汪文斌主刀,秦川做一辅,第二场两人换一下位置,手术全部结束已经过了晚上七点。 飞速换好衣服,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秦川打算立即往家赶,但被汪文斌叫住了:“陪我抽根烟再走,有事儿和你说。” 到停车场的抽烟点,汪文斌递给他烟:“知道你抽烟少,现在做完手术后浑身筋疲力尽,抽一根提提神。” “谢谢主任,”秦川从汪文斌手里抢过打火机,先给领导点烟,然后才是他自己的。 “你小子不错,做手术确实有一套,像今天下午这样连着两场,我是绝对做不动的,幸好有你帮我,”汪文斌抽了口烟,写意畅快又带着倦意。 秦川笑了笑:“主任,有事请直说,我还要回家给人上课。” “给谁上课?” “我女朋友的妹妹,给她教英语。” 汪文斌意味深长地笑:“就是那个很漂亮的小丫头?” “对。” “两碗水要端平,不能洒出一滴,”汪文斌揶揄完后,终于开始说正题:“下星期有场学术交流会,关于神经外科临床手术方面的,举办方是首都肿瘤专科医院,邀请的是国内各大医院的神外科同行,还特别要求选派年轻的,年纪大的不要,我们这儿就由你去了……科室里的年轻人除了你和葛杰,也没别人了,葛杰比你大两岁,但明显稚嫩……” 秦川在心里哎哟一下,圣诞节马上到了,按照以往每年的惯例,卢家所有人都要去美国看望祖辈,并陪着两位老人一起过圣诞节,而这次,作为卢家准女婿的秦川自然也要一起去。 于是他马上拒绝:“我去不了,有事儿。” “不管什么事,推了!” 旁边的停车场,一辆白色沃尔沃缓缓停下,卢菁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迈着大长腿,朝秦川款款走来。 第156章 拌嘴 望着高挑靓丽的卢菁,秦川心里不住赞叹我媳妇儿真是太漂亮了,同时用力朝她招手:“这儿呢!” 卢菁平时偶尔会来四院找秦川,认得汪文斌:“汪主任,秦川忙完了的话,就让我带他走。” 汪文斌说:“我跟秦川再聊一件事就好,不会耽误很久……” 等他讲完,卢菁在一旁也听明白了,想了想对秦川说道:“下星期是圣诞节,咱们要去美国的爷爷奶奶家,但你参加完会议,从首都直接坐飞机赶过来也是可以的,只晚个两天而已,爷爷不会说什么。” 卢菁都这样说了,秦川也只能答应,与汪文斌打声招呼便下班走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卢菁开车,同时叮嘱:“秦川,不要错过这种机会,以后你还要向上进步,多认识一些同行和专家,对你没坏处。” 秦川将车窗摇下一小半,右手搁在窗沿边,笑着说:“参会的人不少,哪里有我露脸的机会,还不如多做几场手术,多拿点手术津贴来的实惠。” 卢菁不高兴地捶了他一下:“你这是掉进钱眼里去了?学术交流可以在你日后的履历中添上重要一笔,你们那个汪主任年纪不小了,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就要退休,你得想办法接替他的位置。” “菁,这个我可不敢想,一年半后,我都没满30岁……对了,你怎么知道汪主任的具体退休时间?” “我早就打听过了,”卢菁嘴角一翘,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后面的我来帮你搞定,你不要那么迂腐,到时候真有机会升职,就必须给我全力以赴,现在你先把准备工作做全了,那些医师职称考级你必须一次性通过,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放心,那种考题和写论文根本难不倒我,但我最近真的忙,上个礼拜终于把驾照考出来,也算少了一件事,接下要抽空去海棠街看看,都好久好久没去了。” “你那些海棠街的朋友们最近怎么样?” 秦川思索着说道:“还是老样子,蒙哥天天守着铺子,阿俊正在金禾的建筑工地上学工,韵姐吃喝不愁,打打麻将或者出去旅游,就是我一直没去看望过蒙奶奶,还有贝贝。” “抽空去看看老人家,我陪你一起去,不过这时间,怕是要从美国回来之后。” “菁,咱们还要去南方海边旅行一次,行程也都订好了,你不会忘记?” “不会忘,一月中旬嘛。” 秦川美滋滋地靠在椅子上,望着车窗外迷离的霓虹灯火,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期待与渴望。 相恋至今,他一直对卢菁以礼相待,从未跨越雷池半步,而下个月携美同行,将会是第一次与她同床共枕,等旅游回来后,马上就是春节,妈妈会在长假期间回国给他提亲,等春节过后领了结婚证,加把劲儿让卢菁尽快怀上孩子,二人世界将变成完美的三口之家,还能有比这更温馨的结局吗? 当车子在家属院楼下停稳,他依然沉浸在自己构画的蓝图中,独自乐呵个不停。 “老干部,瞧你这一路上贼兮兮的傻笑,整天就想着那事!”卢菁轻轻打了他一拳,又赶紧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上楼。 推门进去后,卢苇已经上完了视频课,正坐在沙发上剥桔子吃。 她的大衣扔在一边,此时穿着长款绒线衫,勾勒出窈窕婀娜的诱人曲线。 见秦川挺开心的样子,她狐疑地问:“是不是跟我姐逛街去了,然后才急吼吼赶回来的?” “哪有,我刚从医院下班,你姐专程来接我的,”望着卢苇秀美好看的脸,秦川突然觉得,卢苇似乎长高了一些。 卢苇被他瞧的脸红:“眼珠子乱瞟啥呢,你家婆娘就在旁边!” 秦川解释:“就是觉得你长高了,快赶上你姐的身高了。” 卢苇用力扯卢菁的胳膊:“大姐,你家汉子调戏我,快替我揍他!” “别闹,秦川说的没错,你确实比前段日子高了点儿,该有一米七了。” 卢菁松开妹妹的手,准备进厨房煮面条:“秦川下班晚了,我们晚饭都没吃,就急着回来给你上课。” “算你们有良心!”卢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朝秦川吐了吐舌头:“姐夫,我们抓紧时间练起来。” 在沙发坐下,两人开始了英语聊天,直到卢菁端来两碗面,才不得不暂时停下。 “卢苇等我一会儿,五分钟就吃完了,”秦川跑过去,稀里呼噜大口吃面,马上被烫的直吐舌头。 卢苇给他端来一杯水:“别心急,不差这几分钟。” 然后,她也坐在了餐桌边,右手托住下巴,扑闪着灵动勾人的大眼睛,慢悠悠地说:“下礼拜你们都要去美国陪爷爷奶奶过圣诞节,我就不去了,美国和澳洲时差太大,我还是留在国内,每天让罗教授给我上课。” 卢菁说:“你不去也好,只要你一切顺利,明年去美国读书的时候,去爷爷奶奶家会很方便,也不差这一次。” 和姐姐斗嘴是卢苇的本能,她马上哼哼着说:“果然还是没良心啊,巴不得早点赶我走,你好眼不见为净,和你家汉子天天干柴烈火,是不是!” “你怎么老是曲解我的意思?” “本来就是!” 秦川听的想笑,其实他非常珍惜眼前这一幕,一旦卢苇出国去念书,这样的拌嘴将会彻底成为回忆,哪怕等卢苇留学归来,她肯定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到那时再和她斗嘴,她可能压根就不屑搭理你。 见卢菁在卢苇的伶牙俐齿下节节败退,秦川只能岔开话题,悄悄为卢菁解围:“我会晚两天再去费城,下周首都有个学术交流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卢苇立马调转枪口对着他:“哟,姐夫出息了呀,居然去首都开大会了!演讲稿准备好了没?记者采访你的时候,要先感谢谁记得别说错顺序……” 秦川苦笑着叮嘱她:“下周你自己来家属院上课,我和你姐不能陪着你了。” “那几天我晚上住家属院算了,学校熄灯早,我还能在这儿多看会儿书。” 卢菁问她:“一个人住,你不会害怕吗?” 卢苇咬了咬嘴唇,很随意地微笑:“为什么觉得我会害怕,未来一个人过下去的时间还会少吗,现在可以早点适应起来……姐夫吃完了,咱们继续。” “好,继续。” 走回沙发的这短短几步,秦川却觉得脚步有点沉重。 老天从不辜负勤勉刻苦的人,但仅仅只针对事业方面,可一旦涉及感情,付出和回报从来就不成正比,有的人得到太多,也有的终身一无所有,刚才卢苇话里隐含着多少无奈,他不愿去猜,但只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关爱与照顾,对卢苇好一些,再好一些。 五天后,卢菁和父母登上驶往费城的航班,秦川在稍早时坐火车去了首都,参加接下来为期三天的学术交流。 等首都的活动一结束,他会直接飞往费城。 所谓的学术交流,说穿了就是开大会,数百位来自全国各地的神经外科医生齐聚一堂,基本都是三十至四十之间。 但据秦川观察下来,三十岁以内的除了他,好像就没有第二个了,再加上他这张英俊有型的脸,在会场里就显得更加另类,引得几个迎宾小姐不时偷偷看他。 这完全符合卢苇曾经对他的吐槽:穿上白大褂,专门勾引年轻无知的小护士。 第157章 突如其来的惊喜 开大会极其枯燥,几位代表轮流上台发言,接着是领导讲话,好不容易熬到散会,接下来还有主办方举行的晚宴。 数百位医生端着酒杯,鱼贯穿梭在大礼堂,和同行们交流着工作心得,三句离不开人体某器官,遇到聊得来的,就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太过年轻的秦川很自然就遭遇了冷落,医生这个行当就是如此,如果不秃掉点头发,好像就显现不出阅历与医术,因此,留着尖刺般浓密平头的秦川,就这么无辜的被无人问津了。 于是他决定开溜。 现在回酒店睡觉还太早,他独自在人生地不熟的大街上乱逛起来。 尽管曾在首都医大读过三年,但由于功课压力大,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校园里度过,对于这座城市,他依然是充满了陌生感。 站定在街头,嘴里呼出的片片白气萦绕左右,在极度无聊之下,他打电话给以前留学时的室友毛烨,毛烨就是京城本地人。 “小毛,在上班吗?” “秦川,我刚下班,正准备回家,你最近怎么样?” 毛烨声音里有明显的疲倦,秦川感到于心不忍,不愿打扰他回家休息:“那个,也没什么事……” “再给你一次机会,有事赶紧说!”毛烨果然还是很了解秦川。 秦川终于告诉他:“我在京城参加一个讲座,忒无聊,就溜出来了,你没事的话一起吃个饭?” “卧槽,你来京城了怎么不早说!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 秦川心头一暖,毛烨依然还是那个爽直的北方汉子。 约好了见面地点,秦川正准备打车赶过去,手机又响了,是卢苇的来电。 “姐夫,首都的冬天冷不冷?”卢苇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问。 “冷,我鼻子都快冻硬了,”他摸摸鼻子,确实是冰凉冰凉的。 “瞧你这傻不拉几的,肯定没带厚的冬衣,对?” “我穿着羽绒服呢,”秦川身上是一件不算厚的棉衣,此时确实感到冷,又对她说道:“今天星期六,你托福课上完就赶紧回家。” 卢苇十分委屈地嘟囔:“我不想回家,家里又没人,大姐和爸妈都不在,连保姆柳阿姨也趁着这几天回老家去探亲了,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很孤单,不想为我掉几滴眼泪吗?” 秦川不禁开始担心,卢家别墅里今晚居然只有卢苇一个人,但这小丫头却连碗面都煮不好。 他想了想,提议道:“你还是回学校宿舍去住,至少有食堂能管着你一日三餐。” “食堂的菜早就吃腻了,我想吃京城的涮羊肉!” 秦川微微一笑:“我现在是要去吃了,但你就没这口福了,我替你多吃点儿。” “你存心的是不是,故意刺激我!” 正聊着,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秦川上车在后排坐定,继续和卢苇通电话:“我约了以前的同学吃火锅,你赶紧回去睡觉休息。” “好你个没良心的,大姐不在,你就耐不住寂寞了是!把火锅店的店名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来捉奸!” “我同学是男的。” 卢苇怪叫一声:“天呐!你怎么连男人都不放过……我不管,地址赶紧发我,我要网上查查这家店的火锅味道怎么样,让我跟着解解馋,你赶紧的!” 秦川闹不过她,只能无奈求饶:“好了好了,我这就发给你。” “这还差不多!” 挂了电话,他忍不住苦笑。 卢苇这几个月来虽然转变很大,但有一点从来没变过,她依然是个爱闹腾的姑娘,就像此时京城夜空中若有若无的细小雪花,给人阵阵寒意的同时,也会带来惊喜和期待,等到下一个天亮,窗外说不定就是一片白雪皑皑。 而自从她把那个许愿发卡送给了秦川,便与一切和感情沾边的事绝了缘,琐碎与烦恼都被她揉成团,扔在了那个回不去的夏天,一门心思只扑在功课上,这让秦川在为她感到高兴之余,不禁又有些许怀疑,在过去的那个夏天,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和流过的眼泪,是否真的发生过,还是说,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在火锅店门口,秦川和许久未见的毛烨狠狠来了个熊抱,然后一起进入店里,点上一大堆羊肉和蔬菜,对着滋滋作响的铜炉,开始大快朵颐。 喝的是纯正二锅头,入口绵醇香浓,加上滑嫩爽口的羊肉,秦川和同样饿了的毛烨先猛吃一阵后,才开始互诉衷肠。 “秦川,我通过关系,进了一家三甲医院做管培,等干满两年的管培后,还要再做住院总,到那时,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天,其他时间都吃住在医院里,真是无聊透顶。” 听毛烨吐槽完后,秦川便告诉他:“我运气比你好,没有当管培。” 他把自己在四院的工作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这都能有,你他妈厉害!”毛烨忍不住爆起粗口,思索一下后说:“我觉得最关键的地方,就是你回国当天做的那场手术,这个太给你加分了!而且你们主任医师对你也够意思,给你这样宽松的成长环境,我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领导呢!” 毛烨狠狠灌下一口白酒,喷着酒气说道:“我认识几个同行,和你我差不多的年纪,因为各种原因都在事业上遇到了瓶颈,我们正在筹划着自己建立一家私立医院。” 秦川皱着眉头问:“想法不错,跳出体制自己创业,但是资金来源呢?” “融资啊,咱们七八个人,先租一层楼,购买设备,申请执照,从一家小型诊所开始做起,不用科室很多,就做最擅长的领域,总比在现在的岗位里吃苦受累,永远等不到出头之日要强……” 秦川点了点头:“融资渠道有吗?” “有,政策还是比较支持我们,可以用以后的盈利收入作抵押慢慢偿还,最近大伙儿正在做市场调研,看看准备把医院筹建在哪里,以及如何正确定位。” 秦川吃了口菜后说:“真的挺好的,白手起家,一旦成功了就……” 毛烨马上嚷嚷着插嘴:“那是因为我们对未来感到悲观,不得已才抱团另谋出路!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前景太好了,不用做管培,手术能主刀,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了!你必须要努力往上爬,否则太可惜了!” 秦川轻轻咧嘴笑了笑。 最近做的那些高难度手术,让他在紫田神外科的小圈子里人气飙升,再加上又是豪门卢家的准女婿,不止有卢菁支持他,连卢国民都在前两天打电话跟他说了,到明年必要的时候,他会跟卫生局的朋友打好招呼,汪文斌退休后留下的职位,必须是能者上,言下之意太明显了! 秦川人称四院神经刀,当然属于能者! 卢菁是卢家大女儿,哪怕不愿从商,只想安心做个普通人,但在紫田的上层圈子里,谁都要客客气气称她一声卢大小姐,作为她的未来夫君,海归博士加紫田四院神外科主任医师的名头,才算堪堪配得上她。 秦川当然眼红主任医师的位子,可在内心深处,还有些许的忐忑,原因就是他太年轻了。 在讲究论资排辈的医院科室里,年轻从来就不是优势,上厕所时间越长,才越是靠得住。 酒过三巡谈兴依旧不减,觥筹交错之间,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有人朝着这一桌走来。 看身材是个高个子女孩儿,她自顾自坐在秦川身边,然后解下围巾帽子和口罩,抬手招呼服务员:“加双碗筷!” 秦川快把眼珠子瞪爆了:“卢苇?!” 卢苇搓着手不断哈气,朝他嘿嘿一笑:“我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在外面偷偷干坏事!” 秦川朝毛烨努努嘴:“看到了吗?” “那可不一定哦,现在那啥……不也挺流行的嘛。” 毛烨被逗得直笑,秦川则想喷饭:“好好说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今天不上托福了?” 卢苇这才告诉他:“上周末托福课模拟考试,这星期休课一周,老师给我们发了几套考卷,我上午做完后,马上就开车来京城找你了,路上花了我整整八个小时!” 然后,她拍拍身侧鼓鼓的背包:“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京城会降温,路上特意给你买了件厚羽绒服。” 秦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其中大部分是感动,余下的都是心疼,他低声问:“何必这么折腾,在家里休息不好么?” “我喜欢,要你管我!”卢苇白他一眼,站起身去调料区倒酱油。 第158章 突然的噩耗 望着卢苇青春靓丽的身姿,毛烨悄悄问秦川:“你换女朋友了?我记得咱们毕业那天,来接你的好像不是她?” “当然不是,我女朋友的妹妹。” “妈呀,原来是你小姨子,但她对你好像……”毛烨又回头深深看了卢苇几眼,对秦川竖起大拇指:“这丫头长得太俊了,今年多大了?” “半年后满20,我说你别胡思乱想,她快去国外留学了,我最近在教她英语,刚才她也说了,在上托福。” “那她还开车几个小时,来给你送衣服?” “我女朋友叫她来送的。” “谁信,你就蒙我!” 秦川苦笑,他实在接不上话,只能把与卢苇之间说不清的感情付诸于酒,因为他在清醒的时候从不敢妄想,只有烂醉一场,才能抱着马桶敞开心扉,拷问自己灵魂深处到底画着多少纠缠的曲线,最后能否拼凑出荒唐二字。 见毛烨面色古怪地盯着他,他马上故作镇定,端起杯子:“来来,喝酒喝酒,刚才说到哪儿了?” 卢苇端着一碟调料回来了,坐下后问秦川:“聊什么呢?” “聊融资创业。” “咦,你不打算做医生了?” “不,是他,”秦川指指对面的毛烨。 “哦,没事,你们继续,”卢苇没再多言语,夹起一片肉伸进锅里,开始涮了起来,吃完马上涮第二片。 见卢苇很能吃的样子,毛烨笑着说:“这小妹妹真的饿了,我去加点儿菜。” 毛烨走后,秦川这才对卢苇说:“你买的这件外套花了多少钱,我回去还给你。” “谁要你钱了,你天天给我上口语课,问我要过一分钱么?”卢苇丢来一个反问,又推推他的胳膊:“真觉得感动的话,就给我涮点儿肉,这地道的京城火锅,紫田可是不太能尝到。” “好,我来,你只管吃就行了……卢苇,你为什么不在家休息,偏要大老远的来京城?” “不许问我为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吗?”微醺的醉意上涌,使秦川的思维开始迟钝。 卢苇轻轻叹了一息:“你们都不在紫田,我一个人待着也没劲,所以就来找离我最近的你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半年后我就要走了,到那时你想见我都见不到,所以你必须好好珍惜现在的我!喂,别发愣,快给我涮肉啊!” “好好,马上!” 他决定不能再喝了,如果今晚真的喝到大醉,说不定还要卢苇来照顾他,这就太过分了。 狼吞虎咽的卢苇并不在意吃相,左手轻轻撩起垂在耳边的发丝,右手筷子夹起一片肉,蘸酱后吹了吹塞进嘴里,满意地直舔舌头,嘴唇边几滴酱汁让她看上去有点滑稽。 此情此景,让秦川不禁想起了杨甜甜,以前自己在首都医大读书,甜甜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坐火车来看看他,他就带她去吃顿火锅,解解馋。 那时的杨甜甜和眼前的卢苇差不多大,吃的都是同样味道的铜炉涮羊肉,他也和当年一样,自己不怎么动筷子,专心为女孩儿涮肉,看着她吃得满嘴流油,自己也会跟着心满意足,于是他在半醉半醒之间,思绪不自觉地缥缈起来,似乎分不清身边坐着的究竟是卢苇,还算早已杳无音讯的杨甜甜…… “姐夫,给我弄点儿蔬菜。” “哦……好。” 这一声清脆的姐夫,让秦川猛然惊醒过来。 于他而言,卢苇和杨甜甜都是一段岁月的见证,中间却隔着他回不去的整整十年青春! “慢点儿吃,不急,还有呢……”正在给卢苇拿纸巾,秦川手机响了,接起来一瞧,是唐嘉韵的电话。 “秦川,蒙奶奶突然晕倒了!” 他大吃一惊,几乎跳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奶奶现在有没有事?” “刚送到紫田二院,正在抢救。” “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对秦川来说,蒙奶奶就是他的亲奶奶,可他已经好久没去海棠街看望过奶奶了,突然惊闻这个坏消息,瞬间就是满头的冷汗。 卢苇在旁边也听到了,她把筷子一丢,站起来立即穿外套:“姐夫,我们回紫田,蒙奶奶不能有事!” “好,马上走!” 跟毛烨匆匆打了声招呼,毛烨也理解,和秦川用力拥抱:“赶紧去,希望老人家没事,下次有空来京城,咱们再好好喝一顿。” “成,就这么着,先走了!” 卢苇的保时捷停在楼下,她需要先热车,趁着这机会,秦川在路边抽了根烟。 这还是八月份卢苇买的那包烟,还剩下十来支,放了将近半年时间,早就发潮变了味,但现在秦川迫切需要烟,来压一压心里的焦躁。 抬头喷出两口灰白色浓雾,把烟头丢掉踩灭,他跳上副驾驶位置:“暖车好了吗,赶紧走!” 卢苇设置了一下导航,对他说:“我争取七个小时之内回到紫田,你喝过酒了,睡一会儿,我来开车就行了。” 秦川眉头一皱,卢苇从紫田一路赶到京城,坐下只吃了没几口,就要再开夜车原路返回,这太折磨人了。 “卢苇,京城有没有金禾集团的办事处,有的话找个司机来……” “算了,现在临时叫人不容易,即使找到了,赶过来也要好久,时间不是这么浪费的!”卢苇说着,狠狠踩下油门。 晚上九点的京城依然车水马龙,车子行进缓慢,卢苇低声骂了两句,提醒秦川:“你再打个电话回去,问问蒙奶奶的情况怎么样。” 他打给唐嘉韵,对面是阵阵抽泣声:“秦川,奶奶还在抢救,片子已经出来了,医生说是颅咽管瘤。” 颅咽管瘤……秦川心里一阵刺痛,他当然清楚这病症,对于老年人几乎就是致命的。 “韵姐,这病不能拖,医院什么时候给奶奶手术?” 沉默了几秒,唐嘉韵又哽咽着说:“医院不肯,说奶奶年纪太大,手术风险太高,要我们马上转院,刚才张清也来了,她正在打电话给省院,希望那里能为奶奶做手术……” 张清……秦川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接着想起什么,马上问:“张清不是派了个医生,每星期上门给奶奶做身体检查的吗,怎么会直到奶奶晕倒才发现了问题,那医生是干什么吃的!” 电话对面有人在小声交谈着,片刻后,响起了张清的声音:“秦川,我请的医生每周给奶奶抽血检测,检查报告我亲自过问,血液中有几项指标确实偏高,一直在给奶奶吃对症的药,从来都没停过……” 秦川无力地打断了她:“张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拜托你赶紧联系省院,让奶奶早日转院进行手术,我这就赶回来!” “知道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联系。” “谢谢,请把电话给蒙宾。” 蒙宾刚接起来,秦川立即问:“蒙哥,张清请的医生是不是每周都上门来的,有没有发现过奶奶有哪里不舒服?” 蒙宾的声音极其低沉:“医生每周固定来,给奶奶做检查,配药,一直很周到细心,奶奶也很久没去过医院了,只不过……奶奶在前些天对我说,她觉得视力有点退步,我就给她换了一副老花镜……” 秦川已经完全明白了,不由地心里一阵悲凉:“蒙哥,你大意了,奶奶视力退步,其实就是肿瘤病变的前兆,压迫到神经了……奶奶她不知道这是病,就没有和医生说,但是你要引起重视啊,老年人的身体一旦有任何异样,都要马上说!” “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蒙宾突然哭了起来,秦川甚至能听到对面有咚咚的捶墙声:“只要奶奶好起来,赔上我的命,我也愿意……” 蒙宾的痛哭,让秦川也难过到几乎落泪,他忍着悲痛,安慰蒙宾:“蒙哥,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一定要镇定,我在回来的路上,你让张清赶紧联系省院,不论用什么代价,都必须给奶奶手术,奶奶确实年纪大了,上手术台的风险不可避免,但是如果不做手术,奶奶就只能慢慢被耗到油尽灯枯,可能都撑不了几天。” “我知道我知道,张清正在想办法联系……” 挂掉电话,秦川摇下半扇车窗,望着逐渐倒退的路灯,眼前不禁泪光莹莹。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给远在澳洲的妈妈打个电话,把蒙奶奶的情况告诉妈妈。 罗虹得知后,同样也是心急如焚,她告诉秦川,会坐最快的一班飞机回紫田。 等放下电话,秦川用力捂住脸,低声抽泣。 卢苇突然亮起双闪,把车停在路边:“姐夫,把眼泪擦掉,现在还没到哭的时候,你马上去后排躺着,给我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我有种预感,这个手术可能最后要由你亲自主刀了!” 第159章 心乱了 “我给蒙奶奶做手术?” 秦川瞬间酒意全无,卢苇的说法,确实极有可能发生。 他立即推门下车,在后座躺好,又对卢苇说:“接下来就辛苦你了,你开慢点儿,注意安全。” “放心姐夫,咱们可是一起飚过车的,肯定不会有事,而且,我必须把你完好无缺地交给大姐。” 秦川心头一软,不由地想起已经抵达美国的卢菁。 他很想给卢菁打个电话,但又怕她正在睡觉倒时差,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卢苇,放点音乐,再把窗开条缝,你开到下半夜可能会犯困。” “真啰嗦,好好睡你的觉,我可是老司机!” 车里飘起轻柔的乐声,还有女孩儿淡淡的体香,朝着一千公里外的紫田疯狂驶去。 …… 凌晨四点半,经过充足的睡梦,当秦川在紫田二院下车时,被冷风迎面一吹,先一个哆嗦,接着就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卢苇,累不累?”周围的昏暗让他看不清卢苇的脸,但卢苇明显非常疲倦,因为她下车时的脚步带着蹒跚。 “不累,咱们赶紧去看看奶奶!”卢苇拽起他的手,冲进急诊大楼。 赶到重症监护室,秦川远远看到有人睡在门口的长椅上,身上盖有件棉大衣,走近一瞧,竟然是张清。 “是她?”卢苇曾在市局楼下见过张清,同样也是惊呆住了。 秦川正犹豫是不是要叫醒张清,她却突然醒了,深深打个哈欠说道:“秦川你来了,速度还真快。” 接着她冲卢苇笑笑:“是你把秦川带回来的,谢谢你了。” 秦川顾不上客套,急切地问:“张总,蒙奶奶怎么样?” “不太好,二院不肯给奶奶动手术,省院那边也用同样的理由推脱,说奶奶年纪太大,手术时一个不小心,就醒不来了……我把蒙宾唐嘉韵蒋俊全都赶回家去休息,让他们自己商量清楚怎么办。” “这个不用商量,当然要手术了,手术的话还有机会好转,否则……” 秦川没有再往下说,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窗,凝视了片刻躺在床上昏睡的蒙奶奶,拼命忍住难过和焦躁,转身去敲隔壁医生办公室的门。 他以前来二院做过手术,值夜班的神外科医生认得他,也早就知道了病人是他的长辈,马上把片子递过去:“秦医生,病人八十四岁的高龄,这种年纪下的手术风险有多大,你肯定再清楚不过,现在病人经过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即使家属愿意签字动手术,我们院方还是要慎重提醒,手术成功率不会太高,病人的年纪摆在那里,各项身体机能……” 卢苇和张清跟着进来了,张清突然冷冷地发话:“你啰里八嗦这么多,说穿了就是怕担责不敢动刀,现在省院也不愿收置病人,你们这样推三阻四,我看这破医院也别开了,干脆早点关门!” 值班医生的脸色有些难堪,卢苇悄悄拉了拉张清,示意她冷静。 秦川思索一下,终于还是说道:“这场手术让我来主刀,二院派两位医生在场协同,这样可不可以?” 值班医生瞬间如释重负,笑着说:“秦医生你技艺精湛,又和病人关系匪浅,有你来主刀,是最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 走出办公室,秦川将拳头狠狠握紧。 真的就像卢苇说的,这场手术他必须亲自上阵了,但为如此年迈的蒙奶奶主刀,他心里也是没底。 带着满腹焦虑,他提出要到医院楼下去抽烟。 到了抽烟点,张清见他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便取出一包软中华:“抽这个,抽完找地方去睡两个小时,养足精神准备手术。” 秦川点起烟,在深冬清晨的冷风中猛吸一口,然后对着依旧漆黑一片的东面,抬头凝望了许久。 但此时才刚刚五点,他还找不到那轮可以给他带来些许安慰的红日。 张清叼着烟说道:“蒙宾他们估计天亮后就会来了,其实我看得出,他们都赞同为老人做手术,但又没医生敢动刀,不过现在你连夜赶回来就好办了。” “这多亏了卢苇,”秦川走到卢苇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开了整夜的高速,赶紧回家去睡觉,睡醒后再给我打电话。” 卢苇勉强一笑:“暑假里我在海棠街打工的时候,蒙奶奶一直对我很好很好……现在奶奶这个样子,我怎么能睡得着?我去走廊上眯一会儿,你们去吃早饭的话,给我带点儿回来就行。” 秦川十分心疼她:“走廊上睡不舒服,要不你去车里……” “才不要,经过胭脂山那场雨夜,我绝不会在车里睡觉了。” 说完,她便独自走回急诊大楼。 借着楼里射出的灯光,卢苇脸上的倦容还是被秦川看的一清二楚。 张清也望着卢苇离去的方向,问秦川:“听说你昨晚人在京城,这小丫头怎么也和你在一块儿?” 秦川回答不上来,他其实与张清完全不熟,上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之前,当时蒋俊被人偷袭打伤,张清来医院里接走贝贝,直接送去了韩峰家里。 但她身为鹏实置业的总经理,居然在医院陪夜,就凭着这一点,秦川必须对她感激涕零。 “张总,卢苇昨天来京城找我吃火锅,正好接到蒙奶奶入院的电话,她就和我一起回来了。” 张清哈哈笑了:“趁着卢菁不在国内,和小姨子约在千里之外偷偷相会,你胆子真够大!” “心怀坦荡就可以了,”秦川回了简简单单八个字,同时觉得奇怪,张清似乎对他的事知道不少。 又想起关于张清的种种谜团,他就忍不住想趁着今天这难得的机会,和张清好好聊上一聊,顺便找寻那些谜底,但很快又发现不妥,张清这人深藏不露,自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反而还会弄巧成拙。 出了医院大门拐个弯,他们找到一家路边早餐摊。 “两碗拉面,再来两张大饼,”秦川吩咐伙计,然后带着歉意对张清说:“街头小吃简陋了些,张总别介意。” 张清看了看四周,很无所谓地回道:“没什么好介意,冬天早上吃点热的,挺好。” “张总平时忙,还亲自来医院陪夜,真的非常感谢!”秦川微微躬身,在张清开口之前又抢着说:“还有上次那件事,都没来得及向张总道谢。” “上次哪件事?” “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时……” “呵,是那次啊,”张清抽出纸巾,认真擦拭筷子和调羹,同时不带情绪地回道:“都说了是蒙宾要我出面帮你。” 张清明显不想聊那件事,秦川只能问别的:“昨晚奶奶的救治经过和我说说?” “昨晚八点多,蒙宾打电话给我,说奶奶突然晕倒了,我当时还在公司里开会,马上通知散会,赶到二院时奶奶正在抢救,过了一会儿,终于抢救过来了,趁着奶奶暂时恢复意识,医生允许家属进去探视……奶奶见我们几个都围在床前,就问蒙宾,秦川人呢?” “奶奶的意识很清醒啊!”秦川刚说完,额头立刻开始冒冷汗,他已经想到了回光返照。 张清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淡淡地说:“现在回想一下,医生是让我们与老人作告别的,当时蒙宾就和奶奶说,秦川还在外地,会马上赶回来,等明天就能见到秦川了……他是想让奶奶多支撑一段时间。” 秦川心有余悸:“我那时候,估计都还没出京城。” 张清点头:“我们也是这样告诉奶奶的,奶奶看起来很失望,把眼睛慢慢合上,我们都被吓到了,以为奶奶快不行了,刚要喊医生,没想到奶奶突然又把眼睛睁开,迷迷糊糊地问,都多少年了,甜甜还没回来吗?” 秦川懵了,他感到一股平地而起的风突然穿墙入室,连周围的气温都瞬间跟着紊乱,一时之间,他说不清究竟是热了还是冷了,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他的心已经彻底乱了。 第160章 海棠街的孩子们 张清似乎没注意秦川的面孔已经僵硬,仍在叙述:“蒙宾他们三个,当时就是你现在这副模样,然后奶奶又问了一遍甜甜呢?还是没人回答,这时医生让我们出去,说不能让病人过度用脑,我们在外面守了一个小时,奶奶的情况还算稳定……我就对蒙宾说,没必要都留在这里,我会亲自陪夜,你们三个必须回家商量出个结果,到底要不要给奶奶做手术,还是采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如果决定动刀,我再去想办法找医生……奶奶能支撑到现在,可能就是因为还没见到你和那个甜甜!秦川我问你,甜甜到底是谁?” 秦川的眼神有少许闪烁和游离:“甜甜也是海棠街长大的孩子,蒙奶奶很疼她,但她几年前已经移民去国外,不会再回来了。” 张清毫不客气,直接反问:“能让奶奶在这时候提起她,我看没那么简单?” 秦川打断:“张总,她是我们几个已经迈过去的坎,就别再回头看了。” 张清颇有意味地挤挤眉头,秦川怕她再问下去,立即将话题岔开:“昨晚蒙哥来了医院,那贝贝呢,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叫司机把贝贝送到韩峰家去住几天,让蒙宾专心照顾奶奶。” “谢谢。” “小事儿。” 这时,伙计端来了早点,两个人停止聊天,开始埋头吃喝。 冬日早晨吃碗热腾腾的拉面,是非常痛快的一件事,秦川有些食不知味,但接下来要为奶奶做手术,他不敢分心,只能压下心头的万般滋味,很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张清则是大饼就着面条吃得很痛快,碗里还加了些辣椒,面汤上飘起一层鲜红。 填饱肚子后,秦川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叫服务员打包一碗豆花和两个肉包,准备带回去给卢苇当早饭。 回到医院,卢苇正合衣睡在走廊上,秦川刚走近,她立马睁眼:“我闻到豆花味儿了!” 秦川微笑:“鼻子还真灵,趁热赶紧吃。” 接下来,他走到重症监护室门口,深深凝望病床上蒙奶奶苍老没有血色的面孔,以及插进鼻腔里的氧气管,悲伤瞬间又从心头涌起。 思绪将他带回到童年时光,那时蒙奶奶六十多岁,身体非常健旺,一个人包下了馄饨铺的全部活儿,逢年过节还给左邻右舍送点儿馄饨,可凡人永远都是渺小的,岁月的无情车轮从来就不是我们所能抵挡,仿佛只是眨眼之间,海棠街的孩子们长大了,蒙奶奶也走到了风烛残年。 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他这时终于能明白奶奶的想法了,在昨晚入院时,奶奶应该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格外想再见一见她最喜爱的甜甜…… 有人拍了拍他,回头一看,是张清。 目光扫过他因为难过而通红的眼,张清有些不悦地提醒:“现在是让你冷静的,不是给你掉眼泪的,想要奶奶好起来,自己去楼下走一圈,平静下心情才能进手术室。” 说着,她把烟拍到了秦川手里。 秦川感激地朝她点头,正准备下楼,卢苇嘴里咬着包子想和他一起去,但马上被张清叫住:“卢苇,让他安静一会儿,这手术的难度有多高,他最清楚,现在谁都别去吵他。” 在小花园里走了走,抽完两根烟,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当他在早晨六点半左右上楼时,看到了唐嘉韵蒙宾蒋俊,他们在和张清卢苇说着什么。 蒙宾快步走上来,和秦川用力拥抱:“我昨晚和嘉韵阿俊商量过了,同意给奶奶手术,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让奶奶赶紧好起来!” “蒙哥,我一定竭尽全力!” 唐嘉韵和蒋俊也分别与秦川拥抱。 “兄弟,靠你了,我们在手术室外头等着你和奶奶出来!” “秦川,不要紧张,就当作一场普通的手术!只要我们五个……不,四个人一条心,奶奶一定会康复的!” 秦川接着唐嘉韵的话说道:“是五个没错,我们都是海棠街的孩子,如果甜甜知道奶奶病重,她肯定也会为奶奶祈福。” 卢苇挤进人堆,与秦川碰了一下拳:“这是我替大姐为你加油,大姐爱上的男人肯定是最棒的还有我也是!” 卢苇的话里似乎带着双重含义,秦川已经无暇去思索,他深知自己肩负着太多人的期望,除了眼前这几位,身后病房中的奶奶,正在飞机上的妈妈,以及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的杨甜甜。 这时汪文斌打来电话:“听说你连夜赶回来了,要给八十四岁的老太太做开颅手术,你是不是傻了,这种手术你都敢接?” “主任,病人是我最尊敬的至亲长辈,我有把握,也不容有失!” “这样啊……”沉吟了一下后,汪文斌问道:“需不需要我过来帮你?二院的医生做普通手术还行,这种超高风险的,需要熟人跟你搭档。” 秦川和汪文斌一起协同做过多场手术,配合非常默契,他想了想,还是谢绝:“谢谢主任,二院的医生已经到了,这手术肯定耗时很长,怕您支撑不下来。” 汪文斌忍不住骂道:“臭小子,没听说过老当益壮这词吗?给我好好干,别丢了咱四院的脸!” “一定!” 和二院几位医生碰头研究讨论,制定好具体方案,秦川一头扎进手术室。 从上午八点半开始,直到下午四点多,手术室上方的红灯终于暗了下来。 当他摘下眼镜,顶着一身大汗出现在走廊上时,外面早已围满了人。 他看到赵小苗一家三口,蒋俊的父母,韩峰,贝贝,卢苇,从澳洲赶来的妈妈,只有张清不在,应该是回公司去了。 “手术很成功,病人无恙,肿瘤已经切除。” 短短十几个字,包含着多少艰难与风险,只有他自己明白。 所有人都瞬间沸腾,秦川来不及和妈妈说话,贝贝已经哭着扑进他怀里:“小秦叔叔,谢谢你救了太奶奶!我现在能去看看太奶奶了吗?” 尽管身体劳累到几近虚脱,他还是用力将贝贝抱起来,小声对她说:“太奶奶需要休息,最近这几天贝贝乖乖的,等太奶奶出院后,贝贝就能和太奶奶见面了,好不好?” “好,我听小秦叔叔的话,太奶奶还有多久回家?” 秦川摸了摸贝贝的小脑袋,对身前众人说道:“接下来要制定康复计划,我个人估计,奶奶将会在一个月后出院,也就是说,奶奶可以回家过春节。” 将贝贝放下,他与协同手术的医生护士们握手道谢:“多谢各位,幸亏有你们帮忙!” 二院神外科主任开玩笑着说:“神经刀名不虚传,厉害!佩服!” 卢苇冲上来,激动地朝秦川胸口打了一拳:“姐夫,从今天起,我以你为荣!” 秦川心情大好,与卢苇斗起了嘴:“咦,难不成以前我还是你的耻辱?” “是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过!” 刚脱下手术服,他就被唐嘉韵推着赶走了:“你是今天的大功臣,给我回去好好休息,多陪陪虹姨,这里有我们守着就行了。” 卢苇马上说:“我开车来的,我送姐夫和罗教授回家!” 出了大楼,已经临近傍晚,绷紧一整天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秦川不顾妈妈就在旁边,摸出张清留给他的烟,找个角落抽了起来。 烟入喉,灼热又带着痛快淋漓,今天这场没有退路的高难度手术,不止是挽救了蒙奶奶,同时也将成为他从医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罗虹没有责怪他抽烟,等他抽完,才微笑着说:“别回家做饭了,咱们晚上去外面吃,卢苇家里没人,一起去。” 第161章 理智与冲动 在餐馆吃晚饭时,罗虹回忆起刚才的手术,感慨着说:“秦川这些年的医科没白读,顶住压力完成手术,确实好样的!最近几天是圣诞节假期,我可以在紫田待上四五天,然后就要回去了,接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秦川你可得时时关注奶奶的身体。” 秦川赶忙答应,又接着说道:“妈妈,您下次回来估计是春节,现在离春节也不远了,干脆就别走了?” 罗虹摇头:“那不行,我平时在当地学校里工作,给孩子们教中文,请长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春节时我肯定会回来,正式给你去提亲,我说你和卢菁现在怎么样?” “妈妈,咱们挺好的,等春节后就去领结婚证。” 卢苇在一旁嘀咕:“春节之前,他们俩还要出去旅游一次,都还没领证呢,倒是先把蜜月给提前度了。” “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以前大不一样了,等卢苇你结婚的时候……” 卢苇赶紧插嘴:“罗教授,我才多大呀,结婚那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接下来几天您都在紫田,抽空给我讲讲课好吗?” “当然没问题,现场授课肯定比视频好多了,这几天只要我在家,你随时都能过来。” “谢谢罗教授平时那么辛苦为我讲课,只可惜今天不能喝酒,不然肯定要好好敬您一杯!” 罗虹微笑:“等你顺利毕业那天,必须好好大醉一场,记得上次七月份一别,你还是个调皮捣蛋的丫头,现在转变这么大,真叫人想不到。” 卢苇嘿嘿地笑。 看着她俏皮的笑容,秦川不禁暗自感叹,要不是昨天卢苇来了京城,他现在估计还在回紫田的火车上,于是拿起茶杯,和卢苇的杯子碰了碰:“小丫头,好样的!” 吃了几口菜,罗虹突然郑重地对卢苇说:“你现在学的很不错,能跟上我布置的课程进度,我有个想法,你和我去澳洲待半年,我想办法把平时教的中文课停掉,每天一对一给你讲课,同时还能方便你学英语,澳洲当地人都是说英文的,你会有最好的语言环境,要是你想找跟秦川一样的口语老师,我可以叫我女儿陈知南教你。” 秦川光听着就心动了,妈妈的这个提议实在太完美了。 每天一对一不限时的授课,遇到难题根本不用打电话发邮件,导师就在身边,英文同时也不会落下,陈知南在澳洲生活了十年,她的英文肯定比秦川这个海归更溜。 而且对于秦川自己来说,和卢菁结婚后就能有充足的二人空间,卢苇不用每天晚上来家属院,小俩口关起门来想怎么甜蜜腻歪,都不会有人来打扰。 甚至其中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妈妈对卢苇这样付出,卢家上下都看在眼里,她也是为了儿子在国内能过得更好。 卢苇的眼中有热切,她嘴唇动了几下,却还是说道:“谢谢罗教授的好意,但我希望留在紫田,目前的学习节奏我已经习惯了,不想在关键时刻换个环境,还要去重新适应。” 罗虹愣了一下,她没有再劝卢苇,只是对她笑笑:“那也可以,但你必须保持当前的状态,不能退步。” “我懂的,罗教授。” 秦川悄悄看着卢苇,他不明白卢苇为什么会拒绝,但好像又知道了一些,因为卢苇在有意无意躲避着他的眼神。 饭后,三人回到家属院,卢苇准备回学校宿舍去了,明天她还会来这里,找罗虹给她讲书。 走之前,她拉住秦川:“姐夫送送我,这儿路黑,我有点怕。” 秦川知道卢苇有话说,便答应了。 从家属院走到南桥大学,大约有十分钟的路程,卢苇把包背在胸前,抵御着迎面刮来的冷风。 无声走了一段,卢苇终于对秦川说:“接下来你就留在紫田,好好照顾蒙奶奶和陪伴罗教授,没必要再去费城,我已经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大姐,她正在回国的路上,她知道你即使去了,也会记挂着刚做完手术的蒙奶奶。” “卢菁要回来了?”秦川有点吃惊。 “她担心蒙奶奶挺不过这一关,你会伤心难过,想在你需要她的时候陪着你,但她没把航班号告诉我,应该是不想我们大老远地去接机。” “嗯,她应该明天就能到了。” 卢苇把手插进口袋,迎着风说道:“姐夫,再过一个月,罗教授就要去我家提亲了,我爸妈也经常念叨着,感情稳定就早点把婚结了,婚后多久生孩子这些事儿,还有爷爷奶奶,这次圣诞节他们就是要你去费城,向大家亲口表个态,然后就把大姐交给你了……现在所有人都盼着你们早日成婚,其中包括我,但又不包括我……我的矛盾你根本想象不到,既想见到你们俩幸福快乐的样子,又很怕自己会躲起来偷偷的哭,刚才我就在想,干脆跟罗教授去澳洲,待上半年再回来,但我实在舍不得与你,还有大姐分开……” 秦川完全接不上话,只盼着能脚下生风,马上把卢苇送到宿舍楼,但又知道她刚才的话一出口,某些隐藏已久的情绪对她而言,已经是决了堤…… 理智与冲动在夜色里来回交锋,秦川用力把双手别在身后,同时互相紧紧扣住,怕自己突然情不自禁,会给卢苇一个拥抱,尽管他只想给她些许安慰,可那时的卢苇势必将在他怀里痛哭。 没有酒精的推波助澜,理智终于占了上风,他悄悄后退两步,与卢苇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只将孤独的卢苇留在萧瑟冷风之中。 接下来他们谁都不说话,继续沿着小路前行,卢苇终于加快脚步,她是在躲避着什么,还是想要追赶别的,秦川不敢去猜,他只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某些特殊时候,他对卢苇的抵抗力几近于无,唯有用装聋作哑和逃避来做苦苦支撑…… 到了宿舍,互相匆匆道个别,卢苇飞奔上楼,秦川对着她的宿舍窗口望了片刻,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又听到卢苇在楼上喊他。 他回过头,卢苇几乎同时扔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随风飘得老远老远。 然后,宿舍的窗子便关上了,同时拉上的还有窗帘。 在十几米外的草丛堆,秦川找到了一架纸飞机,打开一瞧,上面只有用尺子画下的两条长横线,却没有任何字迹。 小丫头在玩什么呢?他心里嘀咕,然后瞬间便想明白了。 把纸飞机小心收好,在回家的路上,他给卢亚雄打了个电话。 老爷子的声音依旧爽朗:“我知道你要给老街坊动手术,没事,你就好好待在紫田,但是明年的四月份,你无论如何都要来一次,到时候,估计你和卢菁已经结婚了。” “爷爷,春节后我就会和卢菁把结婚证领了,再过一年就让您抱上重外孙。” “哈哈,好小子,我一定等着!另外替我向你母亲说声谢谢,每天给卢苇授课,这份情义可是太重了……” 简短的越洋电话结束后,秦川心情好了不少,有很多事情他无法转变,但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他必须无条件去做到最好,比如给卢菁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卢苇那个空白的纸飞机,其实也是她对姐姐姐夫的祝福:未来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去用心书写。 他很想告诉卢苇:任何时候都不要对爱情失去信心,我和你姐就是最好的例子,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一束光,当某天你突然找到它时,心灵深处的每寸荒芜都将变成绿洲,与此同时,全世界的焰火也都在为你肆意绽放。 这些道理,他希望卢苇能懂。 回到家,罗虹已经泡好了茶,准备和数月不见的儿子好好聊一聊。 第162章 小南要来了 工作和感情方面的事情聊完,罗虹很欣慰:“事业蒸蒸日上,感情稳步渐进,是一个成熟男人该有的样子,平时你每天回家后,还要给卢苇教英语,确实辛苦,不过卢苇只要努力不松懈,半年后就能顺利出国留学了,你再坚持这最后半年,就赶紧跟卢菁要个孩子。” 秦川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妈妈,我准备一结婚就要孩子。” 罗虹忍不住笑:“卢菁也同意?你们不想好好过一下二人世界?” “卢菁当然同意了。” “这个没事,反正早晚要生孩子,你们自己看着办,”罗虹端起茶杯喝口水,放下后感叹道:“时间真是一眨眼就过去了,你毕业回国半年不到,都要和卢菁结婚了,接下来就该是小俊,嘉韵,还有小蒙了。” 秦川知道妈妈想打听一下朋友们的近况,便如实说:“我最近实在是忙,都没时间和蒙哥他们聚聚。” “你们那么多年的朋友,这感情是要维持一辈子的,再忙也要经常走动!另外我今天听小俊说,他准备去做什么工程队,还说你会通过卢菁给他介绍?” 阿俊这是通过我妈,又来提醒我这事儿了?秦川走神了一下,然后说道:“当时我以为阿俊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他还挺认真……” “不要说别的,我只问一点,你有没有答应过他?” 面对妈妈严肃的质问,秦川只能说:“答应过。” “你自己都不是做这行的,怎么就能随便答应了?答应之前,你没有和嘉韵还有卢菁商量过吗?” 秦川一时没法辩解,如果真要把来龙去脉说清,至少得花上分钟,就忍着没吭声。 见他沉默,罗虹便继续说:“小俊和你关系这么好,你既然答应过他,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帮他,这对小俊来说,可能是一次改变生活的机会。” “妈妈,卢菁其实也和您说的一个意思,就是答应了必须守信,我们都会帮阿俊的。” 罗虹的语气稍稍放软:“你们这几个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亲生的,我肯定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过得好,当然也包括甜甜……这次蒙奶奶住院动手术,好几个老街坊都来了,但是甜甜这么多年还是杳无音讯,连电话都没有一个,这真是……唉……” 秦川无奈地咂嘴:“别说甜甜了好吗,我都快和卢菁结婚了。” “不管你结不结婚,我总觉得甜甜做的差了,她可以不回来参加你的婚礼,但对于蒙奶奶,至少每年要来几个电话,想当初蒙奶奶多喜欢她!” 秦川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抢着问道:“妈妈,最近陈叔和小南还好吗?” “都挺好的,你陈叔还是老样子,不是在大学里教书,就是在家里写东西,周末晚上固定要去看场球赛,小南在当地律所工作一年多了,周末也不太喜欢待在家里,出去和朋友们聚会,开车去郊外摄影采风,生活的很自在。” “那小南找到对象了吗?” 罗虹笑着说:“问过她几次,她都说没有,有几个澳洲小伙儿挺喜欢她,一直给她送花,但她对人家没兴趣……秦川,妈跟你说句心里话,相比卢菁,还是小南更适合你,你偏内向,小南外向朋友又多,你们俩正好互补,不过你婚期将近,这话你就当听过算数。” 秦川跟着笑:“或许这就是命,要不是我年初去了一次月琴,也不会和卢菁认识,就像妈妈你,没有去澳洲参加那次学术交流,现在肯定也在紫田教书,反正你们让小南赶紧结婚,别老是单着。” “你自己去和她说。” “算了,我都好久没和她打过电话了。” “多久?” 他挠着头:“一个月总是有的。” 罗虹责怪道:“小南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妹妹,偶尔一个电话还是需要的,你抓紧时间跟她联系,否则关系也要逐渐变淡了!但前几天我听她说,律所接到一个跨国案子,她可能有机会来紫田出差一段时间。” 秦川马上乐了:“小南要来啊!到时候我和卢菁肯定请她好好吃一顿,然后带她在四周玩玩!她大概会在紫田待多久?” “不清楚,你可以自己问她。” 和妈妈聊天结束后,秦川洗完澡回到自己房间,临睡前他推开窗户,让冷风灌进来,给屋里换一下空气。 同时他拿着手机站在窗边,拨通了陈知南的号码。 “小南,听我妈说,你要来紫田了?” “还没最终敲定,你是希望我来,还是不想我来?”陈知南的声音清脆,稍快的语速显出了她不错的心情。 “当然欢迎你来,要请你好好吃顿饭。” 陈知南继续逗他:“呀,你胆子挺大,不怕卢菁卢苇吃醋?” “怎么会呢!” “是你说的啊,那我得赶紧研究一下,现在紫田哪家餐馆最贵,好好敲你一顿竹杠!” 秦川苦笑:“我只是个工薪族,可别把我吃穷了。” 陈知南带着鄙夷:“瞧你这小气样儿,平时肯定很抠门的很,卢家俩姐妹怎么会一起看上你了呢?” 秦川不自觉挺起胸:“那是我个人魅力。” 对面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好好,你说是就是了,现在你和卢菁之间发展如何?” “春节后领证结婚。” “恭喜你了,看来我是等不到你来澳洲生活了,”陈知南的语调中既有调侃,还有玩笑:“好好享受你为数不多的单身生活,不要辜负了时光给你最后做选择的机会。” “小南,你也赶紧找一个。” “用不着你来催我。” 通话结束后,秦川偷偷给几个女孩子做着比较,她们除了都非常漂亮,性格方面也是各有不同,卢苇俏皮,卢菁高冷,小南开朗,甜甜则是温柔细腻。 接着很自然地,他想起了刚才妈妈对甜甜的看法。 其实他也觉得甜甜错了,可又不愿对她的行为做过多的评价,他早已没有资格这么做,那就只能等到多年之后,由时间这个最公正的裁判来做判决。 关掉窗户,把心头的各种琐碎丢弃在了窗外,困意却瞬间无限放大,他钻进被子,任由自己的灵魂出窍,在夜空中飘来荡去。 …… 第二天一早,秦川先去了紫田二院,看望一下蒙奶奶,老人正在术后恢复,暂时无大碍,他接着便赶到四院,去找汪文斌。 原本是去参加讲座的,却半路赶回来了,他必须当面和汪主任解释一下。 “回来就回来,昨天那场手术结果我也知道了,你胆子真是又大又硬!八十多岁的老人也敢开颅,怕是首都医学界的那些专家们,也都要考虑再三!” 听汪文斌如此说,秦川很平淡地笑:“肿瘤必须尽快切除,病人是我的长辈,没有医院愿意收置,我只能自己上了。” 汪文斌又告诉他:“这场手术引起的反响不小,网上已经有人发帖出来了,说你胆大手艺高,今天早上我们科室接到不少电话,都是身患肿瘤的老年人家属打来的,问你能否出面做手术。” “只要有津贴我就做,不过术前的一切风险都要提前告知他们。” 汪文斌嗤的一声:“你小子,怎么现在只想着钱?” 秦川振振有词:“生命确实高于一切,但我们每天睁开眼睛就要吃喝,吃饱了才有力气给病人动手术不是?” 汪文斌懒得和他争论:“做你的事去,一肚子歪门邪道!” 第163章 唇枪舌剑 匆匆一天工作结束后,秦川立即往家赶,推门进去后,发现屋里居然人不少。 蒋俊,唐嘉韵,蒙贝贝都在,还不包括在书房里授课的卢苇和罗虹。 见秦川回来了,贝贝奔过来就往秦川身上蹦:“小秦叔叔,我有礼物给你!” 秦川抱起贝贝,在她粉嫩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是什么好东西,拿来看看。” “你猜呀!” “这我怎么猜得着?” 贝贝扭着屁股跳下来,从她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朵纸质小红花,双手交给秦川,很认真地说:“这是我们幼儿园老师教的,我昨天在小韩叔叔家里做了好长时间,现在送给小秦叔叔,谢谢小秦叔叔救了太奶奶!”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秦川从贝贝手里接过,仔细端详。 花叶上写有“医者仁心”四字,从它有些幼稚的笔迹来看,肯定是上幼儿园的贝贝自己写的。 这朵小红花,要比所有的锦旗奖状都珍贵,秦川轻轻抚摸着它,心里满是自豪,找来了胶水,打算把它贴在房间的墙壁上。 贝贝指着墙中间的空白处:“贴这儿好不好?” 秦川心想这地方以后是要挂结婚照的,但不忍心扫贝贝的兴:“行,答应你了!” 等他小心贴好,贝贝兴高采烈地蹦跳着出去了。 唐嘉韵对他说:“贝贝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做了一份小礼物,想要当面送给你,还说虹姨回来了,她想在家属院住几天,陪陪虹姨,我就下午就去韩峰家里把她接来了。” “没事,这几天我妈在紫田,正好和贝贝待一块儿……但我总觉得,贝贝比我前两次见到她的时候,要开朗了许多。” “贝贝在海棠街没什么玩伴,现在她认识了韩峰的女儿,俩孩子同龄,关系很好,张清就经常叫司机接贝贝去韩峰家住几天,那里附近孩子多,她跟着一大群孩子一起玩耍,人也逐渐变得开朗活泼,今天我去接她的时候,她居然在跟人比赛滑旱冰,我看的都不敢相信。” “这不很好嘛,小孩子就应该这样才对!” 然后,秦川便与唐嘉韵到阳台上抽烟,继续聊。 他问唐嘉韵:“蒙哥是不是在医院里陪着奶奶?” “嗯,蒙哥陪着,其实不陪也没关系,张清已经请好了护工,还给几个护士偷偷塞了红包,请他们务必照顾好蒙奶奶。” 唐嘉韵说完,跟着轻轻感叹一声:“张清这次出力不小,紫田二院原本不肯收蒙奶奶,说年纪太大了,是她通过关系搞定的,前天晚上还在医院守了一整夜。” 秦川点头:“有空得请她吃个饭。” “她大忙人一个,就怕没时间。” “至少我们得把心意表达过去,”秦川回头朝客厅里张望,蒋俊还在和贝贝玩扑克,便又问:“张清这些天有没有来看望过贝贝?” “次数很少,隔三差五会叫人送来一大堆吃的用的,通过我的观察,贝贝对张清的感情并不深,但贝贝也告诉过我,明年夏天的时候,张清可能会带她出国生活……” “秦川!” 背后突然有人喊,他马上回头,眼前站着风尘仆仆的卢菁,她身后还有个行李箱,明显是一下飞机便直接赶了过来。 贝贝正趴在卢菁的行李箱上,朝秦川咯咯直笑:“小秦叔叔,警察阿姨来啦!” 秦川瞬间就激动了,用力拉起卢菁的手:“菁,路上有没有累着?” “去屋里聊,”卢菁指指秦川的房间。 “你们赶紧去亲热亲热,我来做晚饭,吃饭时候叫你们,”唐嘉韵笑着牵起贝贝的手,带她回客厅。 把房间门一关,卢菁顺手挽住秦川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前天我刚到爷爷奶奶家,就收到卢苇的短信,说蒙奶奶住院要动手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来了,就马上再赶回来陪着你,现在万幸奶奶没事。” 秦川拥抱住她,抚摸着她柔顺的马尾辫:“奶奶在春节前应该可以出院回家,咱们有时间再一起去看望一下奶奶……对了,我妈也在,正在书房里给卢苇讲课。” 卢菁哎呀一声:“好久没见到虹姨了,我今天急着过来,都没买礼物。” “没关系,你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妈肯定喜欢!我更喜欢!” 托起她光滑的下颚,低头便吻了下去。 卢菁是个完美的女孩儿,从相识至今,她为秦川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挑剔,秦川对她无尽的爱,还有对她连续坐飞机赶回紫田的心疼,都浓缩在了这个甜蜜的吻里,而此时窗外是一轮很应景的鲜艳夕阳,它像极了秦川心里浓烈的爱,也把卢菁泛着红的面色映衬地更加动人。 吃晚饭时,罗虹见到许久未见的准儿媳妇卢菁,也是开心不已,她正式告诉卢菁:“这套家属院的房子,作为我个人留给你和秦川结婚时用的新房,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卢菁赶忙说:“虹姨,家属院周围环境好,也清静,我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这儿非常合适。” 卢苇嘴里嚼着饭,慢悠悠地说:“爸妈想给大姐和姐夫再买套新房,说是紫田市里的房子随便挑,他们俩却都说不要,真是傻!” 唐嘉韵笑咪咪地在一旁听,蒋俊用力咽了咽口水,满脸都是羡慕,而卢菁与秦川对视一眼后,秦川说道:“家属院这里就挺好,买新房还要花时间装修购置家具,太麻烦。” 卢苇白了他一眼:“我们家嫁女儿,陪嫁一套别墅两辆名车其实都有点寒酸!就算你和大姐都不要房子,爸妈也已经给你们选好了,是名晟园的精装复式房,将近三百平米,估计到时候你们不要也得要。” 蒋俊舔了舔嘴唇:“名晟园!市中心新开盘的顶级住宅,听说有钱都买不到!” 秦川不禁摇头:“卢叔杭姨破费了,其实我和卢菁根本没想要这个……” 唐嘉韵哈哈笑着,往秦川碗里夹了块鱼:“多吃点肉,用最快的速度跟卢菁生个孩子,就算是对卢董杭总最好的回报了。” 秦川当然明白唐嘉韵话中隐含的暗语,他早已和卢菁商量好了,婚后立即要孩子,一来能早些体会到为人父母的乐趣,二来,卢菁也能顺理成章离开刑警队,换一份安稳的工作。 等聊够了关于结婚的喜庆话题,罗虹又问蒋俊:“小俊,你最近在金禾集团的工地上忙些什么呢?” 蒋俊偷偷朝秦川看一眼,这才说:“跟着包工头学扎钢筋搬水泥,很辛苦。” 他伸出手掌给大家展示,粗糙干燥,条条勒痕很明显:“你们瞧瞧,我这还是戴着手套的呢。” 卢苇不屑:“金禾广告部明明有职位,偏要去工地上受苦,还来这里装可怜!” 罗虹给贝贝的小碗里加了筷子菜,然后问秦川:“当初你答应过小俊,所以小俊才会义无反顾去工地上学造房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帮他?” 唐嘉韵说:“虹姨,我插一句,我一直反对阿俊去做工程建设,但阿俊根本不听,还不知怎么就说服了秦川,要我说,阿俊还是老实点回金禾去上班,才更现实……” 蒋俊马上叫嚷:“我不去!我都学了好几个月了,绝对不回去!” 见秦川有些为难,卢菁说道:“虹姨,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只要蒋俊真心实意想做工程,在工地上也学到了本事,给他挂靠一个小工程队又何妨,到时候我会去联系。” 卢苇再次反驳:“大姐,他要是出了什么工程质量问题,难道让金禾来替他背锅吗!” 卢菁依旧平静:“我不会放金禾的任何项目给他,只给他介绍个小规模工程队,建设项目让他自己去外面找,风险也全由他自己扛。” 蒋俊嘴巴轻轻抽搐了一下,没料到卢菁居然会这么强硬,努力忍着不吭声。 卢菁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继续对卢苇说:“有了工程队,就等于有了创业机会,接下来蒋俊是好是坏,我们谁都不要去管,让他自己发展……就像赵小苗那样,当初只为还她一个人情,才让她进公司实习,但她抓住了机会,在财务部做的相当不错,不但转正了,各种财会证书也在一张接一张的考。” 罗虹十分欣喜:“小苗这孩子天资很好,以前读书很用功,是个做实事的人。” 卢苇马上接口:“罗教授,但他蒋俊可不是赵小苗!赵小苗一直在财务部实打实的干,做事细致效率也高,周围同事都说她好!可是蒋俊学历一般,破格进了金禾广告部,工资也不低,现在贪心不足还想赚更多,对于这种人……” 卢菁一抬手,意思是卢苇先别说了,然后,她目光凌厉地对着蒋俊:“秦川答应你的事情,就等于是我答应的,但你要做就给我认真做,首先,在我给你工程队之前,去把广告部的工作辞了,我不会给你留退路!其次,项目你自己找!第三,一旦出了任何事,立即交出队伍,同时自己想办法解决纠纷,不许来找秦川求助,到时候哪怕秦川埋怨我怪我,我都不会插手!” 卢苇立即说:“没错,我姐答应给你机会了,做得好是你自己的本事,做差了也不许把我姐夫或者金禾抬出来做挡箭牌,要是被我知道了,我也要给你好看!” 唐嘉韵拍拍蒋俊的胳膊:“风险与机遇并存,你觉得凭你的小肩膀,能扛的下来吗?我劝你还是回金禾老老实实上班,只要有卢菁卢苇在,你安心做到退休都没问题。” 但不曾想,蒋俊用力一拍巴掌:“我不想拿死工资,我要赚更多的钱,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绝对不放弃,反正我就一光脚的,还能把我腿砍了不成!” 卢苇冷笑:“工程一旦出了问题,就不会有小事,赔钱是最轻的,搞不好还要吃官司,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秦川很久没说话了,卢菁卢苇的言辞虽然犀利不留情,但每一句都非常实在。 接着他突然发现讨论到现在,还存在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便问道:“阿俊,你的启动资金找到了没?” 蒋俊犹犹豫豫地回答:“这个……我会想办法解决。” “资金是大问题,你究竟准备怎么解决?” 蒋俊一咬牙,狠狠地说:“我已经有办法了,不借高利贷,钱的来路肯定正!我想做就一定会做好,请你们相信我!” “好,我信你,你学满半年后就来找我,自家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 蒋俊感激地连连点头。 饭后,唐嘉韵和蒋俊一起走了,贝贝在客厅里看动画片,卢苇正想进书房,请罗虹给她继续讲书,但罗虹先把秦川卢菁叫了进来:“卢苇你先等等,我和你姐姐姐夫再说几句。” “罗教授,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不用,都是一家人。” 第164章 婚嫁与彩礼 等卢菁与秦川一起进了书房,罗虹没兜圈子,直接说道:“按照传统,结婚时男方都要给女方彩礼,卢菁你回去后,先和家人商量一下,过些天我会打电话给卢董杭总,问问他们这方面的意思,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秦川一阵头大,这正是他最苦恼的地方。 他找唐嘉韵打听过,结果被吓了一大跳,像卢家这样的富豪之家,彩礼通常都是七位数打底,极端的甚至八位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为了他出国留学,基本算是把妈妈的多年积蓄给掏空了,而他自己现在才刚上班,同样没什么钱。 在这一刻,他能完全猜到,妈妈已经动了卖掉海棠街老宅的心思。 左右为难之下,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卢菁却抢在他前面说:“虹姨,没必要给彩礼,您供秦川去国外留学六年,已经是很大一笔开销了,现在不能为了我和秦川结婚,再花掉您的剩余积蓄!再说了,您都把家属院的房子给我们了。” 罗虹依旧不紧不慢地说:“卢菁,你那么好的女孩儿,如果嫁给秦川,又不收彩礼,你们家的面子上说不过去。” 卢菁轻轻笑着说:“虹姨,其实我爸妈的想法很简单,我都已经问过了,首先我们家不差这些钱,彩礼并没那么重要,其次,婚后的幸福生活才是千金不换的,只要日子过的开心美满,孩子养的白白壮壮,那是再多彩礼都比不上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虹微微地点头:“道理是没错,不过……” “虹姨,别不过了,有言道千金难买有情郎,对我来说,秦川就是无价的,您给彩礼的话就显得俗了。总之您放心,我爸妈不可能开天价,大概率就是要个666666这样的吉利数字,他们如果真想找个家底非常殷实的女婿,早就反对我和秦川在一起了。” 卢菁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让罗虹舒展开眉头。 秦川同时也松了口气,卢叔杭姨都对他很好,反对二字根本无从谈起。 “大姐,我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恨嫁呢!”卢苇刚才一直不吭气,靠在门边低头剥着指甲油,这时突然怼了卢菁一句。 卢菁似乎心情很不错,对她一扬眉毛:“因为秦川值得我恨嫁。” “你巴不得早点儿和姐夫双宿双飞,逍遥快活是?” 卢菁顺口答道:“结婚后当然想和爱人这样过了,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有了孩子就成为三口之家,不然还结什么婚呢。” “有道理,受教了!”卢苇扁扁嘴,同时拉开书房的门:“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宿舍去复习功课,不跟你们聊了。” 秦川心里头突然一个咯噔,卢苇怎么生气了。 罗虹不明所以地问她:“卢苇,咱们不再讲会儿书了吗?” “罗教授,您都给我讲了一下午了,晚上您早点休息,我要自己回去先好好消化消化!” 她快步走出门,轻轻抱了抱在客厅看电视的贝贝:“宝贝儿乖乖的,姐姐明天来看你。” 贝贝对卢苇招手:“卢苇姐姐再见!” “卢苇等一下,我也该回去了,咱们一起走,”卢菁立即向罗虹告辞,又示意秦川一起下楼,送送她们。 穿过静谧的小花园,卢苇独自走回宿舍,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卢菁和秦川,但脚下没有丝毫停留,在昏暗的小道上越走越快。 卢菁追上去,拦在她面前:“小妹,别这样……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夸你嫁了个好男人,值得你白给白送?” “对不起,姐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卢菁回头,担忧地望向秦川。 秦川同样焦虑甚至忐忑,他都不敢告诉卢菁,卢苇在前天驱车上千公里来京城找他,只为了看他哪怕一眼!夏去冬来,小丫头对他的依恋炽热如初,只不过平时忙于功课,她不得不将感情悄悄隐藏,而刚才卢菁的情绪有些亢奋,那几句别人听来很普通的话,正好刺激到了卢苇敏感又偏执的心 卢菁不知所措之下,又给卢苇说着对不起,卢苇则难过地低声细语:“大姐,你没必要一直道歉,当花枯萎的时候,你再给它浇水,不显得有些多余吗?你们聊着婚嫁和彩礼,我在心里疯狂地羡慕你,我也愿意白给我喜欢的男人啊!可是刚才,我真的插不上话我不是没有情绪,只是没有了再说话的意义,成长是一个把哭声调整成静音的过程,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让时间尽快把我煮成一碗没有味道的清粥,凉了也无所谓,我自己再把它捂热,因为日子……总归要过下去,我不想老是那么压抑。” 夜幕笼罩下,秦川看不清卢苇的脸,她似哭似笑的声音在冷风衬托下,竟显得有些凄厉。 “大姐,姐夫,现在离你们俩的婚期越来越近,所以我就有些患得患失,其实我一直是深深地祝福你们,只不过有时候想起我自己,总觉得我很可怜,我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新郎的那个伴娘,但我又不想取代新娘的位置,因为新娘的名字,叫卢菁!当你们沐浴在幸福阳光下的时候,我只能独自拥抱胭脂山那场雨夜的记忆,它就像是盘录像带,总在我脑中来回播放,既苦涩又浪漫,却足够让我余生回味。” 她走到秦川卢菁身边,分别握起他们的一只手,让他们彼此互相牵住:“我为刚才的行为向你们道歉,原谅我的任性,同时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乱发脾气和牢骚,绝对绝对不会了!再不懂事的调皮孩子,也有长大的一天!” 卢苇的这番话,令卢菁感觉欣慰:“小妹,说到要做到。” “要你来提醒我!都别送了,我自己回去!” 卢苇一步三回头地走远,当她即将消失在夜幕中时,突然拔腿朝前方狂奔而去,像是在逃离,更像是对看到秦川卢菁互相牵手的一幕感到心满意足,但秦川有他自己的认识: 卢菁是不期而遇的一阵风,为他带来四季的清爽与舒心,而卢苇,则是延续了他青春少年时未做完的梦,尽管某些冲动只存在于一念之间,却要穷极他的一生,去将其逐渐稀释! …… 岁月似乎也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纠缠,悄悄把时间拨快了些,元旦如期到来,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一切都恢复到有条不紊的常态。 曾让秦川头疼的彩礼问题并不是问题,在罗虹给卢国民打电话的时候,卢国民很简洁地说,俩孩子春节后如期领证,尽快操办婚礼仪式,至于彩礼,他连提都没提。 对此,秦川在心里偷偷感慨,和卢菁从相识到相爱,再到彼此一生相许,这一切也太过顺利了! 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等过完年之后,他就要28岁了,是该安定下来了,谁会喜欢充满不确定性的坎坷与曲折呢? 当一月进入下旬后,秦川请了四天的假期,准备按照计划,与未婚妻卢菁去南方的海滨城市度个假。 第165章 出发前夕 旅行出发的时间是傍晚,在这个白天,卢菁仍在局里工作,她会在下午到机场与秦川碰头一起出发。 而秦川早已无心上班,干脆将这一天也请了假。 上午,他先去一次医院,探望蒙奶奶。 蒙奶奶的恢复状况不错,十天前已经可以下床走动,医生建议再过一星期出院,也就是春节前几天,与秦川最初的估计基本一致。 得知他即将与女朋友去旅行,蒙奶奶拿出一千块钱,硬是要塞给他。 “这是奶奶的心意,让你和女朋友在路上花,你们要玩的开心,等春节里,带着你女朋友来给奶奶拜年,到时候,奶奶再给你们红包。” 为了蒙奶奶的身体考虑,秦川不想推来让去,让老人再费神费口舌,道谢后便收下了。 见秦川把钱放进口袋,蒙奶奶又带着些唏嘘说道:“以前总以为,秦川会和甜甜结婚,但甜甜几年前这么一走,怕是很难再见到了,现在的甜甜不知道长什么样,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水灵好看……” 秦川连忙安慰道:“奶奶,甜甜她应该过得很好,说不定她某天会突然回来看您,那可是个大惊喜,所以您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了,到时候再包些馄饨,甜甜最爱吃您包的馄饨。” 蒙奶奶的脸上皱纹交错,这时浮现出一抹期待:“秦川你说的我心里痒痒的,真想早点等到这一天,让我再好好看一看甜甜……” 蒙奶奶只见到秦川在温和的笑,却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有着一丝莫名的滋味。 对于杨甜甜,尽管早已不再有任何奢望,但此时此刻,他依然希望甜甜能回来一次,不为别的,只为圆一下蒙奶奶的思念。 今天陪在病床边的是唐嘉韵,当秦川告辞离开时,她送他下楼,顺便再一起抽支烟。 在抽烟点,他们遇到了有段时间没见的张清。 张清一身深蓝色风衣,正独自站在角落里吞云吐雾。 “张总,来看望奶奶?”唐嘉韵马上走过去,与她打招呼。 “是啊,上午出去办事,然后来看一看老人家,我烟瘾大,准备抽饱了再上去,”张清抽出两支中华,分别给唐嘉韵和秦川。 唐嘉韵接过后,笑着问:“张总怎么抽这男人的烟?” “烟不分男女,哪个给劲儿就抽哪个。” 青烟袅袅升起,入肺之后,秦川不禁感觉晕乎乎,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唐嘉韵和张清居然聊的相当不错。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俩女人之间并没什么深仇大恨,张清来到紫田之后,完全没表示出任何要与蒙宾结婚的意思,反而一直与蒙宾保持着距离,但另一方面,她对蒙奶奶和贝贝确实是好,奶奶的家庭医生,馄饨铺的伙计,贝贝的吃穿用品,只要能想到的,她全都办的面面俱到,唐嘉韵也从最初的仇视,到现在只剩下了对张清的好感。 耳边是她们的说笑声,秦川又不经意联想到了杨甜甜,如果某天突然与她在路上偶遇,是否也会像韵姐张清这样,心平气和地聊上一会儿呢? 还真不好说,到那时该做什么样的表情,估计都要酝酿很久 “秦川,在想什么呢?”唐嘉韵在旁边问。 他笑笑,如实说道:“在想甜甜如果回来了,我该怎么去面对她。” 张清插嘴问道:“我也听奶奶提起过这个甜甜,她到底是谁?” 唐嘉韵朝秦川努努嘴:“他的初恋,刻骨铭心至死不渝的那种,不过甜甜已经出国定居好多年了,和我们都断了联系……这不,连秦川都死了心,准备和卢菁结婚了。” 张清把手里的烟掐灭,点起了第二支后说:“恭喜你啊,秦川,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春节后先去领证,婚礼还没定时间,反正一切从简。” 张清揶揄着:“卢菁家里家大业大,婚礼从简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秦川回了一个笑,又随便瞎侃了一会儿,他脑中突然有念头闪过:“对了,张总,你们鹏实置业的背景是境外财团,肯定规模庞大,不知道能否帮忙在国外找一个人?” “找谁?” “杨甜甜,找到她的话,就告诉她,蒙奶奶很想念她,她应该会回来看望奶奶。” “可以,地址给我,我叫人去联系。” 秦川一懵:“抱歉,还真没有她的电话和地址。” 张清很不满:“你耍我呢,这活儿我不接,毫无头绪地去找人,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秦川抬起头,重重吁一口气:“是我唐突了,当我没提。” 张清握着烟,不客气地朝他点了几下:“你真是个多情种,都快结婚了,还想着初恋女友赶紧回来,我要是卢菁,肯定先打你一顿,再跟你分手。” 秦川勉强笑笑,不作辩解,朝她们挥挥手便一个人走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还在突发奇想地希望杨甜甜回来。 她早已远离了国内的一切,何必再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像此刻天上的暖阳,怎么忍心让乌云遮盖住它的光芒? 而且,我也将有属于我的太阳! 半小时后,他来到一家商场的dr专柜前,取走了已经预定好的一枚戒指。 “秦先生,感谢光临,祝您和爱人幸福美满。” “谢谢!” 小小的紫色丝绒盒子,把他对卢菁的爱都包裹在了里面,握在掌心,触手柔滑,又微微发着烫,这是他用身份证定制的戒指,男人一生只能买一枚。 在接下来几天的旅行,他会择机向卢菁求婚,让最美的戒指戴在最爱人的手上,然后牵着她的手,走过漫长余生,让时间见证这份平凡又永恒的爱情。 中午,秦川去希源集团的办公楼,找韩峰吃了顿便饭,东拉西扯聊了会儿,饭后韩峰还要约他继续喝茶,他谢绝了,直接赶往金禾下属的某建筑工地。 他在旅行出发前,还打算去看看蒋俊。 蒋俊一身橙红色工作衣,戴着安全帽粗手套,跟在年长的工程师旁边,对着图纸细细琢磨,压根就没注意到秦川已经悄悄走到了身边。 “阿俊,很认真啊!” 蒋俊回头,一脸的惊喜:“你个家伙,终于知道来找我了!” 拖着秦川来到工地外,蒋俊给他散了根烟,然后将安全帽一摘,鬓角竟然是汗水津津。 秦川突然被感动到了,他都不用问阿俊到底学的怎么样,这冬日里的汗水就足以说明一切。 “秦川,你看,这是金禾集团承接的一个楼盘项目,规模不大,但对我来说正合适,我可以从中学到不少,我只要能做这样项目中的一小部分就行了,给我二十来号人,我有信心能做的好。” 秦川今天已经抽过两支烟,现在嗓子眼有点儿难受,便没再抽蒋俊给的烟,只是问他:“你的斗志和决心我看到了,但我还是想问你,你的启动资金在哪里?” 蒋俊有点不耐烦:“我上次就说了,能通过正规途径筹到钱,再说不是还有你嘛!” “我?我可没什么钱。” 蒋俊朝他瞪起眼:“拉倒你,你到现在都跟我隐瞒!我都听说不止一次了,卢菁卢苇把手里的股份给你了,你现在拥有集团百分之六的股权,股东大会你都去参加过,居然还在装傻!” 秦川轻轻摇了摇头:“阿俊,这些股份我不会去动,以后都由卢苇……” “那你借我点儿,等我赚了钱就还给你,加利息都可以!” 说完,蒋俊便望着秦川,眼中满满的都是期待和紧张,等他给回复。 思考了片刻,秦川才说:“阿俊,其实你并没有筹钱的途径,但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地去……” “因为我穷怕了!我比谁都穷!” 蒋俊突然大吼,唾沫星子横飞:“我想买套好点的大房子,结婚娶老婆,再接我爸妈过来同住,但现在我能拿什么去结婚?拿什么孝顺我爸妈?等海棠街拆迁?那至少是两年后的事,我那套小破房才多大面积!还有彩礼钱我到哪里去凑?都只能靠我自己用双手去拼!哪像你秦川,卢家爱死了你这个女婿,把那么漂亮的卢菁嫁给你,都不带要彩礼的,我没你这么好的命!” “阿俊……” “别打断我,让我说下去!金禾广告部的工资是不低,但要靠这个来买房筹彩礼,不现实的!你既然都帮我找工程队了,为什么不肯再借我点钱呢?从你手里的股份中拿出点儿借我创业,万一成了,我肯定连本带利还给你,而且那也将成就一段佳话,你说是不是?难道说你秦川,作为我蒋俊这辈子最好的兄弟,不希望我过上好一点生活吗?” 秦川犹豫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蒋俊说的确实在理。 他又注意到蒋俊的脸,那原本是张白净英俊的面庞,此时头发乱糟糟,脸上灰尘满满,眼中却有对未来的热烈和渴望。 他不禁感到愧疚,最近忙于工作以及给卢苇补课,确实把身边很多人和事都疏忽了,尤其是他的挚友蒋俊,居然都没怎么关心过他的近况。 眼前的蒋俊看上去灰头土脸,几乎与农民工无异,他放弃了办公室里优渥的工作环境,泡在工地上风吹日晒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就为了给家人过上更好一点的生活,仅此而已。 点起烟,狠狠吸了一口,好似把对好友的歉意都吸入肺中,然后秦川重重捶着自己胸口:“阿俊,我们兄弟一场,你要钱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到底!必须让所有人看到你的成功!” 蒋俊闻言,瞬间激动到哽咽,他用力和秦川拥抱:“你看我的就行了,绝对不给咱兄弟丢脸!接下来工程队有了,资金也到位了,我肯定会铆足马力向前猛冲,绝不后退半步!” “好,我就在阳光最灿烂的地方等着你!” 拥抱停止后,蒋俊见秦川外套上脏兮兮一片,粘了不少他工作衣上的污渍,没来得及说抱歉,秦川已经把他朝工地那里推:“时间不等人,赶紧回去多学多看,等你赚了大钱,给我买件上好的皮衣就行。” “成,我记下了!你赶紧走,知道你今天要和卢菁去旅游,玩的开心啊!”蒋俊奔回喧嚣嘈杂的工地,同时对着那些冰冷的建材嗷嗷嚎叫,放肆宣泄着他无处安放的激动。 朝着蒋俊跑远的地方,秦川用力一挥拳头,他是在给蒋俊打气,也为了所有不被这个时代所宠爱,却依旧在奋斗不息的普通人。 愿岁月不负,即使未来充满变数,我们依然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靠这双有力的手拨开层层荆棘阻拦,乘风破浪直达荣耀的彼岸。 然后,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一路上摸了好几次口袋,那是个小盒子,里面躺着他对卢菁一生不变的承诺。 它很快就将戴在卢菁的无名指上! 第166章 一纸调令 “姐夫,我开车送大姐来机场,但路上有点堵,你再等会儿,估计还有半小时。” “知道了,卢苇你开慢点。” “这都要停下来了,还能怎么慢,要怪就怪大姐这工作狂……” 出发旅游的当天,卢菁还泡在警局争分夺秒,最后连卢苇都看不下去了,特意下午翘了课,冲到警局将卢菁拖走。 秦川既无奈又庆幸,卢菁太钟爱刑警这份工作,时至今日,他仍会时不时想起徐阳描述的那个场景,每次都少不了要心惊肉跳一会儿,但这样不安的日子对他而言,已经悄悄走到了尾声。 同时,卢菁短暂的刑警生涯也将进入倒计时,从今晚起,秦川就要和她开始造人工程。 先上车,春节后补票…… 各种念头在脑中反复穿插,过了半小时,临近安检时刻,卢菁依旧被堵在离机场两公里之外的地方。 秦川不由开始心焦,干脆跑到外面大马路边去等,又苦苦煎熬了十几分钟,一辆车稳稳停在面前,他心心念念的卢菁终于来了。 “真是的,差点就迟到了!”她下车抱怨两句后,用手指点了点秦川的额头,似笑非笑:“瞧你这着急的样子,是不是怕我赶不过来?” 秦川激动地拉起她的手:“对啊,怕你放我鸽子。” “瞎说,怎么会呢,局里事情有点多……” 卢苇从驾驶座走下来,她搬出行李箱,交到秦川手里,又往他肩头捣了一拳:“姐夫,我来送送你们,现在时间不早了,就不多废话了,赶紧带你老婆走!” 卢苇脸上有俏皮的笑,眼中却带着丝丝晶莹,在这个夕阳来的有些早的冬日下午里,悄悄映出了一抹金色光芒。 秦川很清楚,小丫头正含着不易察觉的泪,但她的心思却是显而易见的,有不舍、难过、希冀、祝福……这样的形容词可以有一百个,但唯独不会有那两个字。 “别愣着,赶紧走啊!等你们回来的那天,我会来接机!”卢苇朝他们俩挥了挥手,然后便痴痴地看着,看着,两行眼泪突然迎风落了下来。 卢菁立即搂住卢苇:“小妹,路上不是说好,今天不哭的吗?” 秦川同样在默默地心疼,过去一个月,卢苇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确实如她自己所立下的保证,她发疯一样地念书,没再发脾气和耍性子,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她只是将某些情绪藏得更深。 “我是说过了今天就不哭了呀!可是今天都没过去,你看太阳没落山,月亮没升起来,我连晚饭都没吃,牙都没刷,澡都没洗,我现在想哭怎么了嘛!” 卢苇把头埋在姐姐肩上,眼泪嗒嗒地流,然后一把将卢菁推回秦川身边,抽泣着对她说:大姐,去,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晚上和姐夫睡一张床的时候,千万别害羞,他是你男人,你要为他生孩子,就像我们以前开的玩笑,这事儿,你一个人不行的……” 她不顾卢菁脸红如潮,又摸了摸姐姐平坦的肚子,含着泪很凶悍地对秦川说:“接下来就看你的啦,我爸妈一直在等着抱外孙,罗教授等着当奶奶,我等着当小姨,还有爷爷奶奶,每个人都在等着……现在证明你是男人的时候到了,不许说你不行!” 秦川苦笑,卢菁羞的别过了头。 卢苇用力搂住他们的脖子,在两人脸上分别亲了一口,留下一抹醉人的清香:“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记住了,深爱着你们的不止有对方,还有我!还有我啊!但未来三天咱们别联系了,你们不许发朋友圈,更不要发照片给我,我不吃你们的狗粮!” 说完她就奔回车,踩下油门的同时,对外面的卢菁秦川用力挥手:“要玩得开心!记得给我带礼物啊!” 夕阳的方向也是卢苇离去的方向,秦川牵着卢菁的手,一起无声朝那个地方眺望,直至车子驶入那轮巨大的火红之中。 空气里莫名传来一阵伤感,伴着身后沉闷的飞机轰鸣声,秦川不知道那架飞机是在起飞还是降落,但在天上飞得再久的航班也终将落地,尘世间一切感情同样会找到归宿,那些所谓的遥遥无期,放到整个宇宙长河中去看,可能连过眼云烟都算不上,因为我们都太过渺小,唯有让自己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远,同时也能将一切释怀。 一路行程很顺利,飞机用它罕逢敌手的速度,把卢苇的忧伤留在了紫田,只载着她的祝福,还有秦川与卢菁的期许与激动,穿破云层冲向南方的海滨城市。 当走出机舱,迎面扑来一阵潮湿。 即便眼下是冬季,温暖的南方已经有了的春天气息,气温比紫田高了不少,秦川赶紧脱掉羽绒服,只穿件衬衫,却依然无法散发浑身的燥热,不,更准确地说,是蠢蠢欲动。 大半个小时之后,抵达下榻的酒店。 在前台拿到房卡,坐电梯上楼,当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两个人。 灯都没顾得上开,卢菁马上用力扑进秦川怀里,轻声叫唤着“亲爱的”。 暧昧的气氛,密闭的空间,秦川被怀里的可人儿激的有点克制不住,他凭着感觉,在昏暗中寻觅卢菁的唇,找到后便与她紧紧黏在一起,两只手同时不安分地上下摸索。 过了许久,唇分时,卢菁轻喘着气,媚眼如丝地对他说:“好了,书呆子别闹,先把行李整理一下,我还要给相机手机充电,做正事要紧。” 秦川用力吞口水,唇齿间满是激吻后的余香,他带着委屈说道:“刚才已经开始办正事了,你现在才是不务正业。” “书呆子找打!”卢菁捶了他一拳,打开屋内的大灯,翻箱子取出相机和充电器,到墙角找插座。 秦川依然站在进门的地方,愣怔片刻后才回过神,快步走到卢菁旁边:“我来弄,你去洗澡。” 卢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红着脸站起来,轻声问:“真的就是今晚?” 秦川以为卢菁害羞不愿意,不禁有些失望:“要不,明晚也行……” 卢菁却笑了,故意捏捏他的鼻子:“不逗你了,早晚要做你的人,不如就今晚,让你忍这一夜,我怕你都睡不着。” 她解开马尾辫,悉悉索索在箱子里翻找了半天,最后抱着两件换洗的衣服奔向浴室,在关门前,她探出头来警告:“你不许进来!” “放心,肯定不会,”秦川笑着答应,心里早已乐翻了天,开始期待卢菁出浴时的样子,那一定是美不胜收的。 不,这个词太没创意,必须想个更好的才行…… 浴室里隐约传来水声,秦川只觉得自己快爆炸了,飞速做了几十个俯卧撑,来缓解紧张激动到了极点的心情。 从地上一跃而起时,他看到卢菁的行李箱还敞开着,便想去把箱子关上,结果在箱子边角发现一个黑色证件,打开一瞧,是卢菁的警官证。 她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把证件带在身边。 照片上的她,蓝色长袖警服配里面的白衬衫,一脸英气勃发,眉宇间既有飒爽英姿,又有令人过目不忘的美丽容颜。 他舔了舔嘴唇,一时满腔自得喷涌而出,这么好看又有气质的姑娘,马上就要当他的老婆了! 把证件放好,他又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一盒毓婷。 他觉得奇怪,卢菁已经答应过他,结婚后马上生个孩子,现在距离领证成为合法夫妻只剩不到二十天了,她居然还带着这个? 难道……她又有了别的什么想法? 秦川开始忐忑,迫不及待想和卢菁聊聊。 十来分钟后,卢菁从浴室出来了。 她穿着白色丝质睡裙,腰间那根衣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以及曼妙诱人的好身材,盈盈体香充斥着屋里每个角落。 秦川望着她精致动人的脸庞:“菁,聊聊好吗?” “嗯,聊,”卢菁用毛巾擦拭头发,轻轻坐在椅子上:“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奇怪,在想什么呢?” “刚才在你箱子里看到一盒毓婷,你带这个干嘛呢?” 卢菁悄悄的脸红:“我怕不安全。” 秦川莫名:“有什么不安全的,我们马上要领证了,而且不是说好了,赶紧要个孩子的吗?” 卢菁犹豫一下后,微笑着说:“我不太想立即怀孕,就带着那个。” 秦川脸色立马变了。 卢菁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还记得我同事徐阳?是你为他做了脚部经脉接合手术,他归队已经有段时间了,但因为受过重伤,局里决定让他和我做岗位互换,他负责后勤通讯,我进入一线,调令在昨天白天正式下发了。” 她从行李箱中翻出一张叠得很小的纸团,打开后,是张a4纸:“你自己看。” 接过后,秦川飞速扫了一眼,大意是卢菁从即日起代替徐阳,成为丰谷区刑侦大队一线干警,落款日期就是昨天,底下还有个红映映的盖章。 此时此刻,秦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变得不规律起来。 第167章 谁更自私? 秦川非常清楚,这种工作上的调令一旦发出,尤其在体制内,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短期内没有推翻的可能。 克制住焦虑,他尽量使自己情绪平和:“菁,你是打算投入警队的一线工作,暂时不要孩子了?” 卢菁郑重点头:“是的,但这不影响我们结婚,我们还是春节后去领证。” 秦川抽了抽鼻子,强撑起笑脸:“你答应过我……” 把那盒毓婷放在床前柜上,卢菁回身对他说:“秦川,我以前确实答应过你,结婚后马上要孩子,可我答应你是有前提的,当时我以为我在几年内都没法进入一线,但眼下机会突然来了,你让我怎么舍得放弃?我是女性,早晚要结婚生子,不能像男同志一样,在警队一干就是好多年,现在机会在我面前摆着了,我可以彻底圆了儿时的梦想,你作为我的男人,希望你能支持我。” 秦川缓缓低下头,卢菁说的每一个字都合情合理,他找不出任何能反驳的地方。 卢菁的目光温柔且专情,与平时的冷傲截然不同,她半蹲在他身边,轻抚他有些僵硬的脸颊:“在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你就知道我是个警察了,你从医学院毕业的当天,我特地赶来接你,给你讲了我的故事,当时你对我说过一句话:我的路就是你的路,你会陪我一起走下去,你忘记了吗?” 秦川心口一疼,不得不将头埋得更深,他突然有作茧自缚的感受,又不经意看到卢菁睡裙下摆的右腿膝盖,那里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在灯光之下显得狰狞可怖。 他把手盖在疤痕上,诚恳地说道:“菁,我没忘记,也理解你的立场和想法,但我……只是担心你啊!自从知道你在徐阳受伤那天,被歹徒砍过一斧子,差点没能活着回来,我就一直活在恐慌之中!我不要过什么甜蜜快乐的二人世界,只希望结婚后马上要个孩子,我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赶紧离开警队,过我们的小日子!但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劝你!” “你确实不用劝我,之前没有机会进入一线也就算了,眼下如果我错过了,我肯定会为此遗憾好多年,甚至终身……你就支持我这一次可以吗?” 卢菁的声音轻柔,但秦川能听出她的决绝与不妥协,将她柔软的手握在自己掌心中,思考一下后说道:“菁,要不是卢苇突然决定继承金禾集团,我就自己去了!你以为我真舍得抛弃读了九年的医科吗……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你啊!因为我爱你,不希望你出任何意外,所以我才不得已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结果……还是回到了原点。” 卢菁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她紧紧搂住秦川的肩,哽咽着说:“秦川,我到现在才知道,你愿意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那你可不可以再顺着我一次?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想法,我要在刑警队的一线岗位上工作两年,让我圆了我的梦想,两年一到,我马上申请换岗,绝不会多待一天,然后咱们努力生孩子,两年后你30岁,我28岁,生孩子并不晚……” 秦川心中一片悲苦,卢菁的要求完全不过分,但他的想法并没有一丝改变,反问:“假设我们换位,我当警察被歹徒拿斧子当头砍,你会有何感想?” 然后,他紧张地望向卢菁,等她给答案。 卢菁坚定地说:“劝你尽快辞职,如果你非要坚持,我尊重你的决定,有时候信念确实会高于一切!要是你不幸殉职,那时我们有孩子的话,我守寡将孩子带大!要是没孩子,我跟随你一起去地下,是生是死都绝不负你,这辈子只做你秦川的女人!” 秦川有感动,更多的是无可奈何,但他并不认同卢菁的观点。 他只认为:能避免的不安定因素,都必须及早扼杀,可以争取到的幸福,就必须不遗余力去守护。 “菁,你上次大难不死,还能活着回来,但下次呢?我不想……” 还要往下说,卢菁将手轻轻摁在他的嘴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爱我紧张我担心我,我也很爱很爱你,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赶紧去洗澡好吗?” 她翻着行李箱,找出秦川的短裤,塞进他手里:“要洗的香喷喷的,再把胡子刮干净,扎的我手疼!” 卢菁明显不愿再聊下去了,秦川也是心知肚明,继续往下说,可能就是一场争吵。 浴室里,缭绕的雾气将他深深笼罩,他隐约有种预感,与卢菁之间的感情也好似眼前的迷茫,明明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候,突然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刚才卢菁虽然语气柔和,但并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她甚至搬出了秦川曾在去年说过的话,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要说话算话…… 秦川不敢想象,某天卢菁受伤被送进手术室,为她主刀的却是他自己,哪怕他事业有成,成为全国最顶尖的神外科医生,但在爱情生活中,他永远都配不上男人二字! 或许这就是他们在爱情观方面的不同理解:秦川追求的幸福很简单,是建立在安稳的基础上,彼此相濡以沫过一生,而卢菁更热烈,甚至可以说更浪漫,她理想的爱情不限于生死,只在于心,即使死亡也能将爱情延续下去! 现在再去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秦川早已铁了心,必须想办法和卢菁谈出一个结果,让她尽早离开警队。 他就好比是只麻雀,努力搭建了一个小小的窝,能为伴侣遮风挡雨,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唯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冲入暴风雨里…… 洗净了身体,但无法让心神得到安宁,他回到卧房,卢菁正半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 床头灯昏暗中透着暧昧,仅仅照亮了她小半张脸,但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她迷人的风情。 见秦川来了,她拍拍身边的半张床:“快过来!” 秦川掀开被子,睡在她身侧。 卢菁身上香气扑鼻,悄悄把头枕进他的臂弯,摸着他刮干净胡子的下巴,爱不释手地在那里停留了很久。 秦川心事重重,他想和卢菁继续谈下去,但又不知该如何启齿,那必然不是个愉快的聊天话题,至于结果,他也早已知晓,卢菁百分百会拒绝他。 在这个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房间,身边伴着一团火热的妖娆,他的沉默显得格外煞风景。 卢菁仿佛浑然不觉,很开心地躺在秦川的胸膛之上,不时抬头看看他,完全就是任君采摘的诱人模样。 片刻后,见秦川一直没反应,她突然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我爱你,秦川……” 但此时此刻,秦川的胸口堵着块石头,完全提不起与未婚妻共赴巫山的兴致,只是敷衍地扭过头:“赶飞机有点累,想早点睡。” 然后,他搂过卢菁的肩,很自然地将她拥住,同时合上眼睛:“你也赶紧睡。” “秦川,你……这都能睡着?”卢菁惊呆了,轻轻拍他的脸颊:“别睡啊!” “菁,别闹,我真的困了,”凭着惊人的毅力,他没有去理睬怀里的诱惑,只是搂住她的香肩,不再触碰她身上任何地方,同时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在这根刺没有拔干净之前,绝对不会碰她。 卢菁生气了,推开他的手,独自转过身,但没一会儿又翻回来,往他怀里悄悄地蹭:“秦川,真睡着了?” 迎接她的只有细细鼾声,以及那张闭着眼,如同雕塑般俊朗的面孔。 这一夜,秦川睡得很不踏实,他梦见与卢菁领了结婚证,一起住进家属院的房子里,平日里恩爱缠绵说不尽的甜蜜婉转,但某日卢菁接到电话,去警局报到执行紧急任务,然后,她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醒来后,他早已一头的汗,极度惶恐焦躁之时,突然感受到怀里靠着一团温暖,是卢菁熟悉的气息,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将午夜的温柔射进屋里,却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秦川不禁打个冷颤,这像极了梦里那把斧子。 脸颊两侧传来温热,怀里女孩儿的靓影也随之变得模糊飘渺。 卢菁好似与他有心灵感应,跟着便睁开了眼,然后马上抚摸他的脸,惊诧地问:“秦川,你哭了?” 深情吻向她的额头,接着他便是一阵带着哽咽的低泣:“菁,我愿替你挡下一切灾难,竭尽我所能给你幸福与安宁,你肯定会要的,是不是?” 卢菁赶忙给他擦眼泪,急切地回答:“要啊,我当然要!秦川,你这是怎么了?” “菁,自从我们在月琴古城相识,一切都是天注定的,我只想与你平安厮守在一起,你就听我一次劝好不好,何必如此倔强?” 近乎卑微的哀求并没有触动到卢菁,她理了理头发,再次把脑袋倚靠在他心脏的位置,低声呢喃:“别胡思乱想,赶紧睡。” 秦川从心底涌起悲凉,在一起那么久了,他直到此时才发现,与卢菁之间,竟存在着一个无法调节的矛盾。 这个矛盾其实以前就有了,但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度过眼前几个月,结婚后马上与她生孩子,便一切万事大吉了,可好巧不巧的,她居然顶替了徐阳,升入刑警队一线…… 他在心中苦苦叹息:是什么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我希望她平安无事,尽可能远离风险,这也成了错? 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更自私?是她罔顾了我对她的关心,还是我蛮不讲理,逼着她抛弃梦想? 卢菁依旧伏在他的心口,他下意识将她搂紧了些,但与此同时,那根刺又往肉里扎进了些许,疼得他几乎叫出了声。 第168章 不圆满的旅行 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反复纠缠,秦川终于筋疲力尽昏睡过去,当他最后睁开眼时,天色早已大亮。 卢菁不在房间里,给她打电话,她说正在海边散步。 他赶紧一跃而起,洗漱后顾不上填饱肚子,马上奔出去找她。 刚一出门,明媚的阳光将他晒得阵阵发晕,他无暇欣赏周边的风景,在海滩边寻了一段,终于见到了卢菁。 她穿着浅色连衣长裙,头戴一顶黄色草帽,光脚在沙滩上静静漫步。 这是秦川第一次见到穿裙子的卢菁。 裙摆轻轻飘荡,几米外浪花悄悄地涌来又褪去,勾勒出一副油彩画般的动人美景。 海风携着温暖迎面拂过,他走上前,牵起卢菁的手:“终于找到你了” 卢菁把草帽摘下,给他戴上,然后妩媚一笑:“睡醒了?” “醒了。” “那陪我散会儿步,这里好美,上次在国内旅行,还是一年前的月琴古城,咱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卢菁说着,颇为感慨地握紧他的手,继续念叨:“心动的感觉是在一瞬间产生的,却会延续很多很多年,这种感觉让我着迷,因为这个人是你,就像远航的船只,找到了一个可以永久停泊的港湾……” 卢菁很少会说甜言蜜语,秦川只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融化在这南方的艳阳天里。 那枚戒指就在他口袋中,只要下跪求婚,一切都将以最完美的方式进行升华,相识一年,平淡但温馨的故事穿越了光阴与时间,而在往后的人生里,一起相依聆听岁月吟唱着温柔,想想都会美妙到了极点。 甜蜜的画面在脑海中升腾,他几乎就要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但还是拼命忍住了,因为心里的那根刺依然还在,他不想让本该是幸福满满的新婚生活,被夹杂进任何的不安因素。 他必须等说服卢菁后,再正式向她求婚。 对卢菁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的表白,他继续与她并肩走过沙滩,任由海水不时淹没了脚踝,有意无意冲刷着两个手牵着手的影子,像是恶作剧,更像是考验…… 在一块平坦的大礁石边,他与卢菁一起坐下。 海风清爽,海鸥不时从眼前掠过,卢菁为了防风,轻轻掖了掖裙子,而她膝盖上那道红色的疤痕悄悄一闪而过,在阳光之下分外刺眼和不协调。 调整一下情绪后,秦川小心翼翼地问:“菁,咱们聊聊那件事好吗?” 卢菁轻轻摇头:“出来玩就尽情地玩,不谈工作。” “那你觉得尽兴了吗?” “没有,”她很直接地回道,然后凝望向秦川,对他说:“你所纠结的一些事情,其实根本就算不上问题,是你把它想的过于复杂了,我愿意在两年后离开我深爱的工作岗位,已经是做出牺牲了……也就是为了你秦川,我才肯让步,因为我比谁都清楚,你对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秦川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马上说道:“菁,其实你于我而言,也是此生无可替代的!我要的非常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平安!不要到了某天,又有人告诉我,我老婆在执行任务时遇到了危险!” 卢菁抓起他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边:“秦川,你是为了我才留在紫田,甚至不惜与妈妈远隔重洋,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我会倾尽余生来爱你!但我卢菁是个贪心的人,爱情和事业我都要,你能不能顺着我这一次,我只在警队的一线服役两年,让我圆了从小的梦,可以吗?我能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的!” “有事就晚了!” 卢菁终于皱了皱眉:“那你就是不信任我,打算说话不算数了是吗?” 秦川无力地低下头,他觉得真不该和卢菁谈这个,因为完全没有可谈的余地,卢菁的坚持与固执让他别无选择。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卢菁的要求并不高,她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甚至她有绝对充分的理由,来责怪男朋友的不近人情。 这终将是个无法解开的难题,就好比在独木桥上偶遇的两个人,都想马上过河,又不愿做出让步,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双双落水。 挽过卢菁的肩头,卢菁很顺从地倚靠着他,在嘴唇触碰到他脖子时,温柔地轻轻一吻,然后面朝向大海,将两人紧贴的身影与这艳阳悄悄融为一体,同时让海风带走那些若有若无的不快。 秦川心里很明白,在他与卢菁之间,并没有此时看上去的那么和谐,这个让他们都感到不适,却又寸土必争的问题,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解决,就好似这片平静祥和的大海,即使看上去再美,但其中依旧隐藏着波涛暗涌,它会来的猝不及防,同时也让眼前的一切温柔分崩离析。 接下来两天,他没有再与卢菁谈论这个话题,卢菁也同样选择了将其淡化,他们很自然回到了应有的快乐时光,白天一起享受日光浴,下海去游泳,坐摩托艇出海钓鱼,卢菁遵守承诺,为他穿上火辣的比基尼,成为海滩边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可到了晚上,秦川都会在晚餐时喝上几瓶酒,回到房间后借口醉酒,洗了澡便独自上床睡觉,卢菁纵然满心幽怨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钻进他怀里,与他一起沉沉睡去。 在这两天的午夜时分,卢菁已经睡熟,秦川都会悄悄去阳台上抽根烟。 并非来了烟瘾,他是想听听午夜的海风,他相信风里会有想要的答案:如何去解决与卢菁之间的微妙关系,哪怕有一个人妥协也好…… 但他知道,妥协的一定不会是他,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拥有一份安定且长久的幸福。 手里的烟淡而无味,依然是卢苇在上个夏天买的那包,差不多见了底,他在心里默默地许愿,等抽完这几根后,一切烦恼都会被燃烧殆尽,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卢菁的倔强早已说明了一切。 如果许愿都能成真,流星将被彻底神话,世间万物也会变得面目全非,人人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当我们从此无忧无虑,或许就是悲剧的开始。 轻轻吸下半口烟,他睹物思人,想起了远在紫田的卢苇。 小丫头,我和你姐……好像出了点问题,如果这个分歧不能尽快解决,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每天早上醒来,卢菁那似怪非怪的眼神里满是哀怨,秦川当然心知肚明,却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那枚戒指时常在蠢蠢欲动,他从未将它拿出来过,就让它静静躺在口袋里,捂热又变凉,反反复复。 不算圆满的旅行在三天后结束。 告别南方暖阳,回到阴冷的紫田,归来时早已不是去时的心情,秦川只觉得这里寒风刺骨,悄悄将羽绒服裹紧了些。 机场外的马路边,卢苇坐在车里听广播,不时扭头朝旅客出口处张望一下,突然,她见到秦川与卢菁手牵手走出来了,马上推门下车,奔过去给了他们一个拥抱,然后嬉笑着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秦川用力一拍大腿:“哎呀,我给忘了!” “忘了?你们自己打车回去!”卢苇一撅着嘴,转身就走。 第169章 冲突 卢菁马上拉住卢苇:“小妹回来,他骗你的!” 秦川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方盒子递给卢苇:“作为一个老干部,我这次不得不向卢二小姐行贿,你们不要举报我啊!” “你才二呢!” 卢苇撕开盒子的封条,入眼便是一对精致的玉手镯。 她美滋滋地拿来端详,试着戴在白皙的手腕上,然后问秦川:“老实交代,为了买这对玉镯,你个腐败的老干部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秦川继续跟她开玩笑:“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到时候还请卢二小姐可怜可怜我,给我口饭吃。” 卢苇哈哈地笑:“没问题,剩饭剩菜让你管饱!” 卢菁接着问:“小妹,这几天有没有认真学习?” “当然有啊!罗教授每天都给我上课,托福考卷做了好几套,就是没人陪我练口语,现在姐夫回来了,必须把前几天缺漏的次数给补齐。” 秦川点头道:“好,抽个时间,把缺的口语课给补了。” 卢苇替他们把行李箱扛到车子后面,同时兴致颇高地说:“抽什么时间呀,就是今晚怎么样?” 卢菁提醒:“秦川刚旅行回来,至少让他歇息一天。” “大姐,半年前他刚回紫田的第一天,就连着去做手术泡酒打架,也没见他喊累嘛……” 说到这里,卢苇脸上的笑颜突然消失不见,她垂下头,目光从卢菁的肚子上掠过,低声咕哝:“也对,你们俩肯定夜夜笙歌恩爱缠绵,是该好好调养休息几天,刚才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秦川心里都是苦涩,他不愿把与卢菁之间的潜在矛盾告诉卢苇,便勉强对她笑了笑:“别乱说,我们每天很早就睡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给我解释,我没兴趣听!”卢苇转身,跳上了驾驶座。 秦川与卢菁对视一眼,卢菁也微锁着眉头,然后牵了牵他的手:“上车,先去我家。” 回去的路上,卢苇边开着车,不回头地问后排两人:“大姐,姐夫,你们春节后就该去领证了?” “我们过段时间再说,应该快了,”秦川怕刺激到卢苇,很小心地回答。 在过去几天,他一直被那件事压抑着,尽管表面看来一切正常,但过得并不痛快,就没和卢菁聊过结婚的事,而这时好巧不巧的,隔壁车道上驶来一长排花枝招展的婚车。 秦川不自觉把头扭开了,却发现卢菁一直在瞧着他,目光中含有灼热,似乎等他给个说法。 卢苇不明所以,依旧笑着调侃:“你们还是早点去领证,都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找到对象,可要好好珍惜啊,现在要找一个彼此看对眼又相爱的人,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我好羡慕你们俩,我自己咋就遇不到呢?” 察觉到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卢菁马上扯开话题:“别胡思乱想,你才多大年纪?” “今年五月份就满20了,在古代像我这样的年纪,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回去后把你们拍的照片给我看看,我只要风景照,那些搂搂抱抱的私房照就别给我看了,我不想看……不想看……” 卢苇的声音越来越低,秦川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她突然把车往路边一停,松开保险带趴在方向盘上,埋头大哭起来。 卢菁立即下车,跑到驾驶座把卢苇轻轻扶起来:“小妹,怎么了呀?” 卢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过去这几天,你们俩玩的是开心,但我没一天好过的,整晚整晚的失眠……我求求你们,赶紧去把结婚证领了,也好让我彻底死心,从此不用再为你们两个哭了我已经流了太多眼泪,我累了,真的太累了,我就不该犯贱来接你们” “小妹,你休息会儿,我来开车,”卢菁将卢苇扶着在后排坐好,自己坐上了驾驶位,重新发动车子。 秦川忍不住问她:“菁,你驾照没带在身边,能开车吗?” 卢菁淡淡地说:“我是警察,有什么好怕的,你照顾好小妹,别再让她哭了。” “我不用你们照顾,”卢苇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头靠在车窗上,很快闭起了眼睛。 就此,车里再也没有了说话声,气氛变得格外沉闷,而同时,天气也突然阴沉下来,开始下着零星小雨。 到了家,卢苇依然睡得很沉,秦川不忍心叫醒她,悄声对卢菁说:“小丫头是真的累了,你去铺床,让她好好补个觉。” 卢国民杭丽都不在家,秦川小心地背卢苇上楼,把她平放在床上,卢菁马上给妹妹盖好被子,然后和秦川一起关门出去了。 下了楼,秦川的心情有些郁郁,便说:“菁,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卢菁很快泡好一壶茶:“别急着走,晚上留在这里吃晚饭。” 对着茶杯口冒出的丝丝青烟,秦川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不了,卢苇刚才又哭过一场,我不想再刺激她。” 卢菁轻叹一声:“秦川,你对卢苇真是有够好的,啥事情都想着她。” 秦川十分严肃,一字一顿地说:“菁,你错了,我只把卢苇当作我的妹妹,而你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说说看?”卢菁饶有兴趣地问。 因为,我是把你当老婆看的……秦川很想告诉卢菁,有枚专属于她的戒指就在口袋里放着,但他心头被那件事压抑着,根本提不起求婚的兴致。 他无声的沉默,似乎也让卢菁明白了,她轻轻握着秦川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不起,那件事我真的希望你能听我的,只要两年,好不好?” 秦川的情绪本就不高,此刻再次被狠狠打击了一下,他慢慢将手抽回:“有点累,先回去休息了,你照顾好卢苇。” “外面还在下雨。” “雨再大,我还是要回家的。” 秦川推开门,刚才的小雨这时已经成了瓢泼大雨,他撑起伞,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外走。 看着他孤独萧瑟的背影没入雨中,卢菁瞬间就被触动到了,马上追出去:“秦川,别走!” 秦川转身把伞撑在卢菁的头顶:“菁,你怎么了?” 卢菁靠在他的胸前,流着泪说:“能不能别走,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我怕你这么走了,就会一去不回……秦川,你再告诉我一次,你会和我结婚,是不是,是不是啊!” 冰凉的雨水和卢菁的眼泪互相交织,狠狠撕扯着秦川脆弱的神经,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娶你”,但心中的那根尖刺突然开始躁动,狠狠刺痛他的喉咙,让他瞬间说不出话。 “秦川,你快说你会娶我啊!这几天我一直在等着你向我求婚,我想嫁给你啊!” 见秦川不作答,卢菁马上拽着他奔上楼:“跟我来!” 进了房间,她关上门,立即吻住他的唇,同时脱去他的外套。 “你这是要干什么?”秦川猛地挣脱开了。 “我给你!我现在就给你!你不用对我躲躲闪闪,是我心甘情愿要给你!”卢菁双目血红,边说边解开她自己的外套,然后继续解衬衫纽扣,但情急之下根本解不开,最后她心里发狠,直接用力扯掉了几个衬衣扣子。 “不要这样!” 秦川抓紧她的手,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卢菁的想法:“菁,前几天晚上我就可以这么做了,但我没有,因为你知道的……” 卢菁近乎绝望地大吼:“秦川,你这个人就是太聪明太冷静了,偶尔糊涂一下,你他妈会死啊!” 秦川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菁,冷静点好吗,我们还是好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秦川,我们结婚,民政局现在应该开着,我们这就去领证,别再等春节后了,我一秒都不想等,好不好?”卢菁几乎恳求着说。 秦川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将卢菁搂紧,却一言不发。 卢菁声音颤抖着问他:“你不肯答应我吗?就为了那个原因?” 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给你你不要,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做!”卢菁用力推开了他,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吼:“你骗我!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过你会陪我一起走下去的啊!” 秦川毫不退让:“但是现在我想法变了,我希望你马上辞职……” 卢菁咆哮着打断他:“我不会辞职!能进入一线警队,我绝不放弃这机会!这是我的底线和原则!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骗了我整整半年!从现在起,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滚!” “姐姐姐夫,你们在吵什么?”隔壁睡觉的卢苇已经被吵醒了,她推门走进来,但下一秒就惊呆了。 她看到秦川的外套扔在地上,卢菁却衣衫不整泪流满面,胸前的衬衣更是被撕扯的几乎碎裂。 第170章 病与痛 “秦川你混蛋!” 卢苇怒火中烧,冲上去就是重重一记耳光:“你个畜生!我真是看错了你,我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对她做这种事!” 然后她赶紧给卢菁披上外套:“姐,没吃亏?” 秦川咬着牙,刚想捡自己的羽绒服,卢苇马上飞起一脚,把衣服踢到屋角。 “卢苇,冷静,听我说……” “我不要听,给我滚!离我大姐远远的,滚啊!” 秦川仰天深深叹一口气,他没精力再去解释,在卢苇的怒骂声中飞奔下楼,拎起行李箱,但那把伞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干脆不找了,直接一头扎进大雨里。 几分钟后,翡翠湾别墅大门外不远的地方,秦川穿了件单薄的衬衣,站在狂风大雨中瑟瑟发抖,等着经过这儿的出租车。 过了好一会儿,根本没出租车的影子,反而被几辆飞驰而过的车溅了一身冷水,他跑到一棵大树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想借点烟火来取暖,手机却同时跟着掉出来,摔进了水塘。 把湿透的手机甩甩放回裤兜,好不容易将烟点燃,但刚抽一口,就被大雨无情地浇灭了。 身心俱疲之下,他又想起了那枚戒指,它应该随着外套被留在了卢菁的房里,而此时此刻,已经不可能再回去拿了。 与卢菁爱了这么久,却走到了这一步,他心痛到几乎窒息,回头望着别墅区外冰冷的高墙,憋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直到傍晚时分,带着一身疲惫与彻骨的寒冷,总算回到了家属院。 狠狠冲个热水澡,喝下一大碗浓姜茶,他没任何胃口吃晚饭,换下的衣服也懒得洗,钻进被窝就准备睡觉。 紧紧缩在犹如冰窖的被子里,悲伤的泪水再次淌下来,哭了没多久,他渐渐发觉身体不对劲了,一阵阵止不住的头疼和眩晕,这才意识到,大冬天里淋了场雨,估计是快发烧了。 去厨房喝杯热水,继续躺回床上,他很想给卢菁打个电话,但拿起手机又放下了,他不知道该与她说些什么,心里又盼着卢菁能打电话给他,但手机始终没有响,甚至连短信都没一条。 最后,实在是按耐不住焦躁,他决定主动联系卢菁,可手机屏幕已经摁不亮了,它与周围的黑暗一样,给不了他任何安慰与希望。 他终于反应过来,手机在下午摔进过水里,怕是已经坏了。 他不得不面对暂时与卢菁失联的境地,这彷徨无措的感觉,像极了卢菁去执行紧急任务的几个夜晚。 猛烈的头疼再次袭来,昏暗无光的屋子里,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感突然弥漫上心头,他闭上眼,任由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 噩梦中,一条大河无边无际,黑色波涛汹涌湍急,他在水中苦苦支撑,完全找不到岸的位置,几次被巨浪打进河底,又拼命挣扎着游上来。 体力早已透支,又一个巨浪眼看就要拍打过来,他呼呼喘着气,终于放弃了抵抗,就此陷入天旋地转之中。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亮光,有人在耳边喊他。 将眼睛用力睁开,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只觉得这是张熟悉的面孔。 “姐夫!醒醒啊!”卢苇用力把他摇醒,摸着他的额头:“怎么烧成这样子了?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秦川喉咙酸痛地几乎说不出话,又猛地想起什么,嘶哑着问:“你姐呢?” “先不说她,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卢苇手忙脚乱,在屋里到处找衣服,突然见到一件湿嗒嗒的衬衫扔在地上。 “姐夫,你就是……穿这个回来的吗?” 她瞬间就哽咽了,望着病怏怏的秦川说道:“你走后,大姐把经过都告诉我了,对不起,我当时冲动了,不止打了你,还把你的外套扔了……还有你那枚戒指,也在落在衣服口袋里了。” 秦川如释重负地说:“戒指在就好,我不用去医院,睡一觉就没事了,你姐现在怎么样?” “我打不通你电话,怕你出事,要她一起来家属院看你,但她不肯,”卢苇轻轻抽泣,掏出手机打电话:“姐夫病了,你赶紧来医院。” 秦川的心猛跳了几下,急切地问:“卢菁她来不来?” “她还在气头上,都没睬我,自己挂了……姐夫,咱们先别管她,穿上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病。” 秦川心里一酸:“真没必要去医院……” 卢苇火了:“我说去就要去!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让大姐给你守活寡么!” 卢苇的话很难听,却又是最真实的感情流露,秦川只能答应:“那我穿衣服,你到外面等我,先别哭了好不好?” “不好!”卢苇用力抹把眼泪,重重关上门出去了。 去医院的路上,秦川裹着厚棉衣坐在车里,他嫌空调太闷,把车窗开了一小半,但很快就被冻得打哆嗦。 大雨后的夜晚分外晴朗,街上片片水塘映着城市的灯红酒绿,他一眼望去,在模糊的倒影里面,分明都是卢菁的模样…… 卢苇纠结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姐夫,你和大姐刚旅游回来,就闹得这么严重,我都没敢跟爸爸妈妈说这事儿。” 秦川微微摇了摇头,带着苦涩说道:“不到万不得已别和你父母说,卢菁对我有怨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食言了。” “话不能这样说,你也是为了她好啊!” “但从她的角度来看,却不是这样的,总之这次的问题有点严重我想等过几天再和她联系,这段时间,让我们都先冷静冷静,等你回去以后,也别和你姐说关于我的事情,让她好好思考一下,我秦川和她的工作,到底哪个更重要。” 听到最后两句,卢苇手里的方向盘就是一抖:“你什么意思?” “我的想法卢菁都知道,我不想再多说……你也别说了,让我安静会儿。” 到了医院,卢菁并没有出现,卢苇抱怨一句“大姐还真狠心”,秦川则是一阵难受,感觉周围的温度都跟着降低了不少。 失落惆怅之下,他又催着卢苇赶紧回家,但卢苇不肯:“姐夫,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医院我最熟了,你快回家去,这几天寒假里你要用心复习功课,有时间多陪陪卢菁,我和你大姐之间的问题,总会有个结果的。” 卢苇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点头:“姐夫,那我先回去,但是你和大姐也要好好的,我绝不允许你们分开!” “会的。”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手机已经坏了,估计没法和你联系。” 卢苇十分倔强地说:“那我明天会再来看你!” 等卢苇的车驶走后,秦川踩着虚浮的脚步,独自走向急诊大楼,同时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卢菁,卢菁…… 当在输液室挂水时,他始终望着门口,但直到输完液准备回家,那个靓丽的身影依旧没出现过,他却已经将她的名字反复念了不下几千遍,同时伴着心酸至极的感悟: 一个女孩子只要能让你发疯的想,念到她的名字就会心跳加速,那无疑是爱的深刻,哪怕卢菁此刻再冷漠绝情,我也不会怪她,我爱她都来不及! 可能我们之前爱得太过顺利,几乎没有任何争吵,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稍有风吹雨打,便会一蹶不振,然后逐渐走向枯萎,最终能挺下来的很少很少,但我真的希望我们就是那很少中的之一,哪怕是唯一! …… 第二天上午,秦川还在家里睡觉,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以为是卢菁,马上披件衣服跑去开门。 但很快,他就愣住了。 “一年不见,你不认识我了?” 面前的女孩子一身黑衣黑裤,脚上是棕色马丁靴,不长的头发别在耳后,蓝色耳钉却格外显眼。 “小南?” “还认得我呀,不错不错!” 陈知南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头染成金色的头发,笑眯眯打量着他:“我昨天下午就到紫田了,打你电话发短信都不回,就只能今天来你家里瞧瞧……我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第171章 谁来妥协 秦川终于想起来了,妈妈早就跟他说过,陈知南会来紫田出差一段时间,但他已经把这事给忘的干干净净。 “小南,快请进,”他让开一条道,为她找来双拖鞋。 陈知南没有马上进门:“等等,看你还在睡觉的样子,是不是床上还有别的女孩儿?” 秦川有些痛苦地叹着气:“就我一个人,我昨天起有点发烧,所以想多睡会儿。” “你发烧了吗?”陈知南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被她凉凉的手一碰,秦川马上就是一哆嗦。 陈知南点点头:“还真病了,那你去床上躺着,想吃点什么,我做给你吃。” 秦川躺回床上,接过陈知南端来的热水,说了声谢谢后问道:“小南,你昨天就到了吗?” 陈知南没回答,先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一小半,让屋子里透透气,她那一头金发刚接触到阳光,瞬间就显得格外亮眼,让秦川阴郁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许。 她拖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这才说道:“律所接下一桩跨国经济纠纷案,我和两个同事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准备等农历春节后来紫田处理这案子,按照情况估计,可能要在紫田待上两到三个月,我就提前几天过来看看你,原想着你和卢菁会请我吃顿饭,但没想到,你似乎过的并不太好,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 她语气中带着调侃,加上偏快的语速,给人欢快跳脱的感觉,这是她惯有的说话风格。 秦川无奈地解释:“手机昨天掉水里了,估计坏了。” “我看坏的不止是手机?”陈知南手里也捧杯热茶,歪着脑袋瞅他,纯金色齐耳短发顺势垂成一排赏心悦目的直线,与之对应的却是秦川凌乱不堪的心。 “你眼睛真毒,确实有点小麻烦,”秦川回给她一个苦笑,又问道:“我妈和陈叔什么时候来紫田?我记得陈叔在每年春节期间,都要回国探望几个老朋友。” “他们过几天就到,打算和亲家碰面吃个饭,聊一聊你与卢菁的婚事……你先跟我说说,你们俩是不是闹矛盾了?还是说快分手了?瞧你这倒霉样,我真的要怀疑,虹姨还有没有必要来给你提亲了。” “我和卢菁没分手,但有个很难调解的分歧……” 陈知南嘻嘻一笑:“因为卢苇吗?难道你真的脚踩两条船了?快说来听听!” “和卢苇没关系,完全是我与卢菁之间的问题,”秦川喝了口温水,又望着床边正翘着二郎腿,兴致盎然准备听故事的陈知南,不禁有点头大:“小南,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故意来看我洋相的?” “愿意说就说,不想说也不勉强,我比其他同事早了好些天来中国,除了想来看看你和卢菁,还有就要是和初中同学一起聚聚玩玩,你现在病的不轻,先好好睡觉休息,我不陪你了。” “等我身体好了再请你吃饭,今天真的抱歉,”秦川重新躺下,掖紧了被子后说道:“替我把窗帘拉上,外面大门别忘了关,我还想再睡会儿。” 陈知南拉上窗帘,又拍拍他:“你好好睡,我会再来看你,不过在这之前,记得先修好你的手机。” “嗯。” 带上卧室的门,陈知南悄无声息离开了。 有心事的人注定不会睡得安稳,将近中午,他又被人拍醒了。 “姐夫,醒醒别睡了!”卢苇站在床边,把他用力拖起来:“今天你去医院挂水了吗?没有的话我陪你去!” “下午去,”他忍着头疼,有气无力地回答。 “我给你买了新手机,芯片给我,我帮你装,”卢苇拿出一个手机盒,是部最新款手机。 “别浪费钱给我买这个,原来的去修一下,应该还能用,那是卢菁给我买的手机,我不想随便换掉,你姐人呢?” 卢苇气愤地说:“昨晚我回去问她为什么不来医院看你,她说你那么大个人,不会有事的,今天一早又去了警局,我看她干脆嫁给警局算了!” 秦川心头一酸,还是不自觉地维护卢菁:“别这样说你姐,热爱工作并没什么错,现在她能专注于一件事也好,省得她会胡思乱想。” 卢苇还想争辩几句,但见他一脸病容,只能说:“你赶紧穿衣服起床,下午我陪你去医院,然后修手机,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它修好。” 秦川穿好衣服,到厨房准备弄点吃的,见煤气灶边摆有已经做好的三菜一汤,色香味俱佳。 “卢苇,这是你做的?”他印象中的卢苇,是个厨艺很差劲的姑娘。 卢苇摇头:“我怎么会做这个?姐夫,我姐是不是上午来过?” “她没有这里的钥匙。” “那是谁做的?” 秦川想了想说道:“应该是陈知南,刚才她倒是来过。” “陈知南?” 卢苇回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有陈知南这么号人:“就是你陈叔的女儿?她不是在澳洲吗?” “她有事回国,顺便来看看我,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我真不知道她还做了顿饭。” “哦……” 卢苇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找碗开始盛饭,只留下秦川独自对着眼前的菜发愣。 他多么希望,这顿饭就是卢菁为他做的…… 陈知南厨艺不错,但秦川食不知味,饭后洗了碗,去医院继续挂水。 卢苇一路陪着他,他在挂水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看书,两人偶尔目光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到的都是不安。 但这种不安没法说出口,它就像是附骨的毒,只会让人百爪挠心,所谓的解药却无处可寻,也可能,根本就没什么解药。 挂完水,卢苇开车带着秦川跑了四五家手机维修店,但那个泡水后的手机始终没再亮起来过,哪怕仅仅一次。 坐回车里,秦川把芯片卡装进新手机,又将旧手机小心包好。 这肯定不是个好兆头,原来好端端的手机,突然就出了问题,甚至连修都修不好…… 他一阵阵的心慌,对卢苇说:“送我去丰谷区分局,我要看看卢菁。” “姐夫,你都还没退烧。” “那我自己打车去,”他准备推门下车。 卢苇一把拉住他:“别走,我带你去就是了。” 但卢菁并不在局里,她跟同事去了一个案发现场,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而她依旧不接电话。 上午的阳光已经不见了,天似乎又要下雨的样子,秦川别无选择,只能带着惆怅和无奈,让卢苇送他回家。 回到家属院,卢苇笨手笨脚地在厨房里热菜,马上被秦川赶了出去:“你没必要做这个,看书去,我来。” 卢苇退回到厨房门口,忧心忡忡地问:“姐夫,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把菜倒进锅里,在一片爆裂声中,秦川平静地说:“过几天和卢菁再谈最后一次,谈不拢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他回过头,对满脸愁容的卢苇笑了笑:“结局不一定那么糟,咱们拭目以待,我想娶卢菁做老婆的想法不变,她应该也是这样的,我们面临的问题其实很简单,有个人妥协可以了,但这个人不会是我。” “要是大姐也不愿妥协呢?” “我不可能等她两年,没人愿意让本该甜蜜的新婚生活,变成另一副模样。” 卢苇咬了咬嘴唇说道:“爸爸妈妈也一直希望大姐换个工作,他们的担心与你一样,自从前年夏天她腿上受伤之后,更是经常劝她辞职,但她没一次听的。” “站在她的立场来看,我们确实都自私了,但她不能忽视一点,我们都非常爱她……” 外面有敲门声,卢苇一个激灵:“是大姐来了!” 开门之后,站在外面的却是她并不认识的陈知南。 第172章 斗嘴 “你是谁?”卢苇没好气地问。 “我是陈知南,秦川在吗?” 卢苇的态度并不友好:“你就是陈知南?你怎么又来了!” 然后,她很不客气地打量这个和卢菁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 陈知南微微一笑:“你是卢苇,本人比照片更好看!能让我进去说吗?” “不能,你走” “卢苇,别闹,让小南进来!”秦川在后面喊。 卢苇气的直跺脚:“秦川你个渣男!和我姐都没把话说清楚,居然已经找好了备胎!” 秦川有些窘,陈知南则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可能做任何人的备胎,你姐夫也没优秀到那个地步,他和女朋友闹矛盾是他自己的事,别给我乱扣帽子。” 卢苇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他们有矛盾!” “你刚才自己不都说了,他和你姐还没把话讲清楚。” 卢苇悄悄扁了扁嘴,又很凶地问:“那你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来紫田?” “就算今天不来,春节后我也要来,未来两三个月我都会待在紫田处理案子,期间肯定要找秦川吃几顿饭,聊聊天……我爸和秦川的妈妈结了婚,你还不让我们兄妹俩见面么?有本事就通知大使馆,别给我办入境签证就行了,你做得到么?” 卢苇说不过陈知南,但还是气的牙痒痒,轻轻扯着秦川的衣袖:“姐夫,她怎么这样……” “没事儿,小南没恶意的。” “她是不是存心来捣乱的?” “不可能……” 接着,秦川问陈知南:“小南,晚上你住哪里?” “我订好了酒店,有地方住,你先管好你自己,过几天我爸和虹姨来跟卢菁的父母见面,你到时候可别演砸了……好了,我来烧饭,你这个病号去坐着休息,别给我添乱。” 她把背包朝沙发上一放,就走进了厨房。 卢苇马上拉秦川到了客厅一角,又指指厨房方向:“姐夫,她到底是站在哪边的?怎么逮着谁都要咬一口?” 秦川无奈地一摊手:“小南是个律师,她从不和任何人站队,只站在法律这一边……这话是她以前自己说的。” “哼,我不喜欢她,太傲了!” “她有这个资格,墨尔本大学法律系硕士,心理学也有学位证书。” 卢菁对着厨房狠狠地龇牙:“谁怕谁!等我拿到了学位证书,肯定要狠狠砸她!” 吃晚饭时,卢苇不怎么说话,陈知南和秦川也很少聊天,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且诡异。 陈知南不时朝卢苇看看,马上遭到卢苇的白眼反击:“你看什么看呢!” “你好看,所以我就多看,”陈知南毫不在意卢苇的恶劣态度,依旧是满脸的笑眯眯:“如果你是个丑姑娘,我不会有兴趣多看你哪怕半眼。” 卢苇不阴不阳地说:“瞧你这样儿,你该不会喜欢女人?” 陈知南依旧不生气:“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喜欢沉稳有风度的男人……” 正说着,门铃又响了,卢苇马上站起来:“应该是我姐来了!” 然后,她警告陈知南:“过会儿你别乱说话!” “可以,我不多嘴。” 卢苇开门一瞧,外面站着的却是蒋俊。 “秦川,我知道你旅游该回来了,就过来看看你……咦,有客人?” 秦川正头疼卢苇和陈知南没底的斗嘴,见蒋俊突然上门,马上把他拉进来:“这是我陈叔的女儿陈知南,阿俊你吃饭了吗?” “没呢。” “那一起。” “好啊好啊。” 见到漂亮又打扮时尚的陈知南,蒋俊眼前一亮,主动打招呼:“我是秦川的发小蒋俊,叫我阿俊就行了。” 陈知南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喝汤。 蒋俊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尴尬地进厨房去盛饭。 卢苇马上逮着机会,狠怼陈知南:“你这人真没礼貌,人家跟你打招呼,看你牛的跟什么似的!” “我没礼貌还是那叫什么俊的没礼貌?”陈知南放下勺子,冲着厨房里的蒋俊昂了昂下巴,反问道:“他在饭点儿来找秦川,摆明了就是蹭吃蹭喝,却两手空空上门……我是有几年没回国了,难道说,现在国内的礼仪都退化到这种地步了?” “那我也没见你带什么礼物嘛!” “你姐夫今天生病,我亲手给他做了顿饭,让他起来就有热菜热汤吃,这还不够么?” “你……你狠!” 秦川憋住笑,卢苇一贯彪悍的伶牙俐齿,居然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蒋俊端着饭碗坐下,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说道:“怎么没看到卢菁,是不是旅游刚回来就去局里上班了?叫她别那么拼……” 卢苇马上冷哼:“关你什么事,吃你的饭!” 蒋俊不敢招惹卢苇,又瞧瞧右手边的陈知南,套着近乎说道:“陈小姐你好,咱们初次见面,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有气质。” 陈知南不咸不淡地点头,然后一言不发拿起碗,进厨房给自己添了一碗汤。 趁这个间隙,蒋俊偷偷问秦川:“这个陈知南是怎么回事,她是目中无人还是咋地了?” “她不喜欢话多轻浮的男人。” “这……话多我认,但我不轻浮!” “你少说几句,吃饭就行了,这顿饭就是小南做的,你觉得怎么样?” “还挺好吃的!” 陈知南坐下后,蒋俊又凑过去没话找话:“陈小姐胃口不错嘛。” 这一次,陈知南终于回道:“如果你能少出声,我的胃口会更好。” 卢苇忍不住乐了:“阿俊,她的意思是你倒胃口。” 陈知南恍若不闻,继续小口小口喝着汤,吃相非常优雅好看。 蒋俊无奈,只能对秦川说:“秦川,我从八月起开始学工程建设,到春节后就满半年了,接下来你赶紧去跟卢菁说,帮我弄个工程队,听说年后市里有几个小项目开始动工,我胃口不大,稍微分一小部分给我就行” 秦川心里拼命苦叹,我现在跟卢菁麻烦大了,哪有空给你介绍什么施工队? 但蒋俊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忧心,依然是眼巴巴望着他。 第173章 骂走了 对于和卢菁的感情危机,秦川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除了卢苇,也就陈知南可以算半个,他希望知情人就定格在这个数,尤其是嘴不牢的蒋俊必须瞒着。 于是他努力调整脸部表情,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 可他似乎早就忘了,当年他和杨甜甜分手时,从头到尾陪着他的人,就是眼前的蒋俊…… 卢苇在一旁对蒋俊冷笑:“我说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姐夫,原来是这么回事,给你介绍工程队也行,你有钱开工么?” “钱啊,我有我有!”然后,蒋俊便悄悄拽了拽秦川,想和他进屋单独聊。 卢苇突然拉高嗓门:“姐夫,你手里的那些东西,不许借给他做人情,一分都不行!” 蒋俊一呆,秦川当然也明白卢苇的意思,见她没任何商量的口吻,只能叹口气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当时大姐是答应过给他介绍个施工队,但钱的问题必须由他自己想办法!现在如果连资金都靠咱们提供,我看也别那么麻烦介绍这个那个,直接送钞票给他花得了,还省事!” 陈知南听到这里莞尔一笑,微不可见地点头。 卢苇的话毫不留情甚至刁钻,但秦川承认她说的有理,思考一下后提议道:“要不让阿俊写借条,怎么样?” 卢苇没接话,只是盯着蒋俊:“你老实说,手上有多少钱?” 面对卢苇凌厉逼人的目光,蒋俊不敢扯谎:“那个……我没啥钱。” 卢苇哈哈干笑几声后说:“你不会厚颜无耻到想空手套白狼!一个项目不论体量大小,前期大部分费用都要你掏腰包垫资,然后按照计划进度逐步验收合格,上家再根据合同给你结费,现在你兜里空空,还敢狮子大开口,就没见过比你更不靠谱的!就算你肯写借条也是废纸一张,擦屁股都不够格!” 陈知南一直没吭声,听到擦屁股三个字,轻轻咳嗽一声,放下勺子后说道:“没钱的话,可以去找银行贷款,最常见的方法就是拿房子这种不动产做抵押,车子也行。” 蒋俊眼珠子转了转:“这样啊……” 秦川马上提醒他:“阿俊,你千万别动这脑筋,海棠街的房子是你安身立命之所……” 蒋俊一拍大腿:“可是秦川,我都学了半年了,各种门门道道也知道了不少,就这么放弃不干,我他妈不甘心啊!” “阿俊,你动这房子,万一工程出了问题,你还不了款,房子要被银行收走,到时候你就一无所有!总之房子不能动,否则我立即打电话给你爸妈!” “好好,我不动房子,那你借我点儿钱呗!” “我身边也没多少存款啊……” 陈知南喝口汤,又说:“不管借多少钱,都必须写下借条,签字画押,保留银行转账汇款记录,明确还款期限以及在这期间的利息,最主要的就是写清如果还不出钱,拿什么来做赔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敢找人借钱,就要把一切天灾人祸都考虑进去,做好还不上钱的最坏打算。” “说得好!”卢苇这次与陈知南站在了同一战线。 陈知南对卢苇笑笑,又跟秦川说:“你这人属于心肠比较软的,你这位发小的脸皮又太厚,什么都没有就敢开口要这要那,我真是开了眼界,他再努把力,绝对可以忽悠到整座悉犀泥歌剧院……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就是维护好你的权益,如果你觉得我多此一举,非要把钱送人,那就当我没说。” 蒋俊苦着脸:“秦川,我借钱肯定会还,你就借我点儿,百十万的都行,然后再帮我去和卢菁说说,弄个好点儿的工程队,我一定用心干……” 卢苇俏脸一沉,重重拍桌子:“瞧你这没出息的样,自己拿不出任何东西,什么都要靠别人帮你铺路,完全就是废物!现在我替我姐姐姐夫做主,答应你的事情被我卢苇推翻了!你不服气是不是?信不信我放句话出去,让你在附近几个省都找不到任何工程!你想找活儿干可以,把钱拿出来,没钱就乖乖回家洗洗睡,总之你不许动我姐夫的歪脑筋!现在你可以走了!” 陈知南对秦川轻轻一笑:“卢苇挺护着你的。” 卢苇板着脸应道:“那是!欺负我姐夫不就是欺负我么!” 蒋俊的面色刷一下变白了,他不敢接卢苇的话,只能继续磨着秦川:“钱我再想办法,你得帮我去找卢菁……”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卢苇火气非常大,抓起筷子就朝蒋俊身上丢:“没带耳朵是不是?要不要我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次!”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走……” 蒋俊灰溜溜走后,秦川直摇头:“卢苇,你何必这样不留余地,当初我是答应过……” 卢苇依旧蛮横:“我管你答应没答应!现在你和我姐之间的事情才是第一位,我只要你们俩和好,然后我才有心情去考虑别的!在这种时候,谁来跟我添乱,我绝不给他好脸色!” 秦川能理解卢苇的心情,对于自己与卢菁之间的争吵,卢苇心里也极其不好受,她原本是最能从中进行调解的人,但这次,她却有力使不上,因为争吵双方谁都没有妥协让步的意思,而蒋俊不合时宜的出现,正好被憋了一肚子火的卢苇当作出气筒,给狠狠骂走了。 尽管刚才卢苇把话说的非常狠,但秦川隐隐觉得她并没错,蒋俊想零投资获得高回报,那还真不如直接送钱给他。 可这么一拒绝,秦川又开始自责,当初答应过蒋俊的事情,就等于是食言了。 见他愁眉不展,陈知南问:“想什么呢?” “我就是替阿俊可惜,过去半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卢苇又发了火:“姐夫,眼前什么事情最重要,你肯定清楚,居然还有心情去管别的?你这思路绝对有问题!” 陈知南朝卢苇微微一笑,同时不声不响地给秦川解围:“卢苇,你挺不错的嘛,有女强人的气势。” 卢苇冷冷地说:“我就是见不惯蒋俊这种啥都没有,只有一张嘴皮子的家伙,他现在的职位是金禾广告部的企划,我姐看在姐夫面子上,给他办了长病假,工资照开不误,就是为了让他去学工程,现在他倒好,得寸进尺,一分钱没有还敢来提要求,谁给他的勇气!估计他已经在唐嘉韵那里碰了壁,才会来找我姐夫,但唐嘉韵只要不傻,就不会把钱借给他!” 然后她又很严厉地对秦川说:“叫蒋俊春节后回金禾去上班,否则我就通知人事部把他开了,金禾绝对不养蛀虫!” 见秦川还想说什么,卢苇用力捶他一拳,气得直吼:“你先管好你自己!和我姐闹成这个样子,我真是心里没底,过段时间还能不能继续叫你姐夫!” 陈知南有点吃惊:“秦川你和卢菁闹的这么严重?” 秦川不吭声,他很想给卢菁打个电话,听听她的声音,而以往这个时候,卢菁下班后都会来家属院,可此时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否还在警局加班。 他只能对自己苦笑,明明发疯一样地想念,却又故作镇定地说让彼此冷静,其实归根到底还是惧怕争吵,亦或者说,是对某些事情没有信心。 没有信心与执念的爱情,就好比是冬日里的一碗热水,逐渐冷却结冰是唯一结局……想到这里,秦川难过的几乎食不下咽,这顿晚饭也在他心有不甘的彷徨沉默,以及陈知南卢苇时不时的斗嘴中,草草收了场。 第174章 亮了寂寞 晚饭后,陈知南主动承担洗碗的工作,然后她戴上蓝光眼镜,取出笔记本电脑,对秦川说道:“借你这里的网络用用,我要回几封邮件。” 秦川马上把wifi密码报给她。 卢苇还没走,她似乎有点不高兴,对正在刷邮件的陈知南说:“你赶紧回去,别打扰我姐夫休息。” 陈知南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头也不抬地回道:“他睡他的觉,我做我的工作,互不干扰。”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我的活儿不多,十分钟就好。” “那我等你一起走,”卢苇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陈知南笑着瞥她一眼:“这么怕我跟你姐夫独处?” “我得替我姐防着你!” “去年年初我和秦川在澳洲时,就单独喝过酒聊过天了,当时他都没认识你姐呢,你觉得就凭你,能防得住?” “我说你这人……” “安静点儿好吗,我在写邮件,要聊天过会儿我们找个咖啡馆坐下聊。” “我跟你没啥好聊的!” 秦川心里被几件事压着,很想单独静静,便对她们说:“我不陪你们了,你们走的时候把门关上,还有,卢苇你明天别来了,好好看书温习功课,我过几天就会去你家。” 陈知南眼睛盯着屏幕,嘴里说道:“我爸虹姨还有秦川到时候都会去,照理说我也可以去,但如果卢苇不欢迎我的话,我就不去了。” 卢苇低声咕哝:“真不希望你来,总觉得你是个威胁!” 陈知南抬起头,轻轻扶了扶眼镜:“天底下男人不是只有秦川一个,而且他现在还是有女朋友的,我不会那么无聊,故意去破坏他们。” 她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秦川,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说过的,等你真的分手以后,再找你好好聊一聊,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都可以把我当成个哑巴。” 卢苇啧了一下:“哑巴姐姐,我们家没那么小气,欢迎你来上门做客。” 陈知南呵呵一笑:“那就麻烦你们了,到时候多添双碗筷,我也很想看看,卢菁和秦川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我保证全程不出声,把哑巴当到底。” “你这人真是……比我姐还不讨人喜!等等,你刚才说,如果他们分手后你会找我姐夫聊聊,你想聊什么?” “这个不方便告诉你,到时候看临场发挥。” 卢苇追问:“那你聊天的目的呢?” 陈知南不动声色地反问:“真想知道?” “想!” “说服秦川和我去澳洲,我们谈恋爱,以结婚为目的……不过我不会逼他,脚在他自己身上,他愿意的话就跟我走,如果他想为了另一个人留在紫田,我也随他。” 卢苇惊呆了,片刻后突然怒吼:“他不会跟你去澳洲!绝对不会!” 陈知南非常平静:“到时候让他自己做决定,我正在工作,请你保持安静,可以吗?” 卢苇回头,凶狠地盯住秦川,把他用力往房间里一推,顺手关上门。 手指着门外,卢苇咬牙切齿地问:“姐夫,她到底什么意思!你真打算跟我姐分手,再和她在一起?” 秦川严肃地说:“卢苇,我和你姐走到这一步,相信你都看在眼里,只要卢菁愿意辞去警队的工作,我马上向她求婚,此生绝不辜负她!小南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在我和卢菁分手之前,她就是个哑巴,而且她的性子很傲,不会低声下气来求我,现在的关键就在你姐身上,你自己都说过,希望她别在警队工作,我也是这个想法,过几天我妈来的时候,就是我和卢菁最后一次见面谈话,谈成了我们当场订婚,谈不成……也就这样了。” 卢苇似乎左右为难了很久,才问:“姐夫,你不愿意妥协的,是吗?” 秦川斩钉截铁地回道:“是的,其他的都好商量,但我只要卢菁做一份安稳普通的工作,我爱她,我想娶她,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那比我自己去死还要难受!一年前的月琴古城,我和甜甜做彻底告别的这天偶遇了卢菁,她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必须珍惜呵护她,绝对不容许她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所以,我必须要她辞职!” 等他说完后,卢苇的语气跟着软了下来:“姐夫,我懂了,刚才是我错怪你了。” “没事,我知道你是在为卢菁着想,但只要我和卢菁在一起,就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现在我只希望卢菁能听我的,那就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否则,你以后就不可以再喊我姐夫了。” “不……” 这时门外传来陈知南的声音:“秦川,卢苇,我先走了。” “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卢苇低低地抽泣一声,又用力看了秦川一眼,说道:“即使胭脂山的那场夜雨再浪漫,但只要大姐能幸福,这辈子我也只认你一个姐夫!如果你真的和大姐分手了,我会恨死你们两个!” 卢苇与陈知南先后离开,也仿佛带走了屋里所剩无几的生机。 心里一片空落落,秦川无聊地翻着手机,微信里和卢菁的聊天记录被定格在五天前,那时是他们出发旅行那天下午。 慢慢地向上翻阅,往日的甜蜜温馨也纷至沓来,其中有条语音,卢菁轻轻喊着他“老公”,他把这条语音听了不下上百遍,期间任由双眼湿了又干,反反复复好多次。 最后,他终于发现,这只会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癫狂,于是强迫自己合上手机,再关掉台灯,便黑了房间,却亮了寂寞…… 春节愈发临近,整座城市悄悄卸下繁忙,换上了红色新装,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秦川没有体会到任何喜庆的气氛,有的只是迷茫,以及无人问津的孤独。 接下来的两天,家里没有再来过访客,以前每天至少两个电话和十来条微信的卢菁,在这几天里彻底销声匿了迹。 尽管心里悲凉又无奈,但秦川也没有主动联系卢菁,又或是通过卢苇去问卢菁的情况,他总是一遍遍安慰自己,现在还没有与卢菁分手,仅仅只是冷战,或者说是反思期,他相信自己在卢菁心里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就像她对于自己而言,光是名字,就远胜于这座城里的万千霓虹。 归根到底,在他和卢菁之间,终究需要一个人作出妥协,可是,以分手为要挟的妥协已经变了味,他开始有了恐慌……分手这个词,怎么就会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的呢? 明天是小年夜,罗虹和陈广华将于明天下午抵达紫田,同卢菁的父母见面吃饭,而在前一天下午,秦川去了一次海棠街,看望已经出院回家休养的蒙奶奶。 第175章 最后的晚餐(一) 春节近在咫尺,海棠街大部分店铺已经暂时歇业,包括蒙宾的馄饨铺子,虽然门还开着,但外面已经贴上了停业两周的告示。 厨房里,沸腾了一整年的大铁锅终于熄了火,蒙宾极为少见的一派悠闲自在,坐在店铺内咔嚓咔擦磕瓜子,蒙奶奶则躺在摇椅上,将自己裹得很严实,旁边是台小型取暖器。 拎着两袋礼盒,秦川轻轻推门走进去:“蒙奶奶,蒙哥,新年好,来看看你们。” “秦川,快坐!”蒙宾赶忙给他拖来一把椅子,然后去倒水。 要是以往,秦川肯定会说“蒙哥,别忙活了”,但今天不一样,平时总是忙得脚不沾地的蒙宾也有了闲暇时间,秦川就随他去了,端着小板凳,在蒙奶奶身边坐下了。 经过一场大手术,蒙奶奶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她握住秦川粗壮有力的手,说话的口齿并不清晰:“秦川啊,下次来就别买什么补品礼品了,我用不着这个,你快结婚了,多存点钱,知道了?” “奶奶,一年也就一次春节,给您买点儿东西,真的花不了多少钱,”秦川微笑着,反握住蒙奶奶那双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来回摩挲为她取暖,又转头四处看了看:“贝贝呢?” 蒙宾端着热茶走过来,放在桌边,同时说:“被张清带去外地玩了,大概两天后回来,张清平时忙,现在难得有时间和女儿聚一聚,就让她们去。” 秦川点点头,问:“医生还定期来给奶奶检查身体吗?” “当然,每个星期都来。” 张清对蒙奶奶的身体非常上心,秦川和唐嘉韵蒋俊都对她深怀感激,接着秦川又低声问:“蒙哥,还有半年不到,张清就要对你摊牌,到时候她可能会带贝贝走了,你真的不想挽留吗?” 蒙宾仍在慢悠悠磕着瓜子:“挽留谁?贝贝还是张清?你觉得凭我的能力,有资格去挽留她们中任何一个吗?那是不可能的,贝贝跟着我就是吃苦,张清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应该成全才对。” “蒙哥,那谁来成全你呢,你就准备一辈子守着这个铺子?海棠街早晚要拆迁,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总会有办法的,张清她不是无情的人,会给我安排的,像我们店里的吕兰,就是张清帮着找来的伙计,总之,秦川你就甭担心了,一切都会好的。” 接着,蒙宾又笑起来:“吕兰就是阿俊的女朋友,她自己都承认了,这几天她回老家去过年了,说是会和家里说说这事。” 要是以往,秦川肯定会对这个话题深感兴趣,但眼下他心事重重,就很平淡地哦了一声。 他又想起来,前几天蒋俊被卢苇狠狠骂走了,心心念念的工程队也泡了汤,他为此很是自责,但自己处境也很糟,事后就没跟蒋俊联系过。 蒙宾似乎浑然不觉,继续问秦川:“你前几天和卢菁去旅游了,玩的还开心吗?” “还行。” “听嘉韵说,你会在春节后结婚,真的吗?” 居然连蒙宾都开始八卦,秦川不禁苦笑着回道:“不一定,可能还要再等等。” 蒙宾笑了笑,没再多言语。 秦川也一时沉默,明天下午妈妈和陈叔就要来紫田了,当晚就约好一起去卢家吃饭,也就是说,明天是他与卢菁最后一次商谈的机会,而妈妈昨晚也打电话来了,问他是否已经做好了结婚的准备,可他真的没法回答,只能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没问题,同时暗暗庆幸,这不是视频电话,妈妈见不到他脸上的愁云惨淡。 明天晚上的结局很明显,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除了去直面迎接,没有第二种选择…… 玻璃门突然被拉开,随着冷风一起灌进来了两个人,是卢苇和多日不见的江浩然。 蒙宾惊喜地站起来:“卢苇小江,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快坐,我去泡茶!” “蒙哥,蒙奶奶,快过年了,卢苇和我来看看你们,”江浩然一身名牌大衣,手里拎着四五个礼盒,身边的卢苇是白色长款羽绒服。 秦川问江浩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大哥,美国现在还是学期中,我临时请假回来看看爸妈,明天上午就要走了,刚才去卢叔叔家拜年,然后和卢苇一起来看望蒙奶奶……我本想找你吃顿饭,但卢苇说你最近要加班,所以没敢打扰你。” 卢苇不和秦川说话,她蹲在蒙奶奶身边,不停问着奶奶的身体状况,然后又招呼江浩然过来。 蒙奶奶心情很不错,从棉衣口袋里摸出两个红包,塞给了他们:“看到你们俩孩子,我就想起以前的秦川和甜甜,都是一样的好看漂亮。” 江浩然回头,对秦川眨眨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卢苇则是恍若不闻,给蒙奶奶掖紧了身上的毛毯。 蒙奶奶分别握住他们的一只手,笑眯眯问道:“你们今天一起来的,是不是已经在处对象了?” 江浩然很平淡地说:“奶奶,我们都在读书,没想过要谈恋爱。”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不着痕迹地从卢苇脸上扫过,但卢苇没有接他的眼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蒙奶奶又带着回忆说道:“以前的秦川和甜甜,在比你们还小一些的时候,就偷偷手牵着手了。” 秦川乐了:“奶奶,我们那是早恋,您可不能教年轻人这个。” “我都大二了,现在谈恋爱怎么不行了?要你来多管闲事!”卢苇狠狠呛他一句。 秦川接不上话,这时隔壁邻居家的花猫从窗口跳进来,卢苇轻轻抱起猫咪,和蒙奶奶一起逗弄玩儿着,秦川趁这机会,便对江浩然说:“咱们出去溜一圈,让卢苇陪着奶奶。” 海棠街上人不多,店铺基本都关着门,地上偶有几支孤零零的烟头,被寒风吹的七零八落,就像买不到回家过年火车票的打工仔,兜兜转转苦闷到了极点。 秦川刚把手插进口袋,江浩然就递来一支烟。 “浩然,你学会抽烟了?”秦川有点吃惊。 深深吸了一口,江浩然说道:“抽着解乏,平时太忙,挺需要烟的。” “忙啥呢,说给我听听。” “我说给你听听……我的艾苇软件公司盈利一直不错,我本人是创始人和大股东,在前不久,我透露出了想要离开的想法,因为卢苇决定来美国读书,我就想抛开一切琐事,陪着她读完两年的书,然后跟她一起回国,但公司其他人都不同意,希望我能留下……” 艾苇,艾苇……秦川念了几遍这名字,心里不禁感叹,江浩然真的是太喜欢卢苇了,于是拍拍他的肩:“事业和爱情的选择并不难,坚定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 “我早想好了,公司的股份我不要了,全都分给我的创业伙伴们,我只想多花时间陪伴照顾卢苇……秦大哥,卢苇现在每天跟着你学英语,拜托你多辛苦一下,督促她好好读书。” 秦川微笑:“卢苇的功课很不错,人也非常聪明,要是不出意外,半年后应该可以赴美留学了,到那时我可就不再管她,全都靠你了。” 江浩然眼睛一亮,他当然能听懂秦川话里的意思:“谢谢秦大哥,欠你的人情绝不敢忘……” “自己兄弟,不用跟我客气,你现在和卢苇算是有进展吗?” 江浩然呼出一口浓浓的烟:“今天见面后,她和我聊了不少,但我能感觉到她有心事……秦大哥,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和卢苇吵架了,她刚才对你的态度有点差。” 秦川想了想,只能含糊地回答:“我们没吵架,她是在生我和卢菁的气,你不用多想……” 身后传来脚步声,卢苇踩着长筒皮靴走过来:“姐夫,聊几句。” 江浩然很自觉地转身,走回馄饨铺。 卢苇明显压着火气,把秦川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下,踩灭后说道:“有女朋友却不去看她,你是不想去还是不敢去?” 秦川无奈地回道:“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 “你在狡辩!你什么时候连跟她说话的勇气都没了?明晚罗教授就要来给你提亲了,你也要去我家的,到时候你准备当着大家的面,和大姐狠狠吵上一架吗?” 秦川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接着,他在这几天里第一次主动问卢菁的事情:“卢菁最近在忙什么?” “天天泡在局里,忙到半夜才回家!看她这样子,你觉得她会辞职吗!” 秦川心里一沉,他很希望这是卢菁在和同事们做告别,或者说是坚守岗位,尽着她离职前的最后一份责任,可他的潜意识又骗不了自己,某些大势终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逆转。 他不想和卢苇在大街上争执,便说道:“阿俊家在那里,我去看看他。” 刚走两步,又听到卢苇愤怒至极的吼声:“秦川,我他妈再警告你最后一遍,你不要让我恨你们俩!” 真的要恨,那也轮不到你,我肯定第一个恨我自己……他抬起头,重重吐了口气,却听到呼吸声在风里轻轻颤抖。 此时海棠街上空荡荡,天空中的阴霾距离地面极近,他只觉得有股压抑感铺天盖汹涌而来,好似要把他牢牢困于这天地之间,再活生生将他碾压成粉,直到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的模样为止…… 第176章 最后的晚餐(二) 在蒋俊家门口敲了半天,门终于开了,蒋俊探出半个头,带着一嘴酒气:“谁啊?” “是我,来你这儿遛遛,”秦川笑着说,同时听到屋里隐约有聊天声,便问:“来客人了?” 蒋俊脸上表情却不是那么自然,甩一下句“我朋友来喝酒,今天不方便”,就重新把门关上了。 独自站在呼啸的冷风中,秦川心里一阵难受,蒋俊的朋友他基本都认识,可阿俊从来不会把他往外赶…… 他知道因为前几天那件事,蒋俊对他怀有怨气,而现在,除了回头他也别无选择。 走回馄饨铺,卢苇江浩然依然在,店里还来了赵庆河与赵小苗,他们送来两只杀好的老母鸡,还有条大青鱼,让蒙宾给蒙奶奶炖汤补身子。 遇到这些淳朴善良的老街坊,让秦川冰凉的心终于有了些许温暖。 赵庆河用力与秦川拥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是秦川呐!好久没见你了!” “赵叔,身体还好吗?” “当然好了,多亏了你!晚上别走了,去我家吃饭!” 秦川心想回家后又免不了要孤单一个人,便答应了。 赵小苗出于礼貌,邀请同在铺子里的卢苇:“二小姐要是晚上没有安排,也一起来好吗?” 秦川暗暗称赞,赵小苗确实心思玲珑,如果她说“二小姐不嫌弃”,那卢苇拒绝的话,大家脸上就挂不住了。 卢苇很爽快地点头:“好,反正我也不想回家吃饭!” 就这样,海棠小馆又弄了一桌菜,秦川,卢苇,江浩然,以及赵庆河一家三口。 蒙宾由于奶奶刚出院,必须在家陪着,就没有来。 赵婶和赵小苗飞快地把菜端上来,六人刚坐下,店门又被推开了:“老板,弄点吃的!” 赵庆河迎上去:“抱歉,快过年了,小店已经打烊,欢迎年后再来光临……哦,那几位不是客人,都是街坊和朋友。” 秦川回头一瞧,马上便愣住了:“小南,你怎么在这儿?” 陈知南对赵庆河嘻嘻一笑:“这么看来,我也算你们的街坊!” 她走到秦川旁边坐下:“我下午在外面逛街,然后就想来海棠街走一走,看看虹姨和你住过十多年的老房子,我说你在这里偷偷开小灶,也不叫我一起?” “我来海棠街看望蒙奶奶,真没想过在赵叔家蹭饭,”接着,秦川给大家介绍:“这是陈知南,我澳洲的妹妹。” 赵婶恍然大悟:“那就是罗老师的女儿,还真是自己人呀,欢迎欢迎!” 陈知南左右看看,又故意指着江浩然,问卢苇:“这是你男朋友?” 卢苇有些不高兴:“哑巴姐姐,别给我乱点鸳鸯谱!” 江浩然与陈知南握手:“陈姐你好,我是江浩然,和卢苇秦川都是朋友。” 陈知南顺势问道:“小江,你喜欢卢苇吗?” “喜欢。” “卢苇很不好追?” “没关系,我只想追我喜欢的女孩子。” 卢苇终于生气了:“哑巴姐姐,你够了!” 秦川轻声提醒:“小南,别欺负卢苇。” 陈知南咧着嘴坏笑,低声回他:“你小姨子那么漂亮,我就想逗逗她而已。” 赵庆河无意中问道:“秦川,你女朋友没事的话,也叫她一起来?” “不用了,她有事不来。” 从秦川带着落寞的眼中,赵小苗似乎品出了什么味道,马上抢在她爸之前说:“那我去把蒋俊叫来!” 秦川轻轻叹口气:“阿俊也忙着。” 赵小苗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和阿俊哥不开心了?” “不提他了……”秦川端起酒杯,轻轻喝一口,盘算着该怎么和蒋俊解除误会。 赵小苗说:“你们俩兄弟从小一起玩大的,感情那么好,下次你把他带到我们店里来,请他好好喝顿酒就没事了,到时候你不方便出面去叫他,就我去好了。” “谢谢你,小苗。” “没事儿,都是街坊邻居,秦川大哥你还给我爸做过手术,都没机会好好谢你。” 秦川不禁莞尔:“怎么没谢过?你在网上发的那个帖子,对我来说可是价值千金。” 赵小苗抿着嘴笑:“我就是如实反映,没任何夸张的成分。” 卢苇突然问赵小苗:“财务会计证都在考吗?” “能考的都报名了,各种培训课程都在上,应该没问题,”赵小苗很自信地说。 赵婶插嘴:“小苗一心扑在工作上,休息时间全在看书和上课,都顾不上找对象。” 卢苇轻轻点了点头:“小苗,把能考的都尽快考出来,我会去找人事部打招呼,只要你证书备齐,达到外派下属分公司财务经理的资格,就派你去那里好好打磨一下,熟悉基层业务,等我正式掌管金禾集团,再把你调回总部任职。” 赵小苗欣喜不已:“是!以后我就跟着二小姐鞍前马后了!” “前几年会比较辛苦,要有思想准备。” “我年轻,不怕苦!” “话不是这么说的,有困难就提出来,我不会亏待自己人。” 秦川在心里感叹不已,卢苇的眼光非常长远,不但在为未来储备人才,更是开始为她自己悄悄培养班底了。 集团公司的一把手,必须牢牢掌握财政大权,财务总监必须是自己的心腹,赵小苗年轻上进有潜力,背景又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只要紧跟卢苇的脚步,同时工作勤恳踏实,日后必定会得到卢苇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 接着,他很自然地想到蒋俊。 蒋俊和赵小苗几乎同时进入金禾,赵小苗现在一步一个脚印勤奋上进,而蒋俊,似乎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那我和卢菁呢?是不是也在死胡同里徘徊不前…… 愁绪瞬间上涌,他朝杯子里倒满酒,和所有人逐一碰杯,最后说道:“今天借赵叔赵婶的酒,我敬大家一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满满一杯酒下肚,秦川瞬间就觉得畅快淋漓,然后拖着江浩然不停地对饮。 “秦大哥,少喝点儿,”江浩然很快看出来了些许微妙,轻轻问卢苇:“他怎么了?” 卢苇不说话,给秦川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顺手取走酒杯。 “小丫头,不许抢我杯子!”他一把夺回来,准备继续倒酒,突然被陈知南摁住了杯口。 陈知南笑着对大家说:“刚才秦川的祝酒词是心想事成,这四个字太好了,大家一起许个新年愿望!” 秦川明白,小南这是不想再让他喝了,他只能问江浩然要了根烟,和他一起抽起来。 卢苇嫌弃地扇了扇烟雾:“你们俩把烟放下!” 江浩然马上掐掉烟头,秦川则低头再抽两口,扔地上踩灭后说道:“难得想抽烟喝酒,怎么都来管我!” 陈知南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别打岔,快许个愿!” “我的愿望……还能有别的吗?就是马上和卢菁结婚。” “那就看明天的了,你得调整好状态,懂了么!” 想起不可预知的明天,秦川早已心乱如麻,恨不得现在就能插翅飞到卢菁身边,用力抱一抱她,然后再对她把那三个字说上一万遍。 其他人都在聊着各自的新年愿望,赵叔一家子说完后,轮到了江浩然,他挠着头,又看看身边的卢苇,几次欲言又止。 “不许看我,喝你的酒!”卢苇狠狠瞪江浩然,接着,又对他语出惊人:“只要姐夫和我姐在春节后马上领证结婚,你的心愿我替你完成了!” 江浩然先是张大嘴,接着马上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走到秦川身边,无比激动地说道:“秦大哥,你一定一定要成功!需要我出钱出力的话,只管说!” 秦川苦笑,望着面前啤酒杯里的汩汩泡沫,恍惚间,他想起了一年之前,在月琴当地餐馆和卢菁对饮的场景…… 那天的酒叫作追月,初识的我们能坐着轻松小酌,天南地北地瞎侃,如今我们在一起了,却渐渐找不到爱情与生活的平衡点,究竟是卢菁贪心太过,还是我执念太深,亦或者说,我们爱得还不够彻底,总是固执地站在自己的角度和方向,指着那道对方永远都看不到的彩虹,笑着说那里好美,好美…… 回到现实,他仰头饮尽江浩然敬的酒,苦涩又烧喉,打了个酒嗝后,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出了神。 卢苇以为他醉了,马上给他递来一杯温水:“快喝点水,别发呆呀!” 她和卢菁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带有关切,眼中又悄悄藏着晶莹:“姐夫,明天晚上你绝对不许失败,这不止关乎到大姐的幸福,也会影响我的后半生!” 秦川用似真似假的醉态说道:“你想嫁给江浩然就勇敢去!何必给自己找借口?” 卢苇怒喝一声:“你放屁!我最想嫁的那个人,也是我最不想嫁的!” 然后,她便气得几乎当场掉泪。 “二小姐别生气,秦川大哥喝多了,”赵小苗赶紧拉着卢苇坐下。 卢苇依旧双眼通红:“小苗,陪我去外面站一会儿,我不要和这个醉鬼说话!” 赵小苗牵着卢苇的手,带她去了店外,走之前用非常古怪的眼神看看秦川,接着是江浩然。 陈知南身子一斜,悄悄凑到秦川耳边说:“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狗血味道。” 秦川低头喝茶,根本无暇去品味卢苇和陈知南话里的意思,他只知道明天就是一场大考,可时至今日,他连复习的机会都没有,至于补考,那就更不敢奢望了…… 第177章 最后的晚餐(三) 混杂着些许火药味,一个小时后,海棠小馆的晚饭散了场,卢家和江家的司机分别接走了卢苇江浩然。 秦川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陈知南陪着他走一段路,顺便让他醒醒酒。 “秦川,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醉了比清醒要好。” “答非所问!” 陈知南踩着马路牙子,蹦蹦跳跳自得其乐,秦川便问她:“小南,前几天你去哪里玩儿了?” “坐火车去外地,找我的初中同学吃饭,今天上午刚回紫田,”她从花坛边跳下来,换了个稍微认真的语气:“秦川,我不清楚你和卢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现在整个人看起来很糟心,总之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你是主角,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秦川用力吸一口凛冽的夜风,才说道:“我对卢菁的感情很简单,我爱她,她是我的一束光,我想永远拥有她,不希望把她在日落的时候交还给太阳,更不允许她突然熄灭!” “那照你的意思,一切问题都出在卢菁身上了?” 秦川感到了尖锐,跟着就是无言以对,陈知南又微笑着说:“我们聊聊卢苇,卢苇并不喜欢那个江浩然,但为了你和卢菁能幸福,又为让她自己彻底死心,就许了这么一个更像是毒誓的新年愿望,真是有性格!” “和半年前相比,小丫头已经成长了很多,但在感情方面,她依然是个未成年儿童……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总想着要和卢菁平安厮守一辈子,可这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已经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 陈知南思索半晌,才幽幽地说:“我好像能猜出你们的问题根源了,给你举个例子,卢菁是你在寂寞时偶遇的一朵花,你为她驻足停留,她也很自然地为你绽放,但当你想把她移植进一个花盆带走时,她却认为你自私了!她爱你,也热爱脚下熟悉的泥土地,她不要你给的暖房,只要你陪伴着她,和她一起静静享受野外的阳光,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秦川,你愿意给她这样的幸福吗?还是说,她一定要按照你设定好的剧本去演?” 秦川必须承认,小南分析得太透彻了,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紧紧裹住自己的棉大衣。 “秦川,爱情中要懂得相互服软,轮流低头才不会走散,可你偏偏脾气倔还想赢!你觉得是不是?” 这话太过犀利,秦川愣了半天,依旧答不上来,只能强撑着回她一句:“说的你好像很懂爱情一样!” “追我的男孩不少,但没有我看对眼的,不过我明白一点,如果是我喜欢的男人,只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问题,我可以努力迁就他,你和卢菁现在遇到的困境根源,是属于不能让步的原则性问题吗?” 秦川有点晕,他所纠结的事情,对卢菁来说却根本不是问题,甚至站在卢菁的位置,反过来仔细想想,他都会感觉自己不近人情,可每次回忆徐阳描述的那个场景,他都忍不住要冷汗直流,同时也把卢菁必须辞职的念头又加重了一分…… “秦川同志,请回答!” 喝过酒的思维又迟钝起来,秦川只能求饶地对她说:“陈知南同志,别再虐我了,让我安静会儿。” 陈知南果然不说话了,等走到下个路口,她就直接与秦川道别,回酒店去了。 在这春节临近有些空旷的大街上,秦川孤独地只能和自己的影子玩躲猫猫。 对于即将到来的明天,他很想用乐观的态度去面对,幻想那会是个很美的结局,但现实的沉重几乎将他的肩膀压垮,刹那间,他觉得眼前一切都模糊起来,用手一摸,是温热的泪。 明天注定还要再流一次泪,但那时的眼泪究竟是悲是喜,他已经没勇气去猜了。 …… 时间不急不缓,走到了第二天的傍晚。 卢家别墅的一楼客厅里,坐着罗虹陈广华以及陈知南,卢国民杭丽夫妻俩亲自做陪。 秦川强撑起镇定和笑脸,默默数着自己的心跳。 “咱们马上就要成亲家了,今晚趁着大家都在,就把这喜事给敲定下来!”卢国民呵呵笑道,摆弄着手里的茶具,给未来亲家沏茶。 罗虹举起茶杯,也笑眯眯地回道:“我本来还以为,秦川卢菁要谈至少一年的恋爱,没想到只用半年就敲定了,他们结婚后,我没法时时待在紫田,要是秦川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麻烦你们两位多多包涵。” 杭丽马上说:“罗教授太客气了,秦川那么好的男孩子,他和卢菁在一起,我和国民都很放心,另外咱们还要多谢罗教授每天晚上给卢苇视频授课,这份恩情真的太重了,必须借今晚的酒,好好敬一杯……” 秦川静静坐在一旁,他是晚辈,这里暂时轮不到他说话,就给近在咫尺同样不吭声的陈知南发短信:“你没有把我的近况告诉我妈?” 陈知南手指如飞,片刻后回他:“没有,这事儿要你自己说,我不多嘴。” “谢谢。” “不用谢,再送你一条建议,今晚不论你与卢菁成或不成,你都要当心卢苇。” “为什么?” “要是成了,卢苇肯定大笑大哭疯一场,要是不成,她可能会做出一些你根本不能预料的事情,因为你是她最想嫁,又最不想嫁的那个人,卢菁好比是海面上的冰山,心思很透亮,卢苇就是隐藏在海面下的那部分,当上层冰山被你弄塌了,下层部分浮出后会是什么模样,你自己掂量。” “知道了。” 秦川合上手机,结束了聊天,斜对面的陈知南又对他眨眨眼,嘴巴微微动了动,秦川看到她好像说的是crazy ,但又像是卢苇…… 此时卢菁还没下班,卢苇先从健身房回来了。 运动完后的卢苇额头汗水津津,她和陈广华陈知南打了招呼,然后走到罗虹面前,长时间地深深鞠躬:“我知道光说一声谢谢是远远不够的,但现在,我还是只能说谢谢罗教授,让您受累了!” 卢国民杭丽都很满意卢苇的懂事有礼,罗虹笑呵呵地把她扶起来:“卢苇呀,不用那么客气,快上去洗澡,咱们晚上边吃边聊。” 在上楼前,卢苇悄悄回头看着秦川,但秦川立即扭过了头,他怕卢苇的某个举动,会影响他的思路。 从现在起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太关键了。 半个小时后,卢菁一身利落的警服,推门进来了。 她冲客人们点头问好,又从陈知南那张容貌几乎不于输她的俏脸上一扫而过,对秦川招手:“来我房里。” “去啊,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和你媳妇儿好好聊聊,”罗虹笑着推儿子一把。 带着忐忑,秦川跟卢菁进了房间。 关上门,卢菁马上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秦川!” 秦川瞬间就哽咽了,根本顾不上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和卢菁谈,只是用力将她搂紧。 时间能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我不要鲜花和掌声,只想她在我身边,像这样安安静静就好…… 片刻后,卢菁突然捧起他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他浑身一软,背靠在门上,迎合她火热诱人的香唇。 卢菁的吻从未有过如此温柔,他几乎就要为之沦陷,但很快,又感觉嘴里有阵阵苦涩。 睁开眼睛后,他看到卢菁正在淌着泪。 “菁,怎么哭了?”他再一次抱紧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别哭,你是个比任何人都坚强的女孩子,不要轻易掉眼泪。” 她揉揉眼睛,给了一个复杂的微笑:“秦川,我不哭了,我们下去吃饭,别让大家久等。” “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谈吗?” 第178章 最后的晚餐(四) 这句话一入耳,秦川就明白了,他和卢菁结束了。 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卢菁牵起他宽厚的手,与他并肩下楼。 楼下四个长辈一起看向他们,脸上都是欣慰的笑,目光同时落在他们互相牵着的手上。 卢苇也在,她站在距离最近的楼梯口,贝齿紧咬着嘴唇,眼中有期待,紧张,甚至恐慌。 只有陈知南最为淡定,她仿佛早就猜到了结果,自顾自低头玩手机。 秦川心里无比沉重,就在刚才,卢菁已经给出了答案,又留下近乎诀别的热吻,而现在,是他和卢菁最后一次牵手,一起携手走的最后一段路。 从二楼到一楼的这十几阶楼梯,他走的跌跌撞撞。 古轮寺午夜的门前,那个月光下如同天使般的女孩儿,她为我戒了烟,为我单枪匹马去酒砸场子,为我正面硬怼金副院长,可是就在今晚,我要永远失去她了…… 想到此处,他脚下一软,几乎就要摔在楼梯上。 卢菁手里发力,把他紧紧搀扶住,低声说:“别让大家看笑话,好好走,我陪你……走完这一段。” 在众人面前站定,卢菁松开他的手,微笑着问:“秦川,你我的家长都在这里,虹姨更是特意从澳洲赶回来为你提亲,你现在表个态,想娶我吗?” 秦川知道,卢菁不和他私底下聊这个话题,就是不给彼此任何退路,这也符合她一贯果敢凌厉的性格。 她是在赌我会当众妥协,可是,我真的要妥协吗…… 不,这不可能的,我要妥协的话,根本用不着等到今天! 凝视面前这张最爱的脸,秦川轻轻哽咽着说:“菁,我爱你,希望你能嫁给我,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也必须说清楚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卢菁将手放在背后,平静地和他对视:“秦川,我当然愿意嫁给你,只是除了那件事,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菁,我和你一样,除了那件事,其他的我也都没问题。” “那就是没得谈了?” “我想应该是的。” “那行,从现在起,我们分手!” 秦川感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血,他强忍住泪水问道:“菁,真的没有商谈的余地吗?” 而他得到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原则问题,不可以谈。” 他顿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卢菁决绝与倔强的脾气,他最清楚不过了,她是那种说到就必定会做到的人,从她口中说出的分手两字,已经为两人间的关系进行了最后的盖棺定论。 四个长辈都是满脸惊愕,卢苇面色惨白,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残酷最血腥的场景,而唯一无动于衷的人,依旧是把哑巴当到底的陈知南。 偌大的客厅沉寂了十几秒,杭丽第一个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居然要提出分手!” 秦川看看卢菁,卢菁对他抬了抬手:“没事,你说。” 深吸一口气后,秦川简短地把问题根源告诉了大家。 他刚说完,卢国民就跟着发话:“卢菁,马上辞掉你警局的工作,其他工作随便你挑。” “爸爸,我不辞职,你知道我从小就想当警察,这一直是我的梦想!”卢菁丝毫不让步,即使面对的是威严的父亲。 杭丽也在劝她:“秦川说的没错,刑警太危险了,你是女孩子,应该求个安稳。” “妈妈,我已经是刑警队的一线警员了,在未来两年内我不会辞职,绝对不会!”卢菁依旧坚定执着,她又对秦川说:“事已至此,好聚好散!” 她转身就要上楼。 秦川立即冲过去拉她:“菁,别走!” “放手!”卢菁冷冷地说,想甩开他的手。 秦川近乎恳求:“别这样,我们想我们可以再谈谈……坐下来,谈谈好吗?” “没必要,我想要的是什么你比我清楚!只要你能答应我,我马上向你道歉,春节后民政局一开门,我们就去领证结婚!” 卢菁说着说着,也哽咽了:“秦川,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让我如此心动的你了,你就顺着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们的故事还可以继续写下去,我不希望今天就成为终结!” “对不起,我办不到,”秦川最终还是松开了手,理智容不得他有半分心软和犹豫。 “你混蛋!”卢菁哭了,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 刹那间,秦川觉得浑身的血液被抽干殆尽,用仅存的一丝气力,对卢国民和杭丽鞠了一躬:“卢叔,杭姨,对不起……” 又拖着毫无知觉的步子,踉踉跄跄走到卢菁面前,缓缓伸出手,拂去她脸上两行泪水,泣不成声地说:“菁,以后你要好好的,必须要好好的……” 然后,他独自往门口走去。 背后响起了卢菁悲凉的呜咽:“秦川,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真的发自内心在关心我的安危,但我不想接受你给我的安排……谢谢你了,赠我一场空欢喜。” 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秦川知道卢菁正奔向二楼房间,可他已经不再有去追她的理由。 他没有回头,低声吼了一句:“卢苇,快去陪着卢菁!” “可是,姐夫……” 他捏紧拳头,继续吼着:“卢苇,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夫了!你现在马上去陪着你大姐,别让她一个人哭,去啊!快去啊!” “那谁来陪你……” 他不回答,径直冲出了大门。 外头夜空阴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在远处大广场上,一群人正围着放烟花。 秦川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片刻。 眼前这新年的烟花,就像他和卢菁的故事,彼此用光芒温暖了对方孤寂的心,又在命运的纠葛之下,悄悄画上一个残缺不圆满的句号。 可是,它终究还是太美了,美的令人窒息,日后不经意再想起来,只要手边有一瓶酒,用哀伤和缅怀做下酒菜,就可以微熏一整个孤独的夜晚,最后在两行潸然中,悄然迎来下一个轮回的清晨…… 感情世界里有这样两个流浪汉,他们在寒冷又孤独的午夜时分相遇,互相依偎着取暖,并约定一起看下一个日出,遗憾的是,他们没能相伴到黎明时分,就已经走散了…… (说几句:卢菁作为第一女主的情节暂告一段落,但从她登场的那刻起,就注定她不会是颗流星,因为世上就不该有那么绚烂的流星,作为最重要的女主之一,她的光芒会在后面的篇幅中继续闪耀不熄,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下去,我会继续往下写,哪怕编辑说这种类型的小说在男频里不讨喜,但自得其乐四个字已经胜于一切,也让我在上下班的地铁上有事可做。) 第179章 爱情等于狗屎 别墅区外空旷的马路上,一眼望去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具已经灵魂出窍的躯体正在摇摇晃晃地走。 眼泪早就被冷风吹干,哭过的脸有非常不适的干涩感,用手狠狠揉了揉,钻心的疼。 突然有人轻轻拍他的肩:“站住了,打劫!” “别闹,小南,”秦川用力掖紧风衣,不回头地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陈知南和他并排走着:“爸和虹姨正在与卢菁父母吃饭,真佩服他们还能有这份淡定,我坐在那里也说不上话,不如溜出来,欣赏一下你寻死觅活的样子。” 他努力撑起一个苦笑:“我……死不了。” “那就请我吃晚饭去!”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好意思要我请你?” “能在这时候陪着你的人,不值得你请她吃个饭吗?我要求不高,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第三家有卖食物的店就可以,怎么样?” “现在是春节,店铺都关门歇业了,怕是找不到……” “不走走怎么会知道呢?” “那走走看……卢菁怎么样了?” 陈知南脑袋微微一斜,反问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算了……” 接下来,他们不再说话,秦川路过一家小超市,拐进去买了包烟,出来后对陈知南说:“这是第一家,里面有卖吃的。” “没错,这个当然算,”接着,陈知南又对他表示出了不满:“你是做医生的,居然还抽烟!” 秦川没有理她,他并不是真的想抽烟,只是贪恋烟头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火光,可以在这寒冷冬夜给予他些许温暖。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眼前的冬季似乎格外寒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浑浑噩噩又走了一段,他恍惚的思绪被手机铃声叫醒。 “秦川,你在哪里?” 是卢苇凶狠又含有杀气的吼声。 轻轻咳嗽一下,他平淡地说:“在你家往西的这条路上走。” “站在原地不许动,等我过来!你敢走一步,我烧了你的房子!” “我等你。” 陈知南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她调侃着说:“我就猜到卢苇会来教训你!你真是有一套啊,被卢菁打了耳光,现在卢苇也要来找你寻仇,你到底对她们姐妹俩做过什么?” 秦川闷头抽烟不吭声,他懒得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这个注定要被铭记一辈子的夜晚,无论出现任何意外,他都会无条件接受。 过了十几分钟,卢苇的保时捷在路边停下。 下车后重重关上车门,她看都没看旁边的陈知南,两步冲到秦川面前,抡起拳头就准备打他。 秦川不闪也不躲,木然看着她怒火中烧,十分平静地说:“如果是卢菁要你来揍我的,不用客气,尽管动手好了。” 卢苇嘶嘶喘着粗气,举起的手缓缓放下了:“秦川,你承认你是个非常混蛋的东西吗?” 秦川缓缓摇了摇头:“我对卢菁从始至终一往情深,混蛋二字从何而来?” “你还敢嘴硬!前几天你跟大姐出去旅游,你……你们俩每天都睡在一起,一回来你就和她分了手!你禽兽不如!” 秦川稍稍抬起了头,目光坚定:“如果我告诉你,我和卢菁同床共枕了三个晚上,但是我没有碰过她哪怕一次,你会信吗?” 陈知南本来还打算置身事外,她悄悄欣赏着卢苇的保时捷帕拉梅拉,当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秦川,你不会是不行?” 秦川没接她的话,依旧目光笔直地对着卢苇:“行不行我自己知道!但卢菁一直在遵守她的原则,我也有我的原则,我没你想的那么禽兽,玩完了回来就分手,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我不会做!卢苇你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你姐,在那几天里面,我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敢说一句,如果我真的把卢菁睡了,我肯定对她负责到底,哪怕她坚持不肯辞职!” 陈知南不禁动容。 卢苇捂住嘴,哽咽着说:“现在我明白了,你们旅游回来那天下午,在大姐房里,她为什么会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你走之后,她反复和我说是误会,原来她……其实是想……” 秦川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子。” “你装什么柳下惠!你为什么不爽快点,直接把她给睡了!”卢苇大吼,狠狠指着秦川的鼻子:“你让大姐伤透了心!她……她……” “卢菁怎么了?”秦川急促地问,他很怕卢菁做出什么傻事。 “她正在整理行李,准备去费城爷爷奶奶家住段时间,她是为你……去养伤了啊!” 秦川双眼通红,声音颤抖着说:“让她去,你和她每天打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 “你现在才想到要关心她,还有用吗!”卢苇上前一步,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不顾近在咫尺的陈知南,飙着泪哭吼道:“我本以为可以有幸,亲眼见证一场最完美的爱情故事,哪怕其中的女主角不是我,男主角又是我最想嫁的男人,但为了大姐,我也会送上我全部的祝福,在婚礼上给你们当伴娘!可你们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啊?我真的恨透了你们!明明彼此相爱成这个样子,却还因为狗屁的原则而分手,这世界上还有没有所谓的爱情了?还是说,爱情已经可以和狗屎划上等号了?你说!你他妈说啊!” 秦川难过地几乎窒息,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不要和卢菁在月琴相遇,没有完美结局的相遇,都是最残忍的,还不如两个人擦肩而过……” “你后悔和大姐认识了是?我也后悔认识了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我们姐妹俩都为你伤透了心,你却……早就找好了备胎!” 陈知南轻轻叹口气:“卢苇你在气头上,我不和你争辩。” 秦川跟着说:“小南不是备胎……” 他话没讲完,突然挨了卢苇一记耳光:“你不是东西!大姐在你身上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她那么爱你,到头来却什么都没得到,只换来一身的伤,她在房间里一边哭着一边整理行李,那副惨状,你有勇气敢去看一眼吗!” “是我对不起卢菁……”秦川的心在滴血,用力抹掉眼泪后说:“卢菁去费城养伤了,接下来我也要走了,没有卢菁的紫田对我而言就是座空城……” “你要跟这个女人去澳洲是!你去啊!以后别让我在紫田看到你个混蛋!” “会如你所愿的。” “那你还不马上给我滚!滚啊!” 最后,卢苇往他身上用力踹了一脚,上车掉头往家狂飙而去。 周围再次陷入死寂,静到秦川能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两旁路灯纷纷低下头,交头接耳嘲笑他的失魂落魄。 陈知南手托着腮帮子,面朝卢苇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她就这么放过你了?” 秦川的脸和小腿都火辣辣一阵疼,憋不住就要对陈知南发火:“那你还想怎么样!” 陈知南对他微微一笑,却用警告的口吻说:“不是我想怎么样,要看卢苇的,我总觉得……还没完。” 第180章 我想离开紫田 秦川不理陈知南的碎碎念,又点起一支烟,贪婪地猛吸,烟头在夜色中泛着亮眼的红,也更加映衬出他心里的苍白和无力。 继续沿着路往下走,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即使偶有出租车路过也没有招手喊停,他不想那么早回家,不敢把自己密闭在一个狭小空间里,那会把心里的苦痛无限放大,所以就这样走下去,挺好。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陈知南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刚才说了,去澳洲。” “呀,你这家伙,还真把我当成最后的港湾了?” “圣母大人,你的自我感觉可真好!”秦川朝她啧了一下,又声音低沉着说:“卢菁不在了,我不可能在紫田待下去,我就是觉得很难过,浪费了卢菁一年的宝贵青春……卢苇说的一点没错,我确实够混蛋,总想着不要伤害别人,但现在回头看看,从和卢菁相遇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伤害她……” “不过我个人觉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就因为我没把卢菁睡了?” “是的,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凤毛麟角,你是真的想对她负责,所以反而忍着没那么做。” 陈知南的话,令秦川稍感安慰,望着她在路灯下依旧金灿耀眼的头发,他诚恳道谢:“小南,都忘了谢谢你,从刚才到现在,你陪我走了那么长一段路。” 陈知南很无所谓地一笑:“你陪卢菁走的路才叫长,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相遇总是猝不及防,离别才是蓄谋已久,有些人哪怕爱的再深入骨髓,也会慢慢淡出你的生活,你真能忍受住这种刮骨之痛吗?” “原则问题不能谈,这是她说的,也是我的想法,所以没必要回头,我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也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滋味了,我想……我能扛得住。” 陈知南嘴角一翘:“又想杨甜甜了?” “别故意在我伤口上撒盐好不好!”他抬起头,慢慢闭上眼睛,感受着寒风拂面的刺痛。 我的女孩儿已不再是我的所有,但还有温度停留在胸口,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当我们站在红尘陌年里,能做的只是在相遇时珍惜,在分离时淡然,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哪怕仅仅是微笑着一点头,也是前世修得的回眸…… 不知不觉走了将近一小时,大街上愈发空荡,在这小年夜的晚上,商店十有八九都关着门,第三家有卖食物的店始终没有出现。 这时,罗虹的电话打来了:“秦川,你和小南在哪里?” “妈,我们在外面走走,您和陈叔吃好了吗?” “已经吃好了,现在在一家咖啡馆坐着,地址我发给你,你们尽快过来。” “好,这就来。” 挂掉电话,陈知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走,别丧气,等你走出这段感情后,你会成为一个被重伤过两次的男人,你身上散发出的这股半死不活的忧郁气质,会更加吸引女孩子。” “能不能换个好一点的词?” “干嘛要换,半死不活这个词很适合你……喂喂,你快看,那里有卖吃的!” 她跑向那家小店,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盒热腾腾的关东煮。 “这东西我可是太久没吃了,墨尔本的唐人街都很难找到,”陈知南很美滋滋的样子,给了秦川一串肉丸:“先暖暖肚子。” 秦川接过后说道:“可这不是第三家店。” “吃你的,废话那么多!原则固然重要,但也要懂得变通,你不止有点愣,还迂腐!” …… 市中心的某家咖啡馆,罗虹和陈广华面前各摆着一杯咖啡,但已经没有了热气。 见秦川陈知南来了,罗虹招呼他们坐下:“给你们叫了点吃的。” 陈知南摘下棒球帽,甩甩头发:“虹姨,我刚才吃了一点儿,但没饱,秦川他也吃过了。” 罗虹带着忧心问:“秦川你还吃得下?卢菁已经连夜买机票去美国了。” 沉吟片刻后,秦川回道:“她去散散心也好。” 陈广华说:“秦川,今天这事儿卢家两口子并没怪你,你和卢菁谁都没错,她热爱工作,你关心她的安全……所以,只能说是命运捉弄人。” 长时间的沉默后,秦川对妈妈说:“我想拜托妈妈一件事,请继续给卢苇授课,我没有什么可以补偿卢菁的,只能请妈妈辛苦一下,算是代我……” “这个不用你说,我都会做的,卢苇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肯定对她倾囊相授,刚才你们走了之后,我和卢家两口子也说了这事,他们会转告小丫头的。” “谢谢妈妈。” 陈知南提醒他:“秦川,你平时一直在给卢苇教英语,你觉得她还肯跟你学吗?” 服务员这时端来两份套餐,陈知南马上挑了其中看起来量多的那份,专心对付食物。 秦川没胃口,闷闷地说:“我没打算继续教她,我想离开紫田,去澳洲跟你们一起过,希望你们能收留我。” “瞧这话说的,你能来再好不过了,”陈广华一直微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语气也轻松了些:“你准备什么时候来?春节后去工作单位办辞职,同时申请移民签证,一个月差不多了?” 罗虹提议道:“广华,没必要那么着急,接下来小南的律所有案子,她会在紫田待上两到三个月,这段时间,就让秦川先留在紫田,一边办理辞职和签证,同时也能跟小南做个伴,然后等小南结束工作回家的时候,他们俩再一起过来,怎么样?” “不错不错,还是你想的周到!”陈广华马上同意了。 秦川当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长久以来,陈叔和妈妈一直有个念想,就是他能和小南在一起,大家亲上加亲,但眼下的他,哪有心情再去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他不禁在心里叹息,刚分手我就马上去追求小南,这对小南是何其不公,也显得我和卢菁的感情太过廉价,随随便便就能被取而代之…… 卢菁说过,她不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下一个我,其实对于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再遇到另一个卢菁,我没有幸运到这种地步,老天非要给我第二次的慷慨…… 怀揣着对卢菁的愧疚,以及无法抑制的想念,他突然意识到每过一秒钟,距离卢菁去美国又近了一分,便下意识看了看手表。 罗虹太了解儿子的心思:“卢菁是凌晨一点的飞机,你想去送她的话就去,现在还来得及。” 陈广华也说:“你应该去见她最后一次,跟她说声再见,再送上一份祝福,毕竟你们相爱过,别让她带着伤心和怨恨去远行,也为你自己以后不留下遗憾。” “嗯,我这就去,”秦川点了点头,站起来拉紧风衣的拉链,出了门。 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到沉重,这是最后一次去看卢菁,也是在有理由的前提下,从明天起,他不能再和她联系或者见面,只能把过往的美好记忆深埋进心里,这就是分手后的潜规则。 外面街道依旧空旷,秦川的胸腔中却充斥着离别的悲伤,明明是一阵不算猛烈的冷风,都能将他吹的几乎无法站立。 总以为分手是不可能的事,却在一瞬间,就已经互相走远了,未来会用哪种心情再去把卢菁想起,他一时也说不清,这只能让时间来给出答案,或许要等到树叶枯荣好几回,手心长出陌生纠缠的曲线时,他才能重拾平和的心态,去回首品评这段失败的感情,但他已经能预知了,曾被亲手舍弃的东西,在往后的日子里,再也遇不到了。 第181章 夺命午夜幽灵 晚上十一点,机场大厅里依旧人不少,秦川隔得老远就看到了,卢菁正在和卢苇在安检口拥抱告别,姐妹俩头碰着头,低声细细耳语。 卢菁身穿蓝色冲锋衣,就是在一年前他们初遇时的那套衣服。 他没有犹豫,直接奔了过去:“等一下!” 卢苇看到居然是他,表情突然变得厌恶至极,卢菁却有着一丝宽慰:“我猜到你会来的。” “一路平安,保重……”秦川怕自己一个冲动就要抱紧他,将双手用力别在身后,但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蠢蠢欲动。 “菁,原谅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去美国之后要好好的,不能像以前一样抽烟喝酒,会伤身的,多运动,多去外面走走,或者看书也可以……”极度难过之下,他变得语无伦次。 “谢谢你的叮嘱,我收下了,”卢菁抬起手,轻轻抚摸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秦川,我刚才还打了你,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他把这三个字念了好多遍,突然就哭了出来,引来其他旅客纷纷注目。 卢菁也低头抽泣着:“以后别再为我哭,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你直到最后还是在关心着我……” 她取出一个紫色丝绒小盒子,放进他外衣口袋:“这枚戒指,我没有机会再让你为我戴上,幸福距离我们如此之近,却在因果循环中,我们把它弄丢了……我现在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答应我,可以吗?” 口袋瞬间变得千斤重,又像被一块灼烫的烙铁印在胸口,他几乎就要疼的晕厥。 来不及给自己镇痛,见卢菁还在等他回答,马上擦去眼泪,拼命强撑着说:“没问题,刀山火海,我一定做到。” “没那么严重,我希望你照顾好卢苇……我是指一辈子。” 他愣住了:“你这……” 卢苇一直咬着牙没有说话,听到这里,立即喊:“大姐!” 秦川还想说什么,卢菁阻止了他,牵起卢苇的手,含着泪问:“小妹,姐和秦川分手了,现在姐问你,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不!我恨他!”卢苇用极度仇视的眼光盯着秦川。 “小妹,姐跟你说件事,在去年八月,秦川一度已经答应接手金禾集团了,甚至做好了再去国外读ba的打算,后来你从美国回来,表示愿意继承家业,秦川马上退出,并要求我们谁都不要提这件事,免得让你有想法,他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了我能尽早离开警队……但后来我发现,他还有个隐藏的念头没说,就是为了那时候还成天闯祸的你,他想让你开心快乐,无忧无虑过上一辈子……姐现在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明白他对你的好,不要恨他……” “居然还有这种事!为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卢苇瞪大眼睛,泪水跟着就充盈了眼眶。 “姐没有骗你,你可以回去问爸妈,当时我们都准备打电话跟爷爷说了,但秦川坚持要等你回国后,得到你的亲口同意再告诉爷爷,可谁都没想到……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就是命,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好了,小丫头赶紧把眼泪擦掉,你是金禾集团未来的领导人,不许随便哭!” 卢菁替妹妹擦去眼泪,接着她看向秦川,莹莹泪光中带着无法言说的深邃感情。 “秦川,不管卢苇答不答应,我都把我们家最宝贝的小妹交给你了,你比她年纪大了不少,也比她成熟,以后你要照顾好她,卢苇非常喜欢你,她对你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如果她调皮胡闹,你多担待着点……本来我还想到美国之后发邮件给你,现在不用了,我都说完了……就这样。” 她又捏了捏卢苇的脸:“小妹,该回去了。” “大姐!”卢苇终于开哭泣,拼命拽住卢菁的手。 “小妹,回去,好好念书,姐会回来的。” 卢苇终于还是松开了手,最后一次同卢菁拥抱:“大姐,要早点回家!一定要早点!” 对她笑了笑,卢菁推着旅行箱,缓步走向安检口。 在这分别的时刻,秦川脑中一片天旋地转,他已经双眼模糊到看不清卢菁的背影,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巨吼: “菁”! 卢菁没有回应,飘然远去。 卢苇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臂弯里痛哭不止,片刻后,她挣扎着站起身,用尽全力往秦川胸口打了一拳:“我不会放过你!” 这拳仿佛包含着她全部的怒火,在猝不及防之下,秦川被直接打翻在地。 他来不及爬起来,卢苇已经冲开围观人群独自跑远,她的哭声越来越遥不可及,在午夜机场里凄厉地来回飘荡。 瘫坐在地,秦川抬头望向刚才卢菁走远的地方,那里早就没有了她的身影。 但他依然固执,对着那个方向凝视了许久,最后不得不低下了头。 奇迹并没有发生在午夜的机场,和卢菁的感情正式终结在相识一年后的冬季,他痛苦地抽泣,眼泪顺着鼻尖滴落,一滴,两滴,三滴,可即使它们最后汇聚成河,也灌溉不了他已经干涸龟裂的心。 悲伤似乎永无止境,他突然痛恨起自己的渺小,根本无力去和宿命这种可怕的东西做任何抗争,但它无处不在,又残忍绝情,将最亲密无间的人硬生生从生活里剥离了出去,只留下满满一地血淋淋的破碎…… 一只凉凉的手把他拉起来,他没来由地一阵惊喜,恍惚之间,竟以为是卢菁又回来了。 但出现在身边的人,是陈知南。 她弯下腰,拍拍他裤子上的灰,玩味地小声说道:“真丢人,又被卢苇打了,我很怀疑她到底喜欢不喜欢你。” 秦川喘着气,忍住心如死灰般的哀伤,问她:“你都看到了?” 陈知南递去纸巾给他:“我看到了最真实的一幕,感人又虐心,卢菁好像还对你关照了一些别的事,我猜她是让你好好照顾卢苇,对不对?” 用力擦掉眼泪,他抽噎着说:“什么都瞒不了你……但这只是卢菁的一厢情愿,她太理想化了。” 陈知南却对他微笑:“要是一厢情愿有用,就不会再有卢菁什么事了。” 秦川没力气去琢磨她话里的意思,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再点上支可以燎原的烟,烧尽心中一切痛楚! 爱情这东西太过无常,总是披着最美的外衣,干着最叫人不齿的勾当,它喜欢捉弄追求幸福的人们,乐于看到他们因为不甘而痛彻心扉的样子,可事实上,很多眼泪或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以秦川自己为例,只要他肯妥协让步,就能将爱情延续下去。 但讽刺的是,妥协是因为爱,不妥协更是因为爱,所以无论怎么做,他都要被反复煎熬,直至最后不得不质疑爱情带来的到底是幸福,还是折磨。 …… 机场外的大马路边,秦川半蹲着,一副落魄潦倒的样子,嘴里叼着或许是今晚第三还是第四支烟,陈知南站在他几米外的地方,等候回市区的出租车。 她不时扭头看看,好几次想要拿掉他手里的烟,但又不忍心夺走他身边最后残存的一抹温暖,只能每次拍拍他的肩,又走回车辆稀少的路边。 马路对面亮起了黄白色车灯,是卢苇的帕拉梅拉,秦川心不在焉地瞅一眼,再次低垂下头。 陈知南搓着手,半回头说:“那是卢苇的车。” 秦川弹了弹烟灰,沙哑着嗓子回她:“别想了,她不会送我们的。” 陈知南点点头,片刻后,她突然感觉不对劲,大叫:“秦川,那车有问题,快让开些!” 但为时已晚,帕拉梅拉好似午夜幽灵,车头甩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转向角度,横穿过实线车道,发动机咆哮声瞬间抬高,径直撞向正蹲着抽烟的秦川! 只一眨眼功夫,秦川就被撞飞到四五米之外,身体重重砸在路边的花坛,马上又被弹回到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毁天灭地的爆裂声,前额渗出的血瞬间淌进了眼睛里。 透过眼前模糊一片的暗红色,他看到陈知南正朝自己奔过来,她似乎在喊着什么,但耳中的杂音轰鸣不休,把一切外部声音都掩盖住了。 努力仰起头,他想看清车玻璃后卢苇的脸,但视线所及的一切景物都开始变灰,进而变黑,整个人逐渐堕入了一片混沌深渊之中。 我到底有多么的十恶不赦,才会让你们姐妹俩一个想离开我,另一个,又想杀我…… 第182章 我一直都在 烦人的杂音不断在耳中轰鸣,当秦川逐渐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 白色床铺,白色屋顶,穿着白衣的人,合上的窗帘也隐瞒了此刻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 “医生,病人醒了。” “来,让我看看。” 眼前是一个戴着口罩,看不清具体年龄的白衣男人,他走到床前,低头看了秦川几秒,轻轻地问:“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呻吟几声,理顺自己干涩酸疼的喉咙,秦川无比艰难地发出一声“头好疼”。 “还有吗?” “这声音好吵……” 医生掰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筒照了一下。 “不要!不要!”他使劲躲开,将眼睛闭上。 “结合颅内ct和脑电图检查,以及刚才的畏光反应,确实是轻到中度脑震荡,”医生说完,又关照护士:“把灯光调暗,让病人静养,要当心他身上的伤。” “好的,医生。” 我……脑震荡? 究竟……发生了什么? 整间屋子都在翻天覆地旋转,撕裂般的头疼猛烈袭来,秦川苦苦忍受着煎熬,过了很久才逐渐平复下来,接着,又察觉到身体其他地方也是剧痛难忍。 护士给他擦去额头的汗,说道:“你被车撞了,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昏迷,全身软组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不过幸好现在是冬天,你衣服穿的厚,没有骨折,右肩的脱臼部位已经帮你装回去了,但你有脑震荡,需要静养……医生会给你开一些静脑安神的药物,你不要再动了,放松心情,好好睡觉休息。” 思维还没完全恢复,他好不容易才听明白了,刚想向护士道谢,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开始嘶声力竭地吼:“卢菁,卢菁,卢菁呢!” “不要吵,镇定!”医生推门走进来,秦川这时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不少人,最前面的是妈妈,她正抹着眼泪。 在妈妈身后,同样是面色凝重的陈广华,而陈知南有些憔悴,对他轻轻摇着头。 “妈妈……妈妈……”他像个孩子一样叫唤着。 医生看了看床边仪器上的曲线,说道:“脑电波还是正常的,意识在逐步恢复,问题不大,就是需要花时间好好养伤……好了,家属全都离开,不要留在门口影响他,现在他必须睡觉。” 医生护士都走了,同时将门关上,但秦川脑中的嘈杂声依旧没有停歇。 他知道这是脑震荡之后短暂的后遗症,便合起眼睛,努力静下心,身子不敢有一丝一毫动弹,尤其是听说右肩还脱臼过,可他对此完全没有知觉。 渐渐地,许多事情被回忆起来了,包括受伤前的最后一幕。 “卢菁……卢菁……” 将她的名字念了几遍,他就此陷入到无边炼狱之中,呻吟低沉地几近于哀嚎,分手后的哀伤终于伴随着病痛,一起汹涌而来。 现在再去计较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了,卢菁伤心欲绝地走了,她人在美国,和我隔着整整一个太平洋,上万公里的距离,我们之间的因果缘法,终究无法说圆…… 卢苇恨我是有理由的,可是,谁又能告诉我,一心深爱着卢菁的我,究竟是哪里错了…… 我究竟是哪里错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澄清透亮,卢菁正站在遥远的彼岸,与他无声对视着。 心中一激动阵狂喜,他想跳入湖中,游到她的身边,再将她拥入自己怀里,可是湖太宽,正在焦急彷徨之间,卢菁已经消失在了对岸的浓雾之中。 片刻后,湖面飘来几朵彩色花瓣,带着她特有的清香,他天真地以为是她从彼岸传来了牵挂,可捞起来之后,却发现两手空空,那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已。 或许,还有无法磨灭的业障…… 脸颊旁有淡淡的湿润和温热,提醒着他正被尘世的爱恨所纠缠困扰,他越是用力挣脱,越是被深陷其中。 “不哭了,好吗?” 这好似来自于天边的梵音,是如此熟悉,浮躁的心瞬间安定了,连耳里的嘈杂声也暂时停歇了。 伸来一双柔软又微凉的手,悄悄抚上他的脸颊,他想睁开眼看看对方是谁,但那只手又覆盖在了他的眼睛上方。 这感觉……为什么会这般的似曾相识…… “不哭了,好吗?” 入耳还是这温柔如水的五个字。 “我不哭了……” 他哽咽着回答,同时笨拙地探出左手,朝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缓慢又坚定地摸索了过去。 入手细腻光滑,是一张姣好的女性瓜子脸。 手被轻轻反握住,五指和掌心紧密地贴在她的脸上。 他颤抖着声音问:“菁,是你吗?” 她吐气如兰地回答:“安心睡,我陪着你。” “我睡了,你一定要陪着我……” “我一直都在。” 这声音似乎有催眠的魔力,他的手不自觉地慢慢垂下。 我一直都在…… 我一直都在…… 这几个字,反复回荡在耳边,他的心境变得安宁,整个人也逐渐松弛下来,很快进入了睡眠状态。 再次醒来时,耳中的嗡嗡声依旧还在,头疼倒是减轻了一些,用力睁开眼睛后,看到病床边有妈妈和陈叔,以及陈知南。 陈知南拿来一条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谢谢,我好多了。” 他努力回忆着,睡前那个助他从魔怔中解脱出来的人到底是谁,于是轻声问:“小南,刚才你进来看过我?” “我和我爸虹姨一起来的,你具体是指什么时候?” “哦,不是你……那卢菁来过吗?” 陈知南很不高兴:“卢菁怎么会来?她这会儿估计已经下飞机了……你这家伙真是的,像猪一样睡了一整天,醒来后是我给你擦的脸,你竟然马上问卢菁在哪里!” “好了,小南,”陈广华估计是听到女儿说秦川像猪,打断了她以后,对秦川说道:“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你饿的话就吃点东西,再继续睡觉休息,医生说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 秦川吃惊地问:“居然都傍晚了,我睡了……难道有十几个小时了?” 陈广华轻轻点着头:“是的,你在今天凌晨送进了医院,中午醒过一会儿,然后就睡到现在。” 罗虹又接着说:“秦川,你这次受伤和半年前那次住院挺像的,都是淤血外伤,但又多了脑震荡和右臂脱臼……唉,你刚和卢菁分了手,马上就遭到这种无妄之灾。” 秦川突然问道:“妈妈,卢苇怎么样了?” 陈知南冷笑一下后,反问:“你是不是盼着她能逍遥法外?” 秦川心里一沉:“说具体点。” 第183章 寻求和解 “那我说,你听好了!昨晚把你撞昏过去后,卢苇居然镇定的不得了,当场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像个没事人一样!我早跟你说过她心里有怨气,不会轻饶了你,没想到下手这么凶残!她现在已经被行政拘留了,关押在警局里。” 稍微顿了顿,让秦川自己消化一下,陈知南继续说:“卢苇撞你的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疯传开来了,留言基本差不多,都说这该有多大的仇,才会直接用车撞你!” “我和卢苇没仇,她只是恨我跟卢菁分了手……” 秦川轻轻喘口气,又接着问道:“卢苇接下来,是不是有大麻烦了?” 陈知南冷笑着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当街故意开车撞人,和蓄意谋杀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你没死而已,我已经找紫田当地的律师问过了,故意伤人罪一般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受的伤综合起来,是属于轻伤以上,但还没达到重伤,量刑的话,基本在六个月至一年半之间。” “我不就是脑震荡么,怎么就变成轻伤以上了!” 秦川强忍满身剧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吃力地说:“卢苇是金禾集团的继承人,还要去国外读书,她不可以因为我的缘故,被判刑坐牢!小南,我想问你,如果我和卢苇达成庭外和解,她是不是就没事了?” “可以是可以,但你要想清楚啊,就这么放过她了?” “她是卢菁的妹妹,我怎么能让她……” 情绪激动之下,他突然就一阵头晕目眩,用力干呕几次,却什么都吐不出。 “秦川,你看你只剩半条命了!这全是卢苇那疯丫头害你的,你居然还想为她脱罪!”陈知南倒来一杯温水,气恼地放在他嘴边:“我们才是对你好的人,你却一直护着她……” 有敲门声传来,外面站着五个人,韩峰,蒙宾,张清,以及两位民警。 蒙宾满脸都是关切,进屋后独自站在病房一角,默默望着秦川,韩峰则把一束花放在床前桌子上,简短说明了来意:“张总听说秦川出了车祸,就和蒙老板一起赶来探望,同时也把我叫来了。” 张清对秦川点了点头,很知趣地不出声,让警察说话。 两个警察拿出证件,亮明身份后,带头的一个说道:“秦川先生,昨晚你被犯罪嫌疑人卢苇用车撞伤,道路监控拍下了全过程,卢苇也对所犯罪状供认不讳,在我们把这案子移交给司法机关之前,要找你了解一些情况,如果你有什么诉求,也可以提。” 秦川呼呼喘着气,回道:“两位警察同志辛苦了,我只有一个诉求,就是和卢苇达成庭外和解,我对她所做的一切,都不予追究……” 警察感到惊愕:“你确定不追究起诉了?” “是的,我不追究,请你们尽快放她走……”还没说完,秦川又捂着脖子一阵干呕,陈知南想拍一拍他的后背,但刚触碰到他身体,他又疼得嘶嘶呻吟。 “对不起,秦川,我不碰你了!”陈知南赶紧后退两步,手指向他缠在头上的纱布,情绪激动地对警察说:“你们看,他都被伤成这样了!虽然说法律无外乎人情,可是对方是故意伤人……” 秦川忍着疼,低吼一句:“小南,你住口!我还是那句话,卢苇不能有事!我必须尽快与她协商和解,必须!” “不知好歹的家伙!”陈知南生气了,转身离开病房。 民警奇怪地问秦川:“你为什么一定要和解?根据卢苇的供词,她是因为你和她的姐姐分了手,气恼之下才用车撞你,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 “她撞我的原因根本无关紧要,即使卢苇把我撞成残废,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她遭受牢狱之灾,一天都不行!” 两个警察对望一眼,其中带头的说:“你的诉求我知道了,我打电话找上头请示一下。” 他一边拨号,一边往外走,另一位警察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刚离开,陈知南马上冲进来,她似乎被气得不轻:“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真的想当圣人吗?” “我不是圣人,但事关卢苇,我必须尽力保护好她。” “就因为她是卢菁的妹妹?” 秦川斩钉截铁地说:“对!卢苇如果因为我而有任何不测,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也希望你们都不要迁怒卢苇,要怪就怪我好了,一切的起因就是我和卢菁分了手!” 张清这时冷冷地发话:“秦川,我都准备帮你找律师了,你却还想达成什么和解……你要清楚,你已经和卢家俩姐妹没关系了!” 秦川艰难地说:“张总,这次我护定了卢苇,但也是最后一次……过段时间我就要去澳洲生活了,卢苇也会出国留学,到那个时候,我和她以及卢家的一切纠葛……都将终结。” 张清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你要走了?” “要不是因为卢菁,我去年毕业后就直接去澳洲了,说不定现在……”他看了看妈妈,又低下头:“现在兜兜转转一大圈,我终究还是要去了。” 说话间,两个警察推门进来了。 “秦川先生,如果你坚持私了,就跟我们去局里走一次,和卢苇当面协商,如果双方都同意,就谈好赔偿条款,签一份和解协议书,这案子就暂时算结束了,不过你只有半年的申诉期,过了这个时间,就不能再起诉了。” 然后,警察又压低声音:“卢苇的父母是紫田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我们警方承受的压力不小,你愿意和解,说实话,也是高层领导比较乐意见到的。” 张清不屑:“金禾卢家这么牛吗?” 秦川没理张清,只说:“谢谢两位警官,我这就跟你们去局里。” 他颤巍巍地伸手拿外套,被陈知南一把抢过来:“别动,我来帮你穿!你脑震荡都没好,能坐车吗?” “别小看我,我能!”或许是出现和解的希望,他紧绷的神经终于轻松了一些。 见他行动不便,蒙宾也过来一起帮忙。 但穿衣服这简单的小事,对秦川来说却太过艰难,他好几次被牵扯到伤口,疼的一头汗,又和劝阻他出院的医生解释半天,才在一群人的前后搀扶下,坐电梯下了楼。 外面的天早就黑了,隐约有鞭炮声传来,他这才想起,今天竟然是除夕夜。 来不及感慨些什么,被冷风迎头一吹,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头晕脑胀,搭着韩峰的肩膀,弯腰呼呼喘了半天的气。 见此情景,两个警察也于心不忍:“你要不先回病房,等身体好些了再来。” 秦川马上拒绝:“不用了,我只希望卢苇今晚就能无罪释放回家,其他的都是小事!” 张清问警察:“能不能让秦川坐我的车?警车比较低矮,他经不起颠簸,我的车避震性能比较好。” “可以,他不是嫌疑人,不必跟着我们坐警车,你们开慢点,我在局里等着。” “那有劳两位了。” 警车开走后,张清又对蒙宾说:“你家里有老人,先回家去。” 蒙宾答应了,又安慰秦川:“好好养伤,我会再来看你。” “蒙哥,谢谢了。” 余下几人坐上韩峰的suv,缓速驶往警局。 一路上,韩峰把车子开的很稳很慢,但跟在后面的其他车不满意了,喇叭按个不停,秦川被噪音一刺激,又眩晕恶心起来,靠在椅背上动弹不得。 罗虹坐在儿子身边,轻拍他的脸:“再忍忍,快到了。” 他微微眯着眼睛,低声说:“妈妈,您以后还是请继续给卢苇视频授课,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算是我求您了,可以吗?” 张清坐在副驾驶位置,忍不住回头:“秦川,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你这么为卢苇着想,她到底是你的牵绊,还是你的责任?” “张总,我没想那么多,我只要她没事……算是我对卢菁微不足道的补偿……” 罗虹无奈地叹息:“秦川,妈答应你,会继续给卢苇讲课。” 他终于有了微笑:“谢谢妈妈!” …… 到警局后,张清和韩峰没有下车,简单告别就回去了。 这时,秦川憋了一路的胸闷恶心再也压制不住,手撑着膝盖猛烈干呕,口水眼泪鼻涕淌了一地,模样惨不忍睹。 卢国民和杭丽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到秦川头缠纱布,一下车就吐成这个样子,赶紧一起上前,低声给罗虹和陈广华陪着不是。 他们互相说了些什么,秦川完全听不见,他好不容易等舒服了一些,才被陈知南搀着,走到卢国民杭丽面前鞠躬致歉:“卢叔,杭姨,对不起,我和卢菁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向您二位赔礼……” “秦川,别这样说,是我们……”卢国民轻轻拍他的肩,他又疼的浑身一哆嗦。 陈知南实在看不下去了,板着脸说道:“卢董,秦川和卢菁分了手,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我觉得他并没什么错的很离谱的地方!他被您小女儿撞成这个样子,没残废已经是万幸了……过会儿他还要坐车回医院,等回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吐……马后炮的话就别再说了,赶紧签和解协议书,遂了他的愿!” “小南,怎么这样无礼!”陈广华呵斥着。 “爸爸,我没有说错啊!” 卢国民和杭丽都面露深深的惭愧,还有无奈。 在访客室坐定没多久,卢苇被警察带来了。 第184章 我要和你在一起 卢苇双手戴着手铐,脸上脏兮兮一片,看到满屋子的人,表情却极度冷漠,眼中也没有半分惧色。 杭丽冲过去,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混账东西!” 硬生生扛下这记耳光,卢苇依旧倔强地不肯低头。 罗虹赶紧拉住杭丽:“杭总,冷静!卢苇是女孩子,你这么当众打她,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杭丽哽咽着说:“她还做什么人……不到20岁,就已经被铐过两次手铐了!” 秦川手扶桌子,慢慢挪动脚步,挡在卢苇身前:“杭姨,有气冲我来好了……您这样打她,卢菁和我……都会心疼……” 卢苇就站在他身后,突然猛踢了他一脚,怒吼道:“要你装好人!我真的后悔,当时没把你撞死!” 满屋哗然,警察怕卢苇再踢人,连忙把她推到距离秦川最远的屋子角落:“老实点!给我站好了!” 罗虹压下火气,和陈知南扶起秦川坐回椅子上,拿纸巾给他擦去汗珠和口水。 卢苇还在叫骂:“秦川你个人渣,不要缩,过来啊!我真他妈想宰了你!” 秦川低着头,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淌,嘴里发出极为痛苦的呜咽。 他能理解卢苇的心情,这时只要手边有把刀,他肯定会狠狠捅进自己胸口,像这样惨烈又无趣的人生,活着真的不如死了! 卢苇的骂声不绝于耳,见此情景,连脾气最好的陈广华也忍不住光了火:“卢董,杭总,你们的女儿……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么!” 卢国民涨红了脸,气的直咬牙:“卢苇给我住口,过来道歉!” 卢苇毫不畏惧:“凭什么!他这样对大姐,我还给他道歉?” “你们都别吵了!”警察大喝了一声,然后走到秦川前面,沉声问道:“秦先生,你还要同她和解私了吗?” “当然要,”秦川用力吐出这三个字,又注意到卢苇手上明晃晃的手铐,曾经的往事再次浮现心头,马上问那位警员:“能先为她解开手铐吗?” 对方摇头:“和解协议与赔偿条款没有签定之前,她依然是犯罪嫌疑人,按照规定,不能解开。” “我不要她任何赔偿,手铐这东西不能和她沾边,我只想让她尽快回家……请给我纸笔,我现在就写和解书。” 握着笔,颤抖地写了两个字后,他就实在写不动了,手捂着嘴用力干呕两声,对罗虹说:“妈妈,您来替我写,我签字摁手印,我实在……头晕的受不了……” 卢苇冷笑着嘲讽他:“你在装给谁看呢!” 陈知南抄起桌上的水杯,冲上去把一杯茶泼在卢苇脸上,又指着秦川头上的纱布,恶狠狠地说:“他被你撞成胳膊脱臼,全身大面积软组织挫伤,稍微动一下就剧痛无比,还有中度脑震荡,你以为他是在装吗?凭着这个验伤报告,以及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判你一个故意伤害罪,你铁定会坐牢!他和你姐分了手,你以为他就那么好受吗!你可以撞他来出气,但像你这样冲动恣意妄为的人,根本不值得虹姨每天晚上给你补课,你更不可能做好一个所谓的集团接班人!” 卢苇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她望着秦川和陈知南,嘴唇颤了几颤,不再说话。 “小南,回来,别说了,”秦川忍着头疼站起身,把陈知南拉走,又对卢国民说:“卢叔,我手里还有金禾集团百分之六的股权,等过几天,我就请小南起草一份转让协议,我把它全部还给金禾。” 此言一出,罗虹和陈广华都惊呆了:“秦川,你居然有金禾集团的股份?” “妈妈,陈叔,我确实有,但我从没动用过,我会尽快还给卢家……我知道,这是笔足以让我衣食无忧的巨款,可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处,是我的我拿走,不是我的,我不会要。” 陈广华扶了扶眼镜,点头道:“没错,这种钱财不要留在身边,以免落人口舌……秦川,这里的事情了结之后,干脆早点跟我们去澳洲。” “陈叔,我知道了,等伤养好了我就走,就走……”秦川小心地坐回椅子上,一时惆怅心酸到了极点。 没有了卢菁,紫田的生活已经不再有盼头……同样的,也要和卢苇作告别了,她对我的恨意深不见底,那个总是围绕在我身边,比花儿还漂亮的小丫头,从昨晚我和卢菁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秦川,如果你去澳洲了,那我呢?”卢苇突然哽咽着问。 她脸上有点点水珠在无声地滴落,伴着刚才被杭丽打过后,留下的五个鲜红手指印。 秦川跟着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卢苇话里的意思不太对劲。 他连忙说:“卢苇,把心思都放在学业上,我妈还是会继续给你授课,直到你结束南桥大学的所有功课为止,等你留学回来后,好好做一番事业……” 卢苇嘶吼着打断了他:“我不管那么多,我只问你,那我呢?你就准备这么把我丢下了?” 她慢慢走到桌边,忍住眼泪继续问道:“大姐在临走之前,是怎么关照你的,你都忘记了?我为你许下来生的愿,会等你直到我三十岁,你也不记得了是吗?我还跟你说过,我们姐妹俩中,总有一个要幸福的,现在你给不了大姐幸福那么,我呢?” 除了陈知南,其他人都从卢苇的话语里感到了异样。 卢苇继续抽泣着说: “我昨晚开车撞你,除了因为气愤你跟大姐分了手,还有就是你说你想去澳洲,我不许你去!我当时就决定赌一把,赌你秦川到底会不会继续护着我,还是说,你会眼睁睁看着我进监狱!如果我赌赢了,我此生无憾!如果输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个不会再有鲜花和阳光的阴暗世界,和地狱没什么区别!结果没让我失望,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毫无底线地袒护着我,即使自己被我撞成重伤!现在我要你给我一句明白话,你真的要丢下我卢苇去澳洲吗?如果你敢去,我不和你签什么调解协议书,我宁愿去监狱里待着,把牢底坐穿!” 周围一阵骚动。 秦川终于抬起头,望着面前满脸是泪,却全身都散发出愤怒和绝望气息的卢苇,轻声问她:“何必这样呢?” 卢苇大吼:“当然有必要!大姐的脾气我最清楚,她既然和你分了手,就绝不会吃回头草,哪怕这个人是她爱到了骨子里的你!但是你别忘了,同样爱你爱到骨子里的,还有我卢苇啊!现在你们俩已经结束了,我也有资格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你说一句,我希望你为了我留下来,我要和你在一起!” 第185章 迷茫的夜 “啪嗒!” 罗虹手里的笔落在桌上,她被彻底惊呆了。 说出的话不可能被收回,秦川既无心又无力去责怪卢苇的莽撞,只是示意陈知南:“你来帮我写,现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卢苇绝对不能坐牢,也不许受到任何伤害,一点点都不行,这是底线。” 卢苇嘶声力竭地哭喊,把手铐敲的叮铛作响:“底线是你不去澳洲!你不许去啊!” 秦川闭着眼睛,轻轻叹气,依旧不回她。 就算卢菁已经离开,他也承受不起卢苇的爱,因为这份爱不但惨烈,其中还交织着太多的恨,他此时伤痕累累,只想找个有暖阳的地方静静养伤,一厢情愿的卢苇仅凭着执念……他真的不想再伤她一次。 陈知南悄声对秦川说:“你还是表个态,否则我怕我白写了。” 秦川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说:“我留在紫田。” “好的。” 屋里没人再出声,陈知南飞快地写好调解协议书,交给秦川:“你看看?” 秦川提醒她:“写中文。” “抱歉,我习惯写英文的了。” “没事,赔偿金额这条也没必要写了。” …… 几分钟后,手铐被解开了,卢苇揉了揉手腕,走到秦川面前:“如果你敢走,我会再撞你一次,让你永远躺在床上!等我出狱后,我来照顾你下半辈子!” 说完,她便飞速跑了出去,杭丽赶紧追上她,把痛哭的女儿搂紧,轻声细语地安慰,又不时回头看看秦川,眼中有着深深的不解和忧虑。 秦川对卢国民说:“卢叔,现在我不方便和您说太多,出院之后,我将尽快把金禾的股权还给您,过段时间我会去澳洲生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基本就不回国了……刚才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先解决眼前燃眉之急,请你们让卢苇冷静下来,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分得清轻重,而我对她……就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不会再有别的念想。” 罗虹说:“卢董,让卢苇尽快调节好心情,回到正常的生活节奏中去,我会继续给她授课,这孩子,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脾气性格有些极端……” 卢国民十分沉得住气,说了声谢谢,又对秦川点点头,走向妻女身边。 卢苇流着泪,没有和秦川再有任何言语或眼神上的交流,她坐进了爸爸的车,转眼就汇入马路上的车流里。 这场不合时宜的表白,带给秦川的只有沉重,罗虹也对他投来疑问的目光,他微微摇手,表示现在不想聊这个,心里却有无处宣泄的难受和酸楚。 于是他更加想念懂他的卢菁,如果卢菁在这里,只要彼此一个眼神交汇,她就会送上拥抱,对他说一句“书呆子别难过”,他也不介意在她怀里哭成个孩子,等哭完后,再把爱她的话语说上一万遍。 远处街道上燃起了五彩的新年焰火,它照亮了这个城市,但秦川只看到一片凋零和破败,他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自觉把冰冻的双手放进口袋。 一个小时后,拖着难受至极的身体,他终于回到了医院。 医生对他进行身体检查后,给他重新挂水,然后催着病人家属离开,让他睡觉休息。 “小南,过会儿帮个忙,把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诉我妈和陈叔,”秦川躺在病床上,如是说道。 陈知南撇了撇嘴:“但我知道的不算很多……比如那来生的愿和等你到30岁,这些又是什么?” “你挑你知道的说就行了。” “哦,那我们走了,明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病房里安静地好似与世隔绝,秦川闭上眼睛,在这只有冰冷仪器作伴的地方,心里的孤独很快化作眼角的柔弱,默默淌了下来。 我们都是尘世间的修行者,背负着无名又沉重的枷锁,想要达到没有烦恼,超脱生死的境界,也就是无所得,无执着,随缘而不变的圆满境界。但是彼岸太远,天空太高,深渊太冷,那遥不可及的涅盘重生之地,却始终寻寻觅觅而不可得…… 毫无疑问,我是个失败的修行者,倒在了即将到达山顶前的黎明时分,即使费尽千辛万苦再爬起来,我也没有了像夸父那样继续追逐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因为,我已经第二次丢失了我的太阳…… 世事太捉弄人,我太渺小又太可笑,尽管卢苇在我身上倾注了所谓的希望,有段时间还让我有过那么一丝丝的感动,但我不可能是她的彼岸,我早已一无所有,卑微地只想逃……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用毛巾替他轻轻拭去眼泪,他睁眼一看,是陈知南。 “小南,你怎么又来了?” “来看你哭的样子,还真是丑……好了,不逗你了,我爸和虹姨已经回酒店去了,按照行程,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紫田,去探访几个朋友,不过虹姨说她会留下来陪你……刚才你要我说的那些,我也告诉他们了。” “这么快就说好了?” “我都说了我知道的很有限,你和卢菁卢苇之间肯定还有很多故事,但我都没听你说过,”陈知南坐在床边椅子上,轻轻晃着她的一头金发:“他们也听的很懵,不明白卢苇为什么会爱上你,还是这样的决绝和固执。” 秦川沉默着,接不上话。 陈知南又说:“不过我挺欣赏你的,那句卢苇绝对不能坐牢,不许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底线!让我觉得震撼和感动,卢家那两位其实也是这样的心情,从他们的眼里,我能看出来。” 秦川想了想,这才说道:“我已经对不起卢菁了,不能连卢苇也伤害了……” 陈知南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你是个有责任感,而且愿意负责的男人,但没必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你的肩膀承载不了如此的重量!我现在只想问你,你对卢苇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小丫头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说出这种话,甚至有胆子拒绝调解,愿意回去坐牢,我真的很佩服她!” 秦川苦笑:“现在我连自己的未来都混沌看不清,怎么可能给卢苇任何希望?我和她不论从各方面来说,都不会是合适的一对,我不想祸害她。” 陈知南呵呵两声:“那你就好意思去澳洲,再祸害别人吗?” “我不祸害任何人,怕遭报应。” “还敢跟我装傻!” 陈知南高高举起了手,又轻轻落在他的脸上,顺手给他合上眼皮:“睡你的觉,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还真就不明白了,卢家俩姐妹一个比一个漂亮,凭啥都看上了你呀?就连我爸和虹姨,刚才都在拼命暗示我……算了,没兴趣和你说这个,你赶紧睡。” “小南,当下的我,没有心情去谈情说爱,卢菁昨天才刚走,我这种想哭都不敢哭的心情,你不会理解的……” 他闭着眼,心里涌起一阵阵苦涩,还有脑震荡后的头晕目眩,强撑着说:“我不祸害任何人,我只想谈一场简简单单的恋爱,然后早点结婚生子,可是……真的好难,爱情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一个词,谁都能拥有,谁都能随时把它抛弃……” 陈知南捂住他的嘴:“够了,别说了,现在先养病,等你好了之后,痛痛快快大哭一场,然后再重新站起来!我从春节后就要开始在紫田工作了,为期两到三个月,我希望尽快看到一个重新振作的秦川,至少要像我们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你可以忧郁,但不能颓废,因为没人愿意看你颓废,更没人会怜悯你的颓废!” 她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放在秦川嘴角两侧,向上抬了抬,给他做了个微笑的嘴型:“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替他掖好被子,陈知南便离开了,接着,病房再次被寂静笼罩。 临睡之前,秦川转头看向了窗外。 这个冬天格外地冷,透过窗帘缝隙,外头似乎飘起了片片雪花,但对他来说,这场雪已经下了好久好久,它冻住了他的血液,迷住了他的眼睛,让他在这浮躁的世界里,彻底失去了方向。 分手后的第二个夜晚,他发疯一样想着万里之外的卢菁,心里不停念着她的名字,甚至把她名字中的每个笔画拆开,数着笔画数,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道卢菁是否也在想他,但又希望她不要像自己这么傻,这种想见又不能见,见了又不能拥抱和牵手,甚至连互相问声好都要小心翼翼,还不如将各自遗忘在太平洋的两岸…… 愿费城的冬天不要太冷,更不要冻哭我心爱的女孩儿,如果她哭了的话,我找不到漂洋过海去看她的理由…… 如果费城的冬天也下了雪,请雪花告诉卢菁,我对不起她,但我依然深爱她…… 第186章 费城来电 第二天早上,当秦川醒来时,窗外已经一片白茫茫的雪。 罗虹和陈广华正坐在床边,陈知南则倚靠着窗台,饶有兴趣地朝外看了片刻,回头问秦川:“很漂亮的雪景,想起来欣赏一下吗?” “不想看,”他毫无生气地回道。 医生进来了,记录下医疗仪器上的曲线和数字,又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说道:“没什么问题,再观察静养十天半个月,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家属有没有把病历卡带来,先去给病人补办一下住院手续。” “虹姨,我去办,”陈知南从罗虹手里拿过一本小册子,跑出了门。 罗虹对秦川说:“你陈叔今天就要离开紫田,去外地走访几个朋友,临行之前来看看你,我会留下来陪你。” 秦川撑起笑脸:“妈,您别陪我了,跟着陈叔一块儿去,医生都说我没事了……我是说真的,您留在这里,真的没必要。” 来回拉锯两次,罗虹拗不过儿子,终于还是答应了。 陈广华则语重心长地对秦川说:“好好养伤,不止是身体上的伤,还有心灵上的,都要同时好起来,这些天小南会一直待在紫田,你们俩试着相处一下看看,小南虽然嘴上不说,但她对你一直是挺有好感的……” 秦川有些落寞地别过了头:“陈叔,这样对小南不公平。” 罗虹微笑着安慰他:“我和你陈叔也都是二婚,但咱们还是过得挺不错的,只要遇到对的人,怎么样都是对的,现在机会在你面前,你是个男孩子,要主动一点,知道么?” 秦川应付着点头。 罗虹又关照道:“还有两件事要记住了,一是不要和任何人说你会出国的事情,免得传到卢苇耳朵里,以她这么烈的性子,说不定又要大闹一场,第二,把你手里的股权尽快还给人家,咱们不图这些钱。” 这次,秦川回答地很干脆:“妈,这个我懂,放心好了。” “你和卢苇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昨晚小南也是说的一知半解。” 思考了很久,秦川才模模糊糊地答道:“在很久之前,卢菁和我就知道卢苇的心思了,但我们一直保守着秘密,关系也始终处的很好,就像您以前见到的那样……现在我和卢菁分了手,卢苇也就豁出去了。” 罗虹与陈广华依旧听不太明白,但也没再多问,罗虹扯开话题说:“你受的这些皮肉伤,只能气量大一些,自己咽下去消化掉了……昨晚我和杭丽打过电话,她一直在向我说着抱歉,但她也告诉我,根本不知道卢苇会那么喜欢你,只说你平时不论大事小事,都很顺着卢苇……反正现在不管那么多了,等小南完成在紫田的案子后,你就跟她一起过来,从此在墨尔本生活定居,把不切实际的人都忘掉,能做得到吗?” 妈妈这很长的一段话,秦川认真从头听到尾,等妈妈说后,才回答道:“我当然知道和卢苇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放不下卢菁。” “傻小子,谁还没有在爱情中受过伤?当年你和甜甜分手,不都慢慢熬过来了么?所以别去多想,乐观面对生活,就可以了。” 妈妈无心的话,让秦川心里又揪了一下。 卢菁和甜甜,都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是个流行离开的世界,我却不擅长告别,我低估了命运的杀伤力,也高估了彼此之间的感情,从此我们跃入茫茫人海,各有各的风雨和灿烂…… 这时陈知南回来了,罗虹陈广华对她关照了一些事情后,就一起走了。 护士端来一碗粥,以为陈知南是秦川的女朋友:“他不方便多动,你喂他一下。” 陈知南扶着秦川坐起来,同时问:“你住院了,也不要虹姨多陪陪你?” 秦川吃力地回她:“我都那么大了,不能老是给妈妈添麻烦。” “那你倒是好意思给我添麻烦呀?”说着,便准备给他喂粥。 在这一刻,秦川回忆起了半年前刚回国时的一幕。 同样是住院,那时候卢菁给他喂过饭,如今卢菁走了,喂饭的人换成了陈知南。 虽然忍着没有念出卢菁的名字,但微红的眼圈已经将他的心思出卖。 “我说,怎么又是要哭的糗样子?我跟你开玩笑的嘛!”陈知南放下碗,凑近了问他:“想卢菁了?” “嗯。” “你自己吃,现在喂你吃饭的是我,你却想着别人!” “那我自己吃……” 他不敢用脱臼过的右手,笨拙地用左手拿起勺子,往嘴里塞着食物,动作很不协调。 陈知南轻轻取过勺子:“还是我来,你只管吃,同时想着卢菁就行了。” “谢谢,小南……” 她哼了一声,依然细心地一勺一勺给他喂着粥。 吃完早饭,陈知南把空碗放在桌上,扫了一眼旁边他的手机:“有两个未接来电。” 他心不在焉地问:“昨晚我调静音了,是谁打来的?” “区号是美国的,你要不要打回去?” 没来由地开始紧张,直觉告诉他,这肯定是卢亚雄的来电,老爷子要质问他为什么和卢菁分手。 算了算时间,现在是美国的傍晚,于是一咬牙说道:“是卢菁的爷爷,你帮我回拨过去,开公放,我的手没法长时间弯曲。” 陈知南回拨后,又带着好奇问他:“我能一起听听吗?” “听,没事。” 响了几下后,对面接起来的人,竟然是卢菁。 “哪位?” 这无比耳熟的声音,令秦川瞬间哽咽到窒息。 “是我,你到了?”他的千言万语,只汇总成了五个字,简短地连问候都算不上,却是他能表达出的全部。 “我已经到了,你等等,我叫爷爷来听电话。” 卢菁的声音平淡,隐约带着鼻音。 “谢谢……”他心痛到不能自已,和卢菁之间,也会沦落到要说谢谢的地步。 陈知南马上给他做了个冷静的手势。 半分钟后,卢亚雄的声音响起:“秦川,你和大妮儿分了手,你对此想说什么吗?” “爷爷,这都是我的错,如果要我来美国,您揍我一顿才能解气的话,我这就买机票过来。” “那你现在就给我滚过来!” “是,我马上订机票,二十四小时内到……” “算了,我都懒得看到你,更不想揍你,要揍你也是卢菁揍你!” 卢亚雄重重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少许:“前因后果我知道了,这事情我想怪你都怪不起来……我还听卢菁说,你甚至动过接班金禾的念头?” “是的,不过现在说这个,已经没必要了。” “时也!运也!命也!”卢亚雄再次深深地叹息。 护士突然推门进来:“住院手续办好了?这里是急诊病房,不能让你长住,你得换到普通病房去。” 陈知南马上不乐意了:“这怎么可以!他需要静养,不能去几人合住的普通病房!” “可这是医院的规定啊。” 陈知南毫不退让:“那万一他休养的不好,你们负不负责!” 由于开着公放,卢亚雄也听到了,马上诧异地问:“秦川,你住院了?” 秦川猜想在紫田发生的事情,还没人告诉过卢亚雄,便勉强笑着回道:“爷爷,我……我没事……我没事的,我好得很!” 护士见他还坐着不动,又不耐烦地催:“别打电话了,你好什么好啊!被车撞得脱臼加脑震荡,赶紧换病房!” 卢亚雄大吃一惊:“这是真的?” 陈知南突然插了一嘴:“真的!你儿子儿媳妇就会报喜不报忧,秦川差点被你小孙女给弄死!” 第187章 换病房 很短的一阵沉寂后,卢亚雄说道:“秦川你先休息,我会去打听清楚……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来美国,再到我家坐坐。” “谢谢爷爷,”秦川犹豫一下,又鼓起勇气问:“卢菁还好吗?” 卢亚雄的口气突然冷了下来:“一码归一码,这个你不用管,我会让她尽快再找个男朋友,她总不能一直单着。” 心口突然被猛戳一刀,秦川疼的几乎晕了过去。 看他摇摇欲坠的模样,陈知南赶紧把他扶住,顺手将手机摁掉:“你别往心里去,那个老头子就是胡说八道。” “他没有说错啊,卢菁……不可能一直单身下去……不可能的……”刹那间,秦川泪流满面。 “哎呀,别哭别哭……” 陈知南想劝他,但哪里劝得住,只能拍拍他的脸颊:“算了,你哭,从卢菁走了以后,你一直憋着一场眼泪,现在外面的雪快停了,你可以痛痛快快地哭,不会再有谁抢你的风头了。” 她又对护士挥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出去!” 在护士惊讶的目光之下,秦川已经趴在陈知南肩头,哭的泣不成声:“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关于感情,我是一直很认真,也是有计划的,但是……甜甜的离开,让我明白一个道理,有的人真的可以狠下心,走的无影无踪!现在我只想早点离开紫田,这个地方太恐怖……我不敢想象某天在街头,突然看到卢菁和一个男人手牵着手,尤其是那个男人可能会很像我,但偏偏……不是我……” 泪水四溢,打湿了陈知南肩头一大片。 陈知南不停揉着他的头发,安慰道:“秦川,你现在可以放肆的哭,但你要向我保证,这是你最后一次为卢菁掉眼泪了……你从没想过伤害别人,捉弄你的只是命运,老天不会让你一直孤独下去,快抬起头来,对前人过分的思念,是件危险的事情,你必须用绝对的理智,去克制已经不属于你的感情,这样你才会过的好,懂了没?别光哭,回答我,懂了没?” “懂……懂了……” “大点声。” “懂了。” “这才是乖孩子,”陈知南拿来条热毛巾,塞进他手里:“想哭就继续哭个够,哭完了自己把眼泪擦掉,然后马上挺起胸膛!” 接过毛巾,秦川用力擦了把脸,然后感激地对她说:“小南,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在陪着我鼓励我,我会努力走出这段感情……” “光走出来远远不够,你还有一个没解决的牵绊,就是卢苇。” 秦川脑子又是一乱:“我不想说她。” “你不可能永远躲着她,卢苇是个比卢菁更至情至性的女孩子,她敢爱上你这个姐夫,甚至不惜用坐牢来逼着你留在紫田,就足以证明,她对你的爱有多么深!论容貌,智慧,家世,她都无可挑剔,如果最后你选择了她,也是在情理之中。” “这绝对不可能,况且卢家上下都不会同意!” 陈知南却说:“如果卢苇拿拒绝接手金禾集团来做要挟,家里不答应也得答应……所以你要用心选择,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好了,现在没时间跟你扯,你赶紧找人托关系,千万不能去住普通病房,那还不吵得你头疼脑裂!” 他喃喃自语:“我该找谁……” 此时,他突然怀念半年前刚回国时,住过的那间特护病房。 那是卢家通过关系为他办理的,当时卢国民杭丽在他入院后,马上就一起来探视了,但这次是卢苇撞伤了他,卢家的人却一个都没来过。 没有了卢菁的这层关系,和卢家渐行渐远将是一种必然,至于自己手上还有金禾的股份,也应该尽早还掉,彻底做到两清。 划清界限,真的是很无奈的一件事,尤其是某些人已经刻骨铭心,却又不得不生生剥离,这种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思来想去,他只能给韩峰打电话,向他求助。 把情况大致一说,韩峰马上怒了:“逼你换到普通病房?谁对你说这话的,你就狠狠抽他,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现在我哪有力气打架?” “那你待着别动,我这就叫人过来帮你搞定!” 秦川吓了一跳:“你别叫胡金东派手下的兄弟来,这里可是医院。” “我当然知道,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上新闻头条,你等着就行了。” 挂掉电话,陈知南马上问他:“你这个朋友办事靠谱吗?” “靠谱,也有点能量。” “那就好,咱们等着。” 大半个小时后,有两个中年人来敲门了,女的四十多岁,男的稍微年轻一些。 女人似乎是带头的:“秦川先生,我们是希源建工集团后勤保障部的,我姓顾,这是我同事小于,韩总给您在这里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现在就可以搬过去。” 秦川马上道谢:“谢谢顾小姐,谢谢于先生。” “秦先生不用客气,上午韩总要参加一个新年团拜会,等结束后就会过来看望您……小于,帮忙搬行李。” 住院部六楼最里面的一间,是三十来平米的单人套间,宽敞和采光都好,连床都不是一般的宽大暖和,秦川躺下后,晕乎乎的脑袋很快就舒坦了。 顾于两人办妥后立即离开了,陈知南陪着秦川坐了一会儿,也准备走了。 “我的两个初中女同学来紫田了,要约我见面,我现在得去陪她们逛街吃饭,等晚上再来看你。” 秦川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轻声回答:“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你要听医生护士的话,不许偷偷一个人哭,晓得哦?” “晓得晓得……” 走之前,陈知南又很用力地看了秦川一眼,真是很用力的一眼。 午饭后,韩峰和张清一起登门来看望秦川。 韩峰穿着厚重的棉大衣,拎了两大盒补品,张清似乎不怕冷,只套着并不算厚的羽绒服,她坐下后说道:“秦川,你现在不适合多说话,需要静养,我就想和你确定两件事,需要你亲口给个承诺。” “张总,请问,”半靠在床上,秦川瞧着一脸肃然的张清,有些好奇她接下来要问什么。 “你和卢菁分手,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张总,你怎么会这么问?” 张清很随意地一笑:“我就是八卦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我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 “好,第二个问题,你昨天说打算去澳洲定居,你的行程大概是在什么时候?” “不好说,也不能乱说。” 张清严肃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些:“我就一个要求,你如果决定走了,一定要提早和我说,做的到吗?” 尽管心里有一千个问号,秦川还是答应了:“有任何行程上的变动,我一定提前通知张总。” 张清点了点头:“有你这个承诺就行了,我和蒙宾在七月左右会有结果,到时候,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在场,一起帮我做个见证……好了,我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 秦川吃了一惊,这女人来去如风……坐了才一分钟就要走? 在走之前,她留下一张名片。 第188章 最是无情 张清走后,韩峰泡了杯热茶捧着捂手,然后问秦川:“兄弟,你为什么会和卢菁分手,我太好奇了,快跟我说说。” “卢菁已经进入了一线警队,我要她换个安稳的工作,结果谁都说服不了对方,吵了一架后,就这么分了……” “仅仅只为这个?”韩峰似乎不信,见秦川很肯定地点头,便补上一句:“你们有点小题大做了,说出去都很难让人理解。” 秦川漠然又不屑地说:“是不是小题大做我自己清楚,用不着别人理解。” 韩峰笑了笑:“但是圈子里都在传,说你有了新欢,就是那个很洋气的金发姑娘,才对卢菁始乱终弃。” “小南是我妈妈再婚对象的女儿,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但外面可是传的有鼻子有眼,责任都落在你头上,说你脚踩两条船,才使得和卢菁感情极好的卢苇怀恨在心,故意开车撞你。” 秦川对此很无语:“随便别人去说好了。” 韩峰轻轻喝了口热茶:“按照事发时的录像,以及你受伤的程度,卢苇最低也要被判刑半年,如果有人在背后使坏,三年甚至五年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你马上跟卢苇达成和解,让她免除牢狱之灾,功过相抵,卢家碍于面子,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秦川头皮一炸,反问:“那你倒是告诉我,要是我不与卢苇协商和解,卢家会拿我怎么样?” “卢苇是金禾集团的接班人,她要是真的被判刑坐牢,你觉得卢家上下会放过你?” “老韩,那是卢苇自己开车撞我!” “话都是人在说,可以正着说,也可以反过来说,你只是个医生,根本斗不过根基深厚的卢家。” 韩峰的话尽管不中听,但确实有道理,秦川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不满。 “秦川,听说你手里有点儿金禾的股权,你准备怎么处置?” “物归原主。” 韩峰哈哈笑了:“和我想的一样,张总还希望我来当说客,让你把股份高价卖给她,我猜你应该不会同意的?” 秦川有一丝警惕:“张清她要这个干什么?” 韩峰一摊手:“我和张总只是生意合作关系,她不会事事都告诉我,但她看上了金禾的股权,肯定是鹏实置业的上家,也就是裴氏财团董事会的决定,她只负责执行。” “裴氏的董事会都有谁?” 韩峰被呛的咳嗽了几声:“你真当我是包打听呐?我就这么和你说,张总盯上你手里的金禾股权,其中原因很简单,鹏实是地产商,拥有一家大型建工集团的股份,而且超过了百分之三的份额,可以在董事会上有举手表决权,这对于鹏实来说好处太多了,换了我是张总,我也要想办法弄到!不过现在你不愿意卖也没法强迫,反正我跟你提过这事儿了,如果张总以后找你问起,你就说把我给拒了,就行了。” “这里面还真乱……”他自言自语。 这些股权究竟是护身符,还是催命符,秦川不想去纠结,只是觉得这东西既烫手又麻烦,必须早点还干净。 接着,他心不在焉地问:“张清前几天带贝贝出去旅游过了,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中午回的紫田,然后把贝贝往我家里一放,说今年下半年的时候,她可能要送女儿出国去了,必须让女儿适应起离开海棠街的生活,所以贝贝在出国之前,会在我家里住上几个月,她还特意关照我,不允许让女儿和蒙家的人见面,更不许带她回海棠街。” 秦川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了。 他知道,蒙宾对张清基本是言听计从,而且在昨天下午,蒙宾还跟着一起来医院探视过,那么对于张清所做的一切,蒙宾肯定是默认接受的。 “老韩,你多费心照顾好贝贝,她是我小侄女儿,只是我平时很少有时间去看她……”秦川心情十分低落,跟着意兴阑珊地嘟囔一句:“最近离开的人,有点多了。” “你好好养病就行了,贝贝住我家你不用担心。” 秦川点点头,看到桌上张清留下的名片,突然想起一件事:“老韩,我要去澳洲这事你别往外说,我也会和张总关照,请她务必低调些。” 韩峰不解:“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反正别提这事儿。” “行行,听你的,”给杯子里加点热水,韩峰坐下后继续说:“你那个兄弟蒋俊,前两天也来找过我,问我能不能给他介绍个工程队,或者建设项目啥的,被我给拒了,我说叫你秦川来跟我谈,他就跑了。” 秦川低低地应了一句:“老韩你做的没错……阿俊没有启动资金,就算你给他介绍了工程队和项目,他也做不了。” “没钱还想那么多,真是胡闹……” 突然病房的门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卢国民和杭丽,身后还有卢苇。 韩峰站起来,同他们打招呼:“卢董杭总,卢二小姐,咱们一向少见,你们也是来看望秦川的,那你们聊……秦川,我先走了。” 卢国民杭丽都怀着心事,勉强和韩峰客套了几句,而卢苇目光有些呆滞,黑眼圈也很明显。 等韩峰走后,卢苇顺手把门一关,她本人却出去了,只把父母和秦川留在屋里。 打量了一下这间单人病房,卢国民直接说道:“秦川,上午我父亲打电话来了,他也知道你出了事,把卢苇骂了一顿,要我们再来看看你。” 想着刚才韩峰说的话,秦川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自在,客气地回道:“卢叔杭姨,您二位都忙,特意来跑一次……” 杭丽说:“秦川,你和卢菁分手,都说不清到底是谁的错,卢菁已经请长假去美国了,至于你,确定会去澳洲定居的是吗?” 秦川懵了,他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以前和卢菁在一起时,卢叔杭姨都对自己很不错,而现在刚分手,他们就打着上门探望的名义,来找自己确认答案……甚至连一句像样的问候都懒得给。 他们都巴不得我赶紧去澳洲,离卢苇越远越好,这样就能让卢苇抛弃杂念安心念书,以后继承家业……要是我真的和卢苇在一块儿,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世界上男人死光了吗,姓秦的小子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值得让卢家那么漂亮的俩姑娘,一个个前赴后继去倒贴? 他克制住情绪,尽量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道:“卢叔,杭姨,我大概在四月份出发去澳洲,但您二位先不要和卢苇说,让她专心学习,我平时会和她保持距离。” 卢国民闻言,紧皱的眉头立即松弛下来。 杭丽却又问:“走之前,你还是在四院继续工作下去?” 秦川听出了言下之意,杭丽这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别干了,赶紧走,离开紫田…… 豪门之家,果然最是无情,翻脸就不认人!都不好好想想,当初是谁在月琴古城小巷子里救了卢菁?是谁在胭脂山上救了卢苇?又是谁,被撞成脑震荡后立即签下和解协议书? 他突然就冒出火气:“我说了会走就肯定会走!你们两位平时都忙,今天正好碰到了,不如就把股权转让给办了,我也好彻底安心,省的被人说我贪得无厌!” 第189章 情场与赌场 卢国民的涵养功夫极好,面色变了几变后,很快恢复平静:“秦川,我父亲在电话里说,你替卢苇挡下牢狱之灾,这不单是挽救了卢苇的一辈子,也是挽救了整个金禾集团,你可以把手里的股权折成现金,算是我们向你购买,你去请专业的评估机构,估算一下这些股份的市值金额……” 秦川直接拒绝:“我不要钱!” 卢国民顺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没来由的心头一酸,秦川瞬间就红了眼眶:“我只想要卢菁啊,你们能给我吗?我的要求不高,她不要当什么刑警,做一份普普通通没有风险的工作,我会用我的生命去珍爱她一辈子,我要的只有这个……你们谁能给我……谁能给我……” 凶猛的头晕再次袭来,他赶紧把身体探出床外,对着床前的垃圾桶,把中午吃的米粥都呕了出来,同时伴着几口鲜血。 护士冲进病房,用毛巾给他擦了嘴,接着把屋内其他人往外赶:“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他需要静养,不能过度用脑,都赶紧走!” 卢国民和杭丽只能离开,同时带走了站在门口,默默看着秦川的卢苇。 从头至尾,卢苇没进过病房,也没有和秦川说过话,只是在离开之前,她发出过一声抽泣,是很响的一下。 失去生机的病房,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床头的点滴液依旧锲而不舍,顺着针头悄悄流进秦川的体内。 这些晶莹透亮的点滴,仿佛就是他对卢菁说不完的思念,很长,很苦,流浪在五脏六腑之中,却徒劳地循环不出一个因果。 屋里太过安静,他想找人说话解解闷,但在这新春佳节的喜庆日子里,谁会有这份闲情逸致,来听一个病鬼的失恋故事呢? 接下来应该是睡午觉的时间,他却没有任何睡意,除了抱着对卢菁的思念发呆,他什么都不想做。 闷头呆坐了不知道多久,他察觉到身边好像有人,转头一看,是陈知南站在床边。 “我都来了有一会儿了,你这专注力真叫我佩服听护士说你中午吐过一场,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卢家的人来过,他们巴望着我早点儿走。” 陈知南大眼睛一瞪:“这么恶毒!” 秦川被她逗乐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们是要我赶紧离开紫田,离卢苇远一点。” “紫田又不是他们家的私产,凭什么这样不讲理!” “随便他们去说了,反正你回澳洲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走,你有空帮我拟一份股权转让书,等我出院后,立马跟他们签了。” “回头我会写,你先睡觉休息。” 秦川努力合上眼睛。 身后传来笔记本电脑轻微的噼啪声,陈知南正在敲击着键盘,这阵阵有节奏的清脆,让秦川终于感到一丝温暖和生机。 至少,还有人在陪着他 昏昏沉沉睡到傍晚时分,护士喊他起床吃饭,他这才苏醒过来,但陈知南不在屋里。 他猜想小南闲不住,可能去哪里转悠了,就把护士拿来的粥喝掉一半,继续发起了愣,没多久后,陈知南捧着几袋零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唐嘉韵与蒋俊。 唐嘉韵放下一个果篮,对秦川说道:“我和阿俊在楼下遇到了陈小姐,原来陈小姐就是你继父的女儿。” 秦川笑着问:“韵姐,我妈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应该提起过小南?” “当然有,今天第一次见到本人,很漂亮。” “韵姐,叫我小南,”陈知南朝唐嘉韵投去一个友善的微笑,她又见桌上还剩半碗粥,就问秦川:“晚饭干嘛不吃完?” “吃不下了。” “大男人还矫情!不吃身体怎么能好起来?” 陈知南扶他坐好,给他后背垫上一个靠垫:“把剩下的粥喝了,不行的话我喂你。” “我自己来,”他用力拿过碗,把粥慢慢喝完。 陈知南这才感到满意,端着空碗出去了,给秦川留下和朋友互相交流的空间。 唐嘉韵坐在床沿,望着秦川病怏怏的面容:“感情的分分合合,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阵痛,你也不是第一次了,想开点。” 秦川的回答有气无力:“没事,我挺得住。” 唐嘉韵意味深长地指指门口:“小南对你挺好的,我说你这家伙真有一套,和卢菁刚分,就找好新女朋友了?” 秦川瞬间就不爽起来:“再说这种话,你下次别来看我了。” “开个玩笑,你怎么还跟我较真,”唐嘉韵对他摆摆手,又推一下进来后始终不吭声的蒋俊:“阿俊你吃哑药了?” 蒋俊呼口气,半天才憋出一句:“秦川受伤住院,我心里难受,不想说话。” 秦川猜到蒋俊对他还怀有芥蒂,勉力挤出个宽慰的笑:“春节里你们能来看望我,我已经过意不去了阿俊,那件事我现在没法帮你了,你听我一句劝,回金禾去踏踏实实上班,像赵小苗一样……” “知道知道,你别啰嗦,专心养身体,”蒋俊有点不耐烦。 唐嘉韵马上捶他:“你这什么态度,秦川都这样了,你还给他摆脸色!” “韵姐,别发火,这说明阿俊跟我不见外,”秦川无所谓的样子没坚持多久,又心事重重地说:“张清把贝贝送到韩峰家去住了,说七月会送贝贝出国,在这之前,要让贝贝淡忘掉海棠街的人和事,我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以后可能很难再见到贝贝了。” 唐嘉韵吃惊地问:“蒙哥也同意了?” “蒙哥应该是默许的。” 沉吟一下后,唐嘉韵无奈地说:“蒙哥和张清,一个是贝贝的妈妈,另一个是爸爸,他们都没意见,我们凭什么去多嘴?要是蒙哥坚持想要贝贝的抚养权,我肯定全力帮他,哪怕和张清打官司都行,但现在的蒙哥……算了不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今年我有两件事必须办,一是看着张清与蒙哥摊牌,但结果好像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第二件事,这个年一过,我就三十了,我不能再拖了,要是蒙哥今年还不给我个准信,我不会再等他!” “韵姐,你打算放弃了吗?”秦川轻声问。 唐嘉韵略显悲凉地摇头:“他至少要给我个进度条,现在他什么都不说,那不如我给自己设定个时限!” 不知怎么的,秦川就想起了卢苇,小丫头说过,将会为了他,一直等到她三十岁…… 他不认为这是冲动之言,因为在不同的场合,卢苇已经对他说过两遍这样的话……其中第二遍就在昨晚,还是她父母都在场的时候。 秦川绝不希望卢苇像唐嘉韵这样,用所谓的执着去抗衡遥遥无期,拼到最后,甚至都没有人来念她的好……某种时候情场就是赌场,付出的感情是一个个筹码,但能赚到盆满钵满的人,又有几个呢?等到输惨的那一天,再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收手,已然迟了。 这时陈知南进来了,秦川望着她好看的脸,突然意识到,等未来的某天,他可能会为了眼前这个姑娘,再豪赌上一把,但前提是他要从上一段感情中解脱出来…… 第190章 眼泪变成颓废 唐嘉韵非常了解秦川,为了避免刺激到他,从始至终对卢菁卢苇的名字闭口不谈,而蒋俊一直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期间很少插话。 他们俩走后,陈知南把几包零食放在桌上,给秦川指了指:“要吃自己拿,都是给你的。” “谢谢,不吃零食。” “那随便你。”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回复工作邮件,与此同时,黄昏卷着夜晚来临了。 夜晚总会让人感性,秦川半躺在床上悄悄念着卢菁,如影随形的还有心酸与惆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轻轻啪的一声,是陈知南收起了电脑,屋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光源也没有了,使得这个夜变得更加迷离忧伤。 走到床前,陈知南凑近了看他:“还发呆呐,我都以为你睡着了。” 秦川勉强一笑:“太早睡不着,小南你准备回去了吗?” “嗯,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别浪费钱住酒店了,我家这几天没人,干脆你去住,平时有空就来看看我,不必每天过来的。” “那好,”陈知南打开床前小灯,在抽屉里找出一串钥匙,问他:“是哪一把?” “最大的就是了,你方便的话,替我带些书和换洗衣服过来。” “我明天带来给你,你赶紧睡,别发呆了!” 她俯下身,小心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然后拉开窗帘,让外面的月光洒进来,便悄然关门走了。 额前留有小南指尖的香气,以及带着凉意的一丝温柔,这感觉,恍惚之间和卢菁很像,但分明又很陌生。 于是他触景生情,头枕着孤独,对卢菁的念想又一次在月光下风生水起。 第二天午饭后,陈知南带着一个大袋子来了。 “这是你的换洗衣服,书我就随便挑了几本,你家那儿挺不错的,够安静,对面的湖也很美,我上午还去湖边跑了一圈。” “你喜欢就好。” “呀,我说你怎么没精打采的?别老是窝在房里发呆,跟我下去走走,刚才我问过护士了,你可以稍微走动一下。” 尽管昨天下过雪,但太阳今天难得地非常争气,秦川穿得很厚实,坐在小花园的长凳上,闭起眼睛感受暖阳拂面,凌乱的心这时终于有了些许平静。 陈知南则戴着耳机站在他旁边,一边听音乐,不时扭头看看他俊朗有型的侧颜。 花园里人渐渐多起来,大都是住院的病人和家属,秦川这张年轻面孔混杂在其中,多少显得有些奇怪。 陈知南嫌人多,问他要不要回去,但他贪恋这抹暖阳,赖着不肯走。 一个貌似病人家属的中年女人走过来:“小伙子,你让开,座位给老人坐。” 陈知南马上说:“他也是病人。” 秦川把羽绒服的外套往下拉了拉,露出里面蓝白色病号服,然后朝旁边稍稍挪了挪,让一位老人坐下。 中年女人还嫌不满意:“再过去一点。” 又费劲地挪了一次屁股,秦川最后只能占了半个座位,陈知南连忙扶着他,让他借力倚靠在自己身上,又替他把外套拉链拉紧。 中年女人瞪他们一眼后,掏出两张影像胶片,借着太阳光看起来。 见秦川也在目不转睛看这胶片,她嘀咕一句:“你又看不懂,装什么装!” 秦川低下头,不做争辩,陈知南却不服气地说:“他就是医生,会看不懂?” “他这年纪,最多是个没转正的实习医生,还在当管培,”中年女人瞧着秦川,明显是不信加不屑。 秦川轻轻拍了拍陈知南的手:“小南,别跟她争,没意思的。” 听到对方又嗤了一声,陈知南忍不住来了脾气,提高嗓门:“他是紫田四院神经外科的秦川,不是管培!” 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却不想,被旁边其他病人家属听到了。 “四院的秦川大夫就是你啊!我听人说起过,你在前不久给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做了开颅手术,这份胆量和技艺,真是没的说!” “秦大夫,四院神外科的床位很紧俏,都预约到两个月后了,你能不能给我爸检查检查,方便的话,是否可以由你直接动手术,别人做我还不放心。” “是啊是啊,秦大夫虽然年轻,但很多病人都说,你是紫田神经外科手术能力最强的医生,能不能给我家的……” 好几个人涌过来,秦川突然发现,自己快要应付不过来了,还算陈知南反应快,带着他冲出包围圈。 最后的结果是,秦川回到病房不敢再下楼,连晒太阳这小小的乐趣也被剥夺了。 等重新躺在床上后,陈知南才认真打量起他:“秦川,你好像很有名嘛?” “我是靠这个吃饭的。” “有能力的男人可以自信,但别忘形。” “我没有资格去忘形。” “贫嘴!” 陪着他坐了一会儿,陈知南说道:“我现在要回去一趟,早上去菜场买了两条鱼,正在你家炉子上用小火慢炖着,过会儿带来给你尝尝。” “那真不好意思。” “不用跟我客气,你先睡午觉。” “哦。” 半梦半醒,就到了黄昏时分,陈知南拎着保温桶来了。 摆好碗和调羹,她将喷香浓郁的鱼汤倒进碗里:“我平时很少炖这个,烤鱼倒是一直做,你尝尝看,应该不差。” 护士这时候给秦川送来了晚饭,见到桌上放着鱼汤,顿时朝陈知南投去个赞赏的目光:“你是他女朋友?” “不是。” “那” 陈知南眉头一皱:“有话就讲!” 护士这才小心翼翼地对秦川说:“你下午睡午觉的时候,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儿来过,看样子是对姐妹,她们在门外看了你两分钟,又去找医生询问了一下病情后就走了……那个像是姐姐的女孩儿是哭着离开的,你认识她们吗?” 不等秦川回答,陈知南马上怒斥着将护士赶走:“啰嗦的要死,影响病人情绪,给我出去!” 她刚关上门,秦川已经哽咽了:“卢菁……卢菁她回来看我了……” 他死命咬着牙,狠狠将眼泪忍住。 “她回来是她的事情!但秦川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再哭了!”陈知南提醒他。 “我不哭,”他伸手去拿外套。 “你想要去找卢菁吗?只要你出了这扇门,我不会再来管你!”陈知南似乎动了怒。 “我不去找她,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冷,想穿厚点。” 陈知南严肃的面容有了缓和,安慰道:“你的车祸因卢菁而起,她长途跋涉赶回来看你,是为了让她自己彻底安心,这会儿她肯定又回美国去了,她是个太骄傲的人,不把伤彻底养好,就不会以回归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你也应该这样做,而且你还是个男人,不能输给她!” “这是要比……谁更擅长忘情吗?” “不,这是重生!念旧的人最容易受伤,喜欢拿余生傻等一句别来无恙,只是你念你的旧,她又能记你多久?如果你们谁都忘不了对方,就干脆继续在一起,你想要这样吗?” “不可能,我们都有过不去的心结” 陈知南微微地点头:“不错,脑子还算清醒,坐下来喝汤。” 很好喝的鱼汤,秦川喝了第一碗,陈知南打算给他盛第二碗,他说想先歇一歇。 将棉衣裹紧,吸了吸鼻子,他再次陷入无边的沉默。 陈知南没有打搅他,任由他一个人发呆,片刻后,突然一把将他拽起来:“跟我来!” 秦川终于出声问:“去哪儿?” “来了就知道!” 她带着秦川,坐电梯到住院部的顶楼,拉开一扇铁门后,面前是一块大平台,冷风瞬间呼啸而来。 “现在给你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把对卢菁的情绪全部释放干净,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笑话你!想跳楼我也不拦你!” 陈知南将他推到平台中间,大声朝他吼:“你是好样的,确实已经不哭了,但是,你把眼泪变成了颓废,变成了长时间无休止的发呆,因为在你心里,每时每刻都会想着卢菁!就算你身体养好了,心病还在,也是一个废物,你打算往忧郁症的方向发展吗!” “我不想……” “那就赶紧把心里话吼出来!不要憋着让自己难受,快去啊!” 秦川当然明白,陈知南对他是一片好心,而她又学过心理学,懂得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陈知南眼中隐约泛着泪花:“秦川,你现在动不动就丢了魂,像这样心底不干净的你,让我怎么敢带你去澳洲!” 第191章 再见,带着光的女孩 陈知南话语里的沉重与警示,让秦川感到无地自容。 他这时才发觉,作为一个旁观者,陈知南目睹了他分手后至今的全部过程,她把一切都看的极其透彻,包括他的细微心理波动。 “小南,对不起,我……” 陈知南目光中带着愤怒,以及恨其不争:“我不要听对不起!想道歉的话,等你把情绪发泄干净后再说!现在我回避,你自己发挥!” “你不用回避的,”深深吸口气,秦川在冷风中站立了片刻,终于将心里的丝丝苦楚化作了低声呜咽: “曾经的我为了一个人,留守一座城,想想都是很浪漫的事,眼前的紫田依然灯火烂漫,我却迷失在了这个漫长的冬天,我的女孩儿不再是我的所有,她走的静悄悄……没有卢菁的紫田,就是没有雨水的沙漠,我不能在幻想出的海市蜃楼里混沌下去,我会努力走出来,努力去找寻我的水源,一定会的……” 夜空中一架飞机划破天际,高速驶向了远方,他幻想卢菁就在上面,抬起头对着它吼,将心里的情绪完全宣泄:“卢菁,你一定能听到我说的对吗!我们都要好好的过,要好好的过!生活里不会只有痛苦和眼泪,还有阳光,还有爱,我们都要用心生活下去!养好伤之后,你要早点回紫田来,再过两个月,我就要走了,有缘再见!带着光的女孩儿!” 飞机承载着对卢菁最深的祝愿,逐渐消失在茫茫苍穹,夜空里模糊可见它留下的尾迹,而这片尾迹是否还包含着其他的悲欢离合,秦川并不知晓。 就好比没人会知道,他为什么叫卢菁是“带着光的女孩”,那是他心中最完美的一段记忆,尽管只是一瞬间,却一笔一画,描绘成了无法磨灭的永恒。 “我曾有幸,与相爱的女孩儿有过一场值得回味的爱情,如今老天要我们分开,就不能奢求太多,如果过于执着,只会徒增伤痛……而在现实中,真正陪着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是最初那个信誓旦旦地说要在一起的人呢?” 他感慨完后,顶楼的风也更猛了,疯狂肆虐着他的身体,他感到虚脱,手扶住膝盖,眼泪口水很快流了一地,但心里已经释然了许多。 陈知南被他最后那段话触动了,眼眶里的泪珠几乎要被风吹落,她将秦川扶起来:“说的很好,现在感觉怎么样?” “舒畅多了,”秦川呼呼喘着气。 在陈知南的嘴角边,终于有了一抹微笑:“从一段感情走出来不是容易事,但对于你这个奔三的男人来说,时间才是最大的敌人,以后心里不舒服,就找个地方吼一顿,发泄一下,情绪憋着最伤身,一直抱着思念和愧疚过日子,迟早会让你患上忧郁症,懂了吗?” “懂了。” “给我大声点。” “懂了!” “这就对了,我们快下去,你把剩下的汤喝完,”陈知南舒心地笑,又拍拍他冰冷的脸颊:“天再黑,总会有曙光再现的时候,努力挺过冬季,不要把痛苦带到下一个春天,相信你会迎来蜕变,要怀着希望的心,去找寻生命与爱情该有的样子!” 接着,她用力抓了一把秦川的头发:“刚才你害的我差点哭了!” 秦川擦擦眼睛后说:“那可惜了,真的很想看看。” “呀,你还敢乱说!” …… 接下来的几天,汪文斌和四院的同事陆续来看望秦川,赵小苗一家三口也来过,还有蒋俊的父母,但秦川总觉得缺了某个人,细细一思索,是江浩然。 我和卢菁分手的消息,江浩然其实应该也知道了,这意味着卢苇的那个新年愿望成了空,所以他心情不好,就没有来问我的近况…… 但他不一定清楚我在住院,不过这无所谓了,他在美国念书,还要打理公司,他忙他的就行了……秦川很快就选择看淡。 同样被他看淡的,还有那段已经死去的爱情。 他努力调节心态,并尽量减少想起卢菁的次数,他知道零星的想念多了,也能凑成几万里银河,但她终究是一池捞不起的春水涟漪,虽然波光粼粼摄人心魄,却不能完全将其拥于怀里。 永远也不能…… 每天坚持来看他的只有陈知南,同时也带来她煲的汤,这让秦川不得不感激她。 “你别对我说谢谢啊,我是在紫田待着无聊,只能来找你这个病号,那个经济纠纷案现在动不了,要等正月十五以后,我的同事来了才能启动……要是在墨尔本,我只要一个电话,就能喊出一大帮朋友,哪像现在这么没劲!” 秦川笑着对她说:“那你再忍忍,等我好了以后,一定带你……” “打住,别随便许诺,我只看实际行动……像你和卢菁,还有杨甜甜,你给她们许下的承诺都是空的,现在连个回声都没有!” 秦川默默地点头,心里却冒出一种难言的滋味。 有陈知南陪伴照顾着,这段分手的日子尽管艰难,可能也就这样熬过去了,但当他开始习惯每天能看到漂亮的小南,每天喝到她炖的汤时,突然就意识到,小南毫无疑问会成为他的下一任女朋友……于是他忍不住偷偷问自己,男人真的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吗? 究竟是自己与卢菁爱的太浅,就像前些天下过的那场雪,遇到太阳便立刻消融,还是说,分分合合本来就是爱情的常态,看不透的只有他自己? 在爱情这条路上,我们永远都是学徒,就像参不透生死的奥秘一样,爱情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唯有抱着虔诚的心,去迎接下一个我爱的女孩子,希望她也能爱我,不会离开我…… 想到这里,他将视线悄悄移动,落在了近在咫尺的陈知南身上。 她皮肤白皙光滑,下颚弧度圆润优美,嘴角习惯性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着什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个带着知性气质,叫人心动的姑娘。 应该就是她了,不会再有别人了…… 元宵节前一天,秦川顺利康复出院。 同样在这天上午,罗虹和陈广华回到了紫田,他们中午摆宴请海棠街的一众老街坊吃饭,为了照顾蒙奶奶的身体,地点就选在距离最近,也是最熟悉的海棠小馆。 第192章 牵挂与牵绊 中午的海棠小馆被包了场,蒙宾,蒙奶奶,唐嘉韵,蒋俊和他的父母,赵庆河一家三口,再加上秦川与陈知南,十几个人把大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在开席前,连蒙贝贝都来了。 昨天秦川给张清打电话,希望贝贝能来陪着一起吃顿饭,因为罗虹特别想念贝贝,但他也告诉张清,贝贝会回海棠街,和蒙宾与蒙奶奶见面,不料张清直接就同意了,叫韩峰派司机送贝贝过来。 “很久没见面了,借着这顿饭,给各位街坊朋友们拜个晚年,”罗虹笑眯眯地举杯敬酒。 接着,她又正式把陈知南介绍给了大家。 “这是我女儿陈知南,也是秦川的妹妹,未来两个月会在紫田出差,这段时间里,她就住在南桥大学家属院,方便和秦川互相照应。”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秦川。 秦川很平静地说:“小南要和同事处理一桩案件,她的两位同事都是男人,律所给他们在紫田租了栋别墅,但终究不太方便,家属院那里还有空房间,所以小南就住我家了。” 卢菁已经离开了他的生活圈子,同样淡出的还有卢苇,虽然与卢苇的纠葛还远未结束,但他大病初愈,根本无力去顾及太多。 过去这些天,曾与他如影随形的卢家姐妹俩的名字不再被提及,再加上陈知南的出现,于是在潜移默化中,一切都在以令人吃惊的方式发生着转变。 他又补上一句:“以后大家可以来找小南一起玩儿。” 从众人的脸上,他看到了各不相同的表情,妈妈和陈叔是欣慰,而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精彩。 这里最平静的只有蒙奶奶和贝贝,老人家从头到尾保持恬淡的微笑,贝贝则是紧挨着最疼她的太奶奶,不明所以地望着满桌大人,最后把目光逗留在她不熟悉的陈知南身上,又瞅瞅秦川后问道:“小秦叔叔,警察阿姨和卢苇姐姐呢?” 秦川笑了笑:“她们都忙。” 贝贝还想继续问下去,蒙宾马上提醒她:“大人说话,不可以插嘴。” 贝贝撅着嘴,不再吭声。 唐嘉韵说:“我在市中心有两套房,各种家电齐全,小南有兴趣的话,拎包就能入住。” 陈知南笑着回答:“不必了,就家属院挺好的,谢谢韵姐这么照顾我,有空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打麻将,在澳洲想玩这个,总是三缺一。” “你输了由秦川买单吗?”唐嘉韵这句话里饱含着深意。 “当然了,小南难得来紫田,都算我的,”秦川爽快地回应,又对蒋俊说:“有空组个局,一起来。” 蒋俊眨了几下眼睛,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吕兰今天怎么不在?”秦川故意接着问。 “回老家过年去了,明天就来了。” 秦川心里有喜悦,与蒋俊的这场误会好像已经消失了,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情谊,真的不是随便就能被影响的。 餐桌上气氛非常轻松,望着这一桌的亲朋好友,以及街坊长辈,秦川突然明白了一点,这些才是他最亲近,绝无可能说不见就不见的人。 但好像,就缺甜甜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早已消失多年的女孩儿…… 在感情的世界里,真的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我曾天真地以为卢菁会永远取代甜甜的位置,但是现在卢菁也走了,新的替代者也早晚会出现…… 他悄悄转头,瞧向身边那个金色短发飘逸,一身洋气的女孩子。 这些天里的陈知南,正做着本该是卢菁做的事,包括现在。 贝贝在蒙奶奶身边坐了没多久,就蹦跳着爬上陈知南的大腿:“小南阿姨,你的头发好好看,是金色的。” “我这是染的,不染和你一样,都是黑的。” “我也想染发,可以吗?” “要等你十八岁以后。” “哦,好,”贝贝轻轻拨弄着陈知南的发丝,仿佛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而接下来其他大人们的对话,似乎都与她无关,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捧着小碗吃完了饭菜,揉揉眼睛觉得困了,便爬到后面的沙发上去午睡。 秦川把棉大衣盖在贝贝身上,蒙奶奶马上跟着过来,坐下后拍着贝贝的小屁股,哄她睡午觉。 老人眼中充满慈爱与不舍,秦川不禁低声问:“奶奶,贝贝都住别人家去了,您……” “别问,别问,”蒙奶奶缓缓摇着头,眼中同时渗出了晶莹:“贝贝是我们海棠街的孩子,但她不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张清要带她走,就让她们母女俩去。” “奶奶,您真舍得吗?” 蒙奶奶仿佛没有听到,她专心致志,继续拍着贝贝的小屁股,瘦骨嶙峋的右手有些颤抖和无力,但每一次轻拍下去,分明又扬起了无尽的疼爱。 身后的餐桌上,这时大家又聊回到了蒋俊的女朋友吕兰。 唐嘉韵对蒋俊的爸爸说:“蒋叔,吕兰挺不错的,在馄饨铺工作时我就看出来了,手脚麻利做事细致,平时还能帮着照顾奶奶和贝贝,以后肯定是个主内的好手。” 蒋父点头道:“见过她两次,确实挺好的……阿俊啊,别嫌弃人家是外地姑娘,要是真觉得合适,就赶紧娶了。” “爸,我自己就这条件,有姑娘愿意跟着我,怎么会嫌弃呢,”然后,蒋俊对大家举起酒杯:“看在我的面子上,请大家多多帮衬着吕兰,吕兰明天就会回紫田,到时候我们再请大家吃饭。” 唐嘉韵笑眯眯地说了几声好,突然问蒙宾:“到今年七月份,张清会怎么做,你应该已经能猜到了,到时候你也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秦川与蒋俊都说:“蒙哥,韵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在犹豫啥呢?” 罗虹也发话:“小蒙,嘉韵对你的感情,我看着都感动,你还不表个态?” 蒙宾喝了口水,表情有些赧然:“我穷,也有孩子……” 唐嘉韵马上瞪起眼:“蒙宾,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穷,后来也知道你有了女儿,但我嫌弃过你哪怕一次吗?我已经30了,我爸妈,我大哥都催着我赶紧结婚,你现在就当着大伙的面,给句痛快话,或者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嘉韵,你家里人不会同意……” 唐嘉韵狠狠拍桌子:“笑话!我结婚又不是他们结婚!他们就是嘴上叫的凶,我都不担心,你个大男人担心个啥?” 秦川知道唐嘉韵的底气在哪里,就是她手头有钱,哪怕家里人再反对,她都完全可以不用鸟他们。 但接下来,不论唐嘉韵怎么问,蒙宾都憋着不说话,唐嘉韵被气坏了,跑到蒙奶奶身边:“奶奶,您看看蒙宾,他……” “别吵贝贝睡觉,”蒙奶奶轻轻站起来,牵着唐嘉韵的手,说道:“嘉韵,你也别逼着小宾了,只要贝贝在紫田待一天,小宾的心思就都在贝贝身上,他不可能给你答复的……女儿在他心里最大,他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就等着七月份,看贝贝的妈妈会怎么决定。” 唐嘉韵终于放下暴躁:“奶奶,我听您的,我就等到七月份!” 然后,她对着一桌人说道:“大家都给我做个见证,今年七月,就是我结婚的日子,即使蒙宾他不娶我,也会有别人娶,到时候大家都要来喝我的喜酒!” 秦川望着唐嘉韵的信誓旦旦,以及蒙宾的沉默不语,暗自叹息了一声。 结局明摆着了,就是张清会送贝贝出国,但蒙宾对任何事都不争不抢,或者说冥顽不灵,只用最被动的姿态,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同时也消磨着唐嘉韵越来越少的耐性。 陈知南轻声对秦川说:“虹姨给我说过韵姐和蒙宾的故事,如果到时候他们俩没有在一块儿,干脆你娶了韵姐,她也就比你大两岁。” “瞎说!”秦川知道陈知南在逗他,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呀,我这怎么就成瞎说了?你自己看,唐嘉韵不漂亮吗?” “她可没你好看,我这人比较俗,就喜欢看漂亮的姑娘,愉悦心情又养眼。” “色鬼!我都有点后悔了,就不该住你家去!”陈知南红着脸,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脚:“过些天南桥大学开学了,说不定你还能每天见到卢苇,她才叫养眼!” 秦川一愣:“你是说,卢苇会来家属院上课,和以前一样?” “你们以前是怎么样的,我只知道个大概,但你亲口求过虹姨继续辅导卢苇功课,虹姨也答应了,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你只能用余生去缅怀,但也有些人,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前者叫牵挂,后者叫牵绊。” 第193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宴席一个多小时后结束,大家都是多年的街坊邻里,互相碰几杯酒,说些祝福的话,再聊聊天,并没什么人喝多。 在海棠街街口,罗虹和陈广华准备出发去机场,乘当晚的飞机回澳洲。 走之前,罗虹把秦川陈知南叫过来,一手扶着一个人的肩膀,说道:“小南住进家属院后,你们要互相照应,前些天秦川住院,小南一直陪伴着,现在秦川你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提醒了?” “妈妈,我懂的。” “懂就好,你和卢菁分手挺可惜的,但这种事谁都不能强求,接下来你们俩可以互相考虑一下,都是大人了,自己认真做决定,我就不啰嗦了。” 陈知南坏笑着说:“虹姨,您都啰嗦到现在了。” 罗虹笑,秦川也笑,他当然知道,小南因为对亡母的尊重与思念,从不叫罗虹妈妈,但小南和罗虹之间关系非常好,早已与母女无异。 罗虹接着叮嘱道:“等卢苇开学后,我会继续给她视频讲课,她如果提出想借家属院的书房听课,你们就让她来。” 从刚才起,秦川就一直在悄悄纠结这个,他立即反问:“妈妈,这样合适吗?” 陈知南却说:“秦川,让她来,她知道你家住哪里,在哪里工作,你想躲都躲不了,而且卢苇是卢菁的妹妹,你心里对卢菁有亏欠,还是会想在卢苇身上弥补一些,这是你自己说的哦。” 秦川沉默。 陈广华也对秦川说:“卢苇从警局出来的第二天晚上,给你妈妈发过一段视频,她当时是哭着下跪,录了这段视频,她说她不敢奢求原谅,但还是要说声对不起,甚至如果我们觉得不解气,可以把视频发到网上去,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她都无怨无悔……你妈妈已经把视频删了,也跟卢苇通过电话,接受了她的道歉。” 秦川觉得一阵揪心,罗虹又缓缓地说:“卢苇这次确实冲动,但她都给我跪下了,说真的,我有些于心不忍……她是我教的最后一个经济系学生,无论如何,我都会对她有始有终。” 陈知南想了想,突然说:“秦川,你最好推迟到六月份再来澳洲!虹姨要继续给卢苇上课,就必须等她完成全部课业,直到六月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一天,你才能真正离开,要是你走的早了,卢苇的情绪会被影响,说不定大闹一场,那么虹姨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你可别忘了卢苇在警局里给你的警告!” 陈广华认真思索了一下后,说道:“小南分析得对,秦川你就在紫田多待两个月,只要卢苇顺利毕了业,她接下来会出国留学,不可能再继续对你纠缠下去,到时候你和她的父母家人提前说一声,让他们留心看着她,然后你管你走就行了。” “好,也只能这样了……” 秦川无奈地狠狠揉脸,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陈叔,四月份是我妈妈五十岁生日,这个我肯定要来的呀。” 罗虹微笑:“到时候看情况,大不了把生日宴延后到六月再办……挺好的,秦川你来了以后,我们想打麻将就不会三缺一了。” 妈妈这最后一句玩笑话,秦川当然听得懂。 他去澳洲可不是单纯只做个麻将搭子,而是要在那里定居,同时娶陈知南做老婆了。 商量完这些事,罗虹把贝贝抱起来,在她滑嫩的小脸蛋上捏了捏,不舍地说:“几个月后,贝贝也要跟着妈妈去国外了,以后咱们就很难再见面了,罗奶奶真是要想死贝贝了。” 贝贝也用力搂住罗虹的脖子:“罗奶奶,我也想你啊……也想我爸爸和太奶奶。” 秦川悄悄往蒙宾那里看去,蒙宾正搀扶着奶奶,和其他人互相道着别,都没有回头看自己的女儿。 而刚才吃饭时,蒙宾的表现就很奇怪,他对女儿始终很冷淡,即使贝贝要往蒙宾身上爬,想找爸爸撒个娇,蒙宾都是轻轻将贝贝放下,要她赶紧回位置坐好。 虽然蒙奶奶说了,蒙宾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但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又不像一个父亲该有的样子。 以前那个疼爱贝贝如性命的蒙哥,为什么现在变得冷漠……秦川不禁暗自叹息。 不过,蒙奶奶倒是真的喜欢贝贝,老人家应该也知道,过不了多久,重孙女儿就会离开紫田,被她的妈妈带去国外生活,从那之后,彼此不能见面的日子,将不得不以年来计算……这对于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来说,是何其的残忍!! 片刻后,罗虹和陈广华坐上出租车走了,蒙宾和奶奶准备回铺子去了,蒋俊的父母也离开了,刚才吃饭的人,瞬间就走了一大半。 秦川望着道路尽头,独自怔怔地出神,那是妈妈和陈叔的出租车驶远的方向。 “知道你想早点走,但不是现在,”陈知南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我的两个澳洲同事在昨晚来紫田了,今天要和中方律师团碰头,我得赶紧去,下午你怎么安排?” 秦川的身体依然有些僵硬,他挺想去找蒋俊聊聊,但蒋俊好像跟着他父母一起走了,便只能目光呆滞着回道:“你归你忙,我送贝贝去韩峰家,老韩在的话,我就跟他唠嗑一会儿。” “嗯,电话联系。” 这时来了辆小汽车,秦川认识这是韩峰安排的司机,专门来接贝贝的。 他牵起贝贝的手,走过去问蒙宾:“蒙哥,你真不想把贝贝留下来吗?” “留不住的,”蒙宾极轻地喃喃低语,又伸手扶住了有点耳背,听不太清他们在聊什么的奶奶,继续说道:“再舍不得也要放手,贝贝以后会过的很好。” 在这一刻,秦川知道蒙宾已经认命了。 对女儿抚养权的争夺,蒙宾完全敌不过张清,张清可以给予贝贝更好的生活,而就算打官司,法院肯定也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母亲。 望着贝贝,蒙宾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受:“贝贝,住别人家里要乖乖的,不要吵不要闹……现在车来了,赶紧走。” “爸爸,我会很乖的,您要照顾好太奶奶的身体,”贝贝恋恋不舍地与爸爸告别,又拉住蒙奶奶的胳膊,小心摇晃了几下:“太奶奶,您记得每天准时吃药,身体要好好的。” 然后,她走向那辆小汽车,还不忘朝秦川喊:“小秦叔叔,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秦川震惊于贝贝的淡定,在去往韩峰家的路上,他还是没忍住,温和地问道:“贝贝,你住韩峰叔叔家里,是不是每天想你的爸爸和太奶奶?” 贝贝两只手很乖地摆在肚子上,轻声细语地说:“当然想,但是妈妈告诉我,她会在几个月后送我去国外,以后很多很多年里,爸爸和太奶奶都不会再陪着我了,所以,妈妈要我马上习惯起来……前几天和妈妈一起旅游的时候,我就哭过好几次了,因为我不想和爸爸太奶奶分开,我一哭,妈妈会抱着我安慰我,她说现在我可以哭个够,但是从出国的那一天起,我千万不可以再落眼泪了。” 秦川又被狠狠揪心了一次,他扪心自问,张清的做法看似绝情,其实也有她的道理。 可是在今天之前,贝贝到底是已经哭过了多少场,才能换来此时的平静? 她才刚刚六岁,为什么就不得不面临这样残酷的现实? 贝贝又说:“我前几天打电话问过妈妈,能不能让爸爸太奶奶一起去国外,妈妈说,这不可能的,她只会带我一个人走,不管我怎么求妈妈,她都不肯。” 你的妈妈和爸爸,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秦川在心里叹息,同时无比心疼贝贝,便揽起了她稚嫩的小肩膀,对她说道:“别难过,贝贝,分别是另一种全新的开始,等你长大后,你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贝贝的眼珠转着圈,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妈妈很爱我,我问她爱不爱爸爸,她从来不回答我,但我真的希望爸爸妈妈能相爱,能一直在一起。” 秦川不想再与贝贝聊下去了,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贝贝又太小,除了被迫接受,她什么都做不了。 车里沉寂了片刻,贝贝突然没来由地问:“小秦叔叔,你是不是换女朋友了?不再和那个警察阿姨好了?” 秦川突然就凌乱了。 贝贝继续童言无忌地说着:“我听小韩叔叔说,卢苇姐姐也很喜欢你,她一定要你为她留在紫田。” 秦川头皮阵阵发麻,半个月前在警局里,当时发生的一切,怎么就会被传出去了?! 天底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194章 冬日煮酒(上) 花园路别墅14号楼门前,韩峰正在那儿等着。 由于贝贝刚才最后两句话过于震撼,秦川突然都有点怕见韩峰。 韩峰倒是一如往常很随意的样子,拍拍秦川的胳膊:“身体已经无恙了?” “基本好了。” “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吃晚饭,张总她也在。” 秦川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今天中午海棠街的聚餐,身份微妙的张清就没有来。 他不好意思推辞,便点头答应:“那好,就在你家蹭个饭。” 韩峰的别墅和卢家别墅很像,都是三层楼小洋房,装修得非常漂亮雅致,贝贝进屋后,韩峰的女儿雯雯马上奔过来,拉起贝贝的手,俩孩子一起上楼去玩儿了。 “秦医生,欢迎,”韩峰的妻子模样娇小温婉,客气地与秦川打招呼。 秦川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嫂子,初次登门,瞧我这空手来,真的是……” 韩峰笑了:“你哪有空着手,不是把贝贝带来了么?” 他厚着脸皮应道:“也对哦。” 穿过一条长长的走道,韩峰带秦川来到别墅后面的花园。 花园面积不小,有一百多平米,角落里是座玻璃阳光房,顶上装着太阳能发电设备,推门进去后,暖意融融。 张清正靠坐在沙发椅上喝茶,手里拿着几张设计草图,见到秦川来了,便问:“你恢复得怎么样?” “谢谢张总,恢复得挺好。” “贝贝回来了吗?” “和雯雯在楼上玩,张总想不想见见女儿?” “不必,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女儿相处,不差这一会儿。”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后,秦川随意扫了眼张清手中的图纸,只觉得有点挺眼熟,很快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市北地区的那栋烂尾楼。 “张总,这不是去年林国权那档子事儿的……” 没等他问完,张清便摆摆手:“这栋楼不错,投资价值很大,要好好研究该怎么规划。” 秦川心里打起个问号,当时在黑夜酒,韩峰说这楼会由希源去建设,至今已经半年了,居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发? 但这属于商业机密,他不方便再问,张清也没打算说下去,只抽出支烟,点燃后吸了起来。 她抽烟的姿态十分硬朗,与男人基本无异,秦川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卢菁。 张清非常善于观察人心,见秦川正在走神,便把一杯茶摆在他面前,玩味地问道:“没有卢菁的日子觉得怎么样?” 秦川苦笑:“正在慢慢习惯。” “你们不考虑复合?” “不考虑,也不可能。 张清点着头说:“卢家大小姐其实也就这样了,她们家金禾集团未来的路不好走。” 张清话中有话,让秦川觉得非常不解:“张总,金禾有卢苇做接班人,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调皮孩子了,我觉得从长远看,金禾不会差。” “你怎么还在维护着卢家?你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依然是曾经的惯性思维,要改!”张清的语气里,揶揄和调侃并存。 秦川笑笑,低头喝茶不接话。 张清像是故意与秦川杠上了,继续说:“你现在的神外科手术能力,在全省都是独树一帜的,不光手艺好,胆子更大,给蒙奶奶做的那场手术,让你彻底打响了知名度,有这能力不如留在国内,造福中国的老百姓,何必因为与卢菁分了手,伤心之下逃到澳洲去?” 秦川心中一个凛然:“张总,这件事请不要往外说。” “我没有对外吐露过半个字,现在就咱们三个都不能尽兴聊天,那你也别坐这儿碍眼了!” 张清的话语毫不留情,在她凌厉的目光逼视下,秦川只能应付着说:“我去澳洲……就算是人各有志。” 张清呵呵笑了:“这四个字够狡猾,可以代替所有的一言难尽,也比较利于想装傻的聪明人,是不是,秦川?” 被张清打压得抬不起头,秦川只能努力岔开话题:“张总接下来有什么投资计划?” 韩峰放下手里的茶杯,望着张清,他也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 张清轻描淡写地说:“计划当然有,就是紫田人人都知道的海棠街。” 秦川想化被动为主动,继续追问:“鹏实如果获得了海棠街地段的开发权,依旧不与金禾合作?” “等卢家二小姐成长起来再说,我只希望一劳永逸,选定的合作伙伴能长久发展下去,别突然就散了倒了,或者被整体出售,最后让鹏实也跟着受影响。” 秦川微微地点头,他认为,这应该就是鹏实一直排斥金禾的主要原因。 思索了一下后,他突然说道:“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如果不是卢苇突然表示愿意接手金禾,我当时就自己上了!其中当然还有个原因,就是希望能间接地让卢菁离开警局,不过现在这个嘛,只能当作马后炮来聊以自慰了。” 他点了支烟,在袅袅烟雾之中,把当时经过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韩峰连续嚷了好几次“卧槽”,张清脸上也终于有了震惊。 等他们消化完这个消息,秦川笑着说:“如果我去读工商管理,拿个硕士文凭应该不难,到时候我接手下了金禾,张总是否依旧不和我合作?” 张清沉吟半晌,才说:“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得提交董事会。” “那么之前不与金禾合作,也是董事会的决策?” 张清有些不悦:“董事会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那些都是机密,哪像你,手里不但有金禾的股份,在董事会上肯定也举过手,不如透露一点消息给我们听听?” “我基本不发言,就是随大流……”秦川突然发现,话语的主动权又回到了张清手里。 这女人太犀利了…… 韩峰插嘴:“秦川,如果你和卢菁做夫妻档,肯定比金禾现在那两位只强不弱,首先,在我认识的女子当中,卢菁的魄力和胆识也就只差了张总半截……” “马屁!”秦川呵呵大笑,又关照身边的两人:“这件事不要往外说,没得让人听笑话。” 韩峰喷出口烟雾后说:“谁敢笑话你?就凭你现在这手医术,省里就没人敢得罪你,谁能保证家里没个亲朋好友突然……” “打住!”秦川马上喝止,肃然地说:“我们做医生的本职工作是治病救人,但更希望天下所有人都无病无灾,就好比消防员,谁都希望他们能永远清闲,他们无事可做,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是好消息!” 张清英挺的眉毛突然一扬:“想法不错,但太理想化了,像是个……那个uia的中文怎么说来着?一下子想不起来了,秦川你给我个提示!” “乌托邦?” 张清用力一拍手:“对,就是这词儿!我只记得英文原词,中文音译反而没印象。” 秦川微笑:“张总,容我冒昧问一下,你到底是华裔、还是华侨?” “华裔。” “张总,你是从商的,我这行医的还真没法和你比较,我一辈子也赚不到你一年的钱。” “但你的工作是救死扶伤,每天与死神较量抗衡,就冲着这一点,我必须佩服你!” 接着,张清主动与秦川碰了一下茶杯:“你救了蒙奶奶,都还没敬过你,就以茶代酒了!” 秦川马上一饮而尽。 他必须承认,张清太会聊天了,张弛有度,既咄咄逼人也有温情的时候……蒙哥你真有一套啊,居然和这样厉害的女人有个私生女! 但他又发现一个微妙的细节,问道:“张总,贝贝如今刚刚满六岁,按照时间倒推,六七年之前,张总应该还在国外上大学,怎么就会突然回国,和蒙宾认识了呢?” 第195章 冬日煮酒(下) 这话一问出口,张清立即眉头一皱:“你查户口呢!” “瞎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我在国外长大,偶然回国旅游时认识了蒙宾,就和你与卢菁偶遇一样,但我看不上蒙宾,这家伙性子老实,木讷没有生活情趣,也就唐嘉韵会喜欢。” 几个念头同时从秦川脑中划过,他挑了其中一个疑点:“张总,你也知道我和卢菁是怎么认识的?” “月琴古城,这根本不是秘密,你们还在那里和歹徒打了一架。” 秦川悄悄看向韩峰,韩峰马上摇头。 张清淡淡笑着说:“就算是千万前的恐龙化石,都能由通过考古逐渐恢复原貌,生活在这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很多事情根本就瞒不住,老韩的消息哪有我灵通?就好比半个月前,卢苇在警局里说的那些话,最后还是传了出来,两天后就被我知道了。” 韩峰哈哈大笑:“当时张总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信呢!我说秦川,卢苇怎么会喜欢上你的,快给我们说说?” 张清也跟着起哄:“卢家二小姐当众向你表白,你心里得意不?” 秦川瞬间红了脸:“饶了我好不好,咱们不说这个。” “看看,他个大男人居然害羞,”张清笑得前仰后合。 秦川咳嗽两下,想缓解这份尴尬,但身旁两人一个比一个笑的欢,他知道这是张清韩峰跟他不见外,也只能硬忍着。 这时,贝贝与雯雯来小花园玩,贝贝把脸凑到玻璃前,对里面做着调皮的鬼脸,秦川终于趁机问道:“张总,你决定送女儿去国外生活,那么国内的工作怎么办?” “我们这种给人打工的,都是身不由己,我在鹏实的职位是董事会任命的,董事会要我留在国内开拓业务,我当然竭尽全力,然后抽出时间去国外陪女儿,大不了就做个空中飞人。” 张清的回答很从容,又笑了笑补充道:“如果某天要我离开紫田,回总部任职,那更好不过,我就可以天天陪着贝贝了,反正不管我在哪里,紫田这儿我都会安排妥当,蒙奶奶的身体你不用担心,贝贝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太奶奶,我会请最好的医生,每周上门给老人家检查身体,另外我走了,蒙宾也可以和唐嘉韵结婚,对你们这群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张清这番话,已经明说了她不会和蒙宾在一起,秦川终于感到一阵轻松:“张总,你这都把七月份的摊牌给剧透了。” 张清哼了一声:“我只剧透了一部分,最大的牌还没有揭晓!” 秦川又思索半天,最后只能摇头认输:“最大的牌……我是实在想不出了,反正请张总以后尽力照顾好贝贝,多给她些关爱,小妮子挺让人怜惜的。”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的女儿,我当然要把她照顾好了!”秦川普普通通的话语,突然就让张清不高兴了,她便开始怼他:“你自己也是光棍一条,刚和卢菁分手,还是多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脱单!” 韩峰乐呵呵地接过话:“秦川,你肯定有候选人?你那个澳洲的妹妹,还是卢家小公主,你想选哪个?我倒是比较喜欢卢苇!” “老韩,你为什么喜欢卢苇?”张清兴致勃勃地问。 “这还用问为什么?卢苇的身材与脸蛋当明星偶像都绰绰有余,哪个男人会不喜欢!是不是啊,秦川?” “卢菁也很漂亮,可是,漂亮并不代表能在一起过下去啊……”秦川点起第二支烟,然后沉声说道:“我很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但现在树没了,我也被搞得半死不活……爱情应该就是这样的,想留的人留不住,不该走的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我的想法不会变,哪个女孩子真心实意地愿意跟我,我就娶她做老婆,我不管她漂亮与丑,有钱或贫穷,我只希望早点安定下来。” 张清朝他看了许久,才问:“这是真心话?” “是的,她只要永远不离开我就可以了,我已经累了怕了,不再奢求轰轰烈烈,只想要一份细水长流。” “卢苇都当众说了,爱你爱到了骨子里,她肯定符合你的要求!” “张总,你们为什么总喜欢往她身上去靠呢……”秦川一时无可奈何,只能解释说:“我和卢苇根本不现实的,她是卢菁的妹妹,年纪太小,又那么漂亮,接下来还要出国留学至少两年,我已经28了,我等不起,也无福消受这样的青春容颜。” 韩峰冒出怪话:“是消受不起,还是怕折寿?” 张清跟着爆发出一阵大笑:“我算是明白了,秦川他其实怕腰子受不了!” 片刻后,张清忽然收起笑:“秦川,金禾的股权你是不会卖给我的对?” “是的,我会尽早还给卢家,我不图什么钱,只图心安理得。” “那就可惜了,”张清无奈地敲了敲椅子扶手。 “张总,难道你的鹏实置业想吞下金禾集团,让金禾做你们的下属单位?”秦川故意往夸张里问。 张清眉毛一拧:“哪有那么简单,真要收购金禾,我得去美国找卢亚雄,这老头子才是金禾的精神支柱,卢国民杭丽加起来,都抵不上他的一半,但老头子不可能跟我谈。” 韩峰也说:“以前还有可能,现在是肯定不愿意的,金禾有卢苇接班,卢家老爷子心里正得意着呢……不过卢苇的成功与否,现在可都要靠秦川他母亲了。” 张清慢悠悠地说:“蒙奶奶做手术那天,我见过罗教授,听说她对卢苇倾注了大量心血,但卢苇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把秦川给撞了……” 秦川立即说:“我妈会继续给卢苇上课,直到她顺利提前从南桥大学毕业。” 张清由衷地感叹:“教书人心里都有份执念,你母亲的胸怀气量不是一般的大!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带卢苇去澳洲,当面一对一授课,那才是最有效的,卢苇同时还有最佳的英语学习环境……秦川,你妈妈以前不会没想到这个?” 秦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个设想如今是不可能去实施的,但他又佩服张清的思维和洞察力……这女人看待和分析事物的眼光,确实是有一套! 一下午的时光伴着烟和茶,就这么匆匆流逝掉了,秦川感觉非常痛快,他很久没和人这样聊过天了。 晚饭时候,韩峰拿出瓶白酒,问秦川张清:“咱们也别多喝,每人三两三,怎么样?” 张清爽快地答应了,又问秦川:“你刚出院,喝白的行不行?” “三两没事,我自己就是做医生的,有分寸,”秦川主动拿起酒瓶,为张清和韩峰倒酒。 贝贝坐在一张儿童餐桌前,她见到张清在喝酒,丝毫没有意外,很乖地埋头吃饭。 晚饭到一半,秦川接到陈知南的电话。 “秦川,我们今晚和中方的律师团吃饭,他们有个人叫谭勇,说认识你,跟你是高中同学。” “谭勇?”秦川仔细回忆了一下,紫田七中的高三二班……当年是有个叫谭勇的男生,印象中互相的关系也就那样,谈不上好坏。 他答道:“应该是我同学没错。” “那你不过来见见老同学?” 秦川笑着拒绝:“你们一群律师谈业务,我来干嘛呢?” “啧……你赶紧给我过来,现在立刻马上!我的行李箱还在酒店,要你帮我搬回去!” 秦川愣了一下,接着便明白了,陈知南被谭勇给缠上了。 小南早就住进了家属院,哪里还有什么行李留在酒店,这明显是故意喊给别人听的。 “我这就过来,把地址发给我。” “有事儿?”韩峰等他挂了电话后,笑眯眯地问:“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孩子,是你那个澳洲的妹妹?” 第196章 换位思考 “是的,小南有事儿要我过去,不好意思先走一步,”秦川把面前余下的白酒一口喝光。 张清叫住他:“秦川,我要回公司处理文件,我的司机马上到了,正好送你一段。” “那麻烦张总了。” 他又看看正在吃饭的贝贝,很想对她说些什么,可细细一思索,却觉得根本无从说起,唯有对她送上一些她可能都听不太懂的祝福。 张清正在叮嘱韩峰的妻子:“小方老师,贝贝要换个幼儿园,就让她转到你工作的园区好了,需要多少入园费赞助费就告诉我,我每个月会再给你们生活费……不要拒绝,这是必须给的,这几个月里请你们照顾一下我女儿……还有,老韩,我再重复一遍,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让贝贝回海棠街。” 然后,张清弯下腰,轻声细语地对贝贝说:“宝贝儿,妈妈会抽空再来看你,你要乖乖的,好不好?” 此时的贝贝,正和她同龄的雯雯一起快乐地吃着饭,桌边还摆着几个很美的洋娃娃,她乖巧而听话,看向张清的眼神也是透亮明净,又包含着深深的依赖,与期盼。 但秦川不这么认为,他的想法有些偏执: 贝贝不该成为大人之间感情的牺牲品,这样支离破碎的童年不应属于她,当她七月份真的被带出了国,她会适应和习惯国外的生活吗?至少现在,还有雯雯与她作伴,真到了国外,张清又那么忙,贝贝身边却连个玩伴都没有…… 车来了,秦川不方便和张清一起坐后排,便先一步坐上副驾驶位置,然后回头说道:“张总,我有个建议,你以后国内国外两头跑,不容易照顾好贝贝,不如让贝贝去澳洲生活几年,我妈妈就在那里,她一直很喜欢贝贝,你一个大忙人,和女儿聚少离多,对孩子真的不好。” 张清点上烟,又递给秦川一支:“谢谢你的好意,但你用不着担心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贝贝要做的就是把过去尽快淡忘掉,她不该留有关于海棠街一丝一毫的回忆,尤其是,她不能再见蒙宾和蒙奶奶。” 许久后,秦川才幽幽地说道:“这样强迫遗忘的做法对贝贝不公平。” “她很快就要远离国内的一切,为什么要再去纠结这些往事?”张清的语气变得强硬,锋利的目光与秦川交汇在后视镜,幽暗又带着一丝丝阴冷:“把不相干的人都忘记,只会有利于贝贝的成长,今天要不是你妈妈来了,想和贝贝见面,贝贝也说想念她的罗奶奶,我都不会放贝贝回海棠街,总之今天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张清的决绝与果断,让秦川很自然联想起了杨甜甜。 “你们女人狠起心肠来,都是这么不讲情面,决绝致死的吗?将最爱的人硬生生从心头剐去,这该有多痛,却还要以爱的名义来做借口和幌子……”他不禁喃喃自语道。 张清听不明白:“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久好久以前的往事了……再过两个月,我与她分手要满七周年了。” 张清深深吸一口烟,接着呵呵两声:“刚和卢菁分了手,又开始想起前任的前任,连分手七周年都记得这么清,你这人绝不是情圣,倒更像是个傻子,记住我这句话,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再打扰就不礼貌了!” 市区某大酒店门口下了车,秦川找路人借个打火机,抽着张清给他的烟,同时给蒙宾打电话。 “蒙哥,今天下午我遇到张清,她对我说……” 没等他说完,蒙宾便回道:“秦川,张清对贝贝是真心付出,你不要插手,我们都遵照她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秦川只觉得喉咙被人掐住了,他马上就挂了电话,然后用力吸着烟。 眼前这个世界,说再见都是那么轻松自如,不带任何情绪的吗?还是说,这已经变成了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最不擅长告别,最看不开的那个人,好像只有我自己! 带着恍惚,他坐电梯上五楼,迎宾员带他拐了几个弯,进入一间大包房。 里面坐着六个人,包括两个一脸大胡子,却身穿西装,看起来有点滑稽不协调的老外。 而对门朝南坐在主位的,是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秦川很快认出来了,这正是他的高中同学谭勇。 “秦川,你来了!”陈知南的位置靠近门口,她小跑着过来,轻轻勾住秦川的胳膊,嘴唇微动:“帮我个忙,那个谭勇有点烦。” “我知道,我来处理,”他跟着陈知南走到桌边,与两位澳洲律师一一握手。 留着棕色大胡子的叫罗本,是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他是这次澳洲律师团的首席律师,另一个高瘦的叫芬利,再加上陈知南,就是澳方的三人律师团队。 “这是我男朋友秦川,哈佛医学院毕业的博士,”陈知南用英语给大伙儿介绍。 “喔喔,哈佛医学院的!”罗本对秦川很客气,主动与他握手,豪爽地笑:“我也想考这所学校,但学医太难了,我怕等我读出来以后,头发就要掉光了。” 秦川摸摸自己像刺一样扎手的头发,微笑着说:“罗本先生,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 陈知南马上接话:“但就算没有学医,罗本先生的头发还是掉了不少。” 罗本又是一阵洪亮的笑声:“是的,幸好我太太不嫌弃我……啊,陈你真是坏,故意在你男朋友面前说我坏话!” 接着芬利与秦川握手,他用带有澳洲当地方言的英语说道:“陈是我们律所的小公主,她居然有了男朋友,艾迪和马修那两个小家伙,估计要找你决斗了。” 秦川幽默了一句:“我不怕决斗,但只要别像西部牛仔那样用手枪就行了,中国是禁止枪支的。” 接下来,对面三位中方律师中的两位和秦川草草握了手,就剩下了谭勇。 谭勇十分热情,用力和秦川拥抱后说:“高中毕业快十年没见你了,还是那么帅,不愧是当年和我们七中校花谈对象的男人!” 当着小南的面,故意提起那事,谭勇你存心的……秦川心里疯狂吐槽。 他早就猜到了,谭勇肯定会提起杨甜甜,而在当年,谭勇也是杨甜甜的追求者之一,只是甜甜向来执着痴情,从没正眼瞧过除了他秦川以外的任何男生。 见秦川光笑不说话,谭勇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陈小姐是你女朋友?” “是的。” “她常住墨尔本,你在紫田,你们……” “现在是异国恋,再过几个月,我就要移民去澳洲,到时候会与小南结婚,我们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了。” 他从钱包里取出张照片,就是去年年初他在澳洲时的四人合影:“看到了没?” 这由不得谭勇不信,他带着歉意说道:“真是我冒犯了,对不住啊……不过秦川你够厉害的,两任女朋友都那么漂亮,不像我,都还单着呢。” 秦川也没打算揪着不放:“没事儿,不知者不怪。” 陈知南揶揄着提醒:“两位绅士,抱够了就松开。” 秦川很自然坐在陈知南身边,他边吃菜,边听同桌六个律师的谈话,很快他就听明白了。 澳洲某公司在紫田投资的项目发生纠纷,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违约和扯皮,涉及的资金数目比较大,澳方公司就在中澳两边分别请了律师,来处理这件案子。 陈知南工作不到两年,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律师,这次是跟着罗本和芬利来学习,必要时再充当一下翻译,今晚这顿酒宴,就是中方律师做东,宴请澳洲的同行。 交流完了案子,七个人就分成了几拨,开始聊起别的。 陈知南瞥一眼对面的谭勇,小声对秦川说:“刚才你没来的时候,谭勇老是缠着我说话,还隐晦地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挺讨厌的!我说男朋友叫秦川,他说他高中里有个同学就叫秦川,没想到还真是你。” 秦川也半捂住嘴,凑近了说:“接下来他不会再纠缠你,你们以后还要有工作上的接触,注意相处的分寸尺度,别越界就行了。” 陈知南嘻嘻一笑:“呀,瞧你这酸溜溜的醋味儿!谭勇长得挺不错的,万一我真看上他了也说不定哦?” “小南,正经点,你在国内只能待两个多月。” 陈知南不屑:“我就不能像你一样,为了深爱的那个人,留在紫田与他厮守到老吗?这样浪漫的事,你能做,为什么偏偏我就不能了?” 秦川心头突然一抽,但更像是被猛地勒了一下,与卢菁的往事再次浮现眼前,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吸入嘴里的空气都是苦的。 生生将这口苦涩吞下,他问道:“你是不是很介意我毕业后没有马上来澳洲?” 陈知南反问:“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介意吗?” 秦川无话可说。 站在陈知南的角度,她当然有理由对他不满,在去年下半年,有挺长的一段日子里,小南与他几乎断了联系,那正是卢菁跟他谈婚论嫁的时候……可眼下和卢菁已经散了,那凭什么要求小南不计前嫌,再来接受他? 这时手机震动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唐嘉韵发来的一段微信语音: “秦川,我打电话给卢菁,想问问她的近况,但她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就联系了卢苇……卢苇告诉我说,你住院的第三天,卢菁回国来看过你一次,当晚就又赶回费城去了,由于她连着长时间坐飞机倒时差,到了费城之后,她心力交瘁大病了一场,昨天才刚刚出院……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这事,别的没什么。” 放下手机,秦川打开面前的酒,往杯子里倒满,狠狠一口全部灌下。 这是他很少喝的黄酒,入口滋味又苦又涩,仿佛能将他的喉咙瞬间割碎,却又正像极了爱情的味道…… 第197章 醉酒 “干嘛莫名其妙喝闷酒?”陈知南手撑下巴,平淡地问他。 “以前没喝过这种黄酒,想尝尝。” “味道怎么样?” “也就这样……” 此时此刻,秦川心里头被压抑得非常难受,准确的说,是一种极深的无力感。 卢菁在前些天也病了一场,还住了院,可秦川连心疼她都要小心翼翼……他确实可以一个冲动,买张机票直接飞往费城,但是以卢菁决绝的性格,必定不会见他。 收起思绪回到现实,他不明白陈知南为什么在他住院的时候如此体贴照顾,却又会在今晚突然对他表达不满,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任何情绪都需要宣泄,被释放,他不能阻止她,也不想解释什么,要靠解释维持下去的关系,就已经是变了形,爱情从来就不该争执到面红耳赤,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什么话都不说,你便已经脸红心跳。 可悲的是,他与陈知南还配不上谈爱情二字,就连现在这个男朋友的身份都是临时的,只为了应付谭勇。 他心里非常明白,能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陈知南的开导功不可没,对她的好感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潜意识里更是有种直觉,早晚会和小南牵手,一起在澳洲生活定居,可当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准备尝试着去靠近她,重新认识她,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刚才谁发你的语音,好像还很长?”陈知南又问他。 “韵姐发的。” “能让我听听看吗?” 尽管内容和卢菁有关,他还是把手机给了她:“当然可以。” 他想用这种方式,对陈知南表达一份坦荡与善意,却又有为时已晚,亡羊补牢的感觉。 “秦川,来来,我们加个微信,”谭勇这时端着酒杯走来,坐在秦川另一侧后说道:“听咱们老班长侯泽说,他几个月前见过你,当时你还给吴老师做了场手术,但后来他打电话叫你来参加聚会,怎么都打不通。” “那时候我刚开始工作,天天加班,”秦川顺口答道,取来手机和谭勇加了微信,又轻轻放回到陈知南面前,把屏幕对着她,再次示意她可以随意看。 但陈知南头都没抬,只是专心玩着她自己的手机。 谭勇开始朝秦川杯子里倒酒:“你和我们断了联系那么多年,接下来要经常走动起来,我过会儿把你拉进班级群里来” 秦川连忙说:“谭勇,我加你就行了,班群不进。” 谭勇莫名:“干嘛不进群?” “我在国内待不了多久。” “你这就不厚道了,甭管你在国内国外,大家这三年同窗可不是假的,现在这个班级群里,除了你和杨甜甜,别人都齐了。” 这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想进来……秦川在心里狠狠腹诽着。 人是一种感情动物,都有一份沉甸甸的过去,过去的人如果被轻易抹杀,都是薄情的表现,谭勇体会不到秦川心里的感慨,与他勾肩搭背,自拍了张一起手握酒杯的合影,然后举杯示意一下:“兄弟,干了!” “干!” 喝下一大杯黄酒,秦川狠狠咳嗽了几声,接着左手酒瓶右手酒杯,开始和另外四位律师碰酒,就这样不到五分钟,一斤多黄酒不知不觉下了肚。 黄酒的味道酸苦异常,与他此时的心情十分契合,当带着熏熏醉意回到位置上,身边却不见陈知南,估计是去了卫生间。 而他的手机依然放在原处,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 陈知南不愿接他的橄榄枝,他只能在心里深深地叹息,但又意识到自己该走了,这是人家同事间的聚餐,他来串个场已经是冒犯了。 于是走到谭勇身边,低声说:“我不打扰你们,就先走了,你和小南说一声,我在马路斜对面那家咖啡馆等她。” “那行,咱们再联系,”谭勇送他到门口,又提醒道:“你手机没拿。” “放在小南这里好了,她过会儿会带给我。” 谭勇不禁感叹:“真羡慕你们,感情这么好,敢把手机交给女朋友保管的男人可是相当少见的。” 秦川回了个不太自然的笑,又见到手机屏幕上不停地跳,提示他有新消息,便拿起来看了看,才发现谭勇把他拖进了班群,群里是刷屏般的留言。 “要不要看看,同学们都在讨论你,”谭勇笑着告诉他。 “晚点再看,”他还是将手机放回酒桌上,披起外套就走了。 站在街边,冷风扑面袭来,他深吸几口气,努力缓解着酒意。 隔开两个店面,是一家规模不小的音乐酒,隐约有悠扬的乐声传入耳里,这一幕,不禁让他想起了月琴古城的酒街。 这辈子都不会再去月琴古城了……与卢菁的相遇如梦如幻,可是结局没能牵手在一起,这样的故事再美都是种缺憾,而且,让小南心里又产生了芥蒂…… 他突然觉得,有必要与陈知南好好谈一谈,如果小南真的介意他这段过去,那他也不必去什么澳洲了,悄悄离开紫田,去别的城市生活,再找个不算讨厌的姑娘,糊里糊涂娶了她算了。 或者可以去欧美国家,一边在那里工作,一边找寻杨甜甜的下落,找不到就每年换个国家继续找,找到之后,只要看她一眼,一眼就好。 像这样居无定所地度完余生,会不会也是一种凄美的浪漫呢…… 胡思乱想没多久,黄酒绵长的后劲开始显现出来,胃里头翻江倒海般难受,他奔到路边花坛前,吐的昏天黑地。 行人纷纷嫌弃地躲开,对他指指点点,他早已顾不上这么多,口水鼻涕眼泪四溢淋漓,模样狼狈到了极点。 吐完后,手叉着腰呼呼喘了半天的气,突然又毫无征兆吐了第二次,这才感觉吐干净了,舒爽痛快了,而整个人也就此彻底虚脱了。 马路对面那家咖啡馆近在咫尺,又像是远在天边,他颤巍巍地过了街,终于摸到店门口,服务员却嫌他酒气熏天,拒绝他进入店里。 他想打电话给陈知南,但口袋里空空如也,顿时懵了,以为手机掉了,过了好久才努力回忆起来,手机还在陈知南身边。 大醉之后,他早已没力气再返回刚才的饭店,干脆一屁股坐在咖啡馆门前,就此昏昏欲睡。 “起来起来,不能坐这儿,”服务员出来要把他赶走。 “对不起,我这就走,”他想挪动一下身体,却连站起来的力气也几乎没了,最后手脚并用,终于爬出几步路,找了处墙角,窝在那里瑟瑟发抖。 冷风如刀刮着面颊,空虚的身体经受不住四周的寒冷,他无比艰难地摸出钱包,抽出张钞票,递向经过的几个路人:“能帮我……去买杯咖啡吗?就这店里……” 根本没人理他。 贪婪的风很快将钞票卷走,他眼睁睁看着无力去追,头上盏盏街灯似乎逐渐模糊昏暗起来,却将他心中的惆怅照得愈发立体,他干脆合上眼,不再去看眼前那冰冷的城市,苦盼着陈知南能早点来找他,但很快又想到,如果连谭勇也喝醉了,忘记把街对面咖啡馆这几个字告诉陈知南,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大醉后的思维早已混沌,眼皮似有千斤重,他干脆放弃挣扎听之任之,正要昏昏沉沉睡着时,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接着,是个轻柔细腻的女声:“醒醒,怎么醉成这样子了?” 意识模糊之下,他像个垂死的人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往那人身上靠:“小南,小南,你是吗?” “先喝点水。” 一杯温水递在嘴边,他如获至宝,捧起后贪婪地一口气全部喝光,浑身上下立即暖洋洋的舒坦。 “谢谢,谢谢你了……” 用力睁开眼睛,给他送水的人早就走了,正在失神之时,一串急促的皮靴声由远及近,是陈知南在朝他奔过来。 第198章 告白 “秦川!秦川!” 陈知南蹲下,抱紧他的脑袋:“你怎么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店里坐着?” “我喝醉酒,他们不让我进去,只能在这里等你,也没有手机……”秦川靠在她身上,闻着她好闻的发香,低声呢喃道。 陈知南使劲将他拉起来,微微哽咽着说:“对不起,秦川,你病才刚好,我竟然就让你这么喝醉酒出来了,我真是该死……你手机里的那段语音我听过了,我好怕你……会再去美国找卢菁……” “我不会去找她,不可能的,我就是担心……” “你还在担心她什么?” 秦川大着舌头,努力解释:“她已经出院了,我不担心她,我只是担心你有那个想法……你在介意我毕业之后,没有直接来澳洲找你。” 愣了片刻后,陈知南终于流下眼泪:“秦川,你太敏感了,不可以把我的小情绪给放大,那样你会患得患失……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我不想跟我爸爸分开,我不可能为了某个人,特意嫁到外地甚至外国去的,你忘了吗?” “不,我没忘,你先回答我,你介意那个吗?” 陈知南突然哭着吼起来:“介意!我当然介意!在澳洲有好多追我的男孩子,我全都把他们拒绝了,因为一见钟情的不止有你和卢菁,还有我对你也是啊!遇到你之前,我从不敢相信,会有一个如此符合我择偶观的男人,那时候我就说了,你毕业后来澳洲的话,我可以跟你试一试,你以为这种话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吗?可是在去年年初,你突然说你要回紫田,我当时难过了多久,你根本想象不到!” 哭声在街头肆意弥漫,引来路人纷纷侧目,陈知南毫不在意这些,继续把她隐藏已久的情绪撒向夜空,换来了淅淅沥沥冰凉的小雨: “从去年到现在,我熬了整整一年,一直劝我自己放弃,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可又真的不甘心,最后我做了决定,等到你和卢菁结了婚,我彻底死了心,再去慢慢找寻我的爱情……我本不该那么早来紫田的,但我就是想你,忍不住要来看看你,如果等你结了婚,你叫我再用什么理由来找你?后来,我亲眼看着你分手后伤心难过,被卢苇撞伤住院,我为你偷偷哭了不止一回!你真以为我闲着没事做,一定要每天来陪你,给你炖汤喝吗?还不是因为我爱你!” “小南……”秦川要伸手给她擦掉眼泪,她却用力拍掉他的手,继续哭着说: “昨天晚上,有个追我很久的男孩突然来了紫田,他带着玫瑰来看我,我和他见了一面,并告诉他已经没机会了,紫田有我最喜欢的人,他叫秦川……那男孩子也知道一些你的事情,他对我说,你根本不值得我去爱,爱情里的女孩子都是美丽的公主,不应该在最浪漫的年纪,做这么卑微的事情……现在你说要来澳洲生活,我当然高兴,但同时又生你的气,为什么你直到伤痕累累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我陈知南的存在!” 秦川无话可说,哪怕是醉酒的状态,陈知南的话依然给了他难得的清醒。 他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陈知南不是在潜移默化中爱上他的,而是和卢菁一样,只一眼便化作了永远,甚至比卢菁还要早上差不多两年! 这份深藏于心底和异国的爱意,对于他来说是多么意外,过去他都不相信它的存在,尤其是和卢菁相恋的日子里,他几乎已经将陈知南淡忘……可是小南依然执着,怀着不为人知的爱与思念,在八千公里外的墨尔本遥遥隔海望着。 小雨拂面,于是他又感性了一分,却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卢菁的妹妹卢苇…… 男人果然不能太清醒…… 这时,谭勇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我老远之外就听到,你们在吵架?” “谭律师,我们只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工作以外的私事用不着你管,秦川把手机放在我这里,这么胸怀坦荡的男人,我怎么会跟他吵架,我这是在跟他表白,你看不出来吗?” 陈知南眼中含满泪,语气却非常冰冷地说:“那个所谓的微信群我也看了,里面的人开口闭口就是杨甜甜,你让秦川留在这个满是前任影子的地方,置我的颜面于何地!你不觉得你是在故意挑拨吗?” 陈知南的话太犀利,又一针见血,谭勇吃了憋,悄悄后退两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川其实也猜到,他只要进入班群,必然逃不开杨甜甜这个名字,便说:“谭勇,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出国定居了,那个群我退了,但咱们还是可以经常联系……” 陈知南有些不耐地打断了他:“都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家,你喝了那么多,回去早点睡,明天都要上班!” 她丢下谭勇,拉着秦川坐上一辆出租车,就此离开喧嚣嘈杂的街头。 绵绵细雨之中,远处高楼的霓虹变得朦胧起来,可秦川看到了一片澄净,那仿佛是扇被蒙上厚厚灰尘的窗,在被小心擦拭之后,露出了原本最柔软的一面。 他悄悄看了看身边的陈知南,她的嘴唇微微抿着,似乎正在生着闷气,但透过从外面洒进来的少许亮光,又明显有一抹绯红映在了她俏丽的脸上。 见到秦川正望着她,她飞快地把头扭向另一侧,同时将车窗摇下:“透透气,到家后赶紧洗澡,身上难闻的要死。” “知道了,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 刚刚清醒了一阵,秦川这会儿又开始头晕犯困,在车上东倒西歪,很快就没了知觉。 第199章 需要重生的男人 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秦川感觉栽进了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凭着直觉,猜到这是他可爱的床与被窝。 醉酒之后,高床暖枕无异是诱惑最大的,他立马将被子牢牢抱住,打算就此一睡不醒时,突然感觉有人在脱他裤子。 用残存的少许意识,他拼命将裤子拉住:“不要!不要!” “哎哟!”有人似乎被他踢了一脚。 费劲地睁开眼,看到是陈知南坐在床边。 “秦川你敢踢我!”陈知南气得狠狠拍了他一下。 她脸上有点点水珠,不知道是外面雨又大了,还是她一路扛着秦川上楼进家,太累了才出了汗。 “那你干嘛……脱我裤子……没看出来你这么下流!”秦川继续拽住皮带不松手。 “你这裤子脏成这个样子,刚才坐在外面地上,还沾着吐过的东西,不该洗吗?还有身上的衣服也是的!” 陈知南抹了把汗,继续冲他抱怨:“你重得像猪一样,我把你从楼下大院扛到这儿,都快累死了!现在你自己换衣服去洗澡,赶紧去!” “明天再洗,我现在只想睡……”他也发现身上穿太多会睡的不舒服,便奋力脱掉外套,裤子,衬衫,背心,胡乱扔在地下,最后光溜溜只剩了条短裤。 在陈知南的尖叫声中,他终于彻底解脱了自我,窝在被子里,就此睡死了过去。 …… 第二天清晨,倾盆大雨如同穿心的利剑,将整个城市扎得千疮百孔,暴雨敲打玻璃窗的声音凶猛激烈,把秦川从一整晚的睡梦带回现实。 拖着虚浮的脚步,以及宿醉后的难受头晕,他走到客厅里一瞧,陈知南正合衣睡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条毯子。 “小南,你怎么在这儿睡?”他走过去摇醒她。 陈知南嘤咛一声,揉揉眼睛后,吓得赶紧往毯子里缩:“你不要乱来!” 低头一看,秦川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条短裤,赶紧逃回屋。 家里突然多了个女孩子,还真的不习惯 等出来后,陈知南马上给他指了指卫生间:“去洗个澡,身上一股酸味儿。” “是是,这就去。” 飞速冲完澡,他擦着头发走回客厅,陈知南依然斜靠在沙发上打着盹。 “小南,你要不要回房再去睡会儿?”秦川小心翼翼地问。 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陈知南打着哈欠说:“你这一晚上真是不消停,一会儿卢菁一会儿甜甜,喊了一整夜,我被你弄的胆战心惊的,想回房去安安静静的睡,又怕你酒后发生什么意外,只能睡在外面守着你……” “我喊过卢菁吗?”他有些难堪,轻轻自言自语。 陈知南诡异地笑:“你还喊过卢苇。” 他吓了一跳:“胡说八道!我没那么禽兽!” “反正我说什么你都怀疑!先坐着,我去做早饭,吃完咱们都去上班,这是你伤痊愈后第一天上班,别掉链子。” “嗯,不会……” 看看屋里周围,茶明几净整洁有序,应该都是陈知南收拾的,他突然发现,从除夕夜至今,竟然有十多天没回家了。 上次在家的时候,还没和卢菁分手,可不经意地一转眼,卢菁已经成了过去,陈知南却住进了家属院。 所谓的恍如隔世,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接着又想起来,昨晚在小雨纷纷的街头,陈知南好像有对他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应该是有,但昨晚醉过一场,现在真记不太清了他狠狠挠着头。 桌上的手机还在一闪一闪,提示他有新消息,打开一看,显示未读的聊天记录有几百条,都是来自于昨天被谭勇带进去的班群。 他不带任何考虑的,就从群里退出。 陈知南这时凑过来一瞧,给了他一个欣赏的目光,又不忘挖苦:“不觉得可惜吗?群里有不少人在讨论杨甜甜。” 他勉强笑了笑,带着苦涩说道:“我不想再受刺激被虐了,过去这个春节,我过得糟的不能再糟,现在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要避免再陷入另一个可能会发生的麻烦里。” 陈知南赞同地点头,她把秦川拉到卫生间镜子前,指着里面这个看上去有些颓废的男人:“记住你眼前的模样,你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倒霉的一段时光,但是你已经出院回家了,从现在起,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你能彻底理解释怀和看淡的意义。” “我当然能!” “好!那你自己对着镜子,说一遍你对未来的生活规划,记住,说到必须要做到!” 秦川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生活规划我前些天已经讲过,就不重复了,如果要我说的细一点,就是等到了澳洲后,我会先把工作稳定下来,然后用心去祸害这姑娘……她真的对我很好,值得我去祸害她!” 说着,他指向镜中另一边的陈知南:“我昨晚是喝多了,但我记起来她对我表白过,让我挺感动的。” “哎呀,你还敢说!”陈知南瞬间脸红,往他胸口捶了一拳,接着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左侧嘴角。 不是唇,不是脸颊,只是嘴角。 “秦川,你知道你做的哪件事最让我震撼吗?就是你和卢菁同床共枕了三晚,但一直没有碰她,这让我觉得极其不可思议!你这样的男人是令人安心的,一个心地干净、思路清晰、没有多余妄念的人,是会带给人安全感的。你不伤人,也不自伤,不制造麻烦,也不麻烦别人,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持戒,我感觉这种温柔的男生是清冽的,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悲情的味道有点重了,明明很想用心爱一个人,把最好的都给她,事事都为她着想,更不敢伤害她,但最后总是不尽如人意,弄得你只想逃离这个城市……” 陈知南温柔地为他紧了紧衣领,又伸出两根手指,顶住他的两侧嘴角边,给他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多看看身边的人,对于已经失去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无论再想念也不要去打扰,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原来失去比拥有更踏实,相见不如怀念,好久不见不如不见,赶紧把眼泪丢掉,就像外面这场大雨,很快就会停的,不是吗?” “嗯,你说得对。” “记住,你是个男人,要说到做到。” “一定会的。” 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去厨房继续准备早饭,把这个雨还未停的清晨留给了需要重生的秦川。 秦川依旧站在镜子前,看着面前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有点颓废,有点忧郁,也有点可笑。 在过去这些天他被伤的很重,流了很多次眼泪,其实现在依旧在养伤阶段,虽然磕磕绊绊,但恢复地还算不错。 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个爱哭的男人,只是有些眼泪不得不流,有些痛不得不承受,当某天再想起那些人那些事的时候,可以微笑着默念她们的名字,感谢她们教会自己成长和坚强,同时也洗去了自己的不成熟,而当历尽风风雨雨之后,终会出现一个属于自己的女孩,她仍将带着光,从彩虹之巅走来! 朝厨房的方向望了望,哪怕隔着厚厚一堵墙,他也能看到那抹金色迷人的亮发,在没有阳光的早晨里熠熠生辉。 应该就是她了…… 第200章 人活一世,自在就好 陈知南做的是西式早餐,香肠,火腿,煎蛋,华夫饼,这让十天里有九天喝粥的秦川眼前一亮,他也比平时多吃了一些。 “从明天起,每天早上你跟我去湖边跑步,得把身体养好了,”陈知南给他夹了块火腿,很认真地说。 秦川一口吞掉整块肉,然后笑着感慨:“小南,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以救世主的姿态来到了紫田,你出现的第一天,当时我正发烧,你给我做了顿饭,然后我住院的时候,依然是你天天陪着……” 陈知南放下筷子,脑袋悄悄一斜:“说重点,打算怎报答我?” “刚才都说过了。” 陈知南知道他说的是祸害,不禁白他一眼:“看你敢,我肯定告诉虹姨!” “开玩笑……小南,觉得家属院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陈知南一边搅拌着蔬菜沙拉,一边说:“挺好的,就是隔壁邻居都不认识我,问我是不是你的新女朋友。” “你可以跟他们说是的。” 陈知南哎呀一声:“我可是女孩子,这要你自己去说啊!” “不说了,反正你在这里也住不长,免得到时候你回澳洲去了,又要被这儿的人在背后说闲话。” 陈知南对此并不在乎:“随便,反正我又听不到,就是你,会被别人说成花心,天天换女朋友。” 秦川跟她耍起无赖:“我换女朋友是我的本事,让别人羡慕去好了!” 陈知南哼哼两声:“你想做渣男是?但你要搞清楚,你可能是世界上最失败的渣男,渣男专门伤害别人,但你自己呢?却总是受伤最重的那个,对不对?” ”我说不过你。” “嘴硬,你本来就说不过我!” 秦川十分无奈地笑,和小南拌嘴是件挺有趣的事。 以前每天早上家里都静悄悄,没人陪他说话,只能靠放点音乐,听听早间广播来消解寂寞,而现在,生活改变了它原有的轨迹,朝着全新的方向前进,他正在尝试去接受,逐渐去喜欢,进而习惯,最终享受。 出门之前,他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小南,我要把金禾的股份还给卢家,转让协议你帮我写了没?” 陈知南似乎很喜欢逗他,故意问道:“真决定不要了?我打听过,这些股权在手的话,你下半辈子都不用努力了。” “正经点儿。” “我前几天已经写好了,这就给你。” 接过两张a4纸,他匆匆扫了一眼后说:“具体受让方的名字没写,不过这不是问题,只要卢家任何一人收下就行了。” 将纸小心收好,他立即打电话给卢国民。 对面很快接起来:“早啊,你说。” 卢国民的态度有些奇怪,秦川转念一想,现在是早饭时间,估计卢苇也在旁边,所以卢国民说话不太方便。 于是,他试探着问:“卢叔,要不我过会儿打过来?” 卢国民温和地笑一下:“不用,你说。” “卢叔,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把手里的股权还给您,这东西非常重要,所以最好当面签字交接,转让书我写好了。” “现在刚过完年,我要去外地几家分公司视察,估计一个星期以上,等我回来后再说。” “那我十天后再与您联系,打扰了卢叔。” 挂了电话,和陈知南一说,陈知南很无所谓:“晚点还就晚点还,不过卢菁她爸对你还是挺信任的,知道你不会乱来。” “他信不信任我,我可不在乎。” “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的东西太多,活着就不自在了,”秦川拎起公文包,顺手替陈知南扶了扶棒球帽,提议道:“咱们晚上别回来吃饭了,带你去外面逛逛?” 陈知南轻轻捂着嘴,惊喜地问:“你是要和我约会吗?” “这算吗?”他可以跟陈知南嘴上开玩笑,但真没做好思想准备,那么快就换新女朋友。 陈知南不在意他的犹豫:“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多想!那我们就说定晚上去逛街了哦!你估计还不知道,我可会逛街了,保证把你累趴下!” 男人对逛街都有天生的恐惧,秦川马上挠挠头说:“这……要不晚上找人打麻将?” “也可以啊!你帮我去找人,找不到就陪我逛街,二选一!” “行,我去联系,然后给你打电话。” “好呀!” 哼着小曲,陈知南喜滋滋地和他一起出门。 清晨的暴雨已经停了,这时变成了零碎的小雨,陈知南是个生性活泼的姑娘,她穿着皮靴,存心在水中踩一脚,把几滴水溅到秦川的裤子上,又举起伞,时不时在他身前身后绕上一圈。 不管她是否故意为了引秦川开心,但这新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早晨,对于秦川来说,还是挺不错的。 雨快停了,围绕在心头的阴霾也终将散去,只要愿意敞开心扉去拥抱阳光,累累伤痕必然会被治愈,假以时日,再涅盘重生出一个全新的自己。 白天医院的工作波澜不惊,秦川四平八稳地在门诊室坐诊,他之前被卢苇撞伤的事情没人当面提起,不过那些背后的议论声,他多少都能有所耳闻。 他懒的去解释半句,只想混到六月份,等卢苇拿到毕业证后,便悄然拂袖而去。 紫田这座黄昏之城,对他而言已经不过如此了,于是,他头一遭对工作产生了消极怠慢的态度。 中午独自一人在食堂吃饭,汪文斌端着盘子坐在他对面,问道:“你身体已经都好了?” “挺好,谢谢主任当时来看我。” “不用客气,明天外院有场手术,难度不小,去不去?” 秦川不作考虑就拒绝:“主任,我不去了。” 汪文斌对他给的答复不满意:“你这是受的刺激不小啊,和豪门女朋友分手了,连奋斗的动力也没了?” 秦川依然很平淡:“我只求一份稳定的工资,手术津贴对我来说不实惠。” “救死扶伤,怎么能是用钱来衡量的?” “我的手术刀太小,救不了天下苍生……” 汪文斌呵呵一笑:“歪理,古装剧少看点,没一部三观正的。” “回国到现在半年了,我还真没看过一分钟电视剧……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是唐嘉韵打来的,她告诉秦川:“我看到你发的微信了,晚上搓麻将没问题,不过现在三缺一,阿俊他有事不来,你还能找到人吗?” 秦川想到要陪陈知南逛街就腿发软,忍不住骂道:“阿俊他妈的敢不来!三缺一最恶心了,我去叫人,总归会找到的,韵姐你到棋牌室订个座,下班后我来找你。” 等他打完电话,汪文斌的表情已经完全变了,像是不认识秦川一样:“你以前整天打满鸡血,现在居然喜欢上了这种游戏。” “那可是咱们的国粹啊,当然要好好发扬光大,”秦川笑的很畅快,又接着说道:“人活一世,自在就好,没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主任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就是了!下午去人事部签到,领管培生材料!” “好嘞!” “你……我真是懒得理你!”汪文斌有点怒其不争,吃掉一大口饭后说道:“我再提醒你一下,今年六月的医师资格证考试你还没报名。” “不报了,这种考试太简单,考出来也没什么成就感,还不如多陪陪朋友,打几场麻将来的开心……” 见汪文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终于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只能小小解释一下:“我就做好本职工作,如果有我院的手术,我义不容辞。” “你这么不求上进……” 汪文斌没说完,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秦川!” 是陈知南。 “小南,你怎么来了?”秦川被惊喜到了,马上给汪文斌介绍:“我朋友。” “漏了个关键字!”汪文斌重重哼一声,又打量陈知南几眼,故意对秦川说:“这姑娘我见过,就在你住院那时候,你小子真有一套啊,来找你的女孩子个个都漂亮好看!” 陈知南嘻嘻一笑,反问汪文斌:“那我能排第几呀?” “你当然排第一!他为了你,工作都没心思了,只想着打麻将!” “陪我打麻将当然比工作重要了!” 第201章 卢苇的近况 “玩物丧志!”汪文斌丢下一句不满,抄起餐盘,他找其他熟人拼桌去了。 见到汪主任走了,秦川也不在意,问陈知南:“吃过了吗?” “路上吃了,”她脱下棒球帽,很自然地甩甩头发,那一盘金丝瞬间吸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秦川提醒她把帽子戴好,又问道:“中午有休息时间,也不好好打个盹儿?” “中国人才午休,国外职场从来没这习惯,我过来是要问问你,晚上怎么安排,打麻将还是逛街?反正不许放我鸽子!” “你打个电话来问一声不就行了,干嘛非跑过来。” “呀,我来看你还那么多废话,不知好歹,”她轻轻嘟囔。 秦川笑了笑,说:“晚上打麻将,现在三缺一,我会想办法再去叫人。” “找不到人的话,我把谭勇带过来……昨晚他被我骂回去了,今天看到我可老实了。” 秦川马上摇手:“不要叫他来,我能找到人。” 陈知南咧起嘴:“你对他的戒备心真重!” 秦川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要防着他跟我抢食。” “哈哈哈,你真够逗的,”陈知南笑了半天,又故意说:“反正你赶紧找人,找到了发短信通知我,不然我就把谭勇带来!好了,你慢慢吃,拜拜!” 坐下不到五分钟,她又带着一阵风离开了。 刚才这场景,令秦川觉得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个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小丫头,在这食堂里陪他吃过不止一次午饭,她闹腾调皮又刁蛮,但那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突然开始想她,接着想念那个扎马尾辫的女孩,想念那个已经逝去的夏天,还有那时空气里的丝丝温柔。 如果不是因为过去太美,谁会对此恋恋不忘呢? 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很快,他就得到了卢苇的消息,是来自于今晚打麻将的第四个人。 棋牌室的包间门口,赵小苗背着大双肩包,顶一个高高的发髻,活脱脱就是女大学生的模样。 她搓搓手,含着腼腆的笑容说道:“几位哥哥姐姐,你们可要手下留情,不能欺负我啊。” “没人欺负你,就是玩儿嘛,赢了算你的,输的归我,”唐嘉韵主动为她解下背包,然后四个人开始摸牌,挑选东南西北。 秦川选到北,陈知南是东,唐嘉韵马上和秦川换牌:“你们俩不能坐上下家,否则太赖皮。” 陈知南皱了皱鼻子:“韵姐,我会需要秦川喂牌?这么小看我!” “那你好好打,别让我小瞧。” 秦川悄声说:“韵姐经常和别人打牌,一晚上都是上万的输赢。” 陈知南切了一声“吓唬我呢”,而赵小苗有点咋舌。 麻将桌上没有性别之分,一男三女面前的长城很快堆砌起来,但是光搓麻将也是很没劲的,除了手边一大堆水果零食,还有就是聊天吹牛。 唐嘉韵和秦川闹惯了,满嘴荤话:“秦川你身体刚刚好,和小南住一起要节制,做好安全措施……小南,你也别索求无度,有时间炖只老母鸡给他补补。” 赵小苗捂着嘴嘿嘿直笑,陈知南瞬间红透了脸:“韵姐,我们分房住的。” “关起门来谁知道?” “韵姐,注意尺度,我们真没什么,别教坏小苗,”秦川唉了一声,扯开话题:“小苗,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赵小苗一边盯着面前的牌,一边说:“挺好的,我们人事总监找我聊过了,我被选为集团接下来重点培养的对象,要我赶紧去读书考证,我又报名了一个培训班,现在除了上班,平时总共有三门课要读,从下星期起,我必须下班后连续赶场子去听课了。” 秦川默默点头,赵小苗是卢苇心目中的未来财务总监,只要勤奋努力工作,夯实业务知识,等卢苇一旦掌权,将前途一片光明。 唐嘉韵也称赞不已:“不错嘛,小苗未来可期!那阿俊最近怎么样?” “咦,韵姐你不知道吗?”赵小苗打出一张牌后,吃惊地问:“春节后他就辞职走了,他居然没跟你们说过?” 唐嘉韵点起电子烟,轻轻吸一口后说:“这我真不知道,春节后我也一直忙着,过些天要和朋友去外地谈一笔新的投资项目,都没顾得上去看他。” 抽完烟,她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蒋俊,没说几句就放下了:“阿俊在跟朋友吃饭,说接下来会去找新工作,金禾确实已经把他炒鱿鱼了。” 到底是金禾炒了蒋俊,还是蒋俊主动辞职,秦川懒得去纠结其中细节,便没再多问,闷头打牌。 赵小苗接着说:“集团里很多人都知道,蒋俊是秦川大哥的兄弟,所以秦川与卢菁分手消息传出来后,马上就有人准备拿蒋俊开刀,蒋俊好像也听到一些风声,很知趣地主动走人,本来也有人暗示我辞职,因为我也算是秦川大哥的关系才来的……但卢苇保下了我,她当着一干集团高层的面说,只要有她在,就不许任何人动我。” “嚯,卢苇很硬气啊!”陈知南马上感叹。 唐嘉韵顿时感到微妙:“小苗,你居然和卢苇的关系这么好?” 赵小苗不卑不亢:“那是二小姐看得起我。” 陈知南轻轻笑着说:“春节前我们在海棠小馆吃饭,韵姐你没来,卢苇对小苗可是非常看重的……小苗,卢家俩姐妹最近在干嘛呢,说来听听。” “秦川大哥,那我说咯?”赵小苗很小心。 秦川随意地冲她一笑:“没事,你说。” 顿了一下,赵小苗才轻声说:“你刚和卢菁旅游回来就分了手,公司上下都传遍了,大多数是骂你渣男的,但同时还有其他的流言,说卢苇也非常喜欢你,你和卢菁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与更加年轻漂亮,以后会成为集团接班人的卢苇在一起……” 秦川脑子里一炸,愤怒地拍桌子:“那他们也不想想,我为什么会被卢苇撞成脑震荡!” “他们说这是你的苦肉计……” “卧槽,我嫌命长是不是!” 唐嘉韵推了一下秦川:“你发什么火,让小苗继续说……小苗你不用担心,都是自己人,你说的这些不会出了这扇门。” “哦,那我说了……秦川大哥手里有金禾百分之六的股份,集团其他股东都颇有微词,有人说当时卢菁的那份给了也就算了,卢苇的给出去就明显有问题,但另一些高层认为是就卢菁的问题,卢菁不送出股权,卢苇也不会跟着这么做……” 唐嘉韵马上说:“照这么看,金禾的高层和股东也是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卢菁,一派支持卢苇,以后卢苇这派铁定是会赢的。” 赵小苗摇着头:“这种说法不成立,谁都知道卢菁不可能去接班,集团里所谓的大小姐二小姐派,只是为了利益驱使,互相斗争倾轧的一种托词而已,现在卢菁去美国爷爷奶奶家了,什么时候归来不知道,卢苇最近放寒假,公司从年初七开始恢复上班后,她每天都来公司,只要是与生产业务有关的会议,她都会去旁听,用心学习日常工作,中午就与我一起在食堂吃饭,但我看得出她心情很差,情绪也非常不好。” 秦川一直在认真听着,这时候终于说道:“她是在担心卢菁。” 赵小苗却继续摇头:“她也在牵挂着你啊!前几天的集团财务预算会上,她跟着一起旁听,听着听着,突然就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主持会议的杭总马上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不顾周围一屋子的人,说她想你了,要去医院看你,但是卢董杭总都不允许她去……她当时哭着恳求杭总,说只要偷偷看你一眼就回来,不过最后还是没去成……这件事闹的非常轰动,从那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不光是卢菁,连卢苇也喜欢你。” 秦川心头一阵难受,感觉连呼吸都在隐隐作痛,他拿来唐嘉韵的电子烟,走到窗边点上,狠狠抽了起来。 他渴望能吹来一场狂风,让所有世俗狼藉瞬间灰飞烟灭,但外面的夜色静悄悄,便只能把股股浓烈的惆怅吸入肺里,吐出来的烟雾又带着不羁,好似在嘲讽他对卢苇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第202章 爱和占有欲 把烟头往外一丢,回到桌边坐下,秦川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得到与之匹配的回应。” 赵小苗很较真:“这可不是简单的喜欢,是爱!”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爱上我的吗?” “我不清楚,这是卢苇的秘密……” 秦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算什么狗屁秘密?说不定过几年,卢苇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脸红!春节前在你家吃饭的男孩子,叫江浩然的,他才是卢苇的青梅竹马!” 赵小苗若有所思地说:“江浩然……他上星期来看过卢苇一次,当时卢苇在食堂和我一起吃饭,她见到江浩然,很生气地问他来干什么,江浩然说老卢总给他讲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他就必须回来看看……卢苇命令他马上回美国去,江浩然说还要去医院看望秦川大哥,卢苇又光火了,直接摔碎了他的手机,又叫人给他订机票,让司机把他送去了机场……他也挺可怜的,回来后什么都没做成,只挨了卢苇一顿骂,又被逼着坐飞机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江浩然一直没联系我,他其实早就要来了,但被卢苇狠狠撵走了……秦川在心里琢磨。 最后,他苦恼地长叹一口气,说道:“江浩然是从美国特意回来看卢苇的,卢苇喜欢的应该是他才对啊,可是,一切都错的太离谱了……小苗,韵姐,我拜托你们一件事,不要再和卢苇提关于我的任何事情,我也不想听到和她沾边的所有一切,紫田很大,只要有个人刻意避而不见,就永远不会相见!” 陈知南好久没说话了,这时却说:“光逃避没用的,秦川你别忘了虹姨还要给卢苇授课。” 秦川点点头,跟着又摇头,就在这么恍惚中,手里那张牌看都没看就打了出去。 “胡了!” 唐嘉韵拿来那张牌,往自己身前用力一拍:“你准备放弃不要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可是个宝!” 他这才注意到,那是张八条,牌面上的曲线互相纠缠不清,让他看的有点眼晕,但那终究是已经出手的牌,没有任何理由去反悔。 摸出两个筹码扔给唐嘉韵,他朝赵小苗说道:“认真打牌,不聊别的,你看咱们坐下来一个小时了,只打了没几局。” “干嘛呀,让小苗说下去,我想听,”陈知南马上抱怨,又问赵小苗:“卢苇这几天情绪好些了没有?” “还是老样子,不见起色,从今天起,她跟着董事长去外地分公司考察了,等到她新学期开学才回来,我猜她是趁这机会,去外地散散心……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秦川大哥都要嫌我烦了。” 秦川眼睛盯着牌面,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压抑,再加上总是走神,最后这场到11点结束的牌局,他成为了唯一的输家。 唐嘉韵准备和赵小苗一起回海棠街,走之前,秦川悄悄把赵小苗拉到一边:“下次你遇到卢苇的时候,把这个给她,就说是我要你转交的,然后别和她提关于我的任何事情,记住啦。” 这是卢苇的银行卡,里面有她日常的零花钱,她要求秦川每个月划出三千块给她,只不过秦川一直在自掏腰包。 赵小苗接过卡,小心放进自己包里,也没多问什么,就跟着唐嘉韵走了。 秦川与陈知南打车回家属院。 在出租车后排坐下,陈知南这才问:“说说,别憋着了。” 秦川望着窗外,低低地回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心疼卢苇。” “谁都看得出你心疼卢苇,那你喜欢她吗?” “我当然喜欢她,但这不是爱,我对她没占有欲。” “确实如此,从心理学上分析,没有占有欲的爱情无法成立,”陈知南点头表示认可,又故意问:“但奇怪的是她非常爱你,却能接受甚至乐于见到你和卢菁在一起,这又代表了什么?” 秦川反问:“小南,你想把它作为一个课题来研究吗?” “研究结果可能会很虐心,还是算了……秦川,其实喜欢再多一点,是可以衍变成爱的。” 秦川明白陈知南的意思,但还是说:“这中间间隔的距离谁都说不清,很多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彼岸,我不想付出那个所谓的多一点,更不想做卢菁的妹夫!” 陈知南突然笑了:“这画面我不敢想象!” 秦川赧然:“好了,小南,我们不纠结这个了,明天晚上我值夜班,没法陪你逛,后天想去哪里玩?” “去看电影,要看国产的。” “好,我去订票。” 结束了对话,对着外面空旷的街,秦川再次陷入沉思。 爱情一旦成立,占有欲便如影随形,他承认在短时间之内,不可能消除对卢菁的占有欲,因为一旦想起卢菁,必然紧跟着就会有失落沉重,想要将其拥入怀中的念头,如今他正在竭尽全力,将这种本能的欲望转移到陈知南身上,如果某天他见到小南的第一反应是渴望与她相拥,再将她的手牢牢牵起,就说明他已经从那座名叫卢菁的围城中走出来了。 而对于爱他极深的卢苇,秦川却冷静又固执,甚至连幻想意淫一下都懒得去做,他真的不想亵渎那份纯真。 …… 后天晚上的电影是场轻喜剧,内容俗套略显浮夸,陈知南许久没看国内电影,从头到尾津津有味,秦川没一会儿就开始瞌睡,醒来后已经跟不上之前的剧情,就不声不响把一桶爆米花吃光了。 出了影院,陈知南喊着饿:“带我去吃点宵夜,刚才的爆米花都是你吃的!” 秦川想了想说:“南桥大学后面有个夜市,烧烤海鲜挺有名的,我带你去。” “凤鸣街是?我早就在附近转过了,但一个人去没劲,今晚正好去一次!” 到了凤鸣街,随便选家小店进去坐下,陈知南点了不少烤串,外加两瓶啤酒:“一人一瓶,别多喝。” 现在还没到开学的时候,店里晚上人不多,秦川便对她说:“再过一个星期,附近几所大学开学了,会有不少学生过来,这里要一直到凌晨两三点才收摊。” “那些孩子们不用回去睡觉吗?” “你都说他们是孩子了,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吃完回去睡几个小时又精神抖擞,我是肯定比不上他们的,昨晚我做个晚班,回来一直睡到今天下午。” 这时啤酒来了,陈知南给他倒着酒,同时说:“做晚班确实辛苦,前几天我来医院找你的时候,你们那个主任被我气跑了,他后来有没有批评过你?” 秦川笑:“汪主任快退休了,不会计较这么多,平时有好多手术都是我在代他做,每次做完手术后,他都要请我抽烟……” 说着说着,秦川不禁开始幻想,要是自己不打算出国生活,那么汪文斌退休后留下的主任医师位置,他肯定要奋力去搏一把,不过现在嘛,他胸无大志到只想陪着陈知南吃喝玩乐。 这时,门口经过一个熟悉的人影,他仔细一看,竟然是谭勇。 “小南,那是谭勇,要不要喊他一起来?” 他担心大前天晚上陈知南当街怼过谭勇,会不会让谭勇心里有想法,但陈知南很利索地站起来:“我去喊他,老谭这人其实还行,工作也挺认真负责,能交。” 第203章 再访金禾 跑出门片刻,陈知南就把谭勇带进来了:“秦川,老谭来了,加菜,再添瓶啤酒。” 谭勇穿的挺休闲,坐下后把手包一放:“你们俩真是潇洒,晚上跑这儿来吃烤串。” 秦川给他倒了杯啤酒:“我们就住附近不远,老谭你怎么一个人?” 陈知南喊他老谭,秦川也跟着叫,谭勇果然发牢骚:“陈知南比我小,叫我老谭我认了,秦川你可别这么喊,我们俩一届的。” 陈知南问秦川:“我觉得喊谭律师太严肃了,就在律所里喊他老谭,应该没啥问题?” “没问题。” “但不知道为什么,别人居然都开始叫他酸菜。” “小南你长居国外,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秦川用力憋住笑,掏出手机,从网上找到张图片,放在她面前:“你自己看。” “老坛酸菜牛肉面?”陈知南当场笑趴,笑完了才对谭勇说:“真是抱歉了,我确实没听说过这个,不过就算现在没人叫你老谭,过几年你还是逃不掉!” 气氛非常轻松,点的烧烤也开始陆续上了,谭勇嚼着串鸡翅,说:“我现在不是还单着嘛,别人给我介绍个女孩子,是南桥大学历史系的助教,我请她吃饭,再送她回学校,但是她吃饱了,我还没饱,就来这里再吃点。” 秦川盯着重点问:“那姑娘漂亮吗?” 陈知南打他一下:“漂亮的话你想干吗?” 秦川揉揉手背:“问一下而已嘛……老谭,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 谭勇摇头:“好像没那意思,吃饭时一直是我在说,她都不怎么接话。” 陈知南的手指敲敲桌子:“那估计你没戏了,人家女孩是嫌你话太多。” 谭勇很不服气地撸起袖子:“我们吃律师这口饭的,就是靠一张嘴,她不说话只能我说了。” 陈知南轻轻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就不喜欢话多的男人,像秦川这样刚刚好。” “你直说你喜欢秦川不就行了?”谭勇很不见外地回她,灌下一口啤酒又对秦川说:“这次中澳双方律师团处理的案子,当事人公司的副总就对陈知南有点意思,他还是公司老板的小儿子,你要当心。” 秦川笑笑:“用不着当心,小南有事不会瞒着我,她都没提过这个,说明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陈知南一扬眉毛:“当然不算事了,那家伙要请我吃饭,我说都是成年人,就别拐弯抹角,我过两个月要返回澳洲,不想在紫田发生什么纠葛情缘……他还缠着不放,我就告诉他,想追我也可以,丢掉国内的一切,移民去墨尔本找工作,独立生活一年以上,期间不许你爸提供任何帮助,一年后再看我的心情,是不是愿意接受你,像他这种富二代,离了家人就什么都不是……我也不怕他敢对我怎么样,要是让我不开心了,我就和罗本说这案子我不干了,现在我就回澳洲去。” 谭勇想了一下,问秦川:“你怎么能说移民就移民,你家里人同意?” 秦川不愿解释太多,简单回了两个字:“同意。” 接着,谭勇又压低声音问:“秦川,小年夜那晚的车祸是怎么回事?我们做律师的对这种案子特别关注,也听到不少传言。” 秦川拿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老谭,别问那么多,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必要反复纠结,就像那个微信班级群,我第二天就退了。” “大伙儿都说你不合群。” “无所谓怎么说,反正我听不到,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谭勇嘿的一声笑:“秦川,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性格比较独,以后你出了国,大家就更难再见面了,我先借这杯酒,祝你和陈知南白头偕老。” “谢谢,老谭。” 谭勇风趣幽默又很健谈,秦川觉得与他聊天挺舒服,但想到自己在紫田待不长,便没打算继续和谭勇深交下去,临走之前的那句下次再约,可以理解为下次不约。 成年人的道别,从来用不着刻意的形式,只在于心,我们都要珍惜身边的人,说不定某天一个不经意的转身,下一次再见就成了遥遥无期。 ……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无忧无虑的快乐日子,秦川白天上班,下了班陪陈知南逛街吃饭看电影,偶尔再约人打场麻将,自从毕业回国后,他很少有过如此的轻松自在。 冷艳的高马尾辫早已被飘逸昂扬的金发取代,在外人眼里,他换了个颜值不输于前任的新女朋友,但那些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那些想起来依旧心酸的往事,其中的曲折,只有他自己知道。 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人,不会懂得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有多少人因为做不到忘情,几年甚至一生都走不出来,不过他很庆幸,那一抹金色总是围绕陪伴在左右,悄悄治愈着他的心。 他相信,陈知南将是他这辈子最后一个爱上的女孩,也肯定是能修成正果的,于是,他悄悄下定决心,等到六月份移民去了澳洲,彻底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再用心与她谈场甜蜜的恋爱,然后结婚,睡她一辈子! …… 十天后上午,秦川再次给卢国民打电话,想尽快约个时间,签下股权转让协议。 卢国民正在开会,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询问了董事长后告诉秦川,卢董让他晚上六点去金禾总部面谈。 秦川立即答应了。 然后他再打给陈知南:“晚上我去金禾谈交还股权的事情。” “那很好呀,你签了字就尽早离开,别在那里多待。” “当然不会多待,不过我也不确定卢叔会跟我谈多久,要不今晚咱们别出去逛了,你下班后直接回家。” “那我做好晚饭等你回来吃,你想吃什么?不许说随便!” “三菜一汤,荤素搭配,你看着办。” “那不还是随便嘛……” 很简单的对话,陈知南的小抱怨也非常可爱,秦川感到了温暖,还有家的味道。 中午下过一场雨,使得傍晚的天气有些阴冷,秦川到了金禾总部,在前台接待小姐指引下,敲响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以前开集团董事会的时候,他来过这里不止一次,此时在巨大的办公桌后,卢国民正低头看着文件。 而在屋角的一排书架前,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儿,是有快一个月未见的卢苇。 秦川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卢苇,对他们点头打招呼:“卢叔,卢苇。” “我们坐下聊,”卢国民给他指了指沙发,又吩咐门口的接待小姐:“泡茶。” “好的,董事长。” 在沙发落座后,卢国民十分客气地问:“秦川,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挺好的,谢谢卢叔。” “这事儿,还是要向你说声抱歉。” “卢叔,都过去了……” 卢苇慢慢走过来,坐到了秦川斜对面,静静望着他。 第204章 又见卢苇 秦川不和卢苇的眼神接触,更没有同她说话,从包里拿出两张纸,轻轻放在茶几上:“卢叔,股权转让书写好了,我希望把它尽早还给金禾集团,请通知法律事务部的同事过来一次,现场审核文件内容,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好马上改。” 卢国民左手拿着纸,边看边走回办公桌,准备打电话。 卢苇突然出声问道:“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指秦川。 卢国民不满地皱起眉头:“卢苇你听着就行了,不用多嘴。” “爸爸,我不同意股权转让!”卢苇站起来,绕过茶几走到秦川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他:“带走你的两张纸,你要还也是还给我和大姐,现在大姐人在国外,而我不接受!” 秦川感到为难,他没有理会卢苇,只问卢国民:“卢叔,这也是您的意思吗?” 卢国民似乎没料到卢苇会反对地如此激烈,思索片刻后说:“要不这样,秦川,还是我们之前说的那个做法,你报个价,我从你手里买回这些股份。” “我绝对不允许这么做!”卢苇冲到爸爸面前,一字一顿地说:“在大姐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要谈股权的事情!” 秦川冷静地反问:“卢苇,我不想欠你们家任何东西,这些股权本就不属于我,我把它物归原主也有错?” “当然有错!” 卢苇突然夺回卢国民手里那张纸,连同茶几上的另一张,都塞进了碎纸机,又对脸上有怒容的卢国民说道:“爸爸,除夕夜在警局里,我已经把话讲的很明白了,你眼前这个男人,我和大姐都爱他!他已经与大姐分了手,接下来我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和妈妈打算阻止我,我不会再管金禾集团,因为他,是我未来生活中不可替代,甚至是最重要的一部分!” 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地针落可闻。 秦川脑子里一片纷乱,卢苇的偏激已经扭曲了爱情的本质,爱情应该是你情我愿,而非如此勉强甚至不计后果,她的追求太过飘渺虚幻,秦川自己却又现实地可怕…… 父女俩无声较劲了片刻,卢国民眉宇间终于泛起一丝无力:“秦川你先回去,股权的事以后再说。” 秦川知道,是卢苇那句不肯接班金禾集团,狠狠击中了卢国民的命门。 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今天是白来了,正无奈地准备离开,卢苇立即伸手将他拦下:“站住!你还想被我撞一次吗!” 他不自觉后退半步:“卢苇,别闹,我要回家了。” “我还有话和你说……爸爸,我要和秦川谈谈,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接着,秦川就被卢苇连推带搡着,给拖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拐了个弯,在办公区域长廊上,还有未下班的员工在走动,赵小苗捧着厚厚一本册子,正从财务经理室出来,她见到卢苇来了,刚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她正拽着秦川,赶紧咬住嘴唇,低头溜进了最近的文印室。 卢苇将秦川拉进一间小会议室,关上门后,秦川一把将她的手甩脱,怒吼:“卢苇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你把股权硬塞给我到底什么意思!还是说你要我背上什么恶名?” “我想干什么,你会不清楚?”卢苇一转身的瞬间,眼中已经含满了委屈的泪:“你别对我那么凶好吗,我已经不能再叫你姐夫了,我情愿自己被车子狠狠撞一次,然后你和大姐能回到以前,你们俩和好如初,就像当初的模样,可是你告诉我,这可能吗?本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是你老婆了,但现在……那些画面我们只能靠幻想了啊……” 卢苇的话太过催泪,秦川还未完全愈合的心又被针扎了一下,痛过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在过去这些天,他身边有陈知南的时时陪伴,帮他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可是又有谁来好好安慰过卢苇? 孤傲的卢菁不愿让人见到她的眼泪,选择去异国静静养伤,而卢苇……她心里的苦痛不会亚于卢菁,却只能留在紫田,独自一人默默舔舐伤口。 秦川强忍着难过说道:“我和你大姐的事情,与交还股权完全是两码事……” “不要再说了好吗,我都一个月没见你了,爸爸妈妈对我封锁了你的所有消息,今天我本来是见不到你的,偶然听到秘书和爸爸说,你晚上会过来,就一直堵在爸爸办公室里,等着能见你……我还想好了,如果你今天不来,我晚上就去家属院找你,我一定要见到你……” 小会议室里空气阴冷,墙角两个射灯的光芒极其微弱,它昏暗了卢苇伤心欲绝的脸,却照亮了那份一开始就不该存在的感情,自从卢菁离去之后,它不再有任何枷锁与束缚,开始日夜滋长,但秦川知道,它终将会毁灭,然后在卢苇的心头刻下深深的伤痕,要等很长时间才能彻底抹去,只因为他承受不起卢苇对他的任何感情,哪怕是一丝一毫。 甚至现在与她独处一室,都是犯了禁忌。 卢苇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悲凉又无助地说:“那些股权你先拿着好吗,让我心里能好受些,我不想和你了无亏欠,我一定要你欠着我什么……” 在这个一切都乱套的傍晚时分,秦川不敢再说什么,怕乱上加乱,只能掏出纸巾递给她:“把眼泪擦掉,稳定下情绪,别让人看见。”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让我静静,我这样子没法出去见人,过会儿我送你回去……”她擦掉眼角的泪水,走到窗户边,任由冷风吹乱她的发丝,然后面对着外面的夜空,沉默了许久。 附近高楼顶上的霓虹灯忽明忽暗,把卢苇纤长的身形映在墙上,看上去脆弱又孤单,也迷茫了秦川本该清澈的心境,他突然发现,上次卢苇在什么时候开怀大笑过,他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过去那个调皮捣蛋的小丫头已经变了,以前的她,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眼泪绝不会陪着她过夜,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笑的次数越来越少,变的越来越深沉,那双爱笑的眼睛,被泪水淹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数分钟后,卢苇终于回过头,轻轻牵起他的衣袖:“我送你回去。” 秦川只能顺从地跟她出门,排队坐电梯下楼。 这一路上,他们承受了太多金禾员工的悄悄注目,好不容易到了停车场,他飞速跳上卢苇的保时捷,将那些八卦的眼光排除在挡风玻璃之外。 但他坐的是后排,卢苇马上拉开车门:“坐前面来。” 他不得不下车换位置。 暖车的时候,卢苇哽咽着问道:“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秦川没有看她,自顾自说:“不疼了,你这么对我,也让我心里好受了些,不狠狠出一次血,我都觉得自己还是欠着你姐什么。” 卢苇用力一捶方向盘:“你一定要把什么都算得这么清吗!非要让你自己觉得心安理得了,然后任由别人痛苦,你就可以因为互不相欠,而坐视不理了是吗!” 秦川答不上话,继续以沉默应对。 卢苇又抽泣着说道:“大姐知道你住院了,马上就坐飞机回来看你,是我去机场接她的……你在病房里昏睡,护士不肯让她进去,她只能在门外望着你,把自己哭成一个泪人……她心疼你受了重伤,又恨我如此狠心,想打我骂我却下不了手,因为她知道,你最疼我了……” 第205章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卢苇的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秦川脆弱的神经,他别过了头,不愿在卢苇面前掉下眼泪。 “大姐在医院里看了你几分钟就走了,我送她去机场,她因为心疼你,一路上眼泪就没停过,她是哭着坐飞机回美国去的,回去后,她也大病了一场,当时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你重伤了一回,她情愿自己重伤无数回,也不想要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秦川浑身颤抖着说:“我知道你大姐回来过,我也不想她生病的,她受的一切苦,我都愿意替她承受下来……只因为她是卢菁,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卢菁……她不可以有事,不然我真的要内疚死……你替我和你姐说一声,让她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你觉得她能好起来吗!”卢苇彻底泪崩,哭的泣不成声:“姐夫,我再叫你最后一次姐夫可以吗……你和大姐为什么要分开,你们俩明明都爱死了对方,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们的铁三角没有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们,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你们的孩子……我更见不到了啊!” 被压抑了一个月的情绪终于在这时被释放,卢苇靠上秦川的肩膀,用力猛捶他的后背:“你们俩从牵手到分手的全过程,我全都看在了眼里,现在你们分开了,我真的比任何人都难过和绝望……你们两个都是我最爱的人,但现在,你们却叫我失望透顶,什么狗屁的原则,就不能有人退一步么……我好恨你们,好恨好恨!” 对着秦川的左侧肩膀,她突然一口咬了下去,用这种最原始和最残暴的方式,发泄着她心里似乎永无止境的哀伤。 尽管穿着风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秦川差点叫出了声,他拼着命,最后强忍住了。 卢苇狠咬了好几秒钟才松开嘴,见秦川疼的一头冷汗,突然慌了神,赶紧要看他的伤口。 “别看了,没事的……”他嘶嘶呻吟几下,又勉力支撑着笑了笑:“丫头,觉得心里舒服了吗?” 卢苇恨恨地盯着他,似乎还打算再咬他一口:“不舒服,气死了!” 回家属院的路上,卢苇一言不发,心里不好受的她把车子开的东倒西歪,秦川坐着胆战心惊,悄悄把车窗摇下一半,让冷风灌进车里,希望借此使卢苇冷静。 “冻死我了,关窗!”卢苇朝他吼,同时继续猛踩油门。 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地到了,在秦川准备下车前,卢苇拉住他:“我刚才哭够了,觉得挺痛快,接下来要和你说正事……我明天就开学了,罗教授肯定会继续给我授课的对?” 秦川马上说:“当然了,我妈会尽全力把你教好,你不必有什么压力,好好上课。” 卢苇松了口气,又问:“那我还能像以前那样,借用你家的书房吗?” “可以。” 卢苇脸上有惊喜:“真的可以?” “不骗你,我妈都说了,你可以来。” “嗯,那你……愿意继续给我上英语口语课吗?” 秦川这次犹豫了一下:“你不考虑请外教吗?” “请外教要互相磨合,我没那么多时间,而且我的英语水平你最清楚,我也只习惯你给我上课!” 卢苇的要求十分合理,秦川又问:“如果你继续跟我学,你的父母能同意么?” “他们凭啥不同意?要是不顺着我的意愿,我就不出国留学,到时候他们还要反过来求我!” “那行,就依你。” 卢苇如释重负地笑,顺手捶一下他的肩膀:“你家钥匙我还在,明晚我就自己来咯。” 她正好拍在秦川被咬过的左肩,把他疼的闷哼一声。 卢苇瞬间紧张起来:“快上楼去让我看看……我好像又把你弄伤了。” 为他们开门的是陈知南,她正在看电视,桌上是刚烧好的三菜一汤。 卢苇顾不上去想陈知南为什么会在这里,手忙脚乱地给秦川脱下外套,但接着就看到他的白色衬衫上,已经渗出了点点暗红色血迹。 “小南,帮我找纱布,在书架顶上的箱子里,”秦川忍着疼,解开衬衫,发现鲜血已经浸到了他的里衣。 看到两排牙印,陈知南就明白了,她瞅瞅秦川,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而卢苇见到秦川光着膀子的健壮身体后,红了眼又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 治疗完后,秦川小心动了动肩膀,发现没有大碍,便穿好衣服,正想着卢苇是不是该回家了,陈知南却招呼卢苇:“吃了饭再走。” 直到这时,卢苇终于有机会问她:“哑巴姐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知南对她微笑:“我最近都住在家属院呀。” 卢苇脸一黑,不客气地指着她:“男女有别,不适合住同一屋檐下!” 秦川解释:“小南在国内要处理一件案子,住我这里方便互相照应。” 卢苇立即调转枪头骂秦川:“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川不愿多解释,就去厨房里盛饭,但肩上一疼,左手的碗险些摔在地上。 陈知南赶紧跑过去,盛了一碗饭给他端到桌上:“去坐着,慢慢吃。” 然后,她又对卢苇说:“你也看到了,我住在这里还是有用的,至少秦川身体不舒服时,我能帮着他一点……前些天他住院两个星期,我照顾了他不少,而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卢苇吃了个瘪。 看着卢苇的表情,秦川心里觉得好笑,好像是天生一物降一物,伶牙俐齿的卢苇对上陈知南,总是讨不到任何便宜。 秦川刚坐下吃饭,他手机就响了,是妈妈的电话。 “秦川,从明天晚上开始,我要继续给卢苇上课了,在这三个小时里,你和小南都别打电话给我,我没法接的。” “妈妈,我会和小南说的……对了,卢苇现在就在我这里。” 罗虹愣了一下后说:“那挺好的,我还准备打电话给杭丽,让她再关照一下卢苇……把手机给小丫头,我跟她说几句。” 卢苇接过手机,转身进了书房,顺手关上门。 朝书房看了看,陈知南悄悄问秦川:“你们和好了?” “我和谁?” “还装傻?你和卢苇呀!” “我们本来就没有吵架,哪来的和好之说?” “你差点被她撞死,这么快就忘了!”陈知南带着怨气,指了指他脱臼过的右手肩膀:“你准备以后怎么做,继续给她教英文吗?” “是的,我答应她了。”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你对卢苇真是没底线,”陈知南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又噗嗤一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其实我分析下来,你爱着卢菁没错,唯独卢苇是例外,小丫头是你的偏爱,可我又看不出你对她有什么男女之情,真是玄妙!” 秦川想了想,告诉她:“那就是我们以前讨论过的,爱和喜欢的辩证关系了,喜欢可以升华成爱,但是爱不可能退化成喜欢,我的心就这么点儿地方,没法把爱和偏爱都照顾的面面俱到。” “你在狡辩,真爱是专一,博爱才会造就偏爱,但有时候偏爱比真爱更招人妒忌!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卢苇用车撞你,你恨不恨她?” “不恨,在那一刻,她帮我做了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被撞得很爽很过瘾是,过会儿我替你谢谢她。” 秦川哭笑不得:“小南,别刺激卢苇,她接下来要用心念书,未来几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候。” 陈知南给他盛了碗汤,才意味深长地说:“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被宠爱的都是无所顾忌。” 第206章 两件事 几分钟后,卢苇从书房出来时,陈知南已经给她盛好了饭:“卢苇,来吃饭。” 坐在餐桌前,卢苇吃了几口,不时看看一左一右两个人,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陈知南对她轻轻一笑:“觉得很别扭是,明明应该是你姐坐在这里,却换成了我。” “你的意思是,你会取代我姐?”卢苇放下筷子,面色不善地盯着陈知南。 陈知南依旧非常从容:“我不做任何人的替代品,只跟着感觉走,如果是我喜欢的男人,我可以放低姿态。” 卢苇接不上话,只能闷着头吃饭,陈知南和秦川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白天工作的事情,卢苇嫌吵,拿筷子用力敲碗:“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桌上安静了没一会儿,陈知南又笑眯眯对卢苇说:“我有个建议,从明天起,我和秦川轮流给你上英语课,怎么样?” 卢苇送给她一个白眼:“你会这么好心?” “秦川说的是美式英语,我在澳洲生活了十年,说的是英式英语,你以后出国留学,会遇到各种外国同学,甚至你的老师也可能是说英式英语的,你跟我聊天,听听其他种类的发音,对你没坏处的,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秦川马上说:“小南的建议不错。” 卢苇气呼呼地回他:“你其实是嫌我烦,不想天天给我上课,是?” 秦川苦笑着摇头,不作解释,但他很认可陈知南的建议,这样安排的话,自己晚上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出去和朋友们聚聚。 经过思考后,卢苇还是答应了:“那试试看。” 接下来,卢苇就没再说话,吃完饭走之前,她对秦川招手:“我今晚要住校,你送送我,路上再跟你聊几句。” 秦川披上外套,跟着她下楼。 从家属院走到南桥大学,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秦川跟在卢苇身后,等着她开口。 卢苇也没要求他上来并肩前行,只是自顾自问道:“我想知道你接下来的打算,准备怎么和陈知南相处?” 秦川眉头一皱:“卢苇,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卢苇停下脚步回头:“你不用管我是不是该考虑,你先回答可以吗?” 望着她比月光更皎洁好看的脸,秦川如实说:“小南是个好女孩儿,她不嫌弃我过去的感情经历,我现在和她算是磨合期,但不会马上牵手在一块儿,她也对我说过,不逼我做任何决定,一切让我自己选择。” “你心里挺想和她在一起,对不对!” 面对卢苇的咄咄逼人,秦川干脆把心一横:“没错,她是个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至于你,你太小了。” 卢苇马上挺起了胸:“我是34c,不小了!” “你无不无聊!” “对不起嘛,”卢苇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来,用力握紧后,轻声又诚恳地说道:“我对你的感情,你肯定都明白,现在你和大姐已经分手了,我也用不着顾虑那么多了,但是陈知南她凭什么后来居上,甚至还住进了家属院里?而且我一眼就能看得出,她也很喜欢你啊!” 秦川抽回手,不满地说:“小南在我家暂住两个月,我们平时分开住两间房,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儿!”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在向着她说话……”卢苇咬牙切齿,狠狠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之前你和大姐感情好,我甘愿退出放弃,那现在陈知南又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哪一点吸引你了,你说啊!你只要安心等我留学回国,我到时候肯定嫁给你做老婆……我卢苇那么漂亮,还配不上你吗?” 秦川突然就被逗笑了:“卢苇,你认为我是光看脸的吗?你年纪太小了,我真的没法和你谈感情。” 卢苇气到不行:“你老是说我小!到今年五月份我就满20岁了!属于适婚女性,到那时候,你肯不肯跟我谈感情?” “我比你大了整整八岁,咱们有代沟。” “屁的代沟!” 卢苇忍不住爆了粗口,声音也同时拔高:“你不屑和我谈感情,干嘛平时对我那么好,凡事都顺着我宠着我,现在我想代替大姐的位置,和你在一起,你却说不要我,那你自己想想,问题到底是出在你身上,还是我身上?!” 秦川瞬间无话可说。 在这一刻,他承认唐嘉韵分析的太对了,是他的爱心泛滥,把当年没有给完杨甜甜的疼爱与关怀,都给到了与她同龄的卢苇身上,才会造成如今这种纠缠不清的后果。 思前想后了很久,他只能悄悄转移话题的重心:“卢苇,你必须先认清你当前的处境,你口口声声说会出国留学,那你的录取通知书呢?你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定论,凭什么去空口许诺谈感情?” 这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卢苇低头琢磨一下,终于说:“我想你是对的,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两件事,一是等我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你跟我好好聊一次,我们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可以吗?” 秦川完全能猜到,到时候卢苇会跟自己说些什么,但此时卢苇提出的要求容不得他拒绝:“可以,我答应你。” “好,二是在这之前,你不许和任何人谈恋爱,尤其是陈知南,更不许不辞而别偷偷去澳洲!如果你敢去,我会让我自己再回监狱里去待着!别忘了那份调解书还在我手上,半年之内,我随时都可以推翻,不接受调解,让警方以故意伤人的罪名将我逮捕,到时候看你来不来救我!” 秦川很想骂娘,卢苇的这种说法看似匪夷所思,但还真的属于可行。 他不得不答应:“就依你。” “保证?” “我保证。” 卢苇举起右手,握拳,伸向了他面前。 秦川把手放在背后:“不要碰拳了,这个没意义,我以前和卢菁也用这个作为誓言,约定了春节后领证结婚,但一念之间,我们的誓言已经成了谎言……” 卢苇慢慢缩回手,低声问:“你还是想着她的,是吗?” 提到伤心事,秦川用更低沉的声音回答:“是的,我对你姐这辈子都是亏欠着的,她只要对我张开怀抱,万水千山我都会奔向她而去,但是,她会这么做吗……” 卢苇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她在爱情中也不是无所畏惧的,她也害怕被人伤害第二次。” “我从来就没想伤害她,我是真心想娶她,可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没道理可讲的……我都不知道她在费城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从这段阴影里走出来,但她应该比我坚强不少……” 秦川仰天重重一声抽泣,拼命缓解这汹涌的心酸,然后对卢苇说:“你赶紧回学校去,总之我已经答应了你这两件事,那么在这之前,你也要答应我,把心思都放在功课上。” “我会的,那我走了,谢谢你送我到这儿。” 在夜色中,卢苇的背影显得非常孤寂,远远望去竟和卢菁有几分相似,秦川不敢再看,立即转身往回走,同时感到脚步有些艰难,他心里明白,自己正在深深地想念卢菁。 口袋里手机叮了一下,是卢苇发来的微信,只有四个字:“别太难过。” 卢菁走后,卢苇成了最懂他的那个人,甚至要超过了陈知南,同时他也知道,卢苇对他的感情不亚于任何人。 有这样一个女孩儿在身边,无疑是幸福的,但可悲的是,刚才他与卢苇聊过他们的未来,那应该是个很不错的话题,可他却没有聊下去的勇气,不得不用敷衍和拖延,来面对卢苇满怀的期待,甚至他可以想象,自己辜负了卢菁之后,可能还要再伤害卢苇一次,尽管他完全不想这么做,但事实已经注定了,等到六月份,他必将背负起沉重和内疚,落荒而逃着离开紫田。 天上的残月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渴望着身边一切人和事都能有圆满的那天,但他缺少一支可以涂色的画笔,更不是一个出色的画家,只能笨拙地描绘出一轮残缺,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 第207章 流星与恒星 推门进家,陈知南正在客厅里坐着,面前摆着笔记本电脑。 她去厨房泡了一杯热水,递给秦川后问:“你和卢苇谈的怎么样?” 秦川知道她的意思,便答道:“我先拖着,让卢苇专心念书,等她拿到南桥大学毕业证书后,我立马就走。” 陈知南唉了一声,似埋怨又像是叹息:“我的傻哥哥,拖延也不是办法,你以前只是单纯地护着她,现在她却成了你割舍不下的牵挂,你这样的状态已经维持了半年多……成了一种习惯,改不了了。” 喝口水后,秦川信誓旦旦地说道:“会改掉的,我想无牵无挂地去澳洲,带着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重新开始不同的生活,在紫田,我总觉得非常压抑。” 陈知南深有同感:“确实压抑,以前是杨甜甜,现在又是卢菁……你手里的金禾股权,估计今天也没退给卢家,是?” “卢苇坚持不肯收,她爸爸也拗不过她,我挺为难的。” “她是舍不得与你就此两清,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来牵绊住你,”接着,陈知南又靠近了些,玩味地问:“我说秦川,你真忍心拒绝卢苇?那么漂亮的小丫头,我是女人都看着心动。” 秦川缓缓地摇头:“我和她绝不可能在一块儿,原因有很多,年龄是一方面,以后的社会层次是一方面,另外还有卢菁的因素在,最主要的是我想早点结婚,她却要出国留学,回来后再接手家里的公司,说不定要忙个好几年才能安定下来,再考虑生孩子的事情,到那时,她是风华正茂美丽多金的女企业家,我是快奔四的普通医生,你觉得我们能合适吗?” 陈知南手托着下巴:“确实不合适。” “所以说,我他妈的去做这种白日梦干什么呢!” “冷静,不许说脏话。” “我就是心里挺烦的,不能对她说重话,有时候又觉得她好傻好笨叫人心疼,”秦川发泄似的喝光一杯水,等心里的情绪慢慢平复后,才问:“明晚你来给卢苇上口语课,还是我来?” 陈知南想了想说:“明天下午我给你发短信,如果我能早下班,就我来,不然的话就你。” “好,那我先去洗澡睡觉了……对了,卢苇有时候嘴巴不饶人,你尽量让让她。” “我不会和她计较,你洗澡注意肩上的伤口。” “知道了。” 洗澡时,被热水一冲,左肩就是一阵难忍的刺痛,好不容易洗完回到客厅,陈知南已经准备好了新的纱布:“来,给你换药。” 他坐在椅子上,扒开左侧肩头的衣服。 陈知南凑在他的脸颊旁,为他小心地敷药,然后用纱布盖住缠好。 不用转头,就能嗅到身边女孩儿诱人的体香,他不禁开始心猿意马,赶紧将心里的躁动压下,等处理完伤口之后,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陈知南很快又来敲门,他打开半扇门,露出半个脑袋:“还有事儿?” “有事儿,就和你说一下,明天谁起来的早,谁做早饭。” 他嘀咕道:“这不是废话么。” “呀,你这态度真恶劣,”陈知南似乎不高兴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赶忙道歉。 陈知南嘻嘻一笑:“知道你烦心事多,我不和你计较,睡,晚安。” “晚安……谢谢你,小南。” “现在说谢谢晚了,本以为我来紫田,你能带我每天吃好玩好,谁想到才过了没几天,我居然开始要给小丫头做家教了……”她半开玩笑地发了几句牢骚,然后主动替他关上门。 刚躺下,秦川立即给屋外的陈知南发短信:“选个周末,带你去爬山。” 片刻后,陈知南回复他:“我没生气,你别那么敏感,等着你带我爬山。” “好。” “今晚你可以想念一下卢菁,等明早再见到我的时候,收回心就行了。” 放下手机,秦川起来把窗帘拉开一半,一边望着外面漆黑的苍穹,一边痴痴地发呆。 小南知道现在卢苇回来了,我自然就会想起卢菁…… 这时候的卢菁,在做什么呢? 还有现在的甜甜,又和谁在一起?你那儿是白天还是夜晚,艳阳高照还是阴雨绵绵? 他叹了口气,突如其来的惆怅随着这声叹息,变得更加浓烈。 我们就像是这漫天银河中的点点繁星,明明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又无法接近,只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当某天我跨越漫漫星河来到你的身边,或许你也仅仅把我当作一颗稍纵即逝的流星,但你根本就不会想到,这颗流星,曾经也是为你而璀璨过的恒星。 …… 第二天,医院的工作依旧繁忙不休,到了下午,秦川收到陈知南的短信:“晚上我给卢苇上课,你可以晚点回来。” 下了班,他还是准时回了家。 陈知南正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她的晚餐很简单,一小块半熟的牛排,外加蔬菜沙拉。 她有些吃惊地问:“卢苇在书房里上课,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呢?” “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嘛,”他笑着挠挠头。 “我给你放假,就是让你去找朋友聚聚。” “算了,都回来了,”他又对着桌上的食物,舔了舔舌头:“牛排挺不错的,但好像没我的份儿。” “我再去给你煎一块。” 陈知南擦擦手,准备进厨房。 “小南,我自己来,你吃你的,”秦川放下公文包,抢着跑向厨房。 陈知南手捧餐盘,站在厨房门口感慨:“和我爸一样,都是好男人,下班后就主动往家赶!” “因为家里有你。” “呀,嘴巴这么甜,不是因为家里有卢苇?”陈知南指指书房。 “卢苇是好看,但只能看一时,不像有的人,要用心看一辈子的。” “嘴甜的过分了!” 秦川加热炒锅,准备做一碗蛋炒饭,他轻声说道:“小南,你知道吗,现在这样的生活状态正是我喜欢的,回家后能有人陪着,不会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以前卢菁她太忙了,通常这个时候都还没下班……” 陈知南语气柔和地说:“秦川,这是你第一次能用心平气和的态度,去主动提起她的名字,你有没有发觉这一点?” 他笑笑:“真没注意到,你是女孩子,又是个律师和心理咨询师,比较会观察细节。” “你快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了,挺好的,保持下去,”陈知南很明显带着欢愉,从沙拉餐盘中拿出一片番茄,放进他嘴里:“赏你的。”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吃,望着陈知南洋溢着笑容的漂亮面孔,还有扎成个洋葱辫的金色头发,秦川忍不住感叹:“小南,谢谢你,说句心里话,我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别来马后炮,你毕业后不回紫田,不和卢菁认识,你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想法。” “对……” “其实分手和葬礼一样,参与者都会流泪痛哭,并说出一些道别的话,但一个是真的阴阳永隔,另一个还有机会死而复生,你想选择后者吗?” “不。” “昨晚你已经祭奠过你们死去的爱情了,偶尔扫墓可以,但长时间留在那里,你就有盗墓的嫌疑,总之向前看。” 这就是秦川对陈知南佩服的地方,小南看待任何事情,都会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和琢磨,她不像秦川自己,理性的外表下,包含着一颗感性又偏执的心。 陈知南又说:“今晚我来给卢苇上课,你好好看着。” 第208章 新口语老师 一个多小时后,卢苇的视频课程结束,她从书房出来时,秦川陈知南正坐在沙发聊天,面前茶几上有两个红酒杯,里面各盛着半杯红酒。 “卢苇,课上的顺利吗?”秦川问她。 “挺好,”然后她忍不住开始碎碎念:“我说你们还真是小资!” 陈知南笑着说:“是我带着他的,他可没有这份情调。” “这倒是,他和大姐在一起那会儿,都没送过哪怕一朵玫瑰。” 陈知南马上责怪秦川:“你真是木头,女孩子都很吃这一套的。” 秦川苦笑着点头。 接着,陈知南换成了英语,招呼卢苇过来坐:“从现在起,咱们开始说英文,你要不要也来点红酒?少量的红酒有助于睡眠,不会让你醉的。” 卢苇也用英语回她:“那我来一点。” 她取来个杯子,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轻轻抿一口:“这口感一般。” 陈知南笑:“我和秦川都是工薪阶层,买不起太贵的红酒。” “哭穷,下次我给你带瓶好的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放下酒杯,陈知南接着说道:“先自我介绍,我叫陈知南,毕业于墨尔本大学法律系,我主修法律,辅修心理学,现在就职于墨尔本柯博拉律师事务所,我的名字叫知南,我爸爸妈妈当时还想过要第二个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叫作顾北,不过他们一直没能怀上,也是件憾事。” 陈知南说的是英式英语,语速中等偏快,发音和美式英语略有不同,但卢苇基本能听明白,她看看陈知南,又看看秦川,问道:“可能罗教授会和你父亲生个孩子,就叫陈顾北呢?” 陈知南抿着嘴笑,问秦川:“你希望再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秦川摇头:“我已经有两个妹妹了,弟弟的话……我不喜欢调皮的男孩,比较偏爱文静乖巧的女孩。” 卢苇马上接话:“你哪来的两个妹妹!?” “不就是你们俩吗?” “我才不要做你妹妹!”卢苇坏坏地笑,继续问陈知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罗教授和你父亲,有没有再生孩子的计划?” “我偷偷问过爸爸和虹姨,他们现在只想享受生活,并不会生孩子,何况他们都五十岁了,外国的夫妇或许会考虑再生一个,但他们没这打算。” “那现在罗教授和你父亲,平时的生活怎么样?” “他们都是性格恬淡平和的人,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平时除了在各自学校教书,其他时候,就是享受着田园般的宁静生活,泡壶茶,就能在阳光下坐一整个下午。” “真是叫人羡慕的生活。” “卢苇,等你做出一番事业后,在合适的时间急流勇退,卸下一切功与名,再与爱人孩子一起纵马田园,才会享受到这种乐趣。” 卢苇脸上流露出向往的表情,她喃喃自语说道:“我还要奋斗好多年,才能过上这样的生活。” 陈知南微笑着对她说:“但是你要知道,人是很矛盾的一种动物,我们在展望未来的同时,都会不自觉地怀念过去,就好比你在念书时,会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 卢苇马上接着说:“是的,我大姐就说过,工作了以后,会怀念每天上学的日子,我爷爷又说,等退休后,会想念曾经忙碌的工作。” “对,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做让自己将来会后悔的事情,时间不可逆转,我们每天都在一边获得,一边失去,一边遗忘,一边拾取,有的人和事,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有的,一定要用力去珍惜。” 卢苇眨着眼睛,说:“感觉你和秦川一样,都心理年龄好成熟。” “但我不会像秦川那样当宅男,我平时除了工作,也是当地摄影协会的会员,我们协会有很多年轻人,经常开车去荒郊野外捕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你等我一下,有东西给你看。” 陈知南捧来笔记本电脑,让卢苇翻阅着她拍摄的的照片,同时在旁边讲解。 “这是阿德大峡谷,我们在外围拍的,当时是日落时分,你看这太阳,红的很诡异是不是……” “这是卡塔丘塔,是由36块巨石组成的宏伟奇观,卡塔丘塔在当地方言中是‘很多头’的意思,一直被称作‘男人的地盘’,巨石之间的缝隙远看很小,但是当你走近后,会发现这是道峡谷,能直接通过一辆巨型卡车……” “这张照片拍摄于去年夏天,我们的车队穿越一条叫作‘边境沙地’的路段时拍的,之所以名叫边境,是因为这条路线所处的位置很奇妙,正是维多利亚州和南澳的州境线,这里的沙漠是纯白色的,一定要戴好眼镜,否则时间长了,眼睛会吃不消……” 卢苇对这些照片很感兴趣,秦川也凑过来一起看,他知道陈知南热爱摄影,但没想到,她拍的照片居然这么漂亮。 他不禁佩服起了陈知南,学过心理学的小南既会带节奏,又善于抓住对方的内心,和卢苇聊天互动地十分火热。 卢苇细细欣赏照片,很快又注意到了陈知南的车:“这帕杰罗不错,颜色够潮,你改装过吗?” “改了越野护杠和氮气减震器,还想动些别的地方,比如升级发动机和排气管,但那个太贵。” “你是想要好看,还是要开起来爽?” “以我目前的经济能力,只能先追求外观好看,要爽就太烧钱了。” “那你先换内饰和天窗,座椅换宽一号的,我推荐给你几个方案,你记一下……” 接下来秦川就完全插不进嘴了,他国内国外的驾照都有,但对于改装汽车,完全是门外汉。 谈谈说说,原计划一小时的口语课,最后上了一个半小时,卢苇意犹未尽地说:“小南姐,跟你聊天挺有意思,不像跟他,说的内容都好死板,聊的不是时政新闻,就是体育比赛。” 这声小南姐让陈知南非常高兴:“他确实是这样,你们不都叫他老干部嘛,下次我跟你聊音乐、电影、明星、旅游,你可以挑个感兴趣的话题。” “好,明天我再来找你!” “明天不好说,但我和秦川总有一个人会陪你。” 卢苇丢给秦川一个嫌弃的表情:“你好好向小南姐学一学,别老跟我说枯燥的东西,没劲透了。” 然后,她就回学校去了。 陈知南这才对秦川说:“卢苇的性格挺好的,英语也很不错,单就语言这方面来说,去国外念书应该没什么问题,在过去半年里,你确实给她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秦川淡淡一笑:“小南,你没发现如今围在她身边,给她授课的这套阵容很豪华吗?” 陈知南恍然大悟:“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虹姨身为经济学教授,亲自一对一给她讲课,你我一个博士一个硕士,轮流给她上英语课……她真是幸运,有这么多人陪着她,虹姨每天晚上给卢苇授课将近三个小时,但前后还要花不少时间备课,绝对是良苦用心。” “在卢苇身上,我妈和我投入的精力都不少,”秦川与陈知南轻轻碰了碰酒杯,带着回忆说道:“半年前的卢苇,泡酒,飙车,无证驾驶逃逸,什么事都干就是不读书,再看看现在的她,称一句脱胎换骨不为过!” “我没见过她以前的样子,但是听你的形容,可以配得上这四个字!”陈知南点着头,又语重心长地说:“秦川,我给卢苇上英语课,不止是在帮你分担压力,我还带着点私心,你能体会到吗?” 第209章 出事了! 秦川想了一下,就马上明白了。 陈知南这么做,他就不用每天晚上那么累,同时也能在不知不觉间,让卢苇减少对他的依赖,甚至是和他接触的机会…… 陈知南解开洋葱辫,甩了甩金发,认真地说道:“秦川,你是个幸运的家伙,任何时候身边都不缺女孩子,小时候有你的杨甜甜,有唐嘉韵这样的大姐姐,毕业后有卢菁卢苇,每个人都对你掏心掏肺……和她们比,或许我平平无奇,但只希望你以后能记得我,我也对你好过……我曾说过等你和卢菁分手后,会跟你好好聊聊,但经过和你接触下来的这些天,我发现并没什么好聊的,我还是那句话,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你还能做选择,因为终有人会被你辜负,即使你不想,结局也不可避免。” 秦川沉默了一下后,低声说:“我从不敢谈辜负二字。” 陈知南摇了摇手指:“你求的是一份问心无愧,同时再把对女孩子的伤害减到最低,或者干脆自己承担下全部责任和痛苦,可就是你这样的心态,反而最伤人。” “具体怎么说,我不太明白。” “你心软,做不出绝情残忍的事情,让人对你恨不起来,时间久了,感性的女孩子会继续念着你的好,到时候,你就要头疼了……但卢菁除外,她应该不会这么做。” 秦川有些不知所措,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残忍一些?” 陈知南嗤的一声笑:“一个感情方面思想成熟的男人,对心爱的女孩子要温柔似水,对其他女孩要冷若冰霜,非必要不接触,但是我们拿卢苇做例子,你明明和卢菁在一起,还对卢苇那么好,你说自己不是渣男,谁会信?” 秦川哑口无言。 陈知南又缓缓说道:“卢苇把你撞成脱臼和脑震荡,你却直接抛出一句,我要和卢苇私了,她不能坐牢,不许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底线,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如果我是卢苇,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有这样一个宠爱着自己的男人,是何其幸运!” “可是卢苇还有江浩然,我给你说说江浩然的故事。” “好,你说。” 等他说完后,陈知南马上做出定论:“卢苇不会和江浩然在一起,被抛弃过一次的小孩,会深深怀疑抛弃者第二次给予她的爱,女人是非常感性的动物,心里有了新人,旧爱就可以直接被无视,她愿意和旧爱坐下来吃顿饭,已经是极限了,除非你让她彻底死心。” “怎么死心?”秦川追着问。 “你现在马上和别人结婚,或者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她就会绝望死心,你敢吗?” “不敢。” 陈知南笑笑,开始对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打字,和他的聊天也在这意味深长的笑意中戛然而止。 秦川又给自己倒了点红酒,端起来轻轻喝一口,微甜中透着淡淡的苦。 这就像是爱情的味道,初时甘甜,时间长了就会苦,而分手就是场宿醉,吐到眼泪鼻涕横流又浑身抽搐,个中滋味谁都不想去尝,却是每个人必须经受的过程,那些只谈过一次恋爱,就结婚生子并举案齐眉的,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太少了 许久之后,他用自言自语的语气,也好像在对陈知南说:“我已经28岁了,早就过了可以放纵和冲动的年纪,我追求的很简单,一个不会离开我的女孩儿,一份可以维持到永恒的感情,我想要两个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我会对家庭负起全部的责任,也会把我的爱毫无保留都给爱人和孩子们。” 陈知南跟着他的话语抬起头:“我26岁了,我想要的爱情也很简单,他是个成熟稳重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会一辈子爱他,并愿意为他生两个孩子,但其中有一个的名字要叫顾北,算是为我爸爸完成心愿。” 陈知南的眼中有期待,有渴望,秦川不禁脱口而出:“我想我可以做到,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沉默一下后,她轻轻摇了摇头:“现在我不敢答应你,等你放下国内的一切,移民去了澳洲再说机会一直为你保留着,有效期是永远。” 打字声再次响起,节奏却有少许的凌乱,秦川低下头,继续对着红酒杯出神,再出神…… 片刻后,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卢苇又回来了?”秦川赶紧去开门。 但外头站着的人,是唐嘉韵。 “韵姐,那么晚了还过来,有急事儿?” “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唐嘉韵进门后,气急败坏地问。 “我们在给卢苇上英语课,所以调了静音。” “你真是放不下卢苇,就喜欢天天被漂亮女孩子包围着!” 陈知南忍不住要笑:“韵姐,别这样说他。” “不跟你们扯了,阿俊在不在这里?” 秦川莫名:“没有啊,我好些天没见到他了,最近打电话叫他来打麻将,他都不来。” 陈知南给唐嘉韵倒了杯水:“韵姐,坐下慢慢说,蒋俊他怎么了?” “今天我从酒回来,想去他家里看看他,但那屋子居然住的是别人,原来阿俊早就偷偷把屋子卖掉了!” 秦川彻底懵了,过了很久才说:“海棠街都快拆了,他竟然在这时候卖房子,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蒋叔蒋婶也不拦着他?” 唐嘉韵喝光一杯水后,说道:“这屋子是蒋叔蒋婶留给他结婚用的,产证上就他一个人的名字,他卖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家人同意!我刚才打电话给他,这浑小子是这么跟我说的,他需要一大笔资金,跟那个什么老高一起干工程赚大钱,他最近骗我们在外面找工作,原来是在忙活这种破事儿!他这是在败家!” 秦川马上问:“老高是谁?” “去年在后街给老米家修屋顶的包工头,阿俊当时跟着他学了一个多月,然后就去泡金禾的工地了,他说你答应过他的事情没有做到,他就自己想办法,投钱入股跟着老高去干!” 秦川心里一痛,因为各种原因,他确实对蒋俊食言了,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韵姐,阿俊现在人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他电话里不肯跟我说,所以我才来你这里找他!” “他肯定跟那个老高在一起。” “我猜也是,但天晓得那个老高会在哪里!还有更离谱的,阿俊他女朋友吕兰一直在馄饨铺工作,今天突然呕吐的厉害,去医院一查,已经怀孕了三个月,蒙哥不敢让她继续干下去了,我只能叫人把她送到蒋叔蒋婶那里去养胎,你看看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秦川听的头皮发麻:“偷偷卖掉房子,又让吕兰怀了孩子,然后玩消失不肯露面……阿俊他疯了!” 第210章 疯狂的路 陈知南拍拍秦川:“我想先问一个问题,以蒋俊的这套房子,110万卖掉亏不亏?” 唐嘉韵替秦川回答:“他那间老房子40平米不到的面积,按照如今的市值,差不多接近3万一平。” “那不算亏呀。” “小南,你不了解国内的房地产市场,海棠街现在是有价无市,紫田谁不知道海棠街快拆迁了,谁又会那么傻,在这种时候卖掉海棠街的屋子?只要买下这里的老房子,两年后就能拿到新房,虽然分在郊区,但以后周边配套设施都会慢慢跟上,哪怕不住人,用来长线投资也是稳赚不赔!现在买家是乐得合不拢嘴,白白捡了个大便宜!” 秦川用力一拍桌子:“既然如此,马上找到阿俊,让他交出这110万,我们再给他凑点钱,120万从人家手里把房子买回来!” “你想的太简单了!”唐嘉韵在恼怒之下,顾不上这是在秦川家里,摸出烟就开始抽,同时对着秦川吼道:“我刚才就问那户人家了,他们说要再买回去也行,少于200万免谈!他妈的200万啊!” “这么狠?”秦川惊呆。 “狠什么狠?换了我是那户人家,我开的价会比这个更高!吞进肚子里的肉,谁肯轻易吐出来?要怪就怪阿俊这头猪,脑子该有多蠢!” 屋里沉闷了片刻后,陈知南又问:“韵姐,真的已经过户了吗,是不是还能挽回?” “没法挽回了,钱已经到了那头蠢猪的口袋里,买家新的房产证也到手了,我之前都不信,要人家给我看产证,等我看了才知道,一个星期前的2月20号就过户好了!” 唐嘉韵说完,把茶杯往桌子上狠狠一敲:“我真的没想到,阿俊居然会做这种事,现在蒋叔蒋婶急的跳脚,吕兰又怀着孕,我都不敢上门去看他们……算了,自作孽不可活,我懒得再管这破事了,我从明天起,要去外地看一栋楼,和我几个姐妹一起投资,准备改造成酒店,阿俊那里我实在顾不上了,秦川你有空替我去看看蒋叔蒋婶。” “知道了,我尽快去一次。” 送走唐嘉韵,秦川浑身心惊肉跳,在屋里来回不停地走。 “秦川,别激动,”陈知南轻声劝他,然后把他拉到沙发坐下:“你给蒋俊打个电话试试。” “对对,看我急的!”他马上抓过手机,拨蒋俊的号码,但对面已经关机。 “他妈的!”他忍不住要骂娘,又想起来什么,再给唐嘉韵打电话。 “韵姐,那个姓高的包工头,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唐嘉韵有气无力地说:“我给蒙哥打过电话,他已经帮我去老米家问了,等有了我就发给你。” “好,要快。” 十来分钟后,唐嘉韵发来一条微信:高明伟,电话xxxxx。 秦川马上打高明伟的电话,对面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带着外省口音:“你找谁?” “你是高明伟,我找蒋俊。” “那你自己打蒋俊电话。” 秦川很想破口大骂,但拼命忍了下来,蒋俊的110万可能在对方手里,他不能把高明伟惹毛了。 高明伟又问:“喂,我说你到底谁啊?“ 秦川只能客客气气地说:“我是蒋俊的朋友,听说他和你在一起。” “你是蒋俊的朋友,会没有他的电话?” 接着,高明伟便直接挂断了。 “卧槽你大爷的!”秦川怒不可遏,转手拨打韩峰的手机。 “老韩,帮我个忙。” 韩峰很爽快地应道:“什么事,能帮我一定尽力。” “赶紧帮我查一个人。” 韩峰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如果是身份敏感的人,你可以找小胡,不过你都找我了,说,到底要查谁,我给你想办法。” 秦川哭笑不得:“你别紧张,不是什么敏感人物,他叫高明伟,一个包工头,我兄弟蒋俊把海棠街的屋子卖了,投钱进了他的施工队……” 听秦川说完,韩峰笑的直打跌:“你那兄弟真是牛啊,卖房子做工程,有必要这么破釜沉舟么,实在不行找银行贷款也可以啊!现在海棠街的房子可是老值钱了,我有好多朋友都想拿来炒一炒,他居然还贱卖?以他这种性格,就算卖了房子,也肯定赚不到什么钱,说不定还要倒赔!” 秦川急不可耐:“所以我不是找你来了嘛,赶紧帮我打听一下,这个高明伟现在人在哪里,我要想办法叫蒋俊把钱抽出来。” 韩峰收起笑,口气变得认真起来:“你确定他们俩在一起?” “八九不离十。” “行,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叫人打听,只要那个高明伟还在做这行,我两天内就能给你消息。” “谢谢你了,贝贝这几天怎么样?” “贝贝好得很,已经睡觉了,你就放心。” 陈知南一直在旁边听着,等秦川打完了电话,她便说道:“照目前来看,房子是肯定没了,只能横下一条心,靠这110万做本金,赚回更多的钱。” 秦川缓缓地摇头:“阿俊有点小聪明,但做生意哪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他真有这方面的天赋,韵姐就不会急成这样……现在我先等韩峰的消息。” 思索了一下,陈知南突然问:“秦川,我记得春节前几天,就在这屋里,你我卢苇蒋俊吃晚饭时谈过关于工程的事情,如今的这个突发状况,是不是就是那时的延续?” “对。” 陈知南点点头,她也明白了秦川为何如此自责与焦急,便推着他进屋:“这事儿一时半会急不来,先去睡觉,不许说你睡不着,明天还要上班的!” …… 第二天下午,秦川刚做完场手术,回到办公室摸出手机一看,韩峰已经给他发来了消息:“高明伟在邻省的xx市xx区,接了一个小项目,你兄弟蒋俊和他在一起,你要找蒋俊就打这个电话号xxxxx。” 在楼下停车场没人的地方,秦川马上拨了过去。 对面声音嘈杂喧嚣,应该是一个工地。 “我找蒋俊。” “你等等啊,我去叫他。” 等了片刻,对面终于响起了蒋俊的声音:“哪位啊?” 秦川对着话筒低吼:“阿俊,赶紧回家一次,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你这么一走了之,还把房子卖了,算什么意思!” 蒋俊愣了一下,才说道:“钱都没赚到,我不回家。” “吕兰怀孕了,你也不管?” 蒋俊似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坚决地说:“这我知道,韵姐昨天就打电话骂过我了,但我现在必须先赚钱!这个工程为期一个半月,按照分红比例,我可以赚十来万,如果照这进度,只要一年半时间,我投的钱就能翻番,我爸妈那里你帮我说说,两年后我就能在紫田市区里买一套好房子了,让他们别担心。” “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你这么干,为什么不提前和大伙儿商量?” “商量了也白搭,你们没人会支持我!现在我乐观估算一年可以赚七八十万,比在金禾拿死工资强太多了!” 秦川压住火气,问道:“110万你已经全都投进去了?” “全投了,所以我必须在工地上盯着!秦川你别把我的地址说出去,几年后兄弟我就发达了,你一定要支持我!你之前答应我的事没做到,我不怪你,你当时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我就靠我自己去搏一把!” 接着,蒋俊马上挂了电话,秦川再打回去,对面还是刚才那个人:“这是咱们工程队的公用电话,联系业务用的,你要找蒋俊,打他手机去。” “真他妈疯了……”秦川长长地叹了口气,同时心里满满不是滋味。 蒋俊在疯狂的路上不肯回头,而之所以造成眼下这局面,秦川自己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一瞬间,他就有了去外地找蒋俊的想法,但刚才蒋俊的态度强硬,他觉得去了也毫无用处。 还是先去蒋叔蒋婶那里跑一次……他接着就给陈知南拨电话:“小南,晚上辛苦你给卢苇上英语课,我得去看望蒋俊的爸妈。” “你去忙你的,早去早回,”陈知南马上答应了。 下班后,买了两盒补品与一袋孕妇奶粉,秦川直接赶去了蒋俊爸妈家里。 第211章 折腾的世界 在临近郊区的一片老公房,秦川摸黑兜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蒋叔蒋婶的家。 在屋外,有邻居围着窃窃私语,屋内却传来不小的争吵声。 “谁在里面吵架?”秦川问一位邻居。 “蒋建国的儿子胡闹,搞大了女朋友的肚子,女方家父母和兄弟上门来吵。” “哦,”秦川点点头,马上敲门。 开门的是蒋俊妈妈,她眼中含着泪:“是秦川呐,今天家里实在不方便,小俊他……唉,反正是……” “他们家儿子回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儿跟着冲了过来,看样子是吕兰的兄弟。 其中一人指着秦川,非常不不客气地问:“你敢欺负我妹,我问你,准备拿多少彩礼娶我妹过门?” “彩礼?”秦川不明所以,跟着才反应过来,对方八成把自己认作了蒋俊,便说:“我不是蒋俊……” 话没讲完,他就挨了吕兰母亲一记耳光:“敢做不敢认,打死你个混蛋!” 吕兰的两个兄弟也挥着拳头上来了:“他带着奶粉补品,不是他是谁!在这里装疯卖傻!” “阿妈,他不是……”吕兰怯生生的声音太弱小了,她家人已经围着秦川拳脚相加。 蒋叔家地方小,各种家具堆得乱糟糟,秦川根本无处施展他的打架本事,只能抱住头用力缩在墙角,任由后背被又踢又打,嘴里大叫:“打错人了,我不是……” “还敢不承认,打死你!” 最后,吕兰踉跄地跑过来,还有蒋俊的爸爸,拼死拉开打架的几人:“他不是蒋俊,不是啊!” “那他是谁?”吕父愣了半晌,见女儿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低声问:“打错人了?” “阿爸,他是蒋俊的朋友,不是蒋俊本人啊!” 秦川忍住痛,慢慢支撑着站起来:“我叫秦川,是蒋俊的发小和邻居……我是来看望……蒋俊的爸妈,还有吕兰。” “得罪得罪,真不好意思,”吕家的人连声道歉。 把两盒补品交给吕兰,秦川又说:“我下午跟蒋俊打过电话,他在外地工作,暂时不肯回家……我就来给你们说一声,他没什么事。” 蒋父怒喝:“什么叫没事!秦川你把他的地址,还有手机号给我!” 秦川报出了蒋俊的地址和号码,蒋父马上打过去,接电话的人这次把蒋俊叫了过来。 蒋父对着话筒大骂:“给我滚回来!我知道你在哪里……” 蒋俊立即挂断了,片刻后,秦川手机上收到条短信:“替我安抚好我爸妈,别让他们来找我,再叫韵姐帮着照顾一下吕兰。” 这条信息也被吕家的人看到了,马上和蒋俊父母吵起来,吵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又把火气撒到吕兰头上:“看你找的什么男朋友,穷成这个样子!他们家要是拿不出彩礼,让你弟弟吕杰用什么去跟他女朋友结婚?春节里给你介绍的那门亲事多好!” 吕兰委委屈屈地说:“咱村里的老辛都三十好几了,还离婚带了个女儿,我怎么能嫁他……” “老辛家有钱,能拿出足够的彩礼,你弟的婚事就能办了,再说你嫁入有钱人家又不吃亏,现在你都怀上了孩子,让你弟的终身大事怎么解决!” 吕兰急了:“你们没钱给吕杰凑彩礼,凭啥要我牺牲自己去给他……” 吕杰火了:“姐,你这话可不地道啊!我几个同学结婚,谁家的姐姐不送弟弟房子车子的?” “那你认那几个有钱人去当姐姐好了!自己20多了还不去上班,老是靠阿爸阿妈养着,还好意思说我!我一直在给家里寄钱,你有给家里添过一分钱吗?” 吕杰说不过吕兰,但吕母心疼儿子,指着吕兰骂:“我愿意养着小杰管你屁事!你个死丫头去把孩子打掉!” 吕兰十分倔强:“你们都不把我当人看,只想把我卖个好价钱!就算我打胎了也会跟别人说我怀过孩子,看还有谁会要我!” “你疯了你疯了!”吕母举起手,就准备扇耳光。 秦川基本听明白了,吕家看似上门为吕兰讨回公道,其实是催着蒋叔蒋婶给彩礼,吕家再用这笔彩礼钱给儿子办婚事,他马上拽住吕母的手:“女儿大着肚子你还敢打,别逼我报警抓你啊!” 然后,他拉着吕兰到阳台上,反锁了通往房间的门,问她:“先别哭,蒋俊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吕兰眼泪汪汪:“有,他怕你们会骂他,手机都不敢用,只能白天关机,晚上才开机偷偷跟我联系,我知道他现在很辛苦,在外地拼命赚钱……很对不起你,秦川,刚才害得你被打了。” “我被打是小事,下次蒋俊再和你联系,你就叫他赶紧回家!” “他没赚到钱,不会回来的。” 秦川气得爆了出口:“他妈的!那他也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吕兰擦去眼泪,很坚定地说:“他不可能不管的,蒋俊正在用他最大的努力,为我们的孩子建造未来。” “那也不是这么个做法,你知道他把房子卖了吗?” “知道的,他和我说过,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我都支持他。” 秦川懵了,突然觉得和吕兰争下去没意义,便指了指她的肚子,问她个很关键的问题:“你就不担心蒋俊很久都不回来吗?” “不管过多少时间,他肯定会回来的,他是爱我的,我也爱他!” 面对吕兰如此的信誓旦旦,秦川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又扭头隔着玻璃窗,看向屋里争吵不休的几个人,叹了口气问她:“先不提蒋俊了,你家里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吕兰很凄惨地摇头:“他们一直指望我嫁个有钱人,好收一笔彩礼钱,给我弟结婚用,但现在我怀了孩子,他们只能拼着最后一口气,上门来找蒋叔蒋婶要钱。” “蒋叔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能拿出多少所谓的彩礼钱?!” “没有拿到钱,我阿爸阿妈不会走,他们还说了,会留两个人天天吃住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卧槽他妈的!”秦川心里的愤怒无处发泄,只能不停骂着脏话。 吕兰又小心地说:“蒋叔家地方小,我住着不方便,唐姐昨天是想接我去她家住的,再找个保姆照顾我,但她最近要去外地谈生意,暂时顾不上我,只能先让我来这里暂住些日子,等她回来后,再把我接走。” 秦川终于松了口气,唐嘉韵平时把蒋俊骂的再凶,总归还是心疼这个弟弟。 摸出钱包,秦川抽出所有的钞票,一股脑塞进吕兰手里:“拿着,不要跟我推让!你现在暂时没了收入,还是要给自己买点有营养的东西!你再劝劝你爸妈和兄弟,吵得这样人尽皆知,像什么样,让他们赶紧走!” “我会想办法去劝劝他们,但是……但是……”吕兰低下头,两行无助的眼泪顺着脸颊悄悄滑落下来,她想要开门进屋去,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冷风嗖嗖的阳台上左右为难。 秦川觉得难受莫名,吕兰这女孩儿其实非常可怜,她不被家里人喜欢,父母兄弟只吵着要所谓的彩礼,不但没人问过她的感受,更没人想到过,孕妇特别需要静养。 “吕兰,你留个电话或者微信给我,这些天你先住这里,等唐嘉韵回来后,你就搬去她家,到时候我会来看你……现在我只希望阿俊能赶紧回来,他把有些事想的太简单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无休止等待一个人的滋味,会有多么的痛!” 加了吕兰的微信,秦川便走了,其他人正忙着吵闹不休,吕兰也不方便送他,他便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心里骂着蒋俊的胡闹,而换个角度从更深层次去想,罪魁祸首却正是他自己…… 一路思绪颠簸着回到家属院,推开门,这里又是一副平静和谐的场面。 陈知南和卢苇在用英语聊天,她们手里各一袋零食,茶几上摊着几本电影杂志,今天聊的话题应该是电影,彼此都非常轻松,笑声不断。 秦川不禁开始出神,在一个月前,他几乎当街被卢苇撞死,而眼下,卢苇依然可以在他家里来去自如,甚至能和陈知南相处融洽说说笑笑,再回忆刚才蒋叔家发生的争吵,他不由幻想,要是蒋俊真的能赚到钱回来了,说不定吕家会立即与蒋叔蒋婶冰释前嫌,然后还要列队欢迎这位姑爷。 这世界,还真他妈的是折腾啊…… 第212章 命运的曲子 陈知南卢苇聊的热火,秦川插不上嘴,草草吃了晚饭,就进卫生间洗澡。 他隐约感觉到背上有阵阵酸痛,在镜子前一照,是几块淡淡的淤青,应该是刚才被吕家的人给误伤的。 冲完澡出来时,卢苇已经回宿舍去了,秦川马上撩起背心,往沙发一趴:“小南,给我背上涂点药。” 陈知南过来看了看:“呀,又受伤了?” “为什么要说又呢……” “怎么伤的?” “无妄之灾……” 取来红花油,陈知南小心地给他涂在后背上,她凉凉的手指很柔软,也很舒服,秦川心里突然有点原始的躁动,便努力转移思绪,把今天在蒋叔家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他刚说完,陈知南就生气了:“这一家子真过分,不管女儿的死活,只顾着儿子,都什么年代了,还在搞重男轻女这一套!蒋俊也是的,他无论如何都应该回家露个面,现在把这种难题丢给了父母,自己躲在外地,算什么男人!” 然后,陈知南在秦川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顿打是替蒋俊挨的,他才是最该揍的那个!要是他最后没能赚到钱,空着手回来了,我看他也别活了!” “小南,你的想法太极端,阿俊投了110万进去,多少还是能有的赚的。” 陈知南又打他屁股:“你能保证他真的是在工地做事?还是拿着这笔钱去狂欢了? 秦川愣了愣,马上说:“我下午和阿俊联系上了,他确实是在工地。” 陈知南不屑:“这又能代表什么!你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都不帮他,他只能依附着别人的工程队才能赚到钱,如果他的合作方,就是那个高明伟故意使点坏心眼,把蒋俊的钱坑了,他哭死黄天都没用!” 秦川马上挣扎着坐起来:“高明伟能使什么坏心眼,你跟我说说。” “趴着别动,我再给你背上揉揉,”陈知南又把他摁在沙发上,然后说:“蒋俊和高明伟非亲非故,高明伟会那么良善,不在合作协议里给蒋俊挖几个坑?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两人闹掰了,蒋俊想把钱抽出来,姓高的丢下一句钱都在工程里,你慢慢等着,一年半载后还给你,或者工程队陷入了什么三角债里,资金流紧张,蒋俊就只能干瞪眼吃瘪……这种借口我能想出一千个,还不带重复的。” 秦川听的一头汗,要拿手机打电话,陈知南把他手机朝桌上一丢,让他够不着:“蒋俊在卖房子之前,不和你们任何人商量,甚至连口风都没透漏一下,就可见他有多么执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不会因为你打几个电话就改变想法的,你只能静观其变。” 秦川十分无奈:“你说的没错,但我就是担心他,他不应该如此草率……” “成年人的世界,不存在草率这个说法,只存在想不想做,”陈知南有节奏地拍他屁股,同时语重心长地说道:“将心比心,一个月前你坚持要与卢苇和解,当时我们都不理解,你还是排除众议这么做了,你自己都倔强地听不进任何劝,凭什么去指责和评论蒋俊?” 陈知南的话说得非常透彻,秦川突然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执念,蒋俊只是做了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他怀揣着希望,尽管行事冲动激进,其实归根到底,他只想用努力换来更好的生活…… 再说了,在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未知性,不可以把蒋俊的结局想的那么悲观…… “聪明的孩子,你想通了吗?”陈知南问他。 “这个想明白了,但还有个没明白。” “是什么?” “我乖乖趴到现在,你也一直打我屁股打到现在了,我怀疑你是故意的。” “呀!”陈知南的右手还准备往他屁股上拍,赶忙停下,然后憋着笑说:“弹性手感真不错,还挺翘的,就顺手打着玩儿。” “现在换你趴。” “不好,尺度太大了!” “那我吃亏了。” “一个男人,吃点儿亏又不碍事,看你小气的,”她突然捧着秦川的脸,在他嘴角边啵了一下:“扯平了哦!” 然后,她马上逃回了房间,立即将房门关上。 摸摸嘴边那处幽香,秦川突然发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久了,他对陈知南的好感在不可抑制地与日俱增。 这好感来的很纯粹,也很自然,或许就像以前妈妈说过的,小南和他的性格互补,她总能在他情绪不佳时,很容易为他画出一道名为解忧的彩虹。 于是他又有了期待,就像曾经盼着春节快点到来那样,渴望明天就能把日历翻到六月,然后在墨尔本的暖阳之下,将那抹金色彻底变成他的私有。 是的,要睡她一辈子! …… 平平淡淡过了几天,没有任何波澜,秦川白天工作,晚上和陈知南轮流给卢苇练口语,他抽空跟蒋俊的爸爸联系了一次,才知道吕家父子俩竟然真的没走,他们继续在蒋叔家耗着,铁了心要打持久战。 老米家的屋顶修葺完才几个月,就又开始漏水了,这是蒙宾去老米家打听之后,得来的确切消息。 听到这个,秦川突然有了不太好的感觉。 蒋俊离开紫田有些天了,而唐嘉韵也是,她一心扑在和姐妹们的新生意上,对紫田的事不闻不问,秦川跟她打过电话,主要是问她借车,准备这周末带陈知南去爬山,其次是想问问看,蒋俊有没有和韵姐联系过。 但唐嘉韵似乎非常忙。 “我两辆车的钥匙都在办公室抽屉里,你自己去拿,想开哪辆就开走……阿俊?他没和我联系过……哎呀,我说秦川你别给我添乱,我正忙着新投资项目,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韵姐,那可是你弟弟阿俊啊!你都不管他了?” “我想管,但也要我能够得着不是!蒋叔也给我打过不止一次电话了,可你们叫我怎么做?帮他把海棠街的房子要回来?还是把他从外地揪回来?省省,我给他填了那么多次坑,难不成还叫我一辈子给他擦屁股?你喜欢护着宠着卢苇,我可不像你那么精力旺盛。” 秦川很无奈,只能将电话默默挂了。 从小到大,唐嘉韵一直是几人中的带头大姐,她对秦川蒋俊杨甜甜的关心和爱护,以及互相间的深厚感情,早就超过了普通人家的兄弟姐妹,但现在,她却无暇再去管蒋俊了。 韵姐应该是累了…… 她肯定累了,已经30岁了,却还没结婚,一心等着七月份的到来,好将一切尘埃落定,而随着时间的临近,韵姐也终于开始沉不住气了…… 秦川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可是,悄悄在改变的不止是韵姐,还有蒙哥。 贝贝住进韩峰家里至今,也已经有一个月了,蒙宾对此一直是放任和无所谓的态度,但秦川感觉得出,蒙宾并没有任何伤心难过,因为他和蒙宾之间偶尔也打个电话,蒙宾依旧是平静淡定,甚至还有空跑去老米家打听消息。 馄饨铺子里,吕兰离职了,张清又安排来一个新伙计,听说依旧是个年轻女孩,依旧手脚麻利干练,或许也同样拿着很高的薪水。 离馄饨铺不远的地方,蒋俊的老宅已经换了新屋主,但秦川没有再敲门进去看看的念头,因为当门开后,迎接他的不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那个地方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就像他从来不去杨甜甜住过的老房子一样,哪怕近在咫尺。 最后,他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就是身边很多人和事都在潜移默化中变了样,各种紊乱的节奏交织成一首陌生的曲子,萦绕在年代久远的海棠街上空,这从来不是他喜欢的旋律,但他不得不用心去聆听,因为这曲子的吟唱者,是命运这个庞然大物。 …… 星期五晚上,秦川下班后回到家属院,卢苇还在书房里上视频课,陈知南则在吃晚饭。 “秦川,回来啦……呀,这不是……” “小南阿姨好,”今天跟在秦川身后的,居然是蒙贝贝。 她背着个小双肩包,一脸的调皮与可爱。 “小南阿姨,明天我也去爬山,妈妈同意让我跟你和小秦叔叔一起去。” “好呀好呀,”陈知南眉开眼笑,又问秦川:“怎么想到把贝贝带来的?” 贝贝说:“我给小唐妈妈打电话,要她有空来看看我,但她不在紫田,她又说小秦叔叔问她借车,周末要去爬山,我就又问了我妈妈可不可以一起去,妈妈说可以。” 秦川给陈知南解释:“贝贝的妈妈是张清,在我车祸住院头天下午来过。” “我记得她,非常强势霸道的一个女人,但她女儿倒是真好玩儿!” 过了一会儿,卢苇课间休息出来了,她见到贝贝,先是哇塞一声,然后牵着她的手跑回书房:“罗教授,看看这是谁……” 书房里满是笑声,秦川不禁感叹:“我妈一直很喜欢贝贝,有段时间蒙哥忙不过来,我妈甚至动过接贝贝去澳洲生活的念头。” “我知道,当时我爸也同意了,他们都喜欢小孩子,但好像最后蒙宾不肯,就只能作罢。” 秦川长长地吁了口气:“不管肯不肯,贝贝在七月份就要被张清接走了,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见面了。” 陈知南轻轻咳嗽一声后说:“有的人注定会一去不回,别去想太多……但我昨天听卢苇说,卢菁她快回来了,就在这几天里!” 第213章 想家的孩子 秦川嘴一咧,算是个苦笑:“回来就回来,我没打算请她吃饭。” “你挺幽默的,但你的笑容不太自然。” 陈知南的性格就是如此,比较喜欢逗他,秦川没接这个话,只是问道:“晚上贝贝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当然了,不和我睡,难道和你?” “如果贝贝坚持要一个人睡一张床,那我只能睡……” 陈知南脸一红,朝他胳膊上扭:“注意尺度!” “我是说我睡沙发,”秦川揉揉手臂,回了自己房间。 卢菁早晚会回来,他对此一直有心里准备,但那已经是上个冬天的雪,不可能再带进下一个季节,所以他选择了将其看淡与看开,他同时也明白,必须把心彻底腾干净,后面住进来的人才会觉得舒服。 第二天吃早饭时,秦川见贝贝还有点儿睡眼惺忪,便问陈知南:“贝贝没睡好吗?” 陈知南给他倒着牛奶:“小妮子挺疯的,在床上和我玩闹到半夜才睡着。” “没事,路上让她睡一觉,小孩子补充精力很快的。” 一路上,陈知南坐在后排打瞌睡,贝贝身上盖了条毯子,躺在陈知南大腿上呼呼地睡,秦川负责开车。 这车是昨晚他从清韵酒开回来的,原本卢苇愿意把帕拉梅拉借给他开,但他对那车有心理阴影,还是谢绝了。 到了景区,秦川刚下车,就感到满满的神清气爽。 山里空气太好了,远远望去,山顶还有烟雾若隐若现地缭绕,已经睡了好久的贝贝也精力爆棚,牵着陈知南的手就要往山上跑。 “贝贝,你跟小秦叔叔一起走,阿姨今天要多拍些风景照片……秦川你带着贝贝,我速度会比较慢,我们在山顶碰头。” 于是他们分成了两队,秦川带着贝贝爬山,陈知南专心捕捉风景,反正上下山只有一条山道,也不怕走散。 一个半小时后,秦川与贝贝吭哧吭哧到了山顶,都热得浑身冒汗,回头朝山道上看,陈知南还手捧相机,在挺远的地方拍着照。 她早就脱下了外套,绑在腰间打个结,伴着那盘随风飘扬的金丝,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非常时尚漂亮。 等陈知南到了,他们拍了几张合影,就开始在附近逛起来,很快发现山间有座挺大的寺庙,香火很盛。 贝贝问秦川:“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捧着那燃烧的棒子?” “那叫作焚香祷告,他们都是香客,在这儿为父母家人许愿祈福,祈祷家人朋友身体健康,事业顺利。” 贝贝眼中有懵懂:“就是许愿吗?” “差不多。” “一定能实现吗?” “心诚则灵,”然后,秦川努力给贝贝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贝贝很快听明白了,她马上问:“我也可以像他们那样焚香祷告吗?” “当然可以。” “小秦叔叔,给我买票,我要去!” “好。” 于是秦川买了票,贝贝手捧一大束燃着袅袅青烟的香火,跟在知客僧的后面,进入庙里跪在蒲团上,默默祈祷。 秦川与陈知南没有进去,一起站在寺庙大门之外,远远地望着贝贝。 她小小的身影,在一群大人里显得非常惹眼,但她跪拜的姿势非常虔诚,由于背对着外面,使得秦川看不到她的脸,但他能猜到,贝贝正在为她的爸爸和太奶奶祈福,还有妈妈张清。 “有这样一句话,那些人到底是在跪拜神明,还是在跪拜自己的欲望,”陈知南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 秦川回道:“对贝贝来说,她应该还不懂欲望二字。” “那你有欲望或者奢求吗?” “当然有,人都是贪得无厌的,所以我就不进这里面去了,免得亵渎神明。” 陈知南双手抱胸,思索着问道:“秦川,如果只能让你许一个愿,你会怎么许?” “就只有一个吗,太少了……”他想了一下,很快回答:“希望妈妈永远身体健康。 陈知南很欣慰地点头,又接着说:“你前几天跟我讲过,要带着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去澳洲生活,这说明你现在心里还被一些人和事牵绊着,其实我很想现在就带你走,让你坐上我的车,跟我在沙漠里跑几圈,你就会发现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是多么渺小,你的那些牵肠挂肚又是多么的可笑,或者让你在沙漠里徒步走上几天,你会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你穿行过沙漠?”秦川吃惊地问她。 望着远方峰峦起伏的群山,陈知南面露回忆的神色:“三年多前,我和一群徒步爱好者进入过沙漠,我们走了两天,突然发现迷了路,最后经历很多磨难才获救出来,等我们重新回到有人类文明的地方后,大家一起边哭边笑,然后急匆匆地互相道别,就赶回各自的家……我们并不是要回家洗澡睡觉休息,而是要对自己最爱的人说一声我爱你,因为在沙漠里迷路的几天,我们想的最多的就是……没能再用力抱一抱自己最爱的人。” “你回家后做了什么?” “跟我爸说我非常爱他,然后给他做了顿饭,亲眼看着他吃光。” 秦川笑了笑,说道:“在今年下半年时,你要开车或者徒步带我进一次沙漠,等我们顺利回来后,我会用心给你做一顿饭,看着你把它吃完,然后还有第二顿,第三顿……” 陈知南捂着嘴笑:“我想以我的工资收入,花钱请一个专职厨师太奢侈了。” “不,他是自愿的,用不着你花一分钱,然后等一年后,你的体重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飙升到200斤。” “天哪!你居然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我真的到了200斤,还怎么见人!”她说着,低头朝自己身上看。 此时她的外套还系在腰间,身上是件紧身针织衫,秦川很容易就能看到她优美的曲线与弧度,不禁有些恍然失神。 “喂,不许这样色眯眯看我!” 秦川微笑着说:“没有,我只是突然有了感悟。” “说说看。” 他指着那蜿蜒曲折的山道:“我们都在山路上前行,遇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在上山,也有的因为已经看过了山顶的风景而下了山,我并不是特别想上山,只想找到一处能让我驻足的地方,那里不用风景宜人,但只要能让我安心,我就可以待上很久很久,管它未经的旅途还有多少名胜风光,我情愿守着我钟爱的一片山水,静静地与世无争。” 陈知南十分吃惊:“我感觉你快要出家了!” 秦川反问:“你会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那么高大帅气的和尚,遁入空门太可惜了。” “我也舍不得,红尘有你,我做不到四大皆空,逃不脱五行之外。” 陈知南悄悄地脸红:“你这是在向我求爱吗?” “我不敢在这儿,惊扰了佛门圣地。” “呀,你这人真的是……贝贝来了。” 贝贝背着小包,走出了寺庙的门,小脸上却隐约挂着泪痕。 “宝贝儿,怎么哭了?”陈知南马上将她抱起来。 “小南阿姨,我想回海棠街去……”贝贝窝在陈知南怀里,垂着眼泪说道:“我刚才在菩萨面前烧香磕头,许下了一个愿望,就是我能和爸爸妈妈太奶奶在一起生活,谁都不要和谁分开……但是妈妈过几个月就要带我走了,还不许我回海棠街去看爸爸和太奶奶……我想念爸爸,还有太奶奶,我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做什么,太奶奶身体好不好,你们带我去看看爸爸太奶奶,可以吗……” “宝贝儿不哭,”陈知南给贝贝擦眼泪,然后低声问秦川:“贝贝想家了,要不要带她回去一次?” 秦川心里早已被酸楚给填满,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父母离婚,他每天都心心念念想着妈妈,此时的贝贝就像是那时的他,于是毫不犹豫便做了决定:“想家就回去看看家人,天经地义的事情!贝贝,我们下山后吃个午饭,就带你回海棠街!” 贝贝眼中噙着泪花,很用力地点头:“谢谢小秦叔叔,我一定不跟妈妈说……我向你保证,只要让我抱一抱爸爸和太奶奶……我就走。” “既然回去了就多待会儿,让你妈妈知道也没事!我们不用怕,回个家怎么就变成犯错误了?” 下了山,匆匆吃过午饭,秦川便带着陈知南和贝贝,驱车赶往海棠街。 一路淌着泪,车子刚驶到馄饨铺门口,还没停稳,贝贝就急着要陈知南给她打开车门。 此时是下午两点多,正是店里一天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当贝贝冲进馄饨铺里,蒙宾正和蒙奶奶坐在一起包着馄饨,见到贝贝来了,蒙宾瞬间就是一愣,而蒙奶奶把手中的馄饨往碗里一丢,立即将贝贝揽入怀里:“宝贝!” “太奶奶!” 贝贝搂住蒙奶奶的脖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太奶奶,你身体还好吗?我好想你好想你!” 蒙奶奶激动地浑身颤抖,用干瘪的手轻轻拍着贝贝的后背:“宝贝,宝贝……想死太奶奶了……” 陈知南被感动了,她眼眶里泛着湿润,别过头轻泣两声。 “爸爸!爸爸!”贝贝又伸手要蒙宾抱她。 蒙宾没有理睬女儿,微瘸着腿从铺子里走出来,他目光中带着极度的不满,问秦川与陈知南:“谁允许你们自作主张,把她带回来的?” 第214章 冷血的父亲 秦川十分不解地问:“蒙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想念贝贝吗?” 蒙宾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道:“张清不让贝贝回海棠街,这对大家都好,几个月后贝贝就要走了,她必须早点忘掉这里,省的到时候……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 “你们不会懂的,反正我就当没这个女儿了,可你们还要把她带回来,给我添乱!” 贝贝和蒙奶奶的哭声从店里传出,令人不忍听闻,蒙宾却完全无动于衷,秦川不由地怒从心起:“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你说的这是人话么!那可是你亲生女儿啊!贝贝在山上进庙里给菩萨烧香磕头,就是希望你们一家团聚,她一个小孩子,都知道想念爸爸和太奶奶,你居然是……这么冷血无情!” 蒙宾同样严厉地回道:“我都和奶奶说好了,以后贝贝就不回家了,奶奶因为这事,偷偷哭过好几次,这两天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她年纪大,又做过手术,经不起折腾,可你们为什么还要故意来刺激奶奶?你们这是自作主张,是在害贝贝!也是在害我奶奶!” 秦川几乎被气炸了,一把揪住蒙宾的衣领:“这是一个当爹的人说的话吗!你无力与张清争夺抚养权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奶奶和贝贝相见?蒙宾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自己回头看看,奶奶有多么舍不得贝贝,贝贝有多么思念她的太奶奶,你自己去看啊!” “我不需要你来教训我!”蒙宾一把打掉秦川的手,与他针锋相对:“贝贝早晚要离开海棠街,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与其大家活在折磨与痛苦中,还不如早点将对方给忘得干干净净!” 陈知南气愤地说:“血浓于水,不可能说忘就忘的,就算贝贝出了国,等她长大后,十有八九还是要回海棠街来看望你和奶奶,你何必做的这么绝情?你自己不想念女儿,也要剥夺老人家和重孙女见面的权利吗?” 在不算宽阔的海棠街上,几个经过的路人都在看着这里,对他们的争吵议论纷纷。 蒙宾完全不理会周围异样的眼光,面色阴沉着质问陈知南:“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们家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多嘴!” 陈知南气的直跺脚:“你这人不但冷血,还蛮不讲理!” “你们赶紧带贝贝走!”蒙宾用力一挥手,瘸着腿快步回到店里,和蒙奶奶低语了几句,就把贝贝从奶奶身边拉了过来。 “贝贝,以后不许再回这里来了,早点忘掉爸爸,还有太奶奶……奶奶,我叫他们把贝贝送回去。” 蒙宾的话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贝贝被他扛在肩上,却朝着蒙奶奶用力伸出小手:“太奶奶,再抱抱我……爸爸,把我放下来,我要太奶奶……爸爸,放下我!” 蒙奶奶坐在店里,她撑着椅子扶手,想要站起来去握住贝贝的手,但贝贝已经被蒙宾抱出了门。 霎那间,她老泪纵横,颤抖着探出骨瘦如柴的手,想要和贝贝隔空相握,距离却是越来越远。 “宝贝,回来,让太奶奶再看看你……” 蒙宾不顾奶奶的喊声,将贝贝用力塞给秦川,低吼一句:“以后不许再带贝贝回这里来!” 秦川把贝贝交给了陈知南,突然挥起一拳,把蒙宾打倒在地。 “蒙宾,你这个没有人情味的东西!我瞎了眼才会认识你!” 陈知南死命把秦川拉住:“秦川,不要打架,不要……” 贝贝跑回蒙宾身边,想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但她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只能抱着蒙宾,哭得撕心裂肺:“爸爸,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可是我要你啊!我不想住在雯雯家里,我也不想去外国生活,我只想留在海棠街,陪着你和太奶奶……爸爸,不要赶我走,我会包很多很多小馄饨,我会很乖很乖的,让我住回来好不好……” 蒙奶奶撑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店里走出来,贝贝又扑进她的怀里:“太奶奶,把我留下来,你和爸爸说说好吗,不要赶我走……” 眼前这一幕过于残酷,陈知南用力捂住嘴,她不敢让自己哭出声,秦川则心头一片冰凉彻骨。 蒙宾从来没有让他感觉如此的陌生过,即使贝贝出国已经成了定局,可他不但没有抓紧时间和女儿相聚,相反的,不但不允许奶奶再与贝贝见面,更是想凭一己之力,断绝与女儿的一切来往。 蒙奶奶和贝贝的哭声是如此凄厉,一遍又一遍冲击着秦川可怜的耳膜,让他几乎也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蒙宾依旧是冷酷无情:“奶奶,让贝贝走……她绝对不能留在咱们这儿!赶紧忘了她……” 秦川狠命忍住想再揍人的冲动,身后又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回头一瞧,张清手里拎着两袋补品,站在几米外的地方,冷冷地望向他。 蒙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走过去说道:“张清,他们突然把贝贝带了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着秦川和陈知南。 张清挥手让身后的跟班过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蒙奶奶,走过去对秦川说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你的仁慈之心,用错了地方。” 她虽然语气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但其中还是包含着深深的责备之意。 秦川怒视她:“张总,贝贝何其无辜,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忍受这种骨肉分离的痛苦?” “你的意思是,我很残忍?” “难道不是吗!我不知道你和蒙宾是怎么商量的,我只知道,半年前我刚回国时,亲眼看到蒙宾有多么疼爱女儿,那时候的贝贝虽然生活清苦,但依然有人疼有人爱,可是现在呢?你有见过哪个没良心的父亲会把女儿拼命往家门外赶的吗?你见过吗!” 秦川在暴怒之下,额头青筋根根突起,拳头捏得咯咯响,陈知南赶紧跑过来,抓起他的手,把五指一根根分开,凑在他耳边低声提醒:“别冲动啊!” 瞧着貌美出众的陈知南,张清冷笑:“秦川,你和卢菁分手没多久,就又有了新欢,真是神速啊!听我一句劝告,好好陪着你的新女朋友就行了,这里的事情你没资格插手!” 心头泛起深深的无力感,秦川走过去弯下腰,轻轻抱了抱贝贝,说道:“贝贝,以后你要乖乖的,等你出国后,小秦叔叔还是会来看你,肯定会每年都来!” 贝贝拼命往后缩:“小秦叔叔,你打我爸爸,我讨厌你,你不要来看我,我不要见你!” 秦川苦笑,他不想和小女孩儿争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在贝贝的心里,将就此留下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贝贝年纪还小,等她去国外定居后,很快就会把他这个小秦叔叔给淡忘掉,或许又过不了几年,她还会在经历了各种成长的琐碎之后,慢慢擦去对蒙宾和蒙奶奶的记忆,同时抹掉关于海棠街的一切回忆。 即使等她长大后,某天再回到紫田,可是那时候,海棠街早已不复存在,她会对这座城市感到陌生,而同样的,更不会有人告诉她,当年曾有个乖巧的小女孩儿,坐在海棠老街的馄饨铺子里,安安静静地给客人们包着小馄饨,她梳着可爱的西瓜头,她的名字就叫作蒙贝贝…… 贝贝一边哭着,一边被张清带走了,秦川无力阻止,他默默回到店里,握住蒙奶奶的手,带着深深的歉意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也转身走了。 这声对不起从何而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可能仅仅是因为打了蒙宾,也或许……就是单纯地想对老人说声抱歉。 外面的天空艳阳高照,秦川没有去刻意迎合,深深地低下了头,耳边同时响起命运吟唱的曲子,曲高和寡中透着悲凉,唱不尽生活的冷暖无常,他有种直觉,哪怕海棠花依旧如约盛开,脚下这条街也不再是熟悉的模样,可放眼望去,唯有他还在执迷不悟,天真地想去守护曾经的那方记忆,殊不知,许多人和事早已被岁月侵蚀得面目全非…… 第215章 决裂的节奏 与陈知南坐上车,秦川将音响打开,让柔缓的乐声冲淡惆怅,缓缓驶离海棠街。 陈知南眼角依然有泪,她哽咽着说:“我是做律师的,见过不少案子,可是只要涉及到家庭伦理方面,我都不敢去触碰,那比普通的纠纷更加残忍无情,明明就是血肉至亲,却还是要……” “谁说不是呢,或许站在蒙宾和张清的角度来看,让贝贝早点离开海棠街的生活并没错,因为没有爸爸和太奶奶的日子,她早晚都要去面对的……可是,贝贝那么小,那么可怜,谁来体谅她的感受?还有蒙奶奶,老人想见重孙女却见不着……” 陈知南幽幽地点头:“蒙奶奶都八十多岁了,偏偏还要在这样的年纪里,去感受骨肉分离的惨痛,她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贝贝了……秦川,停车。” 推开门后,陈知南往馄饨铺的方向跑了回去。 秦川知道,小南是想去安慰一下蒙奶奶,于是也跟着下车往回走。 还没到铺子门口,陈知南就已经出来了,脸上都是恼怒之色。 “怎么了怎么了?”看到她这副表情,秦川吃了一惊,忙不迭地问。 “走,赶紧走,离蒙宾这疯子远点!”陈知南抓着秦川的手,使劲把他拖着原路返回。 “小南,蒙宾把你赶出来了?” 陈知南气得一脸通红:“蒙宾他说,不要我假惺惺地去看蒙奶奶,你和卢菁刚分手,我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就乘虚而入,他说你也不是好东西,回国才半年,就换了两个女朋友,偏偏没一个比得上杨甜甜!” 见秦川面色越来越难看,她就住口不往下说了:“咱们走,我被他说几句没事的……” “他这样说你,不就等于是在打我的脸吗!”秦川刚要回头,但被陈知南一把拽住:“不要去跟他吵,你已经没法跟他沟通了!” 这是要决裂的节奏吗……秦川心里有止不住的难受,缓缓坐在了街边石凳上,叹口气后喃喃着说:“甜甜离开多年,阿俊在这儿已经没有家了,现在蒙宾变得不可理喻,贝贝也不在了,最宠爱贝贝的韵姐以后也不会经常回来了,接下来,如果我又去了澳洲,那么海棠街的兄弟姐妹们……感觉真的要散了……其实我们早就散了,从甜甜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会是残缺不全的……” 陈知南轻轻抱起他的脑袋:“秦川,接着说,把心里的不痛快都说出来,我听着。” “他们不止是我的兄弟姐妹,也是我的整个青春,以前我们中有谁不开心了,其他四个肯定都会陪在身边,但现在……我们的青春走完了,朋友们也快四分五裂了……我只能光看着,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陈知南将他抱紧了些:“真正的人生都是说散就散,不会给你认真道别的机会,现在你可以难过,难过完了就要把头抬起来。” 秦川贪恋地靠在陈知南肩膀上,双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慢慢消化着心中的不适:“小南,我不是个自我调节能力特强的人,多亏了你,一直在提醒我要看淡和看开……” 陈知南摸摸他侧脸上的碎胡渣,然后说道:“我只希望你别活得太累,你的胃口就这么点,食不下太多人间烟火。” 秦川终于抬起了头:“你说的对,咱们都是凡人,人间烟火这种东西太过虚幻,不如大鱼大肉来的实在,接下来我去菜场买点菜,晚上回家烧顿好吃的,把你喂饱。” “那我可以有点菜的权力吗?” “当然。” “呀,这么好,那赶紧行动!” 陈知南是个容易满足的姑娘,这一点和秦川很像,也是秦川喜欢与她相处的重要原因,她洒脱随性不拘一格,但又善解人意不作不闹,秦川只要认认真真做好他自己,她必然会默默与他相伴左右。 把车开回清韵酒,将车钥匙交给台服务生,秦川正准备与陈知南回家属院,突然接到韩峰的电话。 韩峰一开口就是责怪:“我真是要骂你了!张总刚把贝贝送到我这儿来,说你自说自话地带贝贝回了海棠街,她火气很大,连我也莫名其妙被她说了几句,现在罚你来我家里,晚上陪我喝点儿。” 秦川呵呵笑了:“我这就来,再多带一个人。” “那个金发美女是?叫她一起来,晚上你喝醉了叫她扛你回家。” “行,把你家的酒备好了,我这就过来干翻你!” 挂了电话,陈知南问他:“打算带我去谁家蹭饭?” “我朋友韩峰,贝贝现在就住在他们家,春节我住院那会儿,是他给我弄了间单人病房。” 接着,他把韩峰的大致情况给陈知南说了一下,包括希源和鹏实置业的合作关系。 陈知南有点吃惊:“韩峰和卢家的金禾集团是竞争对手,你这……怎么给我的感觉,你以前是在吃里扒外?” “别说这么难听嘛,我又不参与金禾的日常管理,就是手上有些甩不掉的股份。” 在花园路别墅14号,秦川时隔一个多小时后,又见到了贝贝。 贝贝把手交叉放在背后,气呼呼别过头,不肯搭理秦川。 陈知南抱起贝贝,跟她轻声细语地说了好久,贝贝终于不情不愿地与秦川握手言和:“小秦叔叔,你下次敢再打我爸爸,我绝对不跟你和解!他再赶我走还是我爸爸!” 秦川被最后一句给破防了,他给贝贝不停地道歉,心里却是在感叹,发生了今天这种事,贝贝想再和蒙宾见面,其难度可想而知。 雯雯和贝贝去楼上玩了,韩峰招呼秦川陈知南在客厅坐下后问道:“秦川,陈小姐是你女朋友?” “现在还不是,但未来肯定是我老婆。” 韩峰被呛得连声咳嗽:“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方式都这么新奇,真叫人看不懂。” “说的你好像比我大了多少似的。” 韩峰马上抬头挺胸,手指向二楼:“那可不!等你们俩结婚生了孩子,我们家雯雯怕是已经上小学了!” 秦川头一侧:“小南,我觉得咱们应该早点办正事了。” 陈知南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这尺度又大了,我跟你们聊不下去,我去楼上找贝贝和雯雯玩。” 等陈知南走后,秦川这才收敛了笑容,问道:“老韩,张总刚才送贝贝回来后,怎么跟你说的?” 韩峰点起烟:“还能怎么说,把你臭骂了一顿,连带着我也遭罪,但昨晚明明是她自己同意的,所以女人不讲理起来,真是没法交流……” “是啊,估计以后她不会再让我带贝贝出去玩了。” “肯定不会了,你想都别想!另外我还听说,你今天和蒙宾发生了冲突。” 秦川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蒙家馄饨铺子里前后两个伙计,张总都是叫我安排的,她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种小事。” 秦川哦了一声,接着又瞪他:“你干嘛老是安排女孩子去蒙家铺子?” 韩峰哈哈笑了:“当初张总给我的要求是,既要能干活儿的,又要帮着照顾老奶奶和贝贝,那么我只能找女孩子咯,总不能派个大老爷们儿去!” “你找个中年妇女也行,偏偏来的是年轻貌美的……” “你别冤枉我,我从没叫吕兰去勾引你兄弟蒋俊,”韩峰丢给秦川一支烟,然后对他说:“我有不少关于高明伟的消息,和蒋俊息息相关,你想不想听?” 第216章 坏透的消息 高明伟的消息秦川没来由地开始紧张,但好奇心让他无法拒绝,于是点上烟:“老韩,你说。” 韩峰开始叙述:“去年下半年,高明伟在外省接过一个建设项目,当时顺利合格验收,但最近被发现有质量问题,查下来的结果是,他买通第三方检验单位,联合造假才通过项目验收,这事情是在前几天突然被曝出来的,高明伟和检验单位被一起告上了法庭,院方正在审理阶段,过些日子就要开庭。” 一瞬间,秦川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但他依然强作镇定地说:“这个和蒋俊没关系。” 韩峰哼了一下:“确实与蒋俊无关,但是和蒋俊投进去的钱有关!我听说,原告方手上证据充分,高明伟铁定会败诉,他要面临巨额赔款,原告方已经向法院提出申诉,立即冻结高明伟的所有资产,直到打完官司,赔偿完一切款项才行,你说蒋俊投了110万给高明伟,呵呵,当心最后跟着一起血本无归!” “他妈的!居然有这种事……”秦川狠狠骂了一句。 高蒋两人肯定签过入股合作协议,具体内容只有他们俩知道,什么时候蒋俊可以取回本金,什么时候分红,应该都有写,但少不了非常重要的一条:共同承担风险。 按高明伟这人的品性,加上蒋俊迫切要依附他的工程队才能赚钱,合同中必然有不平等条款,现在高明伟东窗事发,赔款数额会非常吓人,而这110万不是小数目,既然进了口袋里,姓高的绝不会轻易吐出来。 韩峰凑近了些,对疯狂思索的秦川低声说:“原告方就是张总的鹏实置业!这个工程是鹏实在境内投资的第二个建设项目,规模不算大,高明伟只承建了其中很小一部分,但现在出了这种问题,张总绝不会善罢甘休,被施工方和检验单位联合摆了一道,她不杀一儆百才怪!” 停顿了一下,韩峰继续说:“接下来这官司要大打特打,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才能显出鹏实坚决维护工程质量的决心,那个高明伟也确实过分,他犯了行业大忌,不光赔款要叫他倾家荡产,十有八九还会坐牢。” “高明伟得罪的……居然是鹏实!”秦川被震惊地半天合不上嘴。 韩峰又扔给秦川一支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蒋俊的钱会被视作为高明伟的资产一部分,一起被冻结,最后赔偿给鹏实!他跟高明伟谈入股,事先都不好好打听对方的行业口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是他蒋俊自己倒霉,找了这么个合作伙伴。” “蒋俊刚开始做这行,找不到人去打听……”秦川不自觉要为蒋俊辩解,但额头上开始悄悄渗出汗珠,急切地问:“蒋俊可不可以起诉高明伟,拿回那110万?” 韩峰摇头:“他们俩之间不存在欺瞒或者诈骗,蒋俊没法起诉如果他单方面提出,要求终止与高明伟的合作,那也要看他们的协议是怎么签的但不管怎么签都能猜到结局了,高明伟应付完鹏实的官司,不会再有钱赔给蒋俊,法院再强制执行都没用。” 秦川的眼睛瞪得巨大无比,这就意味着蒋俊的钱没了,房子也没了! 他摸出手机,给蒋俊两个号码分别发短信和微信:“马上来电话,急事!” 这几天里,他给蒋俊打过几次电话,但对面都是关机状态,那个工程队的公用电话也已经把秦川拉黑了,他与蒋俊完全处于失联状态,而眼下情况紧急,他一百个不放心,又编辑了很长一条讯息,把高明伟当前近况全都发给了蒋俊。 他同时想起来,吕兰和蒋俊能联系上,可又不敢把这坏透的消息让吕兰转告,吕兰还怀着孩子,他只能给她发微信:“让阿俊尽快跟我联系。” 放下手机,秦川接着问韩峰:“高明伟人在哪里?” “不知道,肯定是收到风声,畏罪藏起来了,你兄弟前几天是和他在一起,现在就不晓得了。” 秦川重重靠在沙发上,艰难地说:“我只要蒋俊能把钱取出来,可是现在看起来,难……” “确实难,鹏实不可能放过高明伟,”韩峰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抽烟:“因为这事,张总承受了董事会不少压力,听她说,在春节这几天里,鹏实的工作小组基本就没回过家,一直在暗中取证,甚至连鹏实背后的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都亲自从欧洲飞来过一次紫田。” 秦川捏着烟猛抽了几口,把整坨灰白色从嘴里喷向半空,但眼前交织的层层烟雾,好似一张解不开的大网,他被深深陷入其中。 接下来的晚饭很丰盛,他却一直魂飞天外,入口的酒都是愁滋味,愁着愁着就麻木了,最后他甚至不确定自己喝了多少,是醉着还是醒着…… 应该是清醒的,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到了晚上七点整,贝贝就急着离开餐桌,她要上楼去和张清打电话……如果是喝醉的状态,秦川不会听到从二楼传来的微弱哭声,不但断断续续,还透着极度的悲伤与难过。 “去了次海棠街而已,张总何必对女儿这么严厉,贝贝真是有够悲催的……” 秦川自言自语地嘀咕,接着突然发现,他最近被上了种奇怪的魔咒,叫作事与愿违: 今天他顺了贝贝的意,带她回了次家,结果贝贝被张清狠狠骂了,秦川自己则和蒙宾当场闹翻。 他很想把金禾股份还给卢家,却还是甩不掉这烫手山芋。 他好心上门去看望吕兰,莫名其妙挨了顿打。 他没有给蒋俊介绍施工队,蒋俊不屈不挠地选择辞职单干,却遭遇飞来横祸,合作伙伴倒了,房子票子一个已经没了,另一个也快没了。 无论做或不做,都是错……这是秦川对自己的深刻总结。 于是痛定思痛,他把心里的憋屈化作对酒精的渴望,期待着能来场一醉方休,但今天的酒里肯定掺了水,他愣是留着一份清醒离开了韩家,而在临走时,二楼贝贝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歇…… 他的神不守舍,陈知南其实早就发现了,在回家属院的公交车上,她终于有机会问:“你怎么又丢魂了!是不是某人快回来了,你的心也跟着跑了?” 秦川很勉强地苦笑:“和卢菁没关系,是蒋俊的事情……” “方不方便告诉我?” “我没打算瞒你。” 秦川的坦诚让陈知南很开心,她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外面人多耳杂,不适合聊私事,回家后你再跟我说。” 回到家属院,陈知南给他泡了杯茶:“先解解酒。” “谢谢,那些酒不至于让我醉倒。” “呀,你还真敢说,刚才是谁在楼下差点摔跤的好了好了,你快说正事!” 整理一下思绪,秦川把下午与韩峰的对话说了一遍。 陈知南不插嘴,专心地听他絮叨,但眉头同时越锁越深,等秦川刚讲完,她立马说:“把你的身份证和驾驶证给我!” 秦川有点懵:“你要这个干嘛?” “防止你一个人买长途汽车票,或者自己驾车,溜去外地找蒋俊……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吃晚饭时你为什么一直在走神,那时你就有这个想法了!限你三分钟内,把身份证还有驾照都给我,如果你不想跟我吵架的话,就听我的!” 第217章 街头的重逢 见陈知南十分严肃的样子,秦川只能开始翻包,找出驾照和身份证交给了她:“准备什么时候还给我?” “等蒋俊回到紫田,或者高明伟的案子有结果的时候,总之你不能去外地蹚这浑水,说不定会有危险!” “危险吗?”秦川反问。 “110万,是个足以让人丢弃理智,铤而走险的数字!” “好,我听你的。” “这个你必须听我的!”接着,陈知南又轻轻踮起脚尖,光滑的脸蛋凑在他胡渣边蹭了蹭:“不许跟我生气啊!” 秦川叹息一声:“不生气,阿俊需要的并不是我去找他,而是拿回那笔钱,但这钱十有八九已经没了。” 然后,他便独自去阳台上吹风。 醉意被风带走,留下的是明白,对于蒋俊的遭遇,尽管心里满是恐慌与担忧,可秦川深知实在是帮不上任何忙,他也不敢把这消息告诉蒋叔蒋婶和吕兰,只能揣着焦躁,在这晴朗夜空下暗自神伤。 一只手柔顺地搭住他的肩,背后传来的香气已经十分熟悉了:“秦川,明晚有个初中女同学来紫田找我吃饭,我订好了餐厅,你想不想来?” “你同学会带她男朋友或者先生来吗?” “不会,就她一个。” “那我不来了。” 陈知南笑:“我也觉得你别来了,但我们应该会喝点酒,你晚上来接我好吗,地址我已经发你手机上了。” “好,我会来等你。” “那你早点睡,牛奶给你热好放桌上了,过会儿自己去喝。” “嗯。” 但片刻后,陈知南又捧着牛奶出来了:“我看着你喝,不然怕你忘记,或者凉了。” “谢谢。” “别说谢谢,赶紧喝,解酒的。” 等秦川咕嘟咕嘟全部喝完,她才满意地回了屋。 望着她苗条诱人的背影,同时伴着唇齿边的清幽奶香,秦川在回味中不禁有了感悟: 被这样的女孩儿惯着管着,肯定是种幸福!不夸张地说,小南就是我的灯塔,指引着迷路的我回归到了正常的航向,而在那片灯火闪亮的背后,还有家的味道,可以叫我释怀、平静、安然。 我对全世界都无欲无求,但唯有她,让我有想要据为己有的冲动! …… 第二天是星期天,秦川依然在神外科门诊部坐诊,接近中午时,他突然接到蒋俊的电话。 顾不得外面正在喊号,他立即在电脑上按了暂停,跑到走廊里接电话:“阿俊,高明伟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蒋俊周围非常喧杂,有卡车穿梭驶过的声音,也有人在喊他蒋总,是片十分繁忙的工地景象,等蒋俊换到个稍微安静的地方,才说:“秦川,你发的短信我看了,我最近都在工地上忙着,老高去外地跑新项目了,昨天我还和他通过电话。” 秦川十分恼火,蒋俊身在局中,居然后知后觉到了这种地步! 他马上说:“你赶紧把钱从工程队抽出来!这些消息都是我从韩峰这里打听来的,不会假!” 蒋俊很不屑地嗤一声:“你不会是为了要我马上回紫田,编个谎话来骗我?” 秦川被气的不轻,低吼道:“你不相信我!那你自己赶紧去外面打听啊!” “根本不用打听,我现在就在老高的工程队里,大家干的好好的……” “他可以跟别人事先串通好,把你扔进外人的队伍里,然后告诉你,这是他的一个外包业务,叫你替他看着,过个把月他又调你去其他工地蹲守,时不时偶尔给你来个电话!你以为这里其他人喊你几声蒋总,你就真的成总了?你只会低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的吗!” “草……”蒋俊懵了,然后这电话就被他突然挂断了。 “草个屁,我他妈为了你的事情,昨晚整夜都没睡踏实,差点儿半夜去敲小南的房门”秦川低低地嘟囔,又发现自己最近火气有点大,最明显就是骂脏话次数变得多了。 浑浑噩噩到了下班时间,他没心思多待哪怕一分钟,在更衣室换了衣服就准备回家,这时汪文斌推门进来了。 “主任,我先走了啊。” “去,自己平时当心点。” 秦川瞬间心里发毛,目光落在汪主任瘦小的身躯上:“主任,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不重复,”汪文斌在更衣柜里取了件什么东西,又转身出了门,只留下秦川一头的雾水。 但最近经过陈知南的多次调教,秦川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很快就选择将其看淡。 反正到六月就辞职不干了,如有人想借机整我,或者炒我鱿鱼,那请便,你们开心就好!我也可以不用上班了,天天在家里给小南做好吃好喝的! 带着稀松平常的心情,他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然后一路散着步,到了陈知南和同学聚餐的饭店楼下去等她。 期间闲着无聊,他给妈妈打个电话,但妈妈此时正陪着陈叔在体育场看球赛,周围很吵,都是球迷的歌声吼声,他们实在听不清对方的声音,草草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初春夜晚凉意十足,街边行人倒是不少,但只有秦川无所事事,独自站在路灯下发着呆。 其实没人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错,因为他正在等一个漂亮姑娘。 晚上八点半,陈知南终于来了,她明显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摇摇晃晃,勾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女孩的手,应该就是她的初中同学了。 那女孩子和秦川打了声等招呼,又同陈知南嘀嘀咕咕聊了几句后,就坐上出租车先走了。 秦川这才问:“小南,你喝了多少?” 她嘴里喷出淡淡的酒气,笑着说:“一瓶红酒,我们两个人分了,今天挺开心的,我和妍妍很久没见了,我们聊了好多好多,她下半年就要结婚了,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有,你正在楼下等我……刚才她走之前,还悄悄对我说你很帅!” “用不着悄悄地说,是人都知道。” “呀,夸你一句,你还翘尾巴了!” 陈知南酒后的脸庞泛着红晕,分外明艳动人,她轻轻靠在秦川胸前:“头好晕,借我趴一会儿……我酒量真的不行,像昨晚你和韩峰两个,居然喝了那么多白酒,换成是我早就醉倒了。” “那你刚才不会少喝点儿嘛,还逞强!”秦川抚着她的后背,责怪地说道。 “我高兴嘛!我初中毕业后就跟我爸去了澳洲,和国内的同学一直保持着联系,每年的同学聚会,我都会尽量抽时间去参加,这次妍妍特意坐火车来紫田找我,我真的好高兴……秦川,你和你以前的同学们经常组织聚会吗?” 秦川有些窘:“上次咱们晚上吃烧烤碰到谭勇,他就说我性格比较独,以前和我关系好的同学很少,平时在紫田也就这么几个发小,你都认识……不过现在,好像有点糟……” 陈知南伸手捂住他的嘴:“可怜的孩子,别说了,看着都叫人心疼。” 或许是酒后的缘故,陈知南今晚的话格外多,她又搂住秦川的脖子,嘴里呢喃着说:“我在澳洲可是朋友很多很多的,摄影协会,越野俱乐部,体育中心,还有我们律师事务所里,好多朋友,我可以每天都有聚会,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好,一定要带我去,”秦川很顺从地答应了,又问穿的不算厚实的小南:“冷不冷,我们打车回家。” “你胸口很暖和,我还想你再多抱我会儿,可以吗?” “乐意效劳。” 夜风柔了些许,路灯跟着迷离了几分,秦川也就此陷入感性之中,他将陈知南深深拥紧,同时在心里谋划着,等小南抬起头的一瞬间,是不是可以当街吻她…… “秦川!小南姐!”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秦川回头一瞧,果然是卢苇。 而与她并肩走的那个人,蓝色冲锋衣加马尾辫,身材高挑修长,竟是足有一个月未见的卢菁。 右手拖着行李箱,左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卢菁目光中有漠然,还有时过境迁后的沧桑,她凝视秦川,同时许久无言,任凭凉风对她耳鬓厮磨,似是恶作剧,更像极了眼前这男人曾给过的温柔。 第218章 是谁醉了 陈知南离开秦川胸前,微笑着对卢菁说:“我晚上和同学聚餐,喝了点酒,秦川是来接我的,你们要不要聊几句,我回避。” “小南,不用回避,”秦川拉住陈知南,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接着,他转头望向卢菁,犹豫着是否要对她说些什么,但往昔的沉重回忆突然纷至沓来,他瞬间就被塞了喉咙,又烫了心口,最后迟迟吐不出一个字。 思绪纷乱之间,卢菁先开口了:“秦川,我记得在我们还没分手的时候,她就已经来紫田了,这样也挺好的,新人永远胜过旧人。” “大姐,不是……” 卢苇没说完,就被卢菁冷冷地打断:“小妹,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且她已经住进了家属院,每天和秦川出双入对。” 陈知南突然笑了,迎着卢菁犀利的目光,很自然地靠在秦川肩上说道:“是呀,今天下午,我们还去了酒店。”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白色卡片,朝卢菁晃了晃:“你看,秦川的身份证都在我这儿呢。” 秦川不明白陈知南的意图,下意识将她护到自己身后,对依旧瞧不出任何喜怒的卢菁说:“有火气冲我来,别碰小南。” “你很在乎她?” “是的!” 气氛一时微妙到极点,卢苇猛地冲上前,对秦川狠狠踢了一脚,外加一记巴掌:“下流胚!” 这记耳光清脆响亮,引来几个路人的围观,卢苇又拽起卢菁的胳膊:“大姐我们回家,别理他们!” “卢苇,你不该打他,”卢菁松开妹妹的手,她看到秦川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前男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和陈知南天天住在一起,还需要去什么酒店?” 秦川这才明白了,小南主动替他扛下了卢菁可能爆发的怒火,而卢苇,其实也在帮着他。 他同时又感到悲哀,卢菁远在万里之外,依然把一切都洞悉透彻,而她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懵懂地像个孩子,始终猜不透她的心思。 卢菁朝秦川点了点头:“谢谢你为卢苇做的一切,还有陈知南,每天帮着卢苇练英语口语,这些我都知道。” 她从口袋取出一串金链子,放进了秦川手里:“这个还给你,请替我转交给罗教授。” 她拖起行李箱,就此离去。 “大姐,等等我,”卢苇立即追上去。 卢菁走路的姿态依旧潇洒从容,仿佛带着风,可她身后的那个箱子显得有些刺眼突兀,秦川默默注视着她走远,同时也明白了一个事实:无论卢菁是否归来,她都已经和杨甜甜划上了等号,成为那个他最遥不可及,却又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但唯一的区别是,她们中的一个近在咫尺,另一个远在天涯。 三女一男的街头闹剧草草收了尾,但这三个女孩儿都漂亮出挑,驻足围观的路人并不少,陈知南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拦下一辆出租车,带着秦川匆匆离开。 上车不到两分钟,在一个急刹车过后,陈知南突然喊司机停车,推门冲到路边一阵呕吐。 秦川赶紧跟着跑过去,给她轻轻拍背。 “我喝酒后不该坐车的,一晃就忍不住要吐……真没想到,那瓶红酒的后劲好大……”她弯腰淌着口水,模样狼狈不堪。 秦川用纸巾给她擦了嘴,然后扶着她站稳:“吐完就舒服了,现在你休息一会儿,别急着上车。” 但司机在车里摁着喇叭:“走不走啊,别影响我做生意!” 秦川摸出一张钞票,跑过去丢给司机,意思是不走了,然后取走后座上陈知南的拎包,回到路边继续照顾她。 “小南,你先站好,我去给你买水,马上回来!” 片刻后,他买来一瓶水和一罐酸奶,喂她喝完后,又轻轻将她抱住,把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上:“趴着别动,再歇会儿。” 陈知南喘着气,很费劲地说:“我没事,真的没事……秦川,你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不可以再回头了……多看看身边人,多看看我……” 她醉眼朦胧酒气熏熏,说的话却无比清醒,秦川心头一软,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谁醉了,于是在风中将她搂紧了些:“我懂的,但你以后不许再喝那么多,不然我肯定要骂你。” “对不起,我以后喝酒的话,一定带上你……再让我靠一会儿,你身上好舒服……” 经过这条路的出租车不多,偶有路过的,司机也不愿搭载一个醉酒的女人,等了几分钟,见实在是没车了,秦川脱下外套,披在陈知南的肩头,然后把她驼在背上。 迷迷糊糊之中,陈知南睁开眼睛,挣扎了几下:“秦川,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闹,都九点多了,咱们明天都要上班,”把她用力向上托了托,秦川脚下不停,继续朝着五六公里之外的家属院走去。 陈知南的身体柔若无骨,紧紧贴着他的后背,秦川能清楚感受到她胸前的丰满,赶紧深吸了几口气,提醒她:“把衣服披好,别感冒着凉。” “嗯,那你……冷吗?” “我现在都热死了……需要降降火!” 陈知南很快又睡了过去,秦川背着她继续赶路,走了没多远,一辆保时捷突然停在路边,卢苇下车奔过来:“你们俩怎么了?” “小南喝多了,我们叫不到车,你能送我们一段吗?” “废话,我这不来了嘛!” 秦川坐在后排,他一边扶住东倒西歪的陈知南,同时问正在开车的卢苇:“你姐是今天回来的吗?” 卢苇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后低声说:“下午回紫田的,我上完托福课,陪她在外面吃了晚饭,正好遇到你们……她自己打车回家去了,要我来看看你们,说小南姐身上酒味挺大的,让我帮着照顾一下。” “谢谢。” “是谢我还是谢她?” “都要谢。” “哼!” 卢苇开的很稳很慢,二十分钟后到达家属院,秦川将陈知南背上楼,轻轻放在她的床上。 “卢苇,你给她换睡衣,我先出去。” “该看的你早看过了,装什么清纯!” “我们平时住一块儿,但基本不会进对方房间。” “真的?” “小丫头,你思想真龌龊,我懒得跟你解释!” 卢苇点点头,接着就朝他翻起白眼:“那你们还在街上搂搂抱抱的?家里相敬如宾,偏要去外面作秀!” 秦川无奈地笑,依然不作解释,关门去厨房烧水。 过了好久,卢苇才从房里出来,秦川马上问她:“小南怎么样?” “睡衣换好了,她睡得很熟,但晚上你别睡太死,注意着她一些,”接着,卢苇轻轻摸了摸秦川的脸颊,带着温柔与歉意轻声问:“还疼吗?” 第219章 执拗地无可救药 秦川轻轻叹了一声,将卢苇的手拿开:“不疼的,但你下次能不能选个人少的地方,给我留点面子。” 卢苇撅着嘴说:“我怕大姐一气之下对你动手,她这人发起火来,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就只能先抢着这么做了。” “你姐要揍我的话,我求之不得……她今天跟你吃饭的时候,情绪怎么样?” 卢苇的桃花眼一瞪,很生硬地回他:“我姐不需要你关心。” 秦川先是一愣,跟着便默默点头。 卢苇是对的,他与卢菁之间只能存在一种关系,就是没关系,或者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哪怕他秦川明天突然暴毙,卢菁都不该流露出任何喜怒悲伤。 不,她可以喜,那个赐她空欢喜的家伙,就应该下地狱! 于是,秦川被自己虐出了一丝苦笑。 “你笑什么?”卢苇不明所以。 秦川不回答,转头看向了窗外,那里月色静好,静谧的宝纱湖波光粼粼,像极了南方的月琴海,但也仅仅是像,两片水域里没有一滴水是相同的,就好似他和卢菁之间的距离,虽然是在同一座城里,又遥远地仿佛间隔了数百个光年。 把烧开的水倒在碗里,他开始为卢苇热牛奶:“喝了你就回学校去,明晚准时过来上课。” “喂,你生气啦,就因为我不告诉你大姐的近况?”卢苇轻轻地问。 秦川想了想,终于说道:“她好与不好,我都不该去管,但你平时无论功课多忙,都要每天给她打个电话,跟她说说话,每星期再和她一起吃个饭,她不能把孤独当成一种习惯。” “这个我会,”卢苇点点头,捧起牛奶杯,小口小口喝起来,秦川也不再说话,与她相对无言。 卢苇早晚要去留学的,秦川自己则会在数月后移民,到那时,卢菁将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他真的猜不到,但他渴望卢菁能照以前说的,两年后从刑警队退役,换份安稳的工作。 他突然觉得可笑,自己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分手后还要求前女友履行承诺的男人! 但就算卢菁做到了,秦川依然会与她形同陌路,两年后他早已在澳洲定居,和小南结了婚,跟卢菁有关的一切记忆也将埋进心底深处,唯待每年元旦后的几天,他会抽空为死去的爱情扫墓,悄悄怀念一下那年月琴的海,古城的酒,并肩打架的小巷子,特别是在古轮寺门前,那个带着光从天而降的美丽女孩儿。 安静片刻后,卢苇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姐又回到了与你认识之前的样子,但她没有抽烟喝酒……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 秦川终于有了微笑:“谢谢,这是个不错的消息。” “大姐今天也看出来了,小南姐很爱你……我说你是个幸运的家伙,明明那么普通,但就是有女孩子会看上你,还不止一个。” 秦川眉头一皱:“换个话题。” “说都说了,不换,”卢苇轻轻抿了口牛奶,白色泡沫粘在她薄薄的嘴唇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她依然双手捧着杯子,很小心翼翼地说:“那说我自己,我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功课上,对于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我没时间去想,我只知道你答应过我,等我获得了留学录取通知书,会跟我心平气和好好谈一次的,所以我现在目标很明确,就是先获得我该获得的,然后才能以此去争取更多。” 卢苇说的很好,但秦川无奈地直龇牙,他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只能给了个牵强的笑容,是努力装出来的。 卢苇不管他的笑里藏了多少真与假,慢慢低下头,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反正不管结局怎么样,希望你能记住我说的话,我是一只风筝,在我30岁之前,线在你手上,你什么时候想要我了,就赶紧收线,我会回到你身边,但是当我超过30岁,你依旧不要我,我会把线挣断,让你再也找不到我!我不可能傻不拉叽等你一辈子,我也要结婚嫁人生孩子……其实我一直在很用力地爱你,可你都不认为这是爱情……” 秦川看不到此时卢苇的表情,他也不敢看,那必定是张写满悲伤和落寞的脸。 卢苇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孩儿,即使已经与卢菁分道扬镳,他依然愿意宠着她疼着她,一切都无关乎爱情,纯粹而又简单,可卢苇执拗地无可救药,偏要跟他谈情说爱…… 或许卢苇根本不知道,秦川想离开紫田的决心有多么大,就像秦川不能理解卢苇的倔强,这明明是不会有结果的爱情,因为爱情就是做乘法,任何一方为零,其结果永远都是零,这么浅显的道理,聪明的卢苇却后知后觉,一根筋地对秦川这个大鸭蛋情有独钟。 接下来的沉默似乎无休无止,秦川见快要晚上十点了,忍不住劝她:“卢苇,先回宿舍去好吗?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卢苇终于抬起头,给了一个不自然但又真实的笑容:“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聊这个,但我一定会用心把书念好,而你也承诺过的,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你会跟我坐下来认真聊一聊,聊我们的未来,你一定要认真去对待这件事,不许敷衍我,可以吗?” 卢苇有意无意地,连续两次提到了那场遥远的谈话,但她的不自信和丝丝悲观,秦川都能深切体会到。 他只能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卢苇却看出来他在敷衍,两只手分别上下托着他的脑门和下巴,帮他做了一个幅度很大的点头动作,这才嘿嘿笑了:“以后我跟你说话,你都必须这样给我回应,知道啦?” “知道了,”秦川摸摸自己的下巴。 “你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小南姐身上?” 卢苇突然的瞬移,让秦川有些猝不及防。 她不满地推推他的肩:“别跟我隐瞒!快说!” 等秦川叙述完蒋俊的事情,卢苇沉思着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跟大姐闹掰了,没人给蒋俊介绍工程队,他只能找个不靠谱的人合伙……小南姐收掉你身份证驾照是对的,你这人心肠软,说不定脑子一热跑去外地,又闹出了什么事!” 秦川叹了口气:“就算我去外地也无济于事,阿俊的房子已经没了,我只要他能拿回110万就可以了。” “那难度也不小哦,三角债最麻烦了,”卢苇有意停顿了一下,又对他说:“你手里有金禾集团的股份,实在不行的话,干脆提个110万出来好了,省得你整天为这事愁眉苦脸。” 秦川斩钉截铁地说:“这些股权我不会去动!在最初,我确实想取出一小部分,资助给阿俊创业,但现在性质变了,金禾的股份我早就该还回去了!” “那你情愿让蒋俊穷困潦倒,老婆孩子跟着吃苦受累?” “阿俊的事与归还股权不能混为一谈,等韵姐回来后,我们会一起帮他想办法!我现在就写份转让书,把金禾的股权还给你,怎么样?” 卢苇面孔一板:“不好!” “你当时说过等卢菁回来就……” “她不想见你!” “那我再去找你爸……” 卢苇气的火冒三丈:“秦川,你别想到哪出就演哪出好不好!今天不是讨论股权的时候!” “好,这个以后再说……” 下一秒,突然有个念头从秦川脑中冒了出来,他平静地对卢苇说:“太晚了,你快回学校去。” 卢苇眼珠子一转,马上质问他:“你是不是打算把你的海棠街老宅给蒋俊白住?” 秦川吓得几乎跳起来:“你这丫头,能不能别这么聪明……” 卢苇狠狠捶他:“蒋俊他爱折腾,你干嘛要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秦川咬着牙说:“阿俊遇到这么大的困境,我有脱不了的干系!这次他是真的想努力奋斗,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女朋友和即将出生的孩子!我是他的兄弟,牺牲一点算什么!” 卢苇没时间与他争辩,急匆匆地走了,她必须赶在宿舍关门前回去。 秦川把一大堆烦恼暂时抛开,去房间里看了看酣睡的陈知南,替她把被子盖好,便自己洗澡上床睡觉了。 卢菁回来了,但秦川已经决定好了离开的大致时间,他不可能在紫田安家,陈知南未来在哪儿,他会跟着去哪儿。 他很清楚一点,小南爱他,他也喜欢和小南在一起的感觉,现在这份发自内心的喜欢,等到了澳洲的暖阳之下,可以轻而易举就被催化成浓烈的爱,然后他会用心让爱升华,最终成为不朽的永恒。 …… 第二天清晨,伴着陈知南尖厉的叫声,秦川从一整夜荒唐的梦境中醒来。 第220章 审讯前任 秦川赶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隔壁推开房门:“怎么了?” 陈知南钻在被窝里,见秦川只穿着条裤衩就来了,立即把腿从被窝伸出来,准备狠狠踢他:“下流!” 秦川平时有裸睡的习惯,逃回去套好衣服再过来时,陈知南依旧想踹他:“下流!下流!” 秦川莫名其妙:“干嘛老踢我,你酒还没醒?” “醒了!但你凭什么随便给我换睡衣,我……你都没向我求爱,就被你给脱光看光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陈知南委屈地直想哭。 秦川这才如释重负地笑:“昨晚卢苇来过,把你看光的是她,她给你换衣服时我在门外。” “真的?”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她。” 陈知南连连拍着胸口:“真吓死我……不用打了,你都这么说了,我信你。” “你必须信我!” “行啦行啦,肯定信你。” “这还像话。” 秦川将窗帘拉开,柔和的晨曦瞬间照进屋子,陈知南跟着一咕噜跳下床,她走到窗边甩甩头发,又打了两个哈欠,让这个早晨多了些轻松与慵懒,而当她回头时,是一张比阳光更明媚好看的脸孔。 “昨晚卢苇怎么会过来的?”刷牙的时候,陈知南嘴里含糊不清,大声问在隔壁厨房做早饭的秦川。 秦川把煤气灶的火调小,走过去对她说:“卢菁让她来照顾你。” “对哦,昨晚我们遇到卢菁了,没想到卢菁还挺好的……洗面奶给我。” “那是因为你平时对卢苇好,小丫头肯定都和她姐说了,”秦川把洗面奶递过去,然后看着她涂抹洗脸。 陈知南也不介意,她脸上一大坨奶白色,依然让秦川站在身边,跟他说说笑笑,等洗了脸后,又凑近到镜子前嘀咕道:“昨晚喝了酒,现在脸色有点差。” “你不是有粉底吗?”秦川指指洗漱台边。 “这东西用多了不好,我有空得去买几片面膜。” “面膜……” 见秦川反应有些古怪,陈知南用胳膊轻轻碰了碰他:“有存货就给我,卢菁偶尔会值夜班,需要保养皮肤,你作为一个贴心的前任,以前肯定给她囤过面膜。” “那些我还没来得及丢,我去找,”秦川转身回屋,很快给她拿来两盒包装精致的面膜:“你看一下。” “呀,这牌子我知道,国内买的话价格挺贵的,”陈知南拿起来,仔细端详。 “我不懂这些,以前卢苇推荐给我这个牌子,我跑了好几家商场才买到的,但卢菁基本没怎么用过。” “都给我,我要了。” 秦川想了想,还是对她说:“我去给你买新的,这些别用了。” 陈知南抬起头,朝他轻轻一笑:“我不介意,能节约的就别浪费,今天我尽量早点回来做晚饭,你想吃什么?可以点菜哦!” “还是等周末,我们一起买菜下厨,整上一桌好菜。” “嗯,也好,周末我们可以互相点菜。” “到时候在家里,你想喝酒可以放开喝,有我在。” 陈知南伸腿轻轻踢他:“你真色,就巴不得我喝醉对……” 很不错的早晨,一切都温柔地刚刚好,多一份嫌腻,少一份嫌淡,秦川只差一束火红的玫瑰,就能收获到一场圆满,而为陈知南准备的玫瑰花种子早就悄悄播下,告白的词句却根本无需酝酿,因为她的名字,就注定会是首最美的情诗。 …… 秦川今天是白班,在熟悉的神外科门诊室轮值,坐下来仿佛才一眨眼功夫,就快到了午饭时间。 男人久坐容易伤肾,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得买点食材补一补,不过就怕小南看到会笑话我…… 不,她不会的,我幸福了她也能跟着幸福啊…… 他在心里疯狂地吐槽。 还剩最后三位候诊病人,看完就能吃午饭去了,他继续打起精神工作,接下来进来的病人,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性。 秦川见惯了美女,眼光不是一般的挑剔,对这种相貌的异性基本无感,便低头翻阅病历本:“你好,哪里不舒服?” “这里不舒服。” 病人站起来解开外套,里面是件白色紧身打底衫,很好地衬托出了她丰满的身姿。 秦川啧了一声:“别脱衣服,先跟我说一下病情。” 对方继续解开束在牛仔裤外的红色皮带,然后一把抓住秦川的手腕:“非礼!非礼啊!” “你神经啊!”秦川大怒,想用力甩脱掉,但这女人犹如疯了一般,死活不肯松手,尖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留下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 诊室门被撞开了,数不清的脑袋探了进来。 “这医生禽兽啊,居然非礼病人?” “他看那女的漂亮,想趁机占便宜。” “对,肯定是这样。” “王八蛋才要非礼她!”秦川破口大骂,狠狠抽回手,指着哭哭啼啼的女人:“谁让你来陷害我的!” 女人不答,对门外的围观人群哭诉:“他不问我哪里不舒服,就开始解我的衣服皮带,还在我身上到处乱摸,我拼命抓着他的手,才……” 秦川低头看看自己右手,那里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丝,马上打电话报了警,放下手机后朝女人大吼:“等警察来!你敢跑就说明你心虚!” “警察抓你个变态进监狱!”女人和他对骂。 秦川压住火气,把门一关,哪怕汪文斌在外面敲门都不开,就坐在椅子上静静思索,把刚才的经过反复推敲了几遍,心里便有了眉目。 二十多分钟后,警察来了,把秦川和那个女人一起带进了一间空会议室。 桌子前并排坐着三个警察,由于受害者是女性,这次还特意来了一位气质冷艳容貌靓丽的女警,竟然就是卢菁。 秦川心里一万个憋屈,卢菁刚回国,睡了一觉倒完时差出门上班,居然就直接来审讯他这个前任! 由于已经分了手,卢菁不用遵守回避原则,但秦川身为紫田第一警花的前男友,在警察系统里很有名,另外两个警察见到他都吃惊不小,不约而同偷偷瞟向了坐在最外侧,平静地毫无任何波澜的卢菁。 “师兄,可以开始了,”卢菁对同事抬手示意,把一个小型录音机放在桌上。 同事先问那个女人:“详细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那女人三言两语就讲完了,等她叙述完,卢菁立即问道:“我再和你确认一下,是他主动解你的皮带,对不对?”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向了一直不吭声的秦川。 女人似乎有点紧张,但还是点头:“对,他下作的不得了……” 卢菁朝秦川瞥了一眼,又接着问:“你的皮带如果解开了,裤子会不会马上掉下来?” 那个女人脸上有羞涩:“你……为什么问这个?” “不要问为什么,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卢菁话语中威严十足,目光凌厉且逼人。 女人不敢与卢菁对视,低头看了看腰间,犹豫着说:“应该不会,牛仔裤还有扣子的。” “双手抱头站好,”卢菁边说边戴上手套,“我现在给你解开皮带,这是证物,需要拿回去检查。” “不可以,这里有男人!” “少废话,双手抱在头上!你敢放下来试试!”卢菁大步走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女人慌了,连着后退几步,但双手被卢菁闪电般掐住,高举过头顶。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卢菁左手向下一探,飞快地将那根红色皮带抽出来,朝桌上一扔:“师兄,带回去查指纹。” 同事也戴上手套,取出一个大号塑封袋,把皮带卷好装进去。 卢菁这才松开了女人的手,对她说道:“如果是秦医生解了你的皮带,上面必定有他的指纹,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充分取证,请你理解配合。” 她又朝秦川昂了昂下巴:“猥亵罪可大可小,你现在如果认罪的话,可以考虑给你轻判。” 秦川呵呵冷笑:“尽管拿回去化验好了!如果我真是犯人,随便你们怎么判我都行!” 他心里十分笃定,那根皮带上不可能有他的指纹,从头到尾,他都没碰过那女人身上任何地方,自己反而被她抓破了手。 卢菁解下她自己的皮带,交到那个女人手里:“系上,跟我们回局里去协助调查,要留下你们俩的指纹进行检查,结果当场就能出来。” “不……我还有事,不跟你们去!”女人紧张起来,指着桌上的塑封袋,犹犹豫豫地说:“刚才他非礼我的时候……我好像用手抓过皮带,指纹可能……” 一个男警察说:“这不是问题,你说他强迫非礼你,那你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会留有他的手指皮屑,通过dna化验一样能查到。” 秦川正憋着一肚子火,猛拍桌子对女人怒吼:“你他妈的出门肯定没照镜子对!像你这种货色,我会瞎了眼要非礼你?” 这女人似乎对外表很自傲,忍不住叫起来:“你敢说我丑!” “她都差点嫁给我做老婆了,你觉得我还会看得上你?”秦川说着,手指向了卢菁。 第221章 一个问题,一段故事 那女人惊呆了,俩男警察面面相觑,卢菁皱起眉头斥责秦川:“你闭嘴,现在跟我们回局里去!” “卢警官,我可以闭嘴,也会全力配合,但拜托你赶紧给我破案!我被冤枉成色狼,让那么多人看笑话,你以为很好玩是不是!” 秦川狂敲桌子,然后咬牙切齿盯着那个女人:“你不认罪是,他们会使用测谎仪和其他很多审讯手段,到时候看你继续充好汉!那个躲在背后指使你的混蛋,他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不光要全部吐出来,还得陪着他一起坐牢!” 女人脸色瞬间苍白,而秦川转身就往外走。 卢菁冷冷地说:“站住,你去哪里!” 秦川指着身上的白大褂,叹了口气:“我去换件外套,然后就跟你们走。” “不必换了。” 秦川怒视她:“卢警官,我是吃医生这口饭的,就像你珍爱你的这身警服一样,我不想穿白大褂去警局接受审讯!你要是怕我溜了,可以跟我去更衣室!” 卢菁眼中划过一丝歉意,点点头:“师兄,你们带受害人先走,我带秦医生马上就到。” “你别搞错了,我他妈的才是受害人!”秦川骂骂咧咧推门而出。 走廊上,他刚一露面,马上遭到众人围观,而有眼尖的人很快发现,他身后的警察竟然就是他的前女友,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秦川懒得去解释,只要等查明真相,明天早上他再来医院里上班,一切谣言就会不攻自破。 他先去办公室找汪文斌:“主任,我下午请假,要去趟警局。” 汪文斌看看他,又看看卢菁,直摇头叹气:“去去,这真是……明天有两场手术,你会来的?” “能来就来。” 换好衣服拎着包,卢菁与他坐电梯下楼,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卢菁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把他当成一个必须马上带回警局的嫌疑人。 早晨的阳光已经没了,外面天空泛起阴沉,与秦川眼下的心情很贴切,阴郁中带着浮躁,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警车停在楼下,他正思索着应该坐前面还是后面,卢菁把他往前推:“坐前面去。” 秦川心头无名火起:“我跟你去警局就行了,你管我坐前面后面!” “犯人会被要求坐后面,但你不是,你今天的遭遇,我多少也有责任。” 秦川明白卢菁的意思,以前与她谈恋爱时,等于靠上了卢家金禾集团这棵大树,普通人根本不敢动他,而现在分了手,加上被卢苇当街撞伤,绝大多数人都以为他已经和卢家决裂,那些隐藏在阴暗处的小人,自然就开始蠢蠢欲动。 他最后还是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去警局这一路,车里气氛怪异而微妙,原来无话不谈的两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秦川羡慕卢菁这时还有事可做,就是开车,他自己只能闲来无聊,开始猜起了下个路口的信号灯是红还是绿,但偏偏没一次猜中的。 卢菁先打破沉默,她眼望着前方,很平淡地说道:“那女人明显是被人当枪使了,背后主谋挖出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秦川不假思索地说:“我平时从不惹事,但谁要是招惹到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他!” 说完,他突然有奇怪的感觉,这话好像是以前卢菁说过的,在她去黑夜酒砸场子后的第二天。 卢菁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抿了抿嘴唇:“那你有没有想过主谋会是谁?” “基本能猜出来,不过现在证据不足,我就不方便说了,免得影响你们警方办案思路。” “还真是你的风格,说话滴水不漏,活脱脱一个老干部,”她轻轻哼一声,接着问:“卢苇最近功课没有拉下?” 很普通的一个问题,不涉及任何私人感情,但秦川在一瞬之间,还是被破了防。 过去卢菁每个星期都会这样问他,她其实比任何人都关心卢苇,而此时此刻,秦川感觉自己不是坐在警车里,而是那辆熟悉的白色沃尔沃,他依旧可以和身边的女孩儿聊聊天,甚至在等红灯的时候,故意摸一摸她的马尾辫…… 卢菁问的不是一个问题,分明是在讲一段故事…… 警车里冰冷的空气都变得柔软起来,许久后,秦川低声回她:“没有落下,你放心。” “那就好,有机会替我谢谢罗教授,还有陈知南。” “会的。” 接着,秦川终于忍不住感慨:“真没想到,我还能有机会和你说这么多……” 卢菁的声音沙哑了少许:“你我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谁是真心对我好的,我心里一清二楚,想当初你坚持要我辞职,其实……也是你爱我的一种表现,但固执的我没有珍惜,倔强的你也不肯妥协,我们都不是对方最完美的伴侣,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都曾为了同一个目标,拼命拼命地努力过……” 路口红灯亮起,警车停了下来,卢菁带着凄凉的话语也在这个繁忙的街头戛然而止,秦川鼓起勇气,用微小的幅度轻轻转头,然后深深凝视着她。 她的侧颜依旧精致无暇,他每看一次都会为之着迷,但他也知道,卢菁刚才不是在回味过去,更像是进行了一场迟来的总结。 他害怕感性会撬开他的嘴,将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只能打开车窗,想要透下气,可一阵突如其来的凉风顺势将泪腺冲开,心里的话终究是忍住了,两行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淌了下来。 他用力吸鼻子,同时恨自己此时的软弱,突然一包纸巾丢了过来,跟着便是卢菁冷淡的声音:“自己擦掉,要哭回去一个人哭。” “谢谢,”他抽出一张,狠狠抹了抹眼睛,然后望着车外,努力把思绪转移到还没定论的案子上,整个人也逐渐恢复到了常态。 抵达警局后,经过进一步审问,这案子的前因后果很快被摸清楚了。 “这女人外地来的,之前一直在劳务市场找工作,她说上礼拜二下午有人找到她,给了她三千块钱,要她诬陷秦医生,说事成后还会再给她五千。” 听到同事这般说,卢菁马上问:“那个人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有,但这个电话打过去关机了,而且也没有实名认证过。” 卢菁坐到电脑前,打开四院的官网,很快调出一张照片,她把那个女人叫过来,指着屏幕问:“是不是这人叫你干的?” “对,就是他!”女人叫了起来。 “金逸德副院长,有数了,”卢菁眉毛一扬。 身旁的同事立即抓起电话,打给四院:“我是紫田市公安局丰谷区分局刑侦大队,立即通知金逸德副院长,一个小时内到我分局来……正在开会?那叫他继续开下去,过会儿就有人上门来带他走!” 秦川一直在旁边听着,他想到了汪主任昨天提醒他要当心,不由地心里怒火滔天。 汪主任在四院工作多年,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隐晦地提点他一下,而至于金副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不用去多想,在秦川正式上班的第一天,两人之间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谢谢各位,”秦川向警察们道谢,又怒视那个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女人。 卢菁却告诉他:“你谢的太早了,金逸德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甚至反过来诬告你和这女人合谋陷害他,这种案例我见多了。” 秦川的眉头紧锁起来,卢菁也没再跟他多说别的,只是问道:“我去食堂吃午饭,要不要给你带点?” “不必了,没胃口。” 卢菁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她刚走,刑侦队其他警察纷纷围上来,这些人都认识秦川,尤其是徐阳。 “秦医生,你们真的分手了?”徐阳问他。 “分了。” “哎呀,这真是……可惜了啊,”徐阳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词儿,其他警察则摸出烟:“来,秦医生,抽烟抽烟。” 他不好意思拒绝,便在刑侦队办公室里抽着烟,和大伙儿瞎侃起来。 刑警们外表严肃不苟言笑,其实爱憎分明,即使秦川和卢菁分了手,但由于他曾救过徐阳,依然能在这儿享受到烟草的滋味。 斜对面就是卢菁的办公桌,桌角摆着一张相框,是她与卢苇的合影,姐妹俩美的不像话,脸上的笑颜又都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他不愿再看这照片,很快移开了视线,这时陈知南发来了短信,问他中饭吃了没有,他不想把现在的处境告诉她,免得小南担心,便没有回复,放下手机继续埋头抽烟。 半个小时后,金逸德副院长坐着一辆大奔,气定神闲地来了。 第222章 我并不后悔 不出卢菁的预料,在审讯室里,金逸德先是狡辩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还对秦川倒打一耙,说他恶意陷害。 秦川正感觉棘手,审讯室门开了,一位刑警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 “你看看,是不是他?”刑警指着金逸德,要男人过去辨认。 金逸德冷笑:“我根本不认识他。” 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一下金逸德,马上说:“上个星期二下午,我在劳务市场小卖部里坐着,看的很清楚,就是他和那个女人,他们叽里咕噜说了很多话,然后他还塞给了那女人一个信封。” 金逸德瞬间跳起来:“你别冤枉我,拿出证据来!” 男人说:“你们当时站的地方没摄像头,但我店里有一个,可以拍到。” 金逸德额头开始冒汗,张嘴要辩解什么,警察指指手边的录音机:“你想清楚了,在这里说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会作为呈堂证供,如果你最后真的犯了教唆罪,那么你现在做的一切辩解,都会让法官对你的判决加重,刑期三年起。” 中年人走了,做笔录的警察跟着合上本子:“人家回去调录像了,你先待在这儿,等他把证据拿回来,我再来找你聊。” 秦川在一旁火上浇油:“金副院长,千万别松口,再过一个小时就真相大白了,三年刑期打底!” 他朝金逸德做了个三的手势。 “这位警官,等等,我承认……” 面对如此险境,金逸德实在是没勇气去赌,不得不认了栽。 有一会儿没露面的卢菁来了,她对金逸德说:“刚才那中年人是我们小车班老李,故意来给你下个套,没想到你心理素质真差。” “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金逸德几乎把牙齿咬崩,走到秦川面前低声说:“秦医生,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做庭外和解,你别起诉我了。” 秦川呸了一声:“和解?凭什么?” 金逸德凑近了说:“你们神经外科老汪今年年底退休,我保你接替他这个神外科主任的位置。” “我没兴趣!” “那你……开条件,这次是我的错,只要你不起诉我,一切都好说。” 秦川冷笑:“对不起,我只想跟你打场官司,然后看着你进监狱!” 金逸德的目光无比怨毒,秦川毫不在意,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姓金的往死里整,在笔录上签了字,施施然出了门。 痛快,太他妈痛快了! 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谭勇,咨询一下司法诉讼流程,这时卢菁跟了出来,她夺下秦川的手机,冷着脸问道:“你为什么不跟他和解?” “不可能和解。” “总要有个理由?” 秦川不悦地说道:“这口气我不想忍,他不坐牢,我绝不罢休。” 卢菁十分严肃:“你还要在紫田的卫生系统工作下去,现在你已经占了理,如果真的起诉你们副院长,哪怕最后官司打赢了,姓金的坐了牢,但其他高层领导会怎么看你,你有想过吗?我劝你别起诉他,和解算了!” 秦川不解地反问卢菁:“你一向嫉恶如仇,为什么这次偏要阻止我?” “我是在为你的前程考虑!你还年轻,没必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另类,现在你是爽了,但以后呢,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引来的后果?秦川你看着,用不了两天,你们医院其他领导,甚至卫生局领导都会来找你约谈,他们不会让这丑事被扩大,更不能闹上法庭,搞得人尽皆知,因为卫生系统的声誉是很重要的,容不得你肆意破坏,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压下这场官司!” “卢菁,你的认知有问题,你先搞清楚,到底是我在破坏系统的声誉,还是他金逸德?” “是他,但没有大局观的是你!” 秦川毫不退让,手指着身后的审讯室:“别跟我提什么大局观小局观,姓金的都直接打我脸了,如果我咽下这口气,别人以为我软弱可欺,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我麻烦呢?你以为我有三头六臂,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我必须把他告到底!” 走廊里偶有其他警员经过,都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由于激动和愤怒,秦川的面孔有些扭曲,卢菁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一字一顿地说:“只要我在紫田,就不会让你出任何事!以后等卢苇留学回来,还有她……” “你觉得我会卑微到如此地步,需要靠你们姐妹俩来撑腰?” 他丢下狠话,直接拂袖而去。 “你给我站住了!”卢菁两步冲到他面前,含着怒气质问:“你准备把卢苇丢下,跟陈知南去澳洲生活,所以才不计后果地这么做,是不是?” 卢菁的洞若烛火,令秦川不禁感叹,卢菁真的太了解他了。 见没法继续隐瞒下去,他便点了点头:“没错!” 但下一秒,就挨了卢菁一记响亮的耳光。 卢菁双眼血红,气得浑身颤抖:“我妹妹那么漂亮,未来会掌管整个金禾集团,又对你一片痴心,你居然还要扔下她,跟陈知南去澳洲!” 脸上火辣辣的疼,秦川依旧低吼着说:“卢菁你听好了,我本来一毕业就要去澳洲的,但我还是来了紫田,其中的原因你应该和我同样清楚!我是为了你啊!可是你并不要我,在你的心里,这身警服远胜过我为你准备的婚纱!” “你……”卢菁愣住了,她缓缓把头转向窗外,两行眼泪突然淌了下来。 卢菁的眼泪仿佛是滚烫的沸水,悄悄滴在他柔软的心头,使他感到针扎般的痛,同时也冲击着他用理智构筑的心理防线。 “秦川,你不该对我说这种话……”卢菁低声抽泣。 秦川也哽咽了:“菁,我为你买的戒指,还在我屋里放着,其实我早就该把它处理掉,但我舍不得啊……那是男人一生只能买一枚的戒指,里面镶嵌着你的名字……辞职别干了好不好,我们可以继续……” “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卢菁双手捂着脸,数不清的眼泪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秦川不管不顾将她搂紧,却被她猛地推开。 “秦川,你不许碰我,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我很早就说过,我要找的是纯粹,可是分手后再复合,对我来说是块很大的心病,分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也不会考虑辞职,爱我的男人就应该爱我的全部,你没有达到我的要求,跟你分手,我……并不后悔。” 仿佛被一个铁锤狠狠砸中胸口,秦川在摇摇欲坠中,强忍着心痛说道:“你对我不满意,我也无话可说,今天是我唐突了,对不起……我先走,不打扰你工作。” 出了警局大楼,老天似乎也想惩戒他的冲动,瞬间浇下一场瓢泼大雨,他愿赌服输无怨无悔,直接埋头冲了进去。 雨中的城市一片朦胧,地面满是倒影的碎片,人们拒绝了这份灌溉,纷纷向天空举起盾牌,唯有他在狂奔不歇,渴望能靠着这场暴雨,将所有不切实际的自以为是洗刷干净。 我是个傻瓜,她刚回国就一头扎进了警局,我居然还幻想着她会辞职,刚才那几句话,我确实不该说,除了拒绝之外,她什么都不会给我…… 她还说和我分手了并不后悔,难道,我才应该是后悔的那个? 是的,我必须后悔,我不该毕业后回紫田,我应该直接去澳洲,对我那么好的小南,差点就把她错过了…… 奔过好几条街,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但心里痛快了,也舒畅了,于是他停下弯腰喘气,将洒落一地的理智和清醒默默收集起来,拼凑回自己应有的样子。 他决定忘掉刚才与卢菁的不快,分手后再和前任纠缠,就没有比这更傻的事了,同时又感觉羞愧,自己在某些时候,确实不如卢菁冷静理性…… 他打车赶回家,想尽快冲个热水澡,然后跟谭勇联系一下,准备起诉金逸德。 到家后,推门进去,卢苇正躺在沙发上打瞌睡。 卢菁卢苇……你们姐妹俩真是无处不在……秦川叹了口气,走过去拍拍她:“丫头,下午怎么不去上课?” 第223章 起诉?不起诉? 卢苇揉揉眼睛坐起来:“大姐说你遇到了麻烦,被带进局里审问,要我赶紧来看看你。” 秦川心想卢菁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能让卢苇来蹚这浑水,便很严厉地说:“现在什么是你该做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吗?马上回学校去上课!” “干嘛对我那么凶啊!”卢苇气呼呼地跟他顶嘴,“本来我今天要混到大三教室去听课的,但他们去搞社会实践了,我又不能跟着去。” “那回你的大二教室去上课!” “我大二的课程早就学完了呀!” 秦川叹口气:“那你自己看书,我去洗个澡。” 卢苇不打算放过他:“刚才你对我凶了,道歉!” “过俩月你就满20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 “小孩子不挺好嘛,大人不会要你给道歉的,都是直接悄悄离开,连一个情绪都不留给你!” 卢苇的话能延伸出太多思考,秦川无心去细细琢磨,卢苇又连推带搡着将他拱进卫生间,关门前,还不忘奚落他:“落汤鸡,洗你的澡去!” “我还没拿换洗衣服。” “哦……” 洗澡的时候,秦川突然意识到一点,有卢苇这层关系在,他想对卢菁做到形同陌路是不可能的,唯有等卢苇出国留学,自己移民去了澳洲,到那时家乡成了远方,才算真正做到了割断。 卢菁身为女孩儿,都能那么决绝与清醒,流着泪说分手并不后悔,那么秦川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比她更理性坚强才行。 这个世界,忘情果然是一门人生必修课…… 洗完澡刚出来,卢苇又把他推回卫生间:“坐下,我给你吹头发。” “我自己来,”秦川不想跟她搞这种暧昧举动,刚要拿起吹风机,被卢苇一把抢了过来。 “老实点,坐小板凳,低头不许动,我有话和你说!” 卢苇弯下腰,伴着电吹风的呜呜声,同时缓缓说道:“大姐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那个姓金的人渣确实够混蛋,但你千万别起诉他,会把你自己卷入漩涡里的,你现在放过他,表面看起来是挺傻挺亏的,但换个角度去想,也是在向所有人宣示你的大度,高层领导不是瞎子,你的隐忍会给你带来回报的……” 我不想大度,更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高层领导……秦川在心里不断腹诽,刚抬起头,又被卢苇给压了下去。 她继续说:“你只要这次放过姓金的,其他小人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的宽容维护了整个卫生系统的声誉,谁再跟你作对,就是跟卫生局作对,这道理你听懂了吗?” 秦川一时无语,这些话不会是卢菁告诉她的,以卢苇的聪慧,她自己必定也能悟出来。 “你们都看的那么透彻,好像就我后知后觉似的……” 他的声音很低,又有吹风机的呜呜声,但还是被卢苇听到了,她马上说:“你别废话,必须按照我说的做,没的商量!至于以后你根本不用担心,还有我在呢,我早就说过了,现在是你保护我,以后我也会努力保护你的嘛,有金禾建工集团的深厚背景在,谁敢动你的话,也要掂量掂量他自己的份量!” 秦川没有和卢苇深究这个话题,等吹完了头发,才刚刚傍晚五点,他就给妈妈打电话。 “妈,晚饭吃了吗?” “早吃好了,昨晚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我正陪你陈叔在现场看球,他喜欢足球……你今天下班怎么那么早?” “今天有点事儿,早走了一会儿……妈,你还有半小时才给卢苇上课,现在咱们开视频聊会儿?” “好,你去开电脑。” 他进了书房,打开聊天软件和摄像头,然后把跟着进来的卢苇赶出去:“我跟我妈聊天,你别偷听。” “不听就不听,有什么了不起!”卢苇马上关门走了。 秦川坐在电脑前,聊天窗口对面的妈妈也来了,还是他最熟悉的模样,头发微卷,声音温柔,满满的知性气质。 面对从小最疼自己的妈妈,他从来都是毫不隐瞒心事,把白天的事情简短说了一遍。 罗虹听完后,还没说话,陈广华倒是凑了过来:“秦川,你准备怎么做?” “陈叔,我当然要起诉他!” “但是这难度和阻力不会小,涉及到了体制。” 秦川马上说:“陈叔,我六月份就要来澳洲了,没打算在国内继续干下去,这阻力根本不算什么,他金逸德敢这么阴我,我真忍不下这口气!” 陈广华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告不赢的,哪怕他金逸德对你做了再过分的事,但是体制的尊严必须要维护,你也是体制内的人,这事情如果闹的太大,高层的颜面大失,会使用某种特殊手段,强行压下来的。” “陈叔,大不了我马上辞职,我就不算体制内的了!” “不要低估体制的力量,你可以再试想一下,假如法院不受理,只认为这是普通的民事纠纷,坚持要你们私下解决呢?” 秦川懵了,他倒真没想过这个。 第224章 小南的愤怒 见秦川不说话,陈广华又宽慰他:“你也别想不开,总之无论你起诉或者不起诉,那个副院长的仕途都将就此终结,卫生系统内部会处理裁决他。” 秦川很自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已经被完全边缘化的林国权,思考再三后,终于说道:“陈叔,我想您是对的,那我不起诉了……对了陈叔,您经常去看球吗?” 说到球赛,陈广华马上来了精神:“当然了,昨天墨尔本胜利队是主场,最后一分钟还领先着,居然被人家扳平了,真是臭球……秦川,等你来了澳洲以后,和陈叔一起去看球,怎么样?” “好啊,一定去!” 见他们聊个没完,罗虹笑着推开陈广华:“广华,让给我。” 陈叔从镜头前离开了,罗虹又对秦川说:“不起诉也好,给人留一分余地,但是一定要他书面给你道歉,这个可以不公开,你自己要保留好原本。” “妈,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找他签和解书。” 提到和解书,罗虹似乎想到了一个多月前的那起车祸,便问:“你现在身体恢复地怎么样?” 秦川拍拍胸口:“妈,我好着呢,那段时间小南挺照顾我的,我很感谢她。” 罗虹笑眯眯地问:“光感谢就够了吗?你们俩最近有没有发展?” “没有,我想等到了澳洲后,再和小南认真谈恋爱,一年内结婚。” “你这傻小子,终于想明白了,小南那么贤惠聪明的姑娘,她性格外向朋友多,你内向,再好不过的互补,而且到时候,你们俩都在我身边,生了孩子我也可以帮着带,这样的日子,想想就会很幸福。” “是啊,肯定会很幸福!”秦川不禁感慨着笑了。 罗虹又略带严肃地问:“我前几天听卢苇说,卢菁快回来了,你会再跟她见面吗?” 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刻意对妈妈隐瞒了卢菁也在场,就苦笑着说:“妈,我不可能去找她,至于卢家的股份,在来澳洲之前,我会想办法还给卢家。” 他曾想过偷偷跟卢国民见一面,签份转让书把股权归还掉,但他没这么做,因为卢苇只要稍微一查,就能发现真相,接着必然就是一场风波。 “必须早点还掉,免得夜长梦多,”停顿了一下,罗虹又说:“卢苇这孩子,现在学的非常好,我觉得她六月份提前毕业完全没问题,到了四月,我就要开始给她辅导毕业论文了,对于她这个关门弟子,我是百分百满意,她也挺懂事的,每次授课结束,都会站起来给我鞠躬,很认真地说一声谢谢……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你该忘的就一笑置之,谁叫你……” 秦川不想提那些糟心事,马上插嘴:“妈,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我一直当卢苇是个小孩子,她只要不发脾气还是挺好玩的,其他的我不会去多想……还有,妈,最近阿俊家里出事了……” 这一说,又是好几分钟,罗虹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等秦川讲完后,她长叹一口气:“阿俊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现在遇到的困难不小……这样,等你出国前找机会问问他,家属院这套房子他有没有兴趣,如果有的话,就低于市场价卖给他。” 秦川想了想说道:“妈,他没什么钱的,这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市值差不多四百万,就算你打对折卖给他,他也拿不出这些钱啊。” 罗虹提议:“要不便宜些租给他,他结婚后,肯定不能和父母一起住那么小的房子,必须有个落脚的地方。” “等阿俊回来后,我和他好好谈谈,让他不用担心房子的事,肯定会帮他想到一个好主意的……妈,咱们海棠街还有套老宅,那房子拿到拆迁款后,也该有个一百多万,妈你帮我打听一下澳洲的房价,我和小南结婚也要花钱……” “海棠街拆迁还没具体时间,到时候的政策都不知道……” 很久没和妈妈视频聊天过,秦川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将近五点半的时候,罗虹才提醒他:“时间差不多了,把卢苇叫进来,开始上课了。” “好,我去叫她。” 卢苇上课去了,秦川进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快炒完菜时,四院的一把手章书记居然来了电话,意思很简单,他也听说了白天的事情,希望秦川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用最稳妥恰当的方法处理这件纠纷,并一再暗示,维护医院的正面形象必须要放在首位考虑。 经过刚才与陈广华的聊天,秦川已经决定不起诉了,便说道:“章书记,只要金副院长写份书面道歉给我,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这个要求不过分?” 对面的章书记松了口气:“当然不过分,明天你尽快去公安局跑一趟,和他协商处理……小秦啊,你的思想觉悟很不错,维护了大局,卫生局领导也很关注这事,你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以后有进步的机会,不会忘了你。” 我还需要进步吗?我都准备辞职不干了……他在心里碎碎念,但嘴上的感谢还是不能少:“谢谢局领导,谢谢章书记,我会继续在工作岗位上努力付出,用最饱满的热情和贴心的服务,为每一位病患者……” 废话说了一大堆,他终于挂了电话,同时也完全理顺了思路,真的就像所有人说的,这次势必要和稀泥了,这个大亏只能自己吞咽下去,不由地心里很不是滋味。 准备开火继续做饭,突然发现陈知南已经下班回来了,她正悄无声息地倚靠在厨房门边,表情古怪地望着他。 “秦川,你刚才在说什么起诉不起诉的?” 秦川无奈地摇头:“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 “说给我听听。” “不是什么好事……” “赶紧说!你不该对我有所保留!” “好好,我告诉你……” 尽管隐瞒了和卢菁的那段对话,但陈知南还是听出了异样:“以前卢菁为你出头,现在分手后遭到报复了……但你是不是漏说了一些,卢菁她也反对你起诉那姓金的。” 秦川惊讶于陈知南的敏感,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又说:“我看你刚洗完澡,连衣服都换了新的,是不是下午淋了雨?还是说,你和卢菁说过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但被她拒绝了,所以跑到雨里去撒泼发泄了?” 秦川忍不住笑:“小南,你不做警察真的可惜了。” 陈知南没有半分要跟他开玩笑的意思,脸上有极其少见的愤怒:“秦川,我很不喜欢你这三心二意的样子!” 秦川停下手里的活儿,怔怔瞧着她。 陈知南姣好的面容上,已经浮起一抹寒霜:“我是说过让你自己做选择,但我相信你有你的判断力,而不是随便感情用事!如果我是你,就会把那个姓金的告到底,反正要出国了,以后在紫田市的卫生系统里,也不会留有我秦某人的名字,我何必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局观,最后让自己吃亏受委屈?但卢菁肯定要你别起诉,她不希望你把事情做绝,她还指望着你能留在紫田工作生活,照顾好卢苇的后半生,所以你听了她的话,决定撤诉!我没说错?” 第225章 欠或不欠 起诉撤诉,还有完没完了……秦川感觉异常烦躁,也懒得解释,继续低头炒菜。 他的不作答令陈知南怒气更大:“你就这么愿意听卢菁的话?” 秦川回头,望着她生气时也非常好看的脸:“没有的事,去洗手,该开饭了。” 陈知南的面色没有丝毫好转:“秦川,你一直心里向着卢家俩姐妹,即使卢菁跟你分了手,你依然听她的话,她要你别起诉,你也照做不误!我看你也别去澳洲了,留在紫田左拥右抱多好!” 把出锅的菜装盆,端到饭桌上,秦川为陈知南盛了一碗饭,温和地说:“快洗手吃饭,真不是你想的这样。” “我不要和你一起吃饭!” 见她用愤恨的眼神看向自己,秦川一时心里苦涩到了极点,对她说道:“如果我让你倒胃口了,那你自己吃,我出去散散心。” 陈知南冷冷地问他:“你还想去找卢菁是吗?我不拦着你!” 秦川胸口疼了一下,终于露出难受的表情:“卢菁反对我起诉金逸德,我们吵得很凶,她还打过我一耳光……你不信的话,我想办法把当时走廊上的录像调出来。” “我信,你继续说!” “吵了一会儿,她被我某句重话说哭了,在那很短的一瞬间,我感性过,但她马上告诉我,她和我分手并不后悔……我其实能猜到她会这么说,但我话已出口,后悔也晚了……整个过程就是这样,没有隐瞒。” 陈知南面色稍有缓和:“卢菁这么硬朗的女孩儿都会被说哭,你这重话到底该有多大杀伤力……她一哭,你跟着感性动情,我也就能理解了,但即使她哭着也会比平时的你清醒!” 秦川点点头,又诚恳道歉:“小南,别生气了好吗?我今天是有错,以后不会这么做了,千辛万苦我才走出来,不想重蹈覆辙。” “这个先不提,我想我可以原谅你,但没有下一次了,”陈知南朝他摆了摆手,继续追问:“你为什么不起诉金逸德?跟你一时的感性相比,这才是态度和立场问题!” 秦川终于明白了,陈知南以为他听了卢菁的话才放弃起诉,便说道:“原因说来话长,你可以去问你爸爸。” 陈知南莫名其妙:“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你打个电话就知道了,我出去散个步。” “回来,”陈知南抓住他的手,“我这就打电话问,你别走!” 秦川把手用力抽回,很罕见地对陈知南发了火:“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静静还不行!” “呀!你怎么还比我凶,我都说了可以原谅你!” 秦川抬起右手,那里有红映映的数条血痕,是被那个女人抓伤的,他把伤痕放在陈知南面前,对她说:“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你,是我自己给自己找了场不痛快……但今天我被冤枉栽赃,被很多人当作色魔指指点点,又接受警察审讯,好不容易洗脱了罪名,你们一个个反复给我洗脑,剖析利害,叫我起诉或者别起诉,可我也是有情绪要面子的啊!发生这种事,你们以为我心里那么好受嘛!有谁安慰过我,对我说一句别难过,你们有谁说过吗?” 陈知南明显身子颤了颤,秦川已经走出了家门。 外面的雨早停了,但地上水渍未干,就像他现在坑坑洼洼的心情,迫切需要发泄一下情绪。 身边经过几个南桥大学的男生,都对着他指指点点。 “喂喂,你们看他……不就是微博上发的那个色狼医生嘛!” “我认得他,好像就住在家属院,以前会来学校里打篮球,没想到居然是这种人,真他妈恶心!” 秦川问心无愧,昂起头和他们对视。 “卧槽,这么拽!”几个男生脾气不小,挑衅地指向秦川面孔:“色鬼!再看一眼试试,挖了你眼珠子!” 秦川的坏心情正愁没地方宣泄:“有种的,来挖挖看。” 很快,双方打成一团。 秦川练过几年拳击,普通干架很少吃亏,但这次对方人多,又是年轻力壮的大学生,他渐渐落了下风。 尽管如此,他依然不肯后退一步,哪怕挨了不少拳脚,下手也毫不留情,对面几个男生见他像疯子一样,都发了狠,甚至有人开始去旁边地上捡砖头。 打的不可开交时,身后传来一声吼:“都住手!” 陈知南奔过来,把狂暴的秦川拦腰抱住,而卢苇撸起袖子,朝对方带头的男生脸上用力扇了一记耳光:“他也是你们能打的?” 在南桥大学,没人不认识泼辣又背景深厚的卢苇,那男生捂住脸,后退一步说道:“不就是个流氓医生么,网上都传遍了,这种人就该打!” “那他为什么没有被关在局里,反而敢在外面溜达,你们这群猪都不会用脑子想想么!”卢苇又重重一巴掌,扇向另一个男生,接着指向其他人:“刚才动手打过他的,自己把脸凑上来!” 秦川擦掉嘴边血迹,对卢苇喊了声“回去了”,然后甩脱陈知南的搀扶,一瘸一拐往回走。 陈知南赶紧牵起卢苇,一起追上了秦川,低声对他说:“秦川,我打电话问过我爸爸了,真的对不起。” 卢苇走在另一侧,垂着头说道:“我也有错,只顾着叫你别起诉,都忘记了安慰你一下。” 秦川默默摇了摇头,问卢苇:“你怎么上课到一半就跑出来了?” “课间休息时候,我正好瞧见小南姐要出来找你,就跟着一起来了。” “那赶紧回去上课。” “哦。” 回到家,卢苇立即进书房接着听课。 陈知南给秦川盛了晚饭,见他迟迟不从卫生间出来,敲门一看,马上被吓了一跳,秦川正站在镜子前,脸上大小淤青有好几处。 她连忙拨来一个生鸡蛋,在他揉脸轻轻地揉:“你这都破相了呀。” 秦川却哈哈笑了:“但是打一场架真的很爽啊。” “没想到你这么暴力,先去吃饭!” 餐桌边,陈知南陪着他吃,同时满含歉意地说:“我对国内所谓的体制不清楚,我爸给我解释了好久,我才算明白你为什么不起诉那个副院长。” “明白就好,”秦川脸上带伤,吃的很慢很小心。 等吃完了,他放下筷子说:“小南,你如果希望我继续起诉下去,我这就联系谭勇,叫他帮我写状纸,别人的建议再多,都不如你给句话,我不想你心里有芥蒂。” 陈知南微笑:“不必了,就这样,起诉了吃力不讨好是一方面,还有就是卢苇,她会不开心甚至胡思乱想,现在让她专心念书,别分心的为好。” 秦川朝书房看了看:“小丫头刚才还真狠,直接朝那些男生脸上扇耳光了。” “小丫头家里有背景,至少在紫田没人敢为难她,你不用担心,”陈知南手撑着头,继续感慨着说道:“她非常维护你,说实话,我挺感动的,但我有自己的私心,不太喜欢你和她走的太近……但又不能阻止你,就像我不能控制你偷偷去想卢菁和杨甜甜……别解释,想没想过你自己最清楚。” 秦川握起陈知南的手,认真对她说了声对不起。 陈知南微叹了口气:“真的原谅你了,你不是圣人,在那种场合下有冲动很正常,我也要给你说抱歉,今天我自私了。” “谢谢理解,互相包容。” “一样。” 没有信任的基础,没有包容的心理,就打造不出完美的爱情,与陈知南的这场争吵烟消云散了,换来的是对彼此更清晰的认识。 在某些特殊情况,男人会比女人更感性,秦川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此刻的心里有唏嘘,甚至有些不自觉的恍惚,要是卢菁今天和他一样感性,那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对此,他不敢去胡乱猜测,就像他无法想象某天杨甜甜突然回来了,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她一样,他会笑着哭,还是哭着笑,亦或是冷漠,他编织不出这样的故事情节,只知道此时此刻,他还欠卢菁一句真心实意的谢谢,欠陈知南一场浪漫真情的告白,而卢苇,欠她一个唯有来生才能实现的愿。 至于杨甜甜,秦川不欠她什么,她反而欠着半场未绽放完的烟花,可秦川已经根本不在乎了。 接下来,陈知南给卢苇练口语,秦川在自己房间里,与韩峰打了个电话。 第226章 请病假 秦川打这电话,主要是想问高明伟那案子的情况。 “再过一个月,高明伟工程造假案就会开庭,他的资产正在被迅速冻结,但法院一直联系不到高明伟本人……你兄弟蒋俊投的钱就别想了,肯定被跟着一起冻结住了。” 等韩峰讲完后,秦川思索着说:“钱是指望不上了,高明伟自身难保……但照我估计,高明伟可能正在畏罪潜逃。” “不用估计,是肯定逃了,这案子最后判下来,他铁定要坐牢。” 秦川深深叹了口气:“老韩,你帮我打听一下蒋俊的近况,最好叫人通知他赶紧回家,我现在想联系上他太难了。” “他知道高明伟已经出事了吗?” “我和他说过,他好像不怎么信,应该是去外面找其他人打听了。”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我通知下去,留意蒋俊的动向,有消息随时告诉你,”接着,韩峰又冷不丁冒出一句:“秦川,你准备起诉你们金副院长吗?” 秦川有点吃惊:“中午发生的事情,你居然也知道了?” 韩峰呵呵笑着:“你都上热搜了,我想不知道都不行!今天四院门诊大楼里那么多目击者,警车都来了两辆,网上照片满天飞,都骂你是色魔医生,老百姓等着警方给个明确说法,但市卫生局希望息事宁人,一直在跟警方交涉,非必要时刻不能公布任何消息,而你本人的想法至关重要。” 秦川很无奈:“我不起诉,金逸德给我写份书面道歉信就行了。” “咝……”韩峰长长地吸了口气,又悄悄问:“是谁给你压力了?” “没人给我压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里面水太深。” “嗯,水深倒是真的,但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这么做是给了卫生局很大面子,但老百姓可不会这么想,以后谁敢来找你看病?” 秦川淡淡一笑:“心里有杆秤,随便别人去说了。” “我劝你最近少出门,当心被人打……”韩峰忍不住嘲笑。 已经挨过打了……秦川心里又有了憋屈和不痛快,便转移话题问道:“贝贝这几天怎么样?” “挺好的,和我女儿每天玩的很热火,家务活儿也没少做,扫地擦桌子整理房间,自己的衣服自己洗,真是太懂事了,昨天还给我们包了顿小馄饨!她也没再提海棠街的事情,每天晚上睡觉前会跟张总打个电话聊聊天,打完都要蒙在被子里哭一会儿,她这是想家了……” “老韩,下个周末我来看看贝贝,方便吗?” “当然方便,随时来都行。” 秦川十分心疼贝贝,但深知自己根本管不到贝贝身上,就好比蒋俊的事情,他同样无能为力。 年纪越是上去,越能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想当超人的只有孩子们,在他们眼中的天空很蓝,可以翱翔很久很久,没有什么是不能靠勇敢去打败的,可等他们长大了,曾经的无畏会被谨小慎微代替,那件以前珍爱过的超人披风,早被丢到了回忆的犄角旮旯里。 在客厅里,卢苇和陈知南在上口语课,秦川没有打扰她们,等快到九点半时,才去厨房准备热牛奶。 俩女孩正在外面剥橘子吃,卢苇见到秦川来了,马上叫嚷着:“你这脸好吓人!” 秦川拿鸡蛋在脸上来回地滚:“没事,过几天就可以消肿。” “以后别有事没事打架,高学历的人应该有素质!” “学历和素质不能划等号,素质也不能当饭吃,该打的架还是要打,不然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这倒是的,”陈知南笑,然后问他:“秦川,你刚才在房间里和谁打电话呢?” “韩峰,我叫他找人去联系阿俊,高明伟都快完了,阿俊却不知道在外地干什么” “你找他干嘛呀?瞧不起我们金禾是不是!”卢苇桃花眼一瞪,抄起橘子皮就往秦川身上丢:“希源没法跟金禾比,不论是规模还是盈利能力!” 秦川捡起橘子皮,扔进垃圾桶后说道:“现在不讨论企业经营,就是让他帮我找人。” “金禾在外省也有分公司,这个我帮你去联系,等我消息就行了!” “好,除了找蒋俊,最好还能找到高明伟。” 接着,他写下高明伟三个字,把纸条交给卢苇:“这人还欠着阿俊110万。” 卢苇点点头,将纸条揣进兜里,抬头看看秦川,突然就哈哈笑了:“你这张脸真是一言难尽,丑的要命!” “小丫头敢笑话我,”秦川假装要掐她。 卢苇大笑着往陈知南身后躲:“小南姐快救我!” 陈知南拍了秦川一下,指着对面的椅子:“别欺负小朋友,你坐下来,跟你说事。” “哦,你说。” “刚才我和卢苇商量过了,为了你安全着想,你向医院请病假,最近别去上班了,就算你不起诉姓金的,高层会念你的好,但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真相,所以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上班时候会被人辱骂攻击,就像刚才,你在南桥大学里走走,突然就和人打了一架。” 秦川不服气:“群众也不是瞎子傻瓜,我还能每天去上班,这说明我肯定是清白的……” 卢苇马上插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我给你分析,你每天去上班,确实可以证明你的清白无辜,但别人就会认为有问题的是金逸德,也就是院方,到时候即使你不起诉,明眼人也会发现其中的微妙,你能明白这道理吗?” 秦川恍然大悟。 卢苇跟着提醒他:“这事情要赶早,你从明天起就请假,等一个月后大家都忘了这事,你才能继续去上班,这段时间顺便把脸上的伤养一养,这张脸去医院给人看病,当心把病人吓进icu。” “有那么严重吗?”秦川去镜子前瞧了瞧,还确实挺严重的,嘴角破了,两处淤青都快有硬币大小了,还有擦破皮的地方。 “行,我去请假,”他终于决定这么做了。 这伤的起因就是金逸德那混蛋,秦川作为受害者,四院于情于理,都会同意给他批假。 卢苇又对秦川和陈知南说:“还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学校宿舍通常十点半熄灯,但我每天要看书到很晚,室友们都对我有意见了,所以我想搬来家属院住,每天晚上能借这儿的书房多看一两个小时的书,你们觉得可以吗?周末我肯定回自己家。” 第227章 传递信号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住呗!”陈知南马上同意了,然后推推秦川:“房东,你给句话。” 秦川想了想说:“对卢苇功课有帮助的我都支持,但是……卢苇,你爸妈会同意吗?” 秦川和卢家之间的关系微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而且他还拿着人家的股权没还,这件事一直吊得他心里难受。 卢苇很自信:“他们不敢不同意!” “你姐也没意见?” “算了我不住了!这家属院五楼还有间空屋,我明天就去租下来,以后不来你这里上课了,原来你早就心里嫌我烦了!”卢苇气呼呼地拎包就要走。 陈知南拉住卢苇,接着用力打一下秦川:“你哪儿来这么多怪问题!真要卢苇搬去五楼,我和她一起去!” 秦川赶忙解释:“我真不是这意思,卢苇你住,想睡哪间房随你挑。” 陈知南又拍他:“你傻呀!卢苇当然和我睡了,难不成和你?乱说话当心把卢苇弄哭!” 秦川知道,陈知南在故意拿白天的事情怼他,只能尴尬地笑。 卢苇这才觉得满意了:“小南姐,我晚上会看书到很晚才进屋睡觉,不会影响你休息?” “不会,我也习惯晚睡,而且睡眠质量很好,都很少做梦的。” “脑中缺根弦儿的人真叫我羡慕,”卢苇嘻嘻坏笑,躲过了陈知南要对她挠痒的魔爪,喝完牛奶就准备走了:“我先回去啦,明天起我就住过来了,随时监督你们俩有没有偷偷干坏事!” 她走后,陈知南意味深长地对秦川说:“觉得很神奇,要是你和卢菁没发生那档子事,现在已经领证结婚了,你们肯定住在家属院,卢苇平时隔三差五来这里住一晚,但世界就是这么的玄妙,卢菁换成了我,卢苇依然还是那个卢苇,但偏偏我们相处得很不错。” “是的,还真是玄妙……” 陈知南坐到秦川身边,剥了个橘子,一片一片往他嘴里塞:“我知道你刚才在犹豫什么,你不用想太多的,我很喜欢卢苇,这是个心地非常纯的姑娘,也非常聪明……她现在读书那么卖力,你要全力支持她,这能弥补你心里对卢菁的亏欠,也为了你以后别留下遗憾你应该知道这个遗憾是指什么。” 秦川吃着橘子,十分感慨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想活的糊涂一点,懒一点人这一辈子,每天都要遇到各种错失和遗憾,如果记录下来的话,等老了以后,可能汇总到一本词典的厚度,我不想要这样的词典,也不想把什么事都搞得明白透彻,我更不贪心,只要你能每天给我剥个橘子就好。” 在卢苇明天就要住进来的时候,秦川对陈知南说了这样一段话,听起来很怪,又有些无厘头,而陈知南眼中流光溢彩,她当然懂秦川的意思:“我再给你剥一个!” 又吃下几片,秦川对她说:“明天我去警局跑一次,跟姓金的签和解协议,再去四院找人事请个长假,我就可以开始家里蹲了。” 陈知南冲着他笑,露出一颗俏皮可爱的小虎牙:“好呀,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主外你主内,我养你!” “乐意被包养。” 很暖心的小玩笑,秦川这时几乎忘了他与陈知南还不是情侣关系,但在暧昧上头的一瞬间,他还是有了想把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而明天再去警局,可能依旧会碰到卢菁,秦川对此想法很明确,丢掉一切感性,少说话,办完事就走。 陈知南回了次屋,找出秦川的驾照和身份证,还给了他:“拿着。” “小南,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去接。 “我不该这样管着你,蒋俊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你真不为他做点什么,肯定心里不好受,但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提前和我说。” “会的。” 虽然这本就是秦川自己的东西,陈知南只是将它们物归原主,但秦川依旧抱有感激,彼此的信任就是要经过这磕磕绊绊,才能找到最佳的平衡点,并逐渐转化成默契,进而变成爱情该有的样子…… …… 第二天上午,秦川带着写好的和解书,先去了趟四院的章书记办公室。 这是陈知南一早打电话问陈广华,然后陈广华教他的,态度必须端正,先请示书记大人,还能让金逸德那混蛋在局里多待会儿。 章书记倒是没想到秦川会突然过来,看到他脸上有伤,就问怎么回事。 听他讲完后,章书记回道:“小秦你受委屈了,被误伤地不轻,我同意批给你一个月的休假,我会跟人事部说的,这段时间工资照发。” 秦川心中窃喜,马上将和解书放到章书记面前:“这是我跟金副院长的和解书,请章书记过目,如果您觉得没问题了,我再去找金副院长协商签署。” 认真看了一遍,章书记满意地点头:“没问题,就这么办。” 接着,章书记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严肃地说:“昨天的事情影响很恶劣,市里高层大发雷霆,已经撤了卫生局一个副局长的职……其他的就只能静观其变了,希望不要波及太大,但不管怎么样,小秦你的大局观还是很不错的,愿意主动和解,也没有提索赔精神损失这些。” 秦川脸上有伤,不好意思拿这张脸直接示人,只能稍稍沉下头,说道:“钱给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我宁愿这事从没发生过,大家都能安安心心上班。” “你说的很好,”章书记用手指点点桌面,关照他:“未来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不要在公众场合露面,让大家慢慢淡忘掉这件事,还有,尽快把医师资格证给考出来,我听说你都没报名今年的考试,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秦川笑了笑:“章书记,我看过前几年的考试内容,这对我来说真不是问题,我在国外攻读的课程比这些要难得多,但我就算考出来了也没用,这些是升职时候才用得着,在我们科室里,资历最浅的就是我……” 章书记却说:“不要看低自己,你平时主刀过不少手术,都做的非常漂亮,像你这样年轻又有能力的医生,是我们医院重点培养的对象,我现在告诉你,今年六月的医师资格考试,你必须要参加!” “章书记,我已经错过报名时间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找卫生局领导打招呼,把你的信息补录进系统里,”接着,章书记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你能在六月的时候考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升职,具体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秦川惊讶于章书记的直白,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果和金逸德把官司打到底,那么章书记身为四院的一把手,同样会遭到巨大压力,甚至可能被扣上一顶“管控局面不力”的帽子,因此遭到连坐,现在自己主动与金逸德和解,对章书记来说,何尝不是一个好消息,所以就给足了暗示,并许下好处。 又听到对方连续提了两次六月,秦川更加明白了,这是章书记在传递信号,因为这种纠纷案的追溯期就是六个月,章书记怕他过段时间再翻悔。 做领导的,都胆子那么小的吗?他心里叨叨完后,对章书记微微躬身:“请章书记放心,我已经写好了和解书,就不会再起诉金副院长,如果遇到任何情况,一定首先来找章书记汇报请示。” “很好,很好,”章书记笑容满面,对秦川毕恭毕敬的态度非常欣慰:“去人事部签病假单,以后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 出了书记办公室,秦川很无语。 误打误撞,他竟然搭上了章书记这条线…… 他甚至能猜出来,只要考出各种证书,未来一年里认真做几场大手术,再多找章书记做几次工作汇报,得到章书记的支持,那么汪主任退休后的神外科主任职位,他绝对可以去搏一把! 但他对此早就无所谓了,他的未来不会是在紫田。 在人事部,孙部长已经得到指示,直接大笔一挥,批给了秦川一个月的带薪病假。 走出行政大楼,秦川感觉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在门诊大楼楼下给汪文斌打电话。 “汪主任,我请了病假,一个月后来上班。” 汪文斌吃惊不小:“病假已经批了?” “是的,章书记特批,人事部流程走好了。” “那今天的两场手术……唉,你还在医院里没走,等着我,我过来找你,想问问你昨天的事儿。” 十分钟后,在经常抽烟的老地方,汪文斌大步走过来。 第228章 爱物与遗物 看到秦川脸上的伤,汪文斌很不厚道地笑了,接着就问事情经过。 听秦川说完,他更乐了:“你被打成这样子,觉得冤不冤?” 秦川狠狠抽了口烟:“比窦娥还冤!姓金的也够毒!” “老金耍的花招真是低级,人品也有问题,章书记今天要召集开大会,肯定会对这事下禁口令。” 秦川不想再聊这个,便问道:“主任,那未来一个月,我就不来上班咯?” 汪文斌不满地瞪他:“章书记都同意批假了,我敢说不么?接下来还有好多场手术,就没人能帮我了!不过你现在这张脸还真别来了,被打的像猪头一样,影响病患情绪,赶紧滚回去养伤!” 秦川嘿嘿地笑,汪文斌对他总是冷言冷语,但只要细细去听,就能体会到其中有不少的关照。 “谢谢主任,你之前提醒过我要当心……” 汪文斌抬手打断他:“你和你女朋友分了手,背后失去靠山,我猜老金十有八九会对你动点歪心思,他那人心眼太小,所以就点了你一下,不过没想到,你这场劫难仍然逃不掉。” “但还是要谢谢主任。” “少来这套!要谢我,不如去手术室替我主刀!” “主任,我得回去养伤了,昨晚疼的一夜没睡好。” “滚蛋你!” 抽完烟,秦川匆匆走了,他要去警局找金逸德。 到了丰谷区分局,刑侦大队一众警员正在开会,接待室等了会儿,卢菁来了。 她依旧一身英姿勃发的警服,坐下后问道:“听卢苇说你打架受伤了,还好吗?” “我与金逸德的和解书带来了,准备进行私了,带我去见他。” “我没问你这个,”卢菁突然伸手摘掉他的墨镜,见他眼角边有两块淤青,马上吃惊地说:“你这脸……” 卢菁是在心疼我……对于卢菁的一颦一笑,秦川实在太熟悉了,他赶紧把墨镜戴好,将不该有的情绪克制并隐藏在镜片背后,平静地回道:“昨晚在南桥大学里被认了出来,正义感爆棚的学生以为我是色魔医生,把我揍了一顿。” 卢菁含着一丝歉意:“看这事闹的,对不起。” 秦川知道她这声对不起来自何处,勉强笑了一下:“和你没关系,又不是你揍我。” 沉默片刻后,卢菁说:“金逸德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被纪检带走了,单独隔离调查。” 秦川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 秦川接不上话。 卢菁继续解释道:“高层领导一直想整顿一下卫生系统,动一动某些人的位置,你正好在他们想睡觉的时候,递过去一个枕头。” 秦川能听得懂,卢菁这是在撇清,她以前确实说过威胁金逸德的话,但现在金逸德的下场和她没任何关系,便问道:“我这份和解书已经没用了,是吗?” “是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 “等我一下,”卢菁出去片刻后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包:“卢苇昨晚打电话跟我说了,她接下来会住你家,你和陈知南多费心照顾她,这是她在家里的一些衣服,她叫我今天有空送学校去给她,既然你来了,我就不跑这一趟了。” 秦川接过袋子:“给我好了,我带给她,卢苇住我这儿你放心,她功课很顺利,平时也和小南相处的很好。” “陈知南……”卢菁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有空我要请她吃个饭。” “以后再说,我该走了。” 秦川没有和卢菁聊天的欲望,卢菁回国刚刚三天,自己这个前任居然天天和她见面,要说不是刻意为之,谁会信? 卢菁没有留他:“我送你。” “不麻烦你。” “最后一次麻烦。” 一股突如其来的心酸翻涌而来,秦川瞬间就招架不住了,脚下走的这条路,好像就是被很多人挂在嘴上的形同陌路。 卢菁在他身前半步,走的不紧不慢:“你应该休假几天,在家好好养伤。” 秦川淡淡地应道:“我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可以每天多陪陪小南,过去这一个多月,从我受伤住院起,是她一直照顾着我……你不要我,她会要的。” 最后一次对卢菁留下情绪,他加快脚步,独自踏入外面有些薄雾的日光之中,吝啬到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给。 从此与卢菁将再无纠葛,命运就是如此乖张,让他们在寂寞之时刚好撞上,两颗孤独的心也就顺其自然,接收了彼此的温柔,可是这样短暂又刻骨的爱恋,究竟算是惩罚还是奖励?既然我们倔强地都不肯妥协,最初的偶遇能不能别这么浪漫,这该要过多久,才能彻底忘怀掉呢? 还有抽屉里的那枚戒指,该怎么处置? 爱情已经死了,戒指从爱物变成了遗物,秦川不想保留这种代表过去的东西,他要带着干干净净的行李箱,和一身清爽的自己去澳洲生活,但也不想随便将戒指丢弃,必须找个好的埋骨地。 去次月琴古城,让这枚戒指睡在初遇时的月琴海,就像杨甜甜的那个手机一样,那才是最好的归宿之地,同时再去一次古轮寺,把小南的名字刻在红豆杉上。 就这么办…… 他给章书记打电话,把警局这里的情况告诉他,章书记叹口气说:“我在十几分钟前刚刚知道,就先这样。” 金逸德的下场正是秦川想看到的,但他没兴趣在这种龌龊小人身上花心思,又联系了陈知南,告诉她自己想去月琴古城。 “既然有假期就去,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我想今天去,明天回,早点落葬掉。” “你这话说的真恶心!不过你现在一脸的伤,还是再过些日子,等三月底春暖花开的时候,选个周末我陪你一起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以去多拍些照片,那儿春天的风景很美。” 陈知南笑的很开心:“好呀,一定要去,我很想看看那里的红豆杉……对了,你把我的名字刻上去,算不算是向我求爱?” 秦川也笑了:“当然算。” 挂了电话,他心情轻松了不少,接下来会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期,这在以前是几乎不敢奢望的事。 他很想趁这机会,去澳洲看看妈妈和陈叔,但脸上的伤不好看,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他又想去海棠街看望蒙奶奶,可由于同样的原因,也不得不把这时间推后,甚至想去律所找小南吃顿午饭都不行,这张脸真的不方便见人,会让小南丢面子的,于是只能悻悻地回家。 …… 回到家,在吃午饭时,卢苇拎着一个大包突然来了。 “现在学校午休,我先把被子枕头搬过来,你下午记得帮我铺床,还有大姐要你带给我的东西呢?她发消息告诉我了。” “在我包里。” “得意不,高兴不,你身边永远有俩美女围着你转。” 秦川笑:“确实高兴,多看美女可以延缓衰老,我想我会长寿的。” “色相!你上午事情办的顺利吗?” “很顺利,接下来有一个月的假期,工资照发。” “不错不错,我先回去啦,你乖乖待家里,出门戴好墨镜口罩,别影响市容!” “好……” 从这天起,卢苇正式搬来家属院住了,每晚上完视频课与口语课,看书到半夜后就和陈知南一起睡,一大一小俩美女不时打打闹闹,秦川光是看着,就觉得分外赏心悦目。 脸上的伤在逐渐恢复,平时最大的任务就是做饭烧菜,他照着菜谱边学边烧,做的菜没一个重样的,陈知南很满意他的厨艺,连卢苇也开始不在学校食堂吃晚饭了,每天来家属院蹭小灶,一个星期下来,她和陈知南居然都各胖了两斤,然后联合起来将秦川一顿埋怨,可是到了吃饭时间,还是会忍不住将他做的饭菜扫光。 虽然是养伤的日子,但一切都是秦川喜欢的,生活不可能像电视剧那样精彩纷呈,在简单的日常中,永远会留有一份温馨,等着有心人去慢慢发现。 尽管表面看上去其乐融融,可也有让秦川坐立不安的心事,就是他始终没有蒋俊的消息。 蒋俊的手机长时间关机,发出的微信短信从来收不到任何回复,秦川不得已联系吕兰,吕兰告诉他,蒋俊正在外地的工地上忙活着,隔天会跟她联系一次,她叫秦川不用担心。 但秦川知道,高明伟已经完了,他的工程队十有八九也散了,蒋俊此时肯定打听到了真相,又不敢告诉吕兰和父母,只能继续在外地煎熬着不敢回家。 韩峰的手下同样扑了空,他们找到蒋俊曾待过的工地,蒋俊在前一天刚刚走,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秦川最后左思右想,认为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蒋俊独自去寻找高明伟,要拿回他的110万。 但结果已经注定,高明伟正在潜逃,资产也被冻结了,蒋俊就算找到他,也无济于事 秦川盼着唐嘉韵早些回来,他要和韵姐好好商量,是否把这坏消息告诉蒋叔蒋婶,他都不敢想象,要是他们突然得知居然是这样的恶劣局面,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这个星期五傍晚,卢苇照例来家属院上课,上完后要回自己家去过周末,在临走时,她留下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好消息。 第229章 不给人间添乱 卢苇告诉陈知南与秦川:“我们金禾在外省分公司的人没找到蒋俊,但运气不错,摸到了高明伟的行踪,他躲在一个远房亲戚家里,我的人上门逼着他交钱,他只能从亲戚那里借了110万,你赶紧给我个账户,我叫他们把钱转给你。” “这太好了!”秦川激动不已,马上把银行卡号报给卢苇,又问:“有没有把高明伟交给警方?” 卢苇把卡号往外发送,同时回道:“你只说他欠了蒋俊的钱,我的人又不是警察,给了钱就让他走了。” “这……算了算了,让他去,能把钱要回来,阿俊就该谢天谢地了!” 陈知南也很高兴:“还是卢苇有办法!” 卢苇得意地哼哼:“就是嘛,你看秦川还叫韩峰去找人,希源这办事能力,和金禾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秦川跟着想到一件事,有些担心地问:“现在鹏实在跟高明伟打官司,被这么一搅和,会不会给金禾带来麻烦?” 卢苇不屑地一撇嘴,似乎懒得回答,陈知南则说道:“高明伟手里确实有蒋俊的110万,金禾又不是故意抢劫勒索,再说鹏实不会在乎这些钱,他们是要把事情闹大,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并非单纯的索赔。” “有道理,”秦川彻底放下了心,然后真诚地对卢苇道谢:“这次你帮了大忙,谢谢了。” 卢苇反问:“你只会用嘴巴说谢谢?” “那你要啥?” “我要啥,你会不知道?”卢苇对他狠狠翻白眼,然后搭着陈知南的肩:“我要回家去了,接下来两天我不在,小南姐你也帮忙留心一下,钱到账后,就尽快还给蒋俊,接下来你们别再管蒋俊的事情了。” “我会帮秦川看着的,他心里牵挂蒋俊,老是悄悄一个人闷头叹气,我看着都难受!”接着,陈知南轻轻拍了拍卢苇的屁股:“今晚没有小丫头给我暖床了,还真的不习惯。” 卢苇打掉她的手:“美不死你了,天天晚上趁我睡觉时,偷偷来摸我屁股吃我豆腐,我真怀疑你的性取向!” 陈知南哈哈直笑:“我取向很正常,但谁叫你太诱人了。” “那还是我的错了?”卢苇不满地皱了皱眉鼻子,朝他们挥手:“我走啦,礼拜天晚上再来。” “去,路上开车慢点儿,”陈知南把卢苇送到门口。 见秦川还在沉浸在激动中,陈知南把他拉到沙发坐定:“蒋俊能要到这110万,可谓不幸中的万幸……虽然不能帮他把房子拿回来,但至少好过什么都没有。” “对,等钱到账后,我就给阿俊打电话发消息,让他赶紧回家,陪着父母和吕兰!蒋叔蒋婶再贴给他一些的话,他应该还能在市里买套小房子,以后结婚的新房就算是有了!”秦川靠在沙发上,兴奋地用力狠搓自己的脸。 陈知南赶紧把他的手拨开:“哎呀你轻点儿,脸上的伤还没好透,就这么拼命的揉。” “我高兴嘛……这也真是多亏了卢苇!” “欠下她这个人情,你准备怎么还?”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好,秦川也有点忘形了:“这个以后再说,我说小南,你真的每天晚上偷偷摸卢苇的屁股?” “谁叫小丫头那么漂亮,今年五月才满20岁,一身的胶原蛋白,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绝不含糊,抱着她睡觉可舒服了!”陈知南说完,见秦川的表情很古怪,又赶紧解释:“我就事论事,我性取向很正的!” 秦川一摊手:“你的取向我可不清楚。” “呀,不许给我这种赤果果的暗示,等你正式向我求爱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小南,你这才是暗示……秦川用力咽了咽口水。 陈知南不光有张很好看的脸,身材曲线也是窈窕诱人,就算秦川从未对她越过界,但在同个屋檐下住久了,他多少还是能知道一些。 再忍忍,万一擦枪走火,小南食髓知味,可别让她怀着个孩子回澳洲,但要真是那样,妈妈和陈叔应该不会怪我的…… 肯定不会啊,他们该高兴才对 胡思乱想之间,韩峰打来电话:“秦川,明天星期六了,之前说好周末来我家打麻将,还约不约了?” “当然来,明天见!” 听到有麻将可打,陈知南马上来了兴致:“我都快一个月没摸过牌了,本来以为紫田有韵姐蒋俊小苗,随便找两个就能组局,谁知道他们一个比一个忙。” “阿俊韵姐不在紫田,小苗要进修学习,实在是找不到人。” 见他又准备摸电话,陈知南一把拍掉:“先别给韵姐打电话,等你正式收到110万再通知她,别让她也跟你一样被吊胃口。” “好,听你的……” 这一夜,秦川睡的很不踏实,好多次点开手机查账户,但一直没见金额有变动,他压下心焦,逼着自己赶紧入睡,第二天早上刚醒来,马上查手机,果然发现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110万进账了。 把手机一丢,他奔去隔壁屋敲门:“小南!小南!” 陈知南平时会早起去湖边晨跑,但周末通常是要睡懒觉的,秦川敲了好几下,她才顶着头凌乱的金发,出来开门。 “你过分了啊,周末也不让我好好睡……呀!” 她赶忙跳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紧:“你还没送我玫瑰向我求爱过,不可以这样!” 秦川收到钱之后,激动地顾不上穿衣服,一条裤衩就冲过来了,他缩在门口,露出个脑袋说:“我就是想告诉你,钱到账了。” “卢苇都说了,她不会骗你的,你赶紧把钱转给蒋俊,我还要睡觉,帮我把门关了。” “抱歉抱歉,你接着睡。” 秦川给唐嘉韵发了微信,告诉她蒋俊拿回了110万,又联系蒋俊爸爸,问他要个账号,准备把钱转过去。 蒋叔接到秦川的电话,十分莫名:“秦川,这钱怎么是你帮着给要回来的?阿俊他接下去不打算做生意了?” 既然钱回来了,秦川也就不再隐瞒,把高明伟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把蒋叔听的心惊肉跳:“房子已经没了,钱也差点打水漂,阿俊这臭小子,回来我非扒了他的皮,居然找这么垃圾的货色合伙做买卖,瞎了他的眼……秦川,真是多谢你,太感谢了。” “蒋叔,别跟我客气,您给我个账号,我把钱转给您,这钱我是不敢转给阿俊的。” “当然不能给他!我来替他好好保管!” 把钱划给蒋叔,秦川彻底定了心,给卢苇发条微信,说钱收到了,然后出门去买早点,昨晚陈知南说了,今天早上想吃煎饼。 路上,吕兰给秦川打了电话:“秦川,谢谢你,阿俊都没和我说,他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 秦川叹气:“他当然不敢随便告诉你,怕你们会失望,现在我联系不到阿俊,下次他再跟你打电话,你叫他赶紧回家来。” “我会的……”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争吵声,秦川问吕兰:“谁在吵架?” “是我爸和我弟,这几天他们一直住在叔叔家,”吕兰的声音很低沉,十分难过地说:“刚才你跟叔叔通过话,说110万拿回来了,被我爸我弟听到了,他们现在就盯着叔叔要这笔钱。” 吕家父子竟然还在!秦川都快忘了这茬。 姓吕这一家子,只有吕兰是正常的,但她在家里没任何地位,父母兄弟眼里都只有钱没有人情味,秦川不禁有些担心,好不容易要回来的钱,可别再被那父子俩给拿走了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秦川不想插手去管,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就像陈知南说过的,凡人别指望能普度众生,只要不给世间添乱,就已经胜过了这世上九成的芸芸众生。 秦川当然属于凡人,老老实实排队买好早点,揣着四张喷香的煎饼,外加两袋豆浆,散着步回了家。 第230章 真相 午饭后,秦川带着陈知南到了韩峰家里。 “你这张脸怎么回事?”尽管伤已经基本好了,但韩峰眼尖,还是看出了些许端倪。 秦川苦笑:“不提了,莫名其妙和人打了一架,就因为金逸德那事。” “哈哈,你看你看,我没说错!”韩峰哈哈笑着,又告诉秦川:“听说金逸德快完蛋了,被查出来很多不干净的东西。” 秦川端起茶杯喝口水,悠悠地说:“祝他牢底坐穿。” 这时贝贝从二楼下来了,她扎着个小辫子,正准备和雯雯去外面玩儿,见客厅里坐着秦川与陈知南,扁了扁小嘴,半天不说话。 “贝贝,不和小秦叔叔小南阿姨问好吗?”韩峰妻子问她。 “才不要!我讨厌他们!” 贝贝坚决地摇头,一溜烟朝外跑,出门之前,给秦川陈知南留下个深深憎恶的眼神。 雯雯礼貌地和客人打招呼,然后也走了。 秦川十分奇怪:“贝贝上次不都跟我和好了嘛,怎么还记仇?” 陈知南摇了摇头:“她如果心里在记仇,不睬你是正常的,但连我都被她恨上了……韩总,贝贝最近不开心吗?” 韩峰回忆着说:“除了每天晚上跟她妈妈打个电话,打完后会偷偷哭一场,其他时候一切正常。” “张清是不是背后说我坏话了?”秦川自言自语。 “你想多了,坏话不可能让贝贝躲起来哭,估计她妈妈还对她说过些别的什么,”陈知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小孩子的情绪不会影响大人,这个插曲很快被抛到脑后,在花园阳光房里,四人摆开了麻将桌。 边搓边聊,时间过的很快,但韩峰感到了一些异样:“秦川,你之前一直找我打听高明伟的消息,怎么现在你都不问了?” 秦川笑笑:“以后不用再去管他了,阿俊的钱已经拿回来了,就这样。” 韩峰眼睛一瞪,停下手里的牌:“你唬我的?” “卢苇通过某些渠道,让手下分公司的人出去打探消息,在高明伟亲戚家抓到了他,逼着他借钱交出了110万,现在已经转账给阿俊他爸了。” 韩峰追问:“那高明伟人呢?” “交了钱,就让他走了。” “不可能,高明伟潜逃有些天了,哪有那么好抓的!鹏实对外界放出消息,谁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协助警方抓到高明伟,鹏实私底下再奖20万,金禾办这事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抓到高明伟既能拿钱,还能让鹏实记下这个人情,金禾不可能随便把他放了!”韩峰言之凿凿地说。 陈知南插一嘴:“但确实是放了,110万进账也不是假的。” 秦川摸出手机,把手机银行流水给韩峰看。 “还有这么诡异的事情?金禾这能耐没那么大,不但能抓人,还把他放了……”韩峰思索片刻,开始打电话:“小胡,你联系一下银行的朋友,叫他查笔转账,金额是110万,我把汇款人卡号报给你……我不管今天是不是周末,总之是急事,马上查清楚这笔钱的来龙去脉。” 挂了电话,他对秦川说:“就算金禾消息灵通,能查到高明伟的行踪,但放了他就绝对有问题,小胡认识银行的朋友,估计很快就能有消息。” 又搓了两圈麻将,都是秦川输钱,陈知南看出他心不在焉,便说:“先停一会儿。” 秦川早就没心思打牌了,他带着极深的疑虑,和韩峰一起到花园里抽烟解闷去了。 十几分钟后,胡金东来了电话,韩峰嗯啊哦地听完,拍拍秦川的肩膀说道:“那110万,汇款给你的人姓潘,是个有钱的主儿,银行的人打电话给他,问他这笔大金额的转账原因,他说是买下了一辆二手保时捷卡雷拉,原车主让他把钱直接打到你的卡上。” “保时捷卡雷拉?”秦川马上想到了什么,跟着手一抖,烟掉在了地上。 “对,听说车子还很新,几乎就没怎么开过,买家还觉得捡了个便宜……” 秦川捡起烟,含在嘴里,马上给卢菁打电话,但想想不对,立刻摁掉,又打给了卢苇。 “我刚上完托福课准备回家,你想请我吃晚饭吗?”卢苇的身边很嘈杂,似乎是走在大街上。 “卢苇,你老实说,那110万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已经联系到了汇款人本人!” 对面瞬间没了声音,而秦川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吼着问:“你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卢苇终于还是低声说:“大姐回国的第一天晚上,我送你和小南姐回家,出来后我给大姐打电话,她问我,你的身份证为什么在小南姐这儿……” “你是怎么告诉卢菁的?” “我说蒋俊遇到了大麻烦,小南姐担忧你心里焦急,怕你去外地后闹出什么事,才会这么做……大姐她知道你和蒋俊感情最好,说蒋俊沦落到这种地步,她也有很大责任,当初答应过介绍工程队的事情,最后没有办到,她去外面打听过,觉得蒋俊已经山穷水尽了,你肯定会跟着非常自责难过,所以把那辆不怎么开的卡雷拉低价卖了,凑110万给你,让你转给蒋俊,也算是尽力帮了你,让你能安心……” 秦川就在这呼吸之间乱了方寸,怒吼着说:“我的安心能值110万吗!” “她都这么做了,你还问这个。” 秦川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 韩峰在旁边基本听明白了,他竖起大拇指:“牛。” “牛个屁啊!她这傻……我他妈真舍不得骂她!”秦川咬牙切齿。 “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把钱要回来,还给卢菁,我不想欠她任何东西!” 陈知南一直在和韩峰老婆聊天,同时透过玻璃房,悄悄看着外面,她见秦川情绪不对,连忙出来问怎么了。 听完之后她也惊呆了,回屋拿上包,和秦川匆匆告辞就准备走,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秦川走之前问韩峰:“你有多余的车吗,借我开几天,我估计接下来要为这事奔波一阵了。” 韩峰给他一把桑塔纳的车钥匙:“就在我车库里,尽管拿去开。” 载着陈知南,桑塔纳朝蒋叔家狂奔而去。 一路上,陈知南见秦川脸色非常差,便安慰道:“别担心,应该可以拿回钱的。” 秦川默默摇了摇头:“我也希望啊,但吕家父子俩也知道了这笔钱,我怕蒋叔一个不小心,没能护住这笔钱,那才叫麻烦了……” 第231章 城里的野草 “卢菁和你的想法一样,你们都心怀着亏欠,又恨对方不肯妥协,矛盾之中,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把亏欠弥补在了卢苇身上,对小丫头宠爱有加,而卢菁能做的不多,就只能给你最俗气,或许也是你最瞧不上的钱了……” 在路上,陈知南有了这样一段话。 秦川沉默一下后说:“她这么做不是要我安心,而是让她自己安心。” “要不是心里还有你这个人,她不会这么做的,你能理解吗?”陈知南转过头,认真看着他。 “我不想理解,我只知道,她爱我就嫁给我,何必在背后做这些事情呢!何况我已经对她死了心,她还给我演这一出……这不是110块,后面还要加四个零啊!” “她希望你能无牵无挂,留在紫田用心照顾好卢苇。” “小南,我的爱情不会被人摆布,只跟着自己的心走!别说了,让我认真开车。” 他就此住了口,和陈知南一起看向前方,看向了这座灯火阑珊,却越来越叫他唏嘘感叹的紫田市。 爱情应该是很简单的,情投意合甚至一个交汇的眼神,就能创造出天长地久,和卢菁相识于沿途的寂寞,最后又回归寂寞,这毫无疑问是段值得回忆的往事,但也应该止步于此,后面再有纠缠不清就不应该了,秦川的烦恼正在于这里。 他承认刚才陈知南说的对,他和卢菁是彼此有着亏欠,但我们谁不是每天背负着愧疚与沉重活着的呢?过去再美,也终究是人生旅途回不去的风景,在下一个站台,不会再出现已经下车的那个人,即使共同看过再多的日出日落,可还是说散就散。 他相信,卢菁不会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 …… 蒋俊的爸妈正在家里吃饭,吕兰也在陪着吃,但是吕家父子俩不在,秦川不禁心里一个咯噔。 “秦川,吃了吗?这位姑娘我记得,是你继父的女儿是,”蒋婶去给他们搬凳子。 秦川没时间客套,直奔主题:“蒋婶,我们不吃饭,就想来说件事,那110万能不能还给我?” 蒋俊的爸爸放下筷子:“这是那个高明伟还给阿俊的钱,你怎么能再要回去!” “蒋叔蒋婶,这钱不是高明伟给的,是别人转错到我卡里的!” “你说什么!”蒋叔惊讶万分,但接下来的话让秦川几乎崩溃:“吕兰的弟弟吕杰也要结婚,女方家要求给彩礼,还要盖房子买车,这笔钱他们已经拿走了。” “叔,真的被拿走了?是全没了……还是只拿走了一部分?”秦川声音颤抖着问。 “全部。” 秦川又看看吕兰,吕兰羞愧地红了脸,将头低下。 陈知南拉了拉秦川,示意让她来说:“蒋叔蒋婶,这笔钱和高明伟没任何关系,是别人转错的,现在汇款方催着秦川马上还回去,你们看是不是想办法联系吕家的人,还给秦川?” 蒋婶叹着气,十分无奈地说:“你把钱打到你蒋叔的卡上,卡就被吕家父子拿走了,其中55万是阿俊娶吕兰的彩金,另一半,算是他们向我们借,也写了55万的借条,现在通知他们马上还回来,估计难……” 秦川急的跳起来:“我的蒋叔啊!您当时说会保管好的,怎么就给人拿走了!” 蒋叔好面子,当众被晚辈指责,脸面上挂不住,怒道:“你划给我的钱,我怎么处置和你没关系!” “但是这……” “秦川别激动,蒋叔请您马上打电话联系他们还钱,好不好?”陈知南恳求着说。 这时候吕兰拿出手机:“姐姐,我来打,我问一问我阿爸的意思。” 陈知南很莫名:“这钱是转错的,必须还回来,怎么还要问他们的意思?” 吕兰红着脸不作答,用她老家的方言打电话:“阿爸,我阿兰……” 秦川只勉强听懂这五个字,后面浓重的方言他实在听不明白了,陈知南在旁边拍他:“她说了什么呀?” “不知道啊……” 但是很快,吕兰脸上开始有了委屈,跟着话筒对面的骂声也传来了。 “不妙呀,”陈知南摇着秦川的胳膊。 吕兰挂了电话,为难又尴尬地说道:“我阿爸和我弟在长途汽车上,他们已经约了亲家,明天一起吃饭商量谈结婚彩礼的事,这笔钱……他们不肯还。” “这不是他们该拿的钱,这样做和抢劫有区别嘛!”陈知南气坏了,跺着脚对蒋叔说:“叔叔,这钱是秦川转错了,又从您手里出去的,追究起来您也有责任,您现在必须帮我们!” 蒋叔又遭到晚辈训斥,生气地拍桌子:“这笔钱是秦川今天早上转给我的,电话里讲的清清楚楚,就是高明伟还给阿俊的,你们怎么不到一天就不认账了?要钱的话,自己去找吕家的人要,别在我们家捣乱!我们家被闹了好些天,这会儿终于能安静下来,吃不消再被你们来回折腾!” 陈知南冷笑:“叔叔,您可真大方,花110万买了场耳根清静,出手连眼都不眨一下,既然这么有钱,也借点儿给我花花呗,我也可以写借条。” 蒋叔被羞红了脸,怒骂:“滚出去!” 陈知南大叫:“不还钱就法庭见!” “你以为你是谁,说见就见啊,滚!”蒋叔站起来,就准备撵人。 秦川心里极度窝火,蒋叔为人懦弱又好面子,偏偏还要以一家之主自居,这110万先不说到底是不是转错了,单说拿到这笔钱后,必须得好好存着护着,竟然还让人拿走了,以吕家父子的德行,等于肉包子打狗!而且蒋叔事后还打算坐视不理! 但这钱是卢菁的,秦川必须追回来,于是他狠狠咬牙对吕兰说:“把你老家的地址给我。” 吕兰吃惊地问:“你想去我老家追钱?” “对!” 吕兰在微信上打字,发给了秦川。 秦川扫了一眼,是在一千公里之外的贺城,他知道免不了要一场长途跋涉,匆匆留了声再见,马上拉着陈知南出门。 吕兰追出来:“秦川,等等。” 由于吕家父子不肯还钱,陈知南对吕兰没好脸色:“你肚子里有孩子,我不说狠话,赶紧回去!” 吕兰委委屈屈地说了声对不起。 陈知南气不打一处来:“光说对不起有用嘛!叫你爸爸弟弟赶紧还钱,这都是什么人呐!” “小南,别这样,这事儿和吕兰没关系。” “钱在她家人手上,怎么叫没关系了!蒋俊肯定是脑子坏了,卖房子干工程鸡飞蛋打,又找了这么个女朋友,连你都跟着遭殃!” “姐姐,我跟蒋俊感情很好的,不要这样说我们,好吗?”吕兰声音很轻,但透着坚定不移:“蒋俊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可以骂我,但是不要骂蒋俊。” “对不起,”陈知南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了有点,她深深叹了一息,问道:“吕兰,把你家里的具体情况和我们说说,还有你和蒋俊是怎么在一起的,我们过会儿要赶去你老家追钱,希望能早点知道这些。” “好,我告诉你们。” 在蒋家老公房楼下,吕兰穿着单薄的拉链外套,在昏黄路灯下幽幽地说:“我是小城市乡下来的姑娘,我们那儿的人都重男轻女,我初中没读完,就被家里赶着去大城市打工,我没学历,只能在餐饮店做杂役,这一干就是好几年,赚的钱一大半都寄回了家,存起来给我哥哥弟弟娶老婆,我哥在前年娶了我嫂子,但家里也因此欠了不少外债,现在轮到我弟弟娶媳妇了,女方家要很多的彩礼,我阿爸阿妈就盯得我更紧,要我掏钱补贴给弟弟。” 陈知南双手抱在胸前问:“他们要,你就给了?” “这些都是我的血汗钱,我当然不想给,但爸妈会来打工的地方找我,然后打我骂我,逼着我给钱,我没办法呀……我那段时间经常打两份工,甚至三份工,在去年夏天,有人找我去海棠街的一家馄饨铺工作,工资非常高,还包吃包住,我就很高兴地去了……馄饨铺里平时挺忙,蒙老板和奶奶都对我很好,我在那里做事很开心,那时候,蒙老板经常要我给蒋俊送馄饨去,我就这么和蒋俊认识了。” “这是去年七八月的事情?”秦川问。 “是的,蒋俊平时除了上班,其他时候都在后街工地学习,我去给他送馄饨时,他会边吃边跟我聊几句,说他明年就要开始做生意了,肯定会赚很多钱的,因为努力的人总会得到回报,他相信自己就是最努力的……那些天里,他不论刮风下雨,都陪着工程队一起干活儿,后来又去了其他的大工地学习,我还偷偷去看过他几次,他会指着那些建造中的大楼,告诉我,以后他也要造出这样的楼来……我被他这股劲儿打动了,就喜欢上了他,后来,我干脆把自己全都给了他。” 陈知南问了个刁钻的问题:“蒋俊是什么时候知道你家里的情况的?” “我给了他之后,就和他说过了,他同情我但不嫌弃我,更没有抛弃我,他说我们都是这座城里的野草,头顶上参天大树太多,我们很难享受到雨水和阳光的滋润,但只要我愿意跟他,他就会对我好,就算霉了烂了,我们也要在一起。” 秦川静静地听着,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了蒋俊吕兰的故事。 吕兰又说:“在春节前一个多星期,蒋俊很兴奋地跟我说,他的兄弟,也就是你秦川,不但会给他介绍家好的施工队,还会借他笔钱创业,他发誓一定要拼了命去认真干,绝不能丢了他兄弟的脸……可你后来没有帮他,他非常难过,喝的大醉,我照顾了他一整晚,但第二天他就清醒了过来,说即使没人帮也得干下去,因为他对我承诺过,要给我一个安定富足的家,我不能就这么在大城市里飘来荡去。” 陈知南沉默了,轻轻靠着秦川的肩,秦川则感觉喉咙里有东西被卡着,用力吞下一口唾沫,但毫无用处,惆怅与难受正从胸腔里奔涌而出。 “秦川,这位姐姐,我从小就不被家里疼爱,蒋俊是对我最好的人,他虽然卖了房子,但我认为他没做错,他有奋斗拼搏并获得成功的可能,那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我对他说,去外面闯闯,成功了就回来娶我,不成功也要娶我,我就在紫田等着你……” 第232章 独身远行 秦川胳膊上一阵刺痛,是陈知南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了他的肉里。 他拍拍陈知南,她才反应过来,马上给他揉揉,同时轻轻地一声抽泣。 吕兰眼中同样有泪光闪烁:“这次过年回家,我和家里说我有男朋友了,我要嫁给蒋俊做老婆,家里人全都反对,逼我跟村里一个离婚带女儿的男人结婚,就因为这男人有钱,和人合伙开了个养殖场……我坚决不肯,阿爸打了我几个耳光,甚至还不许我再回紫田,我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你爸还打你?”陈知南光火了。 “我从小被打到大的,已经习惯了……春节后家里人知道我怀孕了,就来蒋叔家里闹,逼着要彩礼钱,我怎么劝都没用,他们不会听我的,只把我当成一个讹钱的工具,但蒋叔蒋婶对我不错,他们没有怪我,还给我买营养品补身子,要我安心保胎……阿爸和弟弟天天就赖在蒋叔家,不拿到钱就不走……” 陈知南打断她:“你弟弟平时不上班吗?” “二十多岁了,从来不上班,都靠家里养着。” “极品,开眼界了……你继续说。” “今天早上,秦川跟蒋叔打电话说要转一笔钱,被阿爸听到了,跟蒋叔吵了很久,说110万一半作蒋俊娶我的彩礼,另一半要借走,蒋叔不肯,阿爸就准备叫一群亲戚来紫田,继续吃住在蒋叔家,还说要去大街上挂横幅……我想劝阿爸,他就叫我闭嘴,还要弟弟来打我,我不敢再说话……最后蒋叔实在没辙了,只能交出银行卡,阿爸马上带我弟走了,去赶下午回贺城的长途客车。” 陈知南忍不住骂:“这是流氓无赖啊!蒋叔蒋婶为什么不报警?” “蒋叔要面子,怕被邻居看笑话,只能自己忍着。” 秦川气愤归气愤,但知道即使警察来了也没用,吕兰怀了蒋俊的孩子,男女双方家庭闹矛盾,不属于刑事案件的范畴。 吕兰的眼泪流淌下来,陈知南拿纸巾给她,她没有接,倔强地用手擦去了,接着说道:“这110万是笔巨款,可以还清我哥结婚时欠的钱,我弟也能买车盖房子付彩礼,所以我觉得,你们就算找上了门,也很难拿回这笔钱的,他们会咬定说这是蒋家给的彩礼,其中一半还写有借条,除非蒋叔亲自上门去要,但是蒋叔……早就被他们给折腾怕了,不可能去贺城。” 秦川仰天叹了口气,他很后悔,这钱就不该转给蒋叔。 吕兰继续说:“最近这些天,蒋俊跟我的联系越来越少,我有点担心他,但他一直说他很好,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真相……秦川,蒋俊现在身无分文,他为什么还不回来,你知道吗?” “他应该去找高明伟讨钱了,但高明伟犯下案子藏了起来,怕是很难找。” 吕兰悲伤地点头:“现在看来,好像也只能是这样了,蒋俊半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什么都没拿到,他该有多伤心……” 秦川忍着心酸说道:“我会叫朋友继续打听阿俊的下落,有消息马上告诉你。” “谢谢你,秦川,联系上蒋俊后,请你跟他说,我还在紫田等他,不管他有钱还是穷困,我都会嫁给他,叫他赶快回来,我很想他,”吕兰用不算方便的身体,对秦川微微鞠了一躬。 秦川侧过身,他心中有愧疚,不敢接吕兰的谢意。 陈知南从钱包里取出一沓钱,塞给吕兰:“自己买些吃的用的,保重身体,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姐姐,我不能收……” “别啰嗦,快拿着!” 秦川一时心酸到了极点,蒋俊放下了曾经的吊儿郎当,一心努力拼搏赚钱,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但为什么偏要遭受这种苦难!还有吕兰,那么可怜又善良的姑娘,有家等于没家,在大城市里漂泊打工,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给她安定的男人,还要饱受蹉跎! 老天肯定是瞎了眼,得治! 吕兰轻轻抹着眼泪,陈知南与她低声说着什么,秦川则望向周围十分破落的老公房,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马上就要出发去贺城追钱,但如果钱拿回来了,吕家的人势必还会来紫田,继续折腾蒋叔蒋婶和吕兰,吕兰怀有孩子,必须要静养…… 于是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有些天没联系的唐嘉韵:“韵姐,什么时候回来?” “再过个把星期,怎么了?”唐嘉韵似乎在喝酒应酬,秦川听到对面有觥筹交错的碰杯声。 “吕兰怀着孩子,住蒋叔家实在不方便,你说过的话是不是当放屁了?” “你吃错药了是不是,冲我发什么火!”唐嘉韵身边喧嚣声小了些,应该是走到了外面:“你早上发的消息我看到了,我最近在谈项目,忙的实在没空回……” “你他妈的钻钱眼儿里去了!现在这儿都乱的……算了,你早些回紫田,别让吕兰继续住蒋叔家,她需要人照顾。” 唐嘉韵奇怪地问:“蒋叔蒋婶对吕兰不好吗?” “一言难尽,我没时间跟你细说,接下来我也要去奔波了,总之你赶紧回来,没你我搞不定!” “别催我,等我办完事就回!” 这个电话秦川并不想打,他知道,唐嘉韵正在谈的项目,是她这辈子最后一笔投资,因为她说过,等七月份必须结婚嫁人生孩子,以后就离开商场,安心太平度日……但吕兰是蒋俊的老婆,秦川又不方便接她去自己家住,只能盼着唐嘉韵早些回来,帮着出把力。 说是再等一个星期,秦川却感觉遥遥无期,他压住焦躁,走过去安慰吕兰:“韵姐快回来了,到时候你住她家里去,放宽心好好养胎,有兄弟姐妹们在,不会让你和阿俊继续苦下去。” 吕兰道谢后上楼去了,秦川驾车驶离这片老旧小区,开了没多远,他在路边停车,打开手机导航,把吕兰老家的地址输进去。 从紫田开车去贺城,即使一大半都是高速路,全程也要超过十个小时。 “没事,没事,吕家俩父子是下午出发的长途客车,我开快点儿,应该能追上,”他轻声自言自语,思索片刻后对陈知南说:“小南,你下车。” 陈知南懂他的意思:“不许赶我走,我跟罗本请几天假,陪你一块儿去。” “你是来紫田出差工作的,不是陪我去外地讨债的,这次过程不会轻松,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我还要护着你……” “我一定要陪你去!不然我不放心!” “时间紧迫,没空跟你争,贺城吕家都是无赖,认钱不认人,你不要跟我去犯险,”秦川解开她副驾驶的安全带,指着车外:“快下车,我们不吵架,你必须听我的。” “我不听!”陈知南刚想系上安全带,就被秦川抓住了手。 秦川何尝不知道陈知南是一片好心,还是疾言厉色地吼:“我再说最后一次,给我下车!” “你……”陈知南委屈地几乎掉泪,最后在威逼之下,只能推门离开。 “小南,等我回来后再给你道歉,”秦川立即踩下油门,但透过后视镜,看到陈知南正追着车子跑。 “秦川……秦川……等等……” 他突然心里一疼,靠边停车,奔回去与陈知南紧紧相拥。 “小南,不哭,对不起,”他轻轻吻着她光洁的额头。 “秦川,我不跟你去了,但还有话关照你,开车注意安全,不要和吕家的人起冲突,有事立即报警,拿不回来钱也别担心,我那辆改装过的帕杰罗能卖不少钱,再加上点儿勉强能凑出110万……到时候就用你的一辈子来还,好不好?”陈知南哭着问。 千言万语在心头,秦川却组织不出像样的语言,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好”。 “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陈知南脸上淌着泪,双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记住,我也在紫田等你,然后还要带你去墨尔本,到了那里,你要尽快向我求爱,我不想再等了……” “一定会的,”他用力点头,又叮嘱:“卢苇如果问起来,就说我去外地散散心,别让她和卢菁知道。” “我不和她说。” 他再次将她拥入怀里:“真的该走了,等回来之后,再好好抱一抱你。” “嗯,快去,明天早上六点起,每隔两小时给我发个短信或者打电话,不可以中断,否则我就来贺城找你。” “好。” 后视镜里,陈知南挥手告别的身影逐渐变小,秦川迫切归来的心在无限放大,同时随着夜风不断滋长的,还有和小南厮守一生的决心。 与朝夕相处的人乍一分开,才会知道她的好,都说距离能杀死爱情,但距离也是最好的试金石,秦川在这一刻悄悄问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小南,潜意识马上就告诉他,答案将是肯定的,因为当一个男人出门在外,迫切想赶回家见一个女人,见了面就想拥抱,那毫无疑问就是爱了! 他开始后悔,走之前的拥抱好像短了些,也没能给小南留下一句情话,让这孤独远行的长夜少了些聊以慰籍的东西。 于是他将车窗摇下,让风放肆地灌入车里,因为这些风也会承载着他的思念,带去小南的身边。 出了市区,驶入快车道,接着是国道,城市的繁华被甩在身后,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单调,催人昏昏欲睡的连排路灯,以及永远也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 第233章 休息区的对峙 嚼着面包,车里播放的音乐柔和舒适,伴着孤单夜行人,驶向茫茫远方。 半夜时分,秦川路过休息区时,买了包烟,以及两罐咖啡,下半夜他准备靠着这两样东西的支撑继续赶路,至于疲劳,那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六点,当晨光洒上高速路,距离吕兰的老家贺城,还剩下一百五十公里的路程。 在加油站加满了油,准备继续赶路,陈知南来了电话:“秦川,到哪里了?” “一路顺利,上午就能到贺城,你怎么那么早就醒了?” 她笑了笑:“你不在家,我睡得不安稳。” 秦川安慰她:“别胡思乱想,我没事的,今天星期天,你替我去看看蒙奶奶好不好?只要陪她聊会儿天就行。” “好,我会去的,你从现在起,每隔两个小时给我一次电话,让我一直听到你的声音。” “小南,别搞得像生离死别,没那么严重……你还要带我去澳洲的,不是吗?我回来后想找谭勇咨询一下,阿俊打官司起诉高明伟会不会有胜算,只要有机会,就必须试试。” “嗯,我明天上班时候会问他。” 三两口吞下只面包,秦川继续朝着贺城一路猛赶。 上午八点半,在入城前最后一个休息区,他上了趟厕所,出来后,停车场缓缓驶来一辆大巴,车头的行车牌正是从紫田到贺城,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而就是这么两眼,他赫然发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两个男人,很像是吕家父子! 他马上奔到大巴车边,凑近了仔细观察。 吕兰的弟弟吕杰正手撑着头打瞌睡,脖子侧面露出一块红色胎记,这是上次跟他们在蒋家打架时,秦川无意中注意到的,而再看他身边那个老头,果然是吕兰的父亲。 这么巧!秦川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连夜开快车,居然真的追上了。 司机开门放乘客下车透气,秦川跳上车直奔后座,指着吕兰的父亲:“那张卡呢?” “什么卡?”吕父早忘记了秦川,下意识捂住他的灰色布包。 “那110万是我转错给了蒋叔!你们不该拿这钱,赶紧还我!” 吕父嚷起来:“瞎说什么!那是蒋家老头给我女儿的彩礼!” “转账记录还在我手机里,我这就给你看!” 吕杰却认出了秦川,见事有蹊跷,猛地扯开嗓子:“贺城老乡们,这兔崽子搞大我妹的肚子,现在提裤子不认账,还要把彩礼钱讨回去,揍他!” 话音刚落,秦川背后就挨了重重一拳,跟着有人用贺城方言大骂:“你城里人当我们贺城人好欺负是不是,这种不要脸的事也敢做,我他妈第一个看不下去!” 接着,更多的拳脚朝秦川身上招呼,车厢内狭窄拥挤,秦川弯腰抱住头,连滚带爬地逃下车。 大巴车的车窗打开了好几扇,十来个脑袋伸出来,对秦川破口大骂。 秦川彻底火了,开着桑塔纳往大巴车屁股后一停,自己则手叉腰,站在车前指着司机:“把吕家父子俩叫下来,否则我们就耗在这里了!” 几个年轻人冲下车,对着秦川就准备抡拳头,秦川握紧手机,瞪着对方:“他们说我睡了他家闺女你就信了?叫他们下来当面对峙啊!你们谁再乱动我一下试试,我马上报警!” 听到报警,对方有点怂了,秦川趁机说道:“把吕家那俩货叫下来,我马上走,绝不干扰你们行程,这是私人恩怨,最后少不了要靠警察来解决,你们想要卷进去,就留在这里好了!” “算你小子狠!”几个人回到车上,哇啦哇啦一说,车上似乎也发生了分歧,秦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吕家父子俩坐不住了,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走到车门边,朝里喊了一声:“我只要吕家父子下车,不然我就报警,你们整车人都走不了!” 数分钟后,大巴车扬起一阵尘土,驶离了休息区,吕家一老一小站在停车场边,咬牙切齿地和秦川对视。 秦川直接朝吕父伸手:“那110万是我转给蒋建国的,我转错了,现在必须要回来,你们给句痛快话,给还是不给?” 吕杰一挺胸:“你说给就给?这又不是我们偷来抢来的……” 秦川马上打断了:“我不跟你啰嗦那么多,非法侵占他人财务,是触犯了我国刑法,可以追究法律责任,你们现在打电话给蒋建国,问他这笔钱是不是我转给他的?” 吕杰恶狠狠地说:“就算是你转给他,那么来要钱的也应该是蒋家老头,而不是你!” “你的意思是,只要蒋建国来要钱,你就愿意还?” 吕杰突然发现自己被套进去了,涨红了脸不说话。 秦川开始拨打电话:“蒋叔,那110万是金禾集团董事长的女儿给我转的钱,从头到尾就和蒋俊高明伟无关,现在人家来问我要钱了,你帮忙通知吕家父子俩,赶紧把钱还我。” 他望着有些紧张的吕家俩男人,故意给蒋叔施压:“那是金禾集团的钱,咱们都得罪不起……好,那谢谢蒋叔,我把电话给他们。” 秦川将手机往吕父面前一递:“蒋建国的电话,你接。” “我怎么知道对面是不是蒋建国?”吕父开始耍赖。 “那也简单,你跟我回紫田,找蒋建国当面说。” “老子没这份闲工夫!”吕杰怒吼,见秦川的手机还摆在父亲面前,顺手狠狠一拍,对掉在地上的手机猛踩几脚:“他妈的,进了口袋里的钱,傻子才吐出来!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想要钱,下辈子!” 手机被吕杰踩的四分五裂,秦川瞬间火冒三丈:“你是吕兰的弟弟,我想不打你,现在让警察来处理这事!” “报你妈的警,”吕父趁秦川和自己儿子纠缠,朝秦川背后猛踹一脚,秦川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吕杰也上来对着他拳打脚踢,同时骂道:“还想报警?判你个拦路抢劫倒是真的!” 秦川挨了一顿揍,挣扎着要爬起来,但经过整夜不眠不休的通宵开车,现在正是身体最疲乏的时候,一时竟然手脚无力,半天都爬不起来。 休息区里还有不少人,都纷纷围上来:“住手,不要打人!” “这土匪抢我钱,就该打!”吕杰指着躺在地上的秦川,又朝他后背踩了一脚。 秦川一身的尘土,他嘶吼着:“对,是我抢钱!报警,赶紧报警来抓我,叫警察来!” 吕家父子对望一眼,马上对着周围大嚷:“钱我已经取回来了,别报警,我们得走了!” 在别人帮助下,秦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浑身上下黑乎乎一片,冲到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人身边:“报警啊!谁是强盗土匪,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嘛!” 两个保安跑过来,见围观者众多,二话不说就拨打了110。 吕家父子见状不妙,想趁乱逃走,秦川一把摁住吕父:“我这个土匪都不怕警察,你怕什么!你敢走,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指向吕父的面门:“老老实实等警察来!” 二十分钟后,警车拉着警笛冲入休息区,秦川和吕家父子被分别押上两辆车,呼啸着驶向最近的派出所。 第234章 拉偏架 到了派出所,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吕父对警察说:“这110万的来路清清白白,一半是彩礼,另一半是借款,这小子凭什么要回去?还有,现在结婚哪家不给彩礼的?就算这钱原本是他转给我亲家的,但要讨钱也是我亲家出面来讨,哪轮得到他!” 吕父吃准了蒋俊爸爸的性子,一直把话题往他亲家身上引。 “是彩礼钱啊,”警察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事实上,吕家还真有理由可以握着这钱不放,现在外面的潜规则就是如此,嫁女儿收了彩礼,这笔礼金就随女方处置了,男方如果还想讨要回来,是很不齿的一种行为。 另一个警察朝秦川说道:“小伙子,法律知识我了解一些,现在这笔彩礼钱和借款到底怎么处置,只能是他们亲家之间坐下来谈,他们是甲方乙方,你是丙方,你不能直接起诉甲方,你只能起诉乙方,再有乙方去找甲方申讨。” 吕父的腰板马上硬起来:“这位警察同志说的非常对,我嫁女儿拿彩礼天经地义!你要讨只能去找蒋家老头,但我们是肯定不会还回去的!” 吕杰也笑嘻嘻地对警察说:“同志,既然如此,我们可以走了吗?” 警察摇头:“一码归一码,你打了人,还弄坏人家的手机,最好双方能协商出个结果。” 吕杰马上接口:“这个好解决,私了不就行了,我给他点钱。” 110万在手,一时半会儿秦川拿不走,吕杰的语气变得非常轻松,秦川却说道:“我不接受私了,休息区有摄像头,他们父子俩对我动了手,我要起诉他们!” 他指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以及手背上划破的口子:“警官,我要求验伤!” “我又不是没审过打架,你这伤还要验?我看等到了医院,几块破皮的地方都结疤了!”警察存心调侃秦川,吕家父子跟着哈哈大笑。 警察又对吕家俩男人说:“你们拿个两千块出来,赔这小伙子的手机和衣服,打架这事情就算过了,至于那110万,你们双方是想打官司还是坐下谈,我就管不着了,不过彩礼钱给了还想要回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警察明显在拉偏架,帮着自己的贺城老乡,秦川身在别人的地盘,不敢硬顶,只能咬牙不吭声。 他同时也知道,自己这伤属于轻的不能再轻,验伤报告根本写不出什么,吕杰最多就是打架被拘留两天,又能活蹦乱跳地出来了。 吕父摸出两千块,在笔录上签了字就准备走,但秦川瞪着他:“我都没同意和解,走什么走!” 一旦签字让吕父吕杰走出警局,等于放虎归山,甚至用不了几个小时,110万就会转手落入别人口袋,想再追回来难如登天。 他补充一句:“想走可以,110万留下,这钱是我的。” “凭啥呢!”吕杰吼起来,对警察说:“同志你看他不讲理!” 警察很不高兴,刚想指责秦川,秦川又冷冷地说:“姓吕的你给我听好了,这钱在没有定论之前,谁敢动一分,我就打谁……” “在这儿敢出言挑衅恐吓,你当我死了是!”警察朝秦川怒拍桌子。 秦川本想说让吕父交出卡,由警察先行保管,但他不确定吕父交出的卡是否真的就是他急于追回的,因为不能确定卡里的金额,而且看这位警察的样子,铁定不会帮他这个外地人,便继续阴森森地放狠话:“我说到做到,反正没了这笔钱,我也是死路一条,那大家鱼死网破好了,你敢动卡里一分钱,我不光要打死你,还要烧光你家房子,让你全家老小落魄街头,你看我敢不敢!” 吕家父子被震住了,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惊恐。 警察挥手叫吕杰吕父先走,然后一把揪住秦川的衣领:“意图破坏治安,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抓起来!” 秦川惨笑:“警官,你不该抓我,应该警告他们不许乱动我的钱……” “我不是法官,钱的事我管不着,你先待在这里,打电话叫家里人过来,给你们做一做思想教育,把打人放火随便挂嘴上,这还得了!” “我是紫田人,我在国内没有家人。” 警察不信:“身份证给我,我会去查,你先去里面给我待着!” 被关进了一间黑屋子,秦川坐在冰凉的地上,心中苦闷憋屈实在无法形容。 他只盼着自己的狠话能起作用,吕家父子不敢随便动这钱,但要真是动了,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真的去烧人家屋子…… 难道要小南卖了帕杰罗,替他筹钱还给卢菁? 还有,警察说要联系家人,可他哪来家人?唯一的妈妈在数千公里之外的澳洲,至于小南,她来紫田的时间太短了,知道她手机号码的都没几人,怕是警察都联系不到她。 一夜未曾合眼,困意这时候汹涌而来,他缩在角落,把衣服裹紧,就这么昏睡了过去。 …… 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是几个小时,他最后被冻醒过来。 重重打了两个喷嚏,奔到门口透过铁栅栏,朝外面喊:“警官,给点儿吃的喝的!” 上午那个警察来了,用一次性纸倒了水,他咕嘟咕嘟喝完,抹抹嘴问:“我已经被关过了,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你这开口闭口就是杀人放火,我哪敢放你出去……等你家里人来了再说,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谁来了?”秦川马上问。 “是个女的,刚才说还有两小时到。” “那现在几点?” “下午四点。” 我睡了那么久……秦川跟着又吃了一惊:“从紫田过来,这么快就到这儿……” “过会你自己问,”警察给他倒了第二杯水,便离开了。 坐回屋角地上,他边喝水边琢磨,会是谁来了贺城。 卢菁卢苇小南都有可能,管它呢,过会儿就能见到了…… 希望是小南,卢苇也行,但卢菁最好别来…… 还有更重要的,那笔钱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吕家父子动过…… 他已经睡醒了,精神了,接下来这俩小时就很难熬了,在黑屋里坐立不定,想想这个思考那个,时间终于遂了他的愿,走快了一些,当铁门被打开时,站在门口的除了那个警察,还有陈知南。 见他一身破烂脏兮兮,陈知南难过地说:“你这是又打架了呀……我和卢菁急着赶过来,都没来得及给你带件衣服。” 秦川咂咂嘴:“她怎么来了?” 这时卢菁走了过来,她还是穿着利落的警服,对秦川说道:“这儿的同志先联系了你工作单位,问下来你在紫田确实没亲人,不过留有个紧急联系人,是我的电话,我就让卢苇通知陈知南,我们俩一起赶过来了。” “哦……”秦川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 去年刚入职四院,人事部要他填写家庭紧急联系人,他本想写妈妈的电话,但那是澳洲的国际长途,最后,他留下了卢菁的手机号。 那个警察说:“有这位同志给你做担保,你现在可以走了,年轻人身上的戾气别那么重,真闯了祸就晚了。” “知道了,谢谢……”秦川取回身份证,走出派出所,这才发现外面已经是黄昏时分,霞光满天。 他无暇感叹这一幕是悲伤还是落寞,只想着要去吕家登门讨钱,可是吕家的地址记录在手机里,而他的手机……早被吕杰踩烂了。 过去这一天一夜,太折腾了…… 终于,他低头深深叹了口气。 第235章 光与黑洞 在派出所的对街,秦川看到停着辆一身尘土的保时捷。 这是卢苇开了才几个月的新车,应该是卢菁问妹妹借来的,经过一路狂飙,脏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地有点感动。 陈知南告诉他:“上了高速后,我和卢菁轮流开车,车速基本就没低于180码。” “哦……”秦川当然知道,陈知南开车很彪悍,加上年轻的老司机卢菁,轮流开这辆顶配跑车,七八个小时内赶到这儿也就能理解了,但突然发现了问题:“小南你没国内驾照,怎么能开车?” 卢菁说:“她跟我在一起,就算有巡警拦车,我也能搞定。” “你胆子真是大,外国的路和国内是反的,都敢让小南开车。” “跑直路没关系,她想开卢苇的车,就让她开开好了。” 秦川忍不住对她们多看了几眼。 卢菁与小南似乎关系不坏……通过这简单的对话,秦川就能听出来了。 小南是个人精,平时又对卢苇这小丫头关爱有加,卢菁也是识大体的女孩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她们应该不会互相攻击…… 下一秒,秦川就脸红了,他的面子现在又能值多少钱? 丢掉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对卢菁郑重道谢:“谢谢你特意赶过来,那些钱是你的,我会想办法追回来还给你。” “就为了些钱,值得你如此拼命?”瞧着他破了洞的衣服,卢菁语气责备地问。 这话是如此耳熟,以前秦川去外院赶场做手术,卢菁也这样责备过他,但那时的她,还会送上暖心的拥抱。 往事最美,也最伤人,眼前这张脸又是曾经无比痴迷过的,可那终究是回不去的风景,秦川生怕自己会冲动甚至失态,便主动把手背在了身后,反问她:“你觉得钱不重要,那为什么要卖了车子给我凑钱?” 卢菁别过头,有意无意在避着秦川的目光,片刻后,她突然说道:“我们俩以前从不会把钱作为一个话题,拿来反复争论对错,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我告诉你,虽然我们分了手,但对于你秦川,你是世上唯一个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可以让我在神明面前长跪不起,诚心为你祈福的人……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无论什么时候,在你这颗不大的心里面,始终装的只有我一个人,现在蒋俊出了事,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在里面,所以我必须帮你,就只能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反正那辆车我基本不怎么开。” 秦川放在背后的双手越握越紧,他害怕自己一个情不自禁,就要把卢菁揽入怀里。 卢菁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悄悄往旁边移了一步,和他保持着距离:“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去查这笔钱的来路。” 秦川低声说:“我当然要查,我不想活在不明不白里……” “可是秦川,我们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事,让你心里不痛快了?那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主动为你做事,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了。” “你确实不该管,瞧你给我惹了多大麻烦,”秦川指着自己破烂的外套,还有手背上几道划痕,不满地对卢菁抱怨:“你做这种重要决定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好吗?” “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与你商量?”卢菁不轻不重地反驳。 淡淡愁绪伴着心酸悄悄涌来,秦川矗立在这个黄昏已经来临的异乡街头,无声凝视着卢菁,这张脸艳丽如初,却又被染上了一层物是人非的岁月痕迹……最后,他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有些话,再怎么说都是错,沉默无论何时都是金。 “我先去吃点东西,”卢菁独自进了旁边一家面馆。 陈知南这才对秦川说:“今天来的路上,卢菁和我说了,她只是单纯的想帮你,同时也能让她自己心里好受些……但你坚持要把钱拿回来还给她,她就依着你,你不要她的补偿,她也不强求。” “补偿?强求?”秦川苦笑,望着坐在店里的卢菁,喃喃地说:“她当然不会强求任何事,因为她是光啊!光是自由的,抓不住的,遇见的时候突如其来,离开又是猝不及防,她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如果她乐意,甚至会在黑洞里待上一万年,只要那里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秦川认为,这是对卢菁最深刻的一段总结,因为他曾深爱过卢菁的每一寸灵魂,但站在事后的高度去看,他没能成为她归宿的黑洞,只能算颗稍纵即逝的流星…… 进入饭馆,秦川陈知南与卢菁同桌,也各点了碗面条。 等待的时候,卢菁给贺城的某分局打电话:“顾队,我紫田市丰谷区分局卢菁,今天白天和你联系过……请你们再通知一下黄叶镇滨远村吕家,叫他们在家里等着我,我一个小时就到。” 她放下手机后说:“这件事我来处理,吃完你们就回紫田去。” 秦川心想这算什么意思,兜了一大圈,竟然要靠卢菁来解决,但看见卢菁身上的警服,又觉得卢菁出面的话,效果必定比他要好很多。 陈知南思索着说:“这个其实很好解决,只要卢菁联系那个转账给秦川的人,让他出来说句话,这笔钱确实一开始就转错了,那后面蒋叔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因为这钱本就不属于他,更不属于吕家。” 秦川松了口气,却不想陈知南又补充:“但是秦川你拿到这笔钱,马上转给了第三方,从法律层面来说,你把不属于你的钱物私自挪用了,卢菁要起诉你,也是完全有理由的!卢菁,想起诉他的话我来给你做律师,不收你律师费,考虑一下?” 陈知南的玩笑让气氛轻松了些,卢菁忍不住笑了:“你没有国内的律师证,我也没那么无聊,真要起诉他,卢苇肯定和我断绝关系。” 秦川马上问:“卢苇今天在干嘛?” “她吵着要一起来贺城,我没同意,要她好好上托福课,只问她把车钥匙拿来了。” “她确实不能来,现在她的功课是第一位的,不过今晚口语课没法上了,明天再给她补上。” “秦川,陈知南,我要谢谢你们,平时对卢苇这么好,”卢菁幽幽地感叹,脸上带着真诚:“卢苇能有今天,真多亏了你们,还有虹姨……不,是罗教授……” 陈知南笑着回她:“卢菁,真要谢我的话,下次选家好点儿的餐厅,请我吃一顿,不过秦川就别来了。” “没问题,”她微微地点头,接着,突然向秦川提问:“秦川,今天陈知南也在这里,你给我句实话,到底是怎么看待我妹妹的?” 服务员这时端来了面条,秦川赶忙扯开这个叫他难以回答的问题:“赶紧吃,都饿坏了。” “吃完后你告诉我,”卢菁说着,捞起一筷子面,但很快又停下来:“太烫了,要凉一会儿,还是你先说。” 第236章 晴天霹雳 这是打算直接逼宫么……秦川心里不痛快,很坚定地对卢菁说:“我对卢苇没那意思。” “你可以有,”卢菁回了非常简单,却又意味深长的四个字,同时加一句:“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 “但我要在乎小南的感受,”秦川啧了一下,反问:“卢菁,你就那么想要我当你妹夫?” 陈知南忍不住噗呲一笑,卢菁没有笑,沉了沉眼皮说道:“我最不想认的妹夫就是你,最想认的也是你。” 陈知南拿筷子的手抖了抖,秦川跟着默然。 这真是无奈的巧合,冥冥之中,他给卢家姐妹俩设计了一条轮回的路,这条路始于浪漫,终于悲伤,他作为唯一的铺路人,不但不打算救赎,反而决定烂尾…… “卢菁,金禾的百分之六股权还在我手上,趁今天遇到你,不如就还给你,你替卢苇做主收下,”秦川自认为没法再说的更加直白。 卢菁细长的睫毛轻轻颤了几次,最后点了点头。 这是撇清,也是归还,归还的不止金禾股份,还有卢苇那飘渺无边,在她最好的青春年华许下,却只属于来生的愿。 秦川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卢菁面前:“股权转让书我一直随身带着,一式两份,你看看。” 卢菁目光中有失落:“你随时做好了抛弃卢苇的打算吗?” “不是抛弃,是各归各位,我愿意给她所有的好,但不包括爱情。” “这所有的好,必须包括爱情。” 秦川无意再与卢菁争执下去:“认真看转让书。” 卢菁仔细默读两遍,找面馆老板借了支笔,签字后把其中一份还给秦川:“可以了,我回去交给我爸爸,但先不告诉卢苇。” “好。” 价值上亿的股权转让,就在这个油腻腻的小餐馆里,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完成了交接。 “我会在六月份离开紫田,到时候我就不管卢苇了。” “你走你的,不用和我说。” 接下来,卢菁没再流露出任何情绪,秦川与她相对无言,一起把头低下,各自挑起一根面条,吹了又吹,连呼吸节奏都是同步的,却都迟迟不愿放入口中,仿佛在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对外宣示着,他们其实一直是有默契的。 可笑又悲哀的默契…… 陈知南受不了这压抑又怪异的气氛,主动问:“卢菁,你过会儿要去找吕家的人,真不需要我和秦川陪你去?” 卢菁摇头:“不用,你们吃完就马上走,秦川你的车呢?” “在休息区的停车场,可以打个车过去取,我说卢菁,吕家那帮人可是……” 卢菁冷冷地把他呛回去:“你以为我会搞不定这种小事?你太”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堵住了那些即将出口,可能会伤人的狠话。 皱着眉头,她接起来:“我告诉过你我今天要去贺城……你忙你的就行了……” 秦川最初以为是卢苇,但隐约听到,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卢菁继续说道:“我已经在贺城了……没事,你不用担心……你也快到了?嗯,我把这儿的地址发给你。” 挂掉电话,她一边捣鼓着手机,不抬头地说:“过会儿有朋友要来找我。” “是谁?”秦川下意识地问。 卢菁从来不热衷于交际,身边关系好的人少之又少,而这个所谓的朋友……居然还是个男人。 秦川的问题很突兀,还带着无礼,卢菁也没在意,回道:“我爷爷最近介绍给我的对象,他在高速路上,十分钟后会到这儿,你如果想认识他,我可以给你们介绍。” 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秦川觉得五脏六腑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而这个躯体随着一阵轻微的穿堂风,变得摇摇欲坠。 “挺好……”他使劲全身力气,艰难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卢菁继续吃她的面条。 秦川面前也是一碗面,热气蒸腾,熏得他眼前一片模糊。 并不出人意料的消息,却是锋利如刀,他无力去分辨其中的真伪,真或假又能如何?既然不能在一起,就该预料到她早晚会投入另一个怀抱,在这个牵手与分手速度可以媲美一顿快餐的年代,念旧的人都是可悲可笑的,甚至说是死有余辜! 反过来看秦川自己,他有了陈知南这个红颜知己,只差一场正式的求爱,就能将她变为自己的女朋友,而卢菁外貌靓丽出挑又兼单身,怎么会没有追求者……况且卢亚雄早就说了,不会让她一直单着。 “秦川,别愣着,赶紧吃啊,”陈知南悄悄提醒他。 捞起一筷子面条,神不守舍地塞进嘴里,马上烫的他快哭了出来,而在这之前已经被狠狠烫伤的,还有心。 卢菁很平淡地说道:“他是做生意的,自己开了公司,交际圈比较广,贺城这儿也能联系到一些有能量的人,正好可以帮我拿回这110万。” “卢菁,何必话中带话,故意贬低秦川?”陈知南突然有了火气。 “我说的是实话。” “在前任面前抬高现任,不管有意无意,都算是贬低,如果秦川当着你的面把我一顿猛夸,你会怎么想?” “我不会有想法,都分手了,当面不说也可以背后说。” 卢菁的回答毫不留情,又严谨地无可挑剔,陈知南一时拿她没办法,只能推推秦川:“吃慢点儿,别再烫着了。” “刚才要我快点吃的是你,现在又说慢点儿,当我是玩具呐!”秦川愤怒地朝陈知南吼。 刚吼完,他就后悔了,非常非常后悔。 卢菁仿佛什么都没听到,陈知南委屈地咬着嘴唇:“对不起……” “没事,别说对不起,”他从面条里夹了分量最大的一块肉,放进陈知南碗里,用这种方式对她表示歉意,接着觉得一块好像不够,马上又夹了一块。 “别给我了,你自己吃,”陈知南朝他眨眨眼,意思是这事过去了。 快吃完时,一个男人大步走进面馆。 “卢菁,上午我打电话给你,你说要来贺城,我马上跟着赶来了,过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办事……咦,这是秦医生?” 秦川抬起头,直视着他。 面前的男人三十左右,光从相貌看,就是气质颇佳的成功人士,而门口停着的车,以及站在车边貌似司机的跟班,更彰显了他的与众不同。 秦川没有站起来握手,也没问对方的名字,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连招呼都懒的打。 男人也无视了秦川,在卢菁身边坐下,低声问:“你赶了一天的路,这种东西能吃得饱吗?” 卢菁咽下一口面条,没有看他就直接回道:“能填饱肚子就行,你要不要来点儿?” “那我也弄点,”他招呼来服务员,吩咐:“给我下碗面,和这位小姐一样的。” 秦川强忍着不去听他们的对话,他飞快地吃完,抽张纸巾抹了把嘴,站起来就往外走。 陈知南把筷子一扔,跟上他。 “等等,”卢菁喊住他们,然后对陈知南说道:“别让秦川开太快,更不要疲劳驾驶,高速路上你替他跑一段,如果有交警拦车,就给我打电话。” “当着现任的面,不要对前任过分关心,但在背后可以!”陈知南丢下怪话,追着秦川出了门。 外面停着那个男人的车,一辆进口棕色捷豹,挂的是紫田牌照。 爱车的陈知南没空去打量,秦川已经拦下了出租车,他们一起坐上去,车子带起一股烟尘,很快把小面馆抛在了身后。 在休息区找到那辆桑塔纳,出发回紫田之前,秦川靠在车身上抽烟,同时抬起头,对着只剩最后一抹亮色的夕阳默默地出神。 心里与她告别了无数次,其实都是舍不得的,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心很痛,想回去找卢菁问个究竟,可理智又一遍遍劝诫自己要冷静克制,已经没理由再这么做了,爱她的那个秦川早就死了,何必再被感性冲昏了头,来一场叫人看笑话的自我鞭尸? 陈知南买好两瓶水走过来,扔进副驾驶的座椅上:“秦川,可以走了吗?” “哦……”他沉浸在烟草燃烧的眩晕中无法自拔。 陈知南突然抢走他手里的烟,丢在地上用力踩灭,双手捧起那张布满胡渣的脸,深深吻上他的唇。 秦川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潜意识和本能让他搂紧陈知南的腰,任由自己融化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柔之中。 第237章 当我是孙子 天际最后一片红晕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陈知南的俏脸上,热吻过后,她刚红着脸垂下头,轻柔的月光已经悄悄爬上她的肩头。 秦川舔舔嘴唇,那里有浓烈的烟草味,以及小南唇齿间的美妙余香,互相交织在一起,他一时品不出是甜是苦,却又是最真实的治愈滋味。 不管周围人的指指点点,陈知南羞涩又坚定地对秦川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就想安慰你一下,还要告诉你的是,如果我能提早知道你去年年初会去月琴,我绝对不会让你去的,更不会让你有机会认识卢家俩姐妹,她们一个伤了你的身体,另一个伤了你的心,而你又得到了什么?最后,还是要靠我来给你疗伤!” 秦川磕磕绊绊地说:“小南,我在刚才是有点难过,但你没必要这么做……” “住嘴,我必须这么做!回紫田还要开上好久的车,万一你情绪不稳定,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影响到我明天的工作,你负担的起嘛!” 他马上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我肯定好好开车。” “真的?” “真的!” “可是我信不过你,必须让你心无旁骛!你这家伙,丢掉价值上亿的股权无动于衷,知道卢菁有了新对象又会伤心失落!不许再想她了,有事没事多看看我,我也很漂亮啊!” “哦哦。” “下次跟我接吻之前不可以抽烟,这味儿真难闻!” 搂住他的脖子,陈知南踮起脚尖,再一次与他拥吻。 回紫田的路上,秦川开车,陈知南抱着他破烂的外套躺在后排睡觉。 透过后视镜,他不时看看她,每次看完之后,都会摸摸自己的嘴唇。 所谓的回味无穷,应该就是指这个。 贺城早被甩在了数百公里之外,同时被丢弃掉的,还有卢菁留给他的最后一次阵痛。 人生是场旅途,不可能背着厚重的行囊赶路,捡拾的东西越多,脚步就越慢,所以总有些东西被扔在路上,也总有些人会被遗忘,过去的人和事曾带给我们快乐,装点过我们的生活,但也仅此而已,他们终究只是代表着过去,和未来无关 半夜经过一个休息区,行程已经走了将近一半,陈知南也醒了,她上完厕所回来后想和秦川换位,下半夜由她开车,但秦川坚决不许。 “你去睡觉,我开的挺顺的,天亮后就能回紫田,明天白天你还要上班,我可以在家睡觉,就我来。” 陈知南拗不过他,走回到后座继续睡觉。 下半夜的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秦川怕车里太闷,悄悄把窗子开了一条细缝。 偶尔回头看看陈知南安稳的睡觉模样,他突然有冲动和幻想,这条路的尽头肯定不是紫田,而是墨尔本,那里有他与小南的家,屋子不用很大,但是要有玫瑰,墙上要挂有结婚照,小南的肚子也已经有好消息了,那里孕育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顾北…… 那才是家的味道 早上七点,经过一夜奔波,终于顺利抵达家属院。 陈知南精神抖擞,洗个澡吃了早饭就准备去上班,而秦川早已哈欠连天,等陈知南走了,他刚想睡觉,又想起来要去买手机,以及补办一张芯片卡。 他在心里把吕家父子骂了千百遍,又好奇昨晚卢菁是否已经拿回了钱,但内心深处打定主意,绝不再主动过问,她愿意信任那个男人是她的事,秦川懒得去多嘴多事。 开车到商场转了一圈,等再次用上新手机,并给陈知南打电话告诉她之后,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 连着两晚通宵开车,他实在累的不行,回家后刚想睡觉,就收到吕兰发来的微信,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可怜吕兰无依无靠,这种大事都不敢打电话回家去问,便回复她:“我刚到家,有事等明天再说。” 现在睡觉要紧,于是他把手机一关,躺下不到十秒,立马进入了梦乡。 才睡没多久,突然有人推门闯了进来。 “秦川,起来!” 秦川无比火大:“别吵我睡觉!” “起来,起来!” 是卢苇的声音。 “现在学校午饭时间,我打你电话关机了,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昨天你去贺城追钱了,最后追回来了吗?有没有遇到大姐?” 秦川嫌她吵,用被子蒙住头:“追债的事我不知道,你去问卢菁。” “你怎么会不知道?敢敷衍我!” 秦川的脑子依然在宕机状态,卢苇则开始打卢菁电话。 “大姐,你事情办的怎么样?对方不肯给……哦,那随便,你继续睡。” 挂了电话,她对秦川说:“我姐也回紫田来了,正在家里补觉,贺城那边的人拒绝还钱,一直在僵持着,要什么蒋建国去当面谈话……蒋建国是谁啊?” “是蒋俊他爸,”秦川依旧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反正有你的新姐夫帮忙,我没兴趣插手。” 卢苇的声音突然有些别扭:“那是我爷爷一个朋友家的孩子,特意介绍给大姐的,我怕你多想,都不敢和你说。” 秦川终于有了意识,慢慢把眼睛睁开:“那个男人好像混的挺不错的。” “反正打死我也不喊他姐夫,他根本不配,不就口袋里有几个小钱嘛!” “有钱多好啊,呵呵” 卢苇心里有火,对着被子用力打了几拳:“好个屁啊!你不会不懂,大姐根本看不上钱这种俗物!” “别闹,我要睡了,赶紧回学校去” 这时,外面又有人在敲门。 “有病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秦川骂骂咧咧掀开被子下床。 看到他光着膀子,身上只有条平角短裤,卢苇赶紧逃到门外:“真不要脸!” “我在自己屋里睡觉,又没叫你过来……”他胡乱套好衣服裤子,这才出去开门。 站在外面的,居然是蒋俊的父母,还有吕兰。 “蒋叔蒋婶,进来坐,我去给你们倒水……卢苇,这是蒋俊的爸爸妈妈,这是蒋俊的女朋友吕兰。” 秦川不知道这三人的来意,在厨房泡茶时,朝外面张望了一下,蒋叔蒋婶表情凝重,吕兰一直低着头,至于卢苇,她站在一旁眼珠子乱瞟,不时瞅瞅吕兰的肚子。 三杯茶放在桌上,秦川拖来张椅子刚坐下,蒋叔就马上问道:“秦川,你已经去过贺城讨钱了是吗?” 昨晚离开贺城之后,卢菁具体做了些什么,秦川并不知道,但就算刚才卢苇说贺城那边正僵持着,他也认为这是吕家在抵死挣扎,以卢菁的强硬手段,以及那个有能力的男人,早晚会取回钱,于是直接回道:“蒋叔,我是去过贺城,但那笔钱的原主后来也到了,我就没再管,直接回紫田了。” 反正卢菁不要他插手,他干脆把一切推的干干净净。 吕兰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晚上有人去我家登门要钱,我阿爸不肯给,说一定要蒋叔上门去谈,对方就打电话喊来工商局的人,把我家的小卖部给封了,那是我们家唯一的收入来源。” “哦,”秦川不置可否。 他无心去揣摩其中细节,不过这符合卢菁的行事风格,另外,也能看出那个男人确实人面挺广。 吕兰又说:“今天早上,有几个混混看到小卖部只被封了门,窗子没关严实,想爬进去偷东西,我阿爸和我哥去阻止,两拨人吵了起来,结果警察马上来了,只把我阿爸我哥带走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卢苇听的津津有味:“借机生事,手段不错。” 吕兰看了眼秦川,把头埋的更低了:“阿妈逼着我来找你,她以为那些人都是你招来的,希望你给打电话说一下,先把我阿爸我弟放了,小卖部重新开张,钱的事情大家可以慢慢谈。” 秦川立即撇清:“这和我无关,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只要你家里人把钱还了,就一切好办。” 吕兰轻声说:“可是,我家里人死咬着不肯还钱啊……说钱是从蒋叔这里拿来的,要还也是还给蒋叔,希望蒋叔去次贺城,当面谈。” 吕家的人够阴啊,吃准了蒋叔懦弱怕事,不但想吞钱,还要祸水东引秦川心想解铃还需系铃人,便问蒋叔:“叔,要不您就去次贺城?” 蒋叔立即摇头:“我才不趟这浑水,我过来就是和你说一下,你代表我再去跑一次,反正你开车快,我是坐不动这十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要晕车的。” 秦川暗骂了一句,压着不愉问道:“叔,那我去了怎么和人家谈呢?” “你怎么谈都可以,但是不要把我扯进去,叔看着你长大的,叔信你肯定能把事办妥。” 如果蒋建国不是长辈,秦川一杯茶就直接泼上去了! 我代表你去了,又不能把你扯进去,取不回钱是我办事不力,取回钱是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麻痹的,真当我是吕兰肚子里的孩子……你孙子啊! 第238章 不靠谱也是能遗传的 秦川无比的恼火,对蒋建国这人深深的瞧不起。 卢苇坐在秦川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听到这儿忍不住哈哈一笑:“这位伯伯,那110万要是最后被吕家的人吞了,原主肯定打官司告你和秦川!” 蒋叔一摆手,故作镇定地说:“原主直接起诉吕家就行了。” “叔啊,原主跟吕家没直接联系,想起诉法院都不受理,只能起诉你和我了!”秦川给蒋叔解释,同时在心里称赞叫好,卢苇这插嘴的时机太好了,她现在就是代表着卢菁的立场,可以继续给想置身事外的蒋叔施压。 “小姑娘你是谁?”蒋婶很不客气地质问。 秦川介绍道:“她是110万原主的妹妹,金禾集团董事长的小女儿,阿俊原来就在她们家公司里做事。” 蒋婶看卢苇的眼神马上变了。 卢苇咧开嘴,啧啧几声后说:“这位伯伯,叫吕家赶紧交出110万,否则你和秦川就各赔55万!” “我说不动吕家,还是要靠秦川”蒋叔红着脸,用力拉秦川的胳膊:“秦川,你可是我最器重的晚辈,和咱家阿俊从小是兄弟,现在叔真的赔不出55万,那会要了叔的命啊!” 我三生有幸被你器重……秦川冷笑着抽回手:“叔,当时您送出110万的时候,怎么没要了您的命?” 蒋婶马上不高兴地说:“秦川,你蒋叔是长辈,说话客气点!” “那也得有个长辈的样子不是?光摆谱不做事,这长辈我也会当!”卢苇冷冷地一哼。 蒋婶不敢和卢苇吵,就盯着秦川软磨硬泡:“秦川呐,这个真靠你了,你叔没什么本事去讨钱” 秦川又憋不住想骂娘了,立即把皮球踢回给蒋叔:“叔,钱可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吕家的人只认你不认我。” 他打死也不会再跑一次贺城,决定狠狠逼一下蒋叔,便对卢苇说:“没得选择了,就打官司,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认了,大不了我把海棠街老宅卖了。” “好嘞,我过会儿就跟我姐去说!” 蒋叔蒋婶急坏了,脸涨的通红,吕兰也恳求着说:“妹妹,先别起诉好不好,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就一个,叫你家里人别死撑,赶紧还钱!” “阿妈刚才跟我打电话,我和她说了,不是咱家的钱赶紧交回去,可他们只咬着说必须见到蒋叔本人还逼我来求秦川,让他出面去说,先放我阿爸弟弟出来……我真的是没脸过来,可不来又不行……” 卢苇不清楚吕兰的底细,指着她就骂:“你家人贪得无厌,你也是个没脑子的,叫你来你就来啊!” “卢苇,少说两句,”秦川劝她。 见到吕兰微微隆起的肚子,卢苇这才语气软了一些:“你赶紧回去养胎,别掺和这事。” 吕兰非常难堪地说:“对不起,我是不该来的……我们家的人确实做错了,可我说不动他们……现在我来找过秦川了,也算对他们有了交代,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你确实不该管!” 正说着,吕兰的手机响了。 她小心翼翼接起来,对面马上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阿兰,你有没有找到人,把你阿爸和你哥放出来?” 卢苇提醒她:“说普通话,开免提,让我们都听听。” 吕兰打开免提,用普通话说:“阿妈,我没办法呀,这钱根本不是咱们家的……” 对方马上铺天盖地一阵痛骂:“你个没用的死丫头!你哥欠的债和你弟结婚就靠这笔钱了,不管怎么样,钱是蒋家老头给的,绝不能随便还回去,现在我们已经动员家里的亲戚朋友,想办法把你阿爸你弟捞出来,再让小卖部重新开张……你在紫田,也要给家里出点力,想想办法!” “可是阿妈,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倒是教教我啊!不是咱家的钱,怎么还好意思扣着不还……” “你个死丫头昏头了是不是,敢这样和我说话!这钱如果被人收回去了,就是你的问题!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吕兰忍不住哭起来:“那你就扒了……我在家里永远都是受气的那个,你们从来不会管我的死活……” “你还敢嘴硬!不要脸的东西,被人搞大肚子,还吃里扒外帮着外人说话!赶紧给我想办法,救你阿爸你弟出来!” 卢苇怒不可遏,从吕兰手里一把夺过手机,摁掉免提放在耳边:“死三八你给我听好了,不把钱还出来,你男人儿子就继续关下去……你管我是谁!吕兰是你女儿,有你这样给女儿头上甩锅的么!当妈的当到你这种份上真是丢脸,明天我就给你寄块豆腐来……你要找吕兰撒气?那你等着,吕兰从此以后有我罩着,有种你就动动看她!你动她,我就动你男人和儿子!” 把手机丢给吕兰,卢苇恨恨地说:“你怎么会有这种爹妈?” 吕兰抹着眼泪说道:“家里一向重男轻女,我被他们这样对待好多次了,反正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管家里的任何事情,只希望蒋俊能早些回来,我想跟着他好好过日子,家里人嫌弃我这个那个,但蒋俊不会,他是对我真心好的。” 卢苇似乎被触动到了,就问她:“蒋俊房子和钱都没了,你们以后的生活有打算么?就和这两个老的挤在一起?” 说着,她十分厌恶地瞥一眼蒋叔蒋婶。 吕兰还红着眼圈,却撑起微笑说:“钞票和房子买不来感情,坐拥亿万家产,但没有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还不如粗茶淡饭,和爱人一起过苦日子来的舒坦。” 卢苇深表认同地点头。 吕兰又问她:“这位妹妹,阿俊以前在你们家公司里做过事,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吕兰失落地低下头,悄悄抚摸自己的肚子。 秦川心里涌起自责,安慰吕兰:“阿俊出了这样的事,我一定尽力帮他……不管成不成,他都应该尽早起诉高明伟,想办法拿回投进去的钱,我可以帮他介绍律师。” 卢苇同情吕兰,跟着说:“律师我来想办法,我们集团就有资深的法律顾问,可以联系到紫田最好的律所。” 秦川对卢苇说:“你不用管这个,我有高中同学就是律师,和小南也认识。” “那好,反正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不许跟我客气,”接着,卢苇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码,抄在小纸条上交给吕兰:“等你生了孩子后,想要找工作,就打这个电话,是我们集团的人事总监,就说我让你联系她的。” 吕兰不敢接:“妹妹,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学历不高,都没念过大学,以前就在餐馆做了几年服务员。” 卢苇对她笑笑:“没事儿呀,我们集团有员工餐厅,你可以去那里做事。” “那先谢谢你了。” 卢苇又板起脸,对蒋叔说:“赶紧去贺城跑一次,吕家如果死撑着不交钱,下周就给你们寄律师信!还有,这事情你不许迁怒吕兰!” 蒋叔左右为难:“吕兰肚子里有我孙子,当然不会怪她……但是……最好还是让秦川代替我去贺城。” 秦川立马拒绝:“我去不顶用,再说我还要上班,没法随便请假。” “现在的年轻人都吃不起苦,不会体谅尊重长辈,想我们当年……唉……” 蒋叔嘟囔着走了,蒋婶和吕兰也跟着离开。 卢苇手叉腰,对着门口直龇牙:“什么人呐,办事不靠谱还真是能遗传的!” 秦川摇了摇头,他现在只盼着唐嘉韵早些回紫田,把吕兰接去她家住。 见秦川发着呆,卢苇就说道:“我会继续叫人去找蒋俊,让他尽快回来和吕兰团聚……吕兰挺可怜的。” 秦川心不在焉地嗯了两声,卢苇也没多待,回学校去了。 秦川躺回床上,一边思考着琐事,一边积攒睡意。 现在局面太乱了,吕家的人不肯还钱,蒋叔当起了缩头乌龟,吕兰说话没分量,又和家里几乎决裂,以后她能依靠的只有蒋俊一家子,可蒋俊不但钱和房子都没了,人也是音信全无。 于是他打电话给韩峰:“老韩,高明伟还是没消息吗?” “没消息,法院传票早就寄到他家了,张总这里已经收集好了所有证据,即使高明伟彻底消失,这案子也要开庭审理。” “这案子有消息尽快和我说一声。” 接着,他又联系谭勇。 “老谭,我秦川……知道你忙,长话短说,我有个朋友跟人合伙做生意失败,其中有些纠葛挺复杂的,想找你来咨询一下。” 谭勇很爽快地回道:“没问题啊,我就是主打经济纠纷案子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找你当面聊。” “干脆今晚,你下了班来我家吃饭。” “那就打扰你和陈小姐了。” 通话结束后,秦川合上手机,深深叹了口气。 打官司讨回钱的可能性其实不大,因为要讲个先来后到,鹏实首先起诉了高明伟,高明伟必须先赔钱给鹏实,然后才轮到蒋俊……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应该试试。 至于贺城那里,秦川不愿再去关心,吕家服软交出钱应该是早晚的事,在某些特权面前,小人物的负隅顽抗是可以被忽略不计的。 其实我们都是小人物,只要一个大浪拍过来,我们都会被打入生活这条河的河底,能再次浮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少之又少…… 第239章 发现问题 睡了三个多小时,秦川起床出门去买菜,回来后就开始准备晚饭。 没多久后卢苇来了,跟他打声招呼,进入书房上课去了。 卢苇并不知道,秦川手里的金禾股份已经被还回去了,卢家上下都会对此保密,而秦川对卢苇的想法从来没变过,小丫头要什么尽管拿去,把你宠上天都可以,但只有爱情不能给你,那是留给陈知南的。 几个热菜逐一出锅,整整齐齐摆在了餐桌上,秦川正想打电话给陈知南,问问她和谭勇到哪里了,刚拿起手机,他们俩就一起来了。 进门后,陈知南对秦川张开双臂,小鸟依人般扑进他怀里:“今天你在家休息的好吗?” “挺好的,”秦川也轻轻拥住她。 在谭勇面前,他们要装成是情侣,但又好像根本用不着刻意去装,有了昨晚的那个吻,很多话已经不言自明,要是在这时候再去求证对彼此的感情,那也显得太过下乘了。 这正是秦川最想要的爱情,你见到我就笑,我见到就想拥抱,甜而不腻,比春风更温暖人心。 他们亲热的举动,很快引来谭勇的不满:“两位,考虑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好吗?” 陈知南回头,故意不客气对他说:“你可以别看!” 谭勇苦笑着一摊手:“我去一下卫生间。” 等他出来时,陈知南已经换上了居家服,跟秦川摆着碗筷,谭勇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柏图斯庄园红酒,朋友送的,我下午特地溜回家去拿来的,咱们今天一起尝尝。” 秦川拿起酒瓶,细细地端详:“这可是顶尖的红酒,你还是自己留着。” 其实卢苇前些天就拿来了两瓶柏图斯庄园,晚上上口语课的时候,她和陈知南各倒半杯,边喝边聊,所以秦川才会认得这个。 “藏着不喝也是浪费,今晚咱们就干了它!”谭勇取来开瓶器,拔出瓶口的木塞,往三个杯子里倒酒,这时隐约听到书房里有说话声,便问秦川:“你家里还有人?” “我妈妈的学生,借我这儿上远程视频课,咱们吃饭,不用理她。” 接着,三人就边吃边聊起来,秦川花了好几分钟,把蒋俊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 “还真复杂,高明伟被鹏实置业起诉,资产全部冻结,蒋俊投进去的钱跟着遭殃……”谭勇思索许久,最后说道:“我下午找人打听过,那个高明伟已经失踪一段时间了,现在在地产和建筑业的圈子里,都对这个案子很关注,不过结局是板上钉钉的,高明伟不但有牢狱之灾,赔款也要叫他倾家荡产。” 谭勇说的这样早在秦川意料之中,他吃了口菜后问:“就算倾家荡产,高明伟也赔偿不了鹏实,那么干脆划出110万,先还给蒋俊算了,这个有没有操作的可能?” “要等鹏实的案子结束,接下来才能轮到蒋俊,到那时再看高明伟还剩下多少资产……不过,还要看蒋俊高明伟的那份合作协议。” 秦川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协议我从没见过,得问蒋俊和高明伟本人了,但里面肯定有不平等条款。” 谭勇和他碰了碰杯后说:“最好想办法拿来看看,再把蒋俊尽快找回来,上诉的话必须是他本人向法院递状纸……就算他运气好到爆棚,把潜逃的高明伟逮到了,拿不到钱也是白忙一场。” 秦川眉头皱了皱:“一定要本人吗,家属代替蒋俊去起诉,行不行?” “除非蒋俊遇到不测,否则必须要本人的。” “卧槽,这真是……现在阿俊都不知道人在哪里!”秦川咂了咂嘴,心里止不住的失望。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卢苇走过来,她见到并不认识的谭勇,就问秦川:“有客人?” 谭勇吃惊的合不拢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对于这种溢美之词,卢苇早听腻了,她瞥一眼桌上的红酒:“你们今天挺腐败的啊,1988 年柏图斯庄园红酒,两万多一瓶呢。” 谭勇对她竖大拇指:“好眼光,要不要来点?” “家里存货很多,早喝腻了。” 见谭勇不信,陈知南就说:“她送给我两瓶2000版的。” 谭勇又吃惊了:“四万多一瓶……” 卢苇取来双筷子,开始夹菜吃。 秦川问她:“洗手了吗?” 她嘴里嚼着一颗西兰花,大喇喇地说:“没洗。” “洗了手再来吃。” 卢苇嫌他烦:“不洗!现在课间休息,我肚子饿了吃点儿东西,你难道还想饿着我不成!” 秦川只能顺着她:“吃吃,多吃点,这肉我烧的挺入味,你尝尝看。” “天呐,你好歹毒,我已经比上个月胖了一斤了,竟然还要我吃肉?” 她说是这样说,还是夹起块肉丢进嘴里,嚼了嚼,马上满意地夸赞:“好吃,你真是越来越贤惠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秦川被她调戏惯了,陈知南则是哈哈直笑。 谭勇愈发好奇了,悄悄地问陈知南:“这女孩儿到底是谁?” 陈知南眼珠子一转:“她啊,我的暖床丫鬟。” 秦川笑趴,卢苇一口菜喷了出来:“陈知南你好大胆子,敢这么说我?” 陈知南还是满脸笑嘻嘻:“那你晚上别和我睡。” “不睡就不睡,有什么了不起!” 接着,卢苇凑到秦川耳边说:“要不,今晚我就便宜你了?” 秦川都快疯了,陈知南不用听都能猜到她说了什么:“小丫头不害臊,尺度真大!” 用力咳嗽一声,秦川板着脸对卢苇说:“卢苇别闹,吃你的菜,过会儿回去上课。” 他继续与谭勇聊天,当说到蒋俊把海棠街的房子低价卖了,谭勇也是一阵唏嘘:“蒋俊真够倒霉的,孤注一掷要赚钱,最后却鸡飞蛋打……海棠街38平米的老房子只卖110万,这可是太亏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海棠街老宅的行情越来越火,对外宣称是三万不到一平,但一直有价无市,按照中介当时的说法,只要有那片区域的宅子被挂牌,都不用看房子是新是旧,只看土地面积,开口直接三万八一平,还要被人哄抢。” “这么好?”秦川有点咋舌,他这闹中取静的家属院差不多是四万一平。 “是啊,就是这么好!这还是春节前的行情,节后还在不停地涨,如今是快四万一平了,不过等市府的拆迁文件出来,所有关于海棠街的房产交易都要停……” “你们等等!”卢苇突然插嘴打断。 她走到墙边,盯着挂历看了片刻,回头对秦川提问:“今天3月20号,蒋俊的房子是在哪天正式完成交付的?” “你是指房屋过户日期吗?” “对!” “韵姐见过新屋主的房产证,是在2月20日左右办下的。” “我猜也是2月中下旬过的户,”卢苇点点头,然后,她看向了陈知南:“小南姐,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天?” 陈知南说:“春节前一个星期,那天我们在这里吃晚饭,蒋俊当时也在,被你骂走了。” 卢苇点着头说:“照此来判断,就是从那天起,蒋俊发现身边没人能帮他了,才动了卖房子筹钱,与高明伟合伙做工程的念头,你们认不认可我这个说法?” 秦川和陈知南都同意。 卢苇打个响指,得意地说:“之前我对蒋俊的事不怎么上心,现在听你们聊着聊着,我发现问题了,你们看出来了吗?” 第240章 神秘买家 秦川望着卢苇俊俏秀丽的脸,以及她身侧挂历上一个个数字,一时似懂非懂,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他只知道,蒋俊卖房子的前后时间,可能有点微妙。 陈知南在国外生活多年,对国内房屋买卖这块不熟,便问卢苇:“你到底葫芦里藏了什么,赶紧说。” 谭勇给她解释:“新屋主的产证是在2月20日办下来的,通常来说,申请办理房屋过户,递交材料到拿到新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遇上节假日还要顺延,可是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到2月20日,中间才两个星期,就算加上春节前那一个星期,满打满算三星期,依然不满一个月,蒋俊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找好下家,收到房款,又办完过户手续,这时间短的离谱。” 卢苇不满地摇摇手指:“你根本没说到点子上!常规办产证是一个月没错,但房屋中介和房产交易中心有很深的业务联系,内部人员互相打声招呼,塞点钱开个后门,一起努力加把劲,三个星期是能办下来的,也是最短的极限时间。” 谭勇思索了不到两秒,马上接着问:“你的意思是,蒋俊从春节前的一星期动了卖房念头后,几乎在同时就把房子卖出去了,并开始了过户流程,才凑足三星期的极限办证时间,对不对?” 卢苇点头:对!在整个卖房事件中,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然后根据当时的外部大环境,引出背后的真相……” 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外部大环境就是春节临近,在春节前几天,房产交易基本停了,大家要赶着过年,没人会在这时候卖房买房,蒋俊想挂牌出售的话,中介公司会要他春节后再来,他却一瞬间就把房子低价卖了,同时还开始了快速过户流程,所以我推测的结果是,向他买房子的这户人家,明显是早就互相认识的,双方一拍即合!” 陈知南问卢苇:“我要向你请教了,如果蒋俊急于低价卖房套现,那几天里正好有合适的买家,也能达成交易,不代表一定会互相认识。” 卢苇不屑地说:“我告诉你,房子价格卖的低了,中介的佣金抽成跟着会少,海棠街老宅38平米才110万,中介不可能坐视那么便宜的房子在市面上流通出售,那要破坏整个市场行情的,只要随便放个风出去,哪怕是春节前,都有人扛着现金打破头来抢,到那时,中介的抽成高了,蒋俊也能多拿至少三十万的房款,可偏偏……总之我这么和你说,就是蒋俊非他不卖,都不带犹豫的那种,懂了?” 陈知南恍然大悟:“我懂了,蒋俊找了个神秘买家,把房子火速低价卖了,再加上他们彼此早就认识……” 秦川拿筷子敲了敲碗边,十分肯定地说:“这个神秘买家就是高明伟的人!蒋俊一心想干工程赚钱,但是卢苇拒绝了他,唯一能帮他的只剩高明伟,蒋俊必须割肉拿出诚意,高明伟才肯答应他入伙,他就低价卖房给高明伟的人,向高明伟示好,对方买家生怕蒋俊反悔,就快速办好了产证,将生米煮成熟饭……在小年夜前一天,我们都去海棠街看望过蒙奶奶,那时我到阿俊家敲门,他在屋里跟人喝酒,他卖房的流程在那天其实已经启动了,只不过还没搬走,在家吃了顿最后的晚餐而已。” 卢苇歪着脑袋,对他们坏笑:“你们三位不行啊,一个博士一个硕士,最后一个看起来也是高学历的,还不及我这个本科没毕业的呢!” 秦川十分激动地问谭勇:“这个可不可以算作是诈骗,蒋俊的房子是被高明伟骗来的?” 谭勇答道:“在谈卖房合同时,如果高明伟暗示蒋俊,你不低价把房子卖给我,我就不带你玩儿,这种行为不属于诈骗,只能算利诱,可是……” “可是蒋俊傻啊,又没人拿枪指着他,他完全可以不吃这一套的嘛……” 卢苇话没讲完,口袋里手机响了,她接起来一瞧,马上毕恭毕敬:“罗教授,抱歉抱歉,跟秦川小南姐聊天聊过头了,我这就来!” 她夹起块肉,边吃边跑回书房。 卢苇走后,谭勇马上感叹:“卢苇这小女孩儿不但长的漂亮,脑子也真好使!” “你怎么知道她叫卢苇?”秦川问他。 “你刚才叫过她的名字,但听你们说,蒋俊想干工程,又被卢苇拒了,她为什么能拒绝蒋俊?” 陈知南说:“金禾建工集团你知道的,就是她家的产业。” 谭勇嘴巴张的老大:“金禾的董事长姓卢,那是不是卢苇的……” “是她爸爸,以后这小丫头会接手金禾集团,不过现在嘛,她还是要跟着我学英语,晚上再当我的暖床丫鬟!” 秦川轻轻推了陈知南一下:“小南你没喝多,别瞎说。” 陈知南嘻嘻一笑:“呀,我哪里乱说了,你是不是心疼卢苇了?” “没有……” “还装傻呢,老谭我问你,卢苇这小丫头和当年的杨甜甜相比,究竟谁漂亮?” 陈知南会问如此刁钻的问题,也是大大出乎谭勇的意料,他思考片刻才说:“不是同一类型的,杨甜甜温柔甜美,卢苇性子直爽泼辣……各有千秋。” “谁要你回答这个了!就问你她们谁好看,男人不都是看脸的嘛!” “好了好了,别聊这个,没劲,”秦川不满地插嘴,又对陈知南说:“以前卢菁看过甜甜的照片,都说卢苇和甜甜是同一水平线上的。” 谭勇问:“卢菁是谁?” 陈知南乐不可支:“秦川,你这是把自己给套进去了!我去一下卫生间,你把答案跟老谭说。” 小南这真是的……秦川索性把心一横,直接告诉谭勇:“卢菁是卢苇的姐姐,我的前任。” “啊……”谭勇又被震惊了,回头盯着书房看了许久,低声问秦川:“你真是深藏不露,感情经历太丰富了,卢苇这么漂亮,她的姐姐肯定也百里挑一……” “是的。” “额,等等,卢苇她姐姐也是金禾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你真是牛大了!” “我很牛吗?” 秦川苦笑,他看着刚才陈知南坐的位置,心里不禁暗暗感叹:但她们都没小南好,陪我走到最后的,还是以前被忽视了很久,差点将彼此错过的小南。 不,并非她们不如小南,她们都是非常出色的姑娘,只能说和我最合适的就是小南,现在我与卢菁形同陌路,而卢苇……算了,还是想点现实的,我这头老牛,不敢坐拥这样的青春红颜…… 第241章 将她抛弃 一个小时后,晚饭结束,谭勇醉醺醺地走了。 卢苇也结束了视频课,她见秦川陈知南都喝过了酒,就没要他们陪着练英语,继续一个人留在书房看书。 秦川洗好碗,走到阳台上吹夜风,顺便醒醒酒。 陈知南给他泡了杯热茶,端到他手里:“喝点茶。” “谢谢,”他轻轻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喝下一口,又抬头对着月亮怔怔地出神。 “喂,生气啦,”陈知南小心拍了拍他。 秦川朝她笑笑:“没有啊。” “我以后不敢跟你开玩笑了。” “真没生气,我是在想阿俊房子的事情。” “好……”陈知南和他并肩站着,轻轻地说:“我见你一直在跟老谭聊蒋俊,怕你对这事陷得太深,就想逗逗你。” “你这逗我的方法也太独特了。” “你看你看,你明明就是不高兴了,还撑到现在!我以后保证不拿卢菁卢苇杨甜甜开玩笑了!” 秦川轻轻揽起陈知南的肩:“偶尔说说可以,但别经常……于我而言,她们都是没做完的春梦,有心酸也有荒唐,当梦醒后回到现实,陪我一起看月亮的还是你,虽然今晚的月亮不算圆满,但你在我心里是无缺的,胜过她们所有人,也高于世间万物,你才是我最真实又放不下的人间烟火。” 陈知南突然激动了:“你这话说的我都快酥了……你如果有束玫瑰,现在就向我求爱,我想我肯定会答应你。” 秦川遗憾地冲她微笑:“我没有玫瑰,但可不可以借刚才的美言,向你索求一个吻?” “可以。” 于是周围的夜色深了几许,连风中都是暧昧的味道,秦川托起陈知南的下颚,与她悄悄吻在一起。 正甜到没边的时候,秦川手机突然响了,将黏得很牢的四片唇硬生生拆开。 陈知南红着脸推推他:“快接。” 他拿起来一瞧,竟是卢亚雄。 他很奇怪,我和卢菁都分了,老爷子怎么还来找我? 他对陈知南说“这是卢菁卢苇的爷爷”,然后接了起来。 卢亚雄的声音稳健通透:“秦川,身体已经无碍了?” “无碍,谢谢爷爷,”秦川的回答四平八稳。 “卢菁跟我说了,你把金禾的股份都还掉了,我老头子要对你说声谢谢,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不图财的很少见了。” 秦川笑了笑:“我的消费欲望不大,钱够花就行。” “这份情我记着,等你哪天结婚时,和我说一声,我会给你备份礼物送来。” “那我先谢谢爷爷了。” 不到两分钟,通话就结束了。 秦川琢磨一下,对陈知南说道:“这话我们反过来听就行了,老爷子的意思是说,这份情他不会记,因为这本就是卢家的东西,咱们结婚时也别刻意去说,说了就是我们不懂事。” 陈知南有些莫名:“你怎么把人想这么坏!” 秦川便给她解释:“要是我们说了,老爷子真寄来礼物,你让卢菁卢苇,还有卢家其他人作何感想?礼物重了我受不起,卢菁的男朋友或老公会产生想法,礼物轻了,那我们就要有想法了,而且收了礼,总要想办法还回去,就预示着还会和卢家牵扯上,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过我们的,和卢家散了就散了。” 陈知南认可地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啊……但我们现在对卢苇那么好,以后却要老死不相往来,我总觉得可惜了,这明明是份能维持一辈子的友谊。” 这时,书房突然传来卢苇的喊声:“饿了,来点儿吃的!” “来了来了!”秦川和陈知南一起跑过去。 “丫头,想吃什么?”陈知南问她。 她面前摊着几本书,抬起头说:“嗯……不能吃太饱,稍微垫垫肚子,不会长胖的那种。” 于是,秦川给她榨了杯蔬菜汁,陈知南则削好苹果,一起端进书房。 她眨了眨眼,毫不客气地敲敲桌子:“不错不错,甚合朕意,放这儿就行了,都退下。” “小丫头那么拽,好好看书,困了就进来给我暖床,”陈知南和她斗几句嘴后,关门离开了。 回到阳台,陈知南对着夜空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对秦川说:“我处理的案子进展很顺利,罗本要我们加快进度,他和芬利都想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家去陪着家人,这周末我们要加班做事,快的话,可能四月上旬就回澳洲去了……按照你我约定好的设想,我以后就要和卢苇失去联系了,其实我很舍不得她,卢苇也问我要过墨尔本的住址,说她每年都来看我。” 秦川有些紧张:“你给了?” “没有,我说我现在住在租来的公寓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搬家……小丫头那么聪明,应该也能感觉到一些,但她现在功课压力大,无暇顾及太多,不过我觉得很难和她断绝来往的,她顺利毕业了,要出国留学了,只要我知道,肯定得跟她打电话说一声恭喜……再说虹姨好了,虹姨为她付出那么多心血,这恩情可是千金难还的,于情于理,她都要每年来看望虹姨。” “是啊,卢菁卢苇都和韵姐关系不错,卢苇想来看看我妈,通过韵姐来要我妈的地址,给还是不给?” 就在这左右摇摆不定中,气氛变得忧伤起来。 明明卢苇还在身边,他们却在商量着要将她抛弃,陈知南还好点,走之前可以跟卢苇拥抱,互相好好说声再见,并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尽管这约定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谎言……但秦川呢?他注定要不辞而别,然后把和小丫头有关的事情,无论好的坏的,全都留在以后会被称为远方的紫田,当他走的那天,行李箱将装的满当当,但没有一件是和卢苇有关的。 那些连再见都没说过,就急于要离开的人,大概以后是再也不会相见的,秦川把卢苇当成曾经的杨甜甜,给了她最大的宠爱和关怀,但等到六月,自己却要摇身一变,成为七年前的甜甜,不声不响把卢苇丢下,不带走她的一滴眼泪。 既然不打算给她未来,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秦川一遍遍在心里拷问自己,他不敢想象在墨尔本落地时,会不会有一阵风追着他而来,那里传来的是卢苇绝望的哭声。 …… 这时吕兰给秦川发来微信,告诉他蒋叔买了长途车票,明天下午出发去贺城。 他直接给吕兰打电话,想问问她知道多少蒋俊卖房的细节。 吕兰接起电话后,却说:“从头到尾都是蒋俊自己在联系,他基本不和我说细节,我也就不问他,所以我的真不清楚。” 秦川想吐血,接着问:“那你认不认识高明伟?” “不认识,但蒋俊当时经常跟一个叫老高的人打电话。” “哦……”秦川收下这则价值不大的消息。 吕兰又期期艾艾地说:“那个……秦川,蒋叔下午回家后,把你大骂一顿,说你乱给他转账,给他带来了大麻烦。” 秦川一点儿都不生气:“他心里有气没地方撒,随他说好了,反正我听不到,你听到了也别和我说。” “哦。” 挂了电话,秦川不禁偷偷感叹,吕兰这姑娘太老实,除了坚决跟蒋俊在一起,其他方面都没什么主见。 他对陈知南说:“我想先摸摸那个买家姓甚名谁,和高明伟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能有发现。” 陈知南脑袋靠在他肩上,语气轻柔地说:“但老谭讲的很明白了,高明伟是利诱蒋俊把房子低价出售,不算诈骗。” 秦川拨弄着她的头发,回应道:“要真是诈骗就好了,可以无视那110万,直接让法院把房子判回给阿俊!总之,我明天要回海棠街,打探一下消息再说。” “别冒险,有任何消息或者想法随时告诉我。” “肯定不冒险。” 这才是秦川心里最深的念头,即使蒋俊拿到110万,依然是亏大发了,最好能往诈骗这方向靠,直接将房子取回! 他当然知道这有多难,可不试一试找一找线索,又会觉得不甘心…… 第242章 再回海棠街 第二天一早,秦川开车送陈知南去律所,然后掉头赶往海棠街。 有辆车在身边确实方便,韩峰家里车多,不差这一辆,他就准备过几天再还回去。 到了海棠街,他买包烟坐在车里,边抽边远远望着那户人家。 侯了一个多小时,始终无人进出,他没了耐心,便下车去馄饨铺子,看望一下蒙奶奶。 顶替吕兰的新伙计在擦桌子,动作非常迅速,厨房里蒙宾握着勺子煮馄饨,秦川对他点点头不说话,直接走进里屋,奶奶正靠着摇椅上听收音机。 他想搀着奶奶去外面散步,但奶奶说,过会儿医生要来给她上门检查。 没一会儿,医生来了,带着个很大的医疗箱。 秦川听说过这位同行前辈的名字,姓袁,是某三甲医院心脑外科的副主任医师。 对方也知道秦川,在紫田的医疗圈子里,“四院神经刀”这名头很响亮。 抽完血,听了心肺,袁主任与秦川聊起来:“鹏实置业的张总派人联系我,要我每周上门为老人做检查,去年年底那次手术之后,我也跟张总说了,每个月让老人去医院拍次片子,不能光看验血单,张总同意了,现在片子都由我亲自过问查看。” “有劳袁主任费心。” 袁主任又说:“去年手术之前,蒙奶奶在同龄的老人里面,算是身体不错的,后来那次手术虽然很成功,还是免不了让老人伤了元气,要花时间慢慢静养,想办法补回来。” “袁主任,您说的对……” 医生走后,望着蒙奶奶苍老的脸,秦川握紧她的手,心里突然溢出了悲伤。 那场手术确实让奶奶元气大伤,以奶奶现在的年纪,如果有突发状况需要再次手术,哪怕这手术规模再小,都将是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归根到底,奶奶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 等到六月份,秦川去了澳洲,以后势必将极少回紫田,那么与奶奶相见的日子会屈指可数……要是某天突然接到奶奶病危的电话,再从澳洲赶回紫田,说不定都没机会见上最后一面。 刹那间,秦川便哽咽了。 等到奶奶吃午饭的时间,他亲手捧着碗,一口一口喂着奶奶吃,想再尽一份微薄的孝心。 喝着粥,蒙奶奶轻轻念叨:“我前些天听嘉韵说,小俊已经把这儿的房子卖了,到外地工作去了,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他也真是的,连个电话都不来。” “奶奶,阿俊应该快回来了,您很快就能见到他,”秦川安慰道。 “贝贝最近还好吗?” 秦川苦笑:“我去看过贝贝,但她都不愿理我。” “别往心里去,有空你再去看看她……但好像听说你也快要走了,就在几个月后,是吗?” 秦川猜想可能是妈妈打电话和奶奶说的,忍着难过回道:“是打算走了,移民手续正式办下来的话,估计在六月底或七月初,但我以后一定会回来看您……贝贝也会回来的。” 他拿起水杯,给奶奶喝几口水。 蒙奶奶用毛巾擦擦嘴,然后说道:“贝贝可能和你差不多时间走,我这身边……突然又少了两个孩子呀……” 秦川知道,奶奶说的这个“又”字,是指已经快七年杳无音讯的杨甜甜。 奶奶从不掩饰她对甜甜的思念,但是,这名字对于所有人而言,仿佛都成了前世的记忆。 她离开得已经太久太久了,遥不可及是归期…… 秦川心中悲伤更重,他知道,奶奶一直有个愿望,就是能在她的有生之年里,和她的孩子们齐聚一堂,笑着把他们的名字逐一喊上一遍。 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轻轻叹口气,顺着蒙奶奶有些浑浊的目光,看向了门口的空地,那里几棵海棠树已经走过冬季,开始有了绿芽,但每次枯荣的背后,都伴随着时间无情流逝,对于耄耋之年的蒙奶奶来说,时间是最大的敌人,秦川都不敢想象最残酷的一幕,当某天蒙奶奶不在了,她依然没见到想见的人,却只能在墓碑上刻着那些人的名字,用这种方式将思念化作一场永恒。 蒙宾抽空进屋看了看,和秦川打了照面。 秦川心想一直不跟蒙宾说话,会让奶奶心里不开心,便没话找话地问:“蒙哥,买阿俊房子的这户人家,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蒙宾摇头。 “那你听说过高明伟吗?” “听嘉韵说过,是个包工头,阿俊跟着他一起工作……店里客人不少,我要先出去忙了,”蒙宾说完,匆匆转身离开。 秦川能猜出来,蒙宾是不想让奶奶担心蒋俊,所以一直隐瞒蒋俊的近况。 喂奶奶吃完午饭,秦川陪着聊了会儿天,见奶奶有些疲乏了,便也走了,出门前和蒙宾点个头,没再多说别的,甚至连蒋俊的事都不打算和他交流。 他只希望蒙宾能照顾好奶奶,让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而不是把精力放在别的事情上。 况且,他总被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困扰着,对上蒙宾,就找不到任何聊天的欲望。 去年夏天,蒙宾向所有人隐瞒了张清的身份,如果不是林国权那件事,根本无法预测蒙宾还要瞒多久……而不久前,蒙宾把贝贝从家里赶走的那一幕,更是深深刺痛着秦川。 离开馄饨铺,他去了对街的海棠小馆,准备在这里凑合顿午饭,顺便找赵婶聊聊。 赵婶是海棠街上的包打听,这儿很少有她问不到的事情。 “秦川来了呀,吃了吗?”赵婶很热情地迎上来。 “婶,给我来碗回锅肉盖浇饭,加个卤蛋,”秦川毫不客气,他知道只要海棠小馆开着,无论何时来吃饭,赵叔赵婶都不会收他一分钱。 他可不止给赵庆河做过手术,赵小苗的工作都是他帮着介绍的。 果然,赵婶一点儿都没让他失望,端来的盖浇饭夸张到不行,除了分量十足的回锅肉,还专门给了他一个碗,装有一大块排骨,两块红烧肉,两个卤蛋。 “够不够,不够自己去后厨随便加,”赵婶对他笑眯眯地说。 不能浪费,我吃就是了……秦川哭笑不得,然后问赵婶:“知不知道阿俊那屋子卖给谁了?” 提起这事儿,赵婶就嗤了一声:“小俊真是脑子不好使啊,听说海棠街都快拆了,等下个春节一过,市里的拆迁文件就要下来了,他居然还卖房子,这儿的街坊都说他傻,秦川你也不劝劝他?” “他卖房子之前可没和任何人说过,不止他爸妈,我和韵姐蒙哥都瞒着呢……婶,我就想问问,你和那户买他屋子的人熟不熟?” 赵婶想了想说:“那家人春节后搬来的,是一家三口,看上去不像很有钱,夫妻俩五十多岁,儿子二十多,与左邻右舍不互相走动,有次他们一家子来我店里吃饭,听口音是外地的。” 秦川回忆了一下,他和高明伟曾通过电话,他记得高明伟的口音也是外地的……但这不是重点,谁家没几个外地亲戚呢? 他对赵婶说:“婶,下午有空帮我个忙,去打听一下那户人家的底细,姓名籍贯啥的就行。” 赵婶很爽气地答应:“好咧,等我中午忙完店里这一拨,就去给你打听。” “那谢谢婶了,赵叔小苗最近好吗?” “你叔去进货了,小苗除了工作就是在外面上课,公司里很器重她……” 这顿午饭把秦川吃撑了,他去外面散步消食了半个多小时,等回来的时候,海棠小馆的中午就餐高峰也差不多过了。 赵婶给他泡了壶茶,就出去打听消息了。 二十多分钟后,赵婶回来后告诉他:“我跑了次居委,找居委主任打听清楚了,那夫妻俩带着个二十多岁的儿子,都在紫田打工讨生活,当家的男人姓高,叫高明亮,外省人……” 秦川大吃一惊:“高明亮三个字怎么写?” “高大光明透亮,就这么写呀,没有生僻字。” 就算是傻瓜也能知道,高明伟和高明亮,这名字一听就是亲兄弟! 高明伟你可以啊,坑了蒋俊,肥了自己兄弟……秦川恨的牙痒痒。 第243章 演技真好 秦川还沉浸在愤懑之中,赵婶突然拍拍他:“哎哎,你看你看,那户人家的女人回来了,就是那个!” 海棠街的对面,出现一个五十多岁行色匆匆的女人,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朝家的方向赶。 赵婶又出去了,装作和对方在街边偶遇,互相聊了几句,回来告诉秦川:“她公公最近住院,从老家来紫田求医,她就每天炖点汤送过去。” 秦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赵婶又指着外面说道:“她家那个儿子,上次在我们饭馆吃饭时正好见到小苗儿,她刚才还趁机问我来着,小苗儿有没有对象,说她儿子年纪不小了,想试着撮合撮合。” 秦川呵呵直笑:“那挺好的啊。” 赵婶呸呸几下:“好什么好!那小子傻不愣登的,像这种牛粪,可配不上我们家水灵灵的小苗儿!” 坐回车里,秦川细细推算一下,蒋俊把房子低价出售,卖给了高明伟的兄弟高明亮一家,换取了和高明伟合伙做工程的机会,但就像谭勇说的,这只能算利诱,蒋俊却义无反顾,自己跳入了坑里…… 能不能往诈骗的方向引? 很难,除非双方掌握的信息量不对称,高明伟故意给蒋俊下套,但蒋俊天天住在海棠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儿的房子行情…… 必须还要想办法挖掘一下内幕。 傍晚时分,秦川开车去接陈知南下班,想让小南给他出出主意。 陈知南跳上车,喜滋滋地在他脸上唧亲一口:“那么好来等我下班!” 秦川瞅瞅她腿上的黑丝,咽了咽口水说道:“想从你身上找点灵感。” “呀,你什么意思……” 陈知南马上并拢腿,悄悄向旁边靠了靠:“你都没向我求爱过,玫瑰也没有……” “陈知南同志,你想歪了!”秦川瞪她一眼,把今天在海棠街的发现说了一遍。 陈知南听完说道:“这俩兄弟应该关系不错,可以从高明亮身上着手,打听到高明伟的行踪。” “意义不大,逮到高明伟又如何,还是拿不回房子。” 陈知南点点头:“我帮你跑一次,去套套他们的话,我总觉得还有隐情,高明亮这一家子……可能不止在包庇高明伟行踪那么简单。” 秦川精神一振:“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女人的直觉,我知道你今天想过一次杨甜甜,对不对?” “你是神婆吗?” “因为你今天去了海棠街,想起她很正常,我没说错!” “神婆,全靠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对了,你准备怎么做?” “从他们家那个儿子身上下手!” 半个小时后,又有人敲响了海棠街高明亮家的门。 “蒋俊,不要做缩头乌龟,给我滚出来!”陈知南恶狠狠地敲门,见里面没反应,又用力踢了两脚。 门打开了,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找死呐!你有毛病!” 陈知南眼中噙着泪:“你是谁?我找蒋俊,叫他出来!我哪里配不上他了,他凭什么要那个吕兰,反而不要我!” 说着,她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秦川坐在街对面的车里,把一切瞧的明明白白。 小南的演技……真是好。 一个美女蹲在家门口痛哭,是男人就会有恻隐之心,开门的男人不忍心责怪她,回头喊了一声,把正在屋里吃饭的老婆叫出来。 他老婆就是中午那个女人,秦川便明白了,这男的就是高明亮。 女人关切地问了几声,把陈知南带进家里。 接下来,秦川的耳机里传来对话声,陈知南在为他进行现场直播。 “小姑娘,坐下说,别哭了,发生啥事情了?”这是高明亮老婆的声音。 陈知南抽噎个不停:“蒋俊他人呢?他躲到哪里去了?他说就爱我一个,但那个吕兰又是怎么回事?他脚踩两条船,他不得好死!” “小姑娘,那个蒋俊原来是住这儿的,但他把房子卖给我们了。” “我不信!他说过会娶我,海棠街这儿一两年后就要拆迁,我们也会有新房结婚了,他为什么要卖房子,为什么呀!” “小姑娘,这个你要自己去问蒋俊,”高明亮老婆嘴巴很严。 “可是……我都联系不到他,他给我发了短信,说跟我分手!” 接下来,又是一片伤心欲绝的哭声。 “蒋俊这个死鬼,我那么漂亮,哪里配不上他了,他凭啥说分手就分手!不但脚踩了两条船,还把我们准备结婚的房子卖了,他没良心……阿姨,这房子真的是他卖给你们的吗?我都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做……” 高明亮说道:“是真的,春节前他就把房子卖给我们了。” “但在小年夜这天早上,我还来找这儿过他!” “他是正月十五以后搬走的。” 外面的秦川听到这话,心想果然是这样,节前卖房,节后才搬走,蒋俊这是为了防止露馅,因为蒋叔蒋婶必定会在春节里过来看他。 陈知南还在继续表演,她呜咽着哭诉:“我都准备带蒋俊去见爸妈了,他就这么卖了房子跟我玩消失,还说以后要跟那个吕兰一起过,我可怎么办哪……我只想找个老实的男人早点结婚,我什么都不图,就图个安稳日子,但怎么就遇不到呢……” 周围安静了好一会儿,高明亮老婆突然说:“小姑娘,要不你跟我儿子好!你看看我儿子,挺壮实魁梧的!” 秦川凭着感觉,知道高明亮老婆把他儿子叫了过来,给陈知南介绍道:“我儿子高力,26岁了,还没处过对象,和小姑娘你挺般配的。” 般配个屁!秦川在心里骂。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嘛……” 陈知南害羞又欲拒还迎的声音,让秦川听的几乎喷饭。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小姑娘你长这么俊俏,蒋俊不要你,我们家高力要!高力你先把饭碗放回去,嘴擦干净。” 那个高力哼哧哼哧,嘴里似乎还在嚼着饭:“这女孩子真好看,我想和她处!” 高明亮老婆马上嚷起来:“小姑娘,你只要跟了我儿子,这海棠街一拆迁,搬了新房,你们俩就把婚结了,然后赶紧生娃,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陈知南羞羞答答:“阿姨,你们家高力看起来很老实,挺有安全感的……但这会不会太快了点,我都没心理准备……” 小南,你演的上头了……秦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高明亮情绪很亢奋地说:“现在不就有准备了嘛,你们年轻人互相之间肯定能聊得来……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卢甜甜。” 秦川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高明亮突然吼了一声:“高力你过来,在跟你说话呢,成天就知道吃!带卢甜甜出去逛个街,你们去外面吃饭!” “好好好,妈妈再给我点钱……”高力喜滋滋地说。 这剧本有点超出秦川的预期了,但他知道,陈知南和高力独处,可以套出更多的消息,因为这高力给他的感觉就两个字:饭桶。 同时他也觉得蹊跷,高明亮一家三口在紫田讨生活,挤在这小房子里,如果是小夫妻带个娃也就算了,可他们儿子都那么大了…… 再看看门口停着的那辆破电瓶车,秦川不禁怀疑,这一家子看起来很穷,哪来的110万? 当陈知南从屋里出来时,身后跟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目光贼兮兮瞟向陈知南的黑丝。 这长相确实很有安全感,都快成球了……秦川摇摇头,突然感觉自己貌美如花。 第244章 见死不救 陈知南站在街边左右看看,掏出手机假模假样摁了几下,嘴里说道:“高力,我叫个车。” 秦川很快收到她的短信:“我要带这胖子出去吃饭,你给我推荐一家贵的餐厅,一定要贵的。” 他回复:“彩宁广场曼达李斯顿餐厅。” “好,你送我们去。” 秦川心领神会,马上发动车子开了过来:“两位坐车不?” 陈知南凑上去问:“去彩宁广场多少钱?” “20块。” “这么贵啊,算了算了……” 高力连忙说:“不贵不贵,我请卢小姐坐车。” 他抢着坐进后排,秦川立马感觉左后轮微微陷了下去。 草,这分量,别把车轱辘坐坏了,回头还得修车……秦川不得不提醒道:“先生,你坐后排中间,让我轮子受力均匀。” “好好,”高力往当中挪了挪。 陈知南坐上副驾驶位,对秦川眨眨眼:“司机师傅,走。” “卢小姐,我们一起坐后排……”高力没说完,秦川马上踩油门,不给高力任何揩油的机会。 一路上,秦川安安份份做司机,让陈知南自由发挥,他只管竖着耳朵听。 “高力,你请我去吃晚饭对吗?”陈知南回头,先抛一个媚眼。 “对对,我请你吃,甜甜你要吃啥呢?”高力喜笑颜开。 秦川很想打人! “我不挑的,随便吃什么都可以,和过日子的男人在一起,吃什么都香,那家餐厅很实惠的,我们去……” 陈知南的迷魂汤色香味俱全,秦川通过后视镜,仿佛看到后排有头猪在笑。 秦川自己也差点笑出来,那家餐厅人均将近两千,小南坏的可以。 “高力,我被蒋俊骗过,他说好跟我结婚,又把我丢下,和别人好上了,万一最后你也不要我,那我就真的完了……”陈知南可怜巴巴地说。 秦川明显感到车子抖了抖,高力指天对地发誓:“不会不会,我高力如果对不起卢甜甜……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高力,你看起来是很老实,但我怕再发生像蒋俊那样的事,一走了之不要我了……”陈知南嗲声嗲气,把秦川听的骨头发酥。 “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高力,我是真心奔着结婚去的,才会跟你一起吃饭,我想问问你,你们家有几口人,亲戚是谁,住哪里,都详细给我说说好吗?” 高力喝完汤,开始知无不言。 “好好,我说给你听!我妈妈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我爸有个弟弟,这房子就是我叔叔联系到蒋俊,从蒋俊手上买来的。” 陈知南故意问:“多少钱买的?应该不便宜,现在海棠街快拆迁了,这里的房子可是有价无市。” “110万,便宜!那个蒋俊有求于我叔叔,我叔叔一句话,他马上就贱卖了。” 陈知南故作惊讶:“那你们家很有钱呀,能拿出百来万买这房子!” “额,我们没这么多钱,是我叔叔掏钱买了房,但房本本上只有我和我爸的名字,跟我叔叔没关系。” 秦川只觉得脑中一道闪电划过,这其中的原因……估计会引出一大波线索! 要是高明伟花钱买了房,借给哥哥一家子住,属于人之常情,即使他不收任何房租都是能理解的,但现在房产证上不写他的名字,就等于白送了套未来铁定会升值的房子给高明亮! 这里面有猫腻! 高明伟是个奸商,和亲哥哥的感情再好,都不可能做这种白送的傻事除非那个时候,他已经收到些风声,知道自己快要出事了,为了防止资产被冻结,才想办法散尽家财,或者说转移资产。 但秦川明白,这个猜测如果属实,仍然无济于事,高明伟送房是在被起诉之前,那时他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财产。 即使这擦边球打出了问题,房子也不会还给蒋俊,只能产生另一种结局,就是房子被视为高明伟出资购入的产业,强行被法院冻结,最后折价赔偿给鹏实置业,根本回不到蒋俊手里。 甚至可以这么说,蒋俊这套房,就是替高明伟去给鹏实抵债了。 又联系了其他一些细节,秦川便把很多事情推理清楚了:鹏实最终目的是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来关注这起工程造假案,高明伟是否落网,对鹏实而言不是最主要的,还有那个所谓的20万悬赏令,更像是种吸引人眼球的噱头……反正高明伟赔不出那么多钱,鹏实又财大气粗,相比这些赔款,鹏实更在乎自己的企业声誉,高明伟估计也猜出了这一点,他犯的是商业案,达不到杀人放火被全国通缉的高度,所以才敢胆大包天,先坑蒋俊一把,春节后依然在外面晃悠了好几天,才突然销声匿迹。 高明伟你真的是畜牲吗……怎么能胆子如此之大,同时又歹毒到这种程度!在快要东窗事发之前,精心布下这么个无解的死局。 再看后面这个色眯眯的死胖子,他住在蒋俊的屋里,拆迁后还能搬进新房……秦川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 到了彩宁广场,下车之前,陈知南抢着付了20块车钱,又不动声色摸摸她的蓝色耳钉。 秦川当然能领会,她要与他继续保持通话。 两分钟后,秦川手机再次响了,便插上耳机,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陈知南似乎是拿着菜单,“这个那个”点了几个菜,接着便和高力聊起天来。 高力是个愣头青,基本不会哄女孩,更不懂如何聊天,一直是陈知南在引导话题,但陈知南旁敲侧击了很久,始终问不到太多关于高明伟的消息。 秦川觉得差不多了,再盯着高明伟问下去,高力回去一说,说不定就要被高明亮察觉到有诈。 而陈知南与秦川仿佛心有灵犀,她轻描淡写拐了个弯,开始说起了别的。 “高力,你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的情况,也跟我说说?” “外公外婆和奶奶都不在了,只有个爷爷,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好,脑子里长了个瘤子要动手术,现在住在紫田六院。” 陈知南非常真诚地说:“那真糟糕,希望老人家身体赶紧好起来,我明天就去医院跑一次,看望一下爷爷……对了,爷爷他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爷爷今年八十,瘤子有点大,六院的医生都不敢动刀子,说是太危险,给我爸推荐了一个四院的医生,姓秦,听说最擅长做高难度手术……” 陈知南哎呀了一声后问:“是不是四院神经外科的秦川?” “对对,就是他,这秦医生听说年纪不大但是胆子大,活儿也好,海棠街馄饨铺的那个老太婆,比我爷爷还老,去年年底长了脑瘤,愣是被秦医生治好了。” 陈知南继续问道:“那你们为啥不去找秦川医生,叫他赶紧为爷爷动手术?” “我爸去问过,听说他最近请假了,都没去上班,我爸打听到了他的地址,准备明天上门去找他,想办法塞点钱,请他出面帮忙做手术,救我爷爷。” “你爸爸真是孝子。” “我叔也是啊,奶奶很早死了,我爸和叔叔都是爷爷带大的。” 秦川心里砰砰乱跳,在这一刻,他觉得脑子有点乱,但又有个离奇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于是他马上给陈知南发短信:“小南,快下来!” 足足等了十几分钟,陈知南才终于出现:“赶紧开车,快走!” “怎么了?” 她虎着脸说:“那个高力看起来挺憨憨,谁知道趁我不注意,想占我便宜!” 秦川解开保险带就要下车,陈知南一把将他拉住:“我很小心的,没被他碰到。” “那也不行!” “秦川,你先开车,他说不定就要追来了!” 秦川发动车子,开出百来米就停下来了,遥遥望着曼达李斯顿餐厅楼下的旋转门,问陈知南到底怎么回事。 “我弯腰捡勺子,他假装要帮我一起捡,手故意放在我位子上,想碰我屁股,还好我反应快躲开了!” 陈知南先是十分气愤,但马上跟着笑了:“那家餐厅的菜真贵,我开始都没点太多,但接下来我点了那儿最贵的一瓶红酒,说我请他喝酒,高力他喝了两口,觉得味道酸不拉几的难喝,我把酒瓶推倒洒在桌上,假装要去卫生间洗裙子,就先溜了。” “你好过分,让他留下来买单”秦川不禁乐了。 “出门前,他妈妈给了他大概几百块钱,我现在好想待这儿看戏!八万块的红酒呢,赔死他!” 秦川却发动车子:“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先回去,卢苇还在家,要给她上口语课。” “哦,好。” 慢慢摇上车窗,秦川的面色阴沉起来,心里那个恐怖的念头越发张狂。 等一个红灯时,他还没开口,陈知南抢在他前面说:“我看出问题来了,在鹏实展开调查的时候,高明伟估计就听到风声了,他知道自己马上要遭殃,主动掏钱给哥哥一家去买房,又催着蒋俊赶紧办下产证,让一切板上钉钉。” 秦川默默应道:“这个我也想到了,但阿俊还是拿不回房……不过现在我有办法。” “是什么?” “高明亮明天要来找我,我就逼他交出房子,换回他老头子的命!这手术别人不敢做,但是我敢,要是高明亮舍不得房子又想立牌坊当孝子,我他妈铁定见死不救,成全他!” 第245章 房子换性命 “秦川,医生救人是职责,你却问病人家属开口要房子,这么做有违道德……”陈知南低声说。 “高明伟不仁在先,我为什么还要犯傻,去救他的爹!” 这时绿灯亮起,秦川冷笑着一踩油门,车子猛冲了出去。 他心里已经发了狠,理智道义这种东西太虚伪,还不如搞回房子来的痛快实在! “小南,就这么定了,不管谁来跟我说情,我都当他是放屁,这是唯一能帮阿俊拿回房子的办法!如果高明亮问我要那110万的购房款,对不起,我没有,钱都在高明伟这畜生手里!” 陈知南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秦川,冷静一点,这事如果传了出去,会把你顶上风口浪尖,舆论压力……” 秦川呵呵笑了笑:“小南,我从来不是什么圣人,只想用力帮我兄弟!我也不怕别人背后骂我冷血或者黑心,反正我在国内待不长,就随便别人去说了,总之,我等着高明亮上门来找我!” 陈知南犹豫了一下,说道:“决定好了就去做,如果有人在背后恶语中伤你,你就把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会有人理解你的。” “我不需要别人来理解我,我只要你的理解,就够了……另外,我在紫田没必要给自己留退路,我只要你给我的路。” “嗯,我知道了,专心开车。” 回到家属院,卢苇刚刚上完视频课,正坐在客厅里等着他们。 “你们俩干嘛去了,我晚饭都没吃,饿到现在。” 秦川去厨房煮面,陈知南马上给卢苇切苹果:“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我和秦川在外面办事,关于蒋俊房子的,所以回来晚了。” 卢苇啃着苹果说:“我问过集团法务部,蒋俊的房子肯定没救了,不过我姐刚才和我说,贺城吕家的人已经交出来110万了,他们小卖部被封,家里人被抓,抗不下去了。” 秦川在厨房里也听到了,笑笑不说话。 蒋叔这时候估计还在大巴上,半途没法下车,挺好的,可以去贺城一日游…… 他端了两碗面条出来:“今天勉强凑合一下,明天我给你们做大餐。” 卢苇瞅着他:“秦川,你脸上为什么会有杀气?” 因为我准备做一件很过分的事,拿病人的命换房子……秦川肚子里自言自语。 卢苇和陈知南在客厅吃面,秦川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给六院的住院部打电话。 以前他偶尔去六院做手术,与那里的不少医生都认识。 几分钟电话打下来,他心里已经基本有了底。 六院确实收治了个八十岁的姓高老头,身患重症肿瘤,需要尽快动手术,但面临的情况和去年年底时蒙奶奶一样,年纪太大,又是开颅手术,六院的医生不敢动刀,本想联系秦川来帮忙,但秦川已经休了长假,病人也没法转院,不得已就只能耗着。 挂了电话,秦川细细琢磨一下。 这样的病人只能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能拖多久是多久,八十高龄动大刀,八成概率会死在手术台上。 但秦川不能让他死,这老头的命很值钱,可以换来蒋俊的房子! 饭后,陈知南卢苇开始练英语了,他便去阳台上抽烟。 以前在学医时,关于医德修养的课目是每年必修课,他自认从来不是恶人,但现在所考虑的事情不但有违职业道德,还会被人深深唾弃。 就连卢苇都看出来了,他脸上有杀气。 人们总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那些无情之人,再加上如今网络信息的发达,更擅长捕风捉影,将事件扩大化,秦川对此并不在乎,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为帮他兄弟过上最好的日子。 …… 第二天白天,他去了一次六院,在住院部找到认识的医生,调来了那个姓高老头的病历。 高志恩,80岁,脑部恶性肿瘤……看完病历,他又翻出几张影像胶片,细细观察。 就算使用极度保守的治疗方案,一周内不动手术,任由肿瘤继续恶化下去,以高志恩这么大的年纪,基本可以宣判死亡了。 还有七天,就能见分晓……不,保险起见应该说是六天。 秦川想了想,问六院的医生:“病人家属有什么打算?” “病人的儿子希望我们能救他爹,我们给他推荐了你,这手术整个紫田只有你敢做,估计病人家属会来找你。” “告诉他们,我在家等着。” 秦川施施然回了家。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戾气有些重,可这戾气难能可贵,他当了太久的书呆子和老干部,都记不得有多久没这么狂暴过了。 不单是狂暴,还有果断与决绝,他现在与蒋俊联系不上,但相信如果蒋俊知道了这事,肯定会吼一句“他妈的,这兄弟没白交!” …… 当天晚上七点,家属院里静悄悄。 卢苇关起门在书房上课,不到八点半不会出来,陈知南和秦川早就吃了晚饭,这时在客厅沙发上,陈知南盘坐在秦川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与他偷偷热吻。 唇分后,她轻轻喘着气:“你看你的手,都放在哪儿了!” “以前你就喜欢打我这儿,现在我讨点利息回来,手感挺好的,”秦川嘿嘿地笑,又凑近到她红透的脸前,轻轻问:“继续?” “继续呀。” 刚想低头再吻,外面突然有敲门声。 “扫兴!” 秦川要去开门,马上被陈知南拉住:“我去看看,说不定是高明亮来找你了。” 她凑到猫眼前一瞄,立即蹑手蹑脚地回来了:“”真是高明亮和他老婆,我不能被他们看到,先到房里躲一躲,这里交给你了。” “好,我来应付。” 他擦擦口水,把手机放在沙发背后,打开录音功能,然后去开门。 “两位找谁?” 高明亮黝黑精壮,一看就是长期干体力活儿,他带着和善的笑脸,问道:“秦医生是住这里吗?” “我就是。” “那太好了,能不能进屋里说话?” “可以,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 高明亮讪笑着说:“就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放门口怕……” “不值钱的话,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要。” 高明亮只能照做,把两袋礼盒留在了走廊上,和老婆一起进屋。 秦川没给他们泡茶,指了指沙发:“坐。” 然后自己拉了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真的是做到了泾渭分明。 如果来访者是高明伟,他肯定直接一个大耳瓜子抽上去,但对上高明亮夫妇,他不能这么做。 “秦医生你好,我姓高,这次是有事上门来拜托……” 高明亮非常客气,屁股只坐了半个沙发,带着点儿卑躬屈膝的味道。 秦川懒得废话,直接说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叫我去给你爹做手术,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得把海棠街房子交出来,你现在住的这房子,是属于我兄弟蒋俊的。” “啥?” 高明亮愣了半天,和妻子都是一脸懵逼,过了好久,才不可思议地问:“秦医生,你没开玩笑吗?” “你觉得我会那么空,跟你开玩笑?一句话,你签下字据,同意交出房子,还给我兄弟蒋俊,我马上给你爹动手术,否则,你们就另请高明!” 高明亮脸上的表情很精彩,有气愤,有无奈,还有委屈:“这房子是我弟弟和蒋俊谈好了价格,买了送给我们住,具体过程我真不知道。” 秦川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依旧步步紧逼:“高明伟那时已经知道他要完了,临死前坑了蒋俊一把,肥了你们家,你觉得你好意思在这屋里继续住下去?” 高明伟火了:“这房子又不是偷来抢来的,房屋交易手续也是合法的,我们怎么就不能住了!” 秦川知道这交涉过程不会轻松,对方势必咬着不放,便双手一摊:“这个我不管,不交出房子,我不会管你爹的死活!如果五天内不动刀,任谁都救不了他!” 接着,他又咧嘴冷笑:“亲爹都病重成这个样子了,不会有医院肯收治,除了我,你可以去请首都的专家来动刀,但不是我小看你,你请得动吗?” 高明亮震惊过后,语气强硬起来:“秦医生,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我爹病重,我上门求你来给我爹动手术,你却问我要房子,这事情说出去,你要被人戳断脊梁骨!” 秦川呵呵干笑两声:“我怕什么?这房子最后是还给我兄弟蒋俊,又不划归到我的名下,我没占到一分钱好处,你觉得不服气,那就随便你去说了。” 高明伟的妻子气愤异常:“走了走了,回家去,跟他没什么好聊的,这事情我们想办法捅出去,让所有人都来评评理,医生给病人动手术,居然要抢病人家的房子!” 秦川坐得巍然不动:“把门口东西给我带走。” 门被重重关上后,陈知南在下一秒就跑了出来:“我在屋里都听到了,你还真是够彪悍。” 秦川淡淡地笑,端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把杯子里的水干掉,然后口中念念有词: “还真没想到过,做医生会做到这个地步,用房子来交换病人的性命,虽说生命高于一切,但这次我就狠下心,高志恩死就死了,他儿子不仁别怪我不义!接下来的这些天,我就不出门了,等着高明亮再来找我!” 这时卢苇出来了:“刚才我听到有人在吵架。” “推销保险的,”秦川随口丢出一个谎。 陈知南马上走过来:“卢苇,今天外面挺凉快,我们去湖边走走,秦川刚才跟人吵的有点火大,让他静静。” 俩女孩儿手勾着手,去宝纱湖边散步练英语了。 秦川到阳台上抽烟,隔得老远望着她们。 事已至此,他不能回头了,等明天一过,这事情可能会被发酵,被更多的人知道,同时暴风雨和非议也将接踵而来,但他这次不达目的,誓不旋踵。 世事都有两面性,就好比眼前这湖水,看似清澈无暇,其实还是有太多杂质,这事他不想让陈知南与卢苇参与进来,她们都是清白纯洁的,污浊之事不能跟她们沾边。 她们俩,一个是他的太阳,会带给他余生数不尽的温柔,而另一个,是心里无可替代的偏爱。 …… 不出秦川的预料,从后天上午开始,各种电话陆续打进来了。 第246章 网上发帖 第一个联系秦川的,是顶头上司汪文斌。 “秦川,你到底怎么搞的,给我一个解释!” 电话那头的汪文斌,带着汹汹怒意:“病人家属来我们医院投诉了,说你要人家拿房子换病人的命,这是真的?” “病人在六院,家属来四院骂街,有意思啊!”秦川哈哈直笑。 “你还笑得出来!赶紧说怎么回事!” “主任,我准备在网上写个帖子,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所有人,你只要看了就会明白。” 沉寂几秒后,汪文斌说:“你可以有一万种理由拒绝动手术,但绝对不许动那种歪脑筋,不然,你会被所有人骂死!” “主任,请你先看完我写的帖子,再来骂我不迟。” “那我等着,你赶紧写,大作家!” 汪文斌没再啰嗦,直接挂断了。 下一个电话,是赵小苗打来的:“秦川大哥,你是不是要帮蒋俊哥讨回房子?” 秦川很轻松地笑:“小苗,你也知道了?” “今天一大早,那户人家就在海棠街上挨家挨户发传单了,我妈收到后,她打电话跟我说的。” “你不用管那么多,安心上班,我正在写东西,会发到网上,你有空就去看看。” “好的,需要我做什么可以随时告诉我,我相信秦川大哥你的为人。” “谢谢了,小苗,赶紧去工作……等等,这事儿记得瞒着卢苇,她现在要专心学习。” “我不跟她说,但就怕事情闹大了,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事情闹大……好像已经大了,都发传单了,接下来媒体也会知道…… 很快,四院的章书记亲自打来电话,把秦川痛斥一顿,要求他无条件为高志恩动手术。 “身为医护人员,救死扶伤是天职,你却要人家拿出房子,现在搞得人尽皆知,影响非常恶劣,给我院造成极大的……” 章书记啰里八嗦讲了一大堆,秦川压着性子,任由他说,同时心里也清楚,这件事给章书记带去了巨大的麻烦,一旦高层震怒,章书记搞不好就要被连坐,和之前金逸德那次一样。 归根到底,还是屁股下的位置太香…… 等了五六分钟,章书记终于讲完了,见秦川没反应,便直接下了命令:“你现在马上去一次六院,给病人动手术!” 秦川憋不住又要笑:“章书记,高志恩是六院的病人,我可是四院……” “救死扶伤,哪管四院六院?我就问你,现在去不去!” “我牺牲假期,去给外院病人动手术,章书记您得答应我,年底必须给我评个先进,”秦川胆大包天,开始调戏章书记。 “你还想评先进?处分倒是真的,赶紧给我去六院!” 章书记怒了,但秦川也跟着火大:“王八蛋才去!你这位置坐着风光舒坦了,叫我兄弟喝西北风啊!” 狠狠把手机摁掉,秦川从鼻腔里发出不屑的一哼。 正面得罪章书记,自己在四院铁定没法混下去了,不过这无所谓,他本来就打算要辞职的。 为了不被打断思路,他关掉手机,坐在电脑前专心码字。 两千多字的文章,字字句句都用心斟酌,从上午写到下午。 写完之后,从头到尾读了两遍,他感觉挺满意,于是上传到一个着名的论坛里,接着就去厨房准备晚饭。 这帖子他写的很详细,该写的写,不该写的一字不提,尤其是买房的时间点,高明伟把房子赠送给哥哥一家,这些全都写的清清楚楚,并就此推导出了高明伟在知道要吃官司之前,还故意诈骗了蒋俊一套房子。 他在帖子里多次使用了诈骗二字。 五点出头,卢苇来了,她飞速吃了晚饭,与秦川斗了几句嘴,就进书房开始上课。 秦川暗暗松了口气,这事情如果被卢苇知道,可能又会是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他早就叮嘱过陈知南,一定要对卢苇隐瞒,还有就是,不能让远在澳洲的妈妈知道。 六点半刚过,陈知南也回家了,她身后竟然跟着谭勇。 “老谭,又来找我喝酒?”秦川其实也猜到了,谭勇这么急吼吼地过来是要干什么。 “秦川,那是真的?”谭勇问的很模糊,又指指陈知南:“我问她,她不肯告诉我,打你手机又关机了。” 没有我的允许,小南当然不会透露任何口风…… 秦川接过陈知南脱下的外套,替她挂好,然后对谭勇说:“我已经把来龙去脉发到了网上,链接我给你,你好好看一遍。” 谭勇狐疑地看着陈知南,陈知南一摊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她钻进卫生间洗手,准备吃晚饭。 谭勇则跑到阳台上,自顾自点起一支烟,用手机打开秦川给他的网页链接,细细读起来。 陈知南洗了手走过来,小声告诉秦川:“前天晚上高明亮和他老婆来找过你,昨天他们应该在做准备工作,今天一早,海棠街上开始发传单了,传播速度飞快,网上很快有了相关的新闻,老谭也就知道了。” 秦川淡定地回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在说我是混蛋。” “别人说的,我可没说,不过确实把你骂的很惨。” 望着陈知南俏皮的笑脸,秦川也想笑,刚想去给她盛饭,这时书房的门开了。 “秦川,进来一下,罗教授找你。” “上课时间,我妈找我干嘛?” “课间休息了呀,笨!” 带着些许不好的念头,秦川进了书房,然后把卢苇赶出去:“私人视频聊天,你别偷看。” “不看就不看,美不死你了!” 屏幕对面的罗虹很明显是带着火气:“秦川,海棠街的几个老街坊都给我打电话了,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罗虹很少会对秦川如此严厉。 用力咽了口唾沫,秦川艰难地回答:“我这是想帮阿俊要回房子。” “有你这么不分轻重的吗?这事情你和小南商量过没有?” 陈知南也进了书房,在秦川身边说道:“虹姨,我知道的,但我支持秦川。” 罗虹还没说话,陈广华突然出现在了屏幕前,板着脸训斥:“小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爸爸,我没错呀,那个高明伟坑了蒋俊的房子,秦川作为蒋俊最好的朋友,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秦川马上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给妈妈:“妈妈,你先看这个帖子,整个事情经过都在这里了,你看完了如果还想骂我,那我也认了,但这次,我必须要用这法子替阿俊要回房子!” “好,我过会儿就看,然后再来找你,你把卢苇叫回来,继续上课。” 陈知南赶紧拉着秦川,跟他一起离开书房。 外面的客厅里,卢苇和往常一样,在课间休息时吃几口菜。 她嘴里正嚼着东西,见秦川和陈知南出来了,给他们指了指沙发:“事先声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随意聊。” 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瞧,秦川几乎惊出了一身汗。 沙发上坐着的,是穿警服的卢菁。 谭勇不知所措地站在阳台边,看样子是刚读完那个帖子,他都不敢进来,这时悄悄挪到秦川身旁问:“警察突然来了,好像事情有点严重了,是不是那户人家报警了?” 秦川心里很烦,冷冷地说:“我是杀人了还是防火了,他们报个屁的警!” “那警察怎么会来找你?” 陈知南嘿的一声笑了,轻声对秦川说:“下午卢菁给我打过电话,问起了这件事,我装傻没告诉她,她就说我故意包庇你,没想到她还是直接找过来了……前几天我们一起去过贺城,她有我的电话。” 说完,她盛了碗饭坐下吃起来,又不忘问卢菁:“刚下班,要不要一起吃顿便饭?” “我来找秦川,顺便看看我妹妹。” 这话一出口,谭勇猛地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那这位警官,不就是秦川的……” “老谭,真啰嗦!”陈知南喝了一声,谭勇赶紧闭上嘴不说话。 卢菁对秦川轻轻昂了昂下巴:“你真的穷到这地步,要去坑人家房子?” 秦川回道:“你先看完我发的帖子,是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再来跟我讨论对错。” “拿来给我看。” 秦川示意谭勇:“老谭,把你手机借给卢……警官看看,就是我写的那个。” 第247章 莫须有 谭勇把手机递给卢菁,然后拖着秦川到阳台上抽烟,悄悄地问:“你的前任怎么会来?” 秦川吐出一口烟圈:“这事她也知道了,就跑过来质问我,因为我们以前在一起过,现在我臭了,对她家金禾集团的声誉多少有点影响。” 谭勇基本明白了,又凑近了些说道:“不过你这前女友真漂亮,气场也很强……卢家大女儿,这么高层的圈子,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是啊,我以前也是这样想的……”秦川的回答模棱两可,然后对着红彤彤的烟头发起了呆。 卢菁为了这事突然过来,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时至今日,他已经没必要在卢菁身上花心思了,同时希望她什么都不要管,早点回去,更不要多说什么,免得影响到他的思路。 可是,她既然来了,就已经是种很严肃的态度,这是分手之后,她第一次来家属院。 “秦川,你过来。” 听到卢菁喊他,秦川不得不丢掉烟头,跑回客厅。 卢菁把谭勇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推还给他,然后问秦川:“你能不能保证在你发的帖子里面,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 秦川肃然说道:“当然可以,如果有假,我今晚就跳宝纱湖!” “你跳不跳和我没关系,”卢菁没有表露出任何倾向,转头对着谭勇发话:“我听陈知南说,你是个主打经济纠纷的律师,现在你来谈谈这件事,用你最公正的立场。” 谭勇清了清嗓子,说道:“这要从两方面来分析,首先,如果高明伟真的是在与蒋俊谈房子交易买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会被鹏实置业起诉,那么他的行为确实有故意诈骗之嫌,但另一方面,也是同样关键的,不论蒋俊知不知道高明伟将深陷麻烦,他就是愿意被骗,甘心低价将房子卖给对方,只为了参与进对方的工程队,那高明伟的诈骗就不能成立……” 卢菁用力一拍沙发:“不要啰嗦,说重点。” “重点就是,假如刚才所说的条件都成立,原被告双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诈骗就无法成立,蒋俊要靠起诉高明伟诈骗,通过法院判决拿回房子,几乎没有可能,因为蒋俊是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他可以拒绝,却利欲熏心,另外房屋买卖手续也合规……” “够了,”卢菁缓缓站起来,迈着长腿在屋里走了两圈,突然说道:“现在秦川和高明亮之间的纠葛,也可以看做是蒋俊高明伟的翻版,秦川就是高明伟,高明亮成了蒋俊,秦川在用高明亮他爹病重为饵,逼他交出房子,吃相虽然难看,但是说到底,最多就是承受道义上的谴责。” 这话说的非常公正,秦川点了点头。 卢菁看他一眼,突然用严厉的口吻说:“和高明伟相比,秦川的所作所为性质更加恶劣,高明伟只是骗蒋俊的财,而秦川,要的是人家父亲的命。” 秦川马上反驳:“高明伟骗了蒋俊的房子,等于让蒋俊下半生陷入困境,这和要了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你这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只要高明亮把房子还回来,我就给他爹动手术,而且我问心无愧,我在其中不会拿一分钱好处,房子最后仍然是属于蒋俊的!” 停顿一下,秦川用更坚决的语气说道:“我冒着自己被搞臭的风险,去干一件对我没任何回报的事情,你就应该能看到,我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卢菁对谭勇一挥手:“你先回去,接下来我要跟秦川陈知南谈的话,不方便其他人在场。” “那我先走,”谭勇拎起包就离开了。 卢菁在餐桌边坐下。 她没什么表情,秦川也猜不到她此时究竟是喜是怒,直到她一声轻轻的叹息,秦川才知道,在她平静的外表之下,也是藏有情绪的。 陈知南问她:“卢菁,既然来了就一起吃点儿?” 她缓缓地应道:“方便吗?” 陈知南进厨房,给卢菁盛来一碗饭:“方便,别客气,欢迎你来前任家里蹭个饭。” “谢谢你,但这话听起来很怪,”卢菁进屋后第一次笑,是对着陈知南的。 “谢啥呢,赶紧吃……秦川你自己下面条去,锅里的饭快没了。” 卢菁犹豫一下,还是拿起筷子:“不好意思,把秦川的饭吃了。” 秦川很随意地说:“我过会儿吃点水果就行。” 他倒了杯水坐在桌子边,右手撑起脑袋,看着眼前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一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卢菁居然会在这里吃饭,这太神奇了…… 回忆跟着汹涌而出,感觉像在翻阅泛着微黄的老照片,而这时嘴里喝着的茶水,分明是自家酿的老酒,入喉都是往事的滋味,他一时竟有了微醺感觉。 往事若能下酒,回忆便可当作一场宿醉,但是回忆这东西,真的不能太当回事,否则,难受的只有自己…… 陈知南故意问卢菁:“秦川做的菜,对不对你胃口?” “好好说话,受不了你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卢菁细嚼慢咽,吃了几口饭菜后,对秦川说:“这件事结束后,你就赶紧走,国内你没办完的事情,我会替你完成……你接下来要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我不想你被人在背后指责声讨。” 秦川的心头猛烈跳动几下,他能听出卢菁话里的意思,不禁说道:“我被人说几句而已……” “我心底的那份执念,容不得被玷污分毫!” 在这一刻,秦川有种感觉,那个带着光的女孩儿依然在他身边,她已经从太阳变成了月亮,从明媚变成了皎洁,但她从始至终,都未曾走远而这次,应该是她特意来看家属院看他的,这件事对金禾来说,影响不会太大,金禾有自己的公关部,应付起来太容易了。 卢菁继续说道:“蒋俊以后的生活不会差。” 这时,连陈知南也停了筷子。 卢菁仍然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她嚼的很慢,细心拆着一块鱼肉上的骨头,轻声说道:“吕兰也会过得不错。” 秦川轻轻吸了吸鼻子,他何尝听不懂,这是卢菁在给他许下承诺。 吃完一筷子鱼肉,卢菁又说:“不论高明亮愿不愿意交出房子,你都没法在体制内工作下去了,医生以病人的性命作为要挟,就注定结局不会好,哪怕这件事换个角度去看,罪魁祸首是高明伟,你仅仅是想为朋友讨回公道,但站在普通人的立场,一句简单的见死不救,就足以毁了你的职业道路。” 秦川强撑着笑了笑,回道:“我都准备六月份走了,毁不毁无所谓。” “这我知道,但要告诉你两件事,一是卫生局正在想办法,联系首都的几位专家,请他们来一趟紫田,为高志恩做手术。” 秦川马上说:“不可能,高志恩就是个普通老头,那些专家不会来的,这手术难度高风险又大,万一做砸了,专家的面子上不会好看。” 卢菁微点了下头:“到目前为止,首都那里还没人愿意接这手术,接下来是第二个消息,市卫生局正在研究讨论,万一高志恩最后真的病死了,是否要成立调查小组,好好彻查你……这次造成的影响非常坏,比上次金逸德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川能理解,金逸德事件是徇私报复,故意针对某个个人,但自己眼下正在做的,是给整个紫田卫生系统抹黑。 他呵呵冷笑:“去查好了,我自问清清白白,以前为病人动手术时,家属给的红包我全部上缴,一分没留。” 卢菁的美眸轻轻瞥向他:“但是你应该听过莫须有,为了给市民一个交待,维护好卫生系统的声誉,任何个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秦川愣住了,只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第248章 故作坚强 卢菁继续幽幽地说:“秦川,你现在处境非常不妙,我分析下来,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为病人做手术,手术必须成功,然后再当众道歉,就能消解这件事的恶劣影响,但最后还是免不了要把你辞退,二是什么都别管,主动辞职离开紫田,否则就这么耗下去,高志恩过些天病死,十有八九要追究你的责任,高明亮还会把你告上法庭……不过幸好,现在没什么人知道你有辞职出国这个打算。” 陈知南担忧地问:“秦川,你怎么想的?” 秦川斩钉截铁:“首都的专家们高高在上,没人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现在除了我,谁都救不了高志恩!眼下是关键时候,我绝不能走,必须等到下周一,在那之前,高志恩还是有救的,高明亮如果这两天里松了口,我努把力救下他爹,就能帮阿俊拿回房子了!” 卢菁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说道:“既然这样,你做两手准备,去澳洲的机票也早些预定起来,到了下周一,如果高明亮依旧死撑,你就马上离开。” 陈知南不禁问:“卢菁,有那么严重吗?” 说着,她又望向秦川。 秦川郑重点了点头:“卢菁是对的,只要高志恩活着,我就暂时安然无恙,但要是高志恩某天突然死了,我立马会被秋后算账,万一真发生最坏的结果,可能要影响接下来的移民签证,总之早点走没错的。” 陈知南恍然大悟。 秦川喝口茶,继续默默思索:到了澳洲之后,在当地申请办理移民也是可以的,妈妈已经在墨尔本定居生活,自己有不错的高学历,或者再和小南马上登记结婚,各种条件加在一起,都可以顺利办下移民。 至于从四院辞职就简单多了,自己身为医护人员,虽然德行不端叫人不齿,但高志恩是自然死亡,没发生所谓的医疗事故,只要写个邮件,加份本人签名的书面传真,给四院人事部走一下流程,还是能办好辞职的。 卫生局那帮头头们火再大,也不可能卡着不给办辞职,到时候他们要动动脑筋,找其他人来背这个锅了。 首当其冲的背锅大侠,就是章书记。 秦川很想为章书记叫屈,又憋不住要吼一句:不是我不讲武德,都是高明伟惹的祸! 卢菁又问陈知南:“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陈知南想了想说:“我的工作估计四月上旬就能结束,还有两三个星期。” “以后你多用心,对秦川好一些,他只有你了,”卢菁十分真诚地说,然后目光从秦川脸上一扫而过。 卢菁释放出的情绪微微发着烫,秦川却一身凌乱和迷茫,他不敢流连这份不再属于他的温柔,低头盯着杯中自己扭曲又冰冷的倒影,任由鼻子不时发酸。 抬起头看一下墙上的挂钟,卢菁叹了口气说道:“还有二十分钟,卢苇就上完课了,我必须长话短说,这件事我们尽量瞒着卢苇,别让她知道,最近卢苇一心都在功课上,不会有时间去看网上那些东西,我有把握让她一直蒙在鼓里……秦川你如果真的下周一走,要小心不能透露任何风声,到了澳洲后,就别再和卢苇联系,我会安抚照顾好小丫头。” 陈知南轻轻说道:“我总有点担心,现在是卢苇最关键的时候,要准备托福考试,有一大堆功课,每天都看书到凌晨才睡觉,这种紧要时刻不可以让她分心,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卢菁果决地摇头:“这一关卢苇必须挺过去,她才能获得重生,否则就算到了国外,还是无心学习。” 秦川对着书房,深深凝视片刻,又缓缓转回了头。 如果下周一不得不走,就意味着……和卢苇永别了。 卢菁没有给秦川思考的时间,对他说:“接下来的几天里,你会承受很大压力,要做好心里准备。” 秦川并不担心自己,反正早晚要辞职出国,就算接受调查,他一身清白问心无愧,只要能帮蒋俊夺回房子,自己受点委屈真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他很无所谓地笑:“我怕压力就不会这么干了,帖子已经发到网上,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反正不管怎么样,房子或者高志恩的命,我总要留下一个,否则就这么灰溜溜辞职出国可是太亏了,高明亮有种的话,就看着他爹慢慢死亡!” 卢菁别过了头:“秦川,你这个样子,我会觉得你是个冷酷的人。” 秦川的心被揪了一下:“冷酷和热情因人而异,只要真心对自己喜欢的人,让她感受到我的爱,全世界都骂我冷血也无所谓。” “小南,你怎么说?”卢菁冷不丁问道。 “秦川很好。” 陈知南回了极为简单的四个字,然后在桌子下伸腿,轻轻踢了秦川一脚。 秦川心领神会,催着卢菁继续动筷子。 卢菁握起筷子,她那双明亮的眼中,突然泛起阵阵泪花:“秦川是很好很好的,我了解的……他因为太在乎我,才会倔强地和我分了手,那天在贺城你们见到的那个男人,他事事顺着我,也不反对我做警察,但是我迷茫了,有些事情我看不懂了……他经常捧着玫瑰,来警局门口等我下班,秦川从没做过这样浪漫的事,以前我下班的时候,他不是为了几百块的津贴,在医院里埋头做手术,就是在家为卢苇补习……可能不同的人,表达爱的方式也不同,甚至连分手都可以是爱的一种表现。” 秦川闭上眼睛,在沉默中感到阵阵心酸。 过往的点点滴滴本该遗忘,却突然在脑海中变得立体,就像团奄奄一息的篝火,卢菁的话往里面添了助燃的木柴,他被这团往事的火熏红了眼,又烫到了心。 很久没有和卢菁这么敞开心扉的说过话了,此刻她好似将秦川带进了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却让他更真实地看到了她的心境,原来分手之后直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快乐过。 卢菁哽咽着说道:“小南,我和秦川都不肯让步妥协,才会最终渐行渐远,我妹妹卢苇年纪太小,秦川和她没有发展的可能,现在看起来,最适合秦川的就是你了,以后你们在澳洲好好地生活,要幸福,但是别让我和卢苇知道……谢谢你们的晚餐,先走了。” 很轻的关门声,在秦川耳中犹如山崩地裂,他能感觉到,卢菁依然是爱他的,不然她绝不会突然来访,又当着他和陈知南的面,含泪说出这番带着永别味道的话。 可这个世界光靠爱是不够的,身为凡人的我们,从来就拗不过命运!撕碎对于爱情一切幻象和期盼的,其实就是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在我们心里一直存在一面镜子,它会在不同的时候照出不同的结果,我们只顾着风花雪月,从来没有仔细去观察这面镜子,更不会发现,爱人和刽子手之间,仅仅就是一念之差。 陈知南取走他手里的茶杯:“我给你做点吃的。” “我吃不下,你快吃你的,今晚我来给卢苇上英语课。” 接着,他鼓起勇气向陈知南提问:“卢菁以前说过,爱她就要爱她的全部,我却因为她的工作与她分了手,如果当时我顺了她的意,那么等到未来某一天,她发现了其中的微妙,是否会觉得我不爱她?” 陈知南摸摸他脸侧的胡子,说道:“秦川,这就是爱情的悖论,分手是因为珍爱,在一起反而有虚情假意的危险,既然这样,谁还敢说心里话,谁又敢对心爱的人说一声我爱你呢?这个世界有时候可笑又可悲,爱一个人到什么程度,通常是在分手时候才见分晓,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会活的很累,但是你记住了,我对你不存在悖论。” 秦川思索一下,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不要谢我,我过会儿跟虹姨打个电话,把情况和她说一下,虹姨会理解你的。” 他苦笑,揉了揉陈知南的头发:“我已经违背了医生的职业操守,我妈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理解的。” 陈知南拍掉他的手,给自己理了理发丝,然后说道:“认定的路就好好走下去,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秦川点点头,他迫切需要一个铁石心肠的自己,去面对接下来极为关键的四五天。 可同时,他又有种无法抑制的失落,甚至是悲伤,因为与卢苇的告别突然被提上了日程。 这根本不是告别,因为告别会有拥抱和祝福,可他给卢苇的注定将是场不辞而别,准确地说,是无情抛弃…… 接下来的口语课,他非常用心地陪着卢苇用英语聊天,期间总是看着她,想把她的一颦一笑都深刻进脑海,甚至还想抱一抱她。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抱再久还是要松开,没有发生高明伟这件事,他在三个月后仍然要丢下卢苇,悄悄离开紫田。 最后,卢苇被他看到脸红,上完课,她抱怨一句“你今天怪怪的”,便逃进书房继续去看书。 陈知南对着他似笑非笑。 秦川回以苦笑,揣着半包烟,到阳台上去独自消愁。 他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态走势看似微妙,其实都取决于高明亮的一念之间,他很讨厌这种感觉,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握,却在别人之手。 他一遍遍推算着,高明亮会不会服软,蒋俊究竟能不能拿回房子,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紫田,走了以后,卢苇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卢菁是否能安抚好妹妹,还是说,卢菁其实和他一样,都在故作坚强…… 第249章 决定离开 人是世上最可怕的物种,从古至今,战争与杀戮从未停止过,那些在历史上留名的大人物,光鲜亮丽的背后无一不是双手沾满鲜血,视人命为草芥的冷血怪物,秦川不打算从历史中去找寻借鉴,但他正在不知不觉间,创造一项属于他的不光彩历史。 第二天清早,他去菜场买了一大堆菜,把整个冰箱塞满,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准备足不出户,等着高明亮再找上门。 在这期间,他的手机基本就没停过,各种电话短信络绎不绝。 他被骚扰得头疼脑裂,最后不得已关了手机,在暴风雨中寻找一份自欺欺人的宁静。 打不通他的手机,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其中有不认识的,有这儿的邻居,有韩峰,有汪文斌,章书记,连赵小苗和谭勇也来过。 他一次门都不开,就一心等着高明亮,可高明亮连影儿都没见着。 孝子,你真不管你老头子死活了? 秦川不止一次在心里骂。 眼下秦川面临的问题是见死不救,高明亮同样如此,他的压力一点儿不比秦川小,为了保住来路不正的房子,他置父亲的生死于罔顾,越往后拖,父亲生还的可能性就更小,他也将被更多人指责。 可高明亮仿佛在与秦川隔空对赌,赌究竟谁更狠心残忍,谁更能沉得住气。 …… 周五晚上,秦川继续陪卢苇上口语课。 吊着颗七上八下的心,他状态不是很好,走神了好几次,最后被卢苇骂了声笨蛋后赶走了,陈知南马上接替他的位子。 回屋发了会儿呆,出来一看,卢苇竟然已经走了,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五,卢苇要回自己家过周末。 追到楼下,帕拉梅拉发动机的声音刚刚走远,他站在空旷的大院中央,怅然若失。 陈知南追着他下楼,见他郁郁寡欢,便安慰道:“别丧气,接下来还有周末两天,高明亮会来找你的,你还能再见到卢苇。” “就怕高明亮死硬到了底,那么卢苇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刚才她骂我的笨蛋,这小丫头真是……”秦川不禁苦笑。 去澳洲的机票已经订好了,是下星期一的晚上十一点,到那天他必须早早去机场,绝不能再和卢苇见面,以免最后该走又走不了。 陈知南拍拍他的肩:“够讽刺,不过也确实是真实写照,从某些角度看,你就是个笨蛋,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 “不打了,有些人是在不知不觉中走丢的,就像被拐卖的孩子,在别人家住久了,也就习惯了。” 于是,秦川在落寞中点起一支烟,但风似乎也有解不开的忧愁,悄悄把烟卷走一半,他对着余下半支猛抽,肺里的沉重辗转成了心痛,阵阵咳嗽声在风中流连,心底的那句再见,却没机会再说出口。 不,现在说再见确实太早,应该还能见到小丫头。 …… 第二天是周六,陈知南早早拎包出了门,那桩跨国经济纠纷案进入了关键时候,这周末她要连续加班到很晚。 秦川不能出去溜达,家里又没人跟他作伴,他只能望着外面艳阳高照,无奈地把气叹了又叹。 孤独放大了心里的忐忑与焦躁,却找不到可以发泄情绪的方法,在客厅里,他赤着膊哼哧哼哧做俯卧撑,一天下来,做了不下三四百个。 身处风暴中心,他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为了防止有人上门捣乱,他把摄像头装在厨房,隔着玻璃窗对准外面的走道,并在门上贴了张纸:举头三尺有神明,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捣乱者报警处理。 但没人来捣乱,想象中刺激又火爆的泼油漆场景没出现,可见在这个社会里,键盘侠真的不少,像秦川这样胆大又不怕事的才是少数。 如果有别的医生愿意给高志恩动手术,那么秦川的一切坚持都将化为徒劳,并且会彻底沦为笑柄,不过他毫不在意,他甚至敢说一句,至少在紫田,没任何医生敢为高志恩动刀,手术风险巨大不说,主刀医生可能还会遭到非议,被人说上两句:“高明亮是不是把海棠街的房子送你了?” 除非送高志恩去首都治疗,那里有全国最顶尖的医生,但这又是不可能的,高志恩是个患了脑瘤的八旬重症病人,长途跋涉去首都,路上一个颠簸就醒不来了,没人会做这种傻事。 总之可以这么说,除了秦川,再没有人能救高志恩。 而与此同时,网络上的风向也在悄悄转变。 前几天网上到处是骂声,骂的还很难听,黑心贪心都算是轻的,但从昨天起,支持秦川的声音开始冒出来了。 “秦医生是为了帮他兄弟,那个病人的儿子不是东西,坑了秦医生兄弟的房子。” “海棠街38平米的房子才110万,明显的强取豪夺,150万都有的是人排队买。” “高明伟才是最可恶的,工程质量作假,还诈骗人家房子,他爹养出这么个儿子,死了不可惜。” “楼上的,对事不对人,口中要积德。” “感情他骗的不是你们家房子!” 看到这些留言,秦川笑了笑,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确实是有苦衷的,只要苦衷被稍稍放大,自然会出现支持者。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被人用下作手段骗了房子,等于是毁了一家子,绝对是可以为之拼上性命的。 有支持就有反对,骂他的声音依然庞大,秦川甚至从一个回帖中看到,高明亮带着几个记者,去四院神外科办公室大闹了一场,把秦川的办公桌砸得一塌糊涂。 读完这个帖子,秦川冷笑几声。 高明亮已经坐不住了,父亲的身体在一天天恶化,渐渐变得无药可医,他急火攻心,强迫院方给秦川施压,逼他为父亲动手术,但这不是秦川要的结果,他的想法始终没变,就是拿房子换人命。 他没有杀人放火,最多承受道德上的谴责,可他根本不在乎这个。 体制内所谓的规矩,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即使某些制度已经成型,但是想挑战甚至破坏它并不难,只要能做到无欲无求四字,不过身在体制围城内的人都爱惜羽毛,敢舍得一身剐豁出去的,百中无一。 周末两天就这么过去了,秦川日等夜等,高明亮始终没出现,他终于开始气馁。 陈知南星期天也在律所加班,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来,见秦川沮丧地在整理行李箱,便立马明白了。 她拉着他的手,一起到沙发坐下,然后轻轻坐在他腿上。 “别难过,你真的尽力了,虹姨今天打电话给我,要我跟你说说,固执己见的同时,也要做好事与愿违的心理准备,一根筋向前冲固然勇气可嘉,但不会拐弯的就是莽夫。” “我是在考虑放弃,又总觉得不甘心,”秦川抱着陈知南的腰,靠在她身上,低低地说。 陈知南关照道:“高明亮不给你机会,除了放弃你也没得选择了,明天早点去机场,我四月上旬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给虹姨过50岁生日。” 秦川心里还留有最后一丝残念:“明天半夜的飞机,我想在家里待到下午再走,但愿会有奇迹。” “那你要想好了,真到了明天下午,你还救得了高志恩吗?别最后把你自己套进去了!” “对啊……” 在陈知南的提醒下,秦川又推算出了一种结局,就是在他明天临走之前,高明亮突然同意交出房子,但是,他已经无力再去救高志恩…… 那时候如果硬上,才是最凶险的。 一番抢救后,高志恩还是死在手术室里,自己要承担医疗事故责任,同时蒋俊的房子更加没指望了,而高明亮可以对外宣布,他其实愿意还出房子,但秦川能力不行,于是,秦川彻底沦为千夫所指,免不了被高志恩告上法庭,那些支持他的人也绝不可能再发声。 最好的手术时机已经错过了,既然这样,避免秋后算账,早点离开成了唯一的出路。 “小南,明天上午我在家收拾一下,中午就走。” “嗯,这样最好,我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临走前的这一夜,秦川失了眠,在不开灯的书房里坐了很久。 手边是卢苇放在这儿的几本书,她明天晚上还会来的,可是,秦川已经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欠她的一句道别终究没法给她。 花开花谢人来又走,假若注定是过客,起初又何必招惹?其实这小丫头是很好很好的,只不过出现的时间不凑巧,但像这样无疾而终也不错,我们不必说破,也没有难堪,一场眼泪过后,她能换来一夜成长,而我,却可能要用一辈子去稀释和怀念…… 第250章 离开前夕(一) 星期一上午,陈知南给刚刚起床的秦川发来邮件: 我找赵小苗打听了一下,昨晚高明亮去看望过蒙奶奶了,另外在昨天下午,医院给高志恩出了病危通知书。 这封邮件到此为止,但秦川完全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高明亮快要认怂了。 秦川给陈知南回复邮件: 就算高明伟现在交出房子,我也救不了他爹,接下来我收拾一下就去机场,我们过些天在墨尔本碰头,要是卢苇问起来,就说我去旅游散散心,能拖多久是多久,实在拖不下去,你就给卢菁打电话,叫她接卢苇回家,全程你不要插手。 接着,他立即在网上发出最后一个帖子:“我是四院神外科秦川,海棠街的房子我放弃了,高志恩的手术我也不会去做,病情被延误至今,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我只能对病人说声抱歉,要怪就怪你两个儿子。但我并不觉得愧疚,我只是想尽力帮我兄弟,我也没那么高尚的情操,以德报怨这种事如果我做了,保证会有人说我虚伪,所以,我还是情愿做个真小人。” 帖子发出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疯狂一回,怎么称得上是人生?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依然会选择这么干!在这个物质至上的社会里,草菅人命早已变成了习以为常,混的风生水起的都是伪君子。 站在卫生间镜子前,把两天没刮的胡子刮掉,用陈知南的洗面奶洗了把脸,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不能用干干净净四个字形容。 身为唯一能救高志恩的医生,他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病人走向死亡。 但他马上又笑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牛,把生与死这种大事玩弄于股掌之间,同时,他也完全对得起蒋俊。 甚至可以说,他已经替蒋俊报了仇,高明伟夺了蒋俊的房,他硬生生磨死了高明伟的爹。 残忍的还不止这些,他将从今天起把卢苇丢下,刚才给陈知南的邮件中,只用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叫卢菁接她回家。 魔鬼也不至于如此……他不敢去深挖自己此时的心境,如果能做个ct胸透镜,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心是黑的,烂到无药可医的那一种! 把关了好久的手机打开,瞬间涌进来一大堆短信,足足有上百条。 其中甚至还有报社记者,想专门来采访他。 把所有短信微信粗略翻了一遍,就是没有蒋俊发来的只言片语。 他感到微妙,都这么多天了,蒋俊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便马上联系吕兰。 “秦川,蒋俊前天和我通过电话,他确实在外地找高明伟,说已经有了高明伟的行踪。” 听吕兰这么说,秦川马上来了精神:“叫他报警啊!” “他说会见机行事,我告诉他,你这些天为了帮助他夺回房子,做了件轰动的事情,他很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连蒋叔蒋婶都在偷偷夸你。” 秦川急坏了:“夸有个屁用啊!阿俊有没有说他在哪里?” “没有,他只说绝不能放过高明伟,现在有了他的行踪,就必须想办法逮住他。” 秦川无能为力地说:“如果还有阿俊的消息,你要随时告诉我,他没必要在外地冒险,应该早些回来才对。” 挂了电话,秦川进入房间检查行李箱,不管蒋俊回不回来,他都要走了。 行李其实早就理好了,只剩下不少以前的课本,还有许多衣服,薄的厚的都有,这些东西太多一下子带不走,他打算请陈知南帮忙,在她出发回澳洲之前打包装箱,找个物流公司托运,通过海运或者空运到墨尔本。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门。 出去一看,竟然是卢苇。 卢苇呼呼喘着气,应该是从学校一路奔过来的。 “小南姐发消息告诉我了,说你想出去旅游几天,现在学校中午午休,我就过来看看你。” “是准备出去散散心,紫田闷得我发慌,”秦川指指他的箱子,很平淡地说。 他心里责怪陈知南的多事,但同时,又有一丝感激。 小南是故意创造机会,让他有了给卢苇当面道别的机会,免得他以后留下遗憾。 卢苇摸出张银行卡,塞进秦川手里:“一个多月前,你让赵小苗把这张卡还给我,现在我把它再给你,这次出去旅行要玩开心点儿,卡里的钱至少花掉二十万,否则不许回来!” 秦川当然不会用她的钱,但也不想跟她推来推去,就收下了,并打算去机场找邮局,寄回给丰谷区分局的卢菁手里,让卢菁转交给卢苇。 卢苇眼中隐约有泪:“旅游回来后,亲手把卡还给我,我是说亲手!” 秦川何尝不明白,卢苇一直知道他有去澳洲生活的念头,很怕他就此一去不回,因为她还惦记着那场谈话,于她而言,是决定后半生的谈话。 可是秦川不能告诉她,她将永远都等不到那场谈话…… 本以为分别遥遥无期,转眼就近在眼前,而眼下这突如其来的见面更像是种恩赐,秦川轻轻摸了摸卢苇的脑袋,心里纵有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了最简单的一句叮嘱:“丫头,好好上课,好好学英语,知道么?” 卢苇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搂住:“不要跟我说废话,我就问你,你会回来的,对吗?” “对对,我就是去旅行,我可以每天给你发照片,过几天肯定回家。” “保证?” “保证!” “放过你了。” 卢苇离开他的胸前,同时拍拍他衣服口袋:“玩的开心。” 秦川压下惆怅,默默点了点头。 卢苇准备回学校去了,在走之前,突然对他说道:“最近你做的事儿我都知道,同学们偶尔会谈起,我想装聋作哑都不行,你发的帖子我读过两遍,从道义上来讲,你不能这么做,但人都是有血性有脾气的,没必要为了颜面委屈自己,总之,只要你没有杀人放火,我都支持你。” 秦川愣了一下,喃喃地回道:“见死不救,和杀人放火有区别吗?” “有区别,但也没区别,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会做和你一样的事……好了我得走了,你赶紧出去散散心,避避风头,紫田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搞定的,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卢苇带着一阵风,就这么离开了,但她肯定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转身过后,可能就是一辈子。 对着她已经消失的靓丽背影,秦川默默看了许久许久,当他意识到从此可能再也见不到这小丫头时,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在阳台上,他抽了离开前最后一支烟。 天上的云层略显厚重,像极了去年四月,与卢苇在波士顿街头初见时的天气,可秦川不敢让自己的心拨云见日,因为他知道,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他确实对卢苇动心过。 这份感情像是有感而发,更好似蓄谋已久,他无力去将其深究,因为这终究太过飘渺,也是见不得光的,于是在短短一支烟的数分钟里,他躲进缭绕的烟雾中,一呼一吸之间悄悄缅怀着,无声留恋着,等这支烟熄灭后,卢苇将会和卢菁杨甜甜一样,成为今生无法追回的白月光,她们将在记忆中鲜活不息,又在现实中彼此永远隔绝。 进屋把卧室的门关上,他刚想离开,突然发现,墙上有朵巴掌大小的红色纸花。 那是去年冬天,贝贝在他为蒙奶奶做了手术后,亲手制作送给他的礼物。 纸质花瓣上还有贝贝写的“医者仁心”四字,他对着这朵花看了许久,不禁感觉讽刺和悲哀。 像我这样的医生,也配得上这四个字? 前几天答应过蒙奶奶,要再去看望一下贝贝,估计是没机会了……而上次在韩峰家里,贝贝极度仇视的眼神他还记忆犹新,可同样没机会去探索其中原因了。 贝贝,以后咱们有缘再见,但应该是无缘了,你也快离开紫田了,等到了国外后,好好生活,好好长大…… 他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把这朵花带走,因为无论如何都厚不下这张脸,让“医者仁心”四个字陪着远行。 这朵花,过些天让小南帮我带来,把它贴在墨尔本的新家里,算是对贝贝的一份留念,同时告慰自己,我曾经也是个好医生…… 拖着行李箱到了楼下,在马路边等出租车时,突然有辆车在面前停下,汪文斌从前排走下来。 “秦川,你去哪里?” 第251章 离开前夕(二) “关机了四天,你真有出息!”汪文斌的语气中,微含着怒意。 秦川无所谓地笑:“主任,我现在是休假期间,可以关机。” “但是玩的可不小,拿人命换房子!” 秦川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主任,高明亮拒绝交出不属于他的房子,我就不会去救他爹,现在我旅行的机票订好了,必须得走了!” 汪文斌很生气地对他吼:“你还不能走!高层领导下指示,要求各方协力,抢救高志恩!” “让各方协力去抢救好了,我这个休假人员不参与。” “上头点名,必须你主刀!” 秦川风轻云淡地回道:“高志恩病入膏肓,请首都的专家们来紫田会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首都的专家请不到,但是省院的两位主治医师都到了,就差你这个主刀的了!” “是要找我来背锅的!”秦川不屑地哈哈一笑,然后摇了摇头:“都有省院专家了,还需要我?现在高志恩一只脚已经进了棺材,我没那么大本事去跟阎罗王抢人!再说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叫高明亮先交出房子再说!” 汪文斌怒喝:“秦川你别忘了,你的妈妈虽然出了国,但在省内一直声望不错,你做的这件混蛋事,也是在败坏你妈妈的名声!你母亲如今受你牵连,被许多人在背后指责,你敢置若罔闻吗!” 秦川愣住了。 在此之前,他给自己设定过一条底线,就是必须独自扛下所有压力,决不让身边任何人受牵连,但现在,他的七寸突然被掐住了。 那不是别人,是和他相依为命多年,最敬爱的妈妈。 母亲在移民出国前,主动退回了教授的职称头衔,因此在本省学术圈内风评非常好,而眼下这事情一旦继续发酵下去秦川确实可以一走了之,随便外人怎么说他都无所谓,但任由母亲被无端批评指责,辱及家人,他再怎么意志坚定,心里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的。 思索再三,倔强的头颅终于缓缓低了下来。 真是讽刺,我利用了高明亮所谓的孝心,他没有就范,而现在,同样的法子用在我身上,这才是最真实的作茧自缚…… …… 六个小时后,当秦川带着一身筋疲力竭走出六院手术室,外面的天早已黑了。 高志恩大难不死,脑中肿瘤被切除干净。 整个过程一波三折,主刀的秦川与省院两位专家协同手术,同时有不错的运气帮忙,终于上演了一场奇迹。 六院楼下围着几个记者,他们都想来采访秦川,还有三个领导模样的人在场,其中就有四院的章书记。 秦川懒得搭理这些人,他心里正窝着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憋屈。 人群之外,他看到了身穿便服的卢菁,而站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好久没见的唐嘉韵。 与两位省院专家逐一握手,并深深鞠躬致谢后,秦川大步走向唐嘉韵。 记者纷纷跑过来,拦住去路。 “秦医生,说几句?” 秦川用力把对方推开:“没什么好说的,这不是我的本意,请采访这两位专家,他们才是劳苦功高。” “秦医生,请等等,”几个记者追上他,话筒直接伸到他嘴边:“秦医生,接下来你会不会继续追索海棠街的房子?” 秦川压住火气,他考虑了一下后说:“那是我最好的兄弟的房子,他等着靠这房子拆迁,搬进新房和女朋友结婚过日子,现在被病人的儿子坑走了,我就想问问各位,换了你们任何人,会不会恨死对方?” 记者提问:“秦医生,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 秦川狠狠把对方呛回去:“别他妈的拿职业操守来约束我,是姓高的一家子不讲理在先,我没唾弃诅咒他全家,已经算客气了!” 记者一阵议论纷纷。 汪文斌走过来,把行李箱推给秦川:“好了,冷静点,手术做的很漂亮,现在你可以远行去了。” “远行,远行,我当然要远行,离紫田越远越好……” 他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正准备离开,记着又把他团团包住,各种提问如连珠炮般轰炸过来: “秦医生,你已经成功救下了高志恩,但刚才我们联系了高志恩的儿子,他依旧不肯交出房子,对此你怎么看?” “秦医生,你是不是很排斥做这场手术?” “高志恩接下来还能存活多久?” “你在手术中是否尽了全力?” “滚!”秦川怒吼一声,手指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记者:“有你这么提问的么!” 记者毫不让步:“我们有自由提问的权力。” “谁再啰嗦一句,我他妈揍谁!” 卢菁冲上来,把秦川向后拉:“赶紧走,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秦医生,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是否真的已经尽力……” 记者还没问完,秦川突然一把甩开卢菁,挥起拳头就打向那个记者。 对方毫无防备,被他打得一鼻子血,鼻梁骨似乎都歪了。 其余记者一拥而上:“他还敢打人?” “拍下来,登报!” “报警,赶紧抓他!” 那个挨揍的记者叫得最凶,伴着那张鲜血点点略带狰狞的脸,朝秦川张牙舞爪:“你死定了,你给我等着,敢打我……” “我死定了是吗?那我带你一起死!” 秦川猛冲过去,一把揪住对方衣领,抡起拳头就要再打,被汪文斌卢菁和唐嘉韵六只手合力抓住胳膊。 他动弹不了,最后只能垂下了手。 “为什么要拉我!”他怒视他们,接着,对所有记者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狂吼:“你们这帮吃饱了没事干的混蛋,就会天天搬弄口舌!我他妈的告诉你们,只要我站上手术台,就不会留有余力,但我还是要诅咒高志恩早死!他儿子坑我兄弟的房子,毁了我兄弟下半辈子,姓高的全家不得好死!全都该下地狱去!” 接着,秦川又咬牙切齿盯着那三位领导,包括章书记,手指朝他们身上一个个点过去:“你们现在爽了是,我救下一个高危病人,你们可以拿它来大做文章,只要妙笔生花,就成了你们的功绩!但是谁能把房子还给我兄弟!把原来平静安定的生活还给他?” 领导们的养气功夫不是一般的好,都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低声聊着。 记者在旁边噼里啪啦拍照,数不清的围观群众也举起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卢菁又一次准备把秦川拖走:“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高志恩凭什么还能活下去?高明亮凭什么还有厚脸皮,继续住在阿俊的房子里?我用尽了一切办法,想帮阿俊把房子要回来,可他们这帮人模狗样的东西,居然用我妈妈的声誉来威胁我,逼着我给高志恩动手术!我妈是我最重要的人,除了妥协,我没有办法了啊……” 吼完之后,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片空荡荡,悲哀和无奈如同纠缠的藤蔓,瞬间爬满全身每一根血管,突然就蹲在地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人群里议论声依旧此起彼伏。 几个记者怕挨揍不敢再靠近,隔着老远对他叫嚷:“就没见过比你更黑心的医生!拿病人的性命换房子,还敢殴打记者,你……” 伤心难过之下,秦川却突然看清了一个事实:在几小时前,到达六院准备上楼做手术之前,楼下就已经有了几个记者,但当时没有任何一人来采访过他,等到手术顺利完成后,记者们仿佛说好了一样,开始轮番提出各种阴险恶毒的问题,可他正憋着一股子怒火,正好顺手把带头的记者揍了。 狠啊,一切都被你们算计好了!他愤怒地盯着章书记他们,对方却对他视而不见,分别坐上各自座驾,先后离开了。 姓章的,当初见我做手术能力强,要拉拢我的是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怕高层追究起来连带上你,就使出阴招,先逼我替你把手术做了,救下高志恩的命,把它算作你的功绩,你好想办法靠这个来保住屁股下的位置!接着就开始整我,故意叫来记者,给我布下个套,让我陷入更大的困境。 你们和高明伟一样,都他妈的会算计,一个为钱一个为权,无所不用其极! 高明亮,你这个虚伪的假孝子,不得好死! 如今到了这一步,还有谁能帮阿俊拿回房子…… 初春的夜晚透着凉意,秦川心底却冰冷彻骨。 第一次,他对紫田这座城产生了无尽的厌恶,这里的人太虚伪,道路上荆棘太多,他这个小人物又过于不起眼甚至卑微,再怎么挣扎,终究只是一枚可笑的棋子,所谓的坚持和执着,根本斗不过人心险恶…… 第252章 离开前夕(三) 秦川心里煎熬悲愤着,几个记者正在旁边嚷成一片:“赶紧报警,洪老师被他打的一脸血!” “报报,手术已经做完了,赶紧把我当成反面典型抓起来,你们就痛快舒坦了,过河拆桥,谁不会呢,”秦川垂着头擦眼泪,发出一声极为无奈又深沉的呜咽。 救下高志恩的命,但没人念他的好,还要被带到警局去接受审问,他心如死灰,已经做好了被拘留关几天的心理准备。 “秦川,先别哭,事情还有转机,”卢菁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哪来的转机,没有了……” 卢菁用力把他拉起来:“眼泪赶紧擦干,别让人看笑话!你殴打记者,被他们添油加醋写成文章发表出来,你麻烦就更大了!等一下他们肯定要告你故意伤人,你会被拘留,甚至吃官司,你还想不想和小南去澳洲过日子了?现在赶紧走,这里我来安排……” 秦川哽咽着说:“我留下的烂摊子,不能让你帮我解决……” 卢菁对他微微一笑:“你哪里留烂摊子了?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打了那家伙的鼻子正中央?” “是的。” “那你看好了,学着点儿。” “卢菁,别冲动……” “我不冲动,要不是你叫秦川,我才懒得帮你。”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恍惚惚之中,秦川分明见到卢菁眼中有动人的光芒,她的白色夹克衫正隐约带着光,像极了古轮寺门前的那一刻。 她走向那群记者,大声说:“我是警察,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掏出证件,她给周围记者亮了亮。 “警察同志,赶紧抓他!”记者们义愤填膺。 “都给我安静,我和这位同志单独聊几句,”卢菁指着被打的那位记者。 那记者鼻子里的血已经淌到衣服上,星星点点煞是惹眼,嘴里愤恨地咕哝着:“警察同志,没什么好聊的,我不会跟他私了,我一定要告他!我这就去验伤!” “走,要验伤我陪你一起去,但你鼻血留的太多了,先擦一擦,”卢菁取出纸巾,亲手给他擦鼻血。 “你忍着点疼,我轻一些,这里光线太暗,你靠过来一点……” 卢菁突然脑袋一动,秦川只看到马尾辫幅度极小地晃了晃,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她狠狠抽了记者一个耳光,又一拳砸在对方面门正中央,瞬间把对方打倒在地:“你疯了,敢占我便宜!” 周围一片哗然。 在卢菁左侧脸颊下方,有小小的一滩红色血迹。 她气愤不已,奔到唐嘉韵身边,指着自己脸侧:“拍照拍下来,保留好证据,这个色鬼记者敢偷偷亲我!” 唐嘉韵二话不说摸出手机,选好角度,咔擦咔擦连着拍了好几张照片。 卢菁这才对围观的人说:“我给他擦血,他竟然对我不轨!” 那记者挨了卢菁的耳光和拳头,挣扎着爬起来,拼命辩解:“没有没有,她是警察,我怎么敢……” “那我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你的麻烦大了,给我等着!” 卢菁立即打电话,呼叫分局的同事赶过来。 秦川在一旁瞧的目瞪口呆,但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刚才他下手非常重,几乎打断了那个记者的鼻梁骨,现在同样部位又挨了卢菁狠狠一拳,等于为他掩盖掉了证据。 就算马上去验伤,也可以被认定是卢菁打伤的,而卢菁为什么打人,因为她被那个记者偷偷占了便宜,脸上的血渍就是证明。 在电光石火间,不但把秦川伤人的证据完美掩盖掉了,同时倒打一耙,给记者扣上袭警的罪名。 卢菁走过来说:“我上去一次,你们待着别走,等我同事过来处理。” 她脸上的血渍透着猩红,让本就明媚的面孔显得有些妖艳,秦川能猜到,她要去门诊大楼化验血渍的dna了,凭此坐实那记者的非礼行径。 卢菁想的太周到了,无可挑剔……他不禁偷偷感叹,殴打记者看起来非常严重,可能也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他心里便跟着轻松了些许。 唐嘉韵长舒一口气:“卢菁真是厉害,你应该没事了。” “你他妈的终于肯回来了?”秦川没好气地问。 “回来了回来了,外地的生意都谈好了,今天早上刚回紫田,打你手机关机着,我联系小南,她忙着做事,没时间和我细说,但我听出来你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马上找卢菁去问……” 秦川很不满,啧了一声抱怨:“你干嘛找卢菁啊?” 唐嘉韵呵呵地笑了:“你们掰了,但我和她可没掰啊,我们还是关系挺好的……今天她正好休息,约我在咖啡馆碰头,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你居然做了那么疯狂的事!后来又有人打电话给她,说你已经在六院做手术了,我们马上赶过来找你……” 秦川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是被逼的,居然用我妈的名声来要挟我。” 拍拍他的肩,唐嘉韵安慰他:“当官的都这副德行,特别讲究平衡和大局为重,你这个做法太出格,如果刹不住车被捅到更上面,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不会坐视你继续瞎来,救下姓高的那个老头,改变舆论风向,是他们唯一能自救的方法。” 秦川失落地说:“那老头子的死活我根本没兴趣,但气人的是,他儿子还是不肯交出阿俊的房子……下次你遇到阿俊,和他说一声,我真的尽力了……接下来,我想早点离开紫田,反正早晚要走的……” 唐嘉韵看了眼他的箱子,郑重又无奈地点头:“卢菁说了,你准备去澳洲定居,什么时候的飞机?” “晚上十一点,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 他走到旁边,给汪文斌散烟:“主任,谢谢您以前的照顾。” “你小子啊,有这么好的手艺,真是可惜了”汪文斌也预感秦川在四院待不长,抽着烟,语重心长地问道:“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辞职走人呗,得罪了姓章的,不可能干下去了。” “那祝你好运了。” 交谈到此为止,一起无声抽完烟,汪文斌便叹着气离开了。 朝着汪文斌瘦小的背影,秦川用力鞠了一躬。 对于汪主任,他始终深怀感激。 以前总时不时会幻想着,要接替汪主任的位置,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紫田已经不在未来的人生规划中。 深深凝视南方的晴朗夜空,那儿八千公里之外,就是墨尔本,一个遥远又陌生的城市,新生活会从那里起航,但愿那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身不由己,和过去有关的林林总总,无论好的坏的,全部归零,重新开始。 在这一刻,他愈发想念未来的人生伴侣陈知南,又点起一支烟,同时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小南,回家了吗?” “刚下班,准备外面吃点东西,回去给卢苇上口语课,你在机场吗?” 他苦笑:“在紫田六院,刚刚给高志恩做完手术。” “啊?到底怎么回事!”陈知南非常吃惊。 听秦川说完后,她气愤不已:“用虹姨的声誉来威胁你,这么损的事情,是谁想出来的?” 秦川的声线十分低沉:“这法子没那么惊世骇俗,仔细想想就能想到了,这是我唯一的软肋,还真就被他们抓住了……小南,我现在心情很糟很糟,真是无法形容的那种,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去澳洲,陪陪我妈和陈叔,然后等你过来。” 为了不让陈知南担心,他没说自己刚刚打伤了记者。 陈知南温柔地对他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别难过,我很快回澳洲陪着你了,你去找我爸和虹姨拿钥匙,我租的那套小公寓先给你住了,养好心情,安心等着我回来。” “好,我等你,要早些过来……你先别和我妈陈叔说我会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嗯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秦川手里的烟又快抽光了,但他的心灵却感到充实,等打发走那些恶心的记者,他就能出发去机场了。 想要离开紫田的心由来已久,却从未有如此急迫过。 现在是晚上七点,十一点起飞的航班,他相信一定可以赶上,即使临走前还要欠下卢菁一场人情,他也不打算还了,彼此有了点亏欠,才能把对方记得更久一些,而在他和卢菁之间,已经说不清究竟谁欠谁了,那么,不如让一切就在这纷纷扰扰中归于宁静,从此天涯两地,各自璀璨。 …… 十几分钟后,两个警察赶来了现场,涉事双方包括卢菁,都进了医院的一间会议室。 第253章 离开前夕(四) “洪德才记者,你故意偷袭我们女同事,法院传票过几天就会寄给你,罪名是袭警。” 带队的警察把几张照片扔到桌上,就是卢菁脸上的血渍,他接着说道:“你色胆包天,挨揍也是活该,咎由自取!” 洪德才的鼻子已经被打歪了,脸上包着厚厚一圈纱布,他欲哭无泪,手指着秦川:“我的鼻子其实是被他……” 警察有些不耐烦:“够了,我们只看验伤报告,你的鼻梁骨从凹陷扭曲的角度来看,就是卢警官出于正当防卫打伤你的,哪怕之前秦医生打过你,那也已经没法验出来了,你可以与秦医生私下里协商解决。” 洪德才气得怒吼:“我要登报,写文章告……” “你要告谁?”卢菁突然出声,目光凌厉地射向洪德才:“敢当众占我便宜,你写的文章就是狗屁,我倒要看看,你们报社的总编是不是不想干了,敢把你的文章登出来!” 洪德才满脸通红,无话可说。 屋里沉寂了片刻后,带队的警察一拍桌子:“都没意见的话,那就散了!” 秦川从头到尾没出过声,在笔录上签了字,便准备马上去赶飞机。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几个男人走进来,打头的相貌堂堂,三十岁左右,跟在身后的貌似是他的跟班。 “我是冯劲章,这里谁是洪德才?” 秦川马上想起来了,在贺城郊外的小面馆见过这男人,他就是卢菁的现任,也可能是追求者。 冯劲章表情严肃,顺着众人目光,走到洪德才面前,警告道:“明天登报道歉,该怎么措辞自己想清楚,后天从报社辞职,否则后果自负。” 他不管洪德才的反应,说完就要离开,出门前,突然留下一句:“秦医生,我在楼下等你。” 唐嘉韵就坐在秦川身边,她也发觉味道不对,朝秦川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秦川摇了摇头,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却说不清是悲或是喜,细细一揣摩,这应该就是身为男人的占有欲。 明明已经缘尽,可那份惆怅却不是假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他想尽快离开紫田的原因之一。 “韵姐,我去跟他聊聊,你等我一会儿。” “那个人到底是谁?”唐嘉韵追问。 秦川对着正在和同事说话的卢菁,努了努嘴:“你们关系好,你直接问她。” 外面的停车场,冯劲章站在车边抽烟,见秦川来了,他递去一支烟:“秦医生,又见面了。” 秦川这时也需要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冯先生,找我什么事?” 冯劲章不咸不淡地笑笑:“最近秦医生做过的一切,我全都听说了,确实有血性有性格。” 秦川心情不怎么好,懒得客套:“你可以直说我很没人性。” “我不这么认为,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完全能理解。” “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需要别人理解,”秦川的态度越发冷淡。 冯劲章丢下烟头踩灭,说道:“我是个生意人,秦医生是读书人,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因为卢菁,我必须找你好好聊聊。” “你说,我听着。” “我知道你计划在六月份出国,希望你把这个时间提前。” 六月份……秦川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这个出国时间是以前定下的,但猜不到冯劲章是从谁嘴里听来的。 而冯劲章的意图也非常简单,嫌秦川留在紫田碍眼。 话不投机,秦川只点点头,说了声“好”。 停顿一下,冯劲章的语气变得强硬:“我其实非常恨你,就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男人!你跟卢菁一起旅行,回来后却用爱她的名义与她分手,然后不但有了新女朋友,还让卢苇住你家里,现在外面风言风语一大堆,你肯定是不会知道的,卢家的脸面早就被丢光了,几乎沦为圈子里的笑柄!” 秦川与卢菁之间清清白白,对此他没兴趣解释,只是感觉有些后悔,答应让卢苇住自己家,这确实草率了。 他叹了口气回道:“你和卢菁说一声,让她早点带卢苇回家,另外,我个人想拜托你一件事,就是让卢菁辞职,刑警这工作……” 冯劲章面露厌烦的神色,挥了挥手说道:“这个用不着你管,卢菁能做她喜欢的工作有什么不好?要是她哪天不想上班了,我也有能力让她做个阔太太,反正不管怎么样,肯定比跟你在一起强!而你秦川又有什么本事?明明早就分了手,遇到麻烦还要卢菁出面帮你解决,你一心想帮朋友追回房子,最后做到了吗?被上头一逼,想不妥协都不行,拼命救下了病人,风头都被高层抢了去,还给你扣上一顶胡作非为的帽子!接下来紫田卫生系统要大搞什么道德文明建设,这完全就是针对你来的!总之你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丢人!” 冯劲章言辞犀利,字字戳在秦川的痛处。 秦川依旧不辩解,淡淡地笑了笑:“你说够了,别耽误我赶飞机。” 冯劲章瞥一眼他身边的箱子,讽刺道:“你是该去外地避避风头了。” “不,正如你所愿,我准备去国外定居,今晚就出发,以后一年回来一次,也可能两年一次。” 冯劲章没料到他如此爽快,神情稍有缓和:“既然这样,那再好不过了,记住你是个男人,说到必须做到。” 反正马上要走了,秦川故意调侃冯劲章:“你怕我做不到?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冯劲章不悦地皱一下眉头:“我是生意人,最看重的就是守信!” “别老把生意人三个字挂嘴上,搞得你好像高人一等似的,有种的,生病了别来医院里找医生看病,”朝着身后的门诊大楼,秦川拿大拇指指一下:“你做得到吗?” “想用这种可笑的手段来激怒我,你很幼稚啊,”冯劲章把手放在背后,挺了挺胸:“相比起你,我确实高了不止一等,至少我不用靠女人来替我解围!” 秦川突然一把揪住冯劲章的衣领:“你他妈的让我觉得很不爽,要不是看在卢菁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放手!”冯劲章想挣脱,但秦川手劲不小,两人很快扭在一起。 冯劲章的两个跟班冲过来,用力把秦川推开。 秦川哈哈大笑:“姓冯的,你胆子也没我想的那么大,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跟班,还不如把‘我是有钱人’这五个字打印出来,贴在胸前背后,还有你的车上面,随时随地向人炫耀,这样不香吗?” 冯劲章被羞的脸红。 跟班低声问道:“冯先生,要不要揍他?” 俩跟班手上青筋凸起,明显是练过的。 秦川心里有股无名火,朝对方勾勾手指:“临走之前,我想跟人好好打一架,热闹热闹,你们俩一起上!” 见这里苗头不对,唐嘉韵卢菁从远处奔了过来。 第254章 离开前夕(五) 唐嘉韵把秦川往后拉,卢菁则低声斥责:“秦川,你干嘛好端端地挑衅?他两个手下都是省散打队的,你不是对手。” 秦川毫不在乎:“打架就是要找比自己强的对手,那才有意思。” “你小子找死!”跟班开始脱外套。 “散打队就很牛吗?”秦川卯足劲飞起一脚蹬过去,对方马上躲过,回身一记侧踢,将秦川踢翻。 卢菁和唐嘉韵赶紧扶起他:“你打不赢的,别做傻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秦川冲上去准备再打。 卢菁突然怒吼一声:“谁再动一下,我马上把他抓进局里去,关足15天再出来!” 打架双方不得不停了手。 秦川嘴里骂骂咧咧,摸出卢苇中午给他的银行卡,递到卢菁手里:“这个给你。” 卢菁接过卡扫一眼:“你什么意思?” “我该走了,替我还给卢苇。” 卢菁迟疑了一下才说:“秦川,你已经为高志恩做了手术,不用再……” “我在紫田待得不痛快,想早点走,”秦川拖起行李箱,狠狠瞪一眼冯劲章和他的跟班:“打架还要被人管着,没意思!” 冯劲章被这么一瞪,毫不示弱冲过来,推了秦川一下:“还敢嘴硬?真以为我……” 但下一秒,他就挨了卢菁一记耳光:“我和秦川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 被当众扇了耳光,冯劲章气的面色血红。 卢菁又冷笑着说:“靠你死去爷爷留下的余荫,开了家只会用嘴皮子忽悠人的咨询公司,还好意思带着跟班到处招摇!” “卢菁,我……我帮你拿回了110万!”冯劲章还在死撑,试图为自己争回些脸面。 “给我个卡号,我把这钱送你了,要不要?” 冯劲章摇头:“不要。” “那就带着你的跟班滚!别在这儿坏我心情!” 冯劲章灰溜溜离开了。 唐嘉韵拍了拍秦川的胳膊:“你和卢菁单独聊几句,我到旁边等你。” 与卢菁相隔一米,望着面前这张曾深爱过的脸,这时秦川的目光突然变得贪婪,他想在离别之前,再好好看一看她。 毫无疑问,卢菁是值得他一生铭记的女孩,时间对她一直是宽容甚至偏爱的,她还是和一年前初遇时一样,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秦川相信,即使过了多年,当他再次回忆起卢菁时,依然会是眼前这漂亮动人的容颜,足够惊艳他的往后余生。 卢菁任由他失礼的目光看向自己,只是问道:“秦川,你几点的飞机?” 秦川看了看表:“十一点,还有三个小时。” “移民手续那么快就办好了?其他事情你都了结干净了?” “我打算去澳洲当地办移民,不行的话再回来一次补完手续,从四院辞职也很简单,发个邮件加传真就行了,家属院的房子会尽快卖掉,海棠街的老宅也挂牌出售,肯定会很抢手的……以后,紫田就没有我的家了。” 卢菁嘴唇颤了颤,微微点着头:“那随你了。” 秦川又对她说:“你多关心一下卢苇,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以前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她住我家里,现在给你说声抱歉。” “要走就走,少说废话,”卢菁别过了头,当再次转回来时,眼眶中已经渗出一抹晶莹。 秦川同样涌起心酸,仰天叹口气,最后说道:“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了,才能刻骨铭心,有的人只有爱过了才知道对与错,愿你早日找到那份永不变质的纯粹,要好好地生活,我走了……” “啰里八嗦,给我滚!”卢菁突然被触怒到了,使出全力,往他肚子上猛踹一脚。 秦川仰面重重摔倒,疼的半天回不过气。 最后,他在唐嘉韵的搀扶下,慢慢爬着坐起来时,卢菁已经驾驶着沃尔沃,冲入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喧嚣大街。 他逐渐反应过来,最后那番话不应该说,卢菁从来不屑于任何口头的祝福,其实她今天出现在六院,以及后来做过的一切,就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 而秦川却后知后觉如斯,他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卢菁一直在等他一个告别的拥抱,他却送上一堆毫无用处的废话。 如果可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拥抱她,并告诉她,她将是他余生的念念不忘。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那个人路过彼此的生活一阵子,却会在记忆里搁浅一辈子…… 唐嘉韵的车就停在旁边,秦川把行李箱扔上去,坐进副驾驶位,便催着开车:“韵姐,送我去机场,路上再跟你聊一聊。” 发动了车子,唐嘉韵笑眯眯地说:“你和卢菁告别的方式真特别。” 秦川揉了揉肚子:“我和她已经告别过很多次了,同样的事情,真的不想重复去做,那没意思。” “嘴硬!” “你说是就是了……” 离别总是叫人压抑和不舍,秦川不愿去深挖此时的心情,肯定是不怎么好受的,但无论紫田的风再柔,人再美,全都到此为止,不惊扰往事,才是对往事最好的尊重。 等红灯时,唐嘉韵叼起烟,不忘扔给秦川一支:“到了澳洲以后,多陪着虹姨,和小南好好的在一起,生了孩子虹姨肯定会帮你们带,你又有高学历,到哪里都能找一份不错的工作,确实没必要在紫田蹉跎下去。” 秦川默默看着窗外的街景,喃喃说道:“是啊,那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身边不会有各种杂事,我要的不多,好好工作,和小南一直在一起,她会给我生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叫顾北,另一个,我还没想好名字。” 唐嘉韵嗤的一声:“你想的可真远呐!你是不是已经爱上小南了?” “嗯,但我要等到了澳洲,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才可以肆无忌惮去爱她,紫田给我的束缚和压抑太多……” “束缚……压抑……”唐嘉韵沉思了片刻,往窗外弹了弹烟灰,微微叹息着说:“你要走了,然后估计我也快了,现在我和你是差不多的处境,就等着七月份快点来,把自己嫁出去,艾伦最近正忙着,说五月份会来紫田,我要和他见面,说不定再约个会,吃个烛光晚餐啥的。” 秦川禁不住问:“韵姐,你是认真的?” 喷出嘴里的烟雾后,唐嘉韵的语气略带惆怅:“我不在紫田的这些天里,蒙哥一个电话都没有打给过我,我等于和他失联了差不多三个星期,但是艾伦每天都和我联系,上礼拜我过生日,艾伦还从国外为我寄来生日礼物,甚至连张清,她都和我通过电话,问我的投资项目顺不顺利……我也是有感情的女人,想被疼想被爱,蒙哥这样子,我真的觉得……放弃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我真的嫁给了艾伦,会跟他到国外去过日子。” 爱了蒙哥那么多年的韵姐,也准备放弃了……秦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但他认为唐嘉韵没错,她只想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然后彻底安定下来,爱情是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再美丽的爱情之花,当始终得不到回报,也终有枯萎的那一天。 唐嘉韵昂了昂下巴,指向前方的路灯:“有些人哪怕再喜欢,也不会陪你过一辈子,就像你头顶上的路灯,现在再怎么闪亮耀眼,到了太阳升起时,还是要熄灭的。”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太多,秦川又一次思绪恍惚起来。 他想到了很多人,自己和卢菁,自己和杨甜甜,卢苇和江浩然,蒙哥与韵姐,这些爱情都有着明显的瑕疵,或者说当事人之间有不可调节的矛盾,所以才会最后人走茶凉,随着时间推移,慢慢不再被人提起,直到很多年后的某天,彼此偶然在街上遇见时,互相早就成了别人的某某,但更大的一种可能,是此生不会再见。 亦或者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注定只能浅尝辄止,如果真的入了心,心就会疼。 第255章 离开前夕(六) 聊感情这个话题太过无趣,秦川之所以会离开紫田,主要就是因为感情受挫,帮蒋俊追回房子失败则是催化剂,才加速了他出国的速度。 收回思绪,他带着意兴阑珊说道:“韵姐,前些天我和蒙哥吵了一架。” 唐嘉韵愣了愣,马上问:“又是因为以前那件破事儿?” “不,因为贝贝,蒙哥心肠太硬,不让贝贝和奶奶见面,我气不过,动手打了蒙哥。” “唉……蒙哥的做法,和当年甜甜离开你一样,要换个角度去看,你就会理解了,蒙哥他是为了让大家以后都好过,把留给未来的眼泪提前到了现在,他心里应该也是不好受的。” 把未来的眼泪提前到现在……秦川反复念叨了几遍,最后说道:“韵姐,你替我去看看蒙哥和奶奶,告诉他们我走了。” “我会去的,另外明天我就把吕兰接我那儿去,阿俊的事情你尽力了,就此罢手,卢菁已经和我说了,等阿俊回来后,可以继续去金禾做事,还有吕兰,卢菁说好像卢苇也答应过她,会给她安排一份工作,所以你真没什么可担心的,这次发生的事情,对阿俊来说不是坏事,至少让他明白了世道险恶这个道理,他是普通人,安安稳稳就可以了。” “可是阿俊付出的代价,太大太大了啊……” 望着外面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秦川心里有极深的无力和挫败感。 人这一生其实就像是这一辆辆的车,必须规规矩矩行驶在自己的车道上,想要突然放肆一下,无视规则直接调个头,那么只能被碰的头破血流…… 摇下车窗,他迎着风抽烟,同时说道:“韵姐,你想办法联系上阿俊,叫他赶紧回家,家属院的房子你一直挺喜欢的,我会和我妈说,便宜点卖给你,折扣你自己定,我们不还价。” 唐嘉韵明白他的意思:“这房子我买下后,会给阿俊和吕兰住,让他们有个落脚的地方,算是兄弟姐妹们送他俩的新婚礼物,等秦川你结婚的时候……” “我不要什么礼物,只希望大伙儿都能好好的……你,蒙哥,奶奶,贝贝,阿俊,吕兰,卢菁卢苇,小苗一家子,韩峰一家子,还有张清……张清本来跟我说过,如果我要出国,必须提前通知她,她七月份和蒙哥的摊牌,要求我们所有人都在场做个见证,但我估计是赶不上了,也没兴趣看,反正结局和我无关,只希望咱们以后都能过得好,少点儿烦恼,多点儿快乐。” “会的,肯定会的,”唐嘉韵感叹着笑了笑,但从她脸上,秦川分明看出了一种不自信,导致她的笑容有些敷衍的味道。 车里就此安静下来,唐嘉韵提高了车速,载着即将远行的秦川,疾速驶向机场。 入夜后的紫田市,悄悄褪下白天的趾高气昂,变成了一个年华老去的妇人,处处透着一股子慵懒与华贵,秦川看在眼里,心里则默默叹息,从毕业后回到这儿,将近十个月,居然一事无成…… 他不禁为自己感到后悔。 但或许这就是生活,总要在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才逐渐找准了目标和方向,同时他又庆幸自己不算太老,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可逝去的时间却是没法再挽回的…… 注视着指尖的青烟袅袅,秦川很希望自己也能像这阵烟一样,以一个过客的身份走遍绿水千山,不去沾染过多的琐碎与无常,轻快随行,任意飘在自己想要的空域,可那终究是幻想,人都不可避免,躲不开俗世的尘埃。 到了机场,下车后,他准备与唐嘉韵告别。 见唐嘉韵眼中有泪,知道她心里不舍,秦川便笑着说:“韵姐,别那么难过,去年七月我刚回国那天,你在这里接我,当时我抱你转过几个圈儿,现在再来一次!” 唐嘉韵抹一下眼泪,说道:“你个蠢蛋,久别重逢才会那样做,可现在算什么,是送别啊……” 她话没说完,已经被秦川腾空抱起来,伴随着惊叫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周围的旅客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他们。 当落地后,唐嘉韵轻轻喘几口气后,问他:“国内还有什么要我帮你办的事儿吗,赶紧说!” “替我去看看贝贝,告诉他,小秦叔叔要和她说再见了……” “还有吗?” “如果卢苇……不高兴了,你帮着卢菁搭把手,想办法照顾好她。” 唐嘉韵重重地叹气:“卢菁卢苇……好,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了,四月十号是我妈妈五十岁生日,你肯定会来澳洲的,咱们还能见面,到时候再跟你好好聊……现在抽最后一支烟,我就进去了。” 机场外的大马路边,唐嘉韵和秦川靠在栏杆上,并肩吞云吐雾。 这一幕,又像极了去年的七月,但那时是迎接,现在是送别,那时有四个人,可现在,只有唐嘉韵。 秦川很想抓紧时间再说几句,但不论说什么,都避不开离别前的愁绪,所以他干脆闭嘴。 唐嘉韵也很默契地不出声,与秦川一起专心抽烟,反正他们俩平时能打电话,下个月唐嘉韵还会来澳洲,他们又能见面促膝长谈。 但也有些人,如果不是刻意的话,应该是不会再见了。 抽到一半,秦川手机响了,居然是卢菁打来的。 接起来后,他没有说话,等着卢菁先开口。 卢菁似乎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说道:“秦川,我知道你去意已决,就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把家属院的房子卖给我。” 秦川突然心跳加速,他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余生就会陷在避不开的因果循环中,直至变成面目全非。 他不作犹豫就拒绝:“对不起,我答应了韵姐,会卖给她。” “唐嘉韵出多少钱,我多出一百万。” “不是钱的问题……” “两百万,不要怀疑我的支付能力,总之你必须卖给我,我想那里以后……作为我的家。” 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秦川突然深深地恨上了命运,如果命运有实体,他一定会抡起拳头朝对方砸过去,打断自己的手骨也无所谓!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只有这个屋子,对我来说才是最纯粹的,因为那里曾住过最爱我和我最爱的人……如果你不卖的话,等过几年,我就去月琴古城买座小宅子,搬到那里独居,那房子可以很小很小,但是要靠近古轮寺,我会去古轮寺门口摆地摊为生,再去红豆杉林子里认养一棵红豆杉,把你我的名字刻上去,然后就一直守着它,直到我慢慢老去。” 秦川的心头一阵剧痛,他捂住胸口,艰难地说道:“卢菁,不要这样折磨自己……” “要是你拒绝卖房,我就只能这么做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家属院以后除了我和卢苇,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进去,因为那里,也将是卢苇的家……你信不信,就算我不买下它,卢苇也会买的,花再多钱都无所谓,你想开什么价格就开,钱我打给你……但是,你不要本人回来签合同,合同我用快件寄给你。” 秦川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你不想再见我,是吗?” 卢菁开始抽泣:“是的,我不要见你,我怕见了你之后,你只要往那里一站,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不用做,我还是想要你……再抱一抱我,可那个时候……你或许都是陈知南的丈夫了……” 刹那间,脆弱的泪被夜风悄悄拂落,秦川跟着便心碎了。 泪眼朦胧之下,远处灯火阑珊的城市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仿佛是一扇被蒙上厚厚灰尘的窗,在被回忆的抹布悄悄擦拭之后,露出了它原本最柔软的一面。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种奇怪的结局,两个人互相喜欢,互相惦记,互相忘不掉,却最后老死不相往来,更没有在一起…… 第256章 再见了,紫田 卢菁的抽噎声越来越重,她每出声一次,秦川就觉得自己被针扎了一下,接着就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唐嘉做替他拿走手里快烧完的烟,给他点上一支新的,他马上贪婪地猛吸,希望能靠燃烧的烟草来缓解痛楚,让自己继续有活下去的可能。 卢菁又在电话对面说:“秦川,我知道你快走了,在你登机之前,我把真相告诉你……昨天晚上我和卫生局的范局长打电话,我告诉他,用罗教授的声誉来威胁你,你铁定会屈服动手术,然后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因为我知道每过一天,距离你出国就又近了一天,我不希望你带着污点离开,更不希望以后听人谈起你的时候,会带着任何负面评价,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我爱过的男人必须是完美无缺的,所以我就出了这个下策……对不起……” 秦川惊呆了。 在某些方面,卢菁与他太过相似,他容不得外人对母亲有任何指责,而卢菁心里同样执念极深,就像她前几天在家属院说的,她所热爱的人与事物,容不得被玷污分毫。 “秦川,我这么做,除了必须要给你正名,还为了你能在紫田多待三个月,我好有机会再来家属院走走,用探视卢苇作借口,偷偷来看看你,可你还是坚决要走……如果你想骂我,我听着,我会认真听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只怕以后……再也听不到了……” 秦川无力地叹息:“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就算这事不发生,我也会在六月份离开紫田,让分别早点到来,对大家都好……但你一定要安抚好卢苇,让她好好念书。” “会的,必要的时候,我会请几天假,寸步不离守着她,我知道你最心疼这小丫头,她是你从胭脂山的雨夜里冒死救下的,接下来,我会替你照顾好她,直到她完全接过金禾集团为止。” “卢菁,那你呢?” “我……我就这样了。” “那个冯劲章……” 卢菁突然有了些怒气:“别再提他,他追我我就一定要答应吗?他回娘胎再回炉改造十次,我眼里都不会有他!” “可你爷爷……不会让你一直单着……”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勉强我,包括我爷爷!好了,别再说这个了,我以后会过的很好,不用你们任何人担心……” 心酸反复冲击着泪腺,秦川泪流不止,他知道,这个电话终究要结束的,从此以后,他和卢菁之间将隔着时过境迁这个词,忍不住脱口而出:“是啊,你肯定会过的很好很好,你可是光啊,一秒三十万公里。” “但我不懂如何让时光倒流,再追回曾经的那个秦川!” 电话就此戛然而止,卢菁最后的哭声却久久回荡在耳边,它惊扰了城市的灯火,连风也跟着化作了呜咽…… 放下手机,秦川茫然看向四周,眼前一切突然变得飘渺虚幻起来,明明没有喝过酒,却又仿佛大醉初醒,他脚下一个踉跄,便跌坐在了地上。 唐嘉韵赶紧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问道:“卢菁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她要我把家属院的房子卖给她。” 唐嘉韵吃了一惊:“你别这么做,那里对她来说,会成为一个枷锁和牢笼。” “可她喜欢,那里有她最钟情的纯粹……我决定卖给她了,我在海棠街的老宅拆迁后,我会把那房子借给阿俊和吕兰结婚过日子……韵姐,以后你经常去陪陪卢菁,好不好?” “你不说我都会这么做的,但我不会告诉你她过得好不好。” “说了怎么样,不说又怎么样,我和她对彼此来说,都是无法回收的覆水……还有卢苇,你也帮卢菁搭把手,看着她一些。” “会的会的,这话你刚才就说过了……好了,赶紧走,我们过些天再见。” 唐嘉韵驱车离开了,秦川独自走进机场大厅。 办好行李托运,安检完毕,在候机楼,他走到落地窗边,再一次看向乌黑的苍穹。 几点繁星略显苍凉,月亮若影若现,一切都与往常无异,机场广播里的女声绵软悠长,等播报完航班信息后,便开始放起了舒缓的旋律。 随着这节奏,秦川缓缓闭上眼睛,他不再去看窗外的黑夜,心里那些蠢蠢欲动与耿耿于怀的人或事,从抵达澳洲那一刻起,通通会成为他的爱莫能助,他从来就不是圣人,相反的,必须找个时间静下心,用审视的目光,去对自己过去的一切进行总结,反思…… 当广播再次想起,提醒他登机时间已经到了,他终于把眼睛睁开,这时突然发现,远处灯塔的亮光是如此耀眼通透,仿佛能照穿他的心扉,也让过去那些流过的眼泪,那些爱过的女孩儿,那些哭过笑过的画面变得熠熠生辉,最后在脑海中定格,成为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卷。 再见了,紫田…… 再见了,卢菁卢苇,我爱你们…… 第257章 了结一桩心事 三个小时后,飞机平稳地行驶在万米高空,同机旅客基本都进入了睡梦中。 秦川没有丝毫倦意,正塞着耳机听音乐。 他很想在高空看一次日出,为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迎来一个好兆头,但澳洲在南边,他坐的位置又是靠右侧的,机舱左边一排小窗都关着,最终,还是与天边那一抹绯红失之交臂。 由于时差的关系,落地时间是澳洲当地早晨八点多。 他在机场外辗转了一圈,找到一辆驶往墨尔本市区大巴。 细细数来,这是第三次来墨尔本。 在以前,他从未认真关注过这座城市,如今时间非常充裕,他在距离陈叔家数公里之外下了车,拖着行李箱,慢慢行走在街头。 有美国留学的经历,他对满街金发碧眼早就习以为常,走走停停一个小时,肚子饿了,便去银行兑换些澳元,然后买了点东西充饥,吃完继续再走。 阳光很不错,尽管步行速度不快,但手里有两个大箱子,还是身上逐渐冒汗,便脱下外套甩在肩上,到路边树荫下歇息片刻。 正喝着水,手机响了,是陈知南的来电。 “秦川,我在去上班的路上,你到哪儿了?” 他微笑着说:“安塔鲁斯大街,再拐几个弯,就可以到你住的公寓了,我会每天去花店买一束玫瑰,寄到你的公寓去,等你回来的那天,你就能看到满屋的玫瑰。” 陈知南轻轻哎呀一声,带着惊喜说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会玩这种小浪漫呢?” “因为我们会在这里终老,余生还有几十年,必须学会享受人生,我现在正观察街上的行人,他们走路速度都不快,不少人还穿着拖鞋,说明这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我也想让自己减速,像辆老爷车一样,缓缓驶过海岸与戈壁,从日出开到日落,你的帕杰罗可别开太快了,我怕我追不上……好了,说正经的,我会尽快打探一下墨尔本的房价是多少,你不能一直租公寓住,我们要有自己的家,不用很大,但必须有一个院子,种上些玛格丽特,放两把摇椅……” 一只猫咪从身后树丛钻出来,秦川跟着说:“如果你喜欢宠物的话,我们可以养条狗或者养只猫……” 但接下来,心头的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突然就想起了卢苇。 她就是他在胭脂山雨夜里救下的猫咪,他悉心养着护着,但猫咪太过调皮,总会在挠花主人的脸之后,又悄悄过来舔舔主人的手背,给他撒个娇,卖个萌…… 于是,对卢苇的思念瞬间开始泛滥…… “秦川,说的好好的,怎么不讲了?”陈知南奇怪地问。 他犹豫着说:“卢苇今天还挺好的。” “早上跟我去湖边晨跑了,现在应该在学校,你不放心她吗?” “没什么不放心的,她下个月就满20岁了,早就是个大人了……对了,卢菁可能随时把她接走,到时候让她们俩姐妹自己谈,你不必插手去管。” 陈知南叹口气说:“昨晚卢菁跟我打过电话,说你已经走了,卢苇一切顺利的话,到七八月也会出国留学,卢菁准备从明天搬来家属院住,多陪一陪妹妹,她还跟我说,会出钱买下家属院的房子,包括这里所有的家具。” 秦川抬起头,让南半球的暖风轻轻拂面,又在这艳阳天下感到了丝丝凛冽,进而转化成心酸。 卢菁的决心不用去怀疑,她向来言出必行,只要是她想干的事情,连准备期都不需要,直接就会付诸于行动,现在她迫不及待就住进了家属院,秦川恍惚间有种直觉,和卢菁之间的牵绊可能还没有彻底结束,会若有若无,绵绵无期,直至很多年以后……前提是她找到了下一份纯粹。 可这哪里是那么好找的?月琴古城的童话故事太美了,叫卢菁怎能不深陷其中?即使是秦川本人,无论何时再想起,依然会为之着迷。 但这样的故事,永远不会发生第二次…… 他终于还是对电话那头的陈知南说道:“小南,我已经答应过卢菁了,会把房子卖给她,后面我就和她彻底没交集了,现在只希望你赶紧结束工作,回澳洲来陪着我。” 陈知南很甜地一笑:“嗯,我会的,罗本芬利也急着想回家,我们的工作进度一直是超前的,案子过几天就开庭,当庭宣判结果,你再等个十来天,我完成收尾工作就能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赶在虹姨50岁生日之前!” 秦川兴奋地连声说好。 通话结束,带着不错的心情,秦川仍旧坐在原地,晒晒太阳,看看街景,过会儿又到旁边的体育公园去溜达,看看别人打篮球。 时光从未如此悠闲过,打篮球的人换了两拨,他却始终没走,到了下午两点多,唐嘉韵打来电话。 “秦川,到了吗?” “一切顺利,到了。” “我刚起床……”唐嘉韵打个哈欠。 秦川知道她一向晚睡晚起,便调侃她:“作息时间赶紧调整过来,尤其是把例假弄规律了,当心七月份嫁人之后,怀不上孩子被婆家嫌弃。” “草,你不许咒我,我肯定能生!” “别以为你屁股大就能生,还是去找个老中医,配点中药回来吃吃,”秦川跟唐嘉韵闹惯了,继续逗她。 “滚蛋!我早上被外面吵醒过一次,出去瞧了会儿热闹,回来又睡了。” “你看什么热闹?” “高明亮同意把房子还给阿俊了。” 秦川大吃一惊:“他良心发现了?” 唐嘉韵似乎喝了口水,然后告诉他:“昨晚和今天早上可热闹了,事情是这样的……你昨天给高明亮他爹做了手术后,高明亮接受过一次记者采访,他当时很彪悍地说,医生给病人动手术,完全是天经地义的,海棠街的房子没有五百万的话,他绝不会还回去,但这事情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张清耳朵里……” 秦川一愣:“张清?她现在人在国外还是国内啊……哦,十有八九是老韩告诉她的,不,肯定是蒙哥!他要张清帮阿俊讨回公道,韵姐你快说下去!” “鹏实置业昨晚派人上门去找高明亮,说这件事情高明亮做的不地道,房子他必须交出来,高明亮当然不肯了,张清的人就摆下狠话,以后海棠街的动迁工程会被鹏实置业拿下,到那时候,绝不给你高明亮哪怕一平米的拆迁房,你要打官司就随你,反正拖你个三年五载,鹏实还真不差这点律师费。” 秦川吓了一跳:“张清这么霸道!” “高明亮一听就怂了,他一个普通人,斗不过开发商这种庞然大物,他放软说,阿俊只要把110万还给他就行……” 秦川憋不住开骂:“这假孝子放狗屁!阿俊的钱是给了高明伟,和他有个毛线关系!” “鹏实的人可不管这些,要他限期一个月内,把房子过户还给阿俊,高明亮当时好像没答应,说需要时间考虑,结果他家半夜里就被砸了窗户,还往屋里扔了几串鞭炮,一家子差点没被吓死,对方当时还留过一句话,装好了玻璃再砸一次。” 秦川啧啧赞叹:“张清真是凶悍,直接上门打脸……但是张清这么做的话,可很容易落人口舌啊!” “家里被骚扰后,高明亮马上报了警,我在外面吃完宵夜,回海棠街时正好看到,有两个警察来现场办案,屋里屋外兜了一圈就走了,一个字都没留下,今天一大早,高明亮的儿子,好像是叫什么高力的,被公司打电话说不用去上班了,他已经被炒鱿鱼了,然后高明亮还接到另一个电话,说他老家的房子今晚也会遭殃,让他做好回去收拾残局的准备……高明亮气不过,在海棠街上大吵大闹,要街坊出来评理,我就在那时候被吵醒了,出去看过热闹……” “然后呢然后呢?” “谁会理他呀,他那时又收到两张照片,是他外地的老宅,旁边还停着辆推土机……他吓得腿发软,只能低头认栽,给鹏实的人打电话,答应把房子还给蒋家。” 秦川心里痛快极了,等乐够了,又有说不出的滋味:“早这么干,还用得着我破釜沉舟……” “但是没有你把事情闹大,鹏实也就师出无名,变成仗势欺人了,你说对不对?” 思索良久,秦川几乎是哽咽着说:“无论如何,这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消息,现在只要等着阿俊回家就可以了。” “完美个屁!都是阿俊这头蠢猪折腾闯的祸,所有人都跟着他提心吊胆,要我说,等他回家后,必须下跪磕头,给大家道歉谢罪,再吊起来狠狠打一顿!” 唐嘉韵的话语十分犀利不留情,但秦川认为她没说错,便苦笑一声:“阿俊还在外地找高明伟,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咱们给他发消息,告诉他房子失而复得,让他赶紧回家来。” “好。” 接着,秦川深深叹息道:现在看起来,我好像才是最惨的那个,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唐嘉韵笑了一下:“但你救了那老头子的命,这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功德,可不能叫无用功。” “高志恩年纪大了,就算挺过这一关,几年后还是要死的。” “你就会咬文嚼字强词夺理!赶紧给我调整好心情,去墨尔本海边逛一圈,找个胸大腿长的比基尼美女,畅谈你们的理想与希望,再去酒店跟她深入交流一下,你就会明白生活还是多姿多彩的。” 秦川哭笑不得。 挂了电话,他去超市买来罐啤酒,站在路边慢慢喝着。 过去这段疯狂的时光,不止改变了他的人生,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颠覆了他的三观,这种种结合起来,注定会在记忆中翻腾很久。 其实人生就是最疯狂的演出,没有任何彩排和重来的机会,但站在事后的高度去看,蒋俊无疑是幸运的,人活在世,谁都渴望能有犯错后重来的机会,在经历了一场冲动和癫狂之后,蒋俊还能回到原点,与家人女朋友团聚,秦川都忍不住要羡慕他! 心头一桩大事终于了结干净了,秦川觉得一罐啤酒不过瘾,又去买了两罐,很快,便微醺在墨尔本的暖阳之下。 直到下午四点多,他敲响了陈叔和妈妈的家门。 第258章 彼岸之花 二层楼的小宅子,院子里花花草草枝繁叶茂,秦川穿过庭院,敲门喊道:“妈妈,陈叔,在不在!” 陈广华出来开门。 “哟,秦川你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见到他大包小包,陈广华连忙让他进屋。 罗虹也刚从学校回来,乍一见到儿子,惊喜不已,拉着他到客厅坐下后,便同他聊了起来。 花了将近半个小时,秦川才事无巨细,把最近国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他讲完后,陈广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做的这件事啊,足以写进社会学系的教科书,站在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同的结果和人性,作为一个医生来讲,你确实错了,但你更是一个有脾气的男人,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就此完全否定你!” 陈广华说的非常中肯客观,秦川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陈广华对罗虹说:“你也别怪秦川,蒋俊是他最好的朋友,年轻人有他们的血性和激情,我们就只有羡慕的份儿,当某天他们激情不再,也证明和我们一样,都已经被这个社会磨平了棱角。” 罗虹轻轻点头:“事情都过去了,不提了,但以后再发生这种大事,要提前和我们商量。” “妈妈,我人都来了,以后哪儿还会发生大事啊。” 陈广华闻言,兴致颇高地说道:“这倒是,秦川你能早点来再好不过了,国内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澳洲这儿其实挺不错,就算墨尔本是一线大城市,生活节奏也比紫田慢的多,等小南回来了之后,叫她带你好好玩一玩!” 罗虹也说:“接下来就是新的开始,你现在是旅游签证,明天去使馆申请办理移民,紫田四院的工作抓紧辞了,然后让你陈叔联系一下他的朋友,他朋友是在这里开医院的,你去面试一下看看,等一切稳定下来,和小南好好谈场恋爱,就把婚结了……通过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觉得小南还不错?” 秦川红着脸回答:“小南真的很好。” 罗虹与陈广华对视一眼,陈广华笑着说:“陈叔可以向你保证,你很快会喜欢上这里,我和你妈妈都在,小南也能一直陪着你,她朋友很多的,把你带进她的圈子后,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去越野摄影。” “好啊,陈叔,我也是这么想的,以后我这个新来的,就要麻烦你们了,”秦川跟着开玩笑。 陈广华乐的合不拢嘴:“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过会儿你妈妈要给卢苇上课,咱爷俩儿自己喝点酒,跟你好好聊一聊!” 很温馨的家庭气氛,正是秦川喜欢的感觉,他喝着茶,望着陈叔和妈妈在厨房做菜的背影,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世时,成天酗酒加赌博,温暖二字对那时的家来说,从来就是奢望……而父亲去世之后,由于心里怨恨,秦川从未去上过坟,和父亲那边的所有亲戚断绝了来往,除了他自己还跟着姓秦。 后来认识了陈叔,他突然发现,陈叔满足了他对于父亲的一切幻象,气质儒雅,风度翩翩,博学,就连陈知南都多少有些恋父情结……她曾说亲口过,要找个和她父亲相近的男人。 晚饭时,罗虹很快就吃完了,匆匆进入二楼的书房,开始做课前准备工作,陈广华和秦川则依旧在楼下喝酒聊天。 这时,秦川接到卢苇的微信:“我快上课了,你在哪儿玩呢?” 秦川没有回她,默默删除了这条微信,然后拿起酒杯和陈叔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卢苇必须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他也必须适应眼下的新生活,这里没有唐嘉韵,没有蒋俊,没有蒙宾,更没有卢家俩姐妹,和他同龄的只有陈知南,以后小南势必将成为他生活的重心。 不,是中心! 楼上书房的门半掩着,通过电脑扬声器,能隐约听到卢苇清脆的声音,在酒精作用下,秦川不禁开始走神…… 那个永远在身边吵吵嚷嚷,又比谁都漂亮好看的小丫头,这时距离我有八千多公里,等到她去国外留学后,这个距离就要变成五位数,而再往后的日子,将会以光年为单位了,因为心灵上的距离是无法估量的……我们终将从彼此的生活里悄悄离开,从亲密沦为彻底的陌路人,甚至残忍到连一句像样的再见都没有,就已经开始了慢慢腐烂的过程…… 可我真的好想她…… 不光是卢苇,现在回头看看,和卢菁甚至是和杨甜甜在一起的时光,都只能算人生的一段插曲了,但插曲也要有插曲的样子,能不能不要这么凄美和伤感,让我直到现在都无法彻底分清,到底是爱情把我捉弄了,还是我把爱情辜负了? 晚饭后,妈妈依旧在给卢苇上课,秦川没有去打扰,和陈叔说了声明天晚上再来吃饭,然后胃里揣着醉意,口袋里装着陈知南的公寓钥匙,告辞离开了。 前两次来墨尔本时,就算妈妈和陈叔给足了暗示,他也完全预料不到,最后会和陈知南在一起,所以今晚是他第一次来小南的住所。 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屋里整整齐齐,桌上一尘不染,他猜是小南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妈妈偶尔来打扫过。 椅子上摆着两本汽车杂志,都还没拆封过,是最近这两个月的月刊。 他知道陈知南爱车,拿起来翻了几页,很快就放下了。 然后,他被墙上贴满的照片吸引住了。 足足有数百张之多,都是陈知南过去几年拍的。 一张张看过去,有风景照,有人物照,还有陈知南做鬼脸的搞怪自拍。 看着看着,他不禁笑了,和这样一个热爱生活,阳光开朗的女孩儿在一起,应该会有很多乐趣。 不,不是应该,是肯定! 而其中有张照片,在墙中央偏左的位置,那是他与陈知南初次见面时,一起拍的合影。 那年的陈知南还没大学毕业,留着洒脱清爽的齐耳短发,秦川尽管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却腼腆地更像个女孩。 于是他努力回忆,第一次与陈知南见面时的场景。 那天他们并没太多交流,只记得她打扮很中性,自信满满带着点酷,但不肯让秦川碰她新买的帕杰罗,更没有允许他到她的公寓来。 时间会改变我们很多……秦川一边感慨着,继续看其他照片。 后面几有张是在某个花圃里拍的,他瞬间想起来,要每天买束玫瑰放在房间里,于是赶紧关门下楼,去大街上找花店。 对这里的街区不熟,他找了大半天,才看到一家已经打烊的花店。 敲了好久铁门,店主来出来开门:“今天营业时间结束了,请明天再来。” “抱歉,先生,我的女朋友在国外,还有一两个星期后回来,我要给她惊喜,每天在我们的房里摆上一束玫瑰,你如果有玫瑰的话,请一定要卖给我……” 终于,他如愿以偿买到一大束玫瑰,外带一个花瓶,一起捧回了公寓楼。 他把花瓶洗干净,很小心地将玫瑰插进去。 这是第一天,未来几天也要和今天一样,玫瑰不能少,等到陈知南回来的那天,屋里必定会是一片鲜艳夺目的火红,他要在花团锦簇下,正式向她求爱。 对着这束花发了会儿呆,他突然意识到,这竟然是她第一次给女孩儿买花! 以前和杨甜甜在一起时,他们都是学生,囊中羞涩,甜甜又向来节俭朴素,从不许他乱花钱,要是偷偷买了束花,肯定要被甜甜责怪。 至于卢菁,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再说了,与卢菁的相遇太过浪漫,月琴古城的故事就是朵可供余生回味,永不凋谢的玫瑰。 就这样,明明坐在陈知南的屋里,身边都是她的气息,秦川却可耻地想起了别的女孩儿。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谁叫那几朵彼岸之花太美…… …… 第二天上午,秦川出门去了当地的使馆,申请办理移民手续。 第259章 潜意识的童话 正如秦川以前估计的,他有直系亲属在墨尔本定居,本身学历又高,申请移民并不难,但需要紫田的大使馆配合,提供些关于他本人的身份证明。 秦川立马给紫田的使馆打电话。 对方办事效率挺高,往他邮箱里发了几张表格,告诉他:“你人在国外,那也不用特意回来,把这几张纸打印出来,填写完整,亲笔签字后寄到紫田,我们这里审核盖章完毕,会寄回给你,你凭着这个再去墨尔本使馆办齐手续,就可以了。” 秦川琢磨着,用最快的航空快件,一个月之内能打个来回,也就是说,一切顺利的话,等到了五月头上,移民就能办下来了。 接着,他给四院人事部发去辞职函件,写的简明扼要,由于个人原因,申请辞职。 没想到,人事部的孙部长亲自打了他的手机:“秦川,你要辞职了?” “是啊,孙部长,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秦川很客气地回道。 “以后准备去哪里高就?”对于闹的沸沸扬扬的高志恩事件,孙部长只字不提。 “不知道啊,再说,先休息一段时间……孙部长,辞职手续什么时候能办妥?” 孙部长笑了笑说:“按照规定,一般是亲笔递交辞职报告后的当月底,你光发个邮件可不行啊。” 为了这事再回趟紫田,秦川当然不肯:“孙部长,我在外地旅游,能不能让我签字传真过来?加摁手印也行啊!” “都说了不行的,除非是特殊情况,比如重病住院,或者被拘留关押,本人无法出面的这些……” 姓孙的你故意诅咒我是不是!秦川心里痛骂,马上说:“孙部长,我亲笔写辞职信,用快件寄到您手里,这总可以?” “这个可以,只要你亲笔签字。” “好,那我明天就寄出来!” “那行,我等着……慢点慢点,你在三月份请了一个月的长假,还是特批的,现在剩余大概十来天的样子……” 秦川想了一下说:“长假到期之前,我会再发邮件给您,继续申请事假,直到这个月底离职那一天……算了,请假单我跟辞职报告一起寄过来。” 他是摆明了不想来四院,孙部长也当然悟到了,说道:“事假要扣工资的啊,你的劳动手册准备怎么弄?” “我叫朋友来帮忙取回。” “好。” 既然来了澳洲,他绝不愿意轻易回紫田,要回也是等下个春节,和妈妈一起回国看望蒙奶奶。 花了整整一下午,把各种东西写完,用航空件全部寄出,他握着两张回条,心里盘算着收到回件的时间。 但那最快也要三个星期后…… 在接下来的几天,秦川陷入了无所事事之中。 白天,妈妈和陈叔在各自学校上课,他只能在傍晚时候过去吃个饭,由于他初来乍到,在这里没有朋友,平时便越发显得无聊。 不过幸好,他身边有国外的驾照,就开着陈知南心爱的帕杰罗,一个人出去乱逛,把车子开到数十公里外的海滩边,找个人少僻静的地方坐坐,看看一望无际的南太平洋,一坐就是好久。 回来的路上,他路过来的第一天遇见的那个篮球场,突然感到手痒,便停车兴冲冲地跑过去,想找人打球。 凭着出色的球技,他认识了几个热爱篮球的年轻人,对方邀请他有空就一起来玩,他欣喜不已,马上去运动商店买了球衣球鞋,每天下午打场球,直到日落之前,才带着一身痛快淋漓的大汗,去陈叔家吃晚饭。 见秦川成天没事干,罗虹看不下去了,便催着陈广华,带秦川去医院面试一下。 第二天,在当地某家私立医院,秦川和院方的几个领导见面,算作是一次非正式的面试。 他年轻学历高,有过不少次做主刀医生的经历,语言方面也没问题,互相聊了半个小时的专业知识后,对方就很爽快口头答应,把学历证书和移民签证拿过来,就可以签工作合同了。 晚饭时,给罗虹一说,罗虹也是满心欢喜:“不错不错,工作是最重要的,接下来你盯着使馆那边,早点办下移民手续。” 秦川这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告诉妈妈:“咱们家属院的房子,卢菁想买,我已经答应她了。” 出乎他的意料,罗虹没有半分犹豫也答应了:“即使你卖给了别人,卢菁也能从别人手里买过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川恍然大悟。 陈光华跟着说:“她买她的,你过你的,彼此互不干涉,有缘再见面就互相问声好,其他时候,做到不闻不问四个字就可以了。” 罗虹补充:“以后你和小南在一起,必须要做到忠诚。” 秦川马上点头:“我会的,来了澳洲之后,我除了小南,就没和国内任何人联系……” 事实上,最近这几天,来自紫田的消息确实很少。 秦川只知道,陈知南处理的案子已经进入了尾声,下周四就能返回墨尔本,然后再过两天,也是就是下星期六,将是妈妈的50岁生日了。 那天唐嘉韵也会过来,他要同韵姐好好聊聊。 另外,卢菁已经住进了家属院,但她没有和妹妹卢苇睡一间房,主卧住的仍然是陈知南与卢苇,卢菁睡在秦川以前的小房间,这些是跟陈知南打电话时听说的。 对于卢菁为什么会突然住过来,秦川猜卢苇肯定觉得奇怪,但聪明的卢苇只要细细一想,就会明白一切了。 在前几天,卢苇给他发过条微信,他至今没有回复,不过他一直把这事默默记着,就像卢苇对他的感情,心知肚明却又永远不能给出回应,只能盼着这份不切实际的感情会像这条微信一样,等顺手删除之后,便不再留有任何痕迹。 令他欣慰的是,妈妈和他说了,卢苇每晚都按时上课,功课进度保持的很好,这几天已经开始写毕业论文了。 秦川真心替卢苇感到高兴。 他非常希望卢苇就此大彻大悟,要是真能这样,他宁愿让全世界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而在与卢苇见最后一面的那个中午,那阵虽然短暂却又真实存在过的心动,他如今再回想起来,更相信那是临走时的患得患失,亦或者说,是潜意识为他写下最美丽的一篇童话。 男人和女人一样,也有颗不为人知的春心……对此,他悄悄地脸红,然后便一笑置之。 接下来的几天,他仍然每天固定买一大束玫瑰,是99朵,摆在公寓的卧室里,让这些美丽的花陪着他,一起等着美丽的主人回家。 同样是女孩子,陈知南对玫瑰这玩意儿情有独钟,但秦川有自己的认识:她不只为喜欢浪漫,她肯定也知道,爱情最终将归于平淡的柴米油盐,其实,她是在教他用另一种方式去生活,不要倔强,不要强撑,一束花的仪式感虽然永不过时,但说到做到才是真的即浪漫又踏实。 来到墨尔本已经五天了,陈知南每天中午都和秦川打电话,这天,她说了一件秦川比较关心的事:“高明亮正在办房屋过户手续,韵姐怕他言不由衷,故意耍什么花样,请了个资深房产中介一路陪着,看下来没什么问题,等一个月后,这房子就能划归到蒋叔的名下。” “那是最好的,可别再单独给阿俊了,这家伙心思太活络,”秦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问道:“吕兰住进韵姐家里了吗?” “是的,韵姐请了个保姆照顾她。” “那阿俊回紫田了吗?” “没。” 秦川眉头一皱:“他怎么还没回来?他有给家里人打过电话吗?” “听说也没有。” 想了许久,秦川勉强回道:“没事的,我们都给阿俊发过消息,他已经知道能拿回房子了,说不定正在外面瞎逛,散散心。” 陈知南不屑地冷哼:“吕兰大着肚子,他如果还有心情四处游荡,那这个男人真的是没救了!” “他会回来的,应该就在这几天里。” 嘴上这样说,但秦川骗不了自己的心,接下来这一晚,他突然失了眠,在陈知南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深夜仍然睡不着,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 阿俊说是发现了高明伟的行踪,但凭他一己之力,想要抓高明伟,绝没那么容易…… 房子马上能失而复得,那他为什么还不回家? 抓住高明伟,真的有那么重要? 思前想后了许久,秦川决定给张清打个电话,想问问高明伟案子的进展。 他猜想张清应该在国外,这个时间点是可以接电话的,果然,张清接起来后,身边有细微的说话声,不知道是在陪客户还是开会中。 第260章 卢菁的电话 张清说了句等我半分钟,然后马上挂断,准点过了三十秒,她就把电话打来了:“秦川,你找我?” “张总,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在向集团执行总裁汇报工作,还真是被你打搅了!” 秦川被噎了一下,他完全听不出张清到底是在跟他开玩笑,还是真的不高兴了,只能客客气气地说:“那张总你先忙,我明天再来找你。” “我都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了,你有事现在说,给你两分钟。” “那谢谢了,我就想问问,高明伟的案子进展。” “下周二开庭,”张清给了简简单单五个字。 “警方是否已经抓到高明伟了?” “没有,但不管他在哪里,这官司肯定会如期审理,不可能拖下去,有本事他就在外面躲一辈子。” “那蒋俊呢?你知不知道蒋俊在哪里?” “蒋俊?他和工程造假案扯不上边,我去管他干什么?”张清的回答非常冷淡,停顿一下又说:“那件事是蒙宾托我办的,蒋俊被人坑了房子,他也看不下去。” 这个正在秦川的意料之中,但没有蒋俊的消息,他还是不能放心,便说道:“谢谢张总了,如果你知道任何关于蒋俊的事情,请随时通知我,发个短信也行。” “我为什么要通知你?你说过你有任何行程的变动,都会和我说,但是你食言了。” 秦川无奈地笑笑:“张总,我是形势所迫,不走不行。” 张清似乎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直接问道:“你真打算以后在澳洲长期生活下去了?” “是的,本来就要走的,早一点儿又何妨……” 张清没再跟他多啰嗦,直接挂了电话。 秦川懒得去琢磨张清的想法,这女人始终是他心里的谜团之一。 她和蒙宾的关系,那个一年之约的最终真相,要是放在一个月前,秦川肯定会对答案兴趣满满,但此时,他仿佛是看个破红尘的出家人,只想割断过去,在这个距离紫田八千公里之外的地方涅盘重生。 犹犹豫豫之间,把手机摁亮摁灭了好几回,最后还是下定决定,给卢菁和韩峰分别发了条短信:“蒋俊一直没有回来,我挺怕他会出什么事,如果金禾(希源)打听到了他的消息,麻烦及时通知我。” 然后,他起床拉开窗帘,对着外面不算熟悉的墨尔本夜空,深深发起了呆。 过了片刻,韩峰回复他:“好,我再叫小胡去外面打听一下,你说走就走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秦川心里有感激,老韩确实非常帮忙,下次回国的话,必须找他好好喝顿酒。 接下来,叫他意外的是,卢菁居然直接把电话打过来了! 盯着一闪一闪的屏幕,他终于还是接了起来,并努力用最平和的语气说道:“那么晚还不睡,是不是在局里值班?” “是的,今天我值晚班,现在不算晚,才刚刚11点,”卢菁同样平淡地回他。 这对话的感觉,他们分明就是普通朋友,但是秦川心里明白,和卢菁永远都做不成朋友……除非他们曾经的爱情是假的。 他轻轻说了句“辛苦你了”。 卢菁问他:“你那儿比紫田还要晚三个小时,干嘛还不睡?” 秦川眼角望着远方街道,那里有辆晚归的小汽车驶过,由于四周很安静,发动机的马达声清晰可闻,他便将窗合上一半,说道:“没有阿俊的消息,我不放心,睡不太着。” “其他人你就很放心吗?” 秦川愣了一下,接不上话。 和卢菁在一起时,她很少会这么绕着圈子说话,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无法畅所欲言,很多情绪都在被悄悄的藏,物是人非这种不可描述的心境却在无限膨胀,想必卢菁也能体会这一点。 他沉默,卢菁也沉默,但始终没人主动挂断电话。 大约半分钟后,卢菁终于幽幽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你在那里还好吗?” 用力咽了口唾沫,这声音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秦川感到了失礼,赶紧将手机移开,再次放回嘴边后才回答:“我挺好的。” “可以多说一点吗?” “我……确实挺好的,”他笑了一下。 这其实是很勉强的苦笑,仿佛只为了让自己在这时候有种可以形容的情绪,但对于这个所谓的“好”,又不知该怎么具体描述,便只能继续用沉默来应对。 卢菁轻轻叹了口气:“国际长途不便宜,不是你这么浪费的……我会通知金禾下属分公司的人去打听蒋俊,有消息马上告诉你,或者我通知小南,让她转告你。” “谢谢,”秦川想了想,又告诉卢菁:“小南下周四可能就要走了。” 卢菁不置可否:“到下周四之前,我想蒋俊肯定会有消息了,不然就真的出大事了。” “嗯,也对……” 没等他说完,卢菁便直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已经找好了房产中介,跟你谈家属院房子买卖的事情,你直接开价就行了。” “就按照市场价来。” “你的手机号到时候还是用这个对,我叫中介直接跟你联系。” “好,过一个礼拜后,你叫中介打我电话……卢菁,你终于肯用手里金禾的股份了?”秦川这个问题显得很突兀。 卢菁却说:“原则因人而异。” 都已经分开了,再讲原则有用吗……这因人而异四字,还可以引申出无限个猜测和说法,秦川心里的苦海突然泛起爱恨。 卢菁似乎也觉得这话有些微妙,便说:“下周末是罗教授50岁生日,替我向她祝贺一声生日快乐。” “我提前替我妈向你说声谢谢……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挂了,你晚班结束后回去睡一觉,好好休息。” “等等,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直没回卢苇的消息?她已经不高兴了,说你在外面玩的不亦乐乎,都快把她给忘了。” 秦川心里一紧张:“你们没有把六院的事情告诉她?” “不敢说,怕她多想……其实你不回她是对的,这一关她早晚要面对,”接着,卢菁深深叹了口气:“等下礼拜小南再一走,我的压力就要大了,现在卢苇还是天天看书到凌晨,但到时候肯定会觉得不对劲……我这几天就提前请好假,从下周四开始,为期一个星期的长假,寸步不离守着她,工资扣就扣,必须先把小妹给安顿好才行,希望她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事。” “那真是辛苦你了,你好好看着她,对她好一些,她如果发脾气的话,你尽量忍着她一点儿。” “还用你来教我?”卢菁似乎微笑一下,又感叹着说:“秦川,你这混蛋把我们姐妹俩都害的挺惨的,我自己这个样子,却还要去安抚卢苇,这真是……” 没等她说完,通话就断了。 秦川的手机上显示的通过时间,早已经超过了半小时,他猜是这国际长途打的太久,导致被停机了。 早知道就给卢菁打微信电话了……他在心里碎碎念,又望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与卢菁的对话在这时候结束刚刚好,再说下去,秦川可能要心情更加抑郁。 突然手机上叮的一声,屏幕亮了起来,短信提示有人给他充值了两百块的话费。 下一秒,卢菁的电话又来了,他赶忙接起来。 “知道你欠费了,给你充了点钱,卖房子给我的时候,你要减掉这两百块,好了不说了,就先这样。” 正式结束了与卢菁的通话,已经到了墨尔本当地的凌晨两点半,秦川拉好窗帘躺回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陷入了无边的沉思中。 卢菁把话说得很隐晦,她是不可能再与他见面的,等房子交易完之后,他们将彻底断了联系。 哪怕秦川知道,在往后的很长岁月里,卢菁会一直住在南桥大学家属院二号楼203室,可他没有再去敲门的理由,她的生活不能被打扰,就像那儿窗外楼下的宝纱湖一样,月光下的凌凌波光只可远观,当走近后俯下身,就会发现自己的身影是如此不协调,因为,自身的污浊会挡住那片无暇的清冷和凛冽。 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认,人活在世,对于感情这事,想要做到不辜负真的太难…… 困意来的虽迟,但终究没有缺席,秦川把头更深地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马上要入睡时,又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居然还是卢菁的电话。 “秦川,你睡了吗?” 他咕哝着回答:“快了,啥事情?” “我们刚刚得到了蒋俊的消息。” 第261章 蒋俊的消息 “哦……嗯?” 秦川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国内现在也是深夜,居然在这个点儿有了蒋俊的消息,还是正在警局值班的卢菁第一个告诉他…… “卢菁,你赶紧说!是不是出事了?” 卢菁的声音略显低沉:“就在几分钟前,我从市局得到消息,蒋俊在外省的路城被捕……” 秦川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大吼一声:“被捕?他是去找高明伟的,怎么反而是他被捕了!” “高明伟畏罪潜逃有段时间了,一直躲在情妇家里,蒋俊知道自己被骗之后,到处找寻高明伟,目的是拿回投进去的钱,他听说高明伟有个情妇住在路城,就去那里找寻,花了好多天时间,最后被他发现了踪迹……” 秦川紧张地都忘了呼吸,认真听着卢菁说的每个字。 “根据蒋俊自己交代,他知道你们帮他拿回来了房子,但还是气不过被骗,想把高明伟抓起来,交给警方处理,同时也能替你出口气……今天晚上,他确定了高明伟的精确落脚点后,立即报警,但高明伟很警觉,在警察到来之前想溜,蒋俊一直守在门外,用随身藏着的铁棍,把高明伟打伤……” 秦川终于插了一嘴:“伤的怎么样?” “断了两根肋骨,他们被赶来的警察当场抓住,路城警方根据蒋俊身份证上的地址,通知了市局,市局在十分钟前将案情传达给我们分局。” “嗯,我知道了……” 卢菁补充道:“就算高明伟是个逃犯,但蒋俊在自身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使用凶器将高明伟打伤,依然是违法行为,接下来,他会面临司法起诉。” “有没有可能做无罪辩护?” “照我的经验,几乎不可能,伤人就是伤人。” 眼前的屋子似乎更加黑的没有边际,秦川瞬间就哽咽了。 蒋俊故意伤人罪成立的话,势必要被判刑坐牢,在有了两个多月前那次车祸的经验后,秦川知道,刑期一般是半年至三年之间。 眼泪在下一秒就淌了下来,抽泣声在屋里蔓延开。 卢菁说道:“我过会儿还要通知蒋俊的父母家人,但是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会做到,蒋俊的下半生不会过的差。” “谢谢……谢谢……” “秦川,你……” 没等卢菁说完,秦川立即挂了电话,把头蒙在被子里,在这没人打扰的密闭空间里嚎啕大哭。 手机在枕边不停地响,他猜到仍然是卢菁打来的,但根本没心思去接,可那连续不断的铃声穿过棉被,灌入他的耳中,几乎叫他崩溃,最后不得不接起来。 “秦川,别哭了,我等天一亮就通知小南,让她赶紧放下工作回来陪你。” “不要,不要,不要……”数不清喊了多少声不要后,他终于喘着气说道:“你都还没请好假,小南这时候突然一走,卢苇怎么办?” 卢菁低低地抱怨:“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卢苇。” 在极度痛苦之下,秦川的声音有些涣散:“没事,我没事,你天亮后再和小南说,让她给我来个电话,但是千万别叫她这时候回来,我也会跟她说,就按照原计划走。” “我知道了,那你接下来呢?”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回国来的话,就算见到了阿俊,也肯定是于事无补的一场哭嚎,解决不了任何麻烦……你帮我找个律师,要最好的……不用了,我天亮后就联系谭勇,让他给我想办法……不说了,让我静一静。” 匆匆穿好衣服,他开着陈知南的车,一路狂飙冲到海滩边。 午夜的海滩空无一人,月光也跟着落寞,秦川肆无忌惮地对着南太平洋嘶吼,发泄着近乎疯狂的情绪,直到嗓子沙哑浑身虚脱,才躺倒在了一块巨石上面,一边呼呼喘气,一边默默淌着眼泪。 凌晨四点多,东方的天空开始出现微光,他从昏昏沉沉中坐起来,希望能依靠着这场再普通不过的日出,给阴郁到极点的自己带来些许安慰。 身边又陆续出现几辆车,看样子也是来看日出的当地居民。 有个胖子走过来,递给秦川一罐啤酒:“日出很美,永远都看不腻,这时候如果有这个就更好了!” “感谢你,先生!” 他道谢后接过,拉开易拉罐,狠狠灌下几口,然后闭起眼睛,感受着来自于东边的丝丝温暖。 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拨,而天色也早已大亮。 痴痴望着东边,太阳完全浮上了海平面,正把它的热量无私撒向人间。 秦川很庆幸来了海边,而不是独自待在屋里持续崩溃,他逐渐明白了过来,事已至此,流再多眼泪都无事于补,唯有期待漫长的黑夜早些过去,蒋俊能再次呼吸到外面清爽的空气,生活就像眼前这片海,总有潮起潮落,但它永远在流动,在翻涌,生生不息。 早晨七点多,他给妈妈打了电话。 罗虹听完,深深地哀叹:“我有空要回国去一次,看看小俊的父母,秦川你别太难过了,向前看,懂了吗?” “妈妈,我没事,现在正在海滩边,前方很宽阔,一望无边……” “但是你嗓子哑了。” “妈妈,出了这种事,你还不让我自己发泄一下吗?” “发泄完了,就早点回家,晚上过来吃饭……我回国的话,你跟不跟我一起?” “不去了,我不敢见蒋叔蒋婶。” 由于喝过一罐啤酒,秦川不能马上开车回去,就继续待在海边转悠,期间他去附近买了条热狗充饥,然后继续对着大海,出神,再出神…… 等到上午十点多,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电话给唐嘉韵。 “这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去找律师,不管怎么样,刑期减少一天都是好的。” 唐嘉韵的声音里透着极度的疲倦,还有悲凉,她继续说道:“吕兰哭的很伤心,我看着都心疼,白天我和蒙哥会去蒋叔蒋婶家走一次,海棠街的老宅子基本能拿回来了,现在等着过户就行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阿俊出狱后,至少他还有家,可以慢慢重新来过……” 秦川喃喃地说:“卢菁卢苇她们都答应过我,以后会帮衬着阿俊和吕兰。” 唐嘉韵突然说:“卢苇打电话给我了,问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好几天都不和她联系。” 秦川完全不想聊这个:“我不能和她联系,后面卢菁会看着她,我们就别为她担心了,你下周什么时候过来,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小南她是下周四上午的飞机,从紫田到墨尔本,我和她坐同一班过来,我们到时候见。” 没有再多谈别的,两个人都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过了没多久,陈知南的电话也打来了。 “秦川,听你这旁边的波涛声,是在海滩边?” “嗯,来看日出了。” “你能出来走走就好,我怕你一个人会躲起来偷偷的哭……蒋俊的事情我知道了,卢菁刚刚回来的时候,她都和我说了,我今天请了假,准备和韵姐一起去蒋俊父母家跑一次。” 秦川明白,小南这是替他去的,便说道:“快去快回,不要影响到你的工作。” “放心,我有分寸的,下个星期四一定回来陪你!” 接下来的数日,秦川每天都到海边静坐几小时,他逐渐迷恋上了这感觉,有节奏的海浪声仿佛是永不停歇的交响曲,能带走他心里所有的狼藉和不安。 和国内的联系依旧少得可怜,他深知自己对太多事都无能为力,即使是大洋彼岸的一阵狂风暴雨,也不会在紫田卷起半片浪花,便只能在无奈中选择了处之泰然,但每当想起蒋俊,都会暗自神伤好久。 连篮球也懒得打了,唯一能让他坚持不懈的,就是每天晚上回公寓之前,给陈知南买束玫瑰。 这不仅仅是一束花,也能为他带来好心情,他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做一件事,必定能收获到一份圆满,可同时又联想到蒋俊,用心学习了半年,最后白忙一场,还沦落到吃官司的地步…… 或许在这世界上,无论爱情和事业,冥冥之中皆有定数,蒋俊从萌发了干工程这个念头起,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其实都已经输了,因为老天不想让他赢……在伟岸的命运面前,我们都是渺小的蝼蚁,所以有时候,不要太倔,怂一点,过的糊涂一点,未尝不是坏事…… 第262章 回归的小南 在星期二晚上,秦川意外接到了韩峰的电话。 “高明伟的案子今天开庭了,他被重判了六年,还有那家受贿共同作假的质检单位,被吊销执照,主要责任人跟着被判刑加赔款,地产圈子里都在拍手称快,这件事儿影响不小,给其他心术不正的工程承包商敲了警钟。” 秦川这时刚在妈妈家吃好晚饭,准备去花店买花,他很平淡地说:“我不关心这个。” “我知道,你突然就出了国,就是明摆着要抛开国内的一切了,但你那个兄弟蒋俊故意伤人,造成二级轻伤,接下来要被判刑……” “嗯,”秦川心头一酸。 “现在外面对你的谈论还在继续,想听听吗?” “不想。” “唉,我说你到底是去澳洲开始新生活的,还是去出家的?” 秦川终于笑了:“这里没有寺庙,想出家都没地方,教堂倒是有几个,要不我去当个神父?” 韩峰被逗乐了,也笑着说:“那天在六院楼下,几个在场记者里有人说漏了嘴,他们提出的问题,是提前被人教过的……这事儿现在闹的很厉害,听说是你们四院姓章的书记捣的鬼,你之前手术做得好,为四院打响了名头,他脸上有光,接下来你又搞出来那件事,让四院处于风暴的中心,他心里窝着火,就给你设了个套……” 章书记那张虚伪的嘴脸瞬间浮现在眼前,秦川皱着眉头问:“姓章的现在怎么样了?” “被人举报了,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谁举报的?” 韩峰反问:“我不知道,但你觉得会是谁?” 秦川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卢菁的名字,或许在往后的日子里,这名字会成为他不能再提起的字眼。 于是他带着意兴索然说道:“算了,不提了,我有空回国约你吃个饭。” 韩峰很爽快地说:“行啊,你到时候就来我家里吃饭,对了,听说你母亲快50岁生日了,我准备了一份礼物,叫陈知南带来送给伯母。” “谢谢,让你费心了。” “客气什么呢!” 和韩峰结束通话后,秦川照旧去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然后捧着它,一边思考着问题,同时慢慢走回公寓楼。 自己身处异国,对国内太多事情都鞭长莫及,唯有看淡看开,才能活的不至于太过沉重…… 人这一生,其实都在追求两样东西,一个是价值感,另一个是归属感,价值感来自于被肯定,而归属感来自被爱。 秦川没什么太高理想,做好自己份内事,自然会得到肯定,至于爱情……他已经28岁了,渴望安定的心无比强烈。 手中的玫瑰正散发着温热与香气,路人都对他投来友善的目光,甚至还有人喊着“加油”。 他回以感谢的笑,自己捧着这么大一束玫瑰,被误以为要去向女朋友求爱,便再次深深凝视手里那团火红的妖娆。 公寓房间里已经摆满玫瑰,秦川又把陈知南的帕杰罗洗了一遍,加满油,只等着周四的到来,从那天起,他的世界也将从此充盈。 只剩下两天! …… 陈知南归来的日子如约而至,当天下午,秦川开车去机场接机。 他看到了罗本和芬利,与他们握手后,接着陈知南和唐嘉韵来了。 陈知南戴着棒球帽,上半身是一件短袖t恤,把长袖运动外套系在腰间,非常休闲又充满活力的打扮,唐嘉韵则是一条长款衬衫。 两人各拖着个大行李箱,从旅客通道走出来时,秦川大步跑了过去,紧紧拥抱住陈知南。 “可算回来了!”他激动万分,摘掉陈知南的棒球帽,用力揉着她的头发说道:“晚上我来下厨,欢迎你回家!可想死我了!” 不顾唐嘉韵就在旁边,陈知南捧起秦川的脸,给了他一个热情的长吻:“我也想你啊!我的房间里有多少玫瑰花了?赶紧带我回去看看!” “你再不回来,都快装不下了!” 唐嘉韵站在旁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瞧你们俩,光天化日下就发情!” 秦川突然抱起唐嘉韵,在原地狠狠转了几个圈:“我怎么会把最亲爱的韵姐给忘了呢?” “要死了,放我下来!”唐嘉韵被转的头晕,用力拍打他:“都那么大的人了,每次在机场都要玩这出……” 秦川放下唐嘉韵,接过她们的两个行李箱:“全部我来拿,美女前面请!” 陈知南勾着唐嘉韵的胳膊,说道:“韵姐你先去我的公寓坐会儿,我要马上看那屋里的玫瑰!” 唐嘉韵来了兴致:“我也想去瞧瞧,秦川到底能浪漫成什么样子!” 路上,秦川开车,与她们说笑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小南,家属院那里怎么样了?” “卢菁每天都住那里,昨晚我偷偷和她说,我明天上午就要走了,她说我只管走就行了,卢苇会由她安抚好……我担心接下来的日子,卢菁可能不会轻松。” 秦川无奈地摇头:“终归会有这一天的,让它早点到来不是坏事,卢苇这些天怎么样?” “看起来挺好的,就是现在你我都不在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多想。” 秦川嗯了一声,不回头地问唐嘉韵:“蒋叔蒋婶还好吗?” 唐嘉韵告诉他:“阿俊故意伤人的罪名成立,一个月内开庭审理,刑期估计是半年到三年之间,我和蒙哥小南还有卢菁,都去看望过蒋叔蒋婶,他们都是难过的不得了,见到我们就哭。” “那吕兰呢?” “吕兰倒是很坚强,她只哭过一次,然后说无论阿俊被判刑多久,她都会等着阿俊回来能找到这样一个专情的姑娘,阿俊真的是运气好。” 秦川思考了一下,问道:“有谁去过拘留所,见到阿俊本人吗?” 唐嘉韵说:“只有直系亲属能去,前两天蒋叔蒋婶去过了,他们回来后对我说,你最近发给阿俊的消息他都看到了,他说有你这兄弟是他这辈子的福气,你为他做的一切,他既感激又悲愤,但高明伟不是通缉犯,警方不会花大力气去抓捕,阿俊就决定自己去抓高明伟,让高明伟接受法律的审判,不能让他继续潜逃逍遥法外,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让更多人知道高明伟的恶劣行径,并为你洗刷掉背后的议论。” “何必呢……” 秦川喃喃低语,心里有说不尽的苦楚:“咱们都是普通人,自己求一份安心就行了,别人要说,就让别人去说好了,阿俊现在被染上了这个污点,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 “等阿俊出狱那天,你一定要去接他,然后你们俩好好哭一场,再喝上一顿酒。” 这个本该是愉快的下午,就此被蒙上一层伤感,秦川知道,自己的余生对蒋俊,这个由于天各一方,注定会少有机会再见面的兄弟,也将产生一份永远无法还清的亏欠,这份沉重,可能会让他像对卢菁卢苇那样,以后每次想起来,都将伴有各种莫名和难言的情绪。 半个小时后,当陈知南推开公寓的门,惊喜的叫声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 目光所及之处,基本都被鲜艳的火红所覆盖,她捧起一束玫瑰,闻了又闻,看了又看,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取出相机,挑选好的角度,咔擦咔擦拍了数张照片。 唐嘉韵也是不住赞叹:“秦川,这里到底有多少花儿?” “我是上个星期二来的,今天星期四,每天买99支,连续十天总共990支。” 陈知南的笑脸比眼前的花儿更美,她用力把唐嘉韵推出门:“韵姐,你下楼去抽几支烟,我要和秦川办点事儿!” 第263章 你想伤害谁 唐嘉韵当然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哈哈笑着准备朝外走,临走前不忘调侃:“半个小时够了吗?” “不够!我们还要洗澡呢!” 陈知南的露骨,让唐嘉韵不禁脸红,她赶紧关上门离开了。 “秦川,我先去洗澡,我想在这满是玫瑰的房间里,把我自己给你,就是今天就是现在!” 秦川被她挑逗地欲火焚身,但还是压下冲动,说道:“来日方长的事情,何必急着一时?韵姐还在楼下等着,我可不想让咱们的第一次仓促了事。” 陈知南轻轻撅嘴,终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那就等今天晚上,你说好不好?” 秦川望着床上铺满的玫瑰,咽了咽口水,还没回答,陈知南又抢着说:“韵姐在来之前都和虹姨说好了,她住我爸那儿的客房,今晚肯定没人打扰我们!” “小南你都回来了,我还能继续住这儿吗? “我在家属院不都住了两个月了吗?现在你住我这里,怎么就会不合适了?咱们本来就是奔着结婚去的,住一块儿不很正常嘛!” 听她这么一说,秦川也是激动到不行:“这天怎么还不黑呢!“ 他用力吻着陈知南香甜的薄唇,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牵起她的手,下楼去找唐嘉韵。 唐嘉韵正站在路边抽烟,见他们来了,嘴里的烟瞬间掉在地上:“你们……这么快?秦川你年纪轻轻,就不行了?” “哈哈哈哈,”陈知南红着脸大笑,又推推秦川:“秦川说了,现在不尽兴,要等晚上!” 唐嘉韵这才明白:“也对,那提前祝你们晚上尽兴。” 秦川的胳膊被陈知南搂的很紧,同时也被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可以肆无忌惮地爱,好好享受爱与被爱的感觉。 到了陈叔家里,陈广华和罗虹都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见到两个多月没回来的陈知南,他们都是笑得合不上嘴,一口一个喊着“小南。” 秦川钻进厨房做晚饭,其他四人则坐在客厅,互相聊的火热。 一边做菜,秦川一边竖着耳朵听,唐嘉韵说了不少蒋俊的事情,他听在耳里,心同时跟着沉了沉。 等到吃晚饭时,罗虹问陈知南:“小南,你今天回来之前,和卢苇说过吗?” 陈知南期期艾艾地回答:“虹姨,卢菁不让我说,所以我就没……” 罗虹叹了口气:“那卢菁的压力就大了,不过我觉得卢苇应该没事,她现在学习非常卖力,今年六月提前毕业肯定没问题,过会儿我还要去给她上课。” 唐嘉韵说:“虹姨,我这几天去了一次家属院,看过卢菁卢苇,卢苇确实读书很卖力,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绝对叫人刮目相看。” 罗虹点点头,笑着说:“小丫头能分得清轻重,不会随便荒废学业,希望是我们多虑了,都把情况想的太严重了。” 接着,她又看一眼秦川,对他说道:“你和小南在紫田相处了那么久,现在你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表个态?” “妈妈,这还用得着表态吗,你去小南的公寓里看看就知道了,”秦川嘿嘿笑了笑,他身边的陈知南已经红着脸,把头悄悄低下。 陈广华不明所以地问:“那里有什么?” 唐嘉韵捂着嘴笑:“陈叔叔,小南的公寓里已经塞满了玫瑰。” 陈广华先是一愣,然后满意地点头:“秦川,以后我就把小南交给你了,要好好待她。” “陈叔,妈妈,你们放心,一年之内,我肯定和小南结婚,后年就让你们抱孙子。” 陈知南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都没有正式求爱过,谁嫁给你啊!” 秦川却一本正经地说:“咱们第一个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叫顾北,不是吗?” 笑声再一次回响起来,放眼望去,是一屋子的融洽与欢乐。 此情此景,让秦川不停地在心里感叹,兜兜转转将近一年,最终还是要在墨尔本归于平淡,他对这个归宿之地很满意,因为这里的生活就像此时外面的夕阳,宁静祥和,不会有太多的复杂和纠葛,只要静静守着日夜交替,必定能换来一份延续到永远的安定。 和小南在这里生儿育女,一起慢慢变老,真的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今晚的菜都是秦川做的,色香味俱佳,大家慢慢品着菜,随意地聊着天,但基本没人喝酒,酒要留到这个星期六,也就是罗虹50岁生日的那天。 秦川晚上要和小南办那事儿,他便压着心里的一团火,只喝了半杯红酒解解馋,陈知南借口飞机坐久了头晕,也是光喝饮料不喝酒。 唐嘉韵在旁边闷笑:“你们俩装什么装,喝点儿!” 秦川心想唐嘉韵坏得很,就一直对她装聋作哑,同时盼着晚饭早点结束,但最后有点受不了她的碎碎念,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问道:“我的姐,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你胃口,要是真不满意,咱们放到明天再说,行不行?” “咦,为什么要到明天,你今天想干嘛?”唐嘉韵故意问。 陈知南在桌子下轻轻踢秦川,嘴唇微动:“你这个韵姐真过分……” 快到八点半时,罗虹放下碗筷:“我去给卢苇上课了,你们慢慢吃。” 秦川一直悄悄听着二楼的动静,他非常牵挂卢苇,但到了上课时间,书房的扬声器依然没有动静。 他开始不安,上楼去一看,妈妈正坐在书桌前,轻轻皱着眉头对秦川说:“卢苇今天没有按时来上课,我打她手机,已经关机了。” 秦川心里一个咯噔,马上打卢菁的电话。 卢菁很快接了起来。 “卢菁,卢苇哪儿去了?叫她来上课!” 卢菁十分焦急:“我这几天请好了假,准备陪着卢苇,但她下课后就没回来过,现在已经到了罗教授给她授课的时间,我准备去学校里看看。” “你赶紧去,找到她的话,给我说一声,然后叫她马上回家听课。” “知道了。” 放下手机,秦川对妈妈说:“卢菁去找卢苇了。” 罗虹点点头,面色很凝重,干脆也不在书房白等了,继续下楼陪着大家。 当得知卢苇不见了,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异样,秦川坐立不安,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红酒,开始借着酒精,消除心里的焦躁。 片刻之后,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本以为是卢菁打来的,但一看来电人的名字,居然是卢苇! 他对身边几个人做了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接起来:“卢苇,你怎么没有去上课?” “秦川,你是不是在澳洲,在罗教授家里?”卢苇哭着问。 她的身边很吵,周围人不少,秦川一时都猜不到她在哪儿。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回答道:“嗯,我在这里……” “小南姐是不是也回澳洲了?” “你……都知道了?” 卢苇抽泣着说:“我又不是傻子,今天早上我起床后,见到大姐居然没有上班,小南姐的手机闹钟也比平时早了不少,我就知道不对劲了我趁着大姐在厨房做早饭的时候,偷偷翻她的手机,她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和房产中介打电话,我上午课间休息时候回拨过去,对方说大姐想买家属院的房子,屋主已经答应出售了,就是秦川你啊……而且这几天,罗教授给我讲课时,她看起来心情挺好的,我猜你肯定到澳洲来了” 秦川惊讶于卢苇的敏感直觉,不管不顾地问:“卢苇,你现在在哪里,赶紧回家去找你大姐!或者你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叫卢菁来找你!” “她怎么来找我?我在墨尔本啊……” “你在墨尔本?”秦川面前的酒杯被他撞翻了,周围所有人也是面面相觑! 卢苇难过地大哭:“小南姐应该是乘上午的航班走的,我买不到那个航班的票,只能坐两个半小时以后的另一个班次,我现在在墨尔本机场的出口,我想马上来找你……你都把我丢下那么多天了,我再见不到你,就要疯了……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打翻的红酒杯,酱红色液体静静流淌在桌上,伴随着秦川无声滴下的眼泪,向四周逐渐蔓延开来,绘成了一个难以描述的奇怪形状,而秦川觉得被打翻的不是酒,是他拼命压抑了多日的对卢苇的思念。 过去这些天,他总是强迫自己忘记卢苇,但他似乎忽视了一点,人心本就是懦弱的,人的思维也有欺骗性,很多刻意躲避着的事情,其实就像空气中的尘埃一样无处不在……卢苇没有如他所愿大彻大悟,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愚昧的凡人…… “赶紧去机场接卢苇,别让她一个人待在那里,”陈广华提醒秦川。 “对对,我这就去……”秦川这才反应过来,他擦了一下眼泪,对着手机说道:“卢苇你在原地不要动,手机保持畅通,马上给你姐打个电话,告诉她你没事!” 卢苇怯怯地说:“我不敢打,我怕大姐骂我。” “那我来打,把你的定位发给我。” “嗯,我发给你,等你来找我……” 秦川仰天抽泣一声,披上外套飞奔出门。 唐嘉韵和陈知南也跟着一起出来。 陈知南的帕杰罗停在对街,他对秦川关照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冷静地想一想,过会儿该怎么和卢苇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不想伤害卢苇……”秦川痛苦地回道。 “那你想好要伤害谁了吗?”留下一句饱含深意的话,陈知南走向了街对面。 第264章 给我一次机会 趁着陈知南取车这间隙,唐嘉韵给了秦川一支烟,为他点燃。 他立即贪婪地猛吸。 唐嘉韵不说话,陪着他一块儿抽烟,把思考的时间留给了他。 但不幸的是,这支烟没有为秦川带来清醒,他只感觉到无尽的眩晕,还有迷茫,此时此刻,不可描述的情绪正通过烟草,悄悄钻进了肺里,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害怕心肺被烧穿后,会发现在心头最深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刻着某个从不敢想象的名字…… 驶往市郊机场的路上,秦川给卢菁打了电话,把卢苇的大致情况一说,卢菁也惊呆了。 “秦川,卢苇都追着你来了墨尔本,你……算了,我也买机票来,我带她回家。” “卢菁你先别急,等我找到她再说。” “那我等你消息,不论怎么样,今晚让小妹住你们这儿,一定帮我照顾好她,别让她一个人再偷偷溜了,有任何事随时打我电话,或者我订明天的机票过来。” 秦川再次安慰卢菁:“卢苇今晚就住我妈这里了,我们都会看好她,你不用着急,她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待几天,下礼拜让韵姐带她一起回紫田。” “嗯,也只能先这样了……秦川,我知道你会拒绝卢苇,你不要优柔寡断,必须狠狠地拒绝。” “我会的……” 放下手机,秦川用力捏了捏眉心,然后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怔怔地出了神。 如果时光也能像这样倒流,他绝不会在去年年初去月琴古城,那里的故事尽管比童话还浪漫,但后面却愈演愈凄凉,愈来愈悲伤,他欠下了卢菁一生的情债,现在还有她的妹妹卢苇,时光如同绞肉机,不仅将他们彼此弄得遍体鳞伤,同时,也粉碎了爱情本该有的甜蜜模样。 陈知南把所有车窗都摇下,让风呼啸着灌入车内,但秦川早已迷失在这个南半球的夜晚,眼前看出去的东西,正在逐渐变得模糊,继而带着悲伤的晶莹。 墨尔本机场的旅客出口处,卢苇穿着单薄的淡黄色拉链衫,双手插在口袋里,尽管站在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却是明显也是最孤独的那个。 隔着老远,秦川就已经看到了她。 没等车停稳,他便推门下车,飞奔过去:“卢苇!这儿呢!” 缓缓转过身,卢苇面向着他,眼中的惊喜和眼泪同时溢出。 但接下来,她狠狠扇了秦川一个耳光。 没等秦川回过神,又用力扑进他的怀里,爆发出伤心到极点的痛哭。 “你个混蛋……就这么一声不响……把我丢下了整整十天!你知道我这十天是怎么度过的嘛……答应过旅行完就会回来,还跟我玩消失,打算一去不回……”卢苇哭的泣不成声。 脸上火辣辣一阵疼,但秦川根本来不及多想,卢苇的眼泪让他心碎,同时也止不住的哽咽,轻轻拍着她的脸蛋:“乖,小丫头不哭了。” “我想哭一会儿怎么了嘛!你可以一走了之,还不允许我哭嘛!” 卢苇的哭声在周围久久回荡,不少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但卢苇全然不顾,她尽情发泄着情绪,不时往秦川身上重重踢打几下,又再次将他抱紧。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逐渐止住了哭,取而代之的是红肿的双眼。 “卢苇,先跟姐回家,”陈知南在附近停好了车,奔过来,刚牵起卢苇的手,又突然问:“你没带行李吗?” 卢苇低垂着头,轻轻摇了摇:“没有带呀,我没时间收拾行李,只溜回自己家,拿了护照本买机票。” “不带就不带了,没事,咱们先回家!” “小南姐,我有话和秦川说,没说清楚之前,我哪儿都不去!”卢苇甩脱陈知南的手。 她眼中透出决绝,以及抑制不住的哀伤,深深望着秦川,对他说道:“你从上星期一出国后,就音讯全无,也一直不回我的微信,我非常担心你,但是我最近功课很紧张,备考托福,准备毕业论文,我只能自欺欺人,你是去旅行散心了,你肯定会回来的……可是今天,当我发现小南姐也要离开的时候,我才彻底慌了……你们俩居然都走了。” 机场的风吹乱了卢苇的长发,她轻轻理了一下,继续说:“你原来答应过我,等我获得哈佛商学院录取通知书后,会和我好好地谈一谈,谈我们的未来,现在我正朝这个目标拼命努力,但是你……为什么要不辞而别?我早就说过了,在我未来人生中,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我不但要接手金禾集团,还要和你在一起,这两点缺少任意一点,我这辈子就是残缺的……秦川,我有勇气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对你说一句我爱你!下个月我就满20岁了,我能为我说的话负责!但你呢?你就随便把我丢下了,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秦川无言以对。 卢苇倔强又悲伤地说:“秦川,我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能骗我,小南姐把她自己给过你了吗?” 这个问题太过大胆,让陈知南无地自容,秦川也感到窘迫。 卢苇眼神透亮,直直地射向了他:“你和大姐春节前去外地旅游,在那几天里,你们每天同床共枕,你却都没有碰过她!你说过的,只要把大姐睡了,哪怕她继续做警察,你还是会对她负责到底,那小南姐呢?” 唐嘉韵不禁动容:“秦川,你居然……这都能忍得住?” 卢苇继续固执地追问:“如果你把小南姐也睡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你必须为你的女人负责一辈子,你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秦川犹豫,是不是该扯个谎,但陈知南已经脱口而出:“他没有碰过我。” 秦川轻轻叹了口气,陈知南面色十分平静地对他说道:“不要欺骗卢苇,那样对她不公平。” 卢苇感激地对陈知南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又一次深深望着秦川,勉强笑了笑,言简意赅地说:“既然这样,希望你能考虑一下,给我一次机会……我不要再等到那次谈话了,就是今天,你必须给我答案。” 第265章 被遗忘的发卡 秦川心里非常乱,他很想说一句“我确实不想给你机会,”但这话过于残忍,他不敢保证卢苇听后会不会情绪失控,考虑了片刻,才慢慢说道:“卢苇,我和你不可能的,我比你大了整整八岁。” 话音未落,卢苇便吼着:“我不介意!” “我以前的女朋友是你的姐姐。” “我不介意!大姐更不会介意,她和你分手那天就说过,要你照顾好我一辈子,你忘了吗!” 秦川轻轻抽了抽鼻子:“没忘,但当时我也没答应。” “我知道你没答应,现在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你问。” “我不漂亮吗?” “非常漂亮。” “我配不上你吗?” “你说反了,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 “我说你配得上就是配得上!” 秦川从来就吵不过卢苇,几乎要向她求饶:“卢苇别闹了,你以后要出国留学,期间会发生很多事情,说不定你会在国外找到男朋友,而且还有江浩然” “绝对不可能!”卢苇尖叫着,近乎疯狂地打断了他:“别说我在国外找男朋友了,只要我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有喜欢上任何一个人,那么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我说到做到!” “卢苇,不要乱说” 卢苇已经泪流满面,指着秦川狂吼:“我没有乱说,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我以前对你说过,我会等你到我30岁,我还有10年的时间!我等得起!就怕你不给我机会!” 陈知南连忙拿纸巾给卢苇擦眼泪:“小丫头别哭,冷静一会儿再说好吗?” “不好,我必须要说下去!今天来这里,我就是想说这些的!如果秦川还无动于衷,我也不准备放弃,我等他十年就是了!” 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卢苇,秦川也是一阵止不住的心疼:“卢苇,你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两年后很可能是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毕业,回国再接手你父母的公司,几年之后,你会成为一家大集团的董事长,成为全国最顶尖最成功的一批女性,能娶你做老婆,是所有男人的梦想……但真到了那时候,你的想法就会变了,你会遇到更多的精英男士,我完全就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谁敢说你是小人物!那些所谓的精英男士才是狗屎!他们全都不如你!我只知道,你是在酒里为我一个人打三个小混混的秦川!是为了我在山上不吃不喝,在雨中救了我一命的秦川!是一直处处宠着我的秦川!” 喘了几口气,卢苇上前一步,继续一字一顿地说:“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小妹妹,但你的小妹妹早就爱上你了!现在你没有结婚,我也是单身,所以我们完全可以在一起!我要做你的女朋友!以后还要做你老婆!一定一定要!” 她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个深墨色的发卡。 “秦川,你一直在顾忌我们的年龄差距,顾忌大姐的想法,你一直怕这个怕那个,唯独不怕会失去我!这个许愿发卡,是我从你写字台抽屉里找到的,你可能都把它忘了!当时我将它送给你,是祝福你和大姐一生幸福美满,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那时还告诉过你,如果你们俩最终没有在一起,你可以拿着这个发卡,来找我求个愿望……其实,我就是要你亲手为我戴上它,然后我们俩在一起!” 在夜幕下的发卡,乌黑又充满光泽。 秦川却不敢直视它,它过去承载着卢苇对他和卢菁的祝福,而现在,卢苇又带着果敢与倔强,渴望能代替卢菁的位置,让秦川把没有给姐姐的幸福赐予妹妹,她只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是人都会去做的事情,可秦川却分明看到了他负担不起的沉重。 把发卡伸到秦川面前,卢苇强撑着笑脸说道:“现在我数到三,如果你愿意,那我马上就是你的女朋友,要是你不愿意,我也要走了……我得回去继续念书,考出托福,去哈佛留学,回来后继承家里的公司,做个出色的女企业家,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同时我也说到做到,一定等你十年,在这期间,不管你是否结婚生子,我就是要等着你!这十年,从今天正式开始计算……” 卢苇含泪的目光中有期待,再次将发卡递过去。 秦川推开她的手,冷冷地说:“随便你等不等,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们不合适。” 周围人群的说话声停止了,汽车喇叭声没有了,连飞机起落声也消失了。 卢苇在原地愣了几秒,捂着嘴转身奔回机场,转眼就没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唐嘉韵和陈知南要去追她,秦川立即怒吼一声:“都回来!” 陈知南淌着泪,对秦川胸口拼命打了好几拳:“秦川你疯了是吗!你怎么这么残忍?那是你最宠爱的卢苇啊!她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了,你真的忍心……让她等你十年?现在你赶紧去叫她回来!” 忍着猛烈的心痛,他艰难地说:“卢苇以后的路,必须要她自己走,你们谁都不要去追她,追回来的话,又是一件麻烦事……我比谁都心疼卢苇,可是……可是……让她走,有最美的星辰大海在前面等着她,我不能做她的牵绊,只要忍住疼熬过去,让伤口愈合结疤,就会迎来重生……你们打电话和卢菁说一声,我已经把卢苇拒绝了……拒绝了……” 说完,他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血液,一阵天旋地转后,直接瘫坐在地上,忍到现在的眼泪终于彻底决堤。 今晚卢苇说的话,带给他的震撼和冲击,或许这辈子都无法消除,他无比心疼卢苇的痴傻,又深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对卢苇来说会有多么痛苦,他更恨自己的绝情与冷漠,卢苇最后的哭声不停回响在耳边,他双手狠狠摁住脸,犹如一匹重伤难愈的孤狼,凄惨的哀嚎瞬间响彻整条大街。 路人纷纷跑过来,不断有人拍他的肩:“伙计,坚强点,你怎么了?” 恍恍惚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浙大门前那场永不停歇的雨夜突然再度来临,而与此同时,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感! 秦川仿佛身处凌迟之刑,身上的肉正在一块块被撕下,他无力去挣扎逃脱,唯有继续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嚎,最后断断续续汇总成了卢苇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无力地呻吟,至死方休。 唐嘉韵流着泪,用力推他:“秦川,去追卢苇回来,去啊!” 回答她的只有持续不断,仿佛来自地狱里痛不欲生的嚎叫。 “韵姐,我来和他说!” 陈知南拉开唐嘉韵,然后拼命摇晃秦川的肩膀,哭吼着:“秦川,别这样折磨自己,你心里有卢苇,只是你从不肯承认!卢菁前几天和我说过,卢苇不是普通的女孩儿,她是你从胭脂山的雨夜中拼死救出来的,你对小丫头是有特殊感情的,你给她的疼爱和怜惜,早已凌驾于爱情之上,你见不得卢苇受任何委屈,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当年杨甜甜的悲剧,何必再让它重演一次?卢苇还在机场里,去找她啊!那是你最喜欢的小丫头,你就疼爱她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走开,你们走开啊!别管我,走啊!”他不管不顾地嘶吼。 这时候,心里的疼痛达到了临界点,他感觉到喉咙里有鲜血在上涌,瞬间发了狠,将一口血生生咽了回去,但殷红的血丝已经从嘴角渗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突然让出了一条道,神志不清之间,有人走到他面前,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伸出一只柔软的手,擦去他嘴角边的血迹。 “别鬼叫了,我刚才都没开始数,你就报答案了,现在你再说一次,到底要不要我卢苇?” 卢苇左手握着那个发卡,依旧放在他的面前,右手轻抚他留有刺手胡渣的侧脸,哽咽着说: “对你而言,你认识我太晚了,而对于我,我认识你太早了……我们之间隔了八岁的差距,你从我身上还看不到未来,但我已经在我的未来给你留好位置了,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位置……我们别再让彼此难过了,我爱你,你也是全世界对我最好,最心疼我的男人,那我们就在一起,爱情与年龄和周围的一切都无关,只与自己的心有关,你觉得呢?” 第266章 追不回的爱人 望着卢苇的俏脸,秦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融化了,刚才那种窒息般的疼痛,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被这样一个女孩子热烈地深爱,毫无疑问是幸福的,而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也理不清,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嘶哑着嗓子,他断断续续地说道:“理智和冷静,我去你妈的……卢苇,如果你以后不要我了,我也认命了……从现在起,我愿意陪你疯一场!” “你……你说什么?”卢苇马上问他。 秦川猛咳嗽两声,终于理顺了嗓子,然后冲她吼道:“发卡给我,我帮你戴好!丫头笨的要死,这都听不懂!” “哦哦,我笨我笨!”卢苇这才听明白了,马上笑脸如花,把发卡往前送了送。 陈知南缓缓走过来,她拿起卢苇的发卡,轻轻放进秦川宽大的掌心,微笑着对他说: “故作坚强是很痛苦的,刚才在家的时候,你听到卢苇已经来了墨尔本,下一秒你马上哭了,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输了……但我愿意接受这场失败,如果你真的从此变成一个冷血怪物,对卢苇不闻不问,你也就不是我喜欢的秦川了……真的好神奇,卢菁喜欢的是在月琴古城初遇时的秦川,卢苇喜欢的是宠爱保护她的秦川,而我,就喜欢那个满身是伤,却依然吼着‘卢苇不能坐牢,不许受到任何伤害,这是底线’的秦川……好好爱护你的小丫头,卢苇以后,肯定会做一个好妻子……给她把发卡戴上。” 带着愧疚,秦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始终吐不出一个字。 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陈知南哽咽着继续对他说:“卢苇刚才离开了一会儿,你心里有多痛多难过,还有多么不舍,你肯定清楚……只要把对卢苇的宠爱稍微转变一下,你就会彻彻底底地爱上她,爱与喜欢之间的距离可能会很长,但对于卢苇,这点距离等于零。” 秦川不敢去看陈知南的面容,低着头说道:“小南,你心里不痛快就打我一顿,出出气。” 她无力地摇头,抽泣一声后,对卢苇说:“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叫我什么吗?” 卢苇想了想,轻声回答:“当时我叫你哑巴姐姐。” “从今往后,我还是做回一个哑巴……卢苇,我真的替你高兴,你终于能和秦川在一起了,你们俩要好好的,下半年你去国外留学的话,让秦川跟着你一起去,他也去读个ba,回来后,你们一起打拼事业,一起经营家庭……” 见卢苇十分不解的样子,陈知南又含着泪说:“你必须让他跟着你一起留学,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偷偷去紫田看他……还有就是,秦川比你年纪大了不少,他一直想早点要个孩子,你们留学回来后,如果公司的业务还算顺利,就先给他一个孩子,等有了孩子,他会更加地疼爱你,还有你们的孩子……” 卢苇深深拥抱住陈知南,仿佛使出了她最大的力气:“小南姐……你会恨我怪我吗?” “不会,爱情从来就没有对错的,都是靠自己争取,我自问还做不到像你这么深爱秦川,所以对于这样的结局,我会接受它,这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不可逆转……好了小丫头,别再存心让我哭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次数会很少很少,但我永远记得我的暖床丫鬟,怀念咱们一起相处过的时光……” 她温柔地亲吻卢苇的面颊,泣不成声地说:“小丫头,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儿,幸福不会辜负你……” “小南姐,那你呢?” “你不用担心我,在墨尔本,追我的男孩子可是很多的。” “你会喜欢他们吗?” “会,就像你也是在不知不觉中爱上秦川,直到变得无法自拔,”陈知南故作轻松地笑,又示意了一下秦川:“别愣着,赶紧给卢苇戴上发卡……既然舍不得她哭,那就让她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你可以做到。” 秦川低头凝视手里的发卡,又望着面前泪痕斑斑,却依然比谁都漂亮的卢苇,把发卡轻轻给她戴在头侧,然后说道: “我承认,刚才我只觉得我快死了,这种感觉我再也不想品尝第二遍,卢苇,我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现在我还不好意思对你说出那三个字,但在往后的漫长余生,咱们就携手一起走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女企业家,还是高高在上的董事长或者总裁,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小丫头,现在希望你可以为我好好笑一个,好吗?” “你叫我笑我就笑,那我多没面子啊!”卢苇先是撅嘴抱怨,又对他甜美一笑,然后扑进他的怀里。 搂着卢苇柔软的身体,秦川突然觉得,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大喜大悲,在卢苇这个动人的笑脸之下,全都是微不足道的。 有的人,真的是在潜移默化中入了心的,如果有个女孩儿突然离开了你,会让你痛不欲生,那肯定就是她了!岁月是片神秘的花园,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让某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生根发芽,悄悄生长,进而肆无忌惮,她的甜美笑颜,早已胜过这满天星光…… 顺着夜风,秦川替卢苇理了理被吹散的头发,继续将怀里的小丫头搂紧。 周围掌声和口哨声四起,然后人群散尽,将平静悄悄归还给了他们,卢苇也终于离开秦川的怀抱,带着些许羞涩,轻轻挽起了他的胳膊。 “卢苇,先慢点和秦川亲热,让我和秦川聊几句,”陈知南没有避讳着卢苇,就像她从来不掩饰对秦川的感情,但这次她却一直不开口,只是看着他,直至把秦川看的脸红,甚至感到一些窘迫。 “小南,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废话,”陈知南甩甩头发,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说过,我不是什么圣母,也不会做你最后的避风港湾,现在看起来,我还真的有先见之明……” 秦川只能回以苦笑。 陈知南抬头,望了一下繁星点点,低下头继续说:“好遗憾,明明不想失去,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想放弃又想爱的滋味,真折磨人……以后我不会打扰你们,你们有你们的精彩,我也会活出我的与众不同……” 她突然凑到秦川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你其实已经对我表白过了,那一屋子的玫瑰就是,但阴差阳错之下,我们还是错过了……你和我不是心灵干净的朋友,也不是敞亮的恋人,我们见面能拥抱,不见面就是陌生人,可我以后都找不到来看你的理由,你要好好的,要记得我永远爱你,永远永远不变……” 陈知南说完,就笑了。 她的笑容看起来很洒脱,眼中的泪花却已经将她的心思出卖,就像她再也无法对秦川说出口的感情,其实谁都知道,但还是不得不将其深深埋葬,直到下一个能打开她心扉的男人出现。 唐嘉韵搂着陈知南的肩,和她一起去街对面取车。 在她们转身的一刹那,秦川分明又听到陈知南重重的一声抽泣。 她离去的背影带着凄凉,秦川心里对她有万分抱歉,却同时也明白,现在说再多的抱歉也无济于事,如果一声对不起就能让一切释怀,那整个世界早就变了样,眼泪将成为最廉价和可笑的东西,他有幸还能活在这个感情丰富多彩的世界,而他的心不大,永远只容得下一个女孩儿。 同样的,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搞清,陈知南对他而言,究竟是亲人,还是追不回的爱人…… 第267章 不打算后悔 唐嘉韵和陈知南去取车,秦川则第一次牵起卢苇的手。 滑嫩又带着微凉,是很陌生的触感,还需要时间去慢慢适应,又想起在不到半年前,卢苇天天叫着他姐夫……还能有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吗? 卢苇以后……会成为我老婆,我孩子的妈妈……想到此处,秦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傻笑什么!”卢苇掐了秦川一下,然后握紧他的手,咕哝着问:“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不习惯是不是?” 秦川照实回答:“确实不习惯。” 卢苇对他狠狠龇牙:“咱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竟敢跟我装清纯,把头低下!” “哦哦。” 刚刚低下头,卢苇立即在他脸上吻了吻,然后红着脸说:“你跟我回紫田去,我要向全世界宣誓主权,从此以后,你秦川就是我的牛粪了!” 秦川忍俊不禁,悄悄摸了摸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苦笑着提醒:“我觉得,你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卢菁,她一直在等着你的消息。” “嗯,我是该和我姐说一声了,”卢苇拖着秦川来到人少的地方,摸出手机开始拨号。 秦川问她:“你准备把这事儿马上告诉卢菁吗?” “说啊,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谁规定我姐的前男友就不能当我老公了?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才好,能省去很多麻烦!” 卢苇这小丫头,还真是大胆泼辣,如果说卢菁是执着的光,小南是自由自在的清风,那么卢苇,就是飘在天空中的云彩,她可以变换成各种形状,心情好的时候是美丽的白云,心情差的时候是不羁的乌云,但要是没有她,世界的天空会是多么的无趣。 电话通了,卢苇马上嚷嚷:“喂,姐我没事,我在墨尔本……遇到秦川和小南姐了,我这几天就会回来……现在嘛,秦川有件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她把手机塞给了秦川:“你说。” “嗯,我来,”秦川对着话筒,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如常:“卢菁,我和卢苇在一起了。” 他只听到对面沉重的呼吸声,许久后,卢菁才幽幽地回道:“你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冲动?” 他微笑着反问:“你觉得我是个冲动不理智的人吗?” “你先带卢苇回来,然后我跟你们好好谈谈。” 卢菁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秦川也没跟她多说,便挂掉电话,将手机交还给了卢苇。 两人站在路边,等着陈知南把车开来。 清凉的晚风吹过,穿得比较单薄的卢苇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秦川准备解下外套给她披上,但卢苇一个转身,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别脱了,这样才温暖又舒服。” 秦川用他全部的温柔,将怀里的小丫头搂紧。 刚才晚饭时候喝过了酒,现在有了少许微醺,便深深吸了几口气,他需要最清醒的状态,去体会这份全新的爱情。 生活在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后,瞬间变得面目全非,同时也将命运无声地改变,爱情就是这种东西,它的世界说大很大,可以装下任何委屈,说小其实也很小,小到多个人就拥挤到窒息。 陈知南的车开来了,秦川与卢苇坐上后排。 唐嘉韵回头,看了他们俩好久,才终于说道:“秦川,回去后,想好怎么和虹姨说了吗?” 秦川心里突然一个咯噔。 妈妈有多么喜欢小南,他比谁都清楚,当初妈妈和陈叔结婚,漂亮又懂事的小南就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 两个月前,与卢菁分手后,他就亲口对妈妈说过,会来澳洲生活,和努力小南结婚,在一起组建家庭…… 可现在为了卢苇,他势必要把说过的话全部推翻…… 驾驶座前的后视镜被翻了上去,秦川看不到陈知南此时的表情,不由地心中愈加忐忑。 车里沉寂片刻后,陈知南的手机突然响了,是罗虹打来的。 她把手机给了唐嘉韵,意思是帮她接听一下。 唐嘉韵接通后说:“虹姨,我是嘉韵……嗯,遇到卢苇了,我们会带她回家……秦川最后接受了卢苇,他们俩决定在一起……好,我知道了。” 把手机还给陈知南后,唐嘉韵轻声对他们说:“虹姨不太高兴。”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川一边盘算着回家后,该怎么和妈妈说,同时感觉卢苇把他的手越抓越紧。 他立即安慰卢苇:“别担心,没事的……” “你们没事,但我好像有事!”陈知南猛地把车停在路边,自从上车后第一次说话:“秦川卢苇,你们下车,自己想办法回去,我的车太破,载不下你们俩幸福无边的未来!” 她的语气生硬且冷漠。 秦川默默叹息,小南再怎么豁达,心里终究不会好受……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是解释不通的,比如突然的失落,莫名其妙的孤独,没有由来的落寞……以及突然离开的人。 卢苇含着歉意,给曾经与她非常亲密的陈知南说了声对不起。 “这种抱歉没意思,我不爱听,不管你们俩的爱情是多么感人,但我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个,”陈知南低着头,轻轻揉了揉眼睛:“我给你们的祝福已经送完了,我需要一个人静静。” 秦川只能拜托唐嘉韵:“韵姐,你帮忙陪着小南,可以吗?” “这里交给我,你带卢苇回家去,和虹姨好好解释。” “你们俩赶紧走!别浪费我时间!”陈知南毫不客气,把秦川与卢苇赶下了车。 红色帕杰罗咆哮着,卷起一阵烟尘,很快消失在街的尽头,但永远带不走秦川对陈知南的愧疚! 这应该就是人生的意义,我们都在无奈和取舍中慢慢度过,好比一座金字塔,站在幸福顶端的永远是少数,从塔尖往下数,每一块可以看到的石头,就是一个关于哀伤的故事,深不见底,一直绵延到了很远很远。 卢苇温柔地将他脖子环紧:“我们不可以怪小南姐。” “嗯。” 大半个小时后,当推开家门,罗虹和陈广华正坐在餐桌前,目光同时停留在秦川和卢苇互相牵着的手上。 “秦川,你以前答应过我什么?”罗虹问他。 见秦川不吭声,她又补充:“在去年夏天,你回国后被打伤住院的时候,我问过你,如果你和卢菁分开了,你就来澳洲生活,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川知道,妈妈肯定要提这事,索性便说:“妈妈,当时我确实答应过,但现在我决定反悔了。” 罗虹眉头微微一皱,秦川心里则是一抖,他当然看得出,一贯好脾气的妈妈已经生气了。 他完全能理解妈妈的想法,儿子长期在身边,和最登对的陈知南结婚生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将是最完美的结局,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 尽管妈妈也很喜欢卢苇,但和朝夕相处,与亲生女儿几乎无异的陈知南相比,妈妈肯定是站在小南这边的。 “秦川,你和卢苇不合适!你这么做,就没有为小南考虑过吗?”罗虹继续逼问。 秦川心里无比沉重,他终于知道陈知南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了,因为接下来的场面,对小南来说会非常残酷,他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为卢苇进行辩护,就等于是在小南的心口捅刀。 但他既然已经牵起了卢苇的手,就没打算反悔。 第268章 决裂的母子 见秦川脸上带着不屈,罗虹长长叹了口气。 她温和地对卢苇说道:“以前,秦川和你姐在一起,我是支持的,但他当时答应过我,和卢菁分开后,就会来澳洲跟我一起生活,作为一个母亲,我非常希望儿子能随时在我身边,另外,就在几个月前,你是一直叫秦川姐夫的,现在你又跟他在一起,对你的名声影响很大,外面肯定会有不少风言风语,你有想过这些吗?” 不等卢苇回答,罗虹又严厉地质问秦川:“同样是去年夏天,在胭脂山上,你为了保全卢苇女儿家的名声,用行车记录仪拍下了一切,当时你做的很好,但你现在怎么就会脑子发热,居然要和卢苇在一起?你让卢菁卢苇她们姐妹俩颜面何存!” 秦川果决地说:“妈妈,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就想和卢苇在一起!” 罗虹的眉宇之间,含着极深的怒气,屋里气氛一时降到冰点。 卢苇突然双膝下跪,对着罗虹重重磕了几个头。 “卢苇,起来!”秦川要伸手拉她,但被她一把甩掉。 她依然跪在地上,哽咽着说:“罗教授,谢谢你不计较我以前把秦川撞成重伤,还每天为我视频授课,这份恩情,我没有什么能回报给您的,就只能磕头了……” 罗虹唉了一声,含着满满的心疼和无奈。 陈广华马上把卢苇扶起来:“别这样,咱们坐下说话……卢苇,你的罗教授平时对你一直赞不绝口,夸你聪明勤奋,以前那件事过去了,咱们就别再提了,你现在要和秦川在一起,这个难度确实不小,别人会在背后指摘,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接下来你还要出国留学,让秦川在紫田干等你两年,在这两年里,秦川承受的压力会很大,你既然爱他,就忍心让他一个人扛下所有流言蜚语?” 陈广华的语气十分和蔼,但问题却是很犀利。 卢苇想了想,对秦川微笑着问道:“你跟我一起去留学读ba,回来后咱们一起拼事业,你肯吗?” 秦川很爽气地回道:“就这么办!” 当初为了卢菁离开警队,他就动过这个脑筋,但后来还是化为了泡影,他也一直没对妈妈提过这事,现在突然说出来,罗虹果不其然大吃一惊:“你读了整整九年的医科,才好不容易获得博士学位,就这么突然放弃了?” “妈妈,不瞒您说,我还真不在乎这个。” 陈广华点点头,继续对卢苇说:“秦川已经28岁了,假如你们一起出国留学,回来后要为事业奋斗,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呢?一旦生了孩子,必然要分心照顾家庭,你比秦川小了八九岁,可以晚几年再生孩子,但秦川等不起……而要是早早有了孩子,你还能集中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吗?” 秦川不得不承认,陈叔平平淡淡几句话,还真的说到了点子上。 见卢苇有些迟疑,秦川马上抢着说:“大不了我和卢苇不要孩子!” 屋内瞬间没了声音,罗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陈广华也愣了许久,然后才轻轻拍他一下:“这种话不要乱说,不生孩子,这怎么可能。” 秦川很无所谓地笑:“妈妈,陈叔,这有什么关系,我一辈子疼爱卢苇一个就够了,其他任何人都别来分享!” “广华,秦川不会再回头了,随他去,”罗虹无比失望,她缓缓地对秦川说道:“从小到大,你脾气比谁都倔,为了那么个原因和卢菁分开,就是你那要命的倔强在作祟!你不想想和卢菁分手后,是谁在陪着你照顾你,帮你走过了最难过的那段日子!你虽然没有和小南结婚领证,但你这种行为,就等于是出轨背叛,常人不可原谅!还有些话,等你回到紫田后就会听到,我现在可以提前告诉你,就是卢苇年轻又漂亮,以后还要继承庞大的家业,所以你才借故和卢菁分了手!到那时候,你们再拿彼此相爱来说事,都没人会信!” “好了好了,这话就别说了……”陈广华连忙打圆场。 秦川脸色惨白。 妈妈的话直白又毫不留情,却叫他无法反驳,甚至其中的最后一句,他以前就偶然听赵小苗提起过,当时他还嗤之以鼻,没想到……居然真的会变成事实。 罗虹又压着火气说:“活在世上,每天都是修行与磨炼,你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早晚会吃苦头,并尝到身不由己的滋味,就像你上星期你给人做的那场手术!” “妈妈,那时有人拿您的声誉来威胁我……” “我会怕这种威胁?我早就移民出了国,国内的一切流言蜚语,伤不到我分毫,就是你心里素质还太弱,被人一激马上就犯!接下来你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好好琢磨!” 罗虹没再搭理秦川,转而对卢苇说道:“我会继续辅导你的功课,直到你顺利毕业为止,然后我就和你没关系了,以后你与秦川是好是坏,都由你们去了,也别再来澳洲看我!” 秦川流着泪说:“妈妈,我能有今天,都是您的功劳与栽培,您也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咱们不能……” 这时,罗虹的手机响了,她刚接起来,里面就传来唐嘉韵浓浓的呜咽:“虹姨,小南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罗虹马上站起来,惊慌失措地问:“小南……小南……伤的重不重?” “虹姨别急,没有生命危险……小南原来打算开车去海边坐一会儿,一路上她都在哭……我怕她出事,就叫她停车先别开了……” “那她没有停车吗?” “她停了,说要自己下去走走,推门下车的时候,她有点走神,没注意到身后的情况,被一辆摩托车撞倒……救护车已经把她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罗虹捂住脸,哽咽着问:“嘉韵……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小南到底伤到哪里了?” “小南的腿伤的挺重的,现在正在拍片子,医生初步诊断说,不是骨折就是骨裂……虹姨,我把医院地址发给你,你来看看她。” “马上发给我!” “虹姨,小南说不要让秦川和卢苇来,她不想见到他们……” 罗虹没有再说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接着,抬手指向了秦川:“电话你都听到了,我要马上去医院,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小南还是卢苇,自己说!” 秦川泪如雨下,他苦苦哀求:“妈妈,我们必须赶紧去看小南……” “如果你继续和卢苇在一起,就不配去看小南!” 卢苇轻轻后退了一步:“秦川,我……” 秦川一把拽住她:“卢苇别走!” 他转回头,流着泪对妈妈说:“妈妈,何必这样为难我……” 话没讲完,罗虹就迎面一记耳光扇过去:“带着你的卢苇,立即滚回紫田去!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陈广华连忙拉住已经情绪失控的罗虹:“不可以对孩子动手!” “他也是我的孩子?我只有小南一个女儿!” 罗虹穿起外套,推门往外奔去。 秦川心痛到不能自已,这是从小最疼他,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他一句的妈妈…… 陈广华拍拍秦川的肩:“你妈妈正在气头上,别去触怒她,你赶紧走!等过段日子,再来看看你妈……” “知道了,陈叔,拜托您劝劝我妈。” “会的会的。” 第269章 烂了的心 陈广华与罗虹走后,卢苇马上给秦川揉脸:“打疼了,不哭不哭。” “不疼,没事,第一次挨我妈的揍,”秦川抽了抽鼻子,努力苦笑着说道。 “那你算运气好的,我从小是被爸妈揍大的,他们可没把我当女孩子,”卢苇不知道是为了安慰秦川,还是事实真的如此。 这时,唐嘉韵给秦川打来了电话。 秦川赶紧接起来:“韵姐,小南怎么样了?” 唐嘉韵似乎忍着泪说:“片子刚刚出来,是小腿骨裂,要静养两个月……小南要你和卢苇赶紧回紫田去,千万别来医院看她。” “为什么!” “不要问,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秦川深吸一口气后说道:“韵姐,你觉得我能安心回紫田去?就算回去了,我还能每天睡得安稳?你不要瞒着我任何事,否则我哪儿都不去,墨尔本所有医院,我一家家找过去!” 卢苇在一旁对他竖起大拇指。 经过片刻的思索后,唐嘉韵终于说:“刚才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虹姨打来过电话,小南就知道虹姨心里有火,所以不得已想出这个苦肉计,撞伤她的摩托车车手,是她车友会的朋友,临时被她叫来帮忙的……” 秦川几乎跳了起来:“小南疯了!” “她没疯,她猜到虹姨不会同意你和卢苇在一起,你越是护着卢苇,虹姨越是生气,她就只能出了这个下策,为的是彻底断了虹姨的念头……” 卢苇突然抢过手机:“小唐姐,我已经懂了,替我们向小南姐说声谢谢,同时请告诉她,我们不会来看她,让她好好养伤,我卢苇欠她的这个人情,今生一定还!” 悄悄擦了擦眼泪,卢苇就把电话挂断了,然后问秦川:“你的行李呢?拿了就和我回紫田,墨尔本这个地方,至少半年内我不允许你再来!” 见秦川还有点懵,她又接着说:“小南姐接下来会怎么做,我已经能猜出来了,她的计划是受伤住院,以此为理由故意迁怒到你身上,同时对你完全失望透顶……到时候,你们彼此都放弃了,也就没人会再勉强你们,而且这么做,还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罗教授会把心思都花在照顾小南姐身上,没时间再跟我们俩置气,时间一长,罗教授会慢慢消气,并接受事实……” 秦川恍然大悟,马上再给唐嘉韵打电话。 唐嘉韵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秦川,卢苇都分析给你听了?” “说了,但是小南她……” “别但是了,赶紧和卢苇回国去,如果你们俩来了医院,见面后万一某个人心软,说了不该说的话,小南的伤就白受了!她为了成全你和卢苇,可谓用心良苦,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她疼的满头大汗,还一边哭一边对我说,她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你和卢苇以后一定要好好在一起,才算不枉费她的退出。” 这是今晚的第几次落泪,秦川已经记不清了,他身边的卢苇同样潸然泪下。 唐嘉韵又说:“接下来,我会在澳洲待段时间,多陪陪小南和虹姨,后天是虹姨的50岁生日,这个生日肯定不会愉快……说真的秦川,你绝不可以忘了小南……她到底得有多爱你,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儿在一起,你说她的心该有多疼!” 挂了电话,悲伤与难受早已堆积如山,但他没时间去当所谓的愚公,更没有勇气深挖内心的痛苦,身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经烂了,一半黑一半红,一半百毒不侵,另一半无药可医。 去不了医院,他就带着卢苇赶往陈知南的公寓,准备拿走他的行李,然后回紫田去。 推开门,满满一屋的玫瑰依旧亮眼,又好似淋漓的鲜血,秦川觉得自己就是个刽子手,把陈知南的身体和心都扎得千疮百孔。 卢苇触景伤情,她不敢在屋里多待,悄悄退了出去。 独自整理完行李,秦川走向那堵照片墙。 他和陈知南的合影,依旧挂在墙中间偏左的地方,直到这时他才隐约明白了,这是人体心脏的位置。 取下照片,揉成一团揣进口袋里,又楼上楼下跑了好几次,把屋里的玫瑰清理干净。 从现在起,他不配以任何形式存在于陈知南的屋里,还有她的生活里! 十几分钟后,他推着行李箱出来了,卢苇正在楼下发着呆。 “东西整理好了吗?” “好了……等等,还有这个。” 取出公寓钥匙,放进信箱里,然后,他给唐嘉韵发了条消息,让她提醒陈知南回家后取走。 唐嘉韵秒回了他:小南说钥匙给你,留着做个纪念。 回头望着黑漆漆的信箱,钥匙正在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他需要另一把钥匙,才能将它再次取出。 薄薄的一块铁皮,将他和小南的缘分隔绝在两个不同的空间,看似近在咫尺,又遥远地相隔了整条银河。 从来没真正牵手开始过,就已经残酷地画上了休止符,陈知南是他在爱情日夜交替时分,突然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虽然短暂,却留下了耀眼夺目的光芒,经久不息。 他想再给陈知南发条短信,又不知道该写什么,只能遗憾地放下,同时也突然明白了,这辈子,他都没脸再去见小南! 卢苇抬起头,她对着楼上的那个窗口不言不语,又好像说了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秦川牵起她的手,一起悄悄没入了被沉重染黑的夜色中。 …… 回紫田的飞机是零点起飞,运气不错,抢到了最后两张票,卢苇登机后直接倒在座椅上,裹着毯子昏昏入睡。 坐在靠窗的位置,秦川和十天前来的时候一样,始终没有半分睡意,而今天,他终于有幸能看到一场日出。 口口声声说着要离开紫田,却还是回来了,他当了陈知南的逃兵,也成了卢苇的勇士,但归根到底,只是做了一场不违心却痛心的选择。 生活总在不停地变化,我们也总在不断地寻觅,幸福本身不过是一种自我需求得到满足的心理状态,它也许会很复杂,但也可以很简单,在遵循平等与不违道德的基础之上,全靠自己去感受和定义。 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而这条路是否正确,唯有交给时间去验证。 同时希望时间能将一切治愈,陈知南的眼泪,妈妈的怒火,还有他和卢苇脚下未知又漫长的路。 新的生活,新的爱情,从落地后才正式起航。 第270章 再回紫田 飞机落地时,迎接秦川与卢苇的,是一缕灿烂的金色晨光。 恍惚间,秦川想起了什么,但又马上压下那个念头,和卢苇一起打车赶回市区。 今天是星期五,卢苇准备直接去学校上课。 “秦川,今晚要不我就不上视频课程了,罗教授还在气头上,我真的没脸见她,”在车上,卢苇犹豫了很久,才这样说道。 秦川心想何止是你,连我都挨了我妈的耳光,便说:“那今天先算了,下周一再说。” 卢苇下车后直接跑进学校,秦川则给卢菁打电话:“卢苇和我都回紫田了,卢苇现在去上课,我准备回家去睡会儿。” 卢菁很简洁地说:“今天我争取早点下班,然后我打电话给你。” “好。” 整夜未睡,倦意这时排山倒海般扑过来,开门进家,秦川连行李都懒得整理,飞快地冲了个澡,直接躺倒在他最熟悉的小床上。 临睡前,他又跟唐嘉韵通了个电话:“小南怎么样了?” “你不要问小南的事情,等我回来后,自然会全都告诉你。” 唐嘉韵就这么把电话挂了。 秦川明白现在想再多也是徒劳的,而且在陈知南身边,陪伴着的人不少,他就强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把头深深钻进了被子里。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四点,他被人给推醒了。 是卢菁站在床前:“你怎么睡这里?” 他半睁着眼地回道:“我的房间,我不能睡吗?” “不能!” “凭什么!” 卢菁突然从枕边取走了什么,秦川只看到两件淡色的东西,好像是女性内衣。 他这才想起来,从十天之前开始,卢菁就一直住在这屋里,难怪现在盖在身上的被子,以及垫着的枕头,这些气味是如此熟悉又好闻。 “对不起,我那个……上午回来时候太困,直接就睡着了……” 他爬起来,准备给卢菁道歉,但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又连忙缩回被子里。 卢菁视而不见:“穿好衣服,我在楼下等你,今晚我会回来拿走我的东西。” 把两件内衣捏在手里,卢菁转身拉开门走了,在离开前一刹那,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红晕。 秦川也觉得无奈,飞快地套好衣服,不到五分钟就下了楼。 白色沃尔沃停在花坛边,卢菁坐在车里,朝他轻轻按了按喇叭。 他很自觉地坐在后排。 借着后视镜,和卢菁互相对视一眼,卢菁的眼神犀利如旧,不回头地说:“把事情经过和我说一遍。” 同时,她慢慢发动了车子,准备驶往南桥大学正门:“现在去接卢苇下课,我们顺便在外面吃顿饭。” 接下来,秦川详细叙述昨晚的经过,卢菁则不时插一句,主要还是提问,可她不愧是做警察的,问的几个问题非常刁钻,最后,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原封不动还原了出来。 把车停在校门对面的路边,卢菁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直直对着秦川:“你心疼卢苇,舍不得伤害她,所以就把小南给伤害了……秦川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小南?” “现在再问这个,有意思吗!难不成你希望我把卢苇狠狠伤害一遍,然后让她白等我十年,甚至我和小南结婚了,她也这么干等下去?” “那你现在算是爱上卢苇了?” “还没有,但我想……” “你个混蛋!”卢菁突然下车,拉开后门,将秦川一把拽出来:“你都不爱她,居然还敢欺骗她!” 秦川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衣领,严肃地说:“卢菁你听好了,我和卢苇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这些已经超越了爱情的范畴,我虽然没和她谈过恋爱,但我能肯定,她已经是我的亲人了,你应该也听过爱情久了就会变成亲情这句话!我的肩膀不算宽厚,但卢苇对我死心塌地,我就一定这辈子用心守护着她,绝不辜负!” “你能为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吗?” “当然能!接下来我会和卢苇一起去读ba,回来后我们一起奋斗,我不要金禾的任何股份,只要卢苇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就行,我愿意做她手下的一个副总,或者部门经理也行,随便别人怎么在背后嘲笑我都无所谓!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接手金禾,总想把这个重担甩给卢苇,既然这样,我来帮卢苇一起扛!” 卢菁更用力揪住他衣领:“你是在责怪我!” “你有你的坚持,我为什么要责怪你?我以前不止一次说过,咱们的出发点都一样,都是为了卢苇好,只是使用的方法不同罢了……” “老是说以前就没意思了,只希望你刚才说的都能做到,至少在我们俩姐妹中,有一个是幸福的,”她终于松开了手,摸出烟丢给秦川一支:“陪我抽根烟,等卢苇下课过来。” 秦川不接,眉头同时皱起:“你又开始抽烟了?” “上星期一买的,那晚你正好决定离开紫田,我只抽了没几支,现在还剩大半包。” 秦川心头微微一酸,他当然懂卢菁话里的意思,取走她手里的烟,直接丢进自己嘴里:“以后无论遇到任何烦心事,都不要随便抽烟。” 卢菁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支,含在嘴里,无所谓地回道:“我可没觉得烦心,你这家伙走了,我是为了庆祝才抽烟。” 秦川不禁笑了:“但我还是回来了,失望吗?” 卢菁哼哼一声:“卢苇不失望就行了。” 用力抽了口,一支烟眨眼只剩下一半,而被秦川吸入肺里的,却有一种叫作物是人非的滋味。 本以为会与卢菁形同陌路,但现在,她又像个朋友一样近在咫尺,一起抽着烟聊着天……秦川突然回想起来,在写字台的抽屉深处,还有一枚刻着她名字的戒指,这枚戒指被冷落多时,早已无人问津,就像他们都记得曾经相爱过,谈婚论嫁过,却没人会如此不识趣,提起那段心酸往事。 本想把戒指投入初遇时的月琴海,还要将陈知南的名字刻在红豆杉上,而一转眼,白驹过隙,沧海桑田…… 卢菁把烟抽的很慢,迎风吐出一口烟雾后,说道:“再过一个星期,我就要去费城给爷爷奶奶过生日了,但这次卢苇不会去的,她现在功课为重。” “都一年了……”秦川自言自语。 他想起了去年的四月,与卢菁在波士顿街头牵手时的场景。 卢菁把烟盒往前递了递,意思他再拿一支:“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多想,只希望你以后照顾好卢苇,她是我最宝贝的妹妹,只要你们俩真心想在一起,有人敢反对的话,我会帮你们出面摆平。” “不止我妈,你爷爷和父母肯定也反对,你能摆得平?” “罗教授那里,你自己去想办法说服……至于我们家,其实很简单,卢苇是金禾集团唯一的接班人,只冲着这一点,谁都不会当她的面说一句‘你不能和秦川在一起’。” “那就是说,你父母可以来做我的思想工作。” 卢菁似乎嫌他烦:“你怎么听不懂话呢?我刚才都说了,只要你们俩真心想在一起!” 接着,她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卢苇还不满20岁,如果你真的把她……那个了,你就必须负责到底,敢始乱终弃的话,我绝不会饶了你!” 将第二支烟点上,秦川边抽边回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也会从胭脂山跳下去。” “这是你自己说的,我记下了!” 秦川突然有了火气,咬着牙说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始乱终弃这种事,我从来不会做,要是春节前咱们出去旅游的时候,我那晚一个没忍住,把你睡了,不管你现在是不是还穿着警服,你都会是我老婆!” 这话明显越了界,风也开始推波助澜,将卢菁手里的烟头吹得火红一片。 卢菁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生气,她将脸别向了另一边,轻声说:“这个我知道。” 秦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卢菁浑然不觉,她又说:“在出发去费城之前,我打算先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看小南?” 卢菁郑重点头:“是的,还有罗教授,她们都对卢苇那么好,我作为卢苇的姐姐,必须登门探望。” “你看着办。” 秦川不打算劝卢菁,卢菁的执拗他早就领教过了,便用默许的态度,与她一起抽着浓烈辛辣的烟,侃上几句平淡无味的话,消磨着时间,等卢苇放学。 傍晚一抹斜阳照在肩头,他们看起来是如此和谐,连抽烟的姿势都如出一辙,左手托着右肘,可在这幅很恬淡的画面中,深藏着一种物是人非的距离感。 秦川相信,卢菁也能体会到这感觉,很多时候,他们的心其实是相通的。 在时光里,许多人和事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就像眼前黄昏已近,马上就要万家灯火,但那一盏盏路灯下,又有多少悲欢离合在悄悄上演…… 几分钟后,卢苇青春靓丽的身姿出现在校门口。 她穿过马路,见秦川卢菁并肩站在一起抽烟聊天,马上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第271章 重聚的铁三角 卢菁推了秦川一下:“去接你的小丫头。” 秦川笑着朝卢苇走去:“我和你姐一起来接你下课,咱们吃晚饭去。” 卢苇的脚步踉跄,连连后退着:“假的假的……你们俩不是……今天几月几号?” “今天4月9号……”秦川还没说完,就开始笑了,然后一把将卢苇抱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脑袋:“你以为我和卢菁还在一起?想象力真丰富!” 卢苇揉着眼睛,朝他胸口用力打几拳:“你们居然敢一起来吓我!这晚饭不吃了!” 卢菁也忍不住想笑:“你都和秦川在一起了,要是你希望以后我对他视而不见,那我现在就走。” “大姐别走!你和姐……”卢苇说到一半赶紧住口,然后恨恨地指着他们俩,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要是你们还想在一起,我成全就是了!” “秦川你自己和卢苇解释,”卢菁说完就坐上了车,摇起驾驶座旁边的车窗。 卢苇拉着秦川走到路边,很生气地问:“你知道她是谁吗?” “那是你姐。” “你和她什么关系?” “我们……” “说!” 秦川只能回答:“她可以叫我妹夫……” 卢苇这才哈哈笑了:“乖,去叫她大姨子,她会给你红包!” 对于爱情,秦川突然有了新的认识,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它从来没道理可讲,当多年后再回眸往事,我们会觉得眼下的疯狂都是顺理成章的,就好比看父辈祖辈们的爱情,我们会偷偷笑他们,居然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再得意地告诉我们的孩子,当初我和你爸爸(妈妈),有多么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不然,这世界上可就没有你了! …… 在一家餐馆,卢菁点菜,卢苇紧紧靠着秦川并排坐,由于这姐妹俩太过漂亮,周围其他食客都在偷看她们。 下单之后,卢菁拿纸巾擦着筷子,同时问卢苇:“你决定带秦川一起去念ba吗?” 卢苇抢过被卢菁擦干净的筷子,直接放在秦川面前,说道:“是啊,把他一个人留在紫田,我可不放心!” 卢菁冷笑:“你怕我会吃回头草?” “但是大姐,你没觉得这坨牛粪很香吗?” “恶心!” 秦川憋不住想笑。 眼前这一幕,让他恍惚间以为身在去年夏天,和卢菁约会时那个调皮捣蛋的卢苇又回来了,可是卢菁已经坐在了对面,给他往碗里夹菜的变成了卢苇。 这就是一种神奇的因果,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爱情转移,把对一个人的爱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现在被嫁接的花儿已经开出一片烂漫,接下来,就可以结出果实了…… 店里又来了两个客人,前面的男人是谭勇,而跟在他后面的女孩子,居然是赵小苗! 这又是什么组合?秦川有点懵。 谭勇也看到了秦川,马上走过来:“我听陈知南说你去澳洲了,这是已经回来了?” “老谭,我回来了……” 赵小苗赶紧拉着谭勇:“别说了,快走啊!” “我和秦川是同学,聊几句嘛!” 秦川不得不佩服赵小苗的机敏,她从这桌三个人的座位分配,就已经看出来了微妙。 “大小姐,二小姐,打扰了,你们慢吃……” 赵小苗刚想走,就被卢苇喊住了:“小苗你过来,你和这个……老谭是什么关系?” 上个月在家属院,卢苇就见过谭勇,但只知道秦川叫他老谭。 赵小苗带着羞涩说:“前些天,为了帮蒋俊拿回房子,秦川大哥和高明亮斗了一场,他有几天一直没露面,我就来南桥大学家属院看看他,结果偶遇到了谭勇,他也是来找秦川大哥的。” 秦川心里马上“哦哟”一声。 赵小苗不如卢菁卢苇那么出挑迷人,但也是个清秀端正的女孩子,被单身的谭勇碰到,谭勇就趁机开始猛追了。 他笑着对谭勇说:“小苗是我发小,你比她大了好几岁,可不要欺负小女孩儿……” 话没讲完,卢苇就嘿嘿的笑,然后她掐住秦川的脖子:“你还说老谭,你自己不照照镜子嘛!” “卢苇别闹,我和他们去外面聊聊,”秦川站起来,招呼谭勇赵小苗到外面说话。 餐馆外的街边,他问赵小苗:“那个高明亮已经从蒋俊家里搬走了?” “前几天搬走的,听说正在办理房产过户,这套房子过些天就会还给蒋俊……但就是蒋俊要被判刑了,他打伤了人。” 秦川心情有些沉重,问谭勇:“你知道这案子的进展吗?” 谭勇回道:“小苗让我去打听过,蒋俊伤人案还没开庭,通常来说是有期徒刑六个月到三年之间,不过现在也有个外部因素,就是高明伟故意坑蒋俊的房子,这个因素如果被法官考虑进去,对蒋俊会稍微有利些。” “怎么有利?”秦川紧接着问。 “就是按照最低标准量刑,只要半年。” 秦川不满地骂人:“他妈的!我还以为有办法能免刑!” 谭勇双手一摊:“故意打伤人,这不可能免刑。” “不可能……不可能……不过也没事,”秦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锁紧的眉头舒展开了。 既然牢狱之灾不可避免,那就只能去面对,他深信,蒋俊出狱后日子过的不会差,房子已经拿回来了,而且等几年之后,卢苇将进入金禾管理层,到那时候,安排蒋俊进金禾工作,给他一份高薪,甚至当个部门经理的职位,谁敢来说闲话? 见他脸上表情很怪,赵小苗与谭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当然猜不透秦川的想法。 赵小苗压不住心里的八卦,悄悄地问:“秦川大哥,你是不是和卢苇在一起了?” “卢苇……卢苇!”谭勇大吃一惊,不可思议地看向店里。 秦川点着头:“说来话长,所以还是不说了。” “哇塞!”赵小苗捂住嘴,过了好久才说:“秦川大哥,你真是我偶像,你怎么会算了,现在你不方便说,你赶紧进去陪着她们俩,我们就不打扰了。” 然后,赵小苗便推着谭勇离开。 看着这两人亲密又诙谐的样子,秦川很想笑。 谭勇是个成熟有风度的男人,而赵小苗性格落落大方,又有女孩子的天真可爱,他们应该会是挺不错的一对。 走回店里,卢菁卢苇还在聊的火热,见到他来了,卢菁问他:“你给四院递交过辞职报告吗?” “是的,我在紫田的医疗系统里已经名声臭了,坚持做下去没什么意思。” “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只要你愿意的话,你还是可以做下去,四院的老章已经被隔离审查了。” 秦川先愣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让我自私一回,我救得了那些病人一时,但救不了他们一世,等过些年再回头看看,被我救过的病人们还是老的老,死的死,我做的一切更像是场无用功,如果我去了金禾,至少以后我建的房屋桥梁,可以使用上百年……” 卢菁意味深长地说:“照着么看,你当初决定去读医科,就是个错误。” “你去读警校也是错误,不是吗?” 卢菁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从某种角度来看,确实是错误,我过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在刑警队的倒计时,总有一天我要退回做二线文职,而且就算我抓尽了天下的犯人,但因为这些案子而逝去的人,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所以说,我们和所有人都一样,只是漫漫红尘中的一粒尘埃,能做到惊鸿一瞥应该就感到庆幸了……”秦川由衷地感叹一句,然后朝她举起茶杯:“不管怎么样,敬那些已经不会再回来的人!” “敬那些已经不会再回来的人!”卢菁和他碰了碰杯,同时将茶水一饮而尽,又轻轻补上一句:“也欢迎某些人回来。” 秦川回以微笑。 尽管不是酒,但这杯茶的意义重大,和卢菁之间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在这杯茶中化作了过往云烟,从此以后,往事都将被尘封在彼此的记忆里,如果再去惊扰,无论是有意或无意,都会是一种罪过。 曾经一直被卢苇挂在嘴上的“铁三角”,以一种别样的姿态重生了,或许只能这样理解,有的人,真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第272章 四个季节 卢菁吃了几口菜后说道:“我过会儿要先回家属院去,把我的东西都带走,明天坐最早的航班去一次澳洲,秦川你把罗教授的住址给我,到了那里,我再去医院看望小南。” “有劳你费心了。” “这话我不要听。” 卢苇问:“大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在那儿待一个星期,然后直接飞往费城,给爷爷奶奶过生日……这次你就别去了,留在紫田安心读书,要不要我把你和秦川的事情告诉大家?” 卢苇调皮地咧嘴,笑了笑:“说,没事儿的,估计江浩然也会来爷爷奶奶家,你可以和他说一声,我有男朋友了。” 卢菁先瞥一眼秦川,才回道:“遇到他我自然会告诉他,那我们接下来要有半个月见不到了,你们俩自己该干嘛就干嘛,我就不管了。” 秦川说:“四院给我放了一个月的假期,马上要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在四院工作到这个月底,然后才能正式离职,离职后我就全力申请赴美留学。” 卢菁端起杯子喝口水,不咸不淡地说:“这个你和卢苇去商量,以后不用再告诉我……还有,家属院的房子我不买了,留给你们住。” 饭桌的气氛就这么突然变得沉闷,安静到连寥寥数语都没有,但在这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清晰的态度,把心里头关于过往的碎片掏干净,再用新的名字去填满,不必去纠结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或者是什么前世的尘今生的风,何必一定要给一个定义的名字呢?糊涂一点不更好么? 几分钟后,卢菁先走了,走前她告诉秦川,会把家属院房子的钥匙放在客厅桌上,让秦川自己去拿。 卢苇等姐姐走后,才对秦川说:“咱们说好了哦,你必须跟我一起去留学,否则把你一个人留在紫田,我绝对不放心!天晓得你们俩会擦出什么火花来,让整座紫田市跟着遭殃,化为一片火海!” 秦川没跟卢苇拌嘴,只是说:“我肯定跟你一起去,让你独自在美国念两年书,我也不放心……” 他其实心里有点悻悻,好久没联系的江浩然就在美国,现在自己和卢苇在一起,江浩然知道了肯定要发疯,估计还会冲回紫田,找自己狠狠打一架。 卢苇把他的脑袋一转,对向她面孔正前方,与他近距离地对视:“我知道你在瞎想什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也必须对我有信心,能做到吗?” “能。” 卢苇拍拍他的脸:“不够响亮!” “能。” 拍脸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没吃饭是不是!” “能!” 在其他食客惊悚的注视下,卢苇很满意地坏笑:“不错,就要这样的效果。” 接着,她突然收敛起笑容,给秦川道歉:“对不起啊。” 秦川摸摸她的脑袋:“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你是为了我才回紫田的,我以后必须对你好一点,你给罗教授打个电话,明天就是她的50岁生日,你不管怎么样都要把祝福送到,不是吗?” 秦川马上打电话过去,妈妈却直接挂断了。 妈妈还在气头上……他心里觉得难受,又拨了唐嘉韵的号码。 唐嘉韵倒是马上接了。 “韵姐,你这儿怎么样了?” “我和虹姨在医院陪着小南,陈叔叔去球场看球赛了。” “啥?都这时候了,陈叔还有这种闲情雅致?” “虹姨把他赶走的,说有她陪着小南就够了,陈叔叔留在医院里也是没事做……秦川,虹姨对小南真的是好,她非常非常喜欢小南,你这次把虹姨气的不轻,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原谅你。” 秦川叹了口气说道:“替我跟妈妈说一声,我祝她50岁生日快乐,同时还有卢苇的祝福……” 唐嘉韵似乎捂着话筒,和人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再次说道:“虹姨不接受你们的祝福,她叫卢苇星期一晚上准时听课。” “嗯,那小南怎么样?” “她就像七年前的你,要慢慢养伤……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卢菁明天会来看望小南,你帮我接待她一下。” “卢菁要来?唉,你看看这叫个什么事儿!她是来给你和卢苇道歉并寻求原谅的,现在你和卢苇在一起了,但后遗症还有不少……算了,等她来了再说,我会跟虹姨提前说一声。” 后遗症……和唐嘉韵结束通话后,这三个字给秦川留下的印象最深。 但他对此并不屑,和卢苇在一起,必然会有太多的人反对,卢国民杭丽知道后,怕是会惊掉下巴……而唯一支持他们的,居然是看似最不可能的卢菁。 卢苇推推他:“你在想啥呢?” 秦川很认真地对她说:“什么都没想,事已至此,再去瞻前顾后没有意思了,咱们就按照约定好的,一起去国外念书,回来后就结婚,到时候我给你打工,你给我发工资!” 卢苇很开心:“我不许你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以后我还会给你生个猴子,你不亏哟!要不要咱们今晚就试试?” 这话太过暧昧,秦川都忍不住脸红:“小丫头胡闹,我怕被你姐打死。” “你对我负责到底不就行了?我告诉你,女孩子最水灵的年纪,就是18到22岁,22岁之后就要走下坡路了,你难道不想早点儿……” 秦川没听卢苇的唠叨,他轻轻晃着茶杯,水的波纹层层荡漾,就好似树的年轮,他不禁期盼着时间走快点儿,将一切荆棘坎坷磨平,生活能变得圆润光滑,没有不和谐的棱角,与卢苇这份得不到太多人祝福的爱情能真正被认可。 晚饭后,卢苇便打算回家:“我要回去看看爸妈,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我去了澳洲,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咱们的事儿告诉他们。” “好,需要我上门去见卢叔杭姨的话,你随时和我说。” “你很心急吗?哈哈,别急呀,过几天再跟他们说都行!明天我有托福课,你记得来等我下课!” 秦川给她做了个ok的手势。 出租车载着卢苇,也装着秦川的梦与想,以及堆未来的无限憧憬,逐渐驶入灯火璀璨的长街。 车子驶院后,秦川抬起头,望向了藏在云后的半轮月亮,耳边同时传来街头艺人的歌声,细细聆听片刻后,突然被其中某句歌词触动了,走过去,往歌手的吉他盒里放了张一百块。 那句歌词是:年轻的心莽莽撞撞,最可悲是爱情潦草离场,单薄的肩膀承载着我们的希望,用生命为你唱出一曲地久天长…… 这是对二十出头的年轻情侣,女孩儿唱歌,男孩子弹吉他,表演水平只能说中规中矩,但非常用心认真。 两位演出者对他微微鞠躬,继续悠扬地唱着,恍惚之间,秦川觉得这歌声有点耳熟,像是一年前月琴古城喧嚣的酒街。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条酒街开始的,至今已经过了一年零四个月,他当时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那晚和卢菁打电话的小丫头,竟然会成为他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割舍。 缘分这东西就是如此奇妙,让两个看似不可能的人走到一起,但有时候,缘分也最是残忍无情,当你总以为来日方长,身边的唯一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昨日黄花,而在你感叹世事无常,看尽潮起潮落之后,它又不慌不忙为你写下全新的篇章。 路灯下的影子忽长忽短,思绪跟着迷离飘渺,回忆的烛火开始趁着夜色风生水起,这时,秦川在心里默念起了那些女孩子们的名字: 杨甜甜,卢菁,陈知南,卢苇。 四个女孩儿,就是完整的四个季节,秦川不愿给她们逐一匹配定位,因为她们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但不论是否在身边,或者早已离开,他都发自内心感激她们,而在经历了风风雨雨之后,他还是选择了心里最偏爱的那个。 …… 不紧不慢步行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家属院。 在楼下大院里,停着一辆陌生的车,秦川没多想便准备上楼,但驾驶位突然有人走下来:“秦医生,借一步说话。” 第273章 被困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秦川从不认识他,便问:“你是谁?” 对方笑笑:“跟你聊几句我就走。” “那你说,”秦川隐约能猜到对方的来意。 男人指着外面的宝纱湖:“去那里可以吗?” “好。” 到了湖边,男人微笑着说:“卢董已经知道你和二小姐在一起了,让我来找你谈谈,你可以随便开个价,只要你答应马上离开二小姐。” 秦川瞬间眉头紧锁,这事儿这么快就被知道了?究竟是谁告诉卢国民的? 卢菁不会冒然去说,卢苇要说也不是在今天,赵小苗谭勇虽然知道,但是赵小苗一向嘴巴很紧,谭勇没有渠道接触到卢国民……那么,只能是妈妈了! 妈妈很早就认识卢国民和杭丽,也一直有他们的电话,现在妈妈说服不了我和卢苇分开,便让卢苇的父母出面,希望我知难而退…… 秦川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男人凑上去,压低声音说:“一百万。” 秦川忍不住呵呵笑了:“我还真是值钱!” “别太高估自己,你就是个医生,卢董杭总希望二小姐未来的丈夫是人中龙凤,但你肯定不是,你先和大小姐谈恋爱,现在又居心叵测,和二小姐走到一起,妄图人财两得,卢家丢不起这个人,卢董杭总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干……” 秦川早就猜到卢家会反对,便很不客气地说:“我和卢苇一个未娶一个未嫁,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我不要钱,也不会和卢苇分开。” “秦医生,卢董不是没有考虑过,把整个金禾集团出售。” 秦川一怔,心想卢国民还真是狠,知道卢苇会拿集团的未来做要挟,干脆直接釜底抽薪,不给卢苇留任何退路。 豪门家族的颜面,真有那么重要? 他把心一横:“那我祝卢董卖个好价钱……” 话没讲完,腰间突然开始剧痛,跟着眼前一黑,他整个身体轰然倒地。 ……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秦川再次醒来时,天早就亮了。 周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杂草地,每根草都有半人高,在野外的狂风中摇摆不停。 这是哪里…… 摸摸随身的口袋,手机钱包什么都没了,只有一串钥匙,紧接着后腰部位传来刺痛,他凭着记忆,慢慢回想起来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卢国民的说客对我下了手,应该是用了高压电棍这东西,趁我昏迷,把我丢在荒郊野外,就是警告我再执迷不悟,下次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仰天重重叹了口气,忍着嘴里的干渴,他四下张望,想寻到回家的路。 可这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周围除了草地还是草地,身边又没有任何吃喝的东西,他彻底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眼下这情况,有点儿像胭脂山上的那一夜,当时和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只能干等着上山的人来解救他,可是这儿太荒凉了,根本没人会来…… 脚边有块石头,他起初还没注意,发泄似的将石头用力踢飞,但跟着飘起一张纸,它一直被压在石头下面。 上面只有三个字:等天黑。 这是什么意思…… 秦川强迫自己静下心,细细一分析,觉得应该还有转机。 卢家只是想警告他离卢苇远点,但真把他饿死在荒郊野外,卢家也担不起这个责。 于是,他决定耐心等到天黑,便躺倒在草丛堆里休息,节省体力。 耳畔的风声呼呼不停歇,太阳当头照下,在四月的天气里,晒上这样温暖的阳光是非常舒服写意的一件事,但此时的秦川根本没心情去享受。 身边没吃没喝的,他不敢随便乱走,万一迷了路,又有没有食物补充,就只能靠杂草来充饥了…… 除了相信那张小纸条,再别无选择。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逐渐偏西,心里的紧张情绪却在悄悄爆棚。 风变得凌冽,刮在脸上阵阵生疼,天色开始阴暗……他努力向远方眺望,但除了风吹杂草的沙沙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不经意地扭头,突然发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排模糊的亮光。 仔细看了半天,那是绵延到很远的一长排路灯。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那应该是某条省道或者国道,自己身处的位置,就是高速路旁的大片杂草地。 难怪要等到晚上,原来是这么回事! 白天路灯都关着,再加上距离过远,草堆又高,根本不可能看到那条高速公路,现在那盏盏细密的路灯,使他终于燃起了回家的希望。 从这儿走到高速公路有好几公里,他越走火气越大,同时有个念头在不停上蹿下跳:自己身处的草地,车子根本开不进来,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把他扔那么远的? 走了四五公里路,好不容易赶到高速路旁边时,早已饥渴难耐。 而在远处一座桥洞下,停着辆拖拉机,秦川这才算明白了。 那个混蛋男人,处心积虑把我搬到那么远,再被我遇上,非打死你不可! 他站在高速路的缓冲带,对着驶过的车辆招手喊停。 这里本来就车子少,肯停下来的更是没有,招了半天手,嗓子也喊哑了,依然没有哪个好心司机肯停车,他却好几次差点被撞到。 今晚月色格外明亮,但治愈不了他的心急如焚,回家的路就在脚下,又仿佛远在天边。 讽刺的是,今天恰好是妈妈的50岁生日,现在身处这样的困境……他都不敢细想,这件事,是否也是妈妈同意默认的。 一辆小汽车突然停在身前,有人下车朝他走过来。 秦川马上将对方认了出来,就是昨晚电晕他的家伙。 对方冲秦川笑了笑:“你的处境看起来不是很,就好这样干等到明天,你也回不去。” “卧槽尼玛的!”秦川扑过去就要揍他。 男人早有准备,从腰里抽出一根东西,朝他晃了晃:“还想试试这个?” 电棍滋滋闪着电花,秦川终于还是停了下来,赤手空拳和电棍较量,他没那么傻。 但脑子里紧跟着冒出一个念头,他冲到路边捡起块石头,假装要砸过去,对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趁着这机会,他奔到对方开来的车前,猛砸驾驶座旁的后视镜,接着,又敲碎了车前的玻璃。 男人马上阴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秦川哈哈大笑:“现在你也没法上路了,咱们就在这里好好打一场,你有武器,我也可以有武器。” 他又捡了两块石头,一手握着一块,互相用力撞了撞,发出沉闷的通通两声,冷笑着说:“反正也回不去了,今天咱们俩中必须有一个把命留在这里!下礼拜的今天,你猜会是谁的头七?” 满腔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汹涌而出。 第274章 小人物 见秦川一副同归于尽的样子,男人有点怕了,挥舞着电棍:“你别乱来。” 秦川全然不顾,抓紧两块砖头,满脸狰狞朝对方冲上去:“麻痹的,我弄死你个王八蛋!” 他突然扔出一块砖头,砸中对方肚子,对方疼的弯下腰,电棍掉在地上。 男人右手捂住腹部,摇着左手大叫道:“我投降,我不跟你打!” “不打不行!”秦川早已发了狂。 对方转身拼命逃,秦川一路紧追,最后跑了四五百米,男人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面向秦川,呼呼喘着气说:“你还是……打死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秦川把砖头朝身后一丢:“真他妈没劲!你倒是继续横啊!” “我不横了……饶了我。” “我说现在这到底是哪里?” “省高速公路,距离紫田大概三十公里……” “现在几点了?” “晚上七点。” 男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摸出烟递给秦川:“我是金禾工程保安部的周恒。” 吸了口烟,秦川冷冷对他说:“我不管你是谁,先让我打一拳,昨晚你电我的仇就一笔勾销。” “别打脸就行,”周恒站直了身体。 秦川捏紧拳头,朝他肩膀狠狠砸了一拳。 周恒惨叫一声,躺在地上半天站不起身。 秦川伸手,把周恒拽起来:“我这一拳如果对准了位置,可以把你肩膀打脱臼,现在你打电话叫人来,带我们回紫田。” “谢谢秦医生手下留情,我就是个小人物,奉命办事,你和我计较丢了身份,不值得……”忍着痛,周恒打电话叫人,然后和秦川一起走回刚才的缓冲带。 从车里拿出矿泉水,周恒扔给秦川:“你一天没喝水了。” 猛灌下一整瓶后,秦川还不过瘾:“再给我一瓶。” “有一箱,随你喝,”周恒又丢去两瓶,接着再给他一支烟。 尽管肚子还饿着,但秦川已经觉得舒坦了不少,便坐在地上,和周恒一起抽烟,聊了起来。 “秦医生,卢董的司机找了我,要我来说服你,离开二小姐……” 秦川打断了他:“我背不出卢苇的手机号,你先想办法叫人联系她,告诉她我没事。” “是是,我这就通知,”周恒连忙发短信。 在他发信息的时候,秦川问:“为什么会找你来办这事儿?” “我们这样的建工集团,要接触到各种三教九流的人物,有些不能拿到明面上干的事情,就要咱们工程保安部出马,我就是个干脏活儿的。” 原来如此……秦川点点头,问道:“卢董的司机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周恒想了想,回道:“逼你离开二小姐,二小姐喜欢你这事儿根本不是秘密,知道的人很多,但是只要你们俩不在一起谈对象,卢董杭总就不会去多管……” “你等等,卢董的司机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昨天早上。” 秦川飞快地思索起来:昨天早上,自己和卢苇还在回紫田的飞机上,连卢菁都不知道他们确切的归期…… 这时候,秦川已经百分百能肯定,是妈妈把这事儿告诉了卢国民和杭丽,意兴阑珊之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周恒陪着抽了会儿烟,说道:“我们虽然是负责干脏活儿的,心里也有杆秤,秦医生你和二小姐感情好,在一起又怎么了,谁规定和大小姐谈过对象,就不能跟二小姐结婚了?都什么年代了,再这么思想古板守旧就没意思了。” 这话秦川听的很顺耳,终于开口说道:“卢董想卖了金禾,你这是随便说说的,还是真有其事?” “我不知道,是卢董的司机告诉我,如果你不肯离开二小姐,就这么和你说,给你施压。” “我怕压力就不会这么干了!但你个混蛋怎么会想到这么损的招,把我电晕了,然后扔在这种地方?” 周恒一摊手:“我收到暗示了,如果你敬酒不吃,就小小惩罚你一下,但不能伤你性命……听说你在美国练过好几年拳击,我只能偷袭你,但就算把你扔省道这儿,你应该还是有办法回去的。” “他妈的!根本就没车愿意载我回紫田!” 见秦川又怒了,周恒赶忙给他点烟:“秦医生,消消气,我也是替人办事,两万块酬劳呢,我可舍不得就这么放弃……” “你还真好意思说,”秦川气的笑了。 这周恒也算是个光棍,见风使舵的本事一流,不过这种人,确实就适合干脏活儿。 秦川懒得再计较,周恒只是个小人物,而且就算他不干,也有的是别人接下这活儿。 周恒会察言观色会说话,言语分寸掌握地非常好,秦川对他没有了最初的恨意,便问他:“你都把我扔这儿了,干嘛还来看我?” “怕你拦不到回市区的车啊,这里拦车不容易。” 秦川瞪他一眼:“你是怕我死了!” 周恒赶忙说:“怎么会,秦医生你可不是普通人,医术一流,救了不少重症病人,之前为了你那兄弟,拼着丢掉饭碗也要帮兄弟讨回房子,外面都传疯了,说你够义气够爷们儿,那个被判刑的包工头确实不是玩意儿……” 秦川哼了一声,不想继续聊这件事。 “所以说,秦医生你这个人除了够渣够花心,其他方面还真没可挑剔的!” “我渣?” 周恒也是敢说:“实话实说,确实渣,咱们大小姐那么漂亮,你跟她旅游回来就分了手,现在又跟二小姐纠缠不清,还让二小姐住进你家里,可是你家还住着个女孩子,听说也很好看。” 小南……秦川心里突然被刺痛了一下,用力抽口烟,朝南面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秦医生,拜托你一件事儿,回去后别说我偷偷来接你回紫田,我赚这两万块不容易……” “我不为难你,再说你也没接成我,”秦川指了指那辆被砸碎玻璃的车。 “谢谢谢谢,你这个朋友我交下了,以后有任何事情想打探,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敢自称是包打听,但小道消息有不少。” 周恒说着,双手递来一张名片。 “比如?”秦川贪图他的那些小道消息,接过名片,放进兜里。 “昨天白天,卢董杭总知道二小姐和你在一块儿了,卢董震怒,打电话把大小姐从警局叫过来,在办公室里关起门,将大小姐骂了一顿。” “骂卢菁?为什么!” “卢董杭总不知怎么听说,大小姐想买你在南桥大学家属院的房子,就骂她明明已经分了手,还心心念念想着你,大小姐也不和卢董杭总吵架,只说她这辈子绝不结婚,把卢董杭总给气坏了。” 秦川半信半疑:“他们关门吵架,你怎么会知道?” “卢董在办公室里摔碎了一只茶杯,保洁员进去打扫时听到的,我偷偷去找那个保洁员,但她死活不肯说,被我忽悠半天,才说漏了嘴。” “他妈的……”秦川低声狠狠咒骂。 卢菁对某些认定的事情固执地发烫,但他已经不可能再去劝她,她孤独又偏执,心甘情愿付出一种长期又超脱的痛,但不论幸是不幸,她的挣扎,不屑被人看见,更不屑有人能懂。 闷头抽了会儿烟,周恒的手机响了,他马上递给秦川:“这是二小姐的号码。” 秦川接过后,卢苇大哭着问他:“秦川,你在哪里!从今天早上就联系不到你,我找了你一整天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是不是坐飞机去了澳洲,不要我了……” 周恒在旁边低声插了一句:“你的手机和钱包,都在你家楼下信箱里,你回去就能找到。” 卢苇的哭声如刀,刺痛着秦川柔软的心:“卢苇别哭,我出了点事,现在没事了。”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我在……” 周恒又赶忙提醒他:“212省道上第三个缓冲带,往孟城的方向。” 把地址告诉了卢苇,卢苇立即吼道:“你在原地等着我,哪儿都不许去,我一个小时就到!还有你旁边这个家伙,也给我等着,我有话问他,他的手机号我记下了!” 第275章 私奔 秦川打完电话,周恒已经一头的汗:“我完了,二小姐肯定不会饶了我!” “两万块不是这么好拿的,”秦川没再理他,坐在地上继续抽烟,同时思索一些事情: 卢苇今天肯定急疯了,怕是连托福课都没上,接下来她必然会知道真相,那么和父母大吵一架,也就不可避免…… 卢家俩口子如果真的决定出售金禾,卢苇最大的底牌就没了…… 我和卢苇在一起,真的是违背常伦,十恶不赦吗…… 又想到远在澳洲的妈妈,居然也千方百计阻挠……秦川禁不住哽咽。 小时候,那个混蛋爸爸酗酒好赌,把家庭搅得支离破碎,但幸好还有妈妈,是妈妈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他,如果没有妈妈,秦川都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是现在的妈妈,已经和卢国民杭丽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心里来回地纠结,他一根接一根抽烟,燃烧着心里的痛苦与不安,直到周恒的烟盒空空如也。 周恒又给了他一包烟,他拆开点上继续猛抽。 最后,他吸饱了烟,同时也打定主意,和妈妈摊牌,便问周恒:“你手机能打国际长途吗?” “能。” “给我打一个!” 他背不出妈妈的号码,直接打了唐嘉韵的电话。 “韵姐,我秦川,我妈呢?” “虹姨在陪卢菁和小南说话,卢菁今天下午已经到了,就在我身边,你这是要干嘛?” “把电话给她!” “给卢菁?” “给罗虹!” “秦川你有病,火气那么大干嘛!” 半分钟后,罗虹不带情绪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你找我做什么?” “妈妈……今天是你50岁生日,对不起,我没法陪着你。” “说重点。” “是不是你联系卢家那两位,要他们想办法阻挠我和卢苇?” “是的,我昨天就跟他们说过,你和卢苇不合适,他们也是这么认为。” 秦川难过地问:“妈妈,就因为你们反对,我昨晚到现在,吃了多少苦头,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还敢跟我喊可怜?卢苇的父母也说,你先是卢菁再是卢苇,把两个女孩子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间,卢家丢不起这个人,不会让你这样胡闹下去!” “妈妈,他们这么对我……你不心疼吗?” “那谁来心疼小南?你已经鬼迷了心窍,必须受到教训!如果继续执迷不悟,后面还有你苦头吃的!” 秦川心里涌起悲凉,一向温柔的妈妈,居然也会做出这么冷酷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如果连母子亲情都开始变味,那还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那继续让我吃苦头,我不怕,怕了我就是孬种!” 秦川仰天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妈妈,你应该还记得甜甜?那曾经是我最爱的女孩儿!接下来,我也会和甜甜一样离开紫田,我要带卢苇去国外,去一个你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从现在起,你们不会再有我们的任何消息!” 罗虹之前的声音始终冰冷,这时终于有了一丝急躁:“秦川,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就想和卢苇在一起,用我的生命去宠爱她!既然不待见我们,那大家就别见了!总之,我有办法照顾卢苇一辈子!” “秦川你……” “再见了,妈妈!” 秦川狠狠挂掉电话,这时他早已泪流满面。 我只想拥有一份简单的爱情,和一个爱我与我爱的女孩儿在一起,细水长流平平淡淡,但为什么人人都要反对我们?如果连自己的爱情都不能由自己做主,我还苟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算了! 刚想把手机丢回给周恒,却突然发现,卢苇正站在身后几步的地方,旁边停着她的保时捷帕拉梅拉。 周恒早已躲到了十几米之外。 晚风荡起卢苇的长发,她眼中含着晶莹,可能是怕自己会哭,贝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而泪珠仿佛留恋她那洁白的肌肤,在眼眶中辗转许久,迟迟不肯落下。 “卢苇,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我路上打电话问过爸爸妈妈,他们都承认了,说这是和罗教授商量好的,必须要你知难而退,他们全都反对我们俩,还要我马上回家,以后不许再和你见面……” 她奔到秦川身前,给他抹去流下的泪水:“别难过,咱们还是在一起,没有分开!” 无法抑制的悲苦涌来,秦川又是一阵泪眼模糊,他捧起卢苇的脸,认真地问她:“我们当然不会分开,不论怎么样,我都不想放弃!卢苇,我现在问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愿意!” “我是指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愿意!” “跟我走的话,你就没法继承金禾集团了。” “我愿意!” “好,我再给你姐打个电话,跟她说一声,卢苇我带走了。” 卢苇点点头:“你打完我们就走!” 卢苇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轻轻摁下拨号键,下一秒,她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被一阵凉风吹落。 秦川将她紧紧拥入怀里,自己则抬起头,轻轻地抽泣。 夜空里的星光,此时一片黯淡,却倒影出了他与卢苇悲伤的影子…… 我们终将背起沉甸甸的行囊离开故乡,并非故乡的绿水青山不够美,其实我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死后埋于故乡的青草地里,是再浪漫不过的一件事,可是谁又知道,故乡虽大,但早已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电话响了两下,卢菁很快接起来。 “大姐,秦川跟你说话,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卢苇把手机递到秦川手里。 “卢菁,我……” “你等等,我到外面接电话。” 片刻后,卢菁的声音再次响起:“秦川,你刚才是不是和罗教授说了什么,她打完电话回来后,被气的……” “卢菁,现在除了你,所有人都反对我和卢苇在一起,昨晚我被你爸妈派人打晕,扔在省高速公路上,到现在都没回家,这事儿我妈妈是默许的,卢苇为了找我,肯定吃了不少苦……” 轻轻摸了摸卢苇的脸蛋,卢苇抱紧他的腰,默默流眼泪。 卢菁震惊无比:“怎么会这样!要不要我马上回来?” “你回来了也无济于事。”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要带卢苇去国外生活,我会一边工作,一边供卢苇读完大学,然后我们俩结婚,等稳定下来后,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来看看我们。” 卢菁似乎抽噎了一声:“知道了,让我和妹妹说几句。” “嗯。” 秦川把手机放在卢苇耳边:“你姐要和你说话。” 迎着昏黄的路灯与不算明亮的月色,卢苇哭着说:“大姐,我决定跟秦川走了,我要做全世界最浪漫的一件事,就是和我最爱的男人私奔!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尽管手机不在秦川耳边,但他听的很清楚,对面的卢菁也哭了。 “小妹,你和秦川赶紧走,在紫田甚至国内,爸爸妈妈都会很快找到你,要走就走的远远的……姐祝你幸福,你以前就一直说,要嫁就嫁最爱的男人,给最爱的男人生孩子,秦川会一直宠爱着你,你也要好好的,不要总是任性调皮……你把手机给他。” 秦川再次接起手机,他知道,卢菁要对他关照一些事情。 卢菁哭的很厉害,几乎泣不成声地说:“秦川,卢苇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你多担待一点,一定照顾好她,还要照顾好你自己……你应该还有我的邮箱,经常给我发邮件,让我跟你们保持联系……” “会的,我一定会让卢苇过得很好,拼上我的性命也要做到,你不用担心……我和卢苇都会给你发邮件,你有空就来看看我们,我们也都会想你!” “等我回国之后,给你转一笔钱,是我所有的积蓄,你们都拿走,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结婚的彩礼!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带上我的那一份!” 卢菁就此挂了电话,而秦川怀里的卢苇已经哭成了泪人。 秦川将她深深搂在怀里,同时说道:“漫天星辰将为我们作见证,幸福只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永远流浪的人,天涯海角无论何处,都可以做我们的家,只要心中有坚持和希望!卢苇,我从来就不是个浪漫的人,但我就想带你走,往后的四季余生,我们一起度过,夏天我给你打扇子,冬天我给你捂被子,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卢苇哭着回道:“我也不要什么山珍海味,粗茶淡饭就可以,那个什么保时捷我也不要了,我只要有辆脚踏车,可以让我每天来给你送饭!” “咱们不哭了,走,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嗯。” 第276章 我跟你一辈子 牵着卢苇的手,秦川招呼周恒过来。 “周兄,谢谢你了。” “谢我?”周恒很莫名其妙。 “多亏你把我扔这儿,才让我看清了一些事情,现在我和卢苇准备走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见过卢苇,知道吗?” “知道知道……” 对他挥了挥手,秦川坐上卢苇的车,驶上高速路。 望着远方若隐若现的繁星,秦川思考一下,说道:“私奔这事儿,我觉得挺靠谱的,带你去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度,在那儿没人会反对我们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身边都只有彼此相伴……这不是一点点靠谱,是非常靠谱。” 卢苇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泪水,却笑着说:“是呀,我也这么想的,你想好带我去哪里了吗?” “要走就走的越远越好,肯定不能留在国内……要不去波士顿,我在那儿待了好几年,在当地医院实习过,美国的医师资格证我也有,申请移民不难,只要我成了,你就作为家属跟我一起去,另外,哈佛商学院就在波士顿……” 卢苇扁扁嘴:“金禾已经和我没关系了,我还去读什么哈佛商学院呢?” “但你以后总要找份好的工作?到了那里之后,我来想办法,让你继续深造念书,读最好的大学,然后长期定居下来。” “好啊,我听你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秦川突然沉默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不妥,或者说,是陷入了一个难以抉择的境地。 按照他的自身情况,申请移民去任何一个英语系的国家都很容易,但他非常希望卢苇能如期从南桥大学毕业,再申请出国留学,可是毕业论文答辩,拿毕业证书这些事,都要卢苇本人去的,按照现在这形势,卢苇一旦露面,肯定立马会被抓回家,再也出不来了。 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带卢苇坐飞机出国,等于学业半途而废,他实在不忍心…… 于是他开始后悔,不该一时冲动,在电话里直接把私奔两字脱口而出,要走也要等卢苇拿到毕业证书,再悄悄地走……他完全能猜到,妈妈已经把这事告诉卢苇的父母,说不定卢国民正在布置人手,准备到处找寻卢苇。 卢家在紫田根基本深厚,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走卢苇,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这里,秦川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卢苇何其聪明,见他憋着不吭气,稍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便说:“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不能后退,南桥大学的毕业证丢了就丢了,等到了国外,我重新读大学,我这个年纪,和大学新生没什么两样,就这么决定了!” “我不想你这两年的大学白上……” “只要你能一辈子陪着我,这两年根本不算什么,我不在乎!” 很简单的一句话,秦川刹那间就被破了防。 私奔的念头虽然产生在一瞬间,但他对此非常欣慰,这不是自己的一腔孤勇,卢苇已经给出了最好的回应,同时,还有一份不含杂质,值得余生誓死坚守的爱情在等着他,这份爱情似梦似幻,正在心头散发着温热,它既不是实物也不是状态,而是一种领悟和决心! 太过瞻前顾后,只会让路越走越窄,有些东西该丢就丢,只要卢苇还在就好! “卢苇,我一定带你走,陪着你一辈子!” “好嘞!我跟你一辈子!” 卢苇加重了油门,车子飞速朝紫田驶去。 此时此刻,秦川只觉得心潮澎湃到几乎爆炸。 这才是爱情该有的样子,两眼空空,容不下世间万物,唯有她! 远方夜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座美丽小屋,它建在最高最远空气最清新的地方,它的名字,叫作永恒! 秦川相信,卢苇也一定能看到这座小屋! …… 入城前经过加油站,卢苇给车加了点油,继续上路没一会儿,突然靠边停车:“我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张银行卡就不能用了,会被我爸妈停掉,我得赶紧把里面的钱取出来。” 她的银行卡就是秦川在去墨尔本之前,通过卢菁还给卢苇的,里面是卢苇平时的零花钱。 秦川不由地点头:“去年年初,你姐在月琴古城旅游,信用卡也是被停了。” 卢苇气呼呼地说:“爸爸妈妈干这个最拿手了!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钱?” “几万块总是有的。” “不够啊,这只能买两张出国机票,到了国外后,估计就剩不了多少了……我想马上把这辆车给卖了,至少值一百万,让我想想,该卖给谁?” 她掏出手机翻了片刻,很快泄了气:“以前那些跟我飙车的富二代,我已经把他们的联系方式都删了,现在都找不到人!” 秦川权衡一下说:“我想到谁能帮咱们处理这辆车了!” “谁?” “你先开车,去花园路别墅14号。” …… 当秦川敲响韩峰家的大门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半。 韩峰穿着居家服走出来,见外面是秦川,惊讶不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川跟韩峰从不见外:“让我进来再说。” “来来,快进来……哟,卢家二小姐,稀客稀客,请进!” 在客厅坐下,贝贝从楼上跑了下来,见到卢苇后,马上高兴地又蹦又跳,扑进她怀里:“卢苇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吗?” 卢苇也乐了:“对啊,我来看看你!贝贝有没有想我?” “我很想你,就是你不想我,都不来找我玩!” 然后,贝贝瞅向了秦川,同时憎恶的神色开始蔓延在小脸上。 秦川只以为,贝贝还记恨他上次打蒙宾的事情,但眼下时间紧迫,顾不上和贝贝聊天说话,就拉着韩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韩峰听完后,直打哆嗦:“你要带卢苇私奔?我的天呐!能不能不要这么浪漫……卢苇今年多大?” “下个月满20。” “啧啧,那么水灵的姑娘,我看得都流口水,居然死心塌地跟你私奔……” 卢苇把贝贝抱在膝盖上,对韩峰说:“我和秦川需要一笔钱,我把我的车一百万卖给你,你不吃亏,怎么样?” “是不是那辆帕拉梅拉?” “对,我只开了半年多,保养得很好,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贝贝轻声问道:“卢苇姐姐,你为什么要卖车?” “因为姐姐要跟男朋友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需要钱。” “哦,但是我身边没钱,如果我有钱,肯定全都送给卢苇姐姐。” 卢苇哈哈大笑,往贝贝脸上猛亲了一口:“我不要你的钱!” 亲热地说了会儿悄悄话,贝贝看看墙上的挂钟,扭着屁股从卢苇腿上跳下来:“时间到了,我要去给妈妈打电话了。” “去去。” “卢苇姐姐,你的男朋友,是不是小秦叔叔?”贝贝终于还是指向了秦川。 卢苇脸一红:“是的,但你要叫他小秦哥哥。” 贝贝没来由地发起火,冲到秦川面前,用娇嫩的童音对他大吼:“小秦叔叔你这个人最花心!你有好多的女朋友,扎辫子的警察阿姨,金发的小南阿姨,现在又是卢苇姐姐……但不管是谁,全都没我妈妈好看!” “你妈妈好看?”秦川忍不住想笑。 “对,就是我妈妈最漂亮!” “好好,就算你妈妈最漂亮,但这和我没关系……” “没错,我妈妈是和你没关系,永远都没关系!” 贝贝很用力踢了秦川一脚,转身奔上楼。 卢苇歪着脑袋,看看秦川,秦川也是瞪着眼睛,还有满头的问号。 张清三十岁左右,相貌还算过得去,但是说漂亮……好,在每个孩子心里,都觉得自己妈妈最美,这是人之常情,秦川自己小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呢? 可是现在的妈妈,却对他…… 不愿意再想这件悲伤的事情,秦川转回思绪问韩峰:“贝贝最近好吗?” “挺好,每晚十点都和张总打电话,打完了就睡觉,张总人在国外,下礼拜会回来,给贝贝办理出国的事情……不过贝贝每天和张总打完电话,会时不时躲在被子里哭一会儿,这都是我女儿和我说的。” “张总可能……对贝贝太严厉了!”秦川只能如此判断。 韩峰扔给秦川一支烟,刚要给他点上,想想不对,问卢苇:“我们能抽吗?” “抽抽,没事儿,”卢苇摆摆手,又催促道:“车子一百万卖给你,爽气点儿,要不要!” 第277章 麻木与清醒 韩峰握着烟,走到门口去看车,片刻后回来说:“你这车120万都有人买,但我身上还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都在股市基金里放着呢,需要些时间凑齐。” 秦川顿感失望,但韩峰接下来的话,又给了他希望:“秦川是我兄弟,我兄弟和女朋友私奔,这种事儿我必须支持,你们等我一下!” 趁着韩峰上楼去时,秦川这才对卢苇说:“老韩和我关系很不错,你别” 卢苇毫不在意:“没事的,就算他是希源这边的人,但金禾已经与我无关,不要再用过去的眼光来看我,知道了?” “哦。” 秦川松了口气,心里突然涌起感动,还有怅然。 没人会愿意把光环褪下,卢苇肯定多少有失落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她能克服,并将其看淡看开,时间会让她明白的,只有放下了骄傲,才能稳稳地捡起生活。 几分钟后,韩峰把一张银行卡放在秦川面前:“这里有30万,你们先拿去用,余下的100万,我一个星期内保证全都打进去。” 卢苇很爽快地说:“你再打70万就够了。” “不,卢苇你和秦川私奔,做了我当年想做都没做成的事情,我必须支持你们!我就决定130万买下这辆车了,等你们结婚那天,把结婚照发给我,我再给你们打50万进这卡里,作为彩礼!” 秦川用力拍着韩峰的肩膀:“成!那就先谢谢你了!” “真别谢我,你们俩以后去了国外,要好好的过,告慰一下咱们这些曾经想过私奔,但最后死在半路上的亡魂们!” 卢苇忍俊不禁,刚想问点什么,贝贝又从楼上奔下来,把一个无绳电话塞进秦川手里:“妈妈要和你说话!” 秦川接起来:“张总,你好。” 卢苇带着好奇,凑过来一起听。 对面是张清平淡的声音:“我听贝贝说,你和卢苇在一起了,还打算出国生活?” 秦川笑着回道:“是啊,我们以后就不回国了。” 张清似乎愣了很久,才说:“就没见过比你更好色的男人,骂你无耻都是抬举你!你滚蛋也好,省得继续祸害其他女孩子!好了,把电话给贝贝。” 贝贝抢过无绳电话,登登跑上了楼。 卢苇对秦川板起俏脸:“秦川,鹏实置业的张总为什么骂你?” 秦川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偷偷夸过她长得好看,就是贝贝刚才说的那些?” “我没有……” “肯定有!你就是对人家做过不要脸的事,连贝贝都记恨上你了!” “我这……解释不清了……老韩,你帮帮我。” 韩峰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我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卢苇憋不住嘿嘿笑了:“秦川,别紧张嘛,我就是逗逗你玩儿。” “你这丫头……”秦川咳嗽了两声,对韩峰说:“我们得走了。” 卢苇摸出车钥匙,放在茶几上。 韩峰想了想说道:“车子你们先开着,等出发前一天告诉我,我再叫人来取车……对了,要走也别从紫田出发,去外省坐飞机,最好再从国外中转一次。” 卢苇马上夸他:“你想的周到!果然也是为爱私奔过的人!” 秦川对他说:“老韩,你的那辆桑塔纳我都没还给你。” “没事儿,一样的,你随时打电话给我,我派人来取。” 离开韩峰家,卢苇开了没多久,秦川就喊着停车,要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卢苇这才想起来,他已经饿了整整一天,马上心疼地不行,找了家饭馆,进去点了一斤水饺,然后就坐在桌子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 吞下十几个水饺,秦川终于感觉痛快了:“别光看我,你也吃啊。” 卢苇拿来一个小碗,轻轻咬着水饺皮,同时不住感叹:“韩峰还真不错,你这朋友交的值!” “老韩确实帮忙,想当初,和他也是不打不相识,不过接下来,估计要再见面会很难了。” “明天我们怎么安排?” 秦川权衡了一下说:“先搬家,找个偏僻的地方过度段时间,只要我办下来移民,马上带你走。” “好!从明天起,我们就算正式同居了!” “算。” “把给我去掉!” 卢苇非常兴奋,她故意使坏,先咬下半个饺子,将剩下的一半塞进秦川嘴里:“本小姐赏你半个!” 秦川嚼两口,就咽了下去。 和卢苇已经是情侣,他当然乐意吃女朋友剩下的东西。 说说笑笑,当快吃完时,卢苇重重打了个哈欠,明显是困了。 秦川马上放下筷子,找她要手机:“我问问韵姐,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个落脚点。” 拨了唐嘉韵的电话后,响了好多次,终于接通了。 “韵姐,睡了吗?” “还没有,卢菁喝醉了,我在酒店里照顾她。” “你们去喝酒了?” 唐嘉韵的声音低沉且无奈,旁边同时传来难受至极的呕吐声,过了片刻,她才说:“卢菁是今天下午来的,到了医院后,一直在给虹姨和小南道歉,我从没见过她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但是到了晚上,你说要带卢苇私奔,虹姨当场被气哭了,被陈叔叔带回家去了,卢菁拖着我去喝酒,她大概十几瓶啤酒后就醉了,然后哭了一场,也吐了一身……” 秦川既难受又愧疚,但这时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说:“韵姐,帮忙照顾一下卢菁。” “会的,你还有什么事,我要给卢菁换衣服了。” “你海棠街的房子借我和卢苇住一晚,我们现在都不敢回自己家,也不方便住旅馆,只能找你救救急。” 对于唐嘉韵,秦川绝对是信任的。 唐嘉韵果然没让他失望:“我酒办公室抽屉里有备用钥匙,你自己去拿,如果门关着,你给大堂经理小杜打电话,叫他来开门,号码我过会儿发给你。” “谢谢了,韵姐。” 唐嘉韵深深地叹气:“你带着卢苇一走了之,却让所有人跟着掉眼泪,估计以后也听不到你们说一声抱歉了。” “先欠着。” 没再多说别的,他便挂断了电话。 带着卢苇私奔,实在是无路可走的路,但与其有时间考虑别人的感受,不如多想想如何让自己变得坚如磐石,能更有力地为卢苇遮风挡雨,而这欠着的一声抱歉,要等以后某天有机会重逢时再说了,但也可能,这一天将遥遥无期。 其实从秦川内心深处来讲,这声抱歉更多的是象征意义,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错的是那些反对他和卢苇的人,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就好比每天要吃饭呼吸一样,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可偏偏有些人宁愿过得麻木不仁,也见不得别人清醒。 …… 一个多小时后,当卢苇在唐嘉韵的床上沉沉睡着时,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在这之前,秦川一直坐在床边,默默陪着她。 过去这一整天,卢苇为了找他,早已被折腾地身心俱疲。 望着她安静沉睡的样子,秦川不禁有些痴了,然后,他很自然地想到一些事情。 其实扪心自问,他直到现在都说不出爱卢苇的真正原因。 是爱她的财富吗? 不是!如果只爱她的财富,他就不会千方百计把金禾的股份还回去。 是爱她的美貌吗? 也不是!尽管秦川从不否认,自己就是外貌协会的,卢苇这张好看的脸确实给她加分太多,但秦川同样明白花无百日红这个道理,再美丽的青春容颜,也会有老去的一天。 是爱她的温柔吗? 不,卢苇和温柔从不沾边,甚至可以说刁蛮不讲理。 还有,她不会做家务,不会下厨做饭,花钱如流水,又成天吵吵闹闹静不下来。 秦川也知道,他的心时常为她牵挂,有时候一天见不到卢苇,或者没有和她打电话,发微信,他就会心不在焉,开始走神,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是他终于懂了,对卢苇的爱很简单,就是一种感觉,无法被替代的感觉! 把她垂在床边的手放回被子里,秦川轻轻关上房门,跑到大街上,打车返回家属院。 他的护照本还在家里,必须偷偷回去一次,把它取出来,而卢国民十有八九派人在那里盯梢着,他不能让卢苇跟他一起冒险。 第278章 月光的嫁衣 距离家属院几百米的地方,秦川下了车,一路小心翼翼走到大院门口,里面黑不溜秋。 他对这儿的一草一木太熟悉了,没看见陌生的车停在楼下,便稍稍放心了些,三两步跑到信箱前,打开后,手机和钱包果然躺在里面。 摁亮手机,上面居然有五十多个未接来电,基本都是卢苇打来的。 叹口气,把这两件东西往兜里一揣,他奔出院子,绕了条偏僻的小路,来到自己家楼下。 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脚踩着墙上微微凸起的地方,爬上隔壁邻居家的二楼阳台,几秒钟后,又在自家阳台稳稳落地,马上钻进了客厅。 他不敢开灯,在客厅桌上找到了卢菁留下的钥匙,是她昨晚留在这里的。 摸黑进厨房喝了杯水,然后进房间寻找护照本。 行李箱还丢在地上,里面都是他的衣服,他刚要把箱子拎到阳台扔下去,突然听到有人在用钥匙开门。 他紧张了不到两秒,就平复下来,有这儿钥匙的人,除了他自己,现在只剩下卢苇。 果然,两秒钟后,卢苇出现在他面前。 “你一走我就醒了,我一路跟着你过来,这儿楼下好像没人,我就直接上来找你。” 秦川心里感动与担心并存:“傻丫头,家属院这儿不安全,你怎么能随便过来!” “有你在,我才不怕!下次不许把我一个人随便丢下,不然我跟你翻脸!” “以后不会了。” 黑暗中,秦川把卢苇搂得很紧,但卢苇很快推开他:“我也有些衣服留在了这里,现在正好整理带走,你等我一下。” “好。” 几分钟后,卢苇拿着个大袋子,来隔壁屋找秦川,却见到他手握着把小刀,借着手机的微弱亮光,很细致地将墙上一朵小红花剥下来。 “这是啥东西?奇奇怪怪的。” “去年我给蒙奶奶做手术后,贝贝送我的,我想把这个带走。” 这朵花,秦川本是要陈知南带去澳洲的,但小南应该走的匆忙,所以至今还留在这里。 卢苇轻轻对他说:“你割舍不下的东西,有点多了哟。” “那倒没有,现在紫田唯一叫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阿俊,他快被判刑了……”秦川确实非常想念蒋俊。 “人各有命,每走一步路,都是擦不掉的痕迹,别重复走老路就行了呗。” 思索一下,秦川回她:“你说的对。” 卢苇笑了笑,将窗户打开,面对着外面深墨色的夜空,无声发起了呆。 秦川把纸花放进箱子,刚想喊卢苇,却被眼前一幕吸引住了。 月光洗净铅华,无声照在她的侧脸,微风轻轻吹动几缕发丝,连头发也被染上了一层皎洁,唯有用美轮美奂这个词来形容,秦川甚至隐隐觉得,她美的有点不真实,但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两米之外,触手就可及。 这如画般的美景,他实在不忍心去破坏,便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卢苇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转头招呼秦川过来:“今晚月亮很不错。” 走到窗边,秦川从背后将她温柔地搂住,想就这么抱着她,一辈子也不放手,即使时间就此定格,与她化成一座互相依偎的雕塑也愿意,因为还有窗外不朽的月光为伴,还能有比这更浪漫的吗? 许久后,卢苇轻声呢喃:“今晚,我就算正式嫁给你了哦。” 她转身,面对着秦川,缓缓张开双臂,让清朗无暇的月光洒满肩头,问他:“看到了吗,月光作的嫁衣,美不美?” 秦川眼前逐渐模糊,他想用手机拍下来,但又觉得这对于卢苇来说是种亵渎,便深深望着她,让记忆化作一支灵动的素笔,认真描绘她披散的长发,光洁的皮肤,甚至脸上的每一个毛孔,让这幅如烟画卷在脑海中生根,从此化为真正的永恒。 “新郎,你的戒指呢?” 秦川赶忙在写字台抽屉里翻找半天,最后找出一个紫色小盒子。 卢苇笑着对他说:“我要的就是这个!” 这是曾经秦川为卢菁准备的戒指,但卢苇毫不介意:“快给你的新娘戴上!” 握起她白嫩的手,秦川为她戴在无名指的指根处。 尽管卢苇还没满20岁,但眼下的一切与世俗无关,只与浪漫有关,与爱情有关,与心有关。 “新郎,你可以吻你的新娘。” 小心捧起卢苇光滑的脸,他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卢苇双手扶着他的肩,温柔地迎合着,过了几秒,才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哽咽着说:“我没有遗憾了,如果就此死去,我也愿意!” 秦川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小丫头又瞎说。” 卢苇突然凑到他的耳边问:“想不想洞房?” 秦川被狠狠吓了一跳:“你……不要玩火。” “反正早晚要给你生孩子的嘛,就问你,想不想洞房?” “等你满20岁以后,我现在真下不了手……” 卢苇脸上掠过一丝失望:“好,那就再等一个月,到五月份的时候,我给你!” 她又认真端详手上的戒指,对秦川说道:“从此以后,它就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了!就算这是以前你为大姐准备的,但我只要这个就可以了,不必再花钱为我买别的戒指首饰,咱们以后尽量都节约点,你如果为我乱花钱,我要狠狠揍你!” 秦川不禁想笑,刚才月光下的卢苇宛如风中仙子,现在又恢复了她本来的样子,但从卢苇的眼中,秦川又看到了她对未来的期待,对生活的向往,还有对他深不见底的眷恋。 哪怕在她戴的戒指上,还刻着卢菁的名字,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卢菁如果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不,她肯定高兴,但是不会说出口而已。 出门前,秦川关了电闸水闸,和卢苇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悄悄的下楼。 帕拉梅拉停在楼下,她刚要上车,秦川喊住了她:“这车太显眼,就停在这里,明天我叫老韩来把车开走,咱们就开那辆。” 他指向院子角落,那里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桑塔纳。 “也对,”卢苇把保时捷车钥匙丢给他,关照道:“你明天就给韩峰送过去,他愿意高价买下这车,我也不能做的太差,把车早点给他。” 打开后备箱,正准备把行李箱放进去,远处又有车子驶来,打的还是很刺眼的远光灯。 “谁啊,这么没素质!”卢苇嘀咕一句,用手遮挡着眼睛。 那是辆七人坐的面包车,直直地冲到两人面前才猛地刹车。 秦川感觉到了不对劲:“卢苇,快走!” 话没讲完,车门已经打开了,冲下来四五个身高马大的男人。 秦川把卢苇往后拉,朝对面打头的人问道:“想干什么?” 对方不理他,语气恭敬地说:“二小姐,卢董要你马上回家。” “你才二呢!”卢苇站在秦川身边,先是吐槽一句,然后就开骂了:“狗腿子给我滚!” 对方依然平静:“二小姐,卢董说了,只要你愿意回家,一切都好商量,否则,我们不能保证秦川的安全。” 他又对秦川说:“听说你学过拳击,但这里每个人都精通拳击和格斗,你如果不信,可以来试试。” 另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卢国民推门下来,他走向卢苇的步伐稳健如常,又隐隐含着怒火。 “卢苇,离开秦川,马上跟我回家。” 第279章 信心 面对父亲,卢苇终于有了一丝紧张:“爸爸,你居然派人在跟着我们!” “家属院这里我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刚才秦川一出现,我就得到了消息,现在你马上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 卢国民毫不客气,甩手就是重重一记耳光:“你疯了吗!金禾集团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你居然……还敢想着要私奔?而且是和他私奔,别忘了你半年前还一直喊他姐夫!” 卢苇捂着脸,依旧无比倔强:“我当然不会忘记!以后我还要喊他老公,给他生孩子!” 秦川赶紧将卢苇挡在身后,上前一步说道:“卢叔……” “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嘴!”卢国民冷冷地打断,又目光凶狠,死死盯着他:“你和卢菁分了手,我们都觉得可惜,但感情的事谁都不能勉强,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你连我小女儿也想拐跑,我不会容忍你这么做!” “卢叔,你也说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 卢国民怒吼:“住口!因为你,我们卢家的脸都被丢尽了,两个女儿一个跟你分手,另一个要跟你私奔,卢苇还是家族产业的继承人,你怎么敢这样大胆妄为……我恨不得马上宰了你!” 秦川努力解释:“卢叔,请相信我,我肯定是世界上对卢苇最好的!” 卢国民冷笑:“你当我们都死了是吗!全世界就你对卢苇好,其他的人都在害她?” 卢苇在旁边叫嚷:“不让我和秦川在一起,就是在害我!” 卢国民没再啰嗦,直接一挥手:“带卢苇走!机票已经买好了,立即去机场,送她到费城去!” 见秦川要发作,卢苇赶紧拉住他的衣袖:“我跟我爸爸走,后面的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在紫田等我回来,期间什么都不用管,千万不要和我联系,也不要通知大姐,等着我的消息就可以了,记住一点,我们谁都不可以放弃!” 秦川很想问她一句“你准备怎么做”,但卢苇脸上的镇定从容,使他最终没有问出口。 右手拖起行李箱,卢苇面向着秦川,左手紧握成拳头,放在嘴边用力一吻。 那是她戴着戒指的地方。 “爸爸,你随便把我送哪儿去都行,但我最后还是会回来!” 卢国民当然听得懂,卢苇这话是说给秦川听的,他手指着秦川:“看在你妈妈辛苦付出,每天为卢苇授课的份上,今天我先放了你!” 车子载着卢苇与卢国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接着,几个壮汉也离开了,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家属院再次恢复了原先的平静。 秦川摸出周恒给他的烟,狠狠抽了起来。 和卢苇能否继续走下去,接下来几天将至关重要,但卢苇已经给了他承诺,他必须无条件给予信任,就像卢苇心甘情愿跟他私奔,把后半生全都交到他手里,连一丝犹豫都不带的,这就是彼此间可贵的默契,如果连最爱的人都无法相信,那么爱情也就变了味,这二字依然可以存在于字典中,但定义将和狗屎划上等号! 他知道上楼去也是失眠,便把行李箱扔进了桑塔纳的后座,独自叼着烟,去宝纱湖边溜达。 坐在岸边石头上,望着平静的湖面,他深深入了神。 虽然沉默,但他的心是狂热的,对于未来,他从未有过如此充沛的信心。 他相信爱情能像眼前这波光粼粼的湖面,无论阳光灼热的盛夏,或是数九严寒,这里的湖水永远清澈宁静,即使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它依然会在雨后迅速放晴,爱情就应该是这样,可以经历风雨的考验,但雨后必须要有一轮象征着完美的彩虹才行。 卢苇终将会回来,他也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拥紧心爱的小丫头,然后给她指着那道绚烂的彩虹,大声问她美不美! 不,傻瓜才会这么问,彩虹算什么,根本没有我的小丫头漂亮! 掐灭烟头,不知哪来的勇气,秦川直接拨打了卢亚雄的电话。 卢亚雄接起来后,态度非常冷淡:“你有事儿?” “爷爷,我……” “我不是你爷爷,换个称呼!” 卢亚雄的反应,正在秦川意料之中,他微笑着说:“爷爷,我还是喜欢这么称呼您,而且我相信,以后我还是可以继续这样叫您。” 卢亚雄痛骂:“我从没见过脸皮比你还厚的东西!跟我们家大妮儿分了,居然敢把歪脑筋动到小妮儿身上!我告诉你,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跟小妮儿在一起胡闹!卢家的脸面,不是被你们这么丢的!” “爷爷,有气冲着我来,别怪卢苇。” “这话我记得两个多月前你就说过,当时你刚和大妮儿分开,才过了两个月,你居然敢……秦川,你是不是真的看上我们卢家的家产了,非要到手才甘心?你开个数,我现在就叫人给你,然后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爷爷,我一分钱都不要,我就想跟卢苇在一起,她以后掌管了金禾集团,需要的话,我给她当个基层员工,不需要的话,我继续去当医生,反正卢苇我要定了,你们有本事,就把她在国外困一辈子,等我下个月正式从医院辞职,我立马买机票过来,天天在你家门口耗着,不信我会永远见不到她!” “你愿意飞蛾扑火就随你了!” “不努力一番,怎知是飞蛾扑火还是凤凰浴火?” 卢亚雄被气的笑了:“有意思,那咱们走着瞧!” 越洋电话就这么莫名其妙开始,又莫名其妙地结束,秦川也没再去多想,刚准备继续抽烟,一阵风吹来,本就不重的烟盒随着风滚进了宝纱湖,眨眼就飘远了。 妈的……他心里很不爽,这样火星四溅的夜晚,没有烟还真是难熬。 附近的便利店应该都关门了,他想了想,找到周恒的名片,直接打电话过去:“你在哪儿?” 周恒确实光棍,一点都不见外地说:“秦医生,我在吃宵夜,你没吃的话,要不要一起过来?” “不吃,我手里烟没了,你给我送一包过来。” “好,这就来,你给我个地址。” “宝纱湖边,就是昨晚你电我的地方!” 周恒明显有些迟疑:“秦医生,你说打我一拳,这事儿就过了,我都让你打了,胳膊到现在都疼……” “我没那么小心眼儿,就让你给我送包烟来!” “好,半个小时内准到……老板,赶紧结账了!” 半小时不到,周恒果然哼哧哼哧跑来了,丢给秦川一条中华:“秦医生,够了不?” 秦川撕开包装,只拿走其中一包,把余下的还给他:“你自己留着慢慢抽。” “别,还是放你这儿,万一你以后大半夜的再叫我来送烟,我可吃不消。” 秦川又取走两包:“以后肯定不会找你要烟,我本来就没瘾。” 周恒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我几个兄弟刚才告诉我,卢董把二小姐送去美国了。” 秦川点上烟,慢悠悠地回道:“我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听人说,卢董打算让二小姐在美国生活几年,读完大学结婚生子后才能回国,继承咱们集团,否则绝不让她回来。” 秦川眉头一皱:“和谁结婚?” “听说是省行江副行长的儿子。” “唉……”秦川摇头叹气,然后便不再吭声。 和江浩然势必会就此反目,他以前还竭尽全力,避免成为江浩然的情敌,可世事无常这四个字,又岂是我们区区凡人能敌得过的? 第280章 等待 周恒继续没话找话:“咱们二小姐那么漂亮,嫁给江副行长的儿子,也算门当户对,但感情这事儿又不是买菜,买多了还能打折,关键还要看是不是情投意合,刚才在省道上,我完全看得出,二小姐对秦医生你是真心的,甚至我还能感觉到,你们俩都憋着一股劲儿,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所以我觉得你们能成!” 秦川忍不住要笑:“你就这么看好我们?” “二小姐走了,秦医生你这么淡定,可见你对二小姐非常有信心,我也听说二小姐性子烈,两个多月前把你撞成重伤,现在又愿意跟你在一起,可见爱与恨真的就在一瞬间,我觉得,二小姐去了费城那儿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有这么简单?” “费城那儿有老卢总和老夫人,老卢总最喜欢大小姐,这是谁都知道的,但老夫人偏爱二小姐,老夫人和老卢总伉俪情深几十年了,只要二小姐对老夫人哭诉几次,这不就成了嘛?” “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秦川不屑地嘀咕。 周恒摸出手机,打开一个微信群:“给你看看这个!这是咱们保安部内部群,里面都是群混子人精,现在大家开了盘口,赌你和二小姐会不会在一起,我给你看啊,你们俩在一起的,一赔一点八,分了是一赔二点一,二小姐一个星期内回来的是一赔九,二个星期回来的是一赔六……” 秦川推开他的手机:“我不要看这个,你可以回去了。” “好,那我回去睡觉了,秦医生你这几包烟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一些?” “走走,话痨一个……” 周恒走后,秦川继续对着宝纱湖发呆。 夜已深,湖边只有他孤零零一人,但他并不觉得孤独,因为还有烟这个久违的朋友。 烟草燃烧入肺,吐出来的青烟袅袅不绝,绵延升腾向无边苍穹,正如他对卢苇的思念,还有牵挂。 他能推测,接下来卢苇到了费城,家里人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小丫头脾气刁蛮又任性,一言不合就是一场大吵,甚至闹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至于卢奶奶偏爱卢苇,在关乎到家族颜面的时候,这种偏爱可以忽略不计,不然,卢国民也不会直接把卢苇送往美国了…… 想到这儿,秦川用力捏紧拳头。 别人都说卢苇年轻不懂事,我像个深沉的老干部,现在我也狂放一次,只要卢苇能回来,她在爷爷奶奶家遭了多少委屈,我全部原封不动地受一遍,这才叫同甘共苦! 迎着轻柔的月光,任由思念在午夜风生水起,心里反复念着卢苇的名字,又把与卢苇从相遇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直至东方的天空泛起微微亮光时,他才发现,眼眶中早已含满了晶莹。 小丫头应该在飞机上了,我在紫田等你回来! 我的胸前空空荡荡,等着给你最深的拥抱,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 …… 回去冲个澡,换身衣服,他直接去了四院。 长假还有两天结束,但他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上班去。 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的办公桌上空荡荡,连笔都没有一支。 “我还没辞职,怎么就这样了?” 同事葛杰悄悄告诉他:“高明亮来这儿闹过。” “哦,”秦川这才想起来,在十几天前,高明亮好像带着记者,来砸过他的办公桌。 “没事,我兄弟的房子已经拿回来了,姓高的要是不解气,欢迎他再来砸一场,”秦川没心没肺地笑,又问葛杰:“高志恩现在怎么样?” “听说半死不活着。” “死了告诉我,”秦川戾气颇重地说。 这时汪文斌进来了,乍一见到秦川,倒是颇为高兴,拖着他去楼下抽烟。 “主任,抽我的,”秦川掏出自己的中华,给顶头上司点上,问道:“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美美地吸了一口,汪文斌说:“章定彪买通记者,故意准备了几个刁钻的问题给你下套,结果那群记者中有人站出来指证老章,老章已经被带去查问了,搞得眼下人心惶惶。” 秦川哼一声:“活该,闹的越大越好!” “你还有心思看热闹,我到年底就退休了,已经没兴趣再管那么多闲事了,”汪文斌的言语中,带着满满的感叹和意兴阑珊,他吞下一口烟雾后,又问:“你真的决定辞职了?” “是的,辞职报告交了,我也签了字,不能随便收回。”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汪文斌呵呵地冷笑。 秦川知道,这是主任在调侃他,头儿嘴巴挺毒,但平时对他暗地里关照有加,那句“自己小心”就足以说明一切。 抽完烟,汪文斌终于对他说正事:“那件事发生后,你接下来的综合考核评分会很低,尤其是医德这方面的分数就别想了,就算你自己不辞职,人事部十有八九也不会和你签续约合同。” 秦川无所谓地一摊手:“不签就不签。” 汪文斌点点头,也没有多问他未来有什么打算,只是说:“今天有两场手术,做不做?没房子的啊。” 秦川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主任你真俗,在我离职之前,我院的一切手术都会尽力完成。” 汪文斌满意地颔首,又有些感慨地说:“那就去换衣服准备,接下来你走了,我也退休了,四院神外科后继无人,五年内都没法翻身。” “想那么多干嘛呢,有言道,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汪文斌没搭理他的怪话连篇,转身上楼去了,秦川继续埋头抽烟,而他在四院的工作生涯,就在这么一呼一吸之间悄悄流失,所剩已然无几。 前有金逸德,后有章定彪,两位院方高层都在他身上吃了大亏,再加上“房子换手术”这轰动一时的事件发生后,哪怕手术做的再好,四院依然不会留下他。 而且他也明白,不止是四院,在紫田的整个公立医疗体制内,都将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但接下来要跳槽到哪里,他都懒得去想。 未来已经和卢苇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卢苇如果继承金禾集团,他会去给小丫头打工,要是卢苇和家里彻底闹翻,他就带着卢苇远走高飞,天大地大,总会有个地方是他们的家! 一天连续两场手术,秦川做的中规中矩,这两场都是他主刀,汪文斌第一场做一辅,第二场干脆就没进手术室。 下班前,秦川又跑了一次人事部。 孙部长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回来了,你从澳洲寄来的航空件已经收到了,还没来得及回寄,正好直接给你。” 秦川看都没看辞职报告,对折放入口袋:“谢谢孙部长,我做到这个月底,就能走了?” “当然可以。” 陪着抽了支烟,秦川拍拍屁股下班走人。 现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着卢苇的消息,而在卢苇回归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消磨时间。 至于周恒说的,卢苇会在美国结婚生子后再回来,秦川对此嗤之以鼻,如果爱情非要自甘堕落,混成狗屎的模样,那他不介意把这坨狗屎踩上两脚,然后告诉身边一对对手牵手的情侣,瞧见了不,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追求的东西! 到那时,他会大笑着从人间蒸发,然后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看着人们在这个臭气熏天的世界里穷折腾,生不如死! …… 下班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他买了一大堆孕妇营养品,去看望吕兰。 第281章 历史的尘埃 对于海棠街的兄弟姐妹们来讲,唐嘉韵是核心,平时被她骂的最凶的就是蒋俊,但蒋俊出事后,她又比任何人都难过,现在她已经把吕兰接来了,住在她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里,还专门请了个保姆日常照料。 秦川敲门后,见屋里人不少,有吕兰,有蒋俊的父母,以及为蒋俊进行辩护的律师。 这位律师在紫田很有名,专攻刑事案件,是张清帮着介绍的,一切费用也由张清承担了。 秦川跟律师聊了聊,得知案子会在两周左右开庭,律师的说法与之前谭勇一样,但他有很大的把握,能将蒋俊的刑期控制在半年,这是可以争取到的最低刑期。 蒋叔蒋婶面色悲戚,吕兰却一直非常镇定,恍惚之间,秦川觉得吕兰和昨夜的卢苇很像。 抽着机会,他和吕兰交谈了几句:“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吕兰脸上有喜悦,还有丝丝难过:“今年9月15号左右,但蒋俊没法看到孩子出生了,挺遗憾的。” 秦川想的同样是这问题,便安慰她:“你接下来要注意身体,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等阿俊回来后,他还有大把的时间陪着你们,你现在失去的,肯定会加倍得到补偿。” 吕兰感激地点头:“秦川,真的谢谢你了,你为了帮阿俊讨回房子,把你自己也陷入麻烦里,等阿俊回来后,你们俩要好好喝一顿酒。” 秦川叹口气,非常苦涩地笑了笑:“真到那时候,一定和他不醉不归……你家里人还来找过你吗?” “没有,他们现在对我不闻不问,我以后就跟着蒋俊,用心把日子过好,再把孩子养大。” 秦川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下班后去银行取的五千块钱,交到吕兰手里:“拿着,给自己买点营养品……不要推来推去,阿俊是我兄弟,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侄子或侄女,我不对你们好点儿,还能对谁好?” 吕兰最终还是道谢收下了。 然后,秦川又叮嘱她:“等阿俊出狱后,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多陪陪你和孩子,他可以继续回金禾集团上班,我会提前跟人关照好的。” “我替蒋俊谢谢你,又给你添麻烦了,”吕兰再一次郑重道谢。 但她似乎听出了一些端倪,接着问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你要走了?” “或许,现在还不确定。” 没有继续多待,秦川坐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走了。 他越来越觉得吕兰是个好姑娘,蒋俊能找到如此一个知冷知热的老婆,是莫大的幸运。 而秦川自己未来人生路该怎么走,目前并不确定,可能性有两种,一是与卢苇在一起,去国外留学念ba,回来后一起打拼事业,二是依然与卢苇在一起,只是地点会在一个遥远的国度,在那里,他们将默默无闻平凡到老,放眼望去只有彼此。 对于不可预知的未来生活,他忍不住低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魅力,未来既可期,同时也有不确定性,唯有靠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当然,还必须怀着一颗热诚又执着的心。 边走边思考,脚步就慢了,等到达公交站台,刚错过一辆回南桥大学的车。 望着车轮滚滚向前,他又很庆幸没坐上去,因为到家后肯定是孤单一个人,空旷的屋子会把他的心压缩得很小很小,同时再把寂寞给无限放大。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他决定去海棠街,看看蒙奶奶。 蒙家馄饨铺子通常要晚上九点打烊,蒙宾也一如往常在厨房里忙碌,见秦川来了,手指了指里屋:“奶奶在里面。” “好。” 与蒙宾的隔阂早就有了,尽管秦川想无视,但他无奈地发现一个道理,挑起争端很容易,只要一个人说了重话,自然就会引起一场争吵,但是缓解矛盾却需要两个人坐下来,推心置腹好好谈。 秦川不可能和蒙宾促膝长谈。 蒙宾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的聊天伙伴,他不善言辞,更不会表达感情,瘸着腿日复一日守着馄饨铺,即使偶尔有闲下来的时间,他就坐在铺子门前,望着海棠街街口发呆,不时深叹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那张比同龄人都要老上几岁的脸,永远都布满了未知的沧桑,他嘴里念的那些词句,却没人能听懂明白。 就是这样的蒙宾,让所有人几乎忘了他也年轻过,为了保护兄弟姐妹们,与小混混打架斗殴,而他当年的热血冲动,换来了唐嘉韵整整十年的痴心不改。 可岁月留给他的青春太短了,不堪重负的生活早已将他的腰压弯,他变得木讷,除了对奶奶和女儿,他反感触碰一切感情,或者说是无暇顾及,最后,连唐嘉韵都失望地想离开。 秦川甚至不敢想象,假如自己的未来还在紫田,但是等唐嘉韵嫁给了艾伦,贝贝被张清带出国,年迈的蒙奶奶某天也不在了,他是否还会有欲望,特意抽空来看看孤独的蒙宾。 走进里屋,蒙奶奶半靠在摇椅上,拿着手机打电话。 见秦川站在门口,她和对方说“秦川来了,先不说了”,然后便将电话挂断,招呼秦川进来。 搬了张椅子,秦川在蒙奶奶身边坐下,轻轻给奶奶揉着膝盖,问道:“奶奶,你和谁打电话?” “张清,她过几天会回紫田,说到时候来看看我。” 犹豫了一下,秦川还是说道:“奶奶,她这次回来,估计要给贝贝办理出国手续了。” “她是贝贝的妈妈,带女儿去国外,给女儿最好的生活条件,最好的学校,我们应该替贝贝高兴。” 蒙奶奶说着说着,有些哽咽,秦川心中同样泛起了忧伤,他当然知道老人非常思念重孙女,权衡了许久后,最终还是打消了带贝贝来看望太奶奶的念头。 不管怎么样,贝贝都要离开,未来不见面的日子会很长很长,这个可以避免的见面并不能带来什么,只会徒留不必要的伤感。 而且奶奶年纪大了,不能再经历大悲大喜,对身体不好……秦川给奶奶揉完膝盖,又开始为奶奶搓手。 “秦川呐,我听张清说,你和卢苇在谈对象?” “是的,奶奶。” 秦川心想张清怎么也会八卦,根本不像是她的风格。 蒙奶奶用力从椅子上撑着坐直,干瘪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话,又缓缓靠回了椅背。 但秦川分明听到了一声叹息。 “奶奶,你也觉得很神奇是不是?但我就是想和卢苇在一起……” 见蒙奶奶摇着头,秦川赶忙住了口,但奶奶始终不发声,只是眼睛望着天花板,过了大约半分钟,她缓缓将眼睛合上:“你们年轻人的事情,就由你们年轻人自己决定了,我没精力管,随你们去。” 秦川有些莫名的滋味,蒙奶奶这话不单是指他,应该也是指蒙宾,指唐嘉韵,指蒋俊,甚至杨甜甜! 奶奶永远都爱她的孩子们,但奈何已经风烛残年,有很多事情,她只能看一看,没力气再去评头论足。 接下来,蒙奶奶突然抽回了手,有些疲倦地说:“我要睡了,你回去。” “那奶奶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您。” “嗯……” 蒙宾仍旧在厨房,连动作都和刚才一模一样,秦川说了句“蒙哥我走了”,然后便走出铺子。 蒙宾没有留他,更没有与他再说什么,但也留下一声叹息,像是饱含着深意,回荡在秦川耳边,许久未散。 站在街口,秦川抽了根烟,以此驱散心里似有若无的压抑。 路灯幽暗无力地穿梭在海棠叶之间,把片片斑驳的影子扔在地上,供路人踩踏,放眼望去,整条海棠街充斥着陈旧感,像个不修边幅的落魄汉子,在夜色中懒散地半睡半醒。 而这表面的恬静将在一年后被打破,关于海棠街拆迁的消息,外界早已甚嚣尘上,市里高层在各种非正式场合都说过,明年春节一过,就会把拆迁工作提上日程,这意味着,眼前这条街上发生过的一切,都将很快成为历史。 秦川终于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惆怅究竟来自于哪里,因为他刚才不经意地想到了杨甜甜,而身处的地方,更是充满了回忆的海棠老街。 当某天这条街真的不存在了,也将宣告着他的青春将彻底无处缅怀,但这应该不是坏事,人不能总在回忆里沉沦,就像那些被丢弃在风里的落叶,又有谁会去一片片捡起来,裱进那本早已合上的旧书里呢?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的一部分,但我们终究太过普通渺小,只能算是一课尘埃,史书上不可能留下我们的名字,无足轻重到连一笔都不配! 第282章 背叛 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房门一关,就好似与外界隔绝了一切,整个世界也变成了两个不同的空间。 外部空间叫做喧嚣,在那儿,必须小声说话,而现在所处的空间叫作孤独,却可以肆意大吼大叫。 真是很有意思…… 扪心自问,秦川觉得自己不能继续住在家属院,这是妈妈的房子,既然已经和妈妈彻底闹翻,就应该有骨气,自己主动离开。 但这屋子太叫他留恋了,每一丝空气都弥漫着卢苇的气息,不止卢苇,还有陈知南与卢菁。 甚至在多年前,杨甜甜也来过…… 他最后决定厚着脸皮继续住下去,至少在卢苇回来之前,不会有任何搬家的打算,他已经够孤独了,在这儿,还有太多回忆可供慰藉,足以消解漫漫长夜。 昨晚彻夜未睡,这时终于感觉困了,但他还是准备在睡前给张清打个电话,因为张清帮蒋俊找了最好的律师,他想表示一下感谢。 其实他很清楚,这必定是蒙宾托她办的。 于是,心里又不经意产生了些许迷茫,以前他总以为,蒙宾对张清言听计从,可现在看起来,张清似乎对蒙宾也挺好的。 不,张清应该是想补偿一些给蒙宾,因为她即将带走他们的女儿……秦川只能这样认为。 电话很快打通了。 “那种小事没必要谢,”张清一如既往的豪爽,昨晚她将秦川骂了一顿的事儿仿佛就没发生过,接着又揶揄地问:“你们家小美女呢?” “被家里人带去国外了,不过会回来的。” 张清冷笑:“我劝你死心,她不在国外结完婚生完子,没人会放她回家。” 秦川很不屑:“那咱们走着瞧,要不要赌一把?” 张清来了兴致:“赌,你开个盘,我跟!” “让我想想……” 秦川思索半天,张清却等得有点不耐烦:“磨磨叽叽的,我来开盘,从今天起算,一个月后,如果你还跟卢苇在一起,你那套海棠街老宅在拆迁时,我算你面积翻倍!” 秦川乐了:“张总,我那套老宅45平米,你到时候按照90平米给我折算新房面积,是这个意思?” “对,没错!” “你就这么有自信,鹏实置业能拿下海棠街的地块?” “就算拿不下,你到时候拿多少面积的拆迁房,我再想办法送你套一样的。” “张总爽快!”秦川由衷赞了一句。 “要是一个月后你与卢苇分手了,你怎么说?” 秦川没来由的一阵悲凉:“如果我与卢苇分了,我出国去定居,不会告诉任何人我去了哪里,从此在紫田消失。” “就这?我很亏啊!” “再加一点,我一辈子打光棍到底,谁都不娶!” 张清终于呵呵笑了起来:“好,这个盘我接了!一个月内见分晓,让我好好看看你和卢苇的结局!” 挂了电话,秦川觉得很莫名,张清凭什么这么不看好他与卢苇?甚至敢拿套房子来做赌注? 有蹊跷,她是不是还听到了点别的…… 可她身在国外啊,没理由耳目灵通到这个地步…… 秦川细细一琢磨,更加觉得味道不对。 张清这女人,从来就习惯把自信与张狂写在脸上,去年夏天的林国权事件,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而听她刚才的口气,分明就是说,自己与卢苇一个月内铁定分手! 和张清的这通电话,给秦川带来的困惑不小,他揣着对卢苇无尽的思念,神不守舍过了几天。 但卢苇仿佛人间蒸发,没有半点消息传来,更没有和他联系过。 牵挂渐渐成了担心,他害怕卢苇被关禁闭,被家人责罚,甚至没收她的手机护照,不但无法回国,还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交流。 到了这个星期五晚上,距离卢苇离开紫田过去了整整五天,秦川忍不住打电话给了周恒。 但周恒说,他这里没什么消息,卢董杭总也不在公司,昨天已经坐飞机出发去费城了,按照往年惯例,是去给老卢总和老夫人过生日了。 秦川不死心,又联系赵小苗。 卢苇非常器重赵小苗,俩姑娘平时私交密切,每天都发微信联系,周末还抽空一起吃饭。 赵小苗告诉秦川:“我听说卢苇被带出国后,给她发过微信,想问问她在那儿好不好,她一直不回复我……” “哦,那算了,有卢苇的消息,小苗你随时和我说,她不让我随便联系她。” “好,有消息一定通知秦川大哥。” 既然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秦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他当然知道,眼下的风平浪静,才是最可怕的。 他没有千里眼,可就算有,也看不到万里之外那场潜在的滔天巨浪,而他又固执地不想去联系卢菁。 他在沉默中思考,刚刚抽了支烟,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卢菁发来了几张照片,并有一句留言:这是奶奶前两天发给我的,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秦川顾不上回复,马上逐一点开。 照片上的人,竟然就是卢苇,还有江浩然。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卢苇和江浩然踩着晨光在公园跑步,在网球场挥汗如雨,下一张,他们一起开开心心地逛商场购物,卢苇左手捧一大束玫瑰,右手拎着个崭新的包包,虽然认不出牌子,但一看就是价格极其昂贵。 而最后两张,他们结伴到现场看nba篮球赛,穿着一模一样的费城76人队的球衣,在场边互相依偎着亲昵合影。 可能是粉底较厚的缘故,卢苇的面色比平时更白皙,使她眼睛下方那颗泪痣变得若隐若现,她又很少见地画了烟熏妆,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妖娆,但无疑是惊艳绝伦的。 照片上那青春靓丽的笑颜,秦川再熟悉不过了,不管从任何角度去看,这就是对甜蜜约会中的年轻情侣,你侬我侬。 他的呼吸节奏已经彻底乱了,心口传来阵阵剧痛,仿佛被人狠狠打了好几拳。 他立即冲进书房打开电脑,上网查这场篮球赛。 这是费城76人队的一场主场比赛,比赛的时间地点,对阵双方,与照片的背景完全一致。 没有想象中的被软禁,更没有任何争吵与不快的痕迹,反而与江浩然形影不离,甚至可以说亲密无间……秦川不禁有种恐怖的念头,那个肩披月光嫁衣,说着谁都不许放弃的小丫头,还有那场约定好的私奔,究竟是真是幻? 冷汗悄悄往下淌着,他立即打电话给卢菁。 卢菁接起来后说道:“我在墨尔本机场,准备出发去费城,你有什么事?” 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秦川这时才明白,这个电话打的有多么突兀。 卢菁把照片发给他,是不想让他被蒙在鼓里,接下来的一切,都要他自己去面对,去抉择。 “照片收到了,谢谢你,一路顺风。” “嗯。” 通话就此结束,尽管他很希望卢菁能告诉他,这些照片都是假的……可是他骗不了自己,卢苇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随性胡来,而卢菁肯定也发现了不妥,她从来就不是个无聊的人,会把卢苇恶作剧的照片发出来,故意消遣捉弄他。 更可怕的是,通过这些照片,秦川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卢苇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已经不见了踪影! 在离开前,卢苇曾用力亲吻过这枚戒指,这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可现在,她突然丢弃了坚守,只给秦川留下一身的迷茫,还有痛…… 冷静了一会儿,他决定给卢苇发条微信。 思索许久,写下很简单的三个字,却是他浓缩到极致的牵挂:“还好吗?” 发出后,卢苇一直不回…… 等了半个小时,他已经从生到死轮回了好几次,每一秒都煎熬到窒息,最后,他不管不顾直接拨打电话过去。 但只响了一下,就被挂了。 再打,对面已经关机。 粗重的呼吸在夜色中起伏,撕裂感遍布全身上下,秦川对着手机枯坐到半夜,期间抽掉十来支烟,但屏幕始终没亮起来过哪怕一次。 睡意完全不见踪影,久违的烟瘾却在疯狂滋长,每隔一会儿不抽,就觉得心里发慌,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充,而烟在这时是最好的选择,它从不唠叨,却能给五脏六腑带来安慰。 背叛二字,秦川实在不愿去想,卢苇离开前的信誓旦旦还历历在目,他宁愿相信,这是卢苇在和家人博弈,用了一招欲擒故纵。 但卢苇不会不知道,卢亚雄从来不是那么好骗。 还有她与江浩然的合影,连秦川自己都承认,这是对太般配的俊男靓女。 照片中,江浩然凝视卢苇的眼神含情脉脉,卢苇则报以甜美的笑容,秦川不愿看他们亲密的样子,甚至连想一下都会浑身抽搐,最后,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准备删掉所有照片。 在即将点击删除按钮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他马上停手,再次认真观察起照片。 第283章 归来的唐嘉韵 卢苇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而那个形状犹如月牙的许愿发卡,正别在她的右侧脑袋上。 发卡颜色和头发非常相近,稍不留神就会被忽视。 而她似乎有意无意的,头稍微向左转了些,使得靠右的发卡更清晰地出现在镜头前。 秦川心跳加速,马上看另外一张照片。 这是卢苇逛街时拍的,右手手指搭着脑袋,摆出个非常俏皮可爱的姿势,但其实,就是在指着发卡。 这枚发卡的含义,连卢菁都不知道,不然心思缜密的她一定会发现,这是卢苇在传递信号。 “傻瓜,看明白了吗?”照片上的卢苇好似在坏笑着问秦川。 “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也懂了……”秦川流着泪,将所有照片一一删除。 无名指上的戒指太显眼招摇,卢苇不得不将其取下,就用这枚平平无奇的发卡,显示着她独有的倔强,以及不妥协……甚至她还知道,这几张照片可能会传到秦川手里。 我的小丫头,差点误会你了,对不起…… 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擦去眼泪,他终于笑了起来。 爱情就该是冥顽不灵,甚至孤注一掷的,卢苇在大洋彼岸没有和卢亚雄硬碰硬,她选择了虚与委蛇,斗智斗勇,而秦川要做的,依然是耐心等待她回来,只要跨过了眼前这道坎,再不会有任何人能将他们分开。 冲个澡,回屋睡觉,由于心情好,连漆黑一片的房间都变得可爱起来,但刚要睡着时,他又起床拉开窗帘,让月光照射进来,然后便枕着月光进入睡梦。 这一觉,竟是如此香甜。 …… 星期天的傍晚,唐嘉韵刚下飞机,就被秦川逮着去家里吃饭。 秦川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还买了两打啤酒,给唐嘉韵面前的杯子里倒上半杯,问道:“墨尔本那边怎么样?” 过去这几天,他依然和妈妈处于冷战状态,打过去几次电话都不接,他干脆也懒得再打,只想等唐嘉韵回来,再问个究竟。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我尝尝看,”唐嘉韵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几下,满意地点头:“不错,好吃。” “吃了就赶紧说!”秦川催着她,然后给她扔去一支烟。 唐嘉韵却被烟缸里的几根烟头吸引住了:“你是不是又抽烟了?” “是的,心里憋的慌。” “卢苇一天不回来,你就要颓一天!我说,你怎么还好意思继续在家属院住下去?” “那我明天就搬走,去你那儿住,你收留我一下。” “滚!前几天已经让你住过了,我家的钥匙还我。” 秦川老老实实掏出钥匙,放在桌上:“等卢苇一回来,我就搬离家属院。” 轻轻叹口气,唐嘉韵跟着摇头:“卢苇被带去美国的事情,卢菁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她依然留在澳洲陪着小南,昨天才出发去了费城。” “我不关心卢菁,就问你我妈和小南怎么样了?” 唐嘉韵严肃地对他说:“虹姨对你发火是有理由的,你和卢菁分手后,是小南在陪着你照顾你,她本该成为主角,现在却连配角都沦不上,你还丧心病狂地要带卢苇私奔,你哪来的勇气?你就没觉得自己很渣吗?” “我都没结婚,有做渣男的资格!” “你……你还是我认识的秦川吗?这种话居然也说得出!” 秦川无力地摆摆手:“刚才是气话,不作数。” 唐嘉韵怒气冲冲地回道:“我怎么听起来像是真心话呢!” 秦川也开始抽烟,借着放肆又缭绕的烟雾,他狠狠地说:“和小南在一起,确实能过上最安定的生活,但我放不下卢苇,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你就不替小南想想?你走后的当晚,小南就告诉虹姨和陈叔叔,你秦川太渣,她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但虹姨陈叔刚走,她就趴在我怀里痛哭流涕,她说为你做了再多,都抵不过卢苇的一颗眼泪。” “是的,卢苇只要一掉泪,我的世界就跟着倾盆大雨……”秦川灌下一杯啤酒,一时心里柔肠百结。 他知道,日后再想起陈知南,都会是这样的心情,对于有的人,此生都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压下心中的难受,他犹豫着问:“小南现在好点儿了吗?” “在虹姨和陈叔叔面前坚强,我和卢菁在的时候,还是会偶尔难过的哭,每天都有来医院看她的朋友,大多是她的同事,以及车友会和摄影协会的年轻人,我看得出,其中有几个男孩子都很喜欢她。” “别说了,我不要听这个……我就问你小南好不好?” “和前几天相比,已经恢复了不少,但腿伤要静养两个月,这段时间会很难熬的……” 接着,唐嘉韵的怒火突然被勾了上来,用力一拍筷子:“秦川,我觉得你真是渣!我回国之前,小南还千叮万嘱,要我回来后不要怪你不要骂你,只要你和卢苇好好在一起,她绝不打扰你们,她还会做通虹姨的思想工作,让虹姨接受你们俩……你说那么好的姑娘,你凭什么伤害她?如果卢苇在你心里的位置真那么高,你一开始就不该给小南空许诺!甚至干脆也别和卢菁谈对象,直接追卢苇得了!”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有用吗?如果卢苇不来墨尔本找我,我可能就和小南这么过下去了……但说不定还是会经常想起卢苇。” “你还犟嘴!”唐嘉韵拿起筷子,朝秦川胳膊上用力抽一下,马上泛起条鲜红的印子:“这是我替小南打你的!” “多来几下,别客气,打的越重,我心里越好受,打脸也行。” “我懒得打你!”唐嘉韵把筷子朝桌上一丢,然后就这么和秦川面对面坐着,好似互相赌着气。 外头的敲门声打破屋内的静寂,秦川激动地跳起来:“是卢苇回来了!” 唐嘉韵吃惊地问:“她和你说过?” “不,她习惯给人制造惊喜和意外。” 兴冲冲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却是张清和韩峰。 第284章 渣与痴情 张清和韩峰都是第一次来家属院。 把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放,张清在屋里走了一圈后说道:“我前天回了紫田,今天下午有个地产建筑行业交流会,我去参加,正好遇到老韩,老韩说想来看看秦川,我也就一起来了……秦川,咱们认识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你住哪儿,以后说不定要常来坐坐。” 还常来坐坐,咱们好像不算太熟……秦川心里腹诽着。 他和韩峰可以随便聊,面对张清就不行了,就只能没话找话:“你们吃了吗,要不要一起来点儿?” “吃过了,”韩峰拉来张椅子坐下。 “下午那个交流会怎么样?” 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韩峰点上后说道:“差不多也就那样,没啥大意思……对了,还想问问你,卢家小公主什么时候回来?” 秦川默默摇头:“我不知道。” 把烟缸拿到面前,韩峰弹了弹烟灰,笑着说:“上个星期天凌晨,卢苇被连夜送出了国,有消息说,卢家决定让她在美国念大学,毕业后直接结婚生孩子,然后才放她回国继承家业,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上班,安静地不像话,怕你心里不好受,就趁今晚有时间,和张总来看看你。” “谢谢,我挺好的。” 唐嘉韵哼了一声:“好什么好,你看看他那颓样。” 张清从厨房倒了杯水,捧着杯子倚靠在门边,调侃道:“以后他会更颓,想老牛吃嫩草……呵呵,异想天开!” 秦川不愿在张清面前示弱,冷冷地反击:“张总,我和你有仇是不是,干嘛老泼我冷水!” “结局不会改变,就是我前几天说的,不信你走着瞧。” “你已经输给我一套房子了!” “一个月都没到,你猴急个什么?” 唐嘉韵凑过去,问张清:“别卖关子,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张清一脸的笑眯眯:“唐嘉韵,我老早之前就说过,会在今年7月给你揭晓那个答案,你不会忘了这事儿?” 唐嘉韵跟着笑:“没忘啊,不过这和我关系不大了,今年7月,肯定会有人愿意娶我。” “那我先恭喜你了。” “言不由衷……你等等,你给的答案,难道还和秦川卢苇有关?” 接过唐嘉韵递来的烟,张清很轻松地吸着,然后答非所问地说道:“答案会提前揭晓,就在十天之内,到时候你们都看好了!”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从秦川身上扫过,似乎带着警告,又有点戏虐的味道。 秦川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这时想起一件事,今年春节后,他在韩峰家和张清喝茶聊天,当时他曾很自信的以为,张清那个所谓的答案也不过如此,就是接贝贝出国生活,但她那时候还说过,这只是答案的一部分,更大的牌还没有揭晓! 答案的全部会是什么? 尽管猜不出,但是秦川有种预感,张清肯定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她和蒙宾一起,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 秦川忍不住打个寒战。 这么深谋远虑,竟然还能和我有关? 不,她话里还有层意思,就是会和卢苇有关…… 张清一直不看好卢家的金禾集团,难道她的答案,还涉及了商场里的纷争? 唐嘉韵倒是很无所谓:“十天?那好呀,我拭目以待,什么时候揭晓,记得提前通知我。” “放心,肯定通知你们所有人。” 张清叼着烟去阳台上走了一圈,回客厅后不断地赞叹:“这儿真不错,外面有那么漂亮一个湖泊,闹中取静……秦川,你还打算把这房子卖给卢菁吗?” 卧槽……秦川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女人太可怕,怎么她什么都知道! 韩峰先是一脸莫名,很快就恍然大悟,用力拍秦川的肩膀:“兄弟,你是我见过最牛的男人,在波涛汹涌的河边走了那么久,愣是没湿过鞋!” 秦川很不满:“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当然是夸你,和卢菁分了两个多月后,要带着卢苇私奔,卢菁居然还要买你住过的房子,你到底怎么能端平这两碗水的……” 唐嘉韵补充:“韩总,是三碗,别忘了还有陈知南!” 韩峰目瞪口呆。 张清又笑着对秦川说:“这房子千万别卖给卢菁,卖了你要后悔。” “为什么?” “你可以留着给自己住。” 张清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让秦川满头问号:“张总,话别说一半。” “你怎么听不懂呢?我都说了,你留着自己住。” 接着,她看看手表后说:“我们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明天要来紫田了,我现在得回去准备一下,你们随意。” 韩峰颇有兴致地说:“张总,帮忙给引荐一下,让我和这位执行总裁见一见。” “会有机会的。” 韩峰似乎还不放心:“要不要明天我一起去机场接机?” “不用,你赶紧回家去,和贝贝说一声,妈妈这几天要忙工作,等忙完了就去看她。” 张清走后,韩峰这才对秦川说:“张总今天给我透过底,在过去这大半年里,鹏实一直按兵不动,但接下来要有大动作了,照我猜,这次裴氏的执行总裁过来,可能要对鹏实加大注资。” 秦川对此兴趣不大:“那你得跟张总好好合作。” 韩峰一拍大腿:“是啊,接下来我要开足马力干起来了,争取拿下鹏实的所有项目!” 唐嘉韵插嘴:“韩总,如果项目的体量太大,你们希源一家怕是拿不下?” 韩峰感叹着说:“原来我还打算,要与金禾合作一起干,有秦川在中间牵线搭桥,合作肯定会很顺畅,但现在金禾处于动荡期,怕是……” 秦川嘀咕一句:“张总一直不看好金禾,就算眼下一切太平,她也宁愿去找其他建工集团。” “唔,好像是这么回事……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我也回去了,再联系啊!” 把韩峰送到楼下,秦川回来后,马上问唐嘉韵:“刚才张清到底什么意思?今天她来这里,没一句话是正常的。” 唐嘉韵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正琢磨着,那个谜底好像和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甚至还能扯上金禾卢家……现在我不敢乱猜,总之秦川你要当心,我怕这结果会对咱们不利。” “暗箭伤人防不胜防,这女人手段太多,我肯定不她对手……算不,我懒得去瞎操心那么多。” “是啊,你就心心念念想着卢苇!” 秦川点起烟,转头望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对卢苇的思念突然就泛滥成灾。 黑夜和灯光连成一片,孤独与憧憬混淆冲突,一口烟燃烧入喉,烧不尽他满心的愁绪,只要闭上眼,映入脑海的都是那晚肩披月光嫁衣,美的叫人心醉的卢苇,而睁开眼回到现实,她的归期却还遥不可及,彷徨失落中,下意识地念叨着她的名字:“卢苇,卢苇……” 唐嘉韵又来了火气:“卢苇卢苇……怎么我感觉对你越来越讨厌了呢!真是没法相信,你这人居然还有双面性,又渣又痴情!没胃口吃你的饭,我回去了!” 秦川没有留她,起身将她送到门口:“慢走,韵姐。” 唐嘉韵用力把他推回去:“给我滚!最近这几天别联系我,一看到你,我就想起小南那伤心的样子,憋不住就想揍你!” 第285章 卢苇的消息 唐嘉韵走后,家里突然安静下来。 秦川独自一人继续吃着,但烟加啤酒的组合完全不下饭,他又没什么胃口,干脆就光喝酒不吃菜,两打啤酒如流水般进了肚子里。 甚至连卢苇以前留在这儿的一瓶红酒,他也没有放过,取出来一杯接一杯,直到瓶底空空为止。 他不是烟鬼,更不是酒鬼,但无所事事的寂寥感充斥着心头,此时他就像朵黑夜里的向日葵,卢苇就是阳光,唯有等到阳光普照的那一天,生活才算真正有了盼头。 空腹喝酒最容易醉,饭后过了半个多小时,随着胃里越来越难受,他决定下楼去走走,醒一醒酒。 这一身酒味太刺鼻,让路人都不自觉地避着他,他毫不介意,醉醺醺地独自走在湖边。 多少次曾与卢苇在这条小道上散步,用英语聊天,现在月光如旧,小丫头却远在万里之外……他多么渴望卢苇能早些回来,他要牵着她的手,再来这湖边小路上走一走,聊一聊他们的未来,同时再欣赏一遍那件月光做的嫁衣。 绕着湖,他独自走了大半圈,最后坐在一块草地上,醉眼朦胧地抽烟,同时望着湖面的层层涟漪,这些波纹在他眼中互相交织,很快就汇成了小丫头俏丽动人的模样。 卢苇……卢苇……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连月亮都寂寞了。 一阵风吹过,他突然酒意上涌,捂着嘴奔到一棵树下,弯腰剧烈的呕吐。 擦干净嘴,再次坐回刚才的草地,继续点起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尽管嘴里有阵阵腥臭味,他也浑然不在意。 月光洒在湖面,分外地宁静透亮,跟着又是几股凉风刮过,他觉得冷,便打算回家睡觉。 没走两步,脚下一个拌蒜,重重摔在草地上,一时竟把他摔得背过了气,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酒意再次冲上头,他完全感觉不到身上哪儿被摔疼了,只觉得身处在一个巨大的转盘里,周围的一切都在飞速翻腾,清醒正被一丝丝从体内剥离。 他干脆放弃挣扎抵抗,任由自己沉睡在月光底下,就好似那件嫁衣盖在身上,扑面而来的,都卢苇的气息。 …… 当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秦川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趴在湖边草地上。 天色朦胧泛着微光,已经是第二天的日出时分,他身上沾着周围草地上的露水,湿嗒嗒的十分不舒服,等费劲地掏出手机,凑到眼前,才看清这是卢菁的号码。 “秦川,有事情和你说。” 尽管头还有点儿疼,他马上强撑着回道:“你说,我听着。” 似乎是深深的叹气后,卢菁才说道:“卢苇过几天就会回来,家里人拗不过她,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了。” 秦川惊地差点把手机摔了。 一时之间,他又惊又喜,用力抓紧手机后,颤抖着问道:“卢苇……不是一直和江浩然在一起么?” “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稳住爷爷,她有自己的打算……” 对面突然传来江浩然低沉的声音:“秦大哥,以后你好好照顾卢苇,一定要对她好……” “卢苇她究竟做了什么?”秦川几乎是吼着问道。 “我不想说,以后让卢苇自己告诉你……” 接着,江浩然无比悲凉地哽咽道:“秦大哥,要我放弃最喜欢的女孩子,真的比杀了我还难受,这种滋味你肯定体会不到,但我尊重卢苇的选择……接下来,我也要去找女朋友了,我会慢慢忘记卢苇,你必须照顾好她,如果她过的不好,我不会放过你!我不说了,我把电话给卢菁姐……” 秦川马上问卢菁:“卢苇究竟做了什么?我现在就要知道,你必须告诉我!” “秦川,不要问……” “我现在买机票,来费城看她!” 犹豫了片刻,卢菁终于说道:“卢苇在上星期一到了费城,她表面上听从爷爷的安排,不和你联系,天天跟江浩然在一起……但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悄悄绝食绝水,每天一早去跑步运动打网球,出了一身汗,回来后跟爷爷奶奶说,她在外面吃过东西了,实际上,她一粒米一滴水都不碰……她和江浩然出去逛街游玩时,也说要回家吃饭,到家后,她依然不吃不喝,爷爷奶奶却都以为,她肯定是吃好才回来的……” 秦川彻底懵了。 他是医生,当然知道绝食绝水需要多大的勇气,同时还要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到了星期四早上,她饥饿加严重脱水,晕倒在了网球场上,被紧急送往医院,然后我爸妈也赶来看她,她在医院里拒绝一切治疗,拔掉输液的针头,只对所有人说,不让她跟你在一起,回家后就继续绝食绝水,没有你,她活着还不如死了……她都这样做了,谁还敢反对她……” 秦川瞬间就流泪了,心也跟着四分五裂,他死命捶打自己胸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卢苇为什么会画浓妆,他这时已经完全明白了。 “秦川,这事儿我也是来了费城才知道的,卢苇现在没什么大碍,身体在逐渐恢复,她还要在医院里住一两天,观察一下,就能回来跟你见面,到时候,你去找我爸妈好好谈谈,看在卢苇的面上,他们不会为难你,以后你只要能用心照顾好卢苇,所有人都会慢慢接受你……但我有个建议,你不要和卢苇去国外留学,现在同意让你们在一块儿,已经是我们家能接受的最大底线,如果再让你参与进金禾……” “我知道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厌,谢谢你的提醒。” “好自为之,善待卢苇。” “嗯,我会的。” 放下电话,秦川坐在草地上,让眼泪恣意地流。 卢苇几乎用命换来了他们的未来,往后余生除了将她用力珍爱,再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握紧拳头,在这个太阳即将升起的清晨,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似乎是在释放心里的痛,同时也是一种誓言。 一个男人从成熟之后,就应该与眼泪绝缘,秦川这时候却早已泣不成声。 心口正在发烫燃烧,对未来的憧憬,对卢苇的心疼,以及无法言说的愧疚难过,各种思绪混杂在一起,使得他现在只想尽情发泄,等到卢苇回来之后,再将她好好疼爱一辈子。 他挣扎着站起来,在宝纱湖边疯狂地跑。 昨夜的宿醉还没完全醒透,但他早已陷入癫狂,将情绪全都发泄在上双腿上,他觉得每多跑一步,就能缩短与卢苇之间的距离,让他们的爱情少走一些弯路,卢苇也能早点儿回来,于是脚下生风,绕着湖跑了整整两圈,大约八九公里,然后大汗淋漓地瘫倒在地。 休息片刻后,他又跑了一圈,让汗水和泪水洒满湖边小道,直到彻底跑不动了,才回家冲个澡,换衣服出门去上班。 但他没有吃过一口早饭,也没喝过一口水。 他决定用同样的方式回馈给卢苇,尽管看似幼稚可笑,但他不这么认为,所谓的同甘共苦,不该就是这样的吗? 他正在实现自己许下的承诺:卢苇受了多少苦与痛,他必须全都原封不动地尝一遍,必须! 第286章 求职 白天高强度的工作,外加下午一场费时较长的手术,当秦川下班走出四院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 他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同时感受着从未体验过的丝丝痛楚。 这一天下来,粒米滴水未进。 点上一支烟,用刺鼻的烟草味道对抗着从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他决定走回家,然后再去夜跑。 紫田已经淹没在了厚重的夜色里,长街好似没有尽头,在脚下无限延伸着,所有正在闪烁的霓虹都在渲染着独自行走的孤独,他丢掉抽完的烟头,又点上一支,无视了那些街边美食的诱惑,以及万家灯火的温馨。 现在失去的,以后终将会全部补回来。 两个小时后,宝纱湖边月色之下,凌乱不堪的步伐,伴着沉重难听的喘息,他感觉自己正一步步靠近虚脱,心里却异常的充实。 卢苇快回紫田了,他必须在她回来之前,兑现完那场在别人看来滑稽无厘头,于他而言却意义重大的承诺。 到那时,一定要将她揽入怀里,好好地抱着她痛哭一场,然后再笑着面对未来每一天。 回家冲完了澡,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不能进入金禾陪卢苇一起工作,就意味着,他必须找新工作了。 按照目前的形势,体制内的公立医院就不要想了,只有去私立医院工作,才是唯一能找的出路。 这是挑战,也是契机,他相信凭着自己出色的手术能力,绝对可以获得一份不错的工作,以及与之匹配的收入。 他联系了在首都工作的毛烨。 “小毛,你之前说和人一起搞私立医院,最近有进展吗?” “还在跑融资呢,首都这里水深,没那么容易,”毛烨有些无奈地答道,接着对话筒直接吼起来:“秦川,你前段时间那事儿我听说了,你真是牛逼啊!” 秦川很是吃惊:“你也知道了?我以为这件事只在紫田流传。” “瞎说,这事儿在网上可火了!拿房子换病人的命,卧槽,你胆上的毛真够长!外面对你褒贬不一,有说你讲义气不怕事的,也有说你在找死的……” “好了好了,这事儿已经尘埃落定,我现在除了辞职也没有选择,就只能往私立医院跳槽,所以来找你问问。” 毛烨切了一声:“你真是傻,高层不敢硬逼着你辞职,哪个领导敢站出来说一句,这事儿你秦川确实做错了?网上支持你的人绝对不少的,群众的吐沫星子还不淹死了他!” 秦川无奈地回道:“你想的太简单,他们就算不逼我自己辞职,但评分考核肯定给我打低分,然后不和我续签合同,我不辞也得辞。” “也对,考评这关你是肯定过不了……我说你好不容易在体制内混,真的别随便辞职,再托关系,想想办法。” 托关系,现在还有谁会帮我,我也拉不下这个脸……他心里嘀咕着,嘴里说道:“确实没办法可想了。” 毛烨马上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又接着说:“以你的学历,不怕找不到工作,你求职简历投了没?” “正准备投,所以来找你打听私立医院的行情。” “公立三甲医院很多医生能力不俗,但因为各种原因很难混上去,最后都被高薪挖去私立医院了,工资要比原来单位高不少。” 秦川被他说得心痒痒:“真这么好?” “但也有前提,首先你要在三甲医院做过,至少五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管培生阶段不算在内,第二,无任何不良工作记录,口碑要好,第三,上手术台做过主刀医生就更好了……” 秦川不禁在心里开始骂娘。 小毛说的前两点,全都是他的软肋,工作连一年都不满,不良记录虽然没有记在纸面上,但在紫田已经家喻户晓。 那么,就只能凭借着第三点,硬着头皮上了。 挂了电话,秦川开始细细思索起来。 眼下这个浮躁的社会,金钱是衡量一个人的成功与否的唯一标准,秦川不得不承认,无论再怎么努力,至少在十年内……不,二十年……算了,还是承认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在收入方面超过卢苇,因为卢苇会成为金禾集团董事长,手里还将握有大量集团股份。 娶了这样一个漂亮又有钱的老婆,足以令天底下九成九的男人羡慕抓狂,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愁绪在心头涌起,他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 如果带着卢苇私奔,他将成为卢苇唯一的倚靠,自然不会有这种烦恼,可按照眼下的情况,卢苇将在几年后继承家业,从此站在紫田商场的金字塔尖,他必须寻觅到一个与之匹配的身份,否则肯定要被人偷偷耻笑,这么平庸的男人,凭什么娶卢苇做老婆? 这种风言风语一旦多了,可能会影响他与卢苇的感情,同时他也恐惧在物质这把能杀死人的尺子衡量之下,他会显得渺小,甚至被人轻视。 他突然发现,四院神外科主任医师的位置,这时对他而言,竟是如此关键。 半年前,他还和卢菁在一起时,卢家就放出过风声,汪文斌退休后留下的位子,必须属于卢家女婿秦川,这虽然不是什么显赫高位,但能主刀肿瘤这种大手术的医生永远令人敬重,卢家身为紫田豪门,有这样一个医术精湛,同时又是三甲医院主任医师的高学历女婿,才算配得上自家女儿。 要是拿不下这个职位,哪怕他日常工作再勤恳,手术能力再强,都不会有人用正眼瞧他一下,这种女婿也会连带着扫了卢家的面子,只是这些话不能明说,不过有心人都能领悟到其中的微妙。 但现实很残酷,本月底就要从四院离职了,神外科主任医师的职位早已是镜花水月,而结合刚才毛烨说的那些,秦川不得不做出一种判断,自己在私立医院的前途会比较坎坷。 卢家不可能再出面为他争取,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卢菁也不会插手去帮他,卢苇又年纪太小,暂时达不到她父母这种阶层,她可以一个电话打给卫生厅领导,炒掉没什么背景的刘韬,但想要扶植一个人上位,就不是同一回事儿了。 明明有一手高超的手术技艺,学历也够了,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岗位,放眼整个紫田医疗卫生系统,还有谁能比秦川的处境更尴尬? 至于转行做别的,他真的不敢考虑,蒋俊就是前车之鉴。 但畏难这两个字,对于固执的秦川来说是不存在的,他登陆求职网站,注册个人信息后,把学历文凭证书逐一拍照上传,并一口气投了三家私立医院。 其中有紫田知名的新农医院,这是私立中最好的,也是他的首选目标,其他两家就差了些。 关掉电脑,他默默为自己打气:眼下面临的困境,放到几年后再去看的话,或许根本就不是个事儿!凭着这手技艺,任何医院都会对他趋之若鹜,能奇迹般地救下八旬高龄的蒙奶奶,还有高志恩,就是最好的例证! 而且时代在飞速发展,互联网又是没有记忆的,只要过段时日,房子换命事件会被大众逐渐淡忘,就像金逸德那次的事儿,他被人冤枉成色魔医生,至今才过了一个月,却已经没人再提起了。 时间终会改变很多,我们无时无刻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并在这种安排中为自己找寻合适的定位,再逐渐去适应,去沉淀,经过日积月累,焕发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总之一句话,放宽心,天塌不下来! 如果说,和卢苇相爱是一场漫长的远行,那他要思考的便是为这场远行准备一双虚幻的翅膀,还是一辆耐用的越野车,因为真的很想追上她的脚步,一路陪着她,为她遮风挡雨,直至走到生命的尽头! 第287章 归来 接下来两天,秦川疯狂的自虐还在持续。 这星期没有排到夜班,他便在清晨环着湖跑上两圈,然后不吃不喝去上班,晚上回来继续猛跑。 疲倦与饥渴拖慢了脚步,连汗都不怎么流了,他知道体内的水分和能量在飞速蒸发,身体越来越难受,越来越不受控制,同时也无比心疼卢苇……上个星期,卢苇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他在痛苦中艰难支撑着,但痛苦也会给人带来清醒,他又一次有了深刻的体会:绝不能再轻易与卢苇分开,任何形式的都不行,因为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弥足珍贵的,我们总是轻而易举地把再见说出口,却不知,每一次见面,不论无意或是刻意,都是前世里缘分的积攒。 缘分,不是这么恣意挥霍的。 但是,卢苇接下来可能要出国留学,如果不和她一起去,这一别又将至少两年……想到这个,秦川本就凌乱的脚步彻底没了节奏。 或许只能这样认为,有些人的爱情注定是坎坷的,但这一路上的风景,还有终点的璀璨,却又不是其他那些平平淡淡的爱情可以比拟的。 到第三天下午,神外科有场手术,这时秦川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 三天不吃饭已经要了他半条命,同时还有缺水,即使现在不是盛夏,但每天大量运动后没补充过任何水分,他的嗓子眼早就着了火,今早到现在,不但走路打飘,眼前看出去的东西都在阵阵发灰。 “主任,下午的手术我不行了,换人,”他在办公室找到汪文斌,如是说道。 汪文斌上下看着他:“你这脸色白的像纸一样,黑眼圈又那么重,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有点头晕。” “手术别做了,赶紧去喝点水休息,最好测量一下血压。” “谢谢主任……”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深冬里的一片枯叶,只要一阵微风,就能被瞬间击倒,每迈动一下步子都极其费劲,但还是不准备喝水吃东西,同时做好了昏倒在回家路上的准备。 拎着包,准备排队坐电梯下楼,他瞧着身边一个在喝橙汁的小男孩儿,禁不住重重咽一下口水。 可口水早已干涸,感觉更像是刀片在喉咙里上下地刮,叫人痛不欲生。 电梯门开了,他跌跌撞撞跟着人群朝里挤,但人太密集,身体又没什么力,很快就被挤了出来,重重一跤摔在地上。 旁边伸出好几只手,都准备扶他,他下意识抓住其中一只,是路过的一位护士,可他尴尬地发现,两条腿软的像面条,不论怎么努力都站不起来。 “西门庆,老毛病又犯了是,敢乱摸别的女人的手!” 这是个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刹那间,他仿佛听到梵音天降。 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在数米之外,心心念念的天使正双眼含泪,凝视着他。 她戴着顶白色鸭舌帽,身上的衣服正是她一星期前离开时的那套,虽然看似清减了一些,眉目间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调皮模样,还有那永远不变的青春容颜,惊艳了他的昨天,今日,还有往后余生。 “我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想……”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他手脚并用,神奇地爬着站起来了。 “太轻了,我听不见!” “想……想……” 他早已哽咽,踉跄地走过去将卢苇紧紧搂住,完全不管这儿是人来人往的电梯口。 理智和冷静,我去你妈的,我只要我的小丫头! 胸前传来卢苇迷人的气息,真真切切又如梦似幻,他低下头,就看到了那枚月牙形的发卡,同时卢苇长长的发丝钻进了他敞开的领口里,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幻觉,于是恍惚之间又有了一种感悟,原来思念一个人到了极致,真的是可以变成傻子的,就好比他现在既想大哭又想大笑,却调整不出一个像样的表情,还有完整的语言,能将心里的情绪表达出万分之一。 卢苇红了眼圈,她轻轻踮着脚尖,在秦川脸颊边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忍着哭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 “你回来了……我高兴,我高兴啊……戒指还在吗?” 她扬起左手晃了晃:“从不敢忘!” 抓起她的纤手,秦川朝着无名指吻了上去,戒指带着卢苇的体温,让他起伏多日的心终于寻到了归宿。 这一刻,他感觉眼前看到的事物开始有了变化,好似全都被镀上一层金色,逐渐耀眼和辉煌,他咧开嘴放肆地大笑,尽管声音嘶哑,但充满了胜利后的喜悦与张狂,他笑那些反对他与卢苇在一起的人,笑他们不懂爱情,不解风情,目光短浅,同时还有自豪与得意,与卢苇的这场爱情在经历了风雨挫折之后,依然熠熠生辉,永不落幕! 笑声逐渐停歇,在卢苇的惊叫声中,他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288章 久违的安心 当秦川慢慢转醒过来,昏迷前的大片金色已经消失,身边入眼皆是一片白色。 轻轻转头,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病床上,头上悬挂着两个点滴瓶。 卢苇正坐在床沿边,目不转睛看着他,见他醒了,马上冲出门,叫着“护士护士”。 护士进来了,把一个吸管杯放在秦川身边:“这是淡盐水,你慢慢喝,现在只能喝三分之一,我去给你弄点粥。” 秦川要去拿杯子,卢苇一把抢过来:“别逞强,我喂你!” 扶着他坐起来,卢苇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先尝了口,才说:“温的,慢点儿喝,别呛着。” 轻轻喝下几口,入口的好似琼浆玉液,秦川突然就有重获新生的感觉。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有卢苇,她才是最好的解药,能治愈一切的痛与痒,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汪文斌从隔壁走过来瞧了瞧,脸上带着满满的古怪:“重度脱水,低血糖的厉害,我说你怎么好端端地也会脱水?” “忘记喝水了。” “忘了?我看你换女朋友倒是从来不忘嘛,偏偏一个比一个漂亮!这次倒好,还找了个年纪这么小的!” 秦川苦笑。 和卢苇在一起,势必要经常被人调侃,他必须习惯起来,而经过这段时日,他觉得自己脸皮比以前厚了不少,便想了想说:“老牛都爱吃嫩草,但也要嫩草乐意不是?” 卢苇脸红,汪文斌呵呵大笑。 这时护士把一碗粥放在小桌边,卢苇马上捧起来,就要给秦川喂粥。 汪文斌看看手表:“六点了,我也该走了,小丫头你今晚打算在这儿陪夜?” 卢苇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我陪。” 汪文斌嗤的一笑:“小丫头,他这点小病不用陪,明天就能出院回家,他自己是做医生的,比谁都懂。” “但我不放心呀!”卢苇脑袋一歪,跟着说道:“别叫我小丫头,汪主任,咱们去年夏天就见过的。” 汪文斌这才猛地想起来:“秦川他当时是你的……” “那时她是我姐的男朋友,但现在是我的!”卢苇立即接口。 “你们喜欢就成,”汪文斌深深看了秦川几眼,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便走了。 卢苇坐在床边,端起粥给他慢慢喂了起来,同时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喝下口温热的粥,饥肠辘辘的胃里一阵暖洋洋,他顾不得回答,示意要喝第二口。 “看把你饿的!”卢苇扁了扁嘴,言语中既有心疼,又有埋怨:“我那是没办法,不来点狠的,根本斗不赢我爷爷,但你好端端地为啥要这么做?” “同甘共苦,”秦川回了很简单的四字。 卢苇拿毛巾给他擦了擦嘴,又盛起一勺子粥,伸到他嘴边:“我走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回来就行了。” “不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不好受。” “那你也不能自虐呀!”卢苇气不过,轻轻拍了他一巴掌,又心疼地给他揉了揉,说道:“你接下来好好养几天,我再请你吃顿好的,彻底给补回来……” 秦川马上问:“那你补回来了吗?” 卢苇满不在乎:“我年轻身体好,挂了一天水就出院了,但我不敢在那儿多待,除了大姐,他们每个人都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我就打算马上回国来看你,爷爷气坏了也无可奈何,谁叫我是金禾集团唯一的接班人呢?最后爷爷把气撒在爸爸妈妈头上,狠狠骂了他们一顿,把他们也赶回来了,只让大姐留在那儿陪着,反正今年爷爷奶奶的生日是过不成了……我昨天和爸爸妈妈坐同班飞机回紫田,他们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他们,下了飞机,就直接打车来医院看你。” 秦川昏迷刚醒,脑子还有点儿晕,好不容易理清了思绪,又问:“那江浩然……” “在爷爷的地盘,我根本没法硬来,爷爷要我跟江浩然在一起,我就听爷爷的咯!这几天我花了江浩然不少钱,明天我就把钱转给他,我不要欠他什么……喂,你别胡思乱想啊,我跟他真的什么都没有!” 卢苇说着,凑过去在秦川脸上吻了一下,见到没反应,又亲了第二口:“喂喂,说话!” 秦川摸摸脸说:“嗯,我不乱想,那咱们还要私奔吗?” “应该不用了,”卢苇调皮地笑,继续给秦川边喂粥边说道:“我在医院里跟他们说了,有本事弄死我,然后抛尸丢到太平洋里喂鱼,不然就放我回去!要是真让我火大了,我死给他们看,而且金禾以后还要靠我来发展壮大,他们想不妥协都不行,但就是可惜了一点,私奔计划泡汤了呀!” 她放下碗,满脸遗憾地说:“那么浪漫的一件事儿办不成,我总觉得这辈子缺失了点儿什么!要不咱们还是私奔,你随便带我去哪个国家都行。” “真想去?” “想啊!”卢苇很用力点头,接着用极其认真的语气对他说:“现在是没人敢反对咱们俩了,但罗教授,我爸妈还有爷爷都不待见咱们,这日子过下去肯定憋屈,万一因为某件事,我又和他们吵架了,肯定要跟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我吵不过他们,你又是个老干部,我们肯定要吃大亏,所以还是干脆走?” 秦川不禁感叹,卢苇真是个傻孩子,私奔那是万不得已时的法子,她却对此念念不忘。 他最终还是摇头:“现在不考虑这个,你尽早和爸爸妈妈好好聊一聊,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坎是迈不过去的。” 卢苇噘嘴:“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给秦川喂完了粥,她悄悄打着哈欠,秦川见状,立即催她回去休息:“这里有医生护士,不用陪夜,明天我就出院了,可以回家去休养。” “哦,那等你睡着了我再走,现在你快闭上眼睛。” 秦川躺回床上,握起卢苇的左手,放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的体温,还有那枚戒指的金属质地,就在这两种不同的触感之下,他找寻到了久违的安心,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中。 第289章 不可少的阵痛 都说现实中的所思所想最容易被带入梦境里,秦川就做了这样一个梦:在半个多月前出发去墨尔本的那天中午,当卢苇赶回家属院来与他道别,他就直接牵住了她的手,又深深吻了她,然后,便开始了一段没羞没臊的生活…… 直到晚上十点,护士把还沉浸在梦中无法自拔的秦川喊醒,要他起来喝粥,他才迷迷糊糊回过了神。 头上的点滴瓶已经换了新的,流进体内的液体带来了看不见又确实存在的营养与滋润,他环视四周,卢苇不在。 秦川猜她是等自己睡着后就回去了,而他很想告诉卢苇,在那个没做完的春梦里,卢苇都怀上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梦中的时间都是飞逝的,秦川很庆幸能预见那些美妙的片段,而如果真到了那时候,他肯定会恨不得把时间揉碎,像部摄录机一样,把所有的甜蜜一帧一帧都刻画进脑海里。 “秦医生,你面色比刚才好多了,”护士对他说。 “嗯,睡一觉舒服多了。” 其实是刚才的想入非非让秦川涨红了脸。 他手里捧碗白粥,小心翼翼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他发现,那可能根本不是梦,也不是所谓的潜意识里的童话,只是在被世俗压抑之下,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梦的世界从来没有束缚,他可以由着性子放肆折腾,而他恍恍惚惚又觉得,以前好像也做过类似的梦,难道……那时就对卢苇有非分的欲望了? 还是说,自己本身就藏着不为人知的渣男基因? 他不敢再往下细想,埋头喝粥,同时摸出手机看了看,有卢苇发来的一条微信和一张照片。 她写道:“护士叫你喝粥了?乖乖喝完,等这个周末,咱们出去涮顿火锅,让你好好解解馋,喝完粥给我来个电话,等你哦。” 而照片是卢苇在外面吃晚饭,她约了赵小苗。 喝着寡淡的清粥,看着照片里的卢苇和赵小苗互相搭着肩,面前是几盘大鱼大肉,秦川不禁笑了。 这张照片挺珍贵的,是金禾未来董事长和未来的财务总监,在年轻时的合影。 赵小苗出生于普通家庭,能进入金禾这样的大集团纯粹是托了秦川的福,现在她凭着刻苦努力,被卢苇慧眼识中,秦川对此比谁都高兴,虽然他自己不会去金禾工作,但换个角度看,赵小苗等于是代替了他的角色,陪着卢苇一起成长。 这时,急诊病房的值班医生来了:“秦川,好点了?” “李哥,我好多了,谢谢。” “我来给你开病假单,你想休几天?” 秦川知道自己是饥饿过度,外加脱水导致了晕倒,只要好好睡觉休息,回到正常饮食节奏就能很快恢复,但还是说:“我要五天病假。” “好,”李医生爽快地答应了。 揣着病假单,秦川心里美滋滋,这星期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不用上班了,会有很多时间陪着卢苇。 至于工作,他现在懒得去多考虑,四院注定只是职场生涯的匆匆一站,他们彼此都是过客,等混过了这个月,再转到私立医院去从头开始。 李医生又笑着问他:“傍晚在病房里陪着你的那个女孩儿,是你女朋友?” “是的。” “刚才你睡觉时,还有个女的来看过你,问了一下你的情况就走了。” “哦,她是谁?” “没说,二十多岁,长得很漂亮。” “我知道她是谁了,谢谢你啊。” 秦川猜是唐嘉韵,韵姐虽然已经三十,但打扮一下,就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不过他没打算和唐嘉韵打电话,三天前她就说了,叫他这几天别跟她联系。 海棠街兄弟姐妹们感情再好,也偶尔有吵架的时候,但这是无足挂齿的小事,下次再见面铁定会和好如初。 嗯,不一定是韵姐,也可能是赵小苗在和卢苇的饭局结束后,特意来四院跑了一次。 秦川如此推测着。 吃完粥,又喝了半杯温盐水,他感觉精神了许多,就独自去门诊大楼后的小花园,给卢苇打个电话。 夜色黑的刚刚好,周围草丛里的虫鸣声很柔和,现在还不是夏天,没什么蚊子,在这样安静的花园小径边坐坐,吹吹夜风,是很写意的一件事。 今晚天空的星星也格外应景,他想起来卢苇说过的话,只要两个人谁都不放弃,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因为一份坚持就是一颗星,最终能变成漫天耀眼无边的银河。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初涉情场的少年,对女朋友的思念在夜里悄悄疯长,找了个凳子坐下,迫不及待就拨了卢苇的电话。 卢苇很快接起来。 “丫头,有没有准备睡觉倒时差?” “飞机上睡了很久,现在不是太困,刚洗了澡,正打算吹头发,我今晚住家属院,还要睡你的床,哈哈!” 她欢快的笑声,让秦川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他笑着问:“你爸妈知道你还住我这儿吗?” “我管他们知不知道,我明天要到学校上课的,肯定得住家属院呀!我从四院出来后,打电话给我爸,是秘书接的,说我爸妈一下飞机就回公司开会去了,没空接电话,我看他就是故意不睬我,他不睬我我也懒得理他,要我回家住也行,得等过几天周末我心情好的时候!” 秦川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现在也不敢去澳洲,只希望时间能让妈妈慢慢消气,然后逐渐接受卢苇,但接着就想到一件大事:“卢苇,你脱课在费城待了一个星期,功课能不能跟上?” 卢苇很自信:“肯定能追上进度,大三余下的课程我能自学,毕业论文我正在写,就算罗教授不教我,我也能……” 没等秦川说话,卢苇原本高亢的嗓音突然低了一些:“哎,算了算了,我觉得你也不要跟罗教授犟下去了,服个软,跟她说说,让她继续给我上课,我还真需要有导师辅导我,而且这样做的话,说不定能缓和你们母子间的关系,前几天在美国发生的事情,估计罗教授早就知道了,都是一家人,冷战对大家都没好处。” “你说得对,我明天就和我妈打电话,不说别的,就说给你上课的事儿。” “好。” 秦川又告诉卢苇,他打算继续从医,卢苇马上生气了:“就算你贪得无厌,想要人财两得,但只要我愿意,我看谁敢说你!” “卢苇,你要知道人言可畏。” “那你就舍得让我一个人在国外念书,连着好久都见不着我?” 秦川思考了一下,只能这样对她说:“你必须去留学,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到的,我现在就继续干老本行,然后过一两年再看看,到时候如果你家人不再说什么了,我们再商量是不是我来金禾做事,反正现在肯定不适合。” “那行,以后再说,我要吹头发了,你赶紧睡觉。” 几分钟的通话结束后,秦川开始琢磨着,明天该怎么和妈妈打电话说。 其实他打心眼儿里感到难过,给妈妈打个电话,居然也要犹犹豫豫小心翼翼。 那可是从小最疼他的妈妈…… 和卢苇在一起,将改变太多已经俗成的事,和许多人的关系要重新定位,这势必会产生纠纷,甚至矛盾,但这都是不可避免的阵痛,天底下不是没有一帆风顺的爱情,只是太少太少了,更多的是波折与心酸…… 于是,他默默念叨起了只差一步就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卢菁,还有陈知南,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儿,但都逃不开命运这张大网的捉弄,愿她们能找到最好的归宿,一定要…… 他努力收回思绪,不再去想那些叫他难过的往事,转而思索着自己与卢苇之间的一些琐事: 我们只想与世无争,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请自来的人带着偏颇的眼光去审视我们,虽然我们不用为别人的眼光而活,但那些矛盾也不能视而不见,它们会使我们会忘了爱情该有的甜蜜…… 化解一切矛盾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时间,卢叔杭姨那儿,等过段时间,我上门去找他们诚恳地谈一次,给足他们面子,他们必然会慢慢接受我,至于另一边,只要卢苇能顺利提前从南桥大学毕业,作为她的授课老师,妈妈肯定会为卢苇高兴自豪,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卢苇,所有恩怨也将烟消云散。 就这么在小花园里坐了十来分钟,理清了不少思绪后,他气定神闲地回病房去休息了。 第290章 虎落平阳 从偏爱到宠爱,再到深爱,秦川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就走完了看似很长的一段路,明明和卢苇刚刚在一起,又感觉已经深爱了很多年,每当回首这条路,他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好像一路生花,却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就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中,变得独一无二不可替代。 刻骨铭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或许永远也说不清,但他很清楚一点,小丫头甜美可人的笑容,就是他的太阳星辰,他无需纠结于心底那些无聊的问题,好好将她疼爱,就对了! 第二天上午,秦川挂完最一瓶葡萄糖,打车返回家属院,接下来的几天,他将在家静静休养。 推门进去,不错的阳光将客厅照的一片透亮,窗外的树影跟着微风的节奏在地板上轻舞,一眼望出去,宝纱湖面上金光迭起,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样子,能瞬间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卢苇已经回来了,他开始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真的要搬离家属院。 他愿意敞开心扉跟妈妈好好谈一次,同时服个软,能在这里住下去,他实在不想颠沛流离,颠沛流离意味着和妈妈的冷战要持续下去,所以过会儿的这个电话就显得格外重要,但还是要看妈妈的想法,如果妈妈仍然余怒未消,他不搬也得搬。 卢苇去学校上课了,小房间床上的被子枕头十分凌乱,他知道昨晚卢苇睡在这里,这丫头从小娇生惯养,不爱做家务,刚准备叠被子,又想到自己下午也要午睡,便懒得再动手整理。 在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算准到了澳洲的午饭时间,他便开始打电话。 第一次打过去没接,第二次,妈妈依旧不接。 他不得不放弃,在家里无所事事了一会儿,当第三次再打,终于通了。 “妈妈。” “呀,别乱叫,是我啊!” 对面银铃般的嗓音悦耳动听,那头亮眼的金发仿佛触手可及,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握紧,却抓了个空,同时喉咙口开始阵阵刺痛,艰难地问道:“小南……你还好吗?” 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 多么傻的问题,小南现在怎么可能会好呢?尽管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这是她用多少场眼泪才换来的淡然……而或许,她依然在故作坚强。 “我还不错,趁着腿伤可以休息段时间,现在已经出院回家调养了……刚才你给虹姨打电话,虹姨直接就挂掉了,她不想接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说,我来转达。” 秦川一愣:“妈妈她没有去学校上课?” 陈知南微笑着告诉他:“这个礼拜她还是请事假,在家里陪着我,我刚才说午饭没吃饱,她马上去楼下给我加点儿菜……哎呀你别愣着,有话赶紧说,她很快就要回来了。” 秦川心里默默感叹,换一面去看,妈妈不仅仅是在照顾陈知南,同时也是在替他秦川还债,于是心里的歉意更深:“我没什么事,对不起……” 陈知南有点情绪:“秦川你这人怎么这样小心眼!你和虹姨怄气,但咱们俩没吵架呀,是不是卢苇回来了,你希望虹姨继续给卢苇上课?” 秦川惊讶于陈知南对他的了解,只能应道:“是的,我就想和我妈说这事。” 陈知南似乎轻不可闻地叹了一息,然后说:“前几天卢苇在美国发生的事儿,卢菁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虹姨也都知道了,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挺心疼卢苇的,我爸爸还告诉我,虹姨偷偷说过,卢苇是她教过的最好学最聪明的孩子,她真的希望卢苇能顺利提早毕业,再出国留学深造,但就是气你们俩,胆子一个比一个大,明明以前是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居然还敢在一起,甚至连卢菁这个前任都不反对……或许这就是老一辈和咱们的观念差别,我们认为顺理成章的事情,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有违常伦,你要理解她。” 这些话秦川都明白,他鼓起勇气问:“我当然理解,那你呢?会不会一直记恨我?” “我……你真是傻,我都这样和你打电话了!反正那天晚上总有一个人要伤心,如果你没有选择卢苇,我也会替卢苇难过上很久……好了不说了,虹姨快上来了,我替你把话带到,你让卢苇准时上课就可以了。” 留下一声轻轻的抽泣后,陈知南挂了电话。 这个抽泣声,好似一记鞭子抽在秦川身上,泛起了一条血痕,直达心灵最深处,他在痛楚中也终于明白了,陈知南确实是在故作轻松,这种伤,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而陈知南那句“咱们俩没有吵架”,让他瞬间就有了想哭的冲动。 毫无疑问,小南对他的包容是无底线的,就因为他宠爱卢苇,小南爱屋及乌,每晚给卢苇补习英语,甚至和卢苇同床睡觉,或许她都没仔细想过,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卢苇可是她的情敌…… 不,她肯定想过,她们这几个女孩子一个比一个从聪明,一个比一个清醒,但唯独秦川自己,就像唐嘉韵说的,他已经渣到底了…… 手机上还保留着墨尔本这座城的天气预报,今天那里会有场小雨,秦川身处在艳阳高照的紫田,脑中情不自禁幻想着陈知南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润物细无声的安静模样,他渴望那毛毛细雨不要太凉,更应该是一种温柔的呵护,呵护着这个美丽善良的姑娘…… 于是他点起一支烟,在缭人的烟雾中让自己陷入微微的眩晕,他必须这么做,因为有些人和事,他不敢在清醒的时候去过分怀念…… 几分钟后,收到陈知南发来的短信:“你和卢苇说一下,虹姨老时间继续给她上课。” 陈知南是怎么和妈妈说这事的,他没去细想,但心头早已充满喜悦,这是与妈妈关系改善的信号。 他决定顺水推舟,或者说厚着脸皮,继续在家属院住下去,真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情互相怄气。 妈妈的房子,给儿子住天经地义! 发出一条微信,把这消息通知了卢苇,卢苇应该是在上课,只回了他两个字“收到”。 吃了简单的午饭,刚想休息会儿,突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来电。 “秦医生是,我是新农医院人事部的郭立昌,收到了秦医生的求职简历,就想打电话来和你聊聊。” 秦川来了精神,之前还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身体立马坐直:“郭部长,您请说。” 郭立昌似乎对这声部长颇为受用,笑着说:“咱们就是随便聊聊,秦医生你在四院神外科工作,肿瘤手术方面技术过硬,是我院非常需要的人才,但是……” 心里咯噔一下,秦川知道,但是后面才是重点。 对方继续说:“你辞职的原因我们都知道,拒绝为病人手术那事的影响很不好,我们虽然是私立医院,但在紫田的医疗系统里也名气不小,被我院聘用的医生不但要医术一流,医德同样不能忽视……” 秦川已经感到了不对劲,便没兴趣听对方唠叨下去:“郭部长,有话就请直说。” “那我直说了,秦医生你在网上发的简历中,对薪资提出了较高的要求,恕我院不能接受,如果你愿意降低一些,我们会很乐意与你继续谈谈。” “降低多少?” “你要知道,录用你这样有争议的医生,我院势必要承受一定风险,万一被不明真相的病人知道了,会引发什么后果,我们谁都不清楚,这样,我们可以提供给你的薪资是……” 对方报的数字,把秦川简历上写的期望薪资砍掉了将近三分之二。 “秦医生,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难接受,但如果你有兴趣,我们随时等你电话,像秦医生这样医术精湛的医术,我们还是很欢迎的,希望你考虑考虑。” “曹尼玛的!”秦川把手机狠狠一拍,虎落平阳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别骂脏话,”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卢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第291章 找工作的困惑 “我都听到了,你别去这医院,他们狗眼看人低,”卢苇去厨房给秦川倒来一杯水,轻轻放进他的手里:“喝水,消消气。” 慢慢喝下半杯,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深深叹了口气。 这是带有羞辱性质的电话,秦川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早就打听好了他当前的处境,所以将薪资压得极低。 卢苇给他轻轻捏肩,同时安慰着:“你真不用担心,我们家认识……” 秦川立即阻止她往下说:“这种时候,我怎么还能让你爸妈替我出面去找人?” “但我见不得你被人这样欺负!” “可能是我以前工作太顺了,现在……” 卢苇也打断他:“不许说这种话!如果你在外面干的不开心,还不如去干别的行业。” 秦川轻轻摇头:“隔行如隔山,没那么简单,就拿阿俊来说,他学广告设计的去做工程,结果惨不可言。” “有我在,紫田这里谁敢坑你!” 见卢苇正在龇牙,似乎很不高兴,秦川便没兴致再谈这个压抑的话题,笑着对她说:“除了新农医院,我还投过几份简单,人家还没给回复,我肯定会找到不错的工作……我说你怎么中午突然回来了?” “现在学校午休时间,我想你了,就溜过来看看你呗,”卢苇嘿嘿地笑,又问他:“罗教授真答应给我上课了?” “我妈从来就没拒绝过你。” “但我怕会有点尴尬,春节时候我把你撞成重伤,她当时也没说啥,照样给我讲课,可这次……反正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真没必要担心,接下来你要写毕业论文,还有大三的结业考试,我妈的辅导能帮你事半功倍,而且她是你未来的婆婆,你们总不能一直闹别扭。” 卢苇委屈地说:“除非等到某天,我抱着她的孙子去澳洲看她,那时候她肯定会给我好脸色,在这之前,我总有点儿心慌慌。” 秦川哭笑不得:“不用慌,我罩着你!反正你晚上必须准时来听课,还有最后两个月,努力加把劲儿,你就能提前拿到大学毕业证书了,这时候万万松懈不得。” “好好,我知道了,”卢苇搂着他的腰,说道:“找工作你也别太心急,你有高学历,还经常做主刀医生,肯定会获得一份好工作的!还有,你记住了,我不管你是主任医师,还是个普通医生,反正只要是你秦川,我就喜欢!” 秦川心里有感动,但更多的是无奈:“你喜欢,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我,我必须努力,不然到时候连带着你也要被人在背后多嘴,说卢苇怎么找了这个男人。” 卢苇更紧地将他拥抱住:“我知道你担心咱们以后会有差距,但你大可放宽心,我卢苇才没那么势利,费了千辛万苦才让我和你在一块儿,你有钱没钱,有地位没地位,根本不影响我爱你啊!” 这句话犹如一颗滚烫的子弹,瞬间击穿秦川柔软的心,他感觉自己又被破防了。 他曾听人说过,女人看重的是男人的明天,男人看重的是女人的今天,但对于卢苇来说,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她心里所想的只有荣辱与共四个字,于是秦川感觉自己要奋斗的决心更强了,他真的很想给予自己能够给她的全部! 这个世界上不缺努力的人,缺的是努力之后真正能有所收获的人,而现在,他能给卢苇的,太少太少了…… 他轻轻摸了摸卢苇的脑袋:“知道了,你快回学校去,我要睡个午觉。” “嗯,那我走啦,你乖乖睡。” 卢苇在他脸上唧亲了一口,留下一句“牛粪真香”,就乐呵呵笑着走了。 卢苇走后,秦川去书房打开电脑,登录邮箱。 邮箱里空荡荡,另外两家私立医院没有给他回复过邮件。 阳光正好的午后,和他阴郁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发出求职简历,通常会在一周内得到回音,现在还剩下三天左右,于是他忍住了给对方打电话的冲动。 可今天已经星期四了,明天就是星期五,要是明天还没消息,那几乎可以肯定是黄了,到那时,他将面临一个巨大的危机:失业。 等到明天,就能见分晓了…… 揣着不安睡了个午觉,下午三点半,他起床出去买菜,同时还打算晚上给卢苇煲个汤。 在楼下,他看到了卢苇的帕拉梅拉,这才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张30万的银行卡,是韩峰买这辆车的“首付”。 照这么看,这车估计没必要卖了,得赶紧把卡还给老韩。 这事儿赶早不赶晚,他给韩峰打了电话:“啥时候有空,来找你聊天喝茶。” 韩峰的周围很安静:“我在和客户谈事,晚点打电话给你……等等,张总跟你说话。” 接着,电话对面响起了张清的声音:“秦川,卢苇回紫田了?” “昨天回来了。” “什么时候有空,你得请我吃个饭。” 秦川很莫名,但还是笑着反问:“为什么要我请你?” 张清却说:“我都输给你一套房子了,你小气到连一顿饭都不肯请?” 秦川又是一懵,然后马上明白了,卢苇不但回到了紫田,还继续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张清不得不愿赌服输。 他想了想,还是回道:“张总,那就是个玩笑,别当真,你们谈事,我不打扰了。” 没等张清说话,他便挂了电话。 就算是45平米的拆迁房,也要值个一百多万,但秦川对此已经没兴趣了,并非他故意假清高,更不是不喜欢钱,只因为这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就是和卢苇的爱情仅仅值这点钱这根本不能用钱或物质来衡量! 至于张清为什么如此爽气就认输,秦川懒得去纠结,很快就将这事丢在脑后,转而开始欣赏路边的花花草草,以及天空中的朵朵蓝天白云,在这种恬淡的心境之中,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某些转变,就是他不愿再去揣测一些不相干的外人的思想,或许也可以这样理解,他变得目光短浅,在本就不大的灵魂方寸之间,早已被卢苇的一颦一笑塞满,容不下他物。 买好菜回到家,卢苇正在书房里调试着摄像头,见秦川进来了,她略显紧张地说:“罗教授要给我上课,你赶紧坐着陪我。” “不行啊,我要去炖汤,还要做晚饭。” “那你忙完了就过来好不好?”卢苇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那会让你分心,还是算了,我就坐外面等着你。” 在卢苇的抱怨声中,他还是将门关上出去了。 他相信卢苇能处理好这种场面,毕竟妈妈还是她未来的婆婆,只是这过程会比较漫长,就像陈知南说的,老一辈的人确实不能接受他和卢苇在一起……就在几个月前,卢苇还每天喊着他姐夫。 他从不怕与卢苇的爱情不被世人接受,真到了无路可走之时,他就带着卢苇悄悄地离开,去某个遥远的地方过属于他们俩的海阔天空,他相信可以凭自己的双手,给卢苇过上很好的生活。 但他更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祝福与认可,在掌声中将过去所有的不快乐一并释怀,就像迎来一场雨过天晴之后,连每根青草都在清新的空气里舞动,谁还有兴趣去回忆不久前的乌云密布? 做好晚饭,他算准时间,给卢苇盛了碗饭,保证她吃的时候还是热乎的,然后坐在餐桌边等着她完课,期间不时朝书房看一眼,卢苇距离他仅仅一门之隔,推门就能见到她,厨房里同时还在炖着汤,那香气叫人垂涎欲滴。 很简单又很温馨的家的感觉,正是他喜欢的。 十来分钟后,卢苇从书房走出来,秦川马上端来一碗汤:“趁热喝,今天课上的怎么样?” 卢苇坐下后说:“挺好,有导师辅导,确实不是自学能比的。” 秦川很高兴地点头,这是他最期望看到的。 卢苇轻轻撇了撇嘴:“罗教授全程都在给我讲课,没有聊其他任何不相干的事,但在课程结束之后,我打算关摄像头了,她突然对我说,不知道我还能这样坚持学习多久……但我更觉得她是在自言自语。” 秦川的眉头瞬间一紧:“这话什么意思?” 卢苇到是很看得开:“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再坚持两个月,就能结束南桥大学的学业了,现在不能分心!” 接下来卢苇开始喝汤,她对汤的味道很满意,不时往秦川嘴里喂一口,秦川来者不拒,不知不觉一碗汤被他喝掉了一小半。 给卢苇盛第二碗时,他悄悄琢磨妈妈的那句话,但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妈妈应该还在对他们耿耿于怀,秦川只能这样认为,或许这就是唐嘉韵曾说过的,不合适的感情带来的后遗症…… 那怎么样的才算是合适?只要能开开心心在一起,就是最合适的! 在看淡看开的时候,他又有一丝丝的担忧,任何幸福的生活都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上,可他现在连找工作都遇到了麻烦。 这个问题在心里挥之不去,接下来的英语口语课,他不自觉地走了两次神,卢苇以为他是刚出院,身体还在疲劳期,便提前将英语课结束了,催着他去洗澡睡觉。 洗了澡躺在床上,他努力酝酿着睡意,但睡意无影无踪。 满脑子都被找工作的事情塞满了。 新农医院已经没戏了,接下来只剩另两家小规模的私立医院,要是在以前,秦川压根看不上这种医院,但眼下,他已经没资格再挑三拣四。 心里感觉被堵着块巨石,他决定起床去书房开电脑收邮件,想看看那两家医院有没有回过他的求职简历。 第292章 痛苦的夜 这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半,客厅里一片漆黑,书房的门还敞开着,但卢苇没在里面看书。 书房隔壁是主卧,门虚掩了一条缝,秦川轻轻推开,见床前灯亮着,卢苇正在背对门口换睡衣,露出后背一片细腻无暇的肌肤,看样子是准备睡觉了。 她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一瞧,秦川正站在外面,赶紧手忙脚乱地套好睡衣,红着脸问:“你想干嘛?” “那个……我有点睡不着。” 卢苇一阵忸怩,声音细若蚊吟:“你才刚出院,过两天好不好?” 卧槽…… 秦川突然发现自己错了,大晚上闯进卢苇的房间,难怪被小丫头误会。 刚想转身离开,卢苇跑过来牵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好嘛好嘛,你别生气,你想要我给你就是了,但我是第一次,你要怜香惜玉一些……还有,明早帮我去买药好不好,我现在不是安全期……” 她越往后说,声音越低。 “小丫头胡闹,赶紧睡觉,我就出来个上厕所,”身为一个大男人,秦川被她说的忍不住脸红,立马想溜。 卢苇又气又羞,狠狠往他身上打一拳:“我这儿又不是厕所,你半夜来闯我房间,不是想挑逗我,就是存心偷窥我!” “对不起,你快睡觉,我上完厕所也睡了。” 他赶紧替卢苇锁上房门,溜回书房,将电脑打开。 登录邮箱,跳出来两封未读邮件,他心头扑通扑通乱跳,逐一点开后,飞快扫了一眼,瞬间就泄了气。 那两家私立医院确实给他发来了回复,时间在今天下午,但对方都不约而同直接拒绝了,甚至连拒绝的理由都没告知: “秦川先生你好,求职简历收悉,感谢你对我院的关注,但非常抱歉,你的条件不符合我院的招聘要求,望日后有机会再次合作……” 望着屏幕上的白底黑字,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绝境,在紫田的医疗系统,竟然找不到工作了,甚至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幽暗的书房,电脑显示屏泛着刺眼如光,他从这片苍白中体味着悲哀与无力,还有讽刺。 失业的男人,凭什么异想天开,能给卢苇带去幸福…… 工作是必须找的,除了当医生,他暂时也没有别的计划,而想要继续行医,离开紫田去外地谋生是唯一的选择,可突然又产生了不好的念头,他在紫田甚至国内都将很难找到工作,因为新单位的人事必然会对新员工进行审查,只要打电话回四院问一下,就能知道他秦川当初到底做了什么,才不得不主动辞职。 这一刻,内心的抑郁和悲伤几乎将他撕裂,深深叹一口气,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却不想,眼泪就这样无声无息滑落下来。 时钟已经悄悄走向了午夜零点,新的一天毫无征兆地来到面前,可混沌的思绪却依旧将他纠缠在了回不去的昨天。 他看不清未来的方向。 手机突然响了,他没有看来电人的名字,木然接起来问道:“谁?” “秦川大哥,我是赵小苗。”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稳:“小苗,那么晚了,什么事?” 赵小苗应该是刚下班,周围有汽车驶过的喇叭声:“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今天下班之前,集团突然发布重要公告,董事会决定对外出售整个金禾集团,卢董杭总已经联系了会计事务所和审计公司,五天后开始对金禾进行全面审核评估,我们财务部今天加班到半夜,准备审计需要的各种账本……这事情我都不敢告诉卢苇,只能和你说……卢苇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秦川只觉得脑子突然就被炸开,忍着阵阵刺痛,几乎是吼着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具体我不清楚,但是我想应该和你有关,所有人都知道,卢董杭总还有老卢总,都非常反对你和二小姐在一起。” “现在已经半夜,小苗你回家去休息,我明天来跟卢苇说。” “秦川大哥……” 没等赵小苗说完,秦川便挂掉电话,顾不上整理思路,反手就打给了周恒。 周恒似乎已经睡着,被吵醒后火很大:“大晚上的,你干嘛呢!” 秦川没管他的恶劣态度,直接问:“金禾要被出售的事情,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 “唉,他妈的……” 周恒很不见外地骂了句脏话,然后说:“你和二小姐偷偷私奔的事情,外面传的很广,各种版本都有,反正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姐夫带着小姨子为爱私奔,要多刺激就有多刺激!现在卢家的面子里子都被丢光了,上礼拜卢董杭总去了美国,和在那儿的老卢总碰头一谈,可能就商量好了某些事情,宁可卖掉金禾,也不能留给二小姐……” “他们连自家产业都不要了?”秦川急迫地问,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点。 周恒嗤了一声:“卢家在紫田已经被当成笑话看待了,像他们这种富豪家庭,做生意亏再多钱都无所谓,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能赚回来,但是家族颜面永远高于一切!二小姐以后是要继承家里产业的,可她没有听从长辈安排,死活不肯和江副行长的儿子在一起,还胆大包天要和你私奔,就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怎么可能再把家产留给她!” 秦川终于明白了,脑子里一思索,马上问:“他们这么做,为什么不和卢苇商量?” “商量个屁!”周恒咳嗽几声,继续爆粗口:“他妈的,二小姐要私奔之前,和家里商量过吗?昨天下午,卢董杭总刚下飞机,都顾不上倒时差,直接回公司召集几个股东开会到半夜,今天立马找好了审计公司,现在公司里人心惶惶,大家都知道朝不保夕……还有人打算偷偷联系大小姐,要大小姐回来劝说卢董杭总,这事儿马上就被卢董知道了,卢董当着其他股东的面骂大小姐,说她明明跟你分了手,居然还支持你和二小姐在一起,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够了,别说了,睡你的觉去!” “草,你嗓门儿居然还比我大?我告诉你,外头还有不少流言,说你这人心术不正,故意跟大小姐分手,再和二小姐在一起,就是想要夺取卢家的产业!现在我他妈的也跟着倒霉啊,集团一卖,我就丢饭碗了,到时候,谁来给我介绍工作?” 秦川被周恒唠叨得心烦意乱,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无奈到了极点的长叹,跟着喃喃低语:“我快失业了,卢苇也将失去她的奋斗目标,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难,直把人往死里整……” 他知道,卢家的想法其实和妈妈一样,都觉得他和卢苇在一起有悖伦理……可执拗的他却坚持认为,就算和卢菁结过婚,现在又离了,又有那条法律规定不能再和卢苇相爱? 所谓的家族面子,真的就是如此重要吗! 他忍不住在心里怒吼嘶喊: 我正在努力找新工作,哪怕永久失业,都不再会去动一丝一毫关于金禾的念头,只为了向卢家表达一份善意,不要反对我和卢苇在一起!你们这帮自以为是的人,都以为我要骗光卢家的财产,可又有谁能理解我,我正是因为知道以后和卢苇有层次差距,才在过去一次次拒绝了她! 而他又悲哀地发现,自己这种呐喊是如此可笑,金禾的股权都在卢家长辈手里,卢苇现在被突然宣判出局,除了接受与面对,她别无选择,甚至可以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写字台边摆着厚厚的笔记和课本,秦川借着电脑亮光轻轻打开,入眼是卢苇那不算工整秀美的字迹,但一笔一划都含着她辛勤耕耘的点点滴滴,可是从现在起,她对未来的美好期盼与梦想,都将彻底化为泡影。 合上笔记,眼前愈发变得模糊,秦川不禁又想到了自己,学医整整九年,日夜苦读,换来一张高学历文凭,如今一朝失意,却连求职的敲门砖都摸不到! 心中的悲愤经过夜色催化,突然就不可阻挡,他抹一下眼泪,跟着将手机狠狠砸向了书架,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第293章 无路可走 不到半分钟,卢苇穿着睡衣急匆匆从隔壁跑过来:“出什么事了?秦川你怎么哭了?” 她脸上带着惶恐和失措的样子,让秦川心疼无比,温柔地摸摸她的脑袋:“没什么事,手滑了一下,把手机摔了,你快回去睡觉。” 书架上的一排书被砸倒了一半,卢苇一本本捡起来放回原处,然后埋怨道:“这也叫手滑?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秦川不吭声,她奔到电脑前,抓过鼠标点一下屏幕,眉头很快皱了起来。 “工作的事情,真的让你如此纠结吗?”卢苇低声问,然后伸手拂去秦川脸上的两行眼泪:“不许哭,有任何事我都陪着你一起扛!” “我是个男人啊,沦落到这种境地,你没觉得我很没用吗……”他苦笑伴随着哽咽,缓缓靠回椅背上,用力揉太阳穴。 他打算用自己职场失意来做掩盖,金禾即将出售的事他没想好该怎么和卢苇说,而卢苇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他都不敢去猜。 卢苇毫不知情,替他鸣不平:“谁敢说你没用了!蒙奶奶那场手术,省院都没人敢接,就你接下了,还有高志恩,病危通知单都出了好几天,你还是救下他一条命!那些不要你的医院全都是瞎了眼,得好好治!” 从地上捡起手机,卢苇轻轻交到他手里:“沉住气,遇事冷静,这是你以前一直教我的,试试看手机还能不能用?” 摁了一下开关,屏幕亮起,同时跳出一条信息,是赵小苗刚刚发来的: “秦川大哥,我估计以后没机会继续在金禾工作了,请替我谢谢卢苇,感谢她对我的器重和关照,并拜托你安慰好她……” 只看到这开头几句,卢苇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赵小苗……她要跳槽?这不可能!” 紧接着,她突然后退两步,身体重重靠在门上:“难道是……” 秦川眼见瞒不下去了,卢苇只要给赵小苗打个电话,就能马上知晓一切,便不得不告诉她:“你家里人准备出售金禾,已经请好了评估公司。” 简短的两句话,令卢苇腿一软,几乎就要摔倒。 秦川赶紧上前将她扶住,却被她推开,然后她冲到电脑前,打开金禾的公司网站,用账号密码登录后,果然在置顶的地方发现一条简讯,是董事会关于出售集团的公告。 卢苇关掉网页,浑身哆哆嗦嗦个不停,用轻颤的声音说道:“我在费城那几天里,爷爷已经对我暗示过这事,当时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禾是爷爷和爸爸妈妈一辈的心血,他们怎么敢……就这么卖了……今晚罗教授上课结束时对我说的话,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罗教授她……其实也已经知道了,应该是爸爸妈妈和她说的……他们真的太狠了,我想做好家里的公司,然后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他们为什么……就不给我机会……” 她低声呜咽着,投入秦川胸前。 秦川轻轻拍着卢苇的背,心里有止不住的悲凉,但又不愿在他最疼爱的小丫头面前淌眼泪,此时此刻,他们都被巨大的麻烦困扰住了,精神世界早已经在现实的沉重中找不到出口。 金禾是卢苇与家人博弈的最大底牌,但父母没有给她任何出牌的机会,直接将集团出售,同时也意味着着卢苇与家人的彻底决裂。 从费城回来后,她还依然能住在家属院,父母对她几乎不闻不问,晚上连一个电话都没有,其实就已经能看出端倪了。 他将卢苇牢牢拥住,内心艰难纠结了好久,才说:“卢苇,你原本是条可以游进大海的鱼……” “闭嘴,不许说这种丧气的话,你才是我要的大海!千辛万苦才能让我跟你在一起,我死也要走下去!”卢苇把脑袋埋在他肩上,含糊不清却又无比坚定地说。 秦川心口一软,紧跟着又是疼痛袭来,他发疯一样想帮助卢苇,粉身碎骨也无所谓,可深陷困境的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彷徨着失落着,想要找寻一个出口,可最终发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们固执的爱情啊! 爱情如此美好的东西,应该是以超然的姿态独立于世间的,可为什么偏偏不能与事业共存?于是秦川在悲愤交加中想到了曾经深爱过的卢菁,彼时的他们也是无法在事业与爱情之间找寻到平衡点,才最终分了手。 卢苇忍着泪对他说:“金禾马上就要没有了,我过去这些日子的奋斗全白费了,他们接下来会再怎么为难我,我都不敢去想……现在你在紫田找不到工作,我也看不到希望,这里就是个巨大的牢笼,我们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那不如就一起走,像最初设定好的计划,离开紫田出国去,你在当地医院工作,赚钱供我念完大学……等我有了工作,咱们就结婚,我会给你生俩孩子,用心当个好妈妈,把咱们的孩子带大,把家庭操持的很好很好……我肯定听你的话,你只要别把我丢下就可以,好不好……” “我不会把你丢下,绝对不会,”秦川心里充满了内疚,因为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几乎把卢苇伤害了。 “那你就带我走啊!我们在紫田没有出路的,会被活活困死!” 权衡了一下,秦川终于认可了卢苇的建议,离开紫田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便扶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我会带你走的,你先去睡觉休息,明天我们再好好商量。” 卢苇泪眼婆娑:“不,我现在就要结果!” 望着卢苇誓不罢休的样子,秦川明白她的心思:“那你去洗把脸,让我考虑一下具体该怎么实施。” 在卢苇离开的片刻间,秦川打开窗,点上一支烟,对着天上半轮残缺,将拳头用力握紧。 如果这就是我的命,我将义无反顾,暴风雨有多猛就尽管来好了,有种就将我彻底打趴下!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活出一个全新的自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所有人! 天地恢恢,星月为证,那些不懂爱的人,你们都好好看着,我会用我的双手创造出一个未来,我和卢苇会过的比谁都幸福! 卢苇很快回来了,见秦川在抽烟,便很乖巧地站在他旁边,和他一起望着外面深不见底的夜。 夜幕下的紫田似乎也进入了睡梦中,但在那远方的市中心,依然会有灯红酒绿,又在灯红酒绿中衍生出无法阻挡的物质诱惑,然后让一部分人在这诱惑中快活,另一部分想认真生活的人,却被生活被逼的无路可走…… 第294章 承前启后的夜晚 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远远丢出去,卢苇这才问:“秦川,你想好了吗?” 秦川反问:“放弃金禾,你会不会觉得后悔?” 卢苇转头看着他,平淡地说:“不是我想放弃,是他们不愿给我机会,我的梦想最终没能遂愿,被泡了汤,只能算是种遗憾,但这才是最真实的生活,是由很多块名叫缺憾的碎片组成的,我相信我可以努力拼出一个完整的图形,它会很美,名字叫作未来。” 卢苇的这番话,令秦川感到无比欣慰,经过了风风雨雨之后,卢苇正在变得成熟,他能预见到,即使没有了金禾,以卢苇的聪明智慧,在别的领域也能获得建树,换言之,她只要换个角度,一样能看到绚丽的彩虹。 想到这里,秦川便对她说道:“这次咱们没必要像上次那样急着走,你家人能让你继续住在家属院,就不会再来抓你回去,况且他们都打算把金禾卖了,咱们就照以前说好的,你用心读完南桥大学的课程,然后申请去国外留学,首选目标依然是哈佛商学院,或者其他的名校也行,到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去,再想办法在当地定居下来。” “定居了之后,我们就不回来了吗?” “等过几年一切都稳定下来,我们可以用一种轻松的心态,回来看看曾走过的路。” 卢苇马上说:“好,我一定要从世界名校毕业,让我爸妈都后悔吐血!等我获得学位,再找份好工作赚大钱,咱们就赶紧要个孩子,然后带着孩子回国来玩儿,故意从他们面前经过,气坏他们!” 秦川回以苦笑。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私奔这条老路上,但与十天前那次相比,当时的不顾一切是为了爱情,赌气与冲动成分居多,而这次,更多的是向往与憧憬,或者说,是为了生活。 握起卢苇的手,那枚戒指被月光无声映衬着,在她指尖发出幽暗又倔强的光芒,他不禁有些哽咽,尽管有好多心里话想和卢苇说,但此时此刻他不愿太过啰嗦,彼此的灵魂早已相通,在这个承前启后的重要夜晚,任何废话都是煞风景的。 “等下个月,你满20岁的那天,我们就去把结婚证领了,”秦川终于言简意赅地说。 “你会向我求婚吗?”卢苇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秦川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脑中已经勾画出了一幅蓝图,带卢苇去胭脂山的那个露台,等到日夜交替时分,在露台中央将上演一场烟花秀,这场烟花会渲染着原本很单调的天空,然后他再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单膝下跪向她求婚。 卢苇曾说过,就是在胭脂山飙车那晚之后爱上他的,他就选在这个故事起源的地方求婚,以最圆满的方式让爱情得到升华。 但他马上又觉得不对,戒指已经在卢苇手上戴着了! 于是他感到了棘手,顺序好像完全颠倒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也符合他与卢苇之间爱情的基调,不拘小节,自由奔放,一切都跟着心走,只要能在往后的日子里不离不弃,无论怎么做都是对的。 “那我拭目以待,”卢苇的笑容比月光更甜美醉人,接着问道:“很晚了,你还不去睡觉吗?” “我觉得今晚我肯定睡不着。” “色鬼!整天就心心念念想着那事儿!”卢苇往他背上扭了一下。 秦川终于被她逗笑了:“我现在有点饿,准备去煮点宵夜吃,你要不要一起?” 卢苇眼珠子一转,提议道:“干脆去凤鸣街吃烧烤,今晚对咱们来说,是新生活的开始,为了给彼此打气,必须出去吃一顿,怎么样?” 凤鸣街通常营业到凌晨两三点,秦川也被她说的引起了兴趣:“你去换身衣服,我们这就走。” “好,等我啊!” 卢苇回屋去了,秦川继续站在窗边,对着天上那轮残月,怔怔地出了神。 等卢苇从南桥大学毕业,就可以申请出国留学了,到了国外,开始可能会比较艰苦,但他相信老天不会如此无情,和卢苇一定能够在异乡生活下去,只要怀着一颗诚挚又不屈的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卢菁打来的电话。 秦川能预料到她要说什么,便马上接起来。 卢菁的语气十分急促:“秦川,我听到爷爷打电话给爸爸妈妈,要他们尽快出售集团的股份,已经请好了审计公司!” 轻轻叹口气后,秦川淡淡地说:“谢谢你的消息,我和卢苇已经知道了,事已至此,我们不会继续在紫田待下去了。” 卢菁立即问他:“你还是要带卢苇走?” “我在国内找不到工作,卢苇也没有了金禾,我们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你们准备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卢菁是为数不多值得信任的人,秦川便把心里的打算如实相告。 等他说完,卢菁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听起来确实可行,我已经订好了回国的机票,过会儿就出发去机场,未来两个月我想再多陪陪卢苇,接下来这一别,又要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再见了。” “卢菁,我们一下子还不会走,你不用那么急回来。” “我不止想陪着卢苇,还想……还有……”说着说着,卢菁突然就哽咽了:“秦川,等我从警队退役后,就来找你们一起过……你们都走了,我也不打算留在紫田,你有空和卢苇商量一下,欢迎不欢迎我来给你们做个伴。” 秦川胸口泛起一阵痛楚:“不用商量,卢苇肯定欢迎你。” “那你呢?” “我当然也欢迎你,我们可是铁三角,是最牢固的一种结构形态。” “谢谢。” 含着泪,秦川放下了手机,他看到远处的天际,卢菁那与卢苇有些相似的面容在若隐若现。 和卢菁的故事其实早就结束了,但不知道是谁不够狠心,让那个句号迟迟没有落笔,只因为相遇太过刻骨铭心,古城的酒,月琴的海,古轮寺门口清冷的月光,这一切美到他们彼此都恋恋不忘,仿佛经历了一场大醉之后,余生都要在微醺中度过。 接着他想起了陈知南,心中瞬间又是一痛,对小南的愧疚将永远也说不尽,她是颗炫目多彩的流星,即使不再发光发热,但依然能清楚地看到她在天空留下的绚烂痕迹。 还有甜甜啊……可是,我们已经失联快七年了,这个数字还将继续增加,直到后面加一个零,那时的我们都老态龙钟,你也肯定早已儿孙绕膝,当你的儿孙们给你讲述他们的恋爱故事时,你是否会被触动,会不会想起那个被你淡忘在岁月深处里的我。 第295章 裴氏财团的杨总裁 卢苇回来了,秦川把卢菁刚才的来电告诉了她。 卢苇非常意外,但惊喜却是显而易见的:“大姐过两年想和我们一起?那好呀!她这个人老是这么孤单下去,我都怕她得忧郁症,必须有人经常陪着她!” 接着,卢苇故意压低声调说:“你可不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记住,她是你大姨子。” “小丫头你想多了,卢菁自己都说了,她就是来和我们作个伴,而且那是两年后的事情,说不定她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就给你找好了新姐夫。” “不会的,大姐是个心理洁癖非常严重的人,她知道这枚戒指已经归我了,而我会戴着它一辈子,”卢苇给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 秦川恍然大悟,跟着便是沉默。 姐妹俩彼此的深厚感情,可能花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归根到底,都浓缩在了这枚小小的戒指里,他不单是给了卢苇幸福,还连带着没能给到卢菁的那一份。 卢苇推推他:“你愿意带着我私奔,大姐其实早就心满意足了,你就别替她瞎操心了,走走,吃东西去。” “好,我们走。” 两年后的事情太过飘渺,人生这东西又过于庞大沉重,从来不是身为凡人的我们能看透的,秦川便没再多想,关灯关门,牵着卢苇的手一起下楼。 从家属院走到凤鸣街大约十五分钟,穿过两条黑暗的小巷子,目的地近在眼前,隐约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烧烤味。 卢苇一路蹦跳着很是快乐,不停嚷嚷着过会儿要吃这个那个,秦川也被勾起了食欲,跟她一路小跑过去。 凤鸣街灯火通明,十来家烧烤店一字排开,客人们大都露天坐在外面,啤酒就着海鲜烤肉,光看上去就已经无比诱人。 在街口,秦川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韩峰正手插在兜里抽烟,骤然看见秦川卢苇,马上吃了一惊:“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儿吃烧烤?” “对呀,秦川嘴馋,硬是要拖我过来,”卢苇嘿嘿坏笑着。 秦川同样诧异地问:“老韩,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这几天在紫田,今天张总帮我做引荐,晚上一起吃了饭,饭后总裁说想逛紫田的夜市,我当然要陪好了,就带着在市区逛了一圈,最后还不过瘾,这位总裁大人居然提出要吃烧烤,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说着,韩峰递给秦川一支烟,对他眨眨眼,又用眼角余光瞥了卢苇一下。 秦川知道,金禾即将被出售的事情,韩峰必然听说了,只是不方便直接问而已。 指着身后十几米外的一家烧烤店,韩峰说道:“张总也在里面,还有执行总裁和她秘书,三个女人,我都不好意思在店里抽烟,就出来了。” 秦川笑:“张总自己就是个烟鬼,你有啥不好意思的……这位总裁是女的?” “嗯,在上司面前,张总今晚就没碰过烟,本来我还在想,要不要叫你一起来,你家就在附近,不过想想算了,卢苇忙着念书,你肯定不会来。” “都不认识,来了也聊不到一块儿。” 卢苇却说:“这位执行总裁真是接地气,大半夜的跑来凤鸣街吃烧烤,她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韩峰神秘兮兮地回道:“是中国人,她在国外生活了好几年,看上去年纪比张总还小了几岁,才二十四五的样子,不过真是漂亮得没话说,气质也非常好,这张脸你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能被原谅的!” 秦川不屑:“我又不是没见过美女,我们家丫头绝对能把她比下去。” 卢苇扬起脸,很自负地轻轻哼一声,挽紧秦川的胳膊。 韩峰对着卢苇呵呵地笑:“卢苇你别得意,这位杨总裁如果也在二十岁年纪的话,绝不比你会差,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一时瑜亮。” “会说成语了呀,”卢苇很不见外地取笑韩峰,然后吐吐舌头:“那让我见见她到底如何花容月貌,她是姓杨吗?” 韩峰点头:“对,姓杨,说来真是太巧了,她居然也是紫田人,这凤鸣街还是她提出要来的,她说从小在海棠街出生长大,我就问她认不认识秦川蒋俊蒙宾,她说全都认识!” 卢苇好奇地瞅瞅秦川:“原来你们是街坊。” 秦川同样感觉不可思议,悄悄琢磨这位执行总裁到底是谁。 姓杨,二十多岁,海棠街长大,认识我和阿俊蒙哥,还非常漂亮…… 片刻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了出来,他用微微发抖的声音问道:“老韩,她的全名叫什么?” 韩峰叼着烟,摸出一张名片:“叫杨甜甜,你认识她吗?” 第296章 久别重逢 卢苇突然啊了一声,跟着用力把嘴捂住。 秦川望着名片上的三个字,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紧接着喉咙口渗出一阵难忍的酸疼,浑身的肌肉都在被撕扯,痛的他几乎呻吟出声。 曾几何时,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这个名字,他能脱口而出这三个字总共是多少笔,其中第几笔是什么笔画,而现在,不知道是命运安排还是蓄谋已久,她居然又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回来了。 她为什么会选择距离家属院近在咫尺的凤鸣街,目的也是再明显不过了。 “卢苇,回家……” 卢苇拉住他,冷静地说:“既然撞上了,那就是避无可避,不去反而让人家嘲笑你胆小,而且就算咱们立马掉头回家,她明天就能找到家属院来。” 然后,她对韩峰一昂下巴:“带我们去见一见杨甜甜。” 韩峰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已经方寸大乱的秦川,走在前面带路。 秦川的步伐凌乱且无力,只希望这最后十来米永远走不到尽头,但又希望立刻站在杨甜甜面前,好好看一看她如今的模样。 他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今晚的见面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这次久别重逢更像是场告别仪式,为他早已逝去的青春画上一个彻底的休止符。 这应该只是一个插曲,而不是转折。 卢苇依然镇定地对秦川说:“别去多想了,她要跟你再续前缘,就不会把你丢下那么多年,七年都过去了,你还会在乎这一个晚上?” 韩峰听到这话,猛地回过头停下脚步:“秦川你……就是这家店,我不进去了。” 卢苇冷静地说:“没事,一起进去,明天你派人来把那辆帕拉梅拉开回去,余款记得打卡上。” 不顾韩峰吃惊的样子,她牵起秦川的手,推门走入店里。 店堂中间的一张桌子,围坐着三个人,张清他们都认识,靠外的是个短发姑娘,相貌清秀又透着干练,应该就是总裁秘书,但秦川直接把她们俩无视了,目光直指坐在上首的那个女人。 她一身浅蓝色女士西服,弧度优美的瓜子脸精致小巧,被染过的深棕色披肩长发微微卷起,无框眼镜后一双美目犹如盈盈清泉,正拿起杯子轻轻喝口水,举止优雅得体,与周围略显些油腻的烧烤店完全格格不入。 秦川无声凝视着她,同七年前相比,青春气息已经很难在她身上寻觅到了,或者说是经过了打磨沉淀,被优雅从容所取代,甚至可以做这样的定论,她的气质已经超越了美貌本身。 张清正在倒啤酒,突然看到秦川卢苇,惊讶之下把几滴酒洒到了桌上,接着对韩峰一挥手:“老韩你先去外面。” 韩峰忙不迭离开。 杨甜甜放下杯子,缓缓抬起头,与秦川四目相对。 这双眼,曾无数次出现在梦里,当梦境突然变成现实,秦川说不清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他只知道心头早已一片混沌,充斥着物是人非的满地狼藉。 拿纸巾轻轻擦了嘴,杨甜甜站起身,微扬的嘴角含有动人的浅笑:“秦川,很久没见。” 入耳的声音温婉柔和,似潺潺流水,隐约有江南女子的轻柔,却不做作,哪怕多年不曾听闻,他依然可以在茫茫人海中将其辨识出来。 这一刹那,他仿佛饮尽了岁月为他专门酿造的整坛苦酒,酒气凌冽又绵醇浓厚,封住了他的行动和语言,但唯独悄悄红了眼眶。 有心酸,有惆怅,也有被命运捉弄后的无奈与痛楚,却没有久别重逢时的惊喜。 “这就是你女朋友卢苇,百闻不如一见,真漂亮,快坐,”杨甜甜招呼秦川卢苇坐下。 “杨总,初次见面,我是卢苇,”卢苇很自然地与杨甜甜握手,她没有提金禾,只是补充一句:“以前偶尔听秦川提起过你名字。” “秦川怎么说我的?”杨甜甜似乎来了兴致,把菜单轻轻递到秦川面前:“别发呆,快给卢苇点菜。” “谢谢……”这两个字一出口,秦川突然忍不住想笑,她把他丢下快七年了,没想到重逢之时,第一句对她说的话,竟然是谢谢! 谢她什么?谢谢她当年走的如此决绝,又谢谢她顶着裴氏财团执行总裁的高贵身份,衣锦还乡回到紫田,给了自己一个觐见膜拜上位者的机会? 不自禁嗤的一笑,接着再也憋不住了,他哈哈狂笑起来,而伴随着笑声的,还有如泉涌般的泪水。 究竟是哭还是笑,连他自己都没法分辨。 店里所有人都望向这一桌,秘书跟着站起来,离开座位准备出去。 “艾馨,坐下,”杨甜甜吩咐完后,把纸巾放在卢苇面前:“给秦川擦一下。” 卢苇顾不上拿纸巾,直接用手为秦川拂去眼泪:“不许失态,要哭回去哭。” “我没有哭……你哪里见我哭了……我这是高兴,能和老朋友重逢,还是当年……和我爱的死去活来的甜甜……” 张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悄悄摸出一支烟,却被杨甜甜轻轻摁下:“清姐,我不喜欢烟味。” 张清无奈地把烟放下。 杨甜甜的眼圈似乎泛着红,稍稍低下头,下一秒抬起时,又恢复了她优雅温和的姿态:“秦川,最近还好吗?” “我过的好不好,她肯定早就告诉你了,何必惺惺作态!” 秦川狠狠指着张清:“张清你可以啊,一直瞒我到现在,把我当傻子耍!” 张清笑着回他:“时机未到,我当然不能说了。” 秦川又转头,盯住杨甜甜:“这也是你的意思?” 杨甜甜点了点头。 秦川浑身颤抖着,卢苇马上抓住他早已握紧的拳头:“别让人看笑话,冷静点。” “冷静……好,我冷静……”他嘶嘶喘着气,血红的双眼依旧望着杨甜甜:“张清早就认识你了,你也早计划好了要回紫田,是不是?” “是的,紫田有我最放不下的人,我当然会回来,原本打算是两三个月后,但为了你,我把归来的时间提前了。” 秦川感觉心口被狠狠捅了一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抓过桌上的啤酒瓶,直接仰头往嘴里猛灌。 卢苇拼命拽住他:“不要这样!” 一瓶啤酒他喝了一半,另一半都洒在身上,然后他浑身湿淋淋地走到杨甜甜面前。 杨甜甜坐的纹丝不动,抬起头直视着他。 “秦川,不可以动手!”韩峰一直站在店门外,这时冲进来拉他:“兄弟冷静,坐下吃点东西。” “老韩,你以为我要打她?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过去,我怎么会打她……” 秦川被拖回座位,卢苇赶紧将他抱住,用力揉他的头发,哽咽着说:“别这样,先听听她的解释。” 秦川倒在卢苇肩上嚎啕大哭:“卢苇,如果当年她和我说一句,她某天终将会回来,我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会等她!那样根本没有你,你姐,还有小南什么事了,我会永远等着她,直到我断气的那一天!可是现在……现在……” “可是现在我回来了,好像也无济于事了,”杨甜甜的眼镜片上隐约浮起一层雾气,平静的语调有了一丝波动。 秦川艰难地坐直身体,却无比果断点头:“没错,你压根不该回来!当年你想走就走,现在想回来就回来,把我当猴耍是吗?我要的是个不会离开我的女孩儿,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吗?现在你回不回来都已经和我无关,接下来我要带卢苇离开紫田,另外,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压根没有见过你,我一直在家里睡觉……” 听完这段决绝不留情的狠话,杨甜甜勉强回了一个微笑:“秦川,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是的!你也已经看到了,我心里和我家里住着另一个女孩儿,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他握起卢苇的手,冲杨甜甜晃了晃,又指着卢苇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叫卢苇,是要和我过完余生的女人,我好不容易才和她走到一起,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第297章 梦中的草原 对于秦川而言,杨甜甜是青春岁月留给他永远的痛,他早就习惯带着无奈与惆怅,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独自念着她想着她,并将随之产生的负面情绪悄悄隐藏,不影响身边任何人,虽然这种思念毫无意义,却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可当杨甜甜在消失了六年零十个月后突然出现,并亲口说出“我当然会回来”时,他没体会到任何重逢的惊喜,有的只是被命运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后的满头眩晕。 牵起卢苇的手,他决绝地离开烧烤店,没兴趣再多看杨甜甜半眼! 往事永远最动人心弦,他从不否认对杨甜甜的怀念,但又比谁都明白,怀念的背后必然有恨意在如影随形,这恨意好比是条冬眠的蛇,会随着杨甜甜的销声匿迹一直蛰伏下去,而当她突然回来,怨恨也随之惊醒,进而转化成了狂躁与愤怒。 心底的那条疤痕是她狠心赐予的,她看不见他当年的撕心裂肺和眼泪,如今却突然一身闪亮,踏着高贵的光环出现在他面前,叫他陌生到不敢靠近。 这间小小的烧烤店如果也有思想,应该感激涕零诚惶诚恐,有幸被总裁大人光顾! 韩峰从店里追出来:“秦川,抽根烟再走。” 秦川停住脚步,点上一支可以拯救心情的香烟,然后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在月光下显得很温柔,实际却冰冷无情,又充满谎言的世界。 韩峰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我真不知道你和杨总裁之间……还会有这种故事。” “就算有故事,也已经结束在了七年前……老韩,你跟她商业往来是正常的,但是别再跟她提起我,至于张清……她骗了我那么久,我都懒得再去找她算账,就这样!” 卢苇向韩峰问道:“杨甜甜她回来干嘛的?” “代表裴氏财团和市府谈商业合作,签署了战略合作框架协议,裴氏将在市中心新建一座五星级酒店,同时准备以子公司鹏实置业为桥头堡,全力进军房地产行业,杨总裁现在不止是市里,也是省里的贵客。” “gdp至上的年代,有钱的都是爷,”秦川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不咸不淡地说:“那我提前预祝她生意兴隆。” 韩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你接下来是不是又要带卢苇走?” “是的。” 秦川回头朝店里张望了一眼,杨甜甜依然坐在原位,似乎和张清说着什么,身影略显瘦削,楚楚动人。 她的秘书艾馨隔着玻璃窗,对秦川不停地摇头,像是极度的无可奈何。 秦川没兴趣去揣测她们的谈话:“老韩,我和卢苇先回去了。” “那再联系,”韩峰似乎还有话说,但最终也转身离开了。 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夜,各种五颜六色的痛与痒在上下翻飞,秦川抓起卢苇温暖的手,在她戴着戒指的地方用力一吻。 小丫头是他的偏爱,也是一张偏方,唯有她,能压下所有不合时宜的彷徨与迷茫。 卢苇不顾他衣服上的酒水,牢牢贴着他的身体,边走边低声呢喃:“咱们搬家好不好,我不想再住家属院了,我爸妈,杨甜甜,张清,他们可能随时会找上门,我现在需要安静的学习,不想被折腾。” 秦川和她想法一样:“我们明天就搬家,我去找一间距离南桥大学近的房子。” 卢苇思考了一下说:“干脆离开紫田,有罗教授给我上视频课,加上自学,我可以不再去听大三的课了,我们就去外地的某个小镇,度过出国前的这最后两三个月。” “好,都听你的!离那些不待见我们,会给我们添麻烦的人远点!咱们过咱们的,和谁都没关系!” 他抬起头,伸长脖子,对着夜空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孤独又倔强,然后将身边卢苇的肩膀搂紧。 颠沛流离的生活即将开始,但他毫无畏惧,只希望身边不要有人来干扰,尤其是不能影响卢苇的学业。 “丫头,过来,我抱你回去。” “哦哦,好。” 卢苇正想跳上他的后背,秦川却直接把她熊抱起来,然后托起她的屁股,像抱着个婴儿一样:“我是说抱你回去,不是背!” 卢苇的双腿修长匀称,牢牢缠住他的腰,朝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跟着将脑袋埋在他肩头。 秦川认真地说:“卢苇,你完全不用担心杨甜甜,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只要你不放弃,我不放弃,谁都影响不了我们分毫!” 卢苇学着刚才秦川的样子,仰头朝天空用力嚎叫一声,然后激动地说:“你是公狼,我是母狼,咱们要努力爬过雪山,越过森林,寻找到一片水草丰盛的大草原!等过几年,我一定给你生一窝小狼崽!” “好,为了那片梦中的草原,咱们再一起叫几声!” 粗旷与清亮的两种叫声互相交织,虽然不伦不类,却是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呐喊,它能抛开一切世俗偏见,穿越万水千山,直达最高最远空气最清新的地方,在那儿,有座云端小屋,那是他们温暖的家! 回到家属院,已经将近凌晨两点,秦川早就困,他没再洗澡,刷了个牙倒头就睡。 正要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一阵香风冲进屋里,掀开被子就往他怀里钻:“先别睡,再陪我说会儿话” 入手是丝滑的睡衣,怀里的女孩儿香气扑鼻,秦川只觉得自己瞬间就酥了,仿佛整个宇宙在这一刻,全都浓缩在了这间黑暗的屋子里。 “丫头……你干嘛……” 卢苇摸着他侧脸的胡渣,凑近了轻声问:“想不想要我?” 秦川深深吸了口气,身子艰难地往后缩了一点点,苦笑:“卢苇,你都没满20岁,我现在真下不了手。” 卢苇似乎不太高兴:“为什么下不了手,我还不够漂亮嘛!” “不,你是最漂亮的,但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就让我们按照约定的来,等你满20岁,好不好?” “不好!你今晚把杨甜甜狠狠拒绝掉了,我要奖励你!” 秦川哭笑不得:“你这奖励的代价有点大,你要知道,我没有任何接受她的理由。” 卢苇低低地说:“可是……她是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啊,我现在却什么都没了……” “但你还有我啊。” 卢苇在黑暗中沉默着,秦川察觉到她好像哭了,轻轻拍着她的背:“快回去睡觉,再不睡天都要亮了,你现在给我养足精神,六月拿到毕业证书是必须要做到的,还有,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你永远不会一无所有,我一直都在陪着你,懂了吗?” 卢苇揉揉眼睛,慢慢坐起来:“我懂了,那我回去了,咱们俩一起睡,最后肯定谁都睡不好。” 在出门前,她又回头说道:“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答应我绝对不许放弃……杨甜甜现在回来了,我心里总有点儿七上八下。” “嗯,我答应你。” 卢苇走了,秦川继续在思索中酝酿着睡意。 他能体会到卢苇心中的不安,杨甜甜的骤然归来,让卢苇也不得不忐忑起来,可他很想告诉卢苇,杨甜甜是他青春岁月里的蒲公英,遇风便吹散到天涯海角,而秦川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秦川,因为在两人中间,横亘着时过境迁这个无法跨越的词。 抛开这个不提,与卢苇年龄上的差距迫使他必须冷静,贪图一时之欢要不得,当下他要做的是给卢苇创造一片天,然后为她牢牢撑着,让她在这片无忧的空间中扎根成长。 第298章 准备搬家 可能是睡得太晚,当秦川被卢苇叫醒时,居然已经临近中午。 卢苇背着包,看样子刚从学校回来,也可能是准备出门。 “我这都结束学校上午的课程了,你怎么还在睡,下午两门副课我不想去了,准备在家自己看书。” “你一早就去学校了吗,精力真是旺盛啊,”秦川打着哈欠坐起来。 见他光着膀子,卢苇红着脸往外逃。 秦川哈哈直笑,连忙套好衣服,走出来对她说:“我给你做顿午饭,然后你看书,我去找中介问问租房的事。” “好,那你赶紧的,”卢苇一头钻进书房。 吃了饭,秦川便独自出门,去找附近的房屋中介公司。 这些中介都是连锁的,在全国各地都有门店,通过他们去找一间外地的住房,应该不难。 路上,他回想着昨晚在凤鸣街发生的一切,觉得是如此的不真实,而杨甜甜接下来打算在紫田待多久,会不会找曾经的朋友们见个面,吃个饭,或者说将对他的生活产生多少影响,他统统不知道,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尽快带着卢苇,离开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是非之地的紫田。 卢苇不去听大三的课程问题不大,她可以自学,还有妈妈能继续为她授课,她的托福课也已经基本停了,托福考试是在五月中旬,和她20岁生日正好同一天,现在搬到外地去住的话,对她的学业并没什么影响,秦川甚至觉得搬家绝对是利大于弊,她能在一个陌生且封闭的的环境里,专心度过出国前最后一段紧张的学习时光。 秦川自己则将在月底辞职,他早就没心思上班了,只打算接下来就陪着卢苇,将她的衣食起居照顾好。 他也没打算搬的太远,只要搬到紫田隔壁的邻市就可以,到时候卢苇回紫田考托福,进行论文答辩,拿毕业证书,路上都不会花太长时间。 下午两点,他回到家,卢苇从书房跑出来问:“房子找好了吗?” “隔壁通市市郊有套两室户房子,距离紫田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觉得还算不错。” 他给卢苇看那屋子的照片:“中介发给我的,电器家具什么都有,附近也不是闹市区,比较安静,就是这房子有点老旧,你能接受吗?” “老旧根本不是问题,房租一个月多少?” “一千三,说是最低价了。” “哎呀,你应该再跟他们谈谈,想办法便宜点,减少个五十一百也好的嘛!还有,你别忘了给韩峰打电话,叫他派人来把我的帕拉梅拉开走,说好卖给他的。” 不知道为何,这一幕让秦川心中有些难受,似乎重新认识了眼前的这个女孩儿。 卢苇长大了,也成熟了,她逐渐变成一个会过日子的女人,在一步步朝着姐姐卢菁的方向靠拢,尽管她的父母在紫田可谓富甲一方,她也曾经花钱如流水,可是现在的她正在褪下骄纵,至少在秦川的记忆中,已经平凡又低调地过了很久了。 她接着问秦川:“我们什么时候搬家?” “随时能搬,到了通市后,我给当地的中介打电话,付了钱就能拿钥匙。” “好啊好啊,明天星期六,我们周末就把这事给办了。” 秦川轻轻叹口气,环顾着四周说道:“没什么东西可搬的,只有电脑,衣服,书,好像就这些了。” “也对,三个箱子就能搞定了,”卢苇又调皮地捏了捏他的耳垂,然后说:“早点离开紫田不是坏事,这地方总让我不舒服,现在距离晚上视频课的时间还早,一起出去走走?” 秦川认可卢苇的建议,她不能老是闷在家里看书,便问:“去哪儿?” “我想去海棠街看望一下蒙奶奶,都好久没去了,去年夏天我在铺子里打工,蒙奶奶对我可好了。” 那是因为,奶奶把你当成了杨甜甜……这话秦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他细细一思索,觉得只能这样理解,奶奶太过于思念甜甜,才会在卢苇身上找寻曾经甜甜的影子,其实两个姑娘没有任何可比性,她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但如今的现实却是,甜甜从一个节俭朴素的女孩儿变成了大财团的执行总裁,她身上闪烁的耀眼光环,本该出现在卢苇身上才对,而卢苇彻底告别了过去,即将跟着他搬家,一起住到外地的小房子里,从此远离奢华喧嚣,返璞归真。 在她们俩中间,却隔着秦川整整十年的沧桑! 去超市买了两盒补品,秦川带着卢苇驱车前往海棠街。 路上,唐嘉韵打来电话。 “秦川,我听说甜甜回来了!” 秦川淡淡地应道:“她回来了又怎么样?我不关心这个,我只知道卢苇也回来了,就在我身边。” 说着,他瞧向正在开车的卢苇,心头没来由地觉得安定。 唐嘉韵十分急促地说:“天晓得甜甜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现在居然是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张清的顶头上司!听说她前天上午已经和市府领导会面过了,签了投资协议,接下来会在紫田……” “韵姐,这些我没兴趣听,”秦川不耐烦地打断她,又带着怨气说道:“她投她的资,关我什么事!我和卢苇正准备去海棠街看望一下蒙奶奶,从明天起,我会带着卢苇搬家,离开紫田!” “你……算了,我现在在店里,干脆我也回来一次,咱们碰头再聊。” “聊可以,但你别和我谈任何关于甜甜的事。” 秦川用力摁掉电话,然后低声骂了句脏话。 热水放久了会冷却,何况是爱情这种需要用心呵护的东西,秦川一直把不离不弃四个字看的极重,杨甜甜当年的狠心离开几乎要了他的命,并就此成为他永远的耿耿于怀,尽管在昨晚久别重逢之前,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过那种场景,自己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她,跟她说些什么话,但从未料到,当这一时刻突然来了,恨意居然会瞬间占据上风,所以他毅然丢下狠话,并再次紧握住卢苇的手。 自己当时的行为是否得体,他懒得再回头去看,但昨晚的所作所为并不违心,至于甜甜是否有苦衷,他同样没兴趣去猜,即便真的有,那也无异于是狡辩,每一个字都是可耻的谎言! 在海棠街街口停车,秦川拎着补品,迎着开得正烂漫的满街海棠花,和卢苇走向数十米之外的蒙家馄饨铺子。 馄饨铺的对街,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 卢苇朝着这辆豪车蹙起眉头,同时脚步略有迟疑:“可能是杨甜甜来看望蒙奶奶了。” 秦川不愿与杨甜甜碰面:“等她们走了我们再去,奶奶向来最疼爱甜甜,时隔这么多年再相见,肯定会抱着她哭一场,现在咱们去不合适。” “我先去瞅一眼,到底是不是她。” 卢苇蹑手蹑脚跑到馄饨铺门口,探出半个头,往里一瞧,瞬间就被震惊到了,嘴张得老大。 她的失态,令秦川感到莫名,跑过去轻声问:“卢苇,怎么了?” “你自己看。” 第299章 隐藏多年的真相 秦川怀着好奇,偷偷朝里面张望。 现在是馄饨铺一天中生意最清淡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蒙奶奶含泪坐在躺椅上,旁边站着同样双目通红的蒙宾,杨甜甜则是跪在奶奶面前,不停地用力磕头,她身后是大手牵小手的张清和贝贝。 还真是甜甜来了……秦川凑到卢苇耳边,给她解释:“甜甜与蒙奶奶多年未见,心里难免激动,行大礼磕头很正常。” 卢苇默默点头,她应该是被震撼到了,杨甜甜身为大财团的执行总裁,会给一位普通老人下跪磕头,而秦川心里十分欣慰,甜甜没有忘本,不枉蒙奶奶念了她这么多年。 但接下来一幕,却叫他感到匪夷所思,甚至离谱。 给蒙奶奶磕完头,杨甜甜又转向蒙宾面前,弯腰打算给蒙宾磕头,即使蒙宾要扶她起来,她依然不为所动,坚持磕了好几个头! “天呐,她这是在干嘛?” 卢苇差点叫出声,秦川连忙捂住她的嘴,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最后,杨甜甜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哽咽到了极点的断断续续:“奶奶,蒙哥,甜甜回来看你们了,你们的大恩此生我无以为报,谢谢你们抚养了贝贝这么多年,谢谢谢谢……” 贝贝突然挣脱张清的手,哭着跑到杨甜甜身边,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妈妈,不哭。” 贝贝居然叫甜甜妈妈?而且张清完全无动于衷!秦川最初以为听错了,但身边的卢苇已经目瞪口呆,才让他明白这不是幻听。 各种混乱的思绪在脑中剧烈碰撞,这一刻,他的思维判断力几乎陷入停滞,只是木楞地望向店里,看着那不可思议的场景在继续发生。 杨甜甜背对着门口,使得秦川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但她抽泣的声音非常沉重,可以说是泣不成声:“贝贝,跪下,给太奶奶和蒙伯伯磕头。” 贝贝很听话地跪地,学着刚才杨甜甜的动作,脑袋触地开始磕头:“太奶奶,蒙……蒙伯伯,谢谢……你们……” 磕完头,贝贝放声嚎啕大哭:“蒙伯伯,我……我还是想叫你爸爸,可是……” 蒙宾忍不住痛哭流涕:“好孩子,不可以再叫我爸爸……你妈妈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你的爸爸……并不是我……” 蒙宾的短短数语仿佛一道霹雳,劈头盖脸击中秦川,瞬间将他魂魄打散,只留下一具残破的躯壳,摇摇欲坠。 突然有人拍他的肩:“秦川卢苇你们都在呢,干嘛不进去?怎么脸色都那么难看?” 极为艰难地回头,秦川看到是唐嘉韵来了。 朝店里一瞧,唐嘉韵也惊呆了,几秒钟后就开始淌眼泪:“甜甜,真的是你!” 杨甜甜转头,含着泪对唐嘉韵微笑:“韵姐,多年不见。” 然后,她也看到了门外的秦川,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我来看蒙奶奶,甜甜你这是……” 贝贝还在哭嚎着,她拉住杨甜甜的手臂,用力摇晃:“妈妈,求求你了,别带我出国,我想留在海棠街,妈妈好不好……” 张清一把将贝贝抱起:“宝贝儿咱们该走了!” 唐嘉韵立即挡在店门口:“张清杨甜甜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们都不是瞎子!” 然后,她用惊恐的表情瞪着贝贝,还有杨甜甜。 张清无奈,只能放下贝贝,对依然跪着的杨甜甜一摊手:“认了,这就是命,躲不过也避不了。” 杨甜甜默不作声思考了片刻,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秦川身上:“贝贝是我和你的女儿,她出生在六年前的一月份,是我跟你分手后,到了国外才发现怀上的,贝贝生下来我就托张清送回国,一直寄养在蒙哥家里,等合适的时候我再回来,将她接走。” 张清走上前,对秦川挤挤眼睛:“甜甜的外公和我家祖辈是没出五服的兄弟,我等于是甜甜的远房堂姐,只是你从不知道而已,我冒充了贝贝的妈妈这么多年,现在也不用继续装下去了,她的亲妈已经来接她走了,你要是不信,自己把贝贝的出生时间往前倒推,或者干脆带贝贝去做亲子鉴定,就会真相大白了。” 张清接着对唐嘉韵笑了笑:“答案提前公布给你了,惊不惊喜?我接下来也要准备结婚了,我在国外可是有未婚夫的,蒙宾就留给你了!” 然后张清往嘴里扔了支烟,走到路边海棠树下,点上后猛抽,脸上满是痛快淋漓的表情,对秦川呵呵一笑:“还不去父女相认?” 秦川的思维依旧一片空白,仿佛身处一个虚无空间,周围全是灰蒙蒙的尘埃,他在其中陷入了深深的窒息,还有无尽的迷茫。 唐嘉韵愣了片刻,冲到蒙宾面前,吼着问他:“这都是真的?” 蒙宾微微点头:“嘉韵,是真的。” 唐嘉韵又蹲在蒙奶奶身边,浑身颤抖着问:“奶奶,这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是吗?” 蒙奶奶早已老泪纵横:“六年前就知道了,我们家抚养了贝贝这么多年,早就和亲生的没两样……不,贝贝本来就是我亲生的重孙女,因为她是秦川和甜甜的女儿……” 接着,蒙奶奶哆哆嗦嗦朝贝贝伸出手:“宝贝儿,过来……让太奶奶再抱抱你……” “太奶奶!”贝贝大哭着扑进蒙奶奶怀里。 唐嘉韵流着泪,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杨甜甜:“甜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折腾了奶奶和蒙哥这么多年,你现在跪着磕几个头,就能解决问题吗?” “韵姐,对不起……” “狗屁的对不起!你……你……” 唐嘉韵擦了一把眼泪,一边对曾与她无比亲密的杨甜甜爆粗口,同时指着站在铺子外,早已经魂飞天外的秦川:“你再看看他,那是爱了你那么多年的秦川啊!他在国外一边读书,一边苦苦等了你好几年,你却一直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你没觉得你坏透了吗!秦川毕业回国后,前后经历了那么多感情周折,从卢菁到小南,再是卢苇,还因为阿俊的事情,工作都快丢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杨甜甜低下了头:“我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难道你……已经结婚嫁人了?” “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那么久,你他妈的快给我说啊!” 贝贝突然抱住唐嘉韵的腰:“小唐妈妈,不要骂我妈妈,妈妈是最爱我的,你不可以骂她!” 唐嘉韵痛哭流涕:“贝贝,你本来可以有一个温暖的家,你的爸爸妈妈……” 张清叼着烟走到唐嘉韵旁边,拽她进入后厨,边走边说:“你少说几句,冷静点,跟我去后门抽根烟。” 贝贝这时突然冲到门口,将灵魂出窍且毫无防备的秦川推倒在地:“他才不是我爸爸!爸爸应该最爱妈妈,但他只爱别的人!” 秦川费力从地上爬起来,他用力咬着牙,几乎把牙齿崩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又见到贝贝跑回杨甜甜身边,把头埋在妈妈胸前大哭。 他不禁仰天重重叹气,在贝贝的眉宇之间,确实有他的影子,只是以前他从未注意过。 杨甜甜拍着贝贝的背脊,同时回头对秦川说:“我不会用女儿来牵绊住你,接下来我要把贝贝带到国外生活,你好好过你的,大家互不打扰。” 杨甜甜话音刚落,贝贝抬起头,她也望向了秦川,哭红的双眼中却有极深的仇视,这绝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该有的样子。 第300章 如坐针毡 贝贝的冷漠绝情,狠狠刺痛着秦川的神经,他在痛苦中渐渐明白了,应该是在最近某个时候,杨甜甜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了贝贝,可贝贝年纪还小,被迫接受了这个事实后,又用最单纯和直白的目光去重新审视秦川,最后结果却叫她失望,秦川不但从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更是连续辗转于几个女孩子中间……卢菁卢苇和陈知南,贝贝见过她们每一个人。 在贝贝幼小的心灵中,也藏有她自己的固执,就是爸爸必须爱着妈妈,秦川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个混蛋,所以贝贝就这么被深深触怒了,宁可对把她赶出家门的蒙宾念念不忘,都不肯认他秦川! 可是,这能怪他吗? 他从未到放弃过对生活和爱情的追求,一直在很用力地活着,但此时此刻,他仿佛亲眼见证了一场狗血电影,唯一的主角是他自己,剧情就是他可笑的人生,而导演,是命运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千言万语鲠在喉中,他没能再组织出像样的语言,积蓄多时的眼泪突然汹涌而出,走进铺子里,跪下对着蒙奶奶和蒙宾重重磕头,然后抹着泪,拖起一具已经不属于他的躯体,半走半爬着出了门。 下午的阳光正好,却将他晒得眼前阵阵发黑,面前静谧的海棠街,连其中每一片树叶似乎都是虚假的,他分辨不出真实与谎言的界限,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努力扶住一棵大树,呼呼喘着气,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即四下里张望,可是,哪里还有卢苇的影子。 “卢苇……卢苇……”喉咙口的窒息令他完全没力气发出喊声,而远处的街口,他和卢苇来时的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赶忙给卢苇打电话,但是卢苇已经关机。 在阵阵春风里,他体会着彻骨的寒冷,又不得不意识到,与卢苇之间最大的危机已经降临。 与此同时,杨甜甜牵着贝贝的手,和张清一起坐上那辆黑色劳斯莱斯,迅速驶离了海棠街,正如她当年决绝的离去,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车膜之后那几双眼睛是否在看着他,他不知道,而在左右为难之下,他发现身体正在被逐渐撕裂,这是种无法阻挡的痛楚,一边是已经有了一生之约的卢苇,而另一边,是亲生女儿。 他没理由怀疑贝贝是不是他的女儿,甚至连亲子鉴定都不用去做,刚才杨甜甜和蒙宾蒙奶奶的眼泪,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艰难地理了一下思绪,他决定尽快找到卢苇,冲向路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家属院。 到了家属院,楼下根本没有卢苇的车。 他心急如焚,三两步冲上楼,家里还是一个小时前离开时的样子。 卢苇去了哪里,他根本无处可寻,左思右想之下,最后还是留在家里等着卢苇,因为卢苇肯定会回来,她还有不少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 可就算卢苇回来了,又该怎么和她说?要告诉她,我会继续带你去国外生活,继续与你生活一辈子? 抛弃亲生女儿的男人,无疑是肮脏卑鄙到了极点,根本配不上纯洁无瑕的卢苇,甚至连靠近她,都是一种亵渎! 失魂落魄中,他彻底丧失了喜怒哀乐,成为一具没有情绪的行尸走肉,清醒和冷静是不存在的,只有痛苦无边无际,哪怕傍晚柔和的阳光穿过客厅,照在他身上,依然感觉如坠数九寒冬。 屋里安静地叫他抓狂,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得不在家里坚守,除了相信卢苇会回来别无选择,而随着日头逐渐偏西,心里的焦躁越来越浓,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他赶忙摁下接通键。 传来的却是妈妈的声音:“秦川,时间到了,卢苇怎么不来上课?” 多日之后,妈妈终于主动给他打电话,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秦川根本没心情品尝这种喜悦,又不敢说实话,只能扯谎:“妈妈,卢苇今天吃坏肚子了,上吐下泻的,让她休息一天。” “那让她好好养身体,周末哪天她有时间,早点和我说,我替她把课补上。” “谢谢妈妈,我会转告她……” 挂了电话,夕阳悄无声息照进屋子,他孤独的身影更显落寞,好多次想出门去找卢苇,又怕她回来时互相错过,如坐针毡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境,贝贝和卢苇两个身影在脑中来回浮现,将他折磨到几乎崩溃,进退维谷之下,他悲哀地发现,在突如其来的巨变面前,渺小的他连随波逐流都成了一种奢侈。 夜幕逐渐降临,外面是美丽的万家灯火,但他身处的客厅乌黑成片,焦躁与迷茫对着他张牙舞爪,直到过了晚上七点,他实在坐不住了,准备到楼下去等着,这时手机突然响起,让他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久违的光芒。 是卢菁的来电:“我刚下飞机,你和卢苇在哪里,我来找你们。” 昨天半夜才和卢菁通了电话,不到二十个小时,她就已经回紫田了,秦川顾不上感叹卢菁的迅速,同时也不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对她隐瞒,喉结艰难地蠕动几下,几乎呻吟着回道:“卢苇不见了。” “怎么回事!” 等他说完大致经过,卢菁彻底没了声音,秦川又不得已说道:“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不会拿这种事骗我……但你这混蛋,居然……居然……我现在先不骂你,你有没有去找过卢苇?” ”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白痴!卢苇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去胭脂山上那个露台找她啊!” 秦川猛然惊醒,冲下楼启动还没还给韩峰的那辆桑塔纳,直奔胭脂山。 卢菁说的没错,卢苇应该会在那里,那里是他与卢苇之间故事的起源,但可能,也是终结的地方。 不论杨甜甜以何种身份回归,卢苇都不会轻言放弃,但现在他与杨甜甜之间有了女儿,这不单单是对于卢苇,对世界上任何女孩子来说,都是几乎不可能接受的事实,哪怕心再大再包容。 可是秦川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现在必须亲眼看到卢苇安然无恙,才有空去细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说几句:300章了,杨甜甜终于正式登场,四大女主可以凑齐一桌麻将了。但这不是后宫爽文,还是以写实为主的,而我依然偏爱陈知南,后面还会有关于她的篇幅,至于贯穿全书的杨甜甜,她可以说是青春岁月留下的一页情书,多年之后再次翻出来读,会不会依然有当年的冲动和感悟,就交给自己去品味了。) 第301章 脏 穿过市区,驶往胭脂山的路上,眼前的景致从色彩斑斓逐渐变得单调,当进入山道后,只剩下一排望不到尽头的黄色路灯,还有头顶上沉重的黑色长夜。 秦川心里的焦躁就像脚下的路,一直漫漫绵延到天际,他不停祈求着卢苇平安无事,可又不知道当真的见到她时,该对她说些什么……他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就是从突然成为贝贝的爸爸这一刻起,他也从卢苇身边的天使转变成了恶魔,无论有再多的不舍,也已经没脸再去见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卢苇交给卢菁,然后必须掉头就走,他的存在,会脏了卢苇清白的世界。 没有因就没有果,他心中的那颗果即将腐烂,于是在昏暗之中,好似看到山顶的一块巨石骤然落下,堵住了他本就坎坷的人生之路,也砸烂了他对爱情所有的憧憬和幻想。 快抵达山顶的露台时,迎面山道上驶来一辆出租车。 他猜这可能是刚才载着卢菁上山的车,而从机场到那个露台,比从家属院出发更远,或许卢菁直接和司机换了位置,然后一路横冲直撞到了胭脂山。 月光下的露台透着凄美,远处城市的灯火缥缈绚烂,秦川无暇去欣赏美景,跳下车立即狂喊卢苇的名字。 他发现了那辆帕拉梅拉,车后轮旁还放着个行李箱,不由地瞬间松了口,心想卢苇果然在这里,而卢菁也真的到了。 露台边缘隐约有说话声,他奔过去一看,姐妹俩席地而坐,卢苇靠在姐姐怀里,互相低声呢喃细语着。 “卢苇,没事!” 卢苇抬起头,清朗的月色下是一片泪光盈盈。 秦川霎那间便心碎了,他很想抱起卢苇,好好安慰她,可心头那道无形的枷锁把他钉在了原地,即使距离卢苇仅仅几步之遥,在他眼里,这也将是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卢菁小心扶起卢苇的肩,走上来对着秦川就是一记耳光。 秦川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卢菁的怒火,心里却对她充满了感激。 卢菁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她和卢苇的感情是不可动摇的,不像他秦川,永远把深情款款挂在嘴上,做出来的事却是最伤人。 卢苇马上冲上前,用力抓住卢菁的胳膊:“大姐,不可以打他!” “他不该打吗?”卢菁已经气的哽咽,指着秦川的面孔:“你过去欠下的风流债,现在终于要还了,但为什么受伤的是卢苇!” “我从来不想伤害卢苇……”没等他说出下一句,肚子上又挨了卢菁狠狠一脚,瞬间就被踹翻在地。 “大姐,不要打他,不要啊!”卢苇扶起秦川,然后挡在他面前,哭着对卢菁大叫:“他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真相,他不想这样的啊!” “他当然不想!如果他敢故意隐瞒,我早就宰了他,还会让他活到现在?” 秦川慢慢爬起来,又走到了卢菁面前。 他很希望卢菁能继续踹他揍他,将他活活打死都无所谓,因为今天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说一万句对不起,都及不上流点血来的实在。 卢菁一身的暴怒,她嘶嘶喘息着,却没有因此丧失理智,继续对秦川动手,只是语气凌厉地问他:“你还有什么解释!” “我……” “我想带卢苇走”这个六字,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勇气说出口。 卢苇痛哭并着吼叫:“秦川,你要是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就带贝贝和我一起走,贝贝以后就是我的女儿,我肯定会疼她爱她……” “卢苇你疯了是不是!”卢菁怒喝着打断。 “大姐,我没有疯,我一直很清醒,就是想和秦川在一起,不论什么时候,这个想法我都不会改变!” “你20岁就想给人当后妈?” “我愿意!你管不着!” 卢菁抬起手就要抽卢苇,但迎接她的是卢苇倔强无比的目光。 秦川赶忙去拉架,但立即挨了卢菁重重两拳:“给我滚一边去!我还没给你算完账!” 数不尽的悲凉从秦川胸腔里喷涌而出,卢苇至今依然没有放弃,天使还在对恶魔恋恋不忘,但他已经不能给她任何回应,甚至后悔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姐妹俩几乎翻脸。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麻烦,搅乱了太多原本平静的人和事。 在这片幽暗的露台上,卢菁的怒火,卢苇的眼泪,各种情绪和从多个方向吹来的凉风互相交缠,秦川早已心碎成粉,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生活感到绝望,四周荆棘密布,脚下的路越走越窄,追求的却是一片虚幻与缥缈,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构成了他讽刺的人生一场。 耳边依然有卢苇的喊声:“秦川,你去把贝贝要过来,咱们三个一起走!” 秦川用他仅存的一丝清醒说道:“不可能的,甜甜不会把贝贝给我。” 卢菁冷笑:“她当然不会给你,那是你留给她的爱情结晶,不管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只要贝贝在她身边,她永远都是赢家!可你留给了卢苇什么?小妹为了你,和家里彻底闹翻,不惜绝水绝食把自己逼上死路,也要和你在一起,她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卢菁别说了,你不就是恨我伤害了卢苇,那我给你这样的回复,你应该会满意的……” 然后,秦川深深看了卢苇一眼,仿佛用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拖着步子到了露台边的围栏,翻身站上去。 远处紫田的星火灯光闪烁不息,仿佛在夜空中化作了婉转晶莹的泪,点点滴滴诉说着他对世界的无尽愤慨与失望,他痛恨命运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无力去挣扎反抗,而周围突然变强的夜风也好似在身后推他,只要向前跨出半步,一切纠葛都将烟消云散,灵魂也将从此得到彻底的释放。 再见了,卢苇,等下辈子我再用一个干干净净的自己,来继续追逐你美丽的背影,只是不知道到了那时候,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寻死的念头愈发强烈,他懒得再留下什么多余的遗言,正准备往下纵身一跃,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拽住了他腰间的皮带。 他回头喊:“卢菁放手,会把你一起带下去的!” “不放!有本事你就带我一起去死!” 卢菁伸出第二只手,直接将他揪了下来。 重重摔在地上,面前是卢菁俏丽的面孔,她眼中隐约含着泪,朝他脸上狠甩了一巴掌,又同时抽泣一声。 卢苇紧紧抱住秦川:“傻瓜!干嘛要死啊……” 秦川推开卢苇,对着卢菁吼:“我用死赎罪你还不满意,那你要我怎么做!” “死能解决问题吗?”卢菁伸手掐住他的脖子,不顾卢苇的拉扯,用力将他压在地上,淌着泪说:“秦川我告诉你,你个混蛋已经脏透了!你到底伤害了多少女孩子……你自己有想过吗!但你必须给我好好活下去,我他妈不想参加你的葬礼!” 秦川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泪鼻涕淋漓:“我的葬礼欢迎你来,记得别给遗照鞠躬,我受不起!你到时候应该大笑,秦川这混蛋终于死了!” 卢菁不理他的歇斯底里,只是说:“你要死我不会再拦你,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已经打电话给唐嘉韵,让她想办法通知杨甜甜马上过来一趟!” 秦川的目光有些涣散,哽咽着问:“卢菁你有病是不是!叫她来干什么?” 卢菁狠狠揪住他的衣领:“让她带你走,卢苇由我带回家!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靠近我妹妹,因为你这人太脏!脏到叫我发指!” “我……”他想试着辩解,却发现任何词句在这时都是空洞苍白的,他不止让卢苇伤心欲绝,同时也玷污了卢菁心里的那份纯粹,唯有低头闭嘴从此消失才是赎罪。 接着,卢菁转头质问卢苇:“你想当后妈怕是没机会了,如果他真敢丢下亲生女儿,带你去国外逍遥快活,像这样良心被狗吃掉的禽兽,你敢把后半生托付给他吗?你敢吗?” 卢苇在风中失声痛哭。 秦川知道,卢菁这几句话正中要害。 卢菁又毫不留情地对卢苇补上一句:“你真和他在一起了,他说不定某天也会丢下你,回去再找杨甜甜和贝贝,最后伤害你的不是他的绝情,而是你心存幻想的坚持!” 卢苇哭的梨花带雨的脸,尽管距离秦川近在咫尺,但他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只言片语,正如刚才卢菁话里的含义,他不配再靠近卢苇,不配! 山道上亮起了灯,有辆车停在露台边。 杨甜甜从后排出来,她穿着一身窈窕的浅色长裙,在月光下仿佛带着仙气,朝这里的三个人缓步走来。 她看了一眼被卢菁扯住领子,模样十分狼狈的秦川,接着目光从卢苇身上一扫而过:“卢菁,能不能先放了秦川?” 第302章 小看了这个世界 卢菁松开手站起来,与比她矮了几公分的杨甜甜互相对视,淡淡地说:“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杨甜甜点了点头:“一样,卢家大小姐。” 然后,杨甜甜准备伸手扶秦川,但秦川自己爬了起来,与她们三人都保持着距离,此时此刻,他不可能靠近她们任何一个。 卢菁没兴趣和杨甜甜多啰嗦:“赶紧把秦川带走,别再让他接近我妹妹。” 杨甜甜轻轻扶了扶无框眼镜:“我左右不了秦川的思想,就算带他走,他的心还是在卢苇身上。” “你就这么不看好自己?”卢菁冷冷一笑,见杨甜甜不接话,又问道:“你突然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甜甜似乎轻轻叹了一息:“谈投资项目,再远远地看一看秦川,然后带我女儿离开紫田,去国外生活。” “我凭什么信你?你握着那么大的一张底牌,居然会舍得不出?” 杨甜甜极为平静地说:“你说的没错,我只要打出贝贝这张牌,无论是什么时候,秦川肯定会跟我走,他从来就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时至今日,他心里早就没有了我,我只能放手,让他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卢菁咄咄逼人:“说的真好听!今天海棠街这场戏,是不是你故意演给大家看的,你应该心里清楚!” 杨甜甜缓缓将手放在背后,她迎着卢菁锐利的目光,依旧沉稳地答道:“下午我带贝贝去了海棠街,是想给蒙哥和奶奶磕个头,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对贝贝的养育之恩,然后就此离开,但谁知道在同一时刻,秦川带着卢苇也去了馄饨铺,还是在卢苇本该上课的时间。” “会这么巧?” “人生本来就是由各种巧合组成,我在七年前意外怀上了贝贝,你在去年年初到过月琴古城,然后和秦川相识,秦川又通过你认识了卢苇,这种种巧合叠加在一起,才有了今天这个局面,不知道你认不认可我的说法。” 卢菁突然皱眉:“你居然知道月琴古城?” 杨甜甜微微点头,继续说:“卢菁,如果你坚持认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都是我在刻意制造事端,那请你再好好想一想,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和蒙哥蒙奶奶有联系,只要我通过蒙哥拿到虹姨在澳洲的电话,告诉她我和秦川有个女儿,就是她非常喜爱的贝贝,你觉得虹姨会怎么做?我还可以直接联系秦川,让他知道贝贝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个电话我随时都能打,甚至在你和他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我始终忍着,因为我对秦川亏欠太多,不想破坏他平静的生活,更不想让他再恨我一次。” 卢菁终于有了些许动容,她沉吟片刻后说:“照现在的情况看,你可以不用带女儿走了。” 杨甜甜不假思索地回道:“要看秦川自己的意思。” 卢菁不置可否地哼一声。 这些对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太大,秦川在恍惚之间,根本来不及思考琢磨,但他却发现了另一个细节,杨甜甜的冷静淡定,对话语权的把握掌控,以及那优雅与沉稳并存的气势,让做刑警的卢菁最后也无话可说,结合这种种,他不禁对眼前的杨甜甜刮目相看,但同时又感到极度的陌生。 充斥着火药味的交谈到此为止,卢菁握起卢苇的手:“跟姐回家去,以后不许再见他。” “大姐,等等……” 卢苇泪眼婆娑,走到杨甜甜面前,凝视着这张与她不相上下同样好看的面孔:“杨总裁,可以把贝贝给我吗,我和秦川会……” 卢菁怒喝一声:“卢苇你还不死心吗!” 杨甜甜望着俩姐妹,又看看秦川,轻薄的无框眼镜后依旧是双沉着的眼眸,她缓缓摇头:“贝贝是我的命,不可能交给任何人。” 然后,她幽幽地对秦川说:“下午你不该来海棠街,那一幕你更不应该看到,不过你依然可以陪在卢苇身边,我和贝贝很快就要走了,生活对你而言,又会回到原来熟悉的样子。” 秦川明白杨甜甜的意思,他依然还有选择权,而从卢苇不屈的眼神中,他仍能看到没有熄灭的火焰,但在伦理道德的高压下,他最终垂下了头:“那不可能的,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的心不会饶了我……卢苇,跟你大姐回家去,对不起。” 寥寥数语,成为他与卢苇之间的感情休止符。 卢菁面无表情,杨甜甜喜怒不显,卢苇则闭上眼睛,夜风瞬间四起,长发卷住了她哭红的眼,秦川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那座梦中最高最远空气最清新的家,终究只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浪花过后,留下一片破败,还有两张哭泣又落寞的脸,在几阙时光轮回中,将彼此慢慢遗忘在天涯的两端。 取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卢苇将它轻轻放在地上,给秦川留下最后一个微笑:“你的烟花回来了,我就不奉陪了……我还是太年轻,小看了这个世界。” 她投进卢菁怀里,卢菁轻轻抱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了什么,然后便带着妹妹坐上帕拉梅拉,疾驰而去。 秦川怔怔望着她们一起上车,又飞速驶入漆黑的山道,而那条可以通往山下的道路,再没有任何亮光出现,他的世界也跟着陷入死寂。 与卢苇的故事终结在这个开始的地方,他想哭但没有眼泪,痛感早已麻木了他的神经和思维,其实小看了这个世界的人,又何止卢苇一个? 或许这就是人生的意义,一切不可思议的阴差阳错,其实都是冥冥中的注定,任谁都逃脱不了命运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因果循环。 站在事后的高度来看,如果下午没有与卢苇去海棠街,今晚的绝诀别应该就可以避免,但谁又会对此甘心呢?不论是否刻意或者无心,没人希望被永远蒙在鼓里,这就是人与鸵鸟的区别,我们总要丢掉自欺欺人,抬起头直起腰杆,将不平坦的路坚持走下去。 杨甜甜捡起地上的戒指,轻轻交到秦川手里。 秦川接过,勉力举起手,将戒指对着天上的月亮,皎洁中透着丝丝悲伤的无奈,戒指内侧卢菁二字,还清晰可见。 这最初是他为卢菁买的戒指,与卢菁分手的原因是卢菁的工作,而与卢苇……只让他明白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杨甜甜走回车边,拿来一瓶水,拧开递过去:“喝点。” 见秦川不睬她,她竟然又找司机取来一盒烟,还有打火机,抽出一支放在他嘴里,弯腰给他点上后说:“我听说你偶尔会抽烟,现在是你心情最糟的时候,可以抽一支。” 在这个被爱情惨烈厮杀过后,早已鲜血遍地的露台,秦川作为一个战败的残兵,还能享受到烟草的滋味,他并没觉得如何荣幸,一吸一呼之间,吐出的是大梦初醒后的恍如隔世。 “你走,我想在这里待会儿,”这是秦川今天第一次与杨甜甜说话,却是开口撵她走。 “你一个人我不太放心,想陪着你,可以吗?” “不可以!” “我就坐着,不吵你。” 杨甜甜理了理裙子,坐在距离他一米之外的地上,她也不说话,只是双手环抱住膝盖,无声伴着他。 第303章 恨你 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秦川依旧枯坐在山顶,其实除了下山他别无选择,但又对孤独有种莫名的恐惧,因为他深知,接下来的这个夜,于他而言将漫长地没有边际。 山顶的风愈加张狂,杨甜甜穿的不多,裙摆被吹得飘来荡去,搅得秦川心烦,终于没好气地向她问道:“你坐够了?” 将裙摆掖紧,她回道:“知道你现在不待见我,等你下山我就走。” “接下来你还要在紫田待多久?” “明天中午的飞机,我带贝贝回英国。” 提到了女儿,秦川本就血淋淋的心里又是一疼,解下外套丢给她:“这里冷,披着,你赶紧下山回去。” 杨甜甜接过,轻轻抱在胸前:“没事,你还想坐多久,我都可以陪你。” 他冷冷地说:“不用陪我,你应该非常忙才对。” “再重要的事情,也得分先后。” “我是先,还是后?” 杨甜甜沉默,秦川也懒得继续追索答案,这答案对他来说就是个屁,低声骂了几句脏话,便自顾自抽烟,陪伴他的是绵绵烟雾,还有杨甜甜无可挑剔的容颜。 曾经的挚爱突然回来了,但秦川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秦川,他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去面对她,更找不到同她聊天的兴致,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因为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与卢苇就是被杨甜甜拆散的,再加上当年狠心离开,秦川绝对有理由痛恨她! 但看在女儿的面上,他忍着没有对杨甜甜发作,同时也明白,事到如今,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和杨甜甜在一起,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可心里对卢苇无尽的愧疚,将会折磨他接下来的余生每一天。 此时的卢苇在做什么,是在哭,还是在痛骂他,他统统不知道,唯有希望卢菁能照顾好妹妹,他其实更乐意被姐妹俩诅咒上一万遍,然后彻底将他这个混蛋遗忘干净。 一支烟快抽完了,他朝远处一抛后说:“你赶紧下山去,好好陪着贝贝。” “秦川,那你呢?” 他烦躁地摇头,意思是不知道,也不想聊这个,刚准备点起第二支烟,杨甜甜立即从他手里抢回来:“一支够了,别再抽了,为了你的身体。” 秦川正是最需要烟的时候,突然被夺走,终于对她发了火:“你以为你是谁!需要你假惺惺来关心我?” 杨甜甜不作辩解,用身体遮挡住风,为他点上第二支烟,又把烟盒与打火机握紧在手里,然后将刚才的沉默延续。 “对不起……”秦川本能地对她道歉,他以前从来不会吼她哪怕半个字。 杨甜甜有了些欣慰:“不用道歉,我理解你的心情。” “少来,我不需要你理解!” 伸手将头发别在耳后,杨甜甜小声说道:“我回来已经三天了,一直忙着和市府洽谈,还有与供应商见面,没有主动来找过你,昨晚是你和卢苇自己来了凤鸣街,今天下午也是一样的。” “那你的意思,他妈的全都是我的过错了?”秦川瞬间又火大了,转头狠狠盯着她:“一走了之,突然又高调回归,然后还告诉我,我们的女儿已经六岁了,觉得这样很刺激,很好玩儿是不是?” 杨甜甜没有了刚才与卢菁对峙时的沉稳,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将胸前的衣服抱得更紧。 她的沉默,却引来秦川更强烈的怒火,他突然站起来,对坐在地上的杨甜甜狂吼:“我不是你的玩偶,可以随便被你抛弃再捡回来,我也有我想过的生活,你这样算什么意思,你把我规划好的生活弄的糟到不能再糟!” 杨甜甜摘下眼镜,轻轻抹了抹眼角:“我从来不希望你过的不好。” “可我的现状你都看到了,你分明就是在害我!我自问与你无冤无仇,以前更是整颗心都放在你身上,你……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甜甜,我从来不知道,我居然会这么恨你!” 杨甜甜似乎开始抽泣:“看在女儿的份上,你不要恨我。” 秦川刹那间流下眼泪:“我何尝不喜欢贝贝,以前我和卢菁小南都带贝贝出去玩过,我那时就在幻想,我以后的女儿也要像贝贝一样可爱,但我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知道重新收拾好心情,整装再出发有多难嘛!你早就和张清认识了,却故意把真相对我瞒到现在,还串通好了蒙哥和蒙奶奶,你叫我怎么能不恨你!” 杨甜甜抬起头看着他:“秦川,无论你恨不恨,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的女儿你不想要了吗?” “闭嘴!为了帮阿俊讨回房子,我现在成了过街老鼠,根本找不到工作,你觉得我能要的起吗!” “工作不是问题,我能马上帮你解决。” 秦川火冒三丈:“我他妈的知道你现在能耐!市府的贵客,大投资商!但就算我活活饿死,也不会要你来帮我!” 杨甜甜掏出纸巾,递给他:“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把眼泪擦掉,冷静点好不好?你和卢苇已经不可能了,让我把这几年我的生活经历告诉你,然后你再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一起努力,给贝贝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秦川将纸巾随风一抛,怒吼:“我没兴趣听你废话!你也不要拿女儿来威胁我,该补贴的抚养费我搬砖卖肾都不会少你一分!但我不可能和你一起过,绝对不可能!因为被我视为性命的杨甜甜……她早就把我抛弃了,她已经死在了七年前,深爱她的秦川也死了有七年了!” 丢下残忍绝情的狠话,他大步奔回自己车前,发动后扬长而去。 脚下是和卢苇一起飚过车的山道,如今只留下他一人一车,还有与之遥遥相对的残月,回想起与卢苇在一起的这十多天里,似乎没有一天是安稳无事的,总被充斥着各种意外以及眼泪,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放弃过,依旧用两颗炙热的心去憧憬未来,就像他曾对卢苇说过:赶早在黎明时出发,总能在黄昏到来前回家,会有那一缕象征着温馨的袅袅炊烟在等着我们。 对卢苇的承诺已经彻底成了空,他思前想后了许久,依旧决定离开紫田,按照原计划去波士顿工作生活,静静地独自一人在那里渡过余生。 如果卢苇可以顺利去波士顿留学,就读于当地的哈佛商学院,他或许还能有机会见到她,但绝不会去靠近和打扰她,他希望到时候能远远地看一看她,同时兑现他曾许下的诺言,在当地建一个家,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成双成对,尤其是卧室里会有张双人床,但只能睡他一个人。 抱着孤独和回忆度日,注定不会快乐,卢苇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但他固执地只想用余生来证明一件事,他是言而有信的男人。 第304章 五杯酒 下山这一路,秦川开的很慢,刚进入市区,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秦先生,我是杨总的秘书艾馨,杨总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他回道:“没有,我们各走各的。” 艾馨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着急地说:“杨总今晚有场宴会,但临时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现在我都联系不到她。” “她在胭脂山上,那里没信号。” 艾馨更急了:“杨总怎么会大晚上的去山里?” 秦川很不耐烦:“她不是带着司机嘛,没事的!” “杨总走的时候穿的不多,夜里山上肯定风大,我怕她……谢谢秦先生,我这就去找她!” 秦川终于忍不住提醒:“你继续打她手机,只要下了山一有信号,你就能联系到她。”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打,我把杨总的手机号也给你?” “我他妈的不需要她手机号!” 嘴里这样说,秦川还是在下个路口加了点油,然后猛地掉头,原路返回胭脂山。 刚进入山道,迎面驶来一辆车,就是杨甜甜之前坐的那辆,对方朝秦川打起双闪,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看看前后无车,直接掉头跟上,抵达下一个缓冲带时,一起把车停下。 杨甜甜与他同时下车,他跑过去告诉她:“赶紧给你秘书打个电话,人家正在到处找你。” 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杨甜甜说道:“这山里一点信号都没有,我过会儿就跟她联系。” “那行,就这样。” “留步,”杨甜甜喊住他,对他微笑了一下,用带着轻微鼻音的语调说:“秦川,我原来还有过幻想和期待,但是现在不会再有了,刚才你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谢谢你特意赶回来找我……明天我这一走,以后可能很难再见到你了,请留给我一个拥抱,我会把这个拥抱转交给贝贝,告诉她是爸爸给她的,可以吗?” 时隔将近七年,他再次拥抱了杨甜甜。 短暂的拥抱没能弥补青春留下的遗憾,却更像是场永别的开始,杨甜甜将那件外套还给他:“穿上,别冻着了。” 秦川依旧将衣服披回她的肩头:“以后你多费心,照顾好贝贝。” “嗯,那你呢?” “这就与你无关了。” 他坐上车,先行离开。 后视镜里杨甜甜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依旧矗立在风中,而秦川却将视线转移,望着头顶上深邃的苍穹,仿佛看到了那座已经倒塌的云端小屋,他要再把它重建起来,然后,一个人在那里孤独到老。 路上,他给艾馨打电话:“你们杨总没事,她快下山了。” “太好了!” 艾馨如释重负,刚想再说什么,马上被秦川冷峻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你通知杨甜甜,叫她把银行卡号发给我。” “秦先生,你这是要用来做什么?” “每个月给她打钱,是贝贝的抚养费,以后我工资的一半都会打进这个帐户!赶紧发给我,不发的话,我就捐给慈善基金,署她的名!” 然后他将电话挂掉,继续朝家属院疾驰而去。 推门进去后,屋内似乎少了些什么,尤其是书房。 原先卢苇放在这儿的东西都没了,应该是她和卢菁刚才来收拾过,只有茶几上多了一串钥匙,是卢苇留下的。 这钥匙扣,是一个正在奔跑的绿色小人,这是他去年在波士顿跑完马拉松后的纪念品,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卢苇。 那天他与卢菁正式牵手,而今天,却是和卢苇作了永远,跟小丫头有关的笑与泪都成为了过去,他独自惆怅着回忆着,渐渐化作了不可阻挡的心酸。 找出烟,走到阳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 风似乎也带着哽咽,不远处那条湖边小道安安静静,有多少个晚上他陪着卢苇在这里散步,一起用英语聊天,彼时的卢苇叫他姐夫,和他吵嘴打闹,可如今,那张天使般的面孔已经随着当时的月色,深深沉入了宝纱湖底,连一片涟漪都没有泛起,只留给他难以平复的哀伤,以及隐隐作痛又空荡荡的胸口。 取出手机,他删掉了卢菁与卢苇的电话,微信,邮箱等所有联系方式,然后,还有卢国民与杭丽的电话,他也全都删的干干净净。 从现在起,生活将回归到最原始的样子,变成一张白纸,他可以随心所欲在上面画出各种图案,然后涂涂改改,就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可是,对于心已死了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会是值得去喜欢的呢? 浑浑噩噩的人生,坎坷崎岖的情路,现在坐在屋里的,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僵尸,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对生活的追求向往,唯有孤独将从此不离不弃,如影随形。 尽管刚才在山上,杨甜甜有提过和他建立家庭,一起生活的想法,但被他非常粗暴地拒绝了,他心里的想法很明确,落魄的他高攀不起裴氏财团的杨总裁,对她只有反感没有感情,每个月支付一笔贝贝的生活费,是他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事。 接下来的半生,将彻底与爱情绝缘,因为他不配拥有爱情,他给自己做出的最终定义,就是卢菁说的那个字:脏! 将手机调成静音,他关门下楼,直奔凤鸣街去借酒消愁。 刻意避开了昨晚那家店铺,他随便找了另一家烧烤店,点上一堆烤串,还有一箱啤酒,独自吃喝起来。 店里其他客人都是和朋友边吃边聊,只有他形单影只,但他毫不在乎,孤独将从此成为他生活的常态,早点习惯起来不是坏事。 店内一角摆有台电视机,他一边灌着啤酒,一边不时瞥一眼。 现在放的是紫田财经新闻,播音员用柔和中正的声音叙述:“今天上午,裴氏财团执行总裁杨女士等一行人,与我省工程建设项目集团展开会谈,寻求双方合作……” 电视里的杨甜甜,一身干练的深色高档职业装,气质优雅迷人,又有身居高位者特有从容自信,她身后跟着张清,还有秘书艾馨,与省建集团的领导在会议室里落座洽谈。 秦川吐出一根鸡骨头,喊来烧烤店老板,要求马上换个台。 等调成了电影频道,播放的是一部不知名的片子,主角是个职场小人物,被上司批评,被客户刁难,被同事欺负,但为了生活,一次次努力扛了下来。 很励志的电影,但没有给秦川带来任何启示,他深陷在落寞和痛苦中不能自拔,早已丢失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机械地将啤酒灌进肚子里,一瓶又一瓶,哪怕穿肠烂肚都无所谓,在这时候,除了酒精,他一无所有。 答应过卢苇的誓言,都在今晚的酒中被他一口喝光,同时打出来的酒嗝里,却饱含着阵阵胃酸,那是对爱情和生活绝望的味道。 他问服务员要了五个杯子,摆在桌上全部倒满,然后拿起自己的酒杯,逐一碰杯,凭着最后一丝清醒,在心里无声念叨: 第一杯敬卢菁,感谢你带给我那束耀眼的光。 第二杯敬小南,谢谢你在我最痛苦艰难的时候,带我走出困境。 第三杯敬卢苇,祝你以后能幸福,学业顺利,早点忘掉我这个应该下地狱的混蛋! 第四杯,我还是要敬杨甜甜,不为别的,只希望你能照顾好女儿,把她抚养长大,如果遇到愿意对贝贝好的男人,就给贝贝一个完整的家,也给你自己一份依靠,但是记住了,千万千万别让我知道,千万! 最后一杯,敬给这看不透却永远高高在上的天与地,感谢你让我爱过痛过笑过哭过,最后把我拥有的一切又夺了回去,在经历了大悲大喜之后,彻底教会我看清了人世间的喜怒无常! 喝完这五杯,他泪流满面,跟着就醉倒了。 面前的五个杯子还立在那儿,粗糙的玻璃上,倒映出一个烂醉的男人面孔,没人知道他被生活无情捉弄过,这时早已遍体鳞伤,更没人会知道,他曾经也对生活无比狂热过。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有人在掏自己的衣服口袋,对方应该是个小偷,但他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不可能去阻止。 都是可怜人,何必互相为难,就这样醉生梦死一场,也挺好…… 第305章 离别的早餐 通常喝断片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头晕恶心,第二件事就是找自己身在何处。 当秦川睡醒后,竟然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小床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 脑袋像被人用刀砍过一样,疼得几乎炸裂,起床推开门慢慢走到客厅,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过上午八点。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一时分不清究竟身处于梦境还是现实。 杨甜甜身穿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正在给你做早饭,稍等一下。” 用力摇了摇脑袋,铺天盖地的眩晕再次袭来,他难受地用头连续撞了好几下墙。 杨甜甜赶忙跑过来:“怎么了,秦川,是不是头还疼着?” 他不说话,努力回忆昨晚发生过什么,而当看到茶几上那个绿色小人的钥匙扣时,他沉默了,心跟着痛了起来。 杨甜甜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这枚钥匙扣的含义,秦川也没有对她倾诉心事的欲望,彼此失去联系的这六年零十个月,是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他如今生活得如此艰难,归根溯源,她是最大的祸首,甚至可以说是唯一。 “哎呀,炉子上粥快烧开了!”杨甜甜脚上的拖鞋踏踏作响,奔回了厨房。 秦川手扶着墙,踉跄地走到厨房门口,用宿醉后还不清晰的口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甜甜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慢慢喝,醒醒酒,然后去洗漱,出来吃早饭。”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望着他很恼火的样子,杨甜甜只是微笑:“喝完这杯水,我再告诉你。” 他确实渴的厉害,接过杯子一口喝光:“再来一杯。” 等喝完第二杯水,杨甜甜这才对他说:“今天凌晨一点,你在凤鸣街醉的不省人事,店老板从你身上找到手机,把最近通话联系人一个个拨过去,其中就有艾馨,我和艾馨马上一起赶来替你结账,再把你扛回家,你的外套被吐脏了,我让艾馨带回酒店去洗,明天酒店会寄过来给你。” 秦川半信半疑,回房找来手机打开一看,在半夜一点左右,确实有拨给艾馨的一个电话。 他没法再怀疑,对于杨甜甜突兀地闯入自己家也只能接受。 他接着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杨甜甜抿着嘴笑:“你真的喝多了,十年前虹姨带着你,从海棠街搬到家属院的当天我就来过了,后来哪怕我们都在外地读大学,回来的少,但是我来你家的次数没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你说我怎么会忘记?” “哦……昨晚你就在这里过夜的?” “对呀,你喝了那么多,要是半夜突然身体不适,我还能照顾你,不过我睡在外面的沙发,你别多想。” 此情此景,由不得秦川要胡思乱想,在那段最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里,每逢寒暑假回到紫田,妈妈又正好去外地参加讲座或者开会,甜甜都会溜到家属院来陪他,白天一起下厨做饭,晚上在他的小床上疯狂缠绵,等酣畅淋漓之后,她会趴在他怀里,一起听着彼此的喘息,然后相拥而眠。 他甚至记得很清楚,在某一天早上,妈妈突然提前从外地回来了,当推开家门,见到杨甜甜刚完澡,穿着他宽大的t恤在卫生间吹头发时,只能无奈地摇头说:“我去给你们买早点”,然后关上门又出去了。 后来,妈妈把他狠狠一顿数落,怪他胡闹,他则指天对地,信誓旦旦地告诉妈妈,肯定会对甜甜负责一辈子,肯定会娶她做老婆…… 见到他这怪异的表情,杨甜甜悄悄地脸一红,作为秦川曾经的枕边人,她对他太了解了,连忙把他推进卫生间:“快去洗脸刷牙上厕所。” “哦。” 站在镜子前,他看着自己宿醉后的颓废模样,同时体会到了一种深深的荒唐。 他对卢菁卢苇和陈知南都信誓旦旦过,可最后把她们轮着伤了个遍,而引发这一系列蝴蝶效应的始作俑者,此刻却在他家的厨房里,和以前一样来去自如,而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把她赶走,因为无论怎么说,杨甜甜经过十月怀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秦川当然明白,甜甜依然是爱他的,不然她不会大半夜赶来凤鸣街,不会一早起来为他做早饭,更不会把他们的女儿视若珍宝。 可他没打算破镜重圆,连一丝一毫这样的念头都没有。 她当年决绝的离开,是他心头永远的痛,他宁可跟着心走,去波士顿独居过完后半辈子,也不想听她那句迟到的对不起,更不会因为这顿早餐,而对她有任何根本上的观念转变。 将近七年未见,乍一相逢,杨甜甜突然就戴着光环高高在上,连张清都是她的下属,由不得秦川不对她产生距离和陌生感,另外,就是跟他没半分感情的女儿……对于彻底心灰意冷的秦川来说,实在提不起半分心情,重新去和她们母女俩培养感情。 或者用最直白的方法来说,他心里的每一块空间,甚至每一条缝隙,都被卢苇的名字所塞满,而从昨晚卢苇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对扎人又扎心的爱情二字深恶痛绝。 无欲无求,其实挺好的,可以省掉很多烦恼。 飞快地洗漱完毕,等从卫生间出来时,桌上已经盛好了两碗粥。 杨甜甜递给他筷子:“锅里还有,你今天最好就喝粥,养养胃,等你吃完我就要走了,是中午的飞机。” “嗯,一路顺风。” 他始终不提女儿,免得心里难受。 杨甜甜身前的碗微微冒着热气,她没有动筷子,只是用一只手撑着下巴,默默瞧着秦川喝粥,仿佛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在这上面花再多时间也无所谓。 秦川被她看得很不舒服:“你吃啊。” “有点烫,过会儿再吃。” “那你别看我。” 杨甜甜依旧看着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想趁现在多……” “那也不行,想看就给你看,把我当什么了!”秦川的耿脾气又来了,同时暗指她当年说走就走。 “好了,别生气,”杨甜甜回了他一个微笑,开始喝粥。 她低下头的一刹那,秦川看到她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昨晚在山上,杨甜甜就表明过心迹,却遭到无情的拒绝,她似乎还没死心,依然抓住机会做最后的努力,甚至放低姿态来给秦川做早饭,只盼着能得到挽留,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川迟迟不表态,她也终于开始失望了……对此,秦川看的明明白白。 但秦川固执又狠心,选择了装聋作哑,与她面对面吃早饭,期间完全一言不发,让这个离别的早晨多了一份表面的安宁,少了几份叫大家都不自在的难堪,而他们唯一的默契却很可笑,就是怀着各自不同的悲伤,在对方面前演绎着同样的淡定自若。 杨甜甜煮的粥很清淡,味道也和过去一样,秦川没任何的回味与感动,只盼着她早点走,然后,他要开始为离开紫田去国外生活做准备。 在紫田,他真的待不下去,先不提失业,就说他如此伤害了卢苇,卢苇只要回家认错,必定会得到父母的原谅,那么接下来针对他秦川的报复就要来了,甚至能预料到,报复手段会比把他扔在高速公路上凶狠千百倍。 还是要尽快搬家,去外地躲一段时间,等出国的手续办下来,立马就走,他给自己设定好了这样的计划。 突然,杨甜甜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放在耳边接听:“艾馨,你带贝贝去机场等我,我两个小时内赶到……你说什么?你怎么办事的!我这就回来!” 打完电话,她立即解下围裙挂到厨房门后,奔向沙发拿起外套:“急事,我先走一步,等我……不,你不会等我的。” 无框眼镜后的那双美眸,这时闪烁着一丝晶莹,还有止不住的紧张。 秦川站起来问她:“究竟怎么了?” “不要问。” 她拎起包,匆匆出了门。 第306章 无赖 秦川知道事情严重,立马将电话打给艾馨:“你刚才和甜甜说了什么?” 对面的艾馨惊慌失措,周围是一片嘈杂声:“我……我……” “你他妈说啊你!” “秦先生,刚才我在酒店房间里整理行李,准备带贝贝去机场和杨总碰头,然后坐飞机回英国,但才眨眼功夫,贝贝就不见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 “卧槽!你……”秦川急的快跳起来,这种突发情况,难怪杨甜甜会当场失态,马上吼着问:“你们住哪家酒店?” “君庭大酒店,我已经报警了!” “贝贝肯定溜回海棠街去了,叫蒙哥在店里侯着……不对!君庭在四院附近,到海棠街坐公交都要大半个小时,贝贝这一路过去太危险了!你赶紧联系警方,查附近道路监控,我马上赶过来,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顾不上把粥喝完,他冲下楼开车,直奔君庭大酒店。 这一路上,他心急火燎地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引得周围路人一片惊呼,但他哪管这些,贝贝再怎么不喜欢他,终究是亲生女儿,绝不许有任何意外。 半个小时后,君庭大酒店就在眼前,他又接到艾馨的电话:“贝贝找到了,她确实想偷偷回海棠街去,但她不认路,身边又没钱,慌慌张张过马路时候被其他车的喇叭一吓,摔跤把脚崴伤了,路人打电话叫来救护车,把她送到了紫田四院。” 秦川终于将悬着的心给放下了:“人没大碍就好,我马上来看她!” 压着实线猛地一个掉头,他直冲两条街之外的四院。 在影像科门外,张清杨甜甜艾馨都在。 “贝贝人呢!” “在拍片,”杨甜甜给他指了指,又见到一位骑警追着秦川进来,马上就问:“你这一路过来,是不是闯红灯了?” “好像是闯了几个。” 骑警一把拽住秦川,严厉地说:“你怎么开车的!驾照身份证给我……嗯?你身上好像还有酒味!” 秦川没来得及回答,杨甜甜走上前一步说:“这位同志,请先出示你的证件。” 接过证件,张清凑在旁边扫了一眼后说:“你是丰谷区分局交通大队的,就没听说过秦川吗?” 骑警盯着秦川,半信半疑着问:“你是秦川,秦医生?” “是我,我女儿出了点意外,我着急才连续闯红灯……昨晚我是喝酒了,如果你要按照交规罚我,我认,但我必须等女儿出来,看看她到底好不好。” 骑警一脸的惊愕:“你有女儿?但你去年还是和我们分局刑侦队的……” 秦川没空解释,一心只想等贝贝的拍片结果,便主动交出身份证和驾照:“这个你先拿回去,过会儿我会来交警大队说明情况。” 骑警还不肯放过他:“可你酒驾,必须跟我……” 杨甜甜带着怒气,冷冷地说:“警号0,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要不要我让分管交通的市领导给你们局长打电话!” 说着,她就准备拿手机拨号。 见她气势逼人,不是故意装出来的,骑警不再啰嗦,揣着秦川的身份证驾照,掉头就走。 这时贝贝从影像科出来了,她左脚脚踝明显肿了一圈,用一条右腿蹦到杨甜甜怀里:“妈妈!” 杨甜甜将女儿抱起来,心疼地责备道:“贝贝,怎么能一个人瞎跑!” 贝贝抽噎着说:“妈妈,今天你就要带我走了呀,但我还想回海棠街,去看太奶奶……和蒙伯伯……” 贝贝不敢称蒙宾作爸爸,秦川不由地猜想,杨甜甜肯定是反复对女儿告诫过了。 贝贝窝在杨甜甜怀里,杨甜甜正跟她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她连连点头,小嘴轻轻地撅了撅,看口型似乎在说对不起。 转身进了影像科,秦川找到科室当班医生,催着对方把贝贝的片子赶紧打印出来,然后取过来一瞧,马上就放心了,出来对杨甜甜说:“左脚脚踝软组织肿胀,没有骨裂或者骨折,不算很严重,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杨甜甜终于如释重负地吁一口气,再次将贝贝搂紧。 张清反问他:“你确定?” 秦川被她问的很郁闷:“我就是医生,平时神外科的片子比这种复杂的多,我都从没看错过!” “好好,算你有能耐。” 汪文斌这时正好路过:“哟,秦川你不是请病假了么,怎么会在这儿?” “我女儿脚崴了,来拍张片子。” “你……女儿?”汪文斌看着贝贝,眼珠子都快瞪爆了:“她多大了?” “六岁。” 汪文斌又注意到明显是贝贝妈妈的杨甜甜:“我好像在电视上见过你。” 杨甜甜点了点头,不做声。 秦川没心情解释:“主任,等有时间再跟你聊。” “行行,你们忙……”一步三回头,汪文斌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就这么走了。 杨甜甜这才对秦川说道:“我的行程不能耽搁,必须马上赶去机场,总部那里还有不少会议安排等着,但贝贝需要养伤,我不想让她跟我一路颠簸回英国,接下来的几天,你能不能替我照顾一下贝贝,过四五天我会再抽空回来接走她,可以吗?” 见到艾馨在不停看表,秦川知道杨甜甜时间紧张,但还是忍不住说:“不是有张清在嘛……” 张清对他很不满:“我最近会非常的忙,实在顾不上来,现在贝贝受了伤,你这个做爹的敢好意思不闻不问?” 杨甜甜为秦川辩护:“清姐,秦川怎么不闻不问了,他这一路闯红灯过来,连交警都把他盯上了。” 贝贝突然哽咽着说:“我才不要他照顾我,我要回海棠街去陪着太奶奶!” 秦川蹲在贝贝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十分温和地说:“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也是一样的,但这里就是医院,我们可以马上去验血做检查,就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想不想跟我去一次?” 贝贝求助地看向了杨甜甜,见妈妈只微笑不说话,她不得不回答:“我不去,妈妈不会骗我的,但就算你真是我爸爸,我还是不想叫你!” 杨甜甜开口说道:“贝贝,在去年冬天的时候,爸爸给太奶奶做了场手术,救过你太奶奶的命,当时你还感谢过他,你全都忘了吗?” 贝贝的倔强在左右为难之下,被悄悄的侵蚀着,杨甜甜又对秦川说:“我必须走了,不然要赶不上飞机了,辛苦你照顾贝贝几天,算是你对女儿尽的最后一份责任。” 秦川只能答应了:“那交给我,甜甜你归你去忙。” “你是医生,贝贝交给你我放心。” “甜甜,你怎么还跟他客气?他可是孩子的爹,贝贝生下来到现在,他一直当着甩手掌柜!”张清又很不客气地怼秦川。 “好了,清姐,别说了,”杨甜甜给秦川留下一个暖人的微笑,又在贝贝脸上亲一口,叮嘱几句“好好听爸爸的话,安心养伤,不要调皮任性”,便和艾馨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匆匆走了。 秦川要伸手抱贝贝,贝贝马上往后缩,反而对张清伸出双手:“清姑姑!” “叫你爸爸陪着你,我要去公司做事了,”张清刚走几步,又回头说道:“秦川,如果你不行也别勉强,把贝贝送老韩那里去。” 秦川对她冷笑:“我怎么会不行?你不看看贝贝都这么大了。” “你个流氓!” “张清你等等,帮我个忙,把我押在交警队的身份证和驾照拿回来,我知道你肯定有路子。” 张清怒了:“你别太过分啊!” “这事儿还非你不可,我接下来要花时间照顾贝贝,你顺便再叫人替我把车开回家属院,就是停在外面的那辆黑色普桑。” 然后,他把车钥匙塞进张清的手提包里。 “你……秦川,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越来越无赖了!” “那你得去问甜甜,当初怎么会看上我这个无赖。” 张清气冲冲走了,留下秦川哈哈大笑,他从昨天起一直心情极差,这时候终于好了不少,因为能打败张清这样一个女人太有成就感了,虽然仅仅是场口舌之争。 第307章 当爸爸的感觉 张清走后,秦川与贝贝父女俩在医院走廊上四目相对。 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女儿,秦川越看越觉得贝贝和自己长得像。 要是甜甜再晚个一两年来接贝贝走,让贝贝的脸蛋继续长开了,怕是大伙儿都要看出问题来了…… 他不禁回忆着,初次见到贝贝是在去年七月,那时的贝贝还梳着西瓜头,性格也十分内向,见到陌生人总是害羞地一笑,腼腆中又透着孤独,直到她认识了韩峰的女儿雯雯,有了朋友,这才逐渐找回了小孩子该有的天性…… 见秦川正盯着自己怪笑,贝贝马上别过头:“你不许看我!” 秦川收起笑脸,他其实完全明白杨甜甜的想法,甜甜不止希望他照顾女儿,同时还有更深的一层,就是趁这机会,他能和女儿处好关系,最好培养出感情,到时候以女儿为纽带,顺利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瞧着面前对他表露出深深厌恶神色的贝贝,秦川就知道,这只是杨甜甜的一厢情愿。 他想了想,对贝贝说道:“我直到昨天才知道你是我女儿,如果早点让我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你妈妈把你交给我照顾,我肯定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接下来这几天,咱们好好相处,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很短,就只有这么四五天,以后你想见我,都见不到。” “我才不要见你!” 秦川不和女儿较劲,跑去自动贩卖机,给她买来一包糖果:“吃。” “干嘛给我糖?”贝贝不想拿,但架不住秦川直接往她手里塞。 先打一发糖衣炮弹,然后秦川蹲在贝贝面前,与她坐着的高度持平,用最温和的语气与诚恳的态度说道:“贝贝,我们不要无缘无故发脾气,聊一聊好不好?” “才不想和你聊!” 秦川对他笑笑,拨开一粒糖,放到她嘴边:“尝尝看,应该很好吃。” 她推开:“真把我当幼稚的小孩子呢?” 秦川彻底没辙,他本打算等贝贝吃完糖,同时把戒备心给放下,就可以和她好好谈一次,这不止为了摸清贝贝的想法,更为了能和睦相处,大家平安度过余下这几天,让他以后再想起女儿时,会带着不错的心情。 可贝贝完全不吃这一套,他也不擅长和小孩子聊天,于是苦恼地直抓头发:“贝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也没必要这样……” 贝贝冷不丁冒出一句:“昨晚你是不是欺负妈妈了!” 秦川吓了一大跳,心想难道自己喝断片后,对杨甜甜那啥过了? “贝贝,这是你妈妈刚才和你说的?”他哆哆嗦嗦地问。 在贝贝的小脸上,怀有很深的怒气:“昨天晚上,我一直在房间里等着妈妈,她直到十一点多才回来,进来后难过地一句话都不说,清姑姑问她发生什么事,她说是你对她凶了,我抱着妈妈,陪她到半夜,她才终于好受了些!后来妈妈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听说你在外面喝醉酒,又马上跑出去找你,让我跟着清姑姑睡。” 哦,是这样……秦川松了口气。 贝贝的表情突然黯淡下来,半咬着嘴唇,像是一种嘟囔着的自言自语:“就因为你,我以后不能再叫蒙宾爸爸了,妈妈上个月突然在电话里告诉我,你才是我亲生爸爸,要我从此以后改叫蒙宾作蒙伯伯,那时候,我怎么都不肯相信,还第一次和妈妈顶了嘴。” 秦川轻轻插嘴问道:“具体是上个月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就是你和小南阿姨带我去爬山那天晚上。” 秦川再次回忆,那天爬山回来,他带贝贝去了次海棠街,和蒙宾有过冲突,正好被张清撞见,张清肯定把这事告诉了杨甜甜,甜甜知道贝贝对蒙哥蒙奶奶感情太深,干脆快刀斩乱麻,直接把真相告诉了贝贝。 难怪从那之后,每次见到贝贝,贝贝都会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巨变,对于成年人来说,都是一时无法接受的,何况贝贝还小…… 秦川在思索着,贝贝又对他说:“和妈妈顶嘴之后,妈妈很难过,她当时在国外,没法回来,就让清姑姑带了几张你们以前合拍的照片,特意拿来给我看,在照片里,你们都笑的非常开心,妈妈打电话跟我说,像这样的照片,她有好几百张,但只有你才能抱着她拍照……我就问妈妈是不是很爱你,她说是!她这辈子就只爱你一个!后来我偷偷问过雯雯,雯雯说,爸爸妈妈一定是最爱对方的,小韩叔叔就非常爱小方阿姨,但是你……你根本不爱我妈妈,还总是那么花心,一个接一个换女朋友,凭什么要我认你作爸爸!” 贝贝的说法合情合理,秦川细细琢磨了一番,故意鸡蛋里挑骨头:“那你就没想过问蒙宾,他爱不爱你妈妈?” 贝贝似乎被戳到了泪点,瞬间掉下眼泪:“我也想过这个,就打电话回海棠街去问,可是那时候……爸爸和太奶奶都不接我电话了啊!” 秦川满心的无可奈何,想摸一摸贝贝的脑袋,却被她一把拍掉:“不许随便碰我!我妈妈既漂亮又爱你,可是你有那么多女朋友,居然连卢苇姐姐都成了你女朋友!” 秦川心头突然痛了一下,不得不告诉贝贝:“我和卢苇已经分手了,知道什么叫分手吗,就是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他用的是不可能见面这个短语,而没有用在一起,因为即使不能在一起,偶尔还是能见面,但与卢苇……肮脏的他根本不敢去靠近她。 贝贝胡乱抹去眼泪:“就算你和卢苇姐姐不再见面,那你也不许娶我妈妈!因为你只会欺负她,让她难过!” 秦川仍蹲在贝贝身前,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大人的世界你不懂,但是你要记住一点,爸爸以前非常非常爱妈妈,至于后来我们为什么分开了,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等你长大后,你可以自己去问妈妈,到那个时候,或许你会体谅爸爸的,总之,不管你肯不肯叫我爸爸,爸爸都是爱你的,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贝贝眨着眼睛,几滴泪珠依旧在缓缓往下淌,望向秦川的目光开始变得平和,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却还是用力咽了下去,跟着悄悄撅起嘴,但秦川看到的,是一丝非常可爱的弧度,像极了曾经杨甜甜跟他生气时的样子。 秦川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接下来几天,爸爸会照顾好你,现在你脚受伤了,我来背你走。” 贝贝左右看了看,见除了秦川也实在没别人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你不许故意使坏,把我扔地上!” “绝对不会,只要你听我的话。” “哼!才不听!” 将女儿背在身上这一瞬间,秦川突然觉得,灵魂深处好像爆出一颗种子,用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发芽,生长,他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整个世界便春暖花开! 明明女儿已经六岁,可直到此时此刻,他才体会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这种喜悦是人的天性,他不可抑制地开始鼻子发酸,跟着就乱了心跳。 “喂,我要摔下来了!” 激动之下,秦川脚下有点发软,他连忙站稳:“没事,你勾住我脖子就行。” “不怕我掐痛你呀?” “我是男人,不怕疼。” “哼!你可皮真厚!” 将一切杂念抛开,秦川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往前走,尽管就是普通的走路,但他觉得这是属于父亲才有的步伐,稳健,果敢,后背承载着女儿的全世界,而接下来和女儿朝夕相处的几天,对于一身伤痛的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第308章 负心 背起女儿,秦川先去了趟神经外科办公室。 在四院的工作还剩最后一星期,正式离职之前,他还属于这里的员工,请假必须向上级申请,走个流程。 汪文斌听说秦川来了,从病房里匆匆走出来,见到他带着贝贝,不禁叹了口气:“说,什么事?” “请假一个星期,照顾女儿。” “你还剩最后几天,就都不来了?” “不来了,要扣工资就扣。” “你去办公室填张请假单,放我桌上,我回头给你交人事部去。” “谢谢主任。” “等等!”汪文斌叫住他,看了一看从秦川身后冒出小脑袋的贝贝,低声问:“真是你女儿?” 秦川点头:“嗯,她妈妈刚才你也见过。” 汪文斌更好奇了:“她妈妈到底什么来头?我记得这几天在新闻上见过她。” “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来紫田投资房地产的,反正是我高攀不起的那种。” “高攀不起?那你还和人家生孩子!” “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昨天刚知道。” 对于老一辈的汪文斌来说,秦川这种情况是匪夷所思的,他听得直摇头:“我说你这人啊,就没见过比你更乱的!那个小丫头呢?” “散了。” 填完请假单,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秦川背起女儿,准备坐电梯下楼。 自从过完年后,几乎就没好好上过几天班,外院的手术除了高志恩那场,更是一场没去,脚下的职场之路早已变得扭曲,他也没打算回头去总结或者反思,就这样,别太纠结,随心所欲,挺好的。 贝贝却在经过一长排病房后,回头深深张望了几下,突然说:“其实我觉得,你这人也没那么讨厌,就是有点花心,但你救过我太奶奶,这个我不会忘记的。” 贝贝主动和他说话,而且从言语中能感觉到,女儿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秦川为此很高兴:“做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不过花心这个词是谁教你的?” “小韩叔叔和清姑姑都说你花心!” 张清说我也就算了,她是站在甜甜这边的,不过老韩都在背后嚼舌头,真是交友不慎……秦川心里直嘀咕。 “没话说了?”贝贝凑到他耳边,故意挖苦。 “如果我早点知道真相,哪里还会有这种破事,我肯定非你妈妈不娶,还要把你宠到天上去!”秦川恨恨地说,用力将贝贝的小屁股向上托了托,下楼之后问道:“跟我回家?” 贝贝歪着脑袋,思考一下说:“小秦叔叔,要不你带我回海棠街,我想看看太奶奶。” 这声小秦叔叔入耳,秦川也没多介意,接下来几天他会全心全意陪着女儿,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便回答道:“今天你伤了脚,回去休息一天,明天我再带你去,怎么样?” 以前张清反对贝贝回海棠街,秦川现在不用猜就知道,这必定是出自于杨甜甜的授意,但现在甜甜出国去了,又把贝贝托给他照顾,他直接做了主,就顺着女儿的意愿。 但贝贝还不满意,在他背上扭来扭去:“你看你看,刚才谁说会宠我上天的,现在就已经开始管着我了!快点走嘛,今天就带我去海棠街,别等明天了,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女儿对爸爸撒娇,怕是世界上没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秦川乐开了花:“这就带你去,我去打个车。” “我不想坐出租车,你背我走着去,你背着我挺舒服的。” 秦川更乐了:“行,就背你走,接下来这几天,全都你说了算!” 去海棠街的路上,每经过一扇路边商户的玻璃窗,秦川都要看一看倒映出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深深流连于这温馨有爱的场景,同时任由阳光落在彼此肩头。 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心到了,阳光也会更加有穿透力,能将心头最阴暗的地方照亮,秦川突然发现,贝贝才是一张最有效的偏方,能治疗他的一切不痛快,而且他们体内流淌着同样的血,这是永远割不断的情分,要是能亲口听女儿喊一声爸爸,那这辈子……真的值了! 步行的速度不算快,秦川边走边和身后的女儿聊着,但贝贝确实是小孩子脾气,才跟他说了没几句话,突然又不搭理他了,就是趴着不说话,偶尔转一下脑袋,换着看看路两边的风景,不时吃一颗秦川买给她的那包糖果。 秦川也没觉得此时的沉默会是种无聊,幸福感早已在心里爆棚,有女儿在身边,连这座冰冷的城市都变得柔软起来,何必要靠说话来挑动气氛呢? 走了一个小时,距离海棠街还有一半多的路,贝贝终于拍了拍他:“坐车,我想快点去看看太奶奶。” 秦川早就走累了,贝贝这三十多斤的份量不是假的,便在一个公交站停下来,让贝贝坐在路边花坛上,他则跑去最近的小店买瓶水。 贝贝喝了一小半,余下大半瓶都被秦川喝光,贝贝不解地问:“你怎么喝我喝过的水?妈妈说了,这样不卫生。” “你妈妈就是矫情!以前她吃不下的东西,不管是任何饭菜食物,还不都是我吃的?” “不许说妈妈坏话!”贝贝先是很生气,等秦川道歉后,她才问:“小秦叔叔,你以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那时的我很爱你妈妈。” “有多爱?” “就像这个,”他指着天上的太阳,郑重说道:“当时的甜甜对我来说,她就是太阳。” “那现在的妈妈,已经不是你的太阳了吗?”贝贝追着问。 “消失了快七年的太阳,还是太阳吗?” “当然是!” 秦川不明白,便问她为什么。 “没有妈妈就没有我!只要一天是太阳,永远都是太阳,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变成月亮!” 简单粗暴的回答,却是最纯粹的,秦川不禁感慨,贝贝的三观确实很正,他很想顺势补上一句“没有爸爸也没有你”,可话刚到嘴边,又赶紧住口,因为实在没法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自己这个正牌爸爸,直到今天才第一次尽了做父亲的责任。 同时,秦川品出了贝贝话里的另一层含义,就是贝贝对他依然有恨,在女儿眼中,他身上始终刻有“负心”二字,这不是背着她走一段路,陪伴几天就能消除的负面影响,而是必须用余生去补偿,才能洗脱掉的一份沉重。 可他又不打算把当年的故事告诉贝贝,那是大人之间的纠葛,实在没必要让孩子知道,而且“负心”这个评价对于他来说,真的非常贴切,于是他陷入无言以对的沉默,贝贝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自顾自看起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又回到了对他不理不睬的状态。 秦川知道,贝贝在想念她的妈妈,便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想看看那轮艳阳,却很快被刺得睁不开眼,刚将头低下,失落感瞬间充斥心头,而这时的地面上,留有一片属于他的灰暗影子,他从中看到了一种叫作怅然的东西。 第309章 孤独被实体化 站在馄饨铺门口,互相隔着一扇玻璃窗,秦川见到蒙宾正在厨房里低头煮馄饨,锅里冒出的蒸汽摇摆不定,它模糊了蒙宾的脸,也悄悄熏红了秦川的眼。 和蒙宾的疏远始于七年前,确切地说是在杨甜甜快出国的时候。 那件谁都不愿提及的往事,曾是秦川心里最大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了好几年,尽管在留学回国第一天,他在机场与蒙宾握手言和,可后来一系列事情都证明了,秦川并不是个气量很大的男人,与蒙宾的渐行渐远其实从最深层的地方来看,就是对那件事的耿耿于怀所导致的。 但蒙宾似乎接受了这种现状,和秦川一样,他也不是个优秀的感情修补匠,生活于他而言几乎没有乐趣,只把自己封闭在了海棠街的方寸之间,单纯地为了生存而生存可是在默默无闻的时光中,他却将人性中最光辉的一面展现地淋漓尽致。 此时此刻,在秦川眼中,蒙宾似乎化身成了海棠街的缩影,用一种孤独又倔强的姿态,在这座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中守望着,温柔着,从不屑于任何人的评头论足,他自有他的坚持与执着。 而心潮澎湃的又何止秦川一个,贝贝抓着他衣领的小手也正在微微颤抖。 蒙宾这时正好转头,见到外面是秦川和贝贝,连忙走出来:“贝贝不是……跟着甜甜走了吗?” 秦川无奈地笑:“蒙哥,贝贝早上摔跤扭了脚,甜甜不放心让她坐飞机颠簸,准备在紫田养好伤再带走。” “这么不小心!”蒙宾关切地弯腰,伸手想要摸摸贝贝的脚,但很快将手缩了回来,说道:“你们去里屋坐会儿,奶奶和嘉韵都在。” 贝贝用力拉起蒙宾粗糙的手:“妈妈说,我不可以再叫你爸爸了,但我还是会永远永远爱你,蒙伯伯……” 这话让蒙宾几乎掉泪,他用大手反握住小手:“好孩子,以前我把你赶走,不要记恨我。” “才不会恨你,是你和太奶奶很辛苦才把我养大的,”贝贝哽咽着,又非常轻地朝他说:“我想再叫你最后一次……爸爸,爸爸……” 蒙宾的身体在剧烈抖动,强忍住没有回答,眼眶中泪珠滚滚,脸上满是激动与宽慰的笑。 “蒙哥,上次那事,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秦川低着头说,然后就要往自己脸上扇巴掌。 蒙宾赶紧抓住他手腕:“自家兄弟,发个脾气吵个嘴,没必要往心里去,快进屋去坐。” 他拍拍秦川的肩,瘸着腿走回厨房。 蒙宾的身影略微有些驼,可秦川分明见到阳光下最伟岸浑厚的背影,那是一个父亲的无私,兄长的宽厚,自己与他比起来,是如此的渺小与微不足道。 里屋内,唐嘉韵正在和蒙奶奶聊着天,见到秦川贝贝来了,都又惊又喜。 “太奶奶!”贝贝从秦川身上挣扎着落地,用一条右腿努力向前蹦跳,扑进蒙奶奶怀里。 蒙奶奶差点被贝贝给撞倒,但还是欢喜地搂着她的脑袋:“宝贝儿,怎么又回来了?” “今天脚摔伤了,妈妈不让我坐飞机,让小秦叔叔照顾我几天。” 蒙奶奶责怪道:“怎么不叫爸爸?” 贝贝用复杂的眼神瞧着秦川,把头摇成拨浪鼓:“才不叫!” “这孩子……” 唐嘉韵拽着秦川,悄悄走了出来,让贝贝和蒙奶奶单独说话。 一人一支烟,站在太阳底下,唐嘉韵问道:“昨晚你肯定过的荡气回肠,我都不敢打电话问你,你和卢苇怎么样了?” “散了,卢菁说我脏,我确实脏。” 唐嘉韵拍拍他的肩:“我猜也是这样,你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 “蓄谋已久并不可怕,阴差阳错才是把刀,”他眯起眼睛狠狠地吸一口,在那片片烟雾中,藏有他毕生的遗憾,成全的却是卢苇的幸福。 唐嘉韵又问:“以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让甜甜带贝贝出国?” “我没本事留下她们,刚才你也看到了,贝贝不肯叫我爸爸。” “你本来就是贝贝的爸爸,多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她会慢慢接受你,还有甜甜,你们俩有很深的感情基础,现在又有了女儿,一起努把力,建立个三口之家不挺好?” 秦川苦涩地笑,然后缓缓摇头:“说得简单!你知道重新培养一份感情有多难嘛?这不单是指我和贝贝,更是指我与甜甜!当初她一走了之,我花了多少时间才走出来,整个过程你都看在眼里,现在又要我把过去这一年当做一场梦,试问谁能做到?卢菁卢苇和小南都在我心里刻下了烙印,她杨甜甜凭什么叫我随便抹去?” “你的意思是,甜甜还跟你聊过些别的?” “没什么好聊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配不上她杨总裁。” 唐嘉韵叹了口气:“甜甜还是爱你的,不然她不可能如此珍惜贝贝……我至今还记得,去年冬天奶奶突然入院那晚,就不停在喊甜甜,奶奶刚才和我说,她真的以为自己当时挺不过去了,想在临终前再看一看甜甜,现在回想一下,奶奶总喜欢在你面前提起甜甜,其实就是在提醒着你,别把甜甜给忘了。” 秦川恍然大悟,跟着心里分外沉重:“奶奶把真相早点儿和我说就行了,何必瞒着我。” “当时如果跟你说了,你会和卢菁分手吗?” 思考了一下,秦川还是说:“过程会很痛苦,但肯定分。” 唐嘉韵点了点头:“不错,还没算昏了头,敢隐瞒有孩子的事情继续和卢菁交往下去……奶奶刚才还跟我说,在贝贝很小的时候,就每天给她看甜甜的照片,同时告诉她,这是你的亲妈妈,还经常让甜甜和贝贝通电话,就算那时的贝贝都不会说话,也要让她听妈妈的声音,所以贝贝从小就有个概念,妈妈是最爱她的,肯定会回来接她。” 秦川满心的苦涩,长时间吐不出一个字,或许是昨夜的酒没醒透,他在这当头的艳阳照射下觉得头有点晕,同时心口还泛着酸。 他们站的地方,是馄饨铺大门口,不时有进出的客人,唐嘉韵便推推秦川:“走一走。” “嗯。” 脚下是走过无数遍的海棠街,身后蒙家馄饨铺里的一桌一椅,都见证着他的成长历程,而如今,这里又浓缩着女儿的点点滴滴,贝贝和他一样,都是海棠街的孩子,这条街上发生的故事太多了,连吹来的风里都包含着人生百味,但这些故事究竟是悲是喜,唯有身处故事里的秦川独自品味。 “秦川,你回国后发生的一切,甜甜全都知道,不止张清会告诉她,还有蒙哥和蒙奶奶也会,奶奶说曾经问过甜甜,准备把这秘密瞒到什么时候,甜甜说,只要你过得好,她就会一直隐瞒下去,把女儿带去国外,不打扰你的生活,但真的没想到在昨天下午,你会带着卢苇也来了海棠街,两拨人一起撞上了。” 秦川依旧用沉默应对。 唐嘉韵给了他第二支烟:“昨晚我给张清打电话,想问问看她,这几年甜甜到底是怎么过的,怎么突然就成了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张清说在电话里讲不清,要我有空坐下来当面谈。” “你们谈,我没兴趣知道……对了,韵姐,这件事先不要和我妈说,我还没想好该不该让她知道。” 唐嘉韵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问:“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 “蒙哥和奶奶不都已经瞒了六年了嘛!我现在有种感觉,现实和梦境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难不成你还在想着卢苇?” “要说不想是假的,但那是场不能实现的春梦,永远不会实现……” 闭上眼睛,抬头对着太阳,让阳光映入视网膜内,把那里照的一片透亮泛红,又在隐隐约约中,好似看到一座建在远方的小屋。 那应该是他为卢苇在波士顿建的家。 他能预见到,这屋里的摆设会非常美,但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直至死亡的那天,门铃也没有响起过哪怕一次。 如果孤独这个抽象词能被实体化,应该就是那样的…… 等贝贝被甜甜接走后,他就要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但是,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守着执着过完余生,挺好的。 第310章 不影响我爱你 不知不觉走到蒋俊家门口,秦川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想到一件事,那个为蒋俊出面辩护的知名律师,肯定是杨甜甜想办法找来的。 还有每周上门给蒙奶奶看病的袁主任,必然也出自是甜甜的主意。 甜甜虽然消失多年,其实她从未真正走远过,她的根依然牢牢扎在海棠街,在这儿,有她最深的爱与牵挂,可秦川却打算走了,岁月磨掉了他对生活的所有渴望,他已经变成了一叶浮萍,只想远离紫田这片看似繁华的山山水水,去最遥远的远方,找寻能拯救心灵的一方净土。 唐嘉韵感慨地说道:“阿俊的官司下周开庭,张清和我说,基本就是判刑半年,希望咱们兄弟姐妹五个,等到阿俊出狱后能好好坐下吃顿团圆饭。” 见秦川只摇头不说话,唐嘉韵不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甜甜有了你的孩子,你还打算晾着她们母女俩一辈子?” “韵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你自己想想,换了你,你能作何感想!” “我会想办法接受现实。” “感情不是发生在你身上,你说的好轻松啊!”秦川只觉得心里十分烦躁,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便说:“韵姐,蒙哥以前一直用有孩子来拒绝你,现在真相大白,你该有机会了。” 这次换作唐嘉韵摇头:“再过些天,养了六年的女儿要跟别人走了,现在蒙哥不会有心情,这事儿就连我,都要好好消化上一段时间……我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我在外地谈生意那段日子里,蒙哥一直不跟我联系,他心里其实也难过着,同时还要安抚好奶奶的情绪。” 斜对面的海棠小馆门前,赵小苗背着包从店里出来,她见到秦川和唐嘉韵,跑过来打声招呼,然后说:“卢苇打电话给我,叫我晚上去她家吃饭,我白天要上会计课,趁着中午回来一次,换身像样的衣服,不能失了礼数。” 秦川这才注意到,赵小苗确实穿得挺好看,便点点头:“你去,好好陪着卢苇,但不要跟她提起我。” “你们……吵架了?”赵小苗疑惑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接下来,你应该可以继续在金禾工作下去,”见赵小苗十分惊讶的表情,秦川郑重对她说道:“小苗,有时间你尽量多去陪陪卢苇,她的朋友很少,只有你算一个。” “秦川大哥,你和卢苇到底怎么了嘛!”赵小苗连声追问。 唐嘉韵指指馄饨铺:“昨天下午在这里发生的事,你知道么?” “不知道呀,馄饨店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我听说甜甜姐好像回紫田了,有人在新闻上见过她,但又不敢确定。” 唐嘉韵看看秦川,秦川已经叼着烟,转身往回走,重重烟雾将他包裹住,落寞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压抑和煞风景,好像在这暖阳之下,唯有他是寒冷的。 回到屋里,贝贝正坐在床上,看样子在和蒙奶奶赌气。 “哟,贝贝怎么不高兴了?”唐嘉韵笑眯眯地问。 秦川大致能猜到是什么事,撑起一个很勉强的笑脸说:“奶奶,别逼着贝贝了,她没几天就要出国了,现在咱们都让她开心点。” 蒙奶奶非常无奈:“秦川,听奶奶一句,赶紧和甜甜在一起,给贝贝一个完整的家,甜甜心里一直有你……” 贝贝大声插嘴:“太奶奶,他不爱我妈妈,就算妈妈想跟他结婚,我也不会同意!” “傻孩子,他是你爸爸,你怎么能反对……” “不听不听!”贝贝用力捂住耳朵。 秦川蹲下身,轻轻拿走贝贝摁在两只耳朵上的小手:“跟爸爸回家去,让太奶奶休息会儿,未来这几天,爸爸会用心陪着你照顾你,一切都顺着你,好不好?” 贝贝用好看的大眼睛凝视着他,最后还是点头:“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不许娶我妈妈!” “放心,我一定不娶你妈妈,但不影响我爱你。” 这话一出口,秦川突然想起了卢苇,这是卢苇对他说过的话,就发生在了昨天白天,却更像是属于前生的黄粱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只留下一片惨不忍睹的破败和荒芜。 贝贝猜不到他此时的心里所想,晃着小脑袋问秦川:“你是说,你很爱我?” 秦川很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对,我爱你!走,爸爸背你回家,明天如果你还想来海棠街,我们再来!” 贝贝趴上他的后背,说道:“小秦叔叔,我发现你有的地方比妈妈好,妈妈在最近几个月,老是不让我回海棠街,但你不一样。” 因为过不了几天,你就要被甜甜带出国了,我现在不对你好点儿,以后就没机会了……秦川在心里默默叹气。 离开馄饨铺,秦川刚准备打车,贝贝用力扭着屁股:“别打车了,再背我一段路,我小时候就一直没人背我,现在觉得这样挺舒服的。” “好,都听你的!” 今天的太阳格外灿烂,走了没多久,秦川开始浑身冒汗,正准备带贝贝找个地方吃午饭,贝贝已经不知不觉伏在他身上睡着了。 拦下一辆出租车,他小心地将贝贝抱上车,返回家属院。 半个小时后到家,刚把贝贝放平在床上,她就醒了过来,发现是在家属院,打着哈欠问道:“小秦叔叔,罗奶奶呢?” 秦川纠正她:“那是你亲奶奶!” “哦,罗奶奶是你妈妈,确实是我亲奶奶,”贝贝啄着脑袋,若有所思地说:“罗奶奶一直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下次有机会遇到她,我应该改口叫奶奶。” “当然要叫奶奶,但你同时要叫我爸爸,不然奶奶会不高兴,”秦川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打定主意,这事儿不能随便让妈妈知道。 贝贝小嘴一撅:“我才不叫你,你就会哄骗我!” 秦川学着她的样子撅嘴:“你以前一直喊张清妈妈,不也在骗人么?” 贝贝的脸红了一下,然后指着左脚被扭伤肿起来的地方,开始喊疼。 秦川端来一盆冷水,从冰箱里取出几块冰丢进去,给她冷敷。 刚把受伤的左脚放入水中,贝贝就被冻得想哭:“好冷啊!我不想泡了!” “这是在帮你疗伤。” “才不是,我要用热水泡脚!” 秦川苦口婆心地劝她:“48小时后才能用热水洗,我是医生,你忘记了吗?再忍忍,继续泡着,过几天你就能和以前一样走路跑步了。” “我要告诉妈妈,说你虐待我!” “告告……” 秦川不再和她争,贝贝的吵闹和抱怨便逐渐停歇,等慢慢适应了水温,她扭着小脚丫子,玩起了水。 脚盆旁洒出不少水渍,弄湿了地板,秦川当然不会怪她,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她自得其乐,同时对她产生了一些羡慕。 小孩子好像都这样,心情再糟也不会在他们身上停留太久,因为他们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就是让小小的快乐给瞬间放大,轻而易举将烦恼取代,可当长大后,不快乐的时间会越来越长,自我调节能力却变得越来越弱,当负面情绪不可抵挡,那么唯一能解脱的方法,就是用不快乐来下酒,换取到一场发泄的眼泪…… 第311章 无奈的源头 贝贝泡完了脚,开始穿袜子,秦川突然想起来,他需要一些为贝贝换洗的衣服,便给张清发了条短信,让她派人送过来。 然后,他做了顿简单的午饭,一起吃完后,问贝贝要不要睡午觉。 “才不睡,我想下楼去玩儿,”贝贝摇着头说。 “你脚伤了,不能走路。” “但我可以看别人玩呀。” 秦川答应了,背起她下楼。 以前罗虹在学校放假时,经常会接贝贝来家属院住几天,这里不少邻居都认得她。 “贝贝呀,不和小哥哥们一起玩吗?” “霍奶奶,我脚伤了,不能玩。” 贝贝和每一个同她打招呼的邻居问好,爷爷奶奶喊了好几次,接着便安安静静坐在石凳子上,看着几个小男孩在树下挖土。 周末下午的阳光温暖柔和,仿佛带着治愈气息,秦川感觉十分舒适,等挖土的孩子们离开后,他又驼着贝贝,在宝纱湖边慢悠悠地来回溜达。 他想起了去年夏天,卢苇背着贝贝在这里散步的场景,那时候他绝对不会预料到,才过了仅仅十个月,生活会变成了如今的面目全非。 贝贝趴在他身上,一言不发,秦川却感觉到她在沉默中诉说着孤独,等被杨甜甜带到国外,她语言不通,身边连一个玩伴都没有,甜甜又是那么忙,根本没太多时间陪着女儿。 可是贝贝还小,对于生活她没有选择权,大人的决定就是她的路,秦川扪心自问,和杨甜甜组成家庭,给贝贝一个完整的家,确实是最好的结局,但他早已被生活折磨地遍体鳞伤,就好比一只断了翅膀的小鸟,头顶那片叫作幸福的蓝天,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甚至去仰望一下,或者在心中幻想一下,他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下午的时间匆匆过去,吃过晚饭,贝贝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她啃着秦川为她削好的苹果,对着屏幕上卡通人物嘻嘻哈哈地笑,但是秦川心里的难受更深,到了国外,她可能连喜欢的动画片都看不到。 当他再次给女儿用冷水泡脚时,忍不住问道:“贝贝,你应该不想去外国生活的?” 从下午到现在,父女之间交流并不多,贝贝用她自己的方式自娱自乐,秦川也很少打扰她,互相保持着相安无事,这时她非常简练地说:“是不想,但是我也不能和妈妈分开。” 秦川回以沉默,贝贝拿毛巾擦干了脚,撑着扫帚当作拐杖,去卫生间刷牙,在她小小的背影中,透着大大的孤独。 站在卫生间门口,秦川望着女儿认真刷牙的样子,他似乎能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和杨甜甜一左一右牵着女儿的手,在公园里游玩,坐过山车,划船,一起吃冰淇淋,欢声笑语洒了一路……这画面没有半分违和感,可觉得又是那么地不真实,因为,他们头顶上的那片天,好像并不是该有的蓝色…… 等贝贝在主卧大床躺下,秦川给她盖好被子,说了声晚安,就独自去阳台抽烟,接下来他要想办法,度过这难熬的漫漫长夜。 月光下的宝纱湖静谧安详,本该是很美的一幅夜景,却没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心情,和贝贝之间若即若离的状态,就像指尖的袅袅青烟,他只能默默看着,根本无力去捕捉。 这时赵小苗打来了电话:“秦川大哥,我刚从卢苇家里出来。” “哦,你没有和她提起我?” “没有,她也不提你,就只是说你们已经分手了,然后和我聊了一会儿,一起吃了顿晚饭,就送我走了。” “挺好的。” 带着欲言又止,赵小苗挂了电话,因为她听出来了,秦川没任何聊天的兴致。 其实秦川很感激赵小苗,卢苇几乎没什么朋友,这时候有赵小苗作伴,哪怕说几句话,吃顿饭也是好的,在他的记忆中,卢苇真不是一个很善于发泄情绪的姑娘,以前他和卢菁在一起的时候,卢苇就在痛苦压抑中煎熬了许久。 夜渐深,睡意迟迟不来,烟已经抽掉了好几支,依然解不开他无边的迷茫与哀愁,但他知道,必须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继续照顾女儿,得好好养足精神。 正准备去看看女儿是否已经睡着,突然听到贝贝在喊他,连忙跑过去,打开床前小灯后问:“是不是怕黑,不敢一个人睡?” “才不是,我以前又不是没在这里住过,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妈妈的飞机是半夜十二点到英国,你最好跟她打个电话,把我今天的情况告诉她,免得她担心。” 秦川没有杨甜甜的手机号,正在犹豫着,贝贝已经报出了一串数字,然后自己伸手把小台灯一关,又钻回了被窝里。 等到十二点刚过,秦川把客厅电视机关掉,拨打了杨甜甜的电话。 “秦川,是你吗?”对面声音嘈杂,隐约有飞机起落的轰鸣声。 “嗯,是贝贝告诉我你抵达的时间,路上还顺利吗?” 杨甜甜笑了笑:“谢谢,很顺利,这会儿刚下飞机,你的电话就马上来了,贝贝今天还好吗?” “挺好的,我带她去了一次海棠街,她说想看看蒙奶奶。” 似乎沉默了一下,杨甜甜才说道:“去就去,以前可能是我管的太紧了,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孩子的叛逆就越强。” “嗯。” 然后,秦川便没话说了,对面的杨甜甜也是,只有细弱的呼吸声来回轻轻震动着彼此的耳膜。 “没事的话,那我就挂了?”秦川低声打破沉寂。 “别挂,再跟我说几句,随便什么话都可以,我们都好几年没打过电话了。” 要是换了从前,秦川肯定二话不说,找出各种话题来和她聊天,可当下他唯有回以叹息:“还是不要了,我现在很穷,国际长途话费太贵,你专心工作就行了,贝贝我会带好。” “秦川,我知道你找工作遇到了麻烦,需要我做些什么的话,可以直接和我说,不用跟我见外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以前你每个月坐火车给我送来红糖水。” “都这个时候了,还提那些干嘛呢,”秦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咳嗽两声后,用抗拒的情绪说道:“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杨甜甜嗯了一声,就主动将电话挂断。 时隔多年的再次通话,杨甜甜的声音温柔如初,秦川却讲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留下一声叹息,将手机关机,正准备去睡觉,主卧的房门突然被拉开,贝贝探出半个脑袋:“小秦叔叔,你怎么那么快就打完了?” 秦川一愣:“你个小鬼,一直在偷听?” 贝贝皱了一下鼻子:“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们又没聊什么我不能听的话。” 然后她很不满意地将头缩了回去,房门跟着也关上了,将孤独和无奈继续留给秦川。 贝贝为什么不高兴,秦川隐约能猜到,她心里排斥去遥远陌生的国外,同时又不愿和妈妈分开,对她来说,一家三口在紫田快乐生活才是最好的,但很遗憾,秦川并不是理想中的那个父亲,至少在她的观念里,爸爸必须深爱着妈妈! 他不禁苦笑,这无法实现的美丽画面,恰恰是他无奈的源头,有些人散了就是散了,比如那些爱过他和被他爱过的女孩子,尽管她们很美很美,却都含着一种追不回的凄凉,还有那些被丢在风里,永远不可能兑现的承诺,都将使他的心一辈子凌乱,疼痛…… 爱情,他曾数次近距离触摸过,可如今,只叫他感到反胃。 第312章 杨甜甜的往事(一) 第二天上午,贝贝睡到九点多才起来,她吃完早饭,秦川正准备带她出去逛逛,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开门一瞧,是张清和唐嘉韵来了。 这曾经也是对冤家,如今却握手言和……秦川在心里嘀咕。 “清姑姑!小唐妈妈!”贝贝用一条右腿蹦跳着,张牙舞爪地扑向门口。 秦川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腿伤了也不消停,去乖乖坐着。” 唐嘉韵见状,忍不住笑:“父女俩相处的很好嘛。” 秦川轻轻拍了拍贝贝的屁股:“乖女儿,叫声爸爸来听听。” “小秦叔叔!” 秦川朝俩女人苦笑:“听到了?” “听到了,任重而道远,”张清点点头,把几件东西扔到桌上:“秦川你的车钥匙,驾照,身份证。” “谢了,张总,你果然有办法。” “少来这套!” 张清给贝贝买了不少玩具和漫画,贝贝马上捧着钻进房间,在床上趴着看书玩玩具,接着,张清又将一大袋贝贝换洗的衣服交给秦川:“记得每天给贝贝换衣服。” 秦川倒了两杯水:“中午都别走了,就在我这儿吃饭,你们要不要进去陪着贝贝?” 唐嘉韵说:“不用陪,贝贝一个人在房里看书挺好,小孩子专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千万别去打扰,要培养她的专注力。” 秦川忍不住调侃:“说的你好像很懂一样,生过几个孩子了?” “滚!” 张清环视着这间屋子,突然向秦川问道:“还记得我跟你打的那个赌吗?” 秦川看了她一眼,不懂她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朝着卧室的方向,张清努努嘴:“本来以为我赢定了,中间我又觉得我输了,不过现在看来,输家还是你。” “什么输输赢赢的,我怎么听不懂呢?”唐嘉韵很莫名地问。 “赌我会和卢苇分手,张总的赌注是一套房子,我的赌注是打一辈子光棍,我愿赌服输,准备找个寺庙出家,”秦川说着,拎起唐嘉韵带来的几袋菜,进厨房弄菜。 张清不屑地一哼:“就没见过比你更矫情的!就算输了卢苇又怎么样,甜甜这个裴氏财团的未来总裁,还抵不上小丫头卢苇?” 秦川争辩不过张清,径自进了厨房,丢下一个落魄的背影。 唐嘉韵问张清:“甜甜不是执行总裁吗?未来她有机会升职当总裁?” “当然。” 唐嘉韵来了兴致:“我正想好好问你,甜甜这几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快给我说说!” 然后,她瞥一眼在切菜的秦川:“别管那家伙听不听,但我想听。” “行,我说给你听,”张清将客厅的窗全部打开,取来烟灰缸,给唐嘉韵散烟,摆开了要聊天的架势。 秦川转头说道:“你们去阳台上抽烟,贝贝过会儿出来闻到烟味,对身体不好。” “也对,”张清端起烟缸,准备去阳台。 见秦川还窝在厨房不出来,唐嘉韵终于没忍住,跑过去把他用力拽到外面:“跟我过来!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甜甜终究是你女儿的娘,她的故事你必须听着,要烧饭过会儿我陪你!” 秦川双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抽出一根烟点上,迎着风抽了起来。 张清取出手机,打开相册:“这里记录的都是甜甜最近几年拍的照片,你们可以看看。” 秦川将头一扭,直直地对着空旷的宝纱湖,摆明了是没兴趣。 张清看向他的目光非常冷峻:“甜甜怀了你的孩子,前后历经多少磨难,才终于生下了女儿,她流过多少眼泪你知道么?你不但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到头来还如此冷漠,一点点的怜惜之情都没有,简直禽兽不如!” 张清的话语非常犀利,秦川心头跳了几跳,最后还是决定先放下某些成见与偏执,将手机轻轻拿起。 触手冰凉的手机外壳,又好似阵阵发烫,过去多年的空白时光,以及那些谜团,突然就将以最纯真的方式呈现眼前。 照片是按照时间排序的。 第一张,是某个国外机场的旅客大厅,杨甜甜低垂着头,身后拖有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走在她身边的女人是张清。 唐嘉韵凑近了看照片,满脸的关切神色,张清在旁边解释:“我从小在国外长大,甜甜和我是远亲,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好像一路哭着来的,眼睛肿的很厉害,当时我们还不熟,我问她为什么哭,她不肯告诉我,但我隐约能猜到,应该和感情有关,毕竟她太漂亮了。” 第二张照片,是杨甜甜挽着一位老人的手臂,在一个广场上拍的合影。 这老人应该也是华人,眉宇间与杨甜甜有那么几分相似。 张清指着老人:“这是甜甜的外公,你们肯定没见过。” 秦川回忆了一下,轻轻摇头。 他和杨甜甜从小一起长大,从来就没听她提起外公,包括外婆也是闻所未闻,连唐嘉韵也十分疑惑:“确实没见过,更没听说过。” 张清说道:“甜甜的外公名叫龚涛,几十年前因为家里发生变故,带着妻子儿子出了国,由于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当时还年幼的女儿,也就是甜甜的妈妈,他这一走就再没回来过,和女儿从此失去联系,所以甜甜根本不会知道外公外婆的任何事情。” 唐嘉韵思索着问:“看甜甜她外公的气质,不像是普通人。” 张清点头:“以前在国内时,龚涛是做生意的,到了国外他凭着努力与机缘巧合,一手创立了裴氏财团,目前他是裴氏最大股东,持股超过百分之四十。” 秦川和唐嘉韵面面相觑。 张清继续为他们解谜:“裴氏财团原来有一位指定继承人,就是龚涛带出国的儿子,但他儿子结婚后一直没有子嗣,几年前又遇到车祸突然去世,龚涛在不得已之下,多方打探找到了还在国内的女儿,让女儿带着外孙女甜甜马上来欧洲定居,其实就是要将财团托付给甜甜,甜甜妈听说有机会移民,马上就答应了……但在女儿一家子抵达欧洲之前,龚涛没有对他们提过裴氏的任何事,也就是说,等甜甜到了国外,才知道自己要成为裴氏的指定继承人。” 唐嘉韵恍然大悟:“甜甜的家境一般,突然就移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当时我还反复问过她,为什么那么突然就要走,她总说不知道,看来她没有骗我。” “是的,刚到欧洲时,甜甜的精神状态非常差,她外公很严厉,把甜甜骂哭了好多次,那时基本都是我在陪着甜甜,因为真的心疼她,没任何思想准备,就被要求接手一个涉及多领域,规模庞大的财团……后来和甜甜相处久了,我们也慢慢熟了,她开始对我敞开心扉,我终于也有机会,慢慢了解到她和秦川的感情往事。” “你觉得他们的故事怎么样?”唐嘉韵插嘴问道。 一贯高傲的张清,这时隐约露出了一丝怜惜:“挺悲催的,就这样硬生生被拆散了,甜甜跟我说,她当时很抗拒出国,可是完全拗不过家里,甚至还想让秦川带她私奔,但秦川已经考上了国外的大学,准备去留学读博了,她不忍心耽误秦川的前程,最后除了顺从家里,狠下心跟秦川提出分手,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私奔……又是私奔……”秦川狠狠地抽烟,希望能靠着烟草的灼热,来烧尽此时心中的压抑。 他将目光停留在了宝纱湖的水面上,却仿佛从波光粼粼中看到了尘封过往: 海棠街上,和杨甜甜一起背着书包上学放学,一起分享一瓶汽水,在街上人少的时候,偷偷牵起对方的手,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她会顺势靠进他怀里,纤长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当读大学后,那一张张通往对方城市的火车票,分明就是一页页写满相思的情书,每当熬过小别再次见面,都要用最温柔的笑颜,去拥抱最爱的人…… 那时的每一帧画面,都是心头最遥远的记忆,也是最美的一道风景,不沾染一粒俗世的尘埃。 “秦川,如果甜甜在七年前要你带她私奔,你会答应么?”张清问。 第313章 杨甜甜的往事(二) “当然会了,对那时的秦川来说,甜妞儿就是他的命,”唐嘉韵替秦川回答。 秦川默默点头:“是的。” 张清很欣慰地往他肩上一拍:“不错,还算你有心,没厚此薄彼。” 秦川当然听得懂张清的意思,他连苦笑都笑不出来,被命运捉弄的痛感再次涌上心头。 在最煎熬的那段日子,只要有任何能挽救爱情的办法,刀山火海他都会去尝试,私奔也并非没想过,可那时候是甜甜决绝地要求分手,不是双方家里反对,这念头在一闪而过之后,便不了了之…… 但如果当时谁能勇敢一点,用力吼出这两个字,那么现在会是何种结局? 这个画面,绝不是用凡间的粗浅文字就能描述的,也没有任何画家能有如此功力,仅靠一支笔就画出四海为家,即使身为当事人的秦川,也只能在心里偷偷幻想,还有默默遗憾……可当几经岁月辗转,他不再青春年少,却在本该成熟的年纪,突然积攒起了抗衡全世界的一腔孤勇,几乎触摸到了那幅只该存在于梦中的画卷,但最后输的体无完肤……而造成这场惨败的,不是别人,正是多年杳无音讯的杨甜甜。 不,更准确地说,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凡事有因才有果,越不甘,越多舛…… 吞下一口烟雾,他在恍惚中,突然冒出个恐怖的念头:对自己而言,心心念念要带着私奔天涯的那个女孩儿,究竟是如今的卢苇,还是七年前爱而不得的甜甜?亦或者说,前些天的那次疯狂,其实压根就与爱情无关,仅仅是释放了自己压抑多年的冲动,圆了青春年少时的一份遗憾,哪怕最后功亏一篑?! 刹那间,他一头冷汗,站在阳光之下瑟瑟发抖。 甜甜和卢苇,是谁造就了他,谁又毁了他?这个问题,他不敢仔细揣摩…… 张清没理他的神不守舍,继续说:“在英国生活了一个多月,甜甜的状态开始慢慢好转,某天她发现好久没来例假了,就去医院检查,结果是已经怀了四个月的身孕,她当时很瘦很瘦,一米六五的身高,连90斤都不到,任谁都看不出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她不敢和任何人说,偷偷来找我,我问她要不要打掉,她说绝不打胎,无论如何都必须生下来,这是老天赐予她最宝贵的礼物,我就问她,不想和秦川再续前缘吗?她说,只要有这个孩子,无论最后能否和秦川在一起,她这辈子也无憾了。” 手指尖传来阵阵刺痛,秦川这才发现,烟已经烧到头了。 将烟头向远处一丢,张清的骂声突然就来了:“秦川你也真是牛逼啊,随随便便就搞大甜甜的肚子,也不想着要负责?” “我想负责,但那时哪来的机会?”秦川底气不足地回道。 “现在有机会了,你怎么说?”张清不给他机会狡辩,指向屋里的贝贝。 “先让甜甜来给我解释清楚,当初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还嘴硬!” 唐嘉韵很适时地打圆场:“好了,先别吵,听完故事再说。” 秦川懒得再吭声,甜甜是他心里最无暇的女神,虽然没能一起步入婚姻殿堂,但他早就把最狂热的爱给了她!张清根本不了解他们过去的感情,她只单方面见过甜甜的眼泪,却没有目睹秦川当年如何撕心裂肺过,那种被钝刀一块块把肉割下的残忍与痛楚,没人会懂! 压下情绪,他继续翻手机上的照片。 后面的一张,应该是入冬时节拍的,杨甜甜穿着很厚的风衣,但也能看出她明显隆起的肚子,她与张清拍了合影,脑袋搁在张清肩膀上,双手轻轻捧住肚子,身后是片萧瑟的松树林。 那时候距离下一个春天,应该还遥遥无期。 张清说:“知道自己怀孕后,甜甜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瞒住家人,外公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学校,是去名校伯明翰大学念企业工商管理,甜甜说想早点适应新环境,立即动身去了学校,只为能远远地避开家里人,我那时正在伯明翰大学读硕士,陪着她一起在外面租房,而甜甜铁了心要把孩子生下来,很早就开始盘算,孩子出生后该怎么办……” 见唐嘉韵张了张嘴,张清已经猜到她想问什么,便说道:“甜甜是裴氏的指定继承人,外公打算等她毕业后,就安排和其他家族联姻,绝不会允许她未婚就有孩子。” 唐嘉韵点点头,意思是懂了。 张清继续缓缓说道:“最初的时候,她想等孩子生下来送回国,交给罗教授代为抚养,也就是孩子的亲奶奶,但罗教授肯定会把这消息告诉秦川,影响到秦川的读博,同时甜甜还有个顾虑,秦川会不会在心里记恨着她,突然送来个孩子,究竟好不好。” 秦川瞬间就哽咽了,他不得不幻想这幅场景: 要是几年前在国外留学时,突然听说甜甜为他生了女儿,他肯定会乐疯,过去的痛苦与眼泪都会被抛到九霄云外!然后趁着假期回国来看女儿,同时还要赶去一次英国,用最快的速度和甜甜把结婚证领了,让她正式成为自己的老婆,一定要这么做! 可最美的画面总藏在最深的深渊里,他的等待终于成了绝望,杨甜甜这一念之差,就改变了两个人的人生。 不,是三个人,甚至可以说是一群! 张清又对唐嘉韵说:“甜甜当时也想过要你帮忙,不过你是个未婚女孩子,突然有了女儿,不利于名声。” 唐嘉韵不太高兴:“甜妞儿这是跟我见外了,帮她带孩子,我十万个乐意。” “甜甜一直夸你是带头大姐,还真没说错,”张清呵呵笑了笑,接着说:“至于蒋俊嘛,他就不可能带孩子,最后不得已,只能将贝贝托付给了蒙哥和蒙奶奶……甜甜说,蒙宾是兄弟姐妹中最忠厚可靠的,蒙奶奶也一直非常疼爱她,她偷偷打电话给蒙宾,蒙宾和奶奶一商量,马上就答应替甜甜抚养女儿,直到甜甜完成所有学业,回国来将孩子接走……我就先来了一趟紫田,假装是蒙宾的女朋友,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其实就是在为贝贝的出生做前期准备……没想到,当时唐嘉韵差点和我拼命。” 唐嘉韵红着脸笑,勾住张清的肩膀:“谁叫你不肯早点儿把真相告诉我。” 张清也笑了:“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能怪我么?接下来我回到英国,和甜甜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几个月,她父母一直想来看她,我们用各种办法推脱逃避,现在回想一下,真是太不容易了,一边读书,一边防着家里人,还要注意身体和胎儿,不过也是有收获的,在第二年一月份,贝贝来到了这个世界。” 张清这简简单单的“太不容易”四字,包含着多少艰难,秦川能深深体会到,他忍着心酸,又往后翻了几张照片,终于看到了刚出生的贝贝。 杨甜甜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婴儿,苍白的脸上带有幸福的笑,眼圈则是通红通红的。 张清用满是回忆的语气说道:“当时,甜甜的父母都半年没见她了,能隐瞒那么长时间,完全可以说是奇迹!还有,她是裴氏财团的继承人,外公早为她物色好了其他财阀家的男孩,肯定不允许她未婚就有孩子,在生下贝贝之后,甜甜只给女儿喂过几次奶,就让我送回国,交由蒙宾和蒙奶奶抚养,平时蒙宾会将贝贝的照片发给甜甜,甜甜每次看了,都要忍不住哭一场,我总叫她别看了,可试问这又有谁能忍得住?” 唐嘉韵眼眶中有泪,作为杨甜甜最好的姐妹,她轻轻哽咽着说:“甜妞儿真是疯了,这种大事居然不和我说,还怕我袖手旁边吗?把我当什么人了!” “淡定,都过去了,”张清拍了拍情绪激动的唐嘉韵,她们一起迎着风抽烟,风里隐约有岁月沧桑的味道,却又飘渺地抓不住一丝一毫。 许久后,张清冷不丁问道:“秦川,蒙宾给你带了这么多年的女儿,你不会还恨着他?” 秦川一懵。 唐嘉韵也惊呆住了:“甜甜连这个都跟你说?” “我和甜甜之间没有秘密,”望着秦川失措的模样,张清平淡地说道:“七年前,甜甜拗不过家里,知道出国已成定局,但你怎么都不肯放弃,为了你能死心,她请蒙宾帮忙,故意演了那出戏,原打算是让你恨上她,然后将她彻底忘掉,却没想到,你差点没把蒙宾打死。” 第314章 杨甜甜的往事(三) 秦川喉咙里嘶嘶作响,眼中血丝根根暴起,他万万想不到,那件几乎使他与蒙宾决裂的破事,居然就是杨甜甜亲自策划的! 记忆带着他回到七年前的五月底,杨甜甜出国在即,早已经和他提了分手,但他还在苦苦挣扎,想要尽力挽回他们濒死的爱情,却不料有天晚上,他正守在甜甜家门口,突然接到唐嘉韵的电话,唐嘉韵哭着对他说,甜甜快出国了,她知道蒙宾曾经喜欢过她,就决定成全蒙宾,陪他去开房。 秦川怎么都不肯相信,唐嘉韵不由分说带着他,找了附近好几家酒店,当最终找到时,杨甜甜和蒙宾刚在前台拿了钥匙,准备坐电梯去楼上的房间。 这一幕,让秦川顿时被五雷轰顶! “这是我自愿的,和蒙哥没任何关系,你有气就对我来好了!”那时,多日不见踪影的杨甜甜甩出这句无比冷漠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直接从秦川胸口捅了进去。 秦川彻底狂怒暴走,抡起拳头就把蒙宾往死里打,杨甜甜和唐嘉韵根本拉不住他,直到唐嘉韵痛哭着跪在他面前,才最终罢了手。 而从头到尾,蒙宾不作争辩,挨打时不遮也不躲。 “那时我差点没忍住,就要对甜甜动手了,但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只能把气都撒在蒙哥头上……后来几天里,我一直有想死的冲动,觉得活下去实在没意思了,什么出国留学,读博,统统是个屁!阿俊怕我想不开,24小时寸步不离守了我整整五天,可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气的很久没和蒙哥说过话……现在仔细回想一下,那件事,好像就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唐嘉韵用力擦了一把眼泪:“何止你们,我也是啊!蒙哥后来在家里躺了两天,我一直没去看过他,第三天一早,他带着一身的伤,准备陪奶奶去医院挂门诊配药,我还是心软了,当着奶奶的面,狠抽了他几个耳光,要他回去躺着,我开车送奶奶去医院……事后我也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但不论我怎么问蒙哥,他都一声不吭。” 张清用复杂的眼神瞧着他们俩:“甜甜告诉我,蒙宾最初是拒绝的,但还是被说服了,他其实也非常希望秦川能放下牵绊,重新振作起来,最后就答应陪甜甜演了这出戏,并顾忌到甜甜是个女孩子,始终没有去密闭的酒店房间,就在电梯口等着你们……蒙宾还和我说过,那段日子秦川正难受着,如果想要发泄一下,就让秦川打一顿好了,只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等过几年,秦川毕业回了国,忘记这段不愉快,大家还是兄弟……秦川我问你,你以后还敢恨蒙宾吗?” 秦川不回答,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几巴掌,跟着,无力感再次充斥心头。 蒙宾守着孤独,在不被理解和含有偏颇的目光笼罩之下,含辛茹苦抚养贝贝整整六年,这份坚毅叫秦川既感动又自愧不如,而在蒙宾执着隐忍的背后,却藏着世间最深厚的兄弟情谊,只是蒙宾向来口拙,从不会组织出语言来表达,可秦川身在局中,却懵懂无知到了极点! 唐嘉韵既惆怅又无奈地说:“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提了,他妈的确实是破事!要怪就怪甜妞儿胆子太大!还有秦川也是,傻的跟猪一样,都不会动脑子好好想想!” 秦川怒了:“卧槽,那还是我的错了?” “莫名其妙,你们俩吵什么吵!”张清吼了一声。 “是啊,没什么好吵的!”唐嘉韵含着泪,抓过秦川正叼着的烟,丢进她自己嘴里,然后摸出一支新的,给他点上。 张清嘿嘿一声笑了:“甜甜说的一点不错,你们兄弟姐妹之间,还真的是不见外!” “见外就不是兄弟姐妹了!”唐嘉韵呼出一口浓烟,朝着秦川胸口又打了一拳。 “秦川,不想说几句感想吗?”张清问他。 “我没啥好说的,”刚出口了六个字,见张清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他连忙补上一句:“多谢张总,以前那么照顾甜甜。” 这话让张清舒展开了眉头:“我算什么,辛苦的还是蒙宾和蒙奶奶,他们家不富裕,奶奶又年纪那么大,还坚持抚养了贝贝六年,甜甜每年寄去的钱,他们一分都没用过,蒙宾遇到我的第一天就说了,贝贝是秦川和甜甜的孩子,你们都是他的弟弟妹妹,他帮弟弟妹妹照看孩子,再天经地义不过了……所以那天下午,甜甜除了给蒙宾和奶奶磕头,再也没有第二种方法能表达感激了。” 唐嘉韵擦了擦眼泪:“这事儿还真的要怪甜妞儿!她让蒙哥和蒙奶奶受累了那么多年,这份情,我看她准备怎么还!” 张清回道:“话不能这么说,馄饨铺的伙计,每周登门给奶奶看病的医生,都是甜甜要我帮着办的,去年年底,奶奶动手术那会儿,甜甜就打算放下手头的工作,订机票赶回来了,幸亏第二天秦川亲自主刀,成功救了奶奶,我才跟甜甜说你别来了,奶奶需要静养,你现在来探视不合适,紫田这里有我们那么多人在,奶奶不会有事,甜甜就每天给我和蒙宾打电话,问奶奶的恢复情况。” 秦川想起来,在蒙奶奶手术后的几天,他还叫张清想办法,去国外找寻杨甜甜,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估计当时张清肯定在心里偷笑。 他忍不住悄悄脸红了一下。 唐嘉韵问:“把贝贝送到韩峰家去住,肯定也是甜甜要求的?” 张清点了点头:“是的,甜甜从来不愿拿孩子来拖住秦川,她那时候听说秦川和卢菁已经在谈婚论嫁了,就打算先忙完一段紧要的工作,过几个月接贝贝去外国生活,从此永远在秦川的生活里消失下去,但她也知道贝贝对蒙宾蒙奶奶感情非常深,就动了让女儿先离开海棠街的念头,免得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唐嘉韵点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突然,张清用责备的语气对秦川说道:“上个月,你在馄饨铺门口揍蒙宾的时候,我正好在场,晚上跟甜甜把这事一说,甜甜就难过的不得了,她马上跟蒙宾和奶奶联系,替你向他们道歉,也正因为这件事,让甜甜下定决心,贝贝必须尽快淡忘掉海棠街的一切,就通过电话正式告诉贝贝,蒙宾不是她的爸爸,必须改口叫蒙伯伯。” 唐嘉韵若有所思:“那些日子我不在紫田,回来后才知道,秦川和蒙哥闹翻了。” 张清瞪了秦川一眼,似乎很不满地说:“那天知道真相后,贝贝大哭了一场,甜甜又回不来,只能由我去看贝贝,再加上甜甜每天给女儿打电话,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转变了贝贝的思路……馄饨铺的伙计又告诉我,蒙宾接下来病了好几天,还硬撑着铺子的经营,再苦再累只能自己吞下。” 停顿一下,张清又感叹地说:“蒙宾对你们几个弟弟妹妹,真的是好到没话说,唐嘉韵苦等他那么多年,他偷偷跟我说过,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可他还是一次次拒绝,就是怕会因此疏忽了对贝贝的照顾。” 唐嘉韵抹着眼泪,痛骂道:“蒙宾这个混蛋,老娘也是误会了他这么多年,等明天我就把他睡了,他那么喜欢带孩子,我让他带个够!” 张清哈哈直笑:“好了,赶紧打住,我不想再说蒙宾了。” “嗯,不说他了,我们继续说甜甜,她后来学业怎么样,什么时候毕业的?” 张清抽了口烟,又说道:“甜甜一边思念着女儿,还有这个家伙,一边念书,她在两年前夏天顺利毕业,并获得学位后进入裴氏,开始逐步接管集团的业务。” “我对裴氏不太熟,能透露点具体的经营领域么?”唐嘉韵作为一个生意人,兴趣满满地问。 “工业、零售、能源,只要是赚钱的项目裴氏都做,经过这些年发展下来,业务非常稳定,也积累了雄厚的资本,董事会那帮老人锦衣玉食不思进取,不过甜甜不是这样想的,她一直有回国投资的打算,就向董事会提了份草案,建议涉足国内最热门的房地产行业,经过一番博弈后,终于说服了董事会,我就先回国,创立鹏实置业,作为集团日后的吸金利器和最大利润增长点……而趁这机会,我终于又见到了贝贝,小妮子都四岁了啊!他妈的,我当时一个没忍住,竟然就哭了!” 她丢掉烟头跑进卧室,片刻后出来了,身后跟着传来贝贝的叫声:“清姑姑,干嘛突然亲我,吓我一跳!” “因为我爱你啊!”张清回头,笑着朝屋里喊。 此时在她眼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泪迹,让这个硬朗果敢的女人有了一份少见的柔情,跟着,她便趴在唐嘉韵肩上,轻轻抽泣几下。 秦川不禁感叹,这几年的张清对于杨甜甜而言,就等于是曾经的唐嘉韵,她和甜甜之间共同经历过的故事,都包含在了这若隐若现的泪光中,虽然无声,却铿锵有力。 第315章 杨甜甜的往事(四) 张清手扶栏杆眺望远方,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说道:“过去这一年多,我国内国外两边跑,甜甜刚被任命为执行总裁,根基还不稳,董事会里刁难她的人不少,她外公扶植甜甜上位后,就开始不闻不问,让甜甜自己在曲折中成长,但我不能把她一个人长时间留在那里,必须和她一起去扛,同时我们还要设计鹏实接下来的具体发展方案,凭此向董事局筹集资金,我们做过推测,等把一切阻力趟平,准备工作全部办妥,资金全部到位,是在今年七月。” “今年七月……”秦川琢磨了一下,问道:“张总,你所谓的七月给我们答案,其实答案除了贝贝,还有另一部分,就是甜甜会在七月正式回国,扩大发展国内业务,是不是?” 张清冷冷地回道:“我再过两个月就要回英国去了,以后留在总部工作,鹏实的策划书是甜甜亲自做的,她本打算以裴氏集团执行总裁的身份,兼任中国区总裁,全力开拓新市场,不过她这么做还有个前提,就是为了你!” “我不值一提。” “矫情!你是在去年夏天毕业回国的,比甜甜的工作计划表早了一整年,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希望你别那么快找女朋友,给她留个机会,只要熬过这一年,就能来紫田跟你见面了,她做梦都想你们一家三口能在一起!但谁知道,你刚回国就有了对象,感情还非常好,甜甜不愿插足进来,她跟我说,只要秦川能幸福,和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心里突然掀起了波澜,秦川知道,能说出这种话的,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爱到极致的不得不放手,二是虚情假意。 杨甜甜当然属于前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唐嘉韵插嘴问道:“但是秦川和卢菁分手后,又回到了单身,甜甜也没想过来找秦川,把真相告诉他?” “时机还不成熟,就是我刚才说的,甜甜在裴氏的根基不稳,外公又不肯帮她,她必须全力埋头工作,儿女情长只能先放一边,所以她没法来找秦川,也没法立即接走贝贝。” “哦,是这样。” “其实在上个春节前,甜甜回国了一次,主要是来对鹏实进行调研考察,同时陪陪女儿,还想找机会看一看多年不见的秦川,以解相思之苦,但不巧的是,就在那几天里,秦川被卢苇当街撞伤……当秦川半昏迷的时候,甜甜来医院看过他。” 秦川想起了什么,低声喃喃着说:“在那个似梦非梦的瞬间,病房里不知名的女人,还真是甜甜啊……” 事后,他偷偷回忆分析过,为何这个女人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他也确实想过是不是杨甜甜,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推翻了,他十分固执地认为,要真是甜甜的话,绝不可能半遮半掩,肯定会用她如水的温柔,为他抚平一切伤口,再带他离开那个寒冷难熬的冬季。 彼时重伤的秦川脆弱感性至极,只要杨甜甜来探望他,他必定不放她走,会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并彻底忘掉她曾狠心离开过,从此往后的每一天每一秒,只记她的好。 可事实就是如此乖张,当杨甜甜真的回来了,时间却也跟着倒退了,秦川依然停留在那个满身是伤的冬天,没有人能将他救赎。 唐嘉韵吃惊不已:“甜甜当时来都来了,竟然还那么沉得住气!” “甜甜是瞒着所有人来紫田的,不方便声张,”张清解释道,然后告诉秦川:“甜甜有好几年没见你了,乍一相逢,你却重伤不起,她为你掉了不少眼泪,但她没法在国内多待,第二天就返回总部处理工作……在你出院当天,她又悄悄回来过,这次连贝贝都顾不上去找,只想亲眼看看你恢复地怎么样,可没料到,你在出院头一天晚上,就把自己喝的烂醉。” “那晚的咖啡馆门口,给我送水的那个人,难道也是甜甜?”秦川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张清提问。 “是的,你应该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老韩家里吃晚饭,当时我有事先走了,就是甜甜约我去谈工作上的急事,谈完之后她要连夜坐飞机回英国,临走之前,她特意想来看一看你,可那时出现在你身边的女孩子,是陈知南……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你都和陈知南出双入对,和情侣没什么两样。” “小南……” 耀眼的阳光裹着哀伤,来回痛击着秦川本就凌乱的心。 如果小南知道了他眼下的境地,会是何种感想?肯定是庆幸没有和他这个肮脏的家伙在一起……哪怕小南曾经说过,她可以放下骄傲,迁就她喜欢的人,但这种事,越是迁就只会越痛!想来,聪明的小南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想念陈知南了?”张清带着揶揄问道。 “我不配想她。” “呵呵,够清醒,不错,”张清意味深长地笑。 唐嘉韵看看秦川,见他面色黯淡,便拍拍他,示意他镇定,然后问张清:“接下来呢?” 张清说:“甜甜回了英国,带着项目小组日赶夜赶,完善鹏实的方案规划书,每周跟董事会汇报进度,忙得脚不沾地,就为了能早点回紫田来见秦川,别再等到什么七月,后来我干脆也回总部跟她一起忙,终于在这个月初,方案快进入尾声了,董事会那里也基本已经认可,甜甜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回趟紫田,可就在同一时候,秦川突然了去了澳洲,说是要和陈知南结婚……那几天里,甜甜连笑脸都没一个,谁都看得出,她心情有多糟糕。” 唐嘉韵叹了口气:“身为女人,我能理解她这种心情。” 张清话锋一转:“可谁晓得,秦川又回了紫田,还打算带着卢苇私奔!我就去找甜甜,问她的想法,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惊了半天,最后说抽个时间,去紫田去见一见秦川,我就先动身回国,还找秦川打了个赌。” 秦川忍不住问:“张总,你那时候为什么如此自信,说一定会赢?” “全世界都反对你和卢苇,我根本没理由看好你们,按照当时的形势,卢苇不在国外结完婚,生完孩子,就不放她回国,你这一腔热血最后还是要冷却下来,而且还有贝贝这张王牌,你想不输都不行!” 心突然被刺了一下,卢苇俏丽可爱的模样瞬间浮现,但秦川不敢让这画面在脑中停留,用力抓了把头发,视网膜里小丫头的容颜终于逐渐消失,可心中的愁与痛却久久不歇。 接着,张清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无奈:“但当甜甜到了紫田,我才算看明白了,她所谓的见你,只是找机会再看你最后一眼,她确实看到了,就是你在医院里晕倒的那个傍晚,她来过,然后就给贝贝办理了出国手续我问她为什么放弃,她说,如果不是因为爱的太深,你绝不会走到私奔这一步,就让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真不忍心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最后,她带着贝贝去了海棠街,给蒙奶奶和蒙宾磕头,打算从此往后,带着女儿永远在你的生命中消失下去……” 第316章 累了,怕了 听到这里,唐嘉韵重重地叹息:“甜甜这么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我差点就没再能见到她……” “那为什么还要故意在电视上露面,怕我们不知道她来了么?”秦川提了个很尖锐的问题。 张清瞬间脸色一黑:“你还在怀疑甜甜的动机是吗?我告诉你,甜甜现在每天有多忙,你根本想象不到,她想临时过来几天没那么容易,只能用和紫田市府洽谈合作这个理由!她本不想闹出什么动静,与市府高层见面那天,她说不要在新闻媒体上报道,但那帮家伙都想露脸,结果还是在电视上播了,甜甜也无可奈何。” 停顿一下,张清又说:“两天前晚上,甜甜去凤鸣街故地重游,我们都以为卢苇要专心念书,你肯定在家里陪着卢苇,不可能晚上出来逛夜市,我还准备回去时提醒一下老韩,千万别对你提甜甜,但谁知道,居然就这么碰上了!秦川你再认真回忆一下,在凤鸣街那晚,甜甜从头到尾没提过复合二字,更没有提你们有个女儿,至于第二天下午也是阴差阳错,在卢苇本该上课的时候,你又带着小丫头来了馄饨铺,这能怪谁!” 秦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意思是不想听。 “你这是什么态度!”张清瞪了他一眼,十分不悦地说道:“现在甜甜身边追求者不少,都是当地贵族财阀家的青年才俊,她外公希望甜甜可以看上其中某个,并与之结婚,但甜甜全都一口回绝,说等明年再慢慢考虑,到目前为止,除了我和艾馨,没人知道她在国内有个女儿,更没人知道,她一直在想着念着一个荒唐至极的男人!” 唐嘉韵当然清楚,张清指的是秦川带卢苇私奔这事儿,马上深表赞同地附和:“不但荒唐,还离谱,更匪夷所思,本来我跟卢菁卢苇关系不错,以后都不敢联系她们了。” 张清呵呵笑了两声:“联系是可以联系,但千万别提秦川,不然卢菁卢苇肯定跟你急。” 秦川突然冲出一股火气:“你们有完没完!” 张清迎向他怒气汹汹的面孔,说道:“作为姐妹,我希望甜甜能和你在一起,把当年的爱情延续下去,给贝贝最完整的家,前提是你能彻底忘了那几个女孩子!但作为裴氏管理层的一员,说句不中听的话,十个秦川都配不上半个杨甜甜!” “哪来的不中听,非常中听!”秦川冷冷地笑,然后针锋相对地回击:“你们光站在甜甜的角度说话,就不好好去想一想,是她杨甜甜,把真相对我隐瞒了那么多年,我是贝贝的亲生父亲,我也有知情权的啊!现在我被弄的里外不是人,你们以为我想这样!要是早知道有个女儿,我还会厚颜无耻去勾搭卢菁卢苇和小南?” 尽管秦川的嗓门很大,但这话终究是他占了理。 张清没法反驳,闷头抽起了烟,而一阵微风吹来,将缭绕的烟雾吹到秦川身边,朦朦胧胧之间,恰似他此刻无法彻底宣泄的怒气与无奈。 唐嘉韵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甜甜从来就没忘记过你,你再回想一下,去年夏天你刚回国,在黑夜酒被保安打伤,胡金东上门道歉加赔钱,以及你和林国权的儿子打架,被抓进局里,突然又被释放,肯定都是甜甜在背后帮你,张总,是不是这样?” 张清呼出一口烟:“没错,那都是甜甜要我出面办的。” 唐嘉韵马上说:“秦川,赶紧去英国跑一次,和甜甜认真谈一谈,把她再追回来。” “当年是她甩了我,凭什么我再去追?要追也是她来追我!” 张清嗤一声笑了,带着十足的嘲讽说道:“还是算了,大家消停点,裴氏财团未来总裁的男人是这个样子,以后我跟同行朋友见面,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裴氏的人了!” 秦川懒得跟张清吵嘴,沉默着不再吭气。 通过刚才那么多对话,他已经明白了,杨甜甜确实从没想要拆散他与卢苇,既然现在已经和卢苇不可能了,他应该努力找甜甜复合,不为别的,单就为了女儿,他也必须这么做,到那时,就像张清说的,甜甜以执行总裁的身份留在紫田,陪伴着丈夫女儿,同时开展鹏实的投资业务,反正裴氏在欧洲生意稳定,她不用操心过多。 明明是很不错的构思,但对秦川来说,仅仅是随便想一想,在脑中走个过场而已,用不了半支烟的功夫,他又将回到消极厌世的状态,同时他也不可能向前迈出一步,以迎合的姿态去主动面对,哪怕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想来,他是真的怕了,也累了…… 聊天进入了冷场,他便回厨房开始切菜炒菜,唐嘉韵和张清都进了房间,一起陪伴着贝贝。 房间里传来她们的笑声,秦川悄悄过去看了看,贝贝正趴在床上,两条小腿分别搁在张清唐嘉韵身上,她见到秦川来了,马上收起笑脸:“小秦叔叔,我们在讲故事,你不许偷听!” 这让秦川再次体会到贝贝对他这个亲爹的排斥,以及无形的距离,只能尴尬不已地离开,活像是个外人一样。 不多久之后,张清接到个电话,说有急事要办,就匆匆走了,尽管看起来像是因为刚才和秦川争执过,不想跟他一起吃饭,但秦川认为她真的有事,这个女人太骄傲了,从来不屑于去做口是心非的事情。 接着,他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张清如此智慧又硬朗的女人,做个总裁都绰绰有余,竟然给杨甜甜做总裁助理,那么甜甜肯定不能比张清差,不,应该是只强不弱难道在这几年里,甜甜已经成长到了叫他望尘莫及的地步? 记忆中,杨甜甜的性格就是她的名字,甜美温柔细腻,还有点小俏皮与小作,但从来就和商业天赋搭不上边……最后,秦川只能使用形势逼人四个字,来给自己心里的疑惑做了总结。 吃午饭时,唐嘉韵轻声对秦川说:“刚才你不在屋里的时候,张清跟我提过一句,甜甜带着女儿去英国,从落地这一刻起,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别的不说,甜甜她外公肯定会气疯。” “都是亲人,难道还会不喜欢贝贝这个重外孙女?”秦川很不可思议地问,同时给身边的贝贝夹了一筷子菜。 “甜甜是裴氏财团指定继承人,婚姻不能自己做主,突然带回去一个女儿,会引起轩然大波,你没听张清说的么,要给甜甜安排联姻,其中肯定牵扯到多方利益……总之可以这么说,除了甜甜,没人希望贝贝的出现。” “甜甜她爸妈呢?他们不该也是这样的?”秦川开始紧张起来。 唐嘉韵轻轻摇了摇头:“张清跟我说,甜甜她爸已经去世三四年了,甜甜妈去年刚刚找了个外国人再婚,基本也是靠不上的。” “怎么会这样……” 第317章 渣男还是情圣 这顿饭,秦川彻底食不下咽,他总是不自觉看向贝贝,最后干脆停下筷子,就这么瞧着女儿,女儿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越乖,他心里就越难受。 他总单纯地以为,贝贝跟着杨甜甜去了国外,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接受更好的教育,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甜甜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被董事会指责,要是连她外公都不站在她这边,那么甜甜一个不小心,甚至要面临被撤职的风险 他不由地想起以前周恒说过:豪门家族的颜面永远高于一切,那些不听从家里安排的晚辈,就等于是被判。 这话,周恒指的是彼时要跟秦川私奔的卢苇,而现在,完全可以套用到杨甜甜身上。 杨甜甜深陷困局,凭什么再去照顾女儿?又有谁会给贝贝好脸色? 照这么看,贝贝还不如留在国内,至少在紫田,有一大堆疼她爱她的长辈 想到这里,秦川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有着止不住的愁绪,以及疼惜,他真的不希望贝贝走他的老路,让太多不快乐的情绪和眼泪充斥着童年时光。 贝贝小口小口扒着饭,唐嘉韵不时喂她喝一勺汤,她吃的小嘴油光光,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虽然她舍不得离开海棠街,离开蒙宾和蒙奶奶,可她同样怀有深深的期待,就是能和最爱她的妈妈一起生活,而秦川不敢把即将面临的曲折告诉她,他怕影响女儿的心情,作为一个从小缺失母爱的孩子,生活已经对她够残忍了,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幻象,不管是否会实现,只要能在她心里多留一刻,就多一刻。 饭后,贝贝嫌待家里太闷,用一条腿在床上蹦跳着,说要回海棠街看望蒙奶奶。 唐嘉韵开车来的,便准备带着贝贝去,不过没让秦川跟她们同行。 “下午给你放半天假,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晚上七点过来接贝贝。” “好,你多注意贝贝的脚。” 秦川当然明白唐嘉韵的意思,韵姐是让他自己静一会儿,而他也确实需要这个独处的下午。 他和坐在车里的贝贝挥手:“宝贝儿,乖乖的,爸爸晚上来接你。” “不接我也没事,我可以住自己家。” 秦川回了个微笑,但他知道这个笑容非常难看,贝贝所指的自己家,就是馄饨铺子,她在那儿长大,那里有她最亲近的蒙宾和蒙奶奶,秦川这个爸爸,确实比外人更像外人。 唐嘉韵也是颇为无奈,对秦川眨眨眼,留下一句“任重而道远”,便发动车子,驶离家属院。 等她们走后,秦川步行片刻后,到宝纱湖边找了张长椅坐下。 阳光晒得他晕乎乎,感觉分外舒服,但心头有块被不知名情绪覆盖的地方,却是连阳光也触碰不到的,他有种直觉,这块地方的面积正在不断扩大,吞噬着他的某些执念,让他即使在星期天下午这个本该最悠闲自在的时刻,也看起来是那么的心事重重,还有不快乐。 那有什么事是能使他快乐的呢?好像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他渴望能听贝贝喊他一声爸爸。 但光听一声怎么够,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听到,才是最美妙的…… 这时在湖边小道上,有个四五岁小男孩儿正骑着自行车,他的爸爸在后面跟着跑,父子俩一前一后从秦川面前经过。 “爸爸,你还跑的动吗?我要加速咯!” 男人气喘吁吁地擦汗,但脸上洋溢着快乐:“你归你骑,爸爸当然跑的动!爸爸每天要绕湖跑一圈,可不能再胖下去了,要被妈妈嫌弃的,哈哈……” “好咧,爸爸加油!” 在秦川眼里,尽管这对父子做的事情实在平平无奇,却叫他无比的羡慕,他也很想和贝贝在湖边这样玩闹,女儿骑车,他在后面跑,不论女儿骑得再快,他都能追上,然后父女俩的欢笑声洒满一路,这场面,想想就会很温馨,很快乐 收回思绪,他决定给张清打个电话。 “秦川,什么事?” “张总,如果贝贝跟着甜甜去了英国,她们娘俩儿结局会怎么样?” 秦川问的非常直白,对张清,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张清似乎想了一下,才终于说道:“我不好随便乱猜,得看甜甜怎么和董事会以及她外公谈了,这么多年来,她始终盼着和女儿团聚的这天,对她来说,除了女儿,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那她有谈判的有力砝码吗?” 张清突然语气凌厉起来:“秦川,甜甜哪怕被董事会开除,丢了工作,她也会用心把贝贝抚养长大,你既然不要她们娘俩儿,就少给我啰嗦!” “张总,息怒,我就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张清骂了句脏话后,态度十分生冷地说:“解决办法当然有,不过懒得跟你解释!” 然后,电话就被她摁断了。 秦川当然明白张清的火气来自于何处。 现在事实已经摆着了,接下来等待着杨甜甜的,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风暴,张清有力使不上,只能干着急,而该如何解开这个局,秦川心里有个模糊的框架,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要去找唐嘉韵问一问。 开车去了海棠街,贝贝正在唐嘉韵的房间里睡午觉,蒙奶奶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贝贝的小屁股,满脸都是疼爱之色。 “秦川,轻点儿,贝贝在睡觉,”蒙奶奶给秦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秦川对唐嘉韵招手,让她出来聊。 听秦川说完,唐嘉韵想了半天,有些犹豫地说道:“这种博弈的层次太高了,我够不着……如果我是甜甜,你们都对我吹胡子瞪眼,也不认我的女儿,我干脆就硬气一点,直接辞职,大家互相眼不见为净……但这意味着和裴氏彻底闹掰,以裴氏在欧洲商圈的影响力,甜甜要再找份好工作,会非常难,除非她远离裴氏的势力范围。” “你是指回国发展吗?” “鹏实置业就是裴氏伸进国内的触角,甜甜没什么背景的话,还是要受到掣肘。” 唐嘉韵看着秦川忧心忡忡的样子,唉叹了一声后说:“向董事会示个弱,跟外公求个情,远离风暴中心,用戴罪之身回紫田,努力把鹏实的业务做大做强,将功赎罪,再慢慢让所有人接受贝贝,对于甜甜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 然后,唐嘉韵语重心长地说:“秦川,听姐一句劝,不管你心里对卢苇有多少歉疚,都必须放下,这世界上谁不是背着些难言的沉重活下去的呢?如今不单是甜甜回来了,你们还有了女儿,跟甜甜认真谈一谈,把婚结了,她不能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日子!” 秦川接不上话,他当然知道,唐嘉韵说的完全在理。 见秦川沉默,唐嘉韵往他身上狠狠打了一拳:“甜妞儿对我来说,就是亲妹子,你如果不娶甜妞儿,那以后我跟你绝交!” 秦川揉揉被她打痛的地方,切了一声:“都那么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随便把绝交挂嘴上?” “不绝交,还留着跟你称兄道弟么?你抛弃妻女,就是渣男一个!” “胡说八道,我都没和甜甜结婚!”秦川硬着头皮回道。 “那你就更是渣男,未婚情况下把甜甜睡了,又只顾着自己痛快,安全措施都不做,让甜甜未婚先孕,现在女儿那么大了,反而还不认账,不是渣男又是什么?别用你和卢苇之间所谓的爱情来做掩饰,爱情也要分先来后到的,不信咱们把你的经历发到网上去,看看到底是骂你渣男的人多,还是夸你情圣的人多!” 秦川完全说不过她,只能转移话题:“好了好了,你去做晚饭,晚上我在你这里吃饭。” “滚,不伺候你,”唐嘉韵使劲将他推出了门。 第318章 突然的偶遇 唐嘉韵果然说到做到,把秦川赶走后,愣是没再开过门,即便到了晚饭时间也是如此,任由饭菜香飘满海棠街,也不让秦川进来一起吃。 她将愤懑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秦川却没法跟她计较,连抱怨一下都不行,这世界上有种闺蜜叫作唐嘉韵和杨甜甜,哪怕多年不曾联系,但当得知甜甜以后可能过的不好,唐嘉韵会比谁都揪心,甚至恨不得能代替甜甜,去面对那些未知的风暴……可这终究是一厢情愿,最后,她只能恨上了冷漠绝情的秦川。 但秦川无法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心态在潜移默化中已经有了变化。 原先他是怀着避世的想法,打算对一切不闻不问,而现在转变成了左右摇摆,左边是执念,右边是责任,心被夹在中间七上八下,一阵风吹来,扑面都是迷茫难言的滋味。 没什么胃口吃晚饭,干脆就不吃了,他一个人在海棠街上乱逛,消磨消磨时间,打算过会儿就接贝贝回家,他当然不能允许贝贝再住回馄饨铺子,自己的女儿,必须住自己家。 可是,再过不了几天,女儿就会被杨甜甜接走,他想到这个心里就分外难受,悄悄走到唐嘉韵的房子外,隔着玻璃往里瞧。 贝贝和蒙奶奶都坐在桌边吃饭,蒙奶奶眼睛不太好,但贝贝眼尖,见到秦川在外面,马上和唐嘉韵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唐嘉韵终于不情不愿地出来开门:“滚进去!” “秦川,坐,”蒙奶奶给他指指一张空椅子。 秦川当然看的出,奶奶因为杨甜甜的事,心里也正不好受,她很可能在悄悄埋怨着他,但苦于没法说出口,毕竟当初作为知情者,她将一切隐瞒了那么久。 “谢谢奶奶,我去盛饭。” 唐嘉韵一拍桌子:“谁同意你吃饭了!” “嘉韵,算了,看在甜甜的面上,不能饿着秦川,”蒙奶奶见唐嘉韵火气不小,便轻声劝道。 “奶奶,他” 贝贝突然用稚嫩的童音说道:“小唐妈妈,你不让小秦叔叔吃饭,那我也不吃了!就算他不爱妈妈,也不要我,但他救过太奶奶的命,你就不能随便说他!” 贝贝的爱憎分明,让秦川先是欣慰,接着又无地自容。 唐嘉韵不依不饶:“听到了没!女儿都帮你说话!” “听到了听到了,”他笑得十分勉强,贝贝则气鼓鼓地瞥了他一眼,虽然无声,又像是含着千言万语。 饭厅里开着半扇窗,外面飘来路过的孩子们的说笑声,伴着傍晚海棠叶沙沙作响,在这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一切都显得格外温馨,秦川不禁在恍惚中感到迷茫,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呢?明明只要向前迈出一步,就能得到全世界的迎合,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在崎岖难行的逃避之路上越走越远,甚至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个比谁都喜欢安定的人 饭后,秦川抱着贝贝上车,准备带她回家,但贝贝不想那么早回去:“小秦叔叔,我要去阿俊叔叔家里玩儿,我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他了。” 蒋俊的案子过几天开庭,秦川只能这样告诉贝贝:“阿俊叔叔去外地了,过段时间才回来。” “那就是说,我再也见不到阿俊叔了。” 秦川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贝贝则发出一声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叹息,好似带着不甘与落寞,将目光从蒋俊那屋子恋恋不舍地移开,然后要秦川带她去市中心逛逛。 带女儿逛街,秦川当然求之不得。 在彩宁广场停好车,他背着贝贝,沿广场中央的喷泉池逛了几圈,又和女儿一人买了一个冰淇淋,坐在石凳上慢慢地吃。 凉风习习,月色很柔,夜晚的紫田霓虹灯闪烁,透出股股不知所往的迷离,而比夜色更叫秦川琢磨不透的,就是身边的女儿又不睬他了。 他只能没话找话:“冰淇淋好吃吗?” “嗯。” “晚上回去要认真刷牙。” “哦。” “准备几点回家?” “不是现在。” 天上的月亮是抓不住的,同样抓不住的,还有女儿的心思,此时此刻,贝贝很像与秦川初见时的样子,文文静静沉默少语,但实际上,她已经多了几分肉眼看不见,只能靠心去品味的成长,这感觉,叫秦川不禁感叹时过境迁。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贝贝和他一样的不快乐,秦川在努力强颜欢笑,贝贝却比他更内敛,把该属于和不该属于小孩子的情绪都深藏进这个清朗的夜晚,最后换来了一袭朦胧的月光。 吃完冰淇淋,贝贝又坐了会儿,说想在周围兜一圈,秦川便背起她,按照她指的方向,走向更加热闹的商场,但又丢不下那如影随形的惆怅。 在商场顶楼的电子游艺城,秦川背着贝贝穿梭在人群里。 这画面没有任何违和感,所有人都很自然把他当场一个宠溺女儿的父亲,但就是他这张脸有个六岁的女儿,好像还是显得太过年轻。 去年八月某个晚上,就是在这地方,他和卢菁互相依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看着卢苇疯玩,卢苇还给他们抓来了好几个玩偶。 那时的卢菁正和他热恋中,她嫌弃地称妹妹卢苇是电灯泡,卢家俩姐妹如梦似幻,清爽了他的整个炎炎夏季,而现在,已经成了他不敢去触碰的回忆,想起来就会痛彻心扉。 “宝贝儿,想玩点什么?”秦川半回头地问。 “不想玩。” “那你还来这里?” 贝贝扭了几下小屁股,像是在抱怨,但接下来的话,又叫秦川陷入沉默:“以前阿俊叔叔会带我来这里玩,给我抓娃娃。” 贝贝这是想念阿俊了……秦川抬起头,重重呼一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念蒋俊? 在抓娃娃的机器边,贝贝趴在秦川肩头,看着别人玩,不论别人抓到或者没抓到,她都是默默地看,等那些玩的人带着遗憾或者心满意足走了,她依然一动不动,也没有半分想离开的意思。 秦川看不到身后贝贝的表情,但能猜到,她一定在想念着蒋俊,想着唐嘉韵,想着杨甜甜,想着蒙宾蒙奶奶,但唯独不会想一个人,就是秦川。 并非因为秦川这时就在她身边,心灵上的距离,已经让她没有了和他说话的欲望,她只是单纯地听杨甜甜的话,住在他的家里,然后等着妈妈来接她走,从此以后,远离这个叫她浑身不自在的父亲。 远处又走来两个人,在一排娃娃机前停了下来,女孩儿非常漂亮,戴着很精致的白色发箍,她把单肩包脱下,给了身边的男孩子,然后往机器里投币,很快,她抓起了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她抓娃娃的技巧太出色了,吸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当她用完手里的游戏币时,已经抓到了十来个五颜六色的玩偶。 把玩偶全部分给旁边的几个小孩,在一片“谢谢姐姐”的童音中,她从男孩手中取回包,刚准备离开,终于注意到了几米之外的秦川。 秦川早已红了眼眶,微微低下头,拼命不让目光和卢苇的眼神接触。 “居然是你!”江浩然突然冲上来,抡圆胳膊对着秦川就是一记耳光。 第319章 反目 秦川不闪不避,硬挨下这记沉重的巴掌,左耳朵跟着就是嗡嗡作响。 向来斯文的江浩然也会发飙打人,秦川对此并不惊讶,去年卢苇被林国权的儿子林毅欺负,江浩然直接挥刀就要砍人,当时秦川就在旁边目睹,而现在他非常肯定,要是江浩然手里有刀,早就捅过来了。 不止和卢家结下了解不开的仇,与江浩然这个兄弟也彻底反目,秦川心里满是酸楚与无奈。 他从江浩然身上依稀见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这种极致的愤怒他曾经也有过,此时此刻,尽管完全不想跟人起冲突,可一切都由不得他……卢苇又像极了那时的杨甜甜,她负手而立,用最冷漠的眼神看着一切,连一丝情绪都懒得给。 卢苇虽然表情毫无波澜,但给秦川带来了最坏的情绪,他已经看明白了,三天前晚上事发后,江浩然用最快速度赶回了紫田,终于跟卢苇走到一起。 在这之前,他们只是缺少一件催化剂,而秦川自己……充当了这个奇怪又不光彩的角色,他没有成人之美的雅量,只感到莫大的讽刺,还有悲伤。 卢苇没戴那个月牙形的发卡,那句所谓的“不管你结不结婚,我都会等你十年”,更像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可是,他还有资格去为此抱怨吗? 江浩然正准备抬手再打,突然发现秦川背后还藏着个小女孩儿,不得不停了手。 他揪起秦川的衣领,面孔极为狰狞:“我早就说过,你敢对不起卢苇,我会要你的命!现在咱们就在这里私了!” 贝贝马上搂紧了秦川的脖子:“别打架,快走呀。” “宝贝儿,没事,不用怕,”秦川心头一暖,贝贝还是关心他的。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一多半都掏出手机,悄悄拍着视频。 秦川不想当众出丑,叹息一声后,对江浩然说:“现在没法跟你私了,等我女儿被她妈妈接走,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能陪着女儿的时间,也就只有这三四天了。” 贝贝的小脑袋从秦川背后探出来:“这个哥哥,你故意打小秦叔叔,应该道歉……” 卢苇突然发话:“贝贝,你叫他小秦叔叔,为什么不叫爸爸?” “我才不认他是我爸爸,但我听清姑姑说,你很想当我妈妈,是不是?”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我怎么就看不懂呢?”围观人群中有人嘀咕,接着一片附和声。 “小丫头你住口,别乱讲话!”江浩然一声怒吼,打断了贝贝,接着恶狠狠瞪住秦川:“我没法在紫田待太久,现在必须跟你做个了断,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 秦川摇了摇头:“我女儿前天把腿扭伤了,她妈妈托我照顾一下,过几天再来把她接走,你不要打扰我们父女最后相聚的时间。” 江浩然冷笑:“还真以为这是你女儿?那女人在国外待了那么久,谁知道她干不干净?” 秦川瞬间冒出火,江浩然气昏了头,连这种话都敢说,杨甜甜岂是能被人随便侮辱的? 但他还是努力压下脾气,回道:“你对我有恨我理解,但对事不对人。” “怎么就不能说了?那女人和你一样,脏透了,恶心!” 秦川默默走到墙边,把贝贝放下:“宝贝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捂住眼睛,不要看。” “小秦叔叔,你想干嘛?” “那个人敢骂你妈妈,我要揍他!” 然后他猛扑过去,一脚踹在江浩然肚子上,跟着挥起拳头就是一顿暴打。 他懒得再废话半个字,反正大家已经闹翻,何必再虚伪地给对方留什么颜面,于是下手毫不留情,江浩然根本不是他对手,但也完全不退缩,一边挨打一边反击。 “不要打了!” 卢苇带着两个保安赶来,将打架双方拼命拉开,她掏出纸巾,给江浩然擦掉脸上的血迹,又朝秦川身上用力踢一脚:“你打他等于打我!你已经这么对我了,还要让我守活寡是吗!疯子!” 秦川刚才的愤怒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心酸。 卢苇骂的这声“疯子”才是把刀,生生从他心头割下一块肉,他在痛苦中别过头,不与卢苇的目光接触,轻轻抽泣一下,走回去抱紧女儿。 “卢苇,我没事,”江浩然脸上有伤,依然叫嚣不停:“秦川你个人渣!畜牲!不得好死!” 秦川不吭声,在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之下,刚要带贝贝离开,保安将他拦住:“有人报警了,等警察来。” “知道了。” 摸摸女儿的脑袋,他抬起头,望着屋顶的日光灯,只看到一片无比巨大的空洞,仿佛一个漩涡,将他的世界扭曲地完全变了形,而耳边江浩然的骂声依然不停。 他在痛苦中领悟到了,其实不止江浩然,现在的整个卢家,必定都处于这种狂躁的状态之下。 卢苇之前再怎么胡闹叛逆,终究是卢家的掌上明珠,现在回到家庭的怀抱,家人当然会给予她最大的包容和疼爱,同时,又把秦川恨到了极致。 可是,又有谁来关心一下秦川呢?被全世界孤立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再次抱紧女儿,拼命忍着没有掉泪,只为了能给女儿留下一个坚强的印象,但无论怎么看,他都和坚强沾不上边,有的只是孤独…… 大半个小时后,当警车把秦川带到警局,他才发现,这里是非常熟悉的丰谷区分局。 负责做笔录与进行调解的警察,也是与他渊源颇深的徐阳。 看完现场围观者拍的视频,并听了事情经过后,徐阳吓了一大跳,不顾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卢菁,低声问秦川:“这小女孩儿,真的是你女儿?” 秦川昂起头:“如假包换。” “我还以为交警大队的小腾在瞎说……”徐阳用力抓一把头发,然后偷偷瞄向了卢菁。 “老徐,我只旁观不出声,要我回避也行,”卢菁表明了态度,她双手抱胸,冰冷的目光盯着秦川,不时看一下他旁边的贝贝。 贝贝认识卢菁,但很乖巧地没有与她相认,指着鼻青脸肿的江浩然:“那个人骂我妈妈!” 有视频作证,确实是江浩然先动手打人外加出言不逊,这笔账自然算在了他的头上,徐阳问秦川要不要私了,秦川丢下很简单的一句话:“给我女儿的妈妈道歉,这件事就算了。” 江浩然也硬气:“绝不道歉!要关我拘留我随你们!” 卢苇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听我的,不要吃眼前亏,认个错又何妨呢?” 江浩然捏紧拳头:“但是他……他这样对你!我还要给他道歉?怎么不说他把我打伤了?” “这是你自找的!”秦川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冷笑道:“你可以去验伤,但我就是医生,别指望着用验伤报告来忽悠我!还有,你必须道歉!” “绝不!”江浩然拍着桌子,朝秦川吼道。 调节不成,双方陷入僵持时,张清赶了过来。 第320章 爸爸,不哭 张清先问贝贝和秦川有没有事,然后听说是江浩然骂了杨甜甜,马上就怒了,手指着江浩然:“你胆子不小啊,我们裴氏集团的执行总裁,也是你能骂的?咦,你不就是那个……去年跟林国权儿子打架的小家伙吗?” “是又怎么样!”江浩然早就忘了只见过一面的张清。 “当时你闯了大祸,是我把你捞出来的,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给你爸,叫他过来抽你一顿,我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去?” 接着,张清也不管这是在警局,摸出烟点上就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现在给你时间考虑,等这支抽完烟,我就把江羽叫过来。” “没瞧见贝贝在这儿么,”秦川抓过她的烟,塞进烟缸。 张清一拍手:“烟抽完了,小家伙你现在怎么说?” 她逼着江浩然立即表态。 卢菁想了想说道:“浩然,道歉认错,这事就过去了。” 面对曾有搭救之恩的张清,江浩然只能低头放了软,不甘不愿地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刚打算走,被张清喊住:“小家伙,你现在是卢苇的男朋友?” “当然是!”卢苇抢着回答,然后勾起江浩然的手臂,故意挑衅似的对张清晃了晃。 “呵呵,漂亮的女孩子,找对象果然容易,”张清很无所谓地一笑,然后不着痕迹地看看秦川:“卢苇的新男朋友,比你帅多了。” 秦川拼命忍住,没去对张清发火,将所有情绪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卢苇当然有资格重新找男朋友,他却早已没资格去说三道四,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还幻想去波士顿独居,为卢苇建造一座她永远不会光临的空中楼阁,殊不知,小丫头早已有了新的对象。 不经意想到了卢苇曾说过:“你只是把你自己感动了,别人全都当你是个笑话!” 这话,她曾经是对江浩然说的,但如今时过境迁,再回想起来,秦川觉得就是为他自己做的最好的定义。 “我先走了,你用心照顾好贝贝,”张清在走之前关照秦川。 “清姑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接我?”贝贝向张清问道。 “应该就这些天里,你可以打电话问她。” 张清踩着皮靴,轻快地离开。 卢菁这才对卢苇说:“浩然下了飞机后时差都没倒过来,就一直陪你在外面逛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姐,我正准备回去,但谁知道,闹了这一出……” 卢菁摆摆手:“你先陪浩然去医院看看伤。” “知道了,大姐,你也早点下班回来。” “会的。” 很普通的对话,秦川却听到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滋味,他早就没了刚才与江浩然对峙时的气势,将头深深埋下,那股无言的酸涩一时达到了顶点。 他本来可以和姐妹俩无话不说,但现在,他于她们而言,比路人都不如…… 或许这就是生活,最亲密的那些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走散的,彼此的约定转眼就被岁月碾碎成了粉,他连遗憾一下都成了奢望,因为不配在卢菁卢苇面前表露出任何情绪,而心头的阵阵痛楚又在提醒着他,他们以前也曾爱过,笑过,闹过,荡气回肠过,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错过。 一张纸突然扔在面前,跟着是卢菁的声音:“笔录签字,你也可以走了。” 自从进了警局,秦川就没和卢菁说过话,他草草留下签名,将贝贝驼起背在身上:“走,跟爸爸回家。” “小秦叔叔,明天我想去找雯雯,你送我去好不好?” “你怎么那么贪玩儿?” “才不是,过几天我就要走啦,必须去看我的好朋友,你不要小气嘛……” “好好,就听你的。” 徐阳走到秦川旁边,问他:“秦医生,你女儿几天后要去哪里?” 秦川苦笑一下:“被她妈妈接出国,从此在国外生活定居。” 徐阳哦了一声,继续低声问:“我听说你马上要从四院辞职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的话……” 望向刚走到门口的卢苇与江浩然,秦川恍惚之间产生种可怕的直觉,等贝贝离开后,孤独势必将陪着自己度过接下来每一天,卢苇将永远也不可能知道,他正在为她守着一场无止境的活寡……而当多年后的某天,卢苇早已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他却悄然老死在异国他乡的小屋里,到了那时候,怕是世界上不再有人记得他……还有那倾尽一生才完成的执念,到头来,注定是场无人可知的笑话…… 忍着喉咙口的酸疼,他艰难地回答:“本来决定去波士顿独居生活,用余生把未完成的承诺做完,至少我可以宽慰我自己,我并没有失信……但是现在我不打算这么干了,人生已经太苦,我不想自虐。” 卢苇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眼中带有一丝困惑。 卢菁用眼角余光瞟了妹妹一下,淡淡地插嘴提问:“你就不想和杨甜甜在一起?” 贝贝稚嫩的嗓音突然响起:“小秦叔叔答应过我,他不会娶我妈妈!” “是的,我不娶你妈妈,”秦川的嘴角抽了抽,极为勉强地微笑:“等贝贝离开后,我也要走了……就申请去贫困山区支教,或者在当地村寨里做个医生,一辈子留在那白山黑水间,也挺好,那里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没人会嫌我脏……” 卢菁蓦然地点了点头。 卢苇则缓缓转回身,与江浩然走了出去,没有再留给秦川哪怕一个字的……不,她有留过,是一小时前的那声“疯子”! 用力托起贝贝的小屁股,秦川温柔地拍了拍:“宝贝儿,回家好好睡觉,爸爸明天就带你去找雯雯。” “好呀,晚上我要给雯雯画一幅画,留作纪念,让我想想看,我该画什么……” 贝贝接下来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想等卢苇和江浩然走远,自己再带着女儿离开,他不愿看到他们俩并肩同行的亲密模样,那只会叫他发疯发狂。 痛苦引领着回忆,就在三天前的晚上,卢苇还信誓旦旦地说过,要找一片水草最肥沃的草原,为他生一窝小狼崽…… 他不禁悲叹一口气,人生本来就是由谎言组成的,你骗我我骗你,谁先当真谁就输了,所以说,那些信守承诺的人,才最是可悲,连傻子白痴都不如…… 想到这儿,他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没人知道他这是在自嘲,而笑声在几秒种后戛然而止,接着,便开始无声地掉眼泪。 赶紧低下头,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但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淌进了衣领里,一阵温热过后,逐渐化为冷却。 再次抬头时,眼前有些模糊不清,贝贝还在他身上趴着,他没法擦眼泪,只能用力眨几下眼,等视线稍微清晰了些,能将前方看清,这才慢慢朝外走。 到了街边,准备打车赶回彩宁广场,他要去取车,这车等明天见到韩峰时,连同那张30万的卡,都必须还掉了,这也宣告着一场爱情的闹剧正式收场。 贝贝突然伸出手,从后面替他抹掉了眼泪:“爸爸,不哭。” 第321章 惹眼的愁 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宝贝儿,你……你叫我什么?” “小秦叔叔,刚才那个人骂了妈妈,你马上就跟他打架,虽然我们老师说打架是不对的,但我觉得你很棒,也很帅,你这样护着妈妈,我会和妈妈说的!” “等等,你等等,”秦川立即将贝贝放在地上,然后搂住女儿的脑袋:“你刚才是不是叫我爸爸了?” “我是叫了呀,小秦叔叔,”贝贝一只脚撑在地上,坏笑着说。 秦川擦了几下眼睛后问:“干嘛又不叫我爸爸了?” “只能叫一下,算作小小的奖励,但不能随便给你太多,你会骄傲退步的。” 夜风里似乎含着香甜的酒味,呼吸之间,秦川便觉得自己醉了,跟着又有想哭的冲动,一时之间,根本没法调整好心情,但他非常明白,这才叫真正的治愈,忧伤哪怕再堆积成山,都敌不过贝贝这一声甜美清脆的爸爸! 不过接下来,无论他再怎么逗贝贝,和她说话,贝贝都不再喊爸爸,于是,他一会儿不甘一会儿又气馁,就这么一路跌宕地回到了家。 洗完澡后,贝贝支着一条腿站在水池边,用力抹肥皂洗衣服。 “宝贝儿,要不要爸爸帮你。” “才不用,去年的这时候开始,我就自己衣服自己洗了。” 白色泡沫裹住一双柔嫩的小手,秦川倚靠在门旁,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瞧着贝贝熟练的动作,心里感叹女儿真是太懂事了,等她洗好衣服,马上把苹果给她:“去坐着吃,走慢点儿。” 然后,他端起盆去阳台上晾晒。 “小秦叔叔,把你的手机给我,时间到了,我要和妈妈打电话。” “在桌上,自己去拿。” 贝贝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叽叽咕咕说了十来分钟,最后把手机和苹果核都给了秦川:“苹果吃好了,帮我扔一下,手机别挂,妈妈和你说话,我去刷牙。” 苹果还没啃干净,秦川嚓嚓两口吃光,才走到阳台对着话筒说:“甜甜,还好吗?” 对面的杨甜甜微笑:“秦川,今天谢谢你了,贝贝都和我说了。” 秦川猜想应该是打架的事情,便回她:“没事,不用往心里去。” “我肯定会往心里去的,而且,还要记上很久。” “那随你了,”秦川也跟着笑,这种轻松的聊天氛围,瞬间就把他带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接下来,沉默了大约七八秒,杨甜甜终于先开口:“喜欢贝贝吗?” “这还用问,当然喜欢。” “贝贝说,她今天叫了你一声爸爸。” 秦川鼻子有点儿酸:“是的,感觉很甜,很幸福,还想多听几次,不……最好能一直听下去。” 杨甜甜似乎轻轻叹息着:“贝贝还和我说,你想去山区支教,是真的吗?” 秦川如实说道:“今天见到卢苇有了男朋友,我心里有点难过,突然就产生了这个想法。” “产生这想法的初衷是什么?逃避?还是重生?” 在以前,秦川很少会和杨甜甜聊这样严肃的话题,他勉强笑了一下:“是逃避,也算是重生,山区没有电话和网络,我不会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可以在封闭的环境中遗忘过去,安安静静地生活。” “秦川,你为卢苇勾画的蓝天白云太过虚幻,如果是在一个无争的世界,你完全可以做到,但如今处处都是争斗,你应付不过来的……说实话,我非常嫉妒她,因为你为她做的事情,正是我以前幻想你能为我做的,就是私奔……现在卢苇已经不属于你,你与其逃避,不如拾起释怀的心,去重新审视这个世界,把眼光放低,心态放平,你会活的更轻松自在。” 这些道理,秦川其实都懂,但在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排斥跟人谈论卢苇,就像绝不允许任何人当着他的面,把杨甜甜作为话题拿来讨论一样,他不会傻到去揭自己的疮疤,将心里最痛的一面示人,可现在,是最懂他的杨甜甜在跟他讨论卢苇,她态度平和字字中肯,叫他根本无法反驳。 杨甜甜很快发现,这些话似乎让秦川不痛快了,便停口,轻轻说声抱歉。 秦川还没回答,话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忙音。 他只能挂掉电话,开始给手机充值,刚才国际长途打太久,欠费被停机了。 刚充值完,一个陌生的境外电话打了进来。 “秦川,你刚才是不是停机了?” “嗯,已经充好钱了。” “那就好,还以为你生气了,以后每天晚上九点钟,我打过来就行了,不烧你的电话费,这几天辛苦你一下,我再过三天就能回来,”杨甜甜准备结束通话。 秦川鼓起勇气问:“等一等,甜甜,你那儿怎么样?你的外公知道贝贝了吗?” 杨甜甜略微犹豫片刻,才说道:“是清姐告诉你的吗你不用想太多,我能处理好。” 尽管杨甜甜的语气四平八稳,但秦川还是听出了些许端倪:“甜甜,如果遇到了麻烦,你能处理吗?我要听实话!” “和你说实话没有用,你帮不了我任何,对不起,这样说可能会让你难堪,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和我外公摊牌了,我告诉他,贝贝我是一定要的……” 没等听完,秦川就已经脱口而出:“他是什么反应?” “把我说了一顿,等明天再和我好好谈谈,现在结局由不得我,得看他的意思,你就别再多想了。” “哦。” 结束通话,秦川心里说不出的烦乱,不自觉就点上一支烟,用力闭起眼,深深吸了一大口。 他觉得自己再次被困扰住了。 到波士顿独居的想法已经被打消掉了,至于去支教,是偶然间迸发出的念头,在贫困山区,他这个高学历又懂医术的人,很自然会受到应有的尊敬,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育人救人,这是世上最崇高的两种职业,都将在他手中熠熠生辉,他绝不会像在这座糜烂的城市里那样落寞。 但他又非常清楚,这个想法注定不可能实现,因为他实在割舍不下贝贝。 还有三天,杨甜甜就会接走贝贝,他完全能猜到这样的场景:在送别的机场,他当场落泪痛哭,然后用不了几天,就会不顾一切坐飞机到英国去,只为了抱一抱女儿,看看她到底过的好不好。 可是,光只有女儿过的好有什么用? 从刚才的那通电话,秦川已经感觉到了杨甜甜的处境不太妙,她十有八九会和外公谈崩,说是明天双方再谈一次,其实,就是下最后通牒的意思了。 到那时,杨甜甜肯定会选择离开裴氏,从此和女儿相依为命,为了生活奔波劳累…… 要真是这样,秦川不禁要问自己,真的有勇气能坐视不管吗? 烟草在肺里燃烧,微醺状态下的他无法静心思考,此时此刻,他格外需要清醒,于是抽回纷繁迷乱的思绪,缓缓将眼睛睁开。 头顶是千千晚星,面前是粼粼湖泊,自己还身处在南桥大学家属院,这才是最真实的可以触摸到的世界,但指尖升腾的青烟就像他解不开的愁,暴露在夜空中飘忽不定,又是那么的惹眼。 把烟头一丢,转身准备进屋时才发现,贝贝正悄悄趴在玻璃窗后面,清柔的月光照映下,是她天使般的可爱面孔。 第322章 陈知南的来电 父女俩隔窗对视着,贝贝做了个鬼脸,招手让他进来。 “小秦叔叔,你才和妈妈打完电话,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纵然憋着一肚子话,秦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问她有没有刷牙。 “刷好了。” “刷的干净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劲!快背我进屋去,我要睡觉了!” 秦川能感觉到,经过今天晚上的打架事件,贝贝正在改变对他的看法,否则就这么短短几步路,她完全可以自己回屋,而不是用这种撒娇的方式,来对他表达小小的抗议和不满。 坐在桌前,贝贝打算给雯雯画图,突然发现没有水彩笔,秦川去隔壁邻居家借来一盒,她才铺开一张a4纸,认认真真画了起来。 秦川没看她画了什么,就站在门口,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台灯光映衬之下,离别的伤感在悄悄放大,她和他都各有各的愁与孤独。 二十分钟后,贝贝收好画纸,才发现秦川还在看着她。 “小秦叔叔,你不会要我也给你画一张?” “我不要。” 贝贝吐了吐舌头:“想的美,才不给你画,明天上午你准备一些肉酱和馄饨皮,中午我会给你包小馄饨。” 秦川一阵惊喜:“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 “是妈妈要我这么做的。” 秦川马上得寸进尺:“妈妈肯定要你听爸爸的话,那你再叫一声爸爸来听听?” 然后,他无比期待地等着女儿开口。 贝贝却朝他撅嘴:“不可以,这是两件事,不能混在一起!再说我已经叫过了,你也听到了!” “才一声,怎么够……”秦川只能叹气苦笑。 “就一声,爱听不听!” “好好……” 贝贝有她自己的逻辑世界观,还有她专属的小执念,这是件可喜的事,同时秦川又联想到了自己,就不得不感到惭愧和脸红,因为在很多时候,大人的某些观念太容易被动摇了,曾经坚持和热爱过的人与事,在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浸泡过后,早就变成了令人可笑的面目全非。 贝贝问他:“妈妈说过什么时候来接我吗?我刚才问她,她只告诉我快了。” “还有三天,她就来了……”秦川说着说着,眼里突然泛起湿润,轻轻将女儿抱起来,问道:“贝贝,如果……爸爸是说如果,我们三个在一起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贝贝被这突兀的问题吓了一跳,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几下:“那你爱我妈妈吗?” 秦川一愣,没料到女儿会如此犀利。 “你看你看,你都不回答!你肯定还在想着那几个阿姨姐姐,真花心!” 贝贝是个小人精,又对某些观念固执到了极点,秦川不得不落荒而逃出了门,同时心里非常后悔,都没认真审视过对杨甜甜的感情是否依然如初,怎么就冒冒失失问了这么个问题。 尽管分开多年,杨甜甜对他的爱毋庸置疑,而且是从始至终的,要不是因为真爱,甜甜不会在18岁的时候,就把整个人交给了他,又一心一意陪着他度过了将近五年,甚至说句难听话,甜甜从未出过轨,而他秦川,已经出轨了总共三次……尽管他可以用不知情来做掩饰。 要是真和杨甜甜组成了家庭,那又该如何对此进行评价呢? 是狠狠夸上一句,爱情从来不会走散,让分手好几年的恋人再次牵手?还是说,山盟海誓与世界上任何契约一样,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背弃和推翻? 由于昨晚那场对话不欢而散,贝贝第二天跟秦川开始冷战,从起床之后,就不怎么和他说话,但依然遵守承诺,到了中午的时候,用心为他包了顿小馄饨。 秦川吃的美滋滋,贝贝正在发小孩子脾气,他当然不会计较,却在心里狠狠夸她的言出必行,还有她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可爱,叫他这个当爹的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舍不得…… 今天下午去韩峰家里,不止是让贝贝和雯雯朋友见面,秦川也要找老韩好好聊聊。 傍晚左右,韩峰回来了,趁着晚饭前,他和秦川一起到花园喝茶,两个女儿就留在屋里玩。 “听说你这几天在陪着贝贝,我都不敢打扰你们父女团聚,”韩峰边泡茶边说。 秦川笑了笑,韩峰肯定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把车钥匙和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这个还给你,车子的油加满了,卡里的钱没动过。” 韩峰点点头,用很随意的姿势把两件东西揣进兜里,秦川却从这轻描淡写中体会到了一种五味杂陈,假如日后再有人谈起他与卢苇的往事,是否也能像老韩这样,别多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给他留点面子…… 韩峰喝了口茶后说道:“昨晚你把江副行长的儿子打了,今天卢苇还是带着他,一起去了趟金禾总部。” “卢家还卖不卖金禾集团?” “你觉得会吗?” 秦川嗯了一声。 卢苇与江浩然一起在公众场合出现,就是释放出了最强信号,过去的一切就此翻篇,秦某人彻底成为了历史的尘埃,完全不值一提的那种。 对于保住工作的金禾集团员工来说,肯定乐于见到今天的场面,而在背后是怎么评论秦川的,他完全能猜到,口下留情是不可能的,那些闲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秦川堵不住攸攸之口,心里却堵得厉害,这世上不被认可的爱情比比皆是,能排除万难走到最后的又有多少?要论狗血和离奇,他绝对是其中佼佼者,如今收回感性,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卢苇回归家庭,接手家里的企业,做一番事业,再和青梅竹马的男孩子结婚,比跟他漂泊流浪要好太多太多……至于那件月光嫁衣,即使再美再脱俗,也必须丢进回忆的风尘里,逐渐被遗忘,被湮灭…… 手机突然响了,竟然是陈知南打来的。 这几天各种反转一个接一个,秦川都没顾得上联系陈知南,问问她恢复的如何,接起来后,轻轻问道:“小南,你还好吗?” 陈知南压着声音:“秦川,我没事,你是不是和卢苇吵架了?” 秦川迟疑了一下,但就这么短短两秒钟的犹豫,陈知南便已经知道了答案:“看来你们果然出问题了……刚才虹姨给卢苇上视频课时,我在旁边偷偷瞄到一眼,卢苇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非常重。” 秦川没有对陈知南隐瞒,便说道:“我和她已经散了。” 陈知南惊讶万分:“天呐!你……没有跟我开玩笑!” “小南,你的腿好点了吗?” “不许废话,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和卢苇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 “都告诉你了,已经散了,是绝对追不回来的那种,具体原因你别问,也别去打听,尽量替我保密着,尤其要瞒住我妈,可能过不了几天,你们就会知道前因后果了。” 思考片刻后,陈知南低声说:“对不起,我现在腿不灵便,没法来紫田看你。” 秦川忍不住叹息一声:“腿好了也别来看我,不值得其实我挺脏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以后有空再聊,我马上要做手术了,拜拜。” 挂掉电话,秦川用力捏捏眉心。 妈妈只要随时打回一个电话,不管是打给蒙奶奶还是唐嘉韵,这事又将再次发酵,冲着妈妈那么喜欢贝贝,就不可能任由杨甜甜带着贝贝去国外…… 可是秦川自己都在迷茫中摇摆不定,他真不想这时候再陷入另一场麻烦…… 韩峰丢给他一支烟,说道:“秦川,我真是佩服你,你怎么能那么牛!杨总裁这外貌气质和身家,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秦川抽了口烟,淡淡地回道:“那是过去式,别提了。” “哪里过去了,只要有贝贝在,就是进行时!还记得咱们以前聊过的,遇到对的女人,管他王侯贵族或者普通百姓,先娶进门做老婆再说!” 秦川摇头:“你漏了个前提,必须喜欢这女人才行。” “杨总裁你还不喜欢?那我这么问你,如果给你重来的机会,你会选和谁在一起过日子?” 第323章 大龙虾 “老韩,你这问题很无聊,”秦川懒得回答,低头连续地抽烟。 每个人都会对生活抱有幻想,但秦川所想所爱的人和事从来没实现过,他的每段故事开头都很美妙,结局却惨不可言,此时此刻,他早就没了跟生活抗争的勇气与毅力,只想服个软,求份卑微的体面。 抬起头,见韩峰还在看着他,似乎自己不说些什么就不罢休,便只能说:“人生不是开倒车,没有所谓重来的机会,它只留下一条扭曲的印迹,让人在前进中反思来时的路,然后继续将未知的人生路不回头地走下去,总之,鸡蛋别碰石头,人也别跟命运死磕,不值得。” “秦川,你真是读书人,这话说的有水准!”韩峰终于朝他竖起大拇指。 秦川笑笑。 叼着烟,韩峰语速非常缓慢:“人嘛,还是要活在现实里,你已经是个做爹的人了,不管贝贝的妈妈是谁,你必须拼了命想办法让她们娘俩儿过得好!那晚在烧烤店,杨总裁对你的感情连傻子都看得懂,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真舍得让女儿被带去国外生活?” “当然不舍得。” 顺着韩峰手指的方向,秦川深深望了一眼,贝贝就在屋里玩着,透过半开的玻璃窗,还能隐约听见她和雯雯的笑声。 韩峰一拍茶几:“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再这么跟你说,要是杨总裁真的带贝贝出国,她再婚给贝贝找个新爸爸,你能放心那男人会好好对待贝贝?如果杨总裁一辈子不婚,你又能忍心她一个人大忙人,还要抽出精力来照顾女儿?到时候,工作和女儿两头不兼顾,苦的还是她们母女俩!我就问你,你能忍心吗?你也别再想着卢苇了,她和江副行长的儿子在一块儿了,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一对。” 秦川心头被刺了一下,怫然不悦道:“老韩,那晚我和卢苇来你家里,当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看看,你看看,还在纠结这些过去的事情,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那时候你没有和贝贝相认,谁都不知道其中真相,你打算带卢苇为爱私奔,我当然要支持了!但现在嘛,就像你刚才电话里说的,脏!不过这个脏是针对其他女人而言的,除了杨总裁和贝贝!只要你能放下不切实际的幻想,你就是最好的父亲,最好的丈夫,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掂量!” 秦川无声点了点头,韩峰的话非常中肯。 其实在最近,身边不少人都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尽管听得有点腻,同时却也知道,自己不是没有听进去,这些愿意对他唠叨的人,才是真正希望他好的人,不过最后的决定权依旧在他一念之间。 每个人心里都有杆无形的秤,一边是感性,一边是理性,秦川自认为总是坚定地站在理性这边,殊不知,他把每块砝码最后都放在了感性的托盘上,所以他过的如此艰难迷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人啊,真的不能太作,尤其是男人…… 吃过晚饭,韩峰叫司机送秦川和贝贝回家。 临走前,贝贝和雯雯两个小女孩儿拥抱了很久,约定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坐飞机去看看对方,然后才一起哭着道了别。 秦川心里同样难受,要是贝贝真去了国外,语言不通,怕是很难再找到这样要好的朋友…… 回去的路上,贝贝情绪非常低落,街边霓虹灯照射之下,是她泪朦朦的一双眼睛,伴着偶尔轻轻的一声抽泣,显得无助又孤独。 贝贝的泪就是秦川的痛,他能预见到,这样的日子对贝贝来说,可能仅仅只是个开始,于是,那个念头在心里又一次风生水起,不可阻挡…… 当车子驶过闹市区时,他叫司机停车。 “师傅,我们就在这里下……宝贝儿,爸爸背你走一段。” 驼着贝贝穿过街道,他希望能借此让女儿的心情好一些,但贝贝就是静静趴着,对周围的热闹无动于衷。 路过一家新开的海鲜饭店,有个穿着红色龙虾皮套的员工站在门口,向路人发着宣传单。 那高耸巨大的龙虾头十分喜感,秦川提醒贝贝:“宝贝儿,快看那个,好不好玩?” “才不好玩!”贝贝小屁股一扭。 那只“龙虾”摇摇摆摆走过来,看到它憨傻的模样,贝贝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几下它很长的触须,然后碰碰夸张又滑稽龙虾头,突然噗嗤笑了出来:“它长得好奇怪哦!” 见女儿笑了,秦川马上想到一个主意,拍拍那只龙虾:“朋友,有事跟你说,过来一下。” 脱下头套,这是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小伙儿,秦川和对方聊了几句,一开始没谈成,又塞过去一百块钱,最后终于谈妥了。 “宝贝儿,你就坐在这里,看着爸爸。” “小秦叔叔,你要干嘛?” “看了就知道。” 把贝贝放在路边花坛前的椅子上,秦川穿起龙虾外套,开始张牙舞爪地发传单。 皮套里非常闷热,夹杂着阵阵汗馊味,能呼吸的地方只有眼睛部位的两个小孔,秦川可不在乎这些,只要能逗贝贝开心,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边发着广告宣传单,不时跑到贝贝身前,故意扭一扭肥大的龙虾屁股,或者用龙虾头和她的小脑袋顶一下,每次都能换来一阵甜美的笑声,他不禁偷偷地乐,这一百块花得真值! 不到半个小时,传单就快发完了,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有个警察下了车,朝贝贝走过去。 秦川怕引起警察误会,以为独自坐在街边的贝贝是和家人走散了,但贝贝和警察说了什么,警察回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他才发现,竟然是正在巡逻的卢菁。 隔开数米,卢菁望着秦川,她表情十分复杂,清冷的目光中含有深深的不解,在他那身大红色龙虾皮套上停留许久,秦川也没管那么多,为了女儿放下尊严与骄傲的男人有多帅,这个道理卢菁不会懂。 于是他无视了卢菁,依然和先前一样,用搞笑夸张的肢体动作逗着贝贝,直到刚才的小伙子跑过来:“哥们儿,谢谢你了,皮套该还我了。” “等等,帮我和女儿照个相,”秦川把手机从小孔伸出去,然后跟贝贝头顶着头,拍了几张不伦不类的照片。 当脱下头套,他早已一身的汗,胡乱抹了把脸后,冲卢菁点点头:“你好。” 卢菁取出半包纸巾递给他,转身走向了警车,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只言片语。 “警察阿姨,再见!”贝贝朝卢菁挥手。 卢菁半回头,嘴角似乎有一抹弧度,接着钻进车里,发动后飘然离去。 恍惚之间,秦川想起下午韩峰问他的那个问题,当时在转瞬即逝间,脑中确实浮现过一个名字,但很遗憾,并不是卢菁。 与卢菁有过最浪漫的一场相遇,但几经周折,那份炙热早已冷却,如今对秦川来说,他必须认真考虑是否要开始一段新感情,不为别的,只为能留住女儿最天真烂漫的笑容。 第324章 你们俩我都要 “宝贝儿,大龙虾好不好玩?”秦川蹲在贝贝面前,笑着问:“要是喜欢的话,等明天晚上,爸爸再来给你演大龙虾!” “好呀好呀,明天还要来!”贝贝用力啄着脑袋,喜笑颜开。 “后天也可以再来哦!” “后天好像不行……我到时候,可能就要走啦……” 贝贝脸上的笑颜消失了,愁容再次浮现,一阵微风便将她眼中泪珠拂落下来,她的脆弱,让秦川也跟着碎了心。 搂紧贝贝的脑袋,他轻声安慰:“宝贝儿,不哭,爸爸知道你不想去外国” 贝贝不管他一身的汗,趴在他肩头,抽噎着说:“我是不想去国外,紫田这里有好多喜欢我和我喜欢的人,要是到了英国,我没有朋友,妈妈又那么忙,我会孤单地生病的……” “你没有和妈妈说过,你想待在紫田吗?” “当然说了,但妈妈不肯的,她只愿意为了你留在紫田,现在你不要她,她只能带我走了啊” 贝贝越说越伤心,最后终于泣不成声:“小秦叔叔,其实你对我很好很好,每天背着我走好多路,我调皮捣蛋发脾气的时候,你从来都不说我,还给我扮演大龙虾,出了那么多汗我求你和妈妈在一起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留在紫田了,你肯定舍不得我走的,我也舍不得你啊……” 贝贝淌着泪,用她冰凉又颤抖的小手,给秦川擦去额头的汗。 女儿的肺腑之言来得毫无征兆,每一个字都叫秦川既心疼又惊喜,在激动之余,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组织语言,贝贝又流着眼泪呜咽:“你为了妈妈,跟别人打架,我看得出,你心里肯定偷偷爱着妈妈,但你就是不肯说,老喜欢藏着!现在,我我同意你娶我妈妈!我同意!我同意!” 这话怎么听怎么离谱,男人娶老婆,居然需要女儿表态同意,秦川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贝贝说的没错,一份感情只要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就容不得被肆意侮辱,无论何时何地,敢对杨甜甜出言不逊的,就算天王老子也要揍! 而此刻,女儿流下的每滴眼泪,就像是一块沉重的砝码,将他心中那座矛盾的天秤,正在以缓慢却又不可阻挡的势头,逐渐移向责任与理性这边。 贝贝突然有些暴躁,秦川的不作声让她忍不住发了火:“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爱着卢苇姐姐?” 秦川赶紧摇头:“不可能,别瞎说。” “那警察阿姨呢?小南阿姨呢?” “都不可能。” 贝贝继续穷追猛打:“会不会还有我不知道的阿姨,或者别的姐姐?” 秦川快吐血了:“没了,真的没了。” “既然没有别人了,那你娶不娶我妈妈呢?你快说呀,说呀说呀!” 贝贝抓着他的脖子,尖尖的指甲将他脖颈出抓一片血红,接着就是嚎啕大哭:“爸爸,爸爸!我现在就叫你爸爸,我怕现在不叫,以后就没机会再喊你了!爸爸,爸爸!你到底要不要妈妈,要不要我?” 秦川拼命捂住脸,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瞬间痛哭成了一个孩子。 其实,何必区分什么大人和孩子呢?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路虽崎岖,但就在脚下,我们都在负重前行,迈出的步子不论大小,脚印不论深浅,目的地都是朝着那个叫作幸福的地方。 秦川在这条路上蹉跎了太久,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身为一个父亲,孩子是这辈子永远绕不过的风景,而杨甜甜对他来说也是如此,作为孩子的妈,他同样要对她负起责任,放下心里可笑的成见与纠结,把当年许下的誓言重新拾起,会发现那字字句句依然动人,温热如初。 “爸爸当然要你,也要妈妈,你们俩我都要!”秦川几乎是吼着说道。 路人早已投来惊讶的目光,秦川恍若不见,擦去眼泪后,温柔地抱起贝贝,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贝贝在他身上剧烈地扭着:“爸爸,你说的是真的吗?” “宝贝儿,是真的,我们这就给妈妈打电话。” 贝贝含泪的目光瞬间炙热,秦川对她微笑一下,掏出了手机。 接通后,杨甜甜周围很安静:“秦川,我正准备开会。” “甜甜,你和你外公谈过了吗?” “还没有,约了今天下午谈。” “不要有压力,不管谈的结果是好是坏,我和贝贝都在等着你。” 杨甜甜听出了些许异样:“你这话说的到底怎么了?” 贝贝正凑在旁边听着,她马上对话筒大声吼:“妈妈,爸爸答应我了,我们三个可以在一起!他要你,也要我!” “秦川,这是真的?”杨甜甜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甜甜,回来,或者我和贝贝去找你也行,反正不管在哪里,我们三个都不要再分开了。” 杨甜甜似乎抽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我知道了,两天后我会回趟紫田,到时候我们见面聊。” “好,我和贝贝在紫田等你。” “嗯。” 放下手机,贝贝的欢呼声早已响彻街头,她捧着秦川的脸,送上一个香甜的吻:“爸爸,答应了就不能反悔哦!” “绝对不反悔!” 背着贝贝走回家属院,一路上贝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又时不时抬头朝天空嚎叫几声,这一幕,让秦川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就在数天前的午夜,卢苇也是这个样子的,甚至连抒发的情绪都很类似…… 他收回思绪,没有再做过多的感慨,只是专心埋头赶路,同时将脚下每一步路都踩得很实,从此以后,他将陪着女儿成长,负担起家庭的责任,还要尽快找回和杨甜甜往昔的爱恋,将其牢牢守护,风雨不侵。 仔细想来,感情一旦太过曲折,从来就不是件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去看,要是没有这份曲折,最后收获到的圆满也不会如此唯美动人。 至于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就当作是一场梦,别回头,向前走,就对了! ……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贝贝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秦川知道她昨晚兴奋到半夜才睡,也就不喊她,让她关起门睡个够。 今天外面的天有点阴,太阳躲在云层里迟迟不露面,但影响不了秦川的好心情,只要过了接下来这两天,杨甜甜就该回来了。 甜甜跟她外公谈的怎么样,秦川对此完全不关心,要是甜甜真的离开了裴氏,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世界那么宽广,还会容不下一个三口之家么? 正在厨房热早饭时,接到张清打来的电话。 “张总,有事儿?” “以后改口叫清姐!” “是,清姐,有什么吩咐?”秦川笑着应道,他猜杨甜甜肯定把他们复合的事告诉了张清。 但想到张清是个大忙人,一般没事从不给他打电话,更不可能找他聊什么感情八卦,于是,他心里就又有了些忐忑。 第325章 各归各位 “你可没什么值得我吩咐的,就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张清依旧是她从不废话的利落风格。 秦川回答地很坦然:“甜甜快回来了,我到时候和她认真商量,现在先等她和她外公谈的结果要是谈不拢,我就带着她们娘俩儿走,总能找到个落脚地方。” 张清憋不住哈哈直笑:“秦川,你这是有瘾了,逮着谁都想私奔!” “为生活所迫,这也是没办法的,谁不想安定呢?包括清姐你,常年国内国外两头跑,最后还不是要和未婚夫结婚,结婚后肯定不会再做空中飞人了?”秦川轻描淡写就怼了回去。 “呵,还敢拿我开涮,看在甜甜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张清冷哼一声,接着开始说正事:“甜甜和董事会高层都谈好了,未来这两年,她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紫田,原来的职位不变,再兼任裴氏集团中国区总裁,全权管理鹏实置业……这事她本想亲自打电话告诉你,但现在英国那儿都快凌晨两点了,我让她先睡觉,然后我就来通知你一声,家里收拾收拾干净,准备后天中午去机场接机。” 秦川不由地感到吃惊。 杨甜甜没有和裴氏高层与她外公闹翻,未来将常驻紫田开展工作,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但从谈下来的结果看……好像也太顺利了,之前担心的那些曲折竟然都没发生。 张清猜到他在琢磨什么,便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未婚就有了孩子,董事会那帮老人,包括她外公全都气的牙痒,不过甜甜也够直接,提前给所有董事会成员发了邮件,要是谈到不欢而散,她立马走人,连辞职信都写好了,最后经过一番博弈和利益交换,才互相达成了妥协。” 秦川马上问道:“清姐,甜甜该不会答应了董事会提出的某些苛刻要求?” 张清回答地很不客气:“全世界所有的董事会都一个样,只认利益不认人,工作方面的事,甜甜自己能处理好,你这瞎担心真是莫名其妙!总之你别太小看甜甜,她要是没两把刷子,根本不会坐到现在的位置!” 等张清挂了电话后,秦川略微思索一下,先是有些悻悻,很快就释然了。 杨甜甜到底是怎么和董事会与外公谈的,这属于商业机密,秦川根本无从得知,对此一探究竟的兴趣也不大,但甜甜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这并没令他觉得有多么意外。 想来,是昨晚那个电话为她解决了后顾之忧,不论结果如何,一家三口都会在一起生活,想想都是很美的画面,要是她真的从裴氏辞职,应该也不会是坏事,在秦川的印象里,她本就是个比水还温柔细腻的女子,何必卷入那些尔虞我诈的商场纷争之中呢? 不过既然大局已定,秦川便决定用平和的心态去面对,杨甜甜的路就是他的路,他必须坚定不移陪着她走下去。 但他马上回忆起来,当初这话一字不差地对卢菁讲过,现在却早已物是人非,他不奢望卢菁能原谅他,只希望她能忘记他…… 一阵脸红过后,他再次给自己打气,绝对不要再做一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男人,更不能在28岁这本该成熟的年纪,继续没出息地当着生活的学徒。 …… 两天后的中午,秦川带着贝贝去机场给杨甜甜接机。 飞机略有晚点,过了预定落地时间一个多小时,杨甜甜坐的航班终于到了。 她穿一件优雅束身的藏青色长裙,拖着行李箱,脸上架副太阳镜,缓步走了出来。 硕大到有些夸张的太阳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仅凭少许露在外面的脸部肌肤与轮廓,依然能显出这是个惊艳绝伦的女人。 “妈妈来了,妈妈!” 贝贝从秦川身上挣扎着下地,奔到杨甜甜面前,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又蹦又跳。 “贝贝,腿伤好了吗?”杨甜甜抱起女儿,在她脸上温柔一吻。 “已经好了,这几天都是爸爸在照顾我!”贝贝回头对着秦川做鬼脸,在整个旅客大厅里,就数她最快乐。 秦川接过杨甜甜的行李箱,对她微微一笑:“旅途辛苦。” 杨甜甜慢慢闭上眼睛,当再次睁开时,眼中有泪花闪烁着:“谢谢,不辛苦……” “对我,不用说谢谢的……我们以前从不说谢谢。” 他上前一步,轻轻拥住杨甜甜,连带着她抱在手中的贝贝。 喧嚣的机场,来去行人匆匆,没人对他们过度留意,不论从什么角度看上去,这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家子,妻子出差归来,丈夫带着女儿来接机,但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眼泪,才能有眼前这一幕的温馨。 机场外马路边,鹏实派来接杨甜甜的车正在等着,秦川把行李箱放进去,刚要上车,突然见到一辆白色帕拉梅拉缓缓驶来,停在了十几米外。 卢苇与江浩然一起下车,江浩然拎着一个大包,看样子是准备坐飞机返回美国,他脸上的几处淤青还没完全褪去,那是跟秦川打架后留下的伤痕。 卢苇主动与他相拥告别,江浩然同时说了些叮嘱的话,等卢苇点头答应后,他便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机场,卢苇含笑注视着他,并轻轻挥手道别,他们没有分离前的难舍难分,仿佛就是相处多年的情侣,过几天随时能再见面的那种恬淡。 “卢苇真的很漂亮,”杨甜甜站在秦川身边,陪他一起目送着卢苇坐上帕拉梅拉离开。 “卢苇江浩然跟我们一样,都是相伴着长大的,中间也身不由己地分开过几年……当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我们彼此都能各归各位,这样挺好的……” 卢苇的车越来越远,最终彻底消失不见,秦川则时隔多年后又一次牵起杨甜甜的手,她掌心中的条条纹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此时此刻,他不止感触到了她的温度,还有岁月的无常变迁,其中的故事叫人唏嘘感慨,却又回味绵长…… 第326章 玻璃心 返回市区的路上,杨甜甜或许是因为旅途劳累,靠在座椅上头一仰,便睡了过去。 凉风穿过车窗,吹动她微卷柔顺的长发,秦川坐在副驾驶位,回头给贝贝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贝贝心领神会,轻轻趴在杨甜甜大腿上,跟着打起了瞌睡。 贝贝并不是真的累了,她只是在享受这对她来说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与安宁,因为只要一睁开眼,就到家了,全新的生活也将从此开始。 后排母女俩互相依偎着入睡,秦川则默默望着外面的紫田市,这座城曾经是他的希望之城,后来又被称为黄昏之城,如今,他已经不再想给它定义,只希望往后的日子不要再有波澜,过去的风风雨雨都能埋藏在记忆里,永远不再被人提及。 到了家属院,三人一起上楼,进屋后,杨甜甜去厨房喝了杯水,然后将行李箱拎进书房,取出笔记本电脑和一大堆工作文件,插上网线,就要开始工作。 望着她熟门熟路的样子,贝贝好奇地问:“妈妈,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杨甜甜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秦川笑着说道:“十年前爸爸刚搬来这儿,妈妈当天就来过。” “那妈妈肯定认识罗奶奶?” “那是你亲奶奶,别叫错了!”秦川马上纠正,然后对杨甜甜说:“今晚我会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你回来了,我妈肯定会很高兴。” 杨甜甜有些担忧:“我都好多年没和虹姨联系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会不会因为当年的事情怪我。”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你,这不是开玩笑么!再说咱们女儿都那么大了,她肯定会被乐坏的,你都不知道,我妈以前有多喜欢贝贝!” 杨甜甜笑了笑:“这我当然知道,春节后虹姨回澳洲去的那天,中午你们一群人在海棠小馆吃饭,贝贝那时已经住进别人家里了,但那天也过来了,就是我想让虹姨再见见孙女。” “原来如此,我就在想呢” 秦川恍然大悟,然后开始心里琢磨着,等晚上妈妈给卢苇上完课,就跟妈妈通一下视频,让她见一见杨甜甜。 这是他和妈妈彻底缓和关系的机会,当年妈妈就非常喜欢杨甜甜,几乎就是把甜甜当儿媳妇看的,现在甜甜回来了,又有了女儿,同时自己也断了和卢苇的关系,妈妈必然会与他彻底和解。 下午,杨甜甜在书房里工作,秦川问她要不要睡觉倒时差,她说在飞机上睡了几个小时,现在不困,为了不影响她做事,秦川就带着贝贝去菜场买菜,回来后一起择菜,等吃晚饭的时候,杨甜甜才从书房出来,这时张清也正好赶过来。 “清姐,过来一起吃饭,晚上要和你说点事,”杨甜甜已经换了套宽松的居家服,又拍一下抱着她腰的贝贝:“叫清姑姑。” “有点一家三口的样子了嘛,”张清调侃着说,然后手指向外面:“我看到楼下还停着辆帕拉梅拉,是那个小丫头的车,我还以为她也在这里。” 秦川解释道:“现在是我妈给卢苇授课的时间,她就是车停在这里,人在其他地方听课。” 张清嗤了一声,接着对贝贝说:“宝贝儿,清姑姑给你提个醒,你得帮着妈妈,把你爸爸看好,紫田这里诱惑太多!” 秦川苦笑:“不会,绝对不会。” 张清依然没打算放过秦川:“接下来这两三年,甜甜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内,同时陪着你和贝贝生活,她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天,你必须给我好好待她,把你那些卢菁卢苇小南都忘得干干净净!” 秦川无奈地一耸肩:“卢家俩姐妹已经和我没联系了,小南另当别论,她名义上还是我妹妹。” 张清冷笑:“妹妹?亏你好意思说,当初直接勾搭上你这个妹妹,差点儿跟她上了床!” 秦川被怼得接不上话,脸涨得通红,杨甜甜立即帮他解围:“清姐,那时候秦川不明真相,你再这样说他,要是让秦川不高兴了,当心我跟你翻脸。” “他可是脸皮厚着呢,你还真当他是玻璃心?” “不用你瞎操心,我对秦川有信心。” “真是不知好歹!” “就不知好歹。” 秦川瞧的有趣,忍不住就想笑,杨甜甜和张清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抛开工作,她们的私人感情太好了,人这一生能有这样贴心的朋友,绝对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件事。 接着秦川很自然就想到了他自己,他也有最好的兄弟蒋俊……但阿俊马上要被判刑坐牢了,开庭时间就在明天上午。 他不打算去听审,因为实在没有那份残忍的勇气,去看蒋俊戴手铐站在被告席的样子,想来蒋俊也不会希望他去,那一直是个好面子的倔强家伙……既然这样,就先将这声抱歉给欠着,等到蒋俊出狱那天,再把所有的愁与泪都放在酒里一口喝光,用一场大醉来告慰这个疯狂的年代。 “爸爸,你是不是不开心了?”贝贝小声问他。 “秦川,你真不会是玻璃心!逗你几句而已,真不高兴了?”张清惊讶地放下筷子。 “清姐,少说几句,吃饭,”杨甜甜轻微地叹息一声,对秦川说:“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找人打点好一切。” 秦川点了点头,杨甜甜太了解他了,光从一个不经意的落寞表情,就能马上猜到他在想什么,彼此之间的默契依旧十足,完全没有因为分开多年而变淡过。 他同样清楚,杨甜甜如今是市里非常重视的大投资商,她要帮着蒋俊做点什么太容易了,而且她肯定会这么做的,想当年,她和蒋俊的关系一直非常好。 张清却误以为这个“打点”是指秦川的工作,重新拿起筷子后问道:“秦川,你准备继续回四院去做事么?” 秦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杨甜甜则对他微笑:“你正式的离职时间是这个月底,还剩下两天。” “让我考虑考虑。” “想好了随时和我说,不要跟我见外。” “不会。” 张清呵呵干笑两声后说:“甜甜,你还是别让秦川去上班了,鹏实置业已经度过了试水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低调,接下来等大资金到位,就有你忙的了,还不如让秦川当个全职奶爸,照顾好你和女儿的饮食起居,你主外他主内,分工明确。” 杨甜甜把剔掉骨头的鱼肉放入贝贝碗里,然后才回道:“秦川应该不会喜欢这种生活,他是名校毕业的神经外科博士,每天在家煮饭带孩子,有点屈才。” “他这点工资,你会看得上?” “话不能这样讲,行医救人,怎么能用钱来衡量,赶紧吃,吃完要和你谈点事。” 第327章 见你婆婆 差不多到晚上八点,张清走了,这时秦川正在陪贝贝看动画片,他送走张清后,马上去书房找杨甜甜。 推门进去,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数据分析报表,桌上各种文件堆得有点乱,杨甜甜右手拿着几张纸,左手手指点着下巴,这是她用心思索时候一贯的姿势。 见秦川来了,她把文件一放,拉着秦川坐下,一屁股就坐在他腿上,接着将头搁在他的肩膀。 “让我靠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 勾住秦川的脖子,她小幅度晃动身体,嘴里似有若无地呢喃着,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她清新好闻的发香。 在过去,每次杨甜甜想要撒个娇,她都会这么做,秦川触景生情,突然感觉时光开始倒转,瞬间就带他回到了那段最无忧的青春岁月,杨甜甜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他载着心爱的女孩儿穿行过条条街巷,清脆的铃铛声在耳边悠扬回荡,身后是他触手可及的温柔,而当抬起头时,前方是最美的夕阳 仿佛什么都没变过,她还是那叫他心醉的美丽容颜,可被时间悄然改变的又有太多,她离开多年后突然回来了,她已经升级当了妈妈,更成为了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那是多少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原来时间和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想当年,她不止一次地说过,未来理想是做个小学教师,不知道当她再回忆起这段往事,会不会觉得奇怪与好笑? 怀里是熟悉的躯体,但又多少叫秦川觉得陌生,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名字是杨甜甜,就值得让他一生魂牵梦绕。 用最习惯的方式跟秦川腻歪了片刻,杨甜甜坐直身体后说道:“过几天我要回次英国,处理些工作上的事,估计需要个把星期的时间,然后再来紫田和清姐做工作交接,她六月底回总部,接受新的工作任命,还要跟她未婚夫筹办婚礼,鹏实置业作为裴氏未来发展的重中之重,从此就由我来坐镇管理。” 秦川对鹏实置业兴趣不大,抚摸着她被烫染后微卷的头发,问道:“我听张清说,你只能在紫田待两年?” 杨甜甜摘下无框眼镜,捏了捏眉心后说:“是的,最多不超过三年,然后就返回总部,鹏实哪怕发展前景再好,终究只是子公司,我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工作。” “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英国,还有贝贝,只要我们三个不分开,在哪儿过日子都一样。” 对秦川来说,紫田也就这样了,他在刚毕业回国时还有过火热与期盼,随着后来发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对这座城的归属感也越来越低,想要离开的念头更是动过不止一次,既然现在又和杨甜甜在一起了,不论是在这里常住或者离开,他都无所谓。 只要一家三口能在一块儿,别再分分合合就好,这是他心里的最低要求,想来这个要求真不算过分,肯定是能实现的 杨甜甜很欣慰地笑,往他脸上亲了一口:“有你这话就可以了,未来两三年我会很忙,应酬出差都少不了,你不要对我有意见,工作和生活是两码事,只要一有空暇时间,我都会全心陪着你和贝贝。” “不用担心,你归你忙,家里有我,贝贝我会照顾好,”这一刻,秦川真有做个家庭妇男的想法,反正只能在紫田待两三年,何必再去医院里劳心劳力,还不如帮着杨甜甜照顾好家庭来的实在。 “你好不容易才读到了博士学位,就这么放弃,我不忍心,你再考虑考虑,”杨甜甜对他抱怨。 “这个先不谈,现在时间到了,该给我妈打电话了!你去把贝贝叫进来,我开电脑聊天视频。” 杨甜甜拉住他:“等等,我得补个妆。” “化什么妆呀,你什么时候难看过了,自信点!” 杨甜甜白他一眼,出去喊贝贝。 要打这个视频电话,秦川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妈妈至今依然没有消气,也没人把他和卢苇已经分手的事说出去,他都有点担心,妈妈会不接电话。 响了十来声,对面就是不接,秦川无奈地正想放弃,却突然通了。 “我刚给卢苇上完课,你有事明天说不行么!”妈妈果然没给他好脸色,冷言冷语地说。 “妈妈辛苦,我有重要的事……” 杨甜甜这时已经凑过来,靠在他旁边一起听,几缕头发丝有意无意触碰到了他的鼻子,让他一阵麻痒,嘀咕着:“甜甜别闹。” 对面的罗虹并没听清:“秦川,你刚才说什么?” “妈妈,你开一下电脑,我让你见个人,你保证会惊喜。” “你……好,我现在就在电脑前面,你别给我卖关子。” 杨甜甜这时却呲溜一声逃到了门外。 “甜甜,回来!” “不好……” 视频聊天窗口中,罗虹一脸的严肃:“秦川,你说的人呢?你到底在瞎闹什么!” 又有个脑袋出现在屏幕上,是陈知南,她看到秦川,马上缩回了头。 秦川假装没注意到陈知南,只是说道:“妈妈你稍等,我去叫人。” 他跑到门口,杨甜甜正拿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同时用手整理头发:“我都没想好该怎么和虹姨说。” “又不是第一次见你婆婆,别紧张,实话实说就行了呗!” 然后,他又叮嘱在啃苹果的贝贝:“要叫奶奶,记住啦!” 当杨甜甜带着贝贝出现在屏幕前,罗虹瞬间就惊呆了,她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她们,过了十几秒,才问:“甜甜……你是甜甜,对吗?” 杨甜甜低着头,略显赧然:“虹姨,是我,很多年没见了,说来话长,现在我回来了,再给您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秦贝贝,您的孙女,是我和秦川的孩子,这些年一直寄养在蒙奶奶家里,最近才刚和秦川父女相认。” 此时的杨甜甜,又恢复到了秦川最熟悉的模样,那个害羞腼腆的小女孩儿,他不由地偷偷直乐,马上提醒贝贝:“快叫人。” “奶奶!” 罗虹就此不说话了,只是张大了嘴,一动不动地对着屏幕,过了许久,才声音颤抖着问:“这都是……真的?” 第328章 一直清醒下去 罗虹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中,秦川也不敢催,这事儿对任何人来说都太过疯狂,妈妈肯定要消化上好久。 接下来,陈知南终于冒了头,她腿脚不便,手扶着写字台桌子,木楞地望向杨甜甜与贝贝。 “小南,对不起啊……”秦川思前想后了许久,只能这样给陈知南打招呼。 陈知南有些结巴:“秦川,你……你和卢苇就因为这个原因,才散了?” “嗯,否则还能怎么样?” 罗虹擦了擦眼睛,等贝贝又喊了声“奶奶”,她才回过神:“贝贝,真是我的……亲孙女?” 秦川笑着说:“妈妈,如假包换的,不信您问甜甜。” 杨甜甜马上点头。 罗虹突然问:“刚才我给卢苇上课时,她分明就在家属院书房里,背后就是同样的窗户和墙壁。” “妈妈,这怎么可能!” 秦川懵了,用力扭一下大腿,疼的差点没叫出声,杨甜甜赶忙给他揉几下。 罗虹也没顾得上那么多,留下一句“我这就订机票,明天到紫田来看看你们,当面再聊”,就匆匆离开了书房。 秦川苦笑,妈妈肯定是急着给唐嘉韵打电话去询问了,不过明天妈妈就要过来,到时候大家一见面,就能知晓一切。 陈知南费劲地坐在电脑桌前,凑近了问:“你真是杨甜甜呀?” 杨甜甜对着她微笑:“你好,小南,初次见面。” 陈知南慢慢垂下头,似乎在酝酿着情绪,当再次抬起时,她揉揉眼角,略带哽咽地说:“你这人挺过分的,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但看在你和秦川都有了孩子的份上,我……我只能叫你声甜甜姐,等我腿好了一些后,我也来紫田来看你们。” “非常欢迎你来贝贝,快叫小南阿姨。” “小南阿姨!” “乖,贝贝乖” 陈知南捂住嘴,赶紧关掉摄像头。 电脑屏幕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灯光倒映之下,显出的是秦川与杨甜甜贴得很近的身影,而在他们俩中间,还有贝贝的可爱模样。 秦川知道,妈妈在这一晚注定将是无法入眠的,她会被喜悦、失措等多种情绪困扰,但最后肯定会欣喜地接受这一切,毕竟突然有了亲孙女,对任何人而言,这种激动从来不是能用语言表述的。 不过杨甜甜的外公肯定除外,秦川都不打算去问那个叫龚涛的老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在贝贝身边,有一大群人疼着爱着,多他龚涛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虹姨五十岁了,看起来还是四十出头的样子,我都好多年没见她了,一直很想她,”杨甜甜带着回忆的口吻说道,接着轻声问秦川:“陈知南的腿怎么会伤了?” “因为我和卢苇,被摩托车撞伤的,具体的等以后我再和你说,那不是段愉快的故事,”秦川的回答十分苦涩。 此时此刻,想必陈知南的心情该有多复杂纠结,尽管秦川确信,最后肯定会得到她的理解,但这也将使她身上不该有的悲情色彩又厚重了一分,而她的理解更会叫自己心疼与内疚,亏欠她的东西虽然无形,却沉重到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贝贝跟着说:“小南阿姨对我很好的,我很喜欢她,但是爸爸不能喜欢她!只能爱妈妈!” “多嘴,吃完苹果去刷牙洗澡,”杨甜甜给女儿指了指卫生间,责怪道。 贝贝走后,杨甜甜对秦川说:“卢苇好像也住在家属院这楼里。” 秦川想了一下:“我猜她在503室,那里原本是空屋,她租了下来方便每天晚上听课,离学校也近。” “你去楼下看看,503是不是亮着灯。” “算了,不看了。” “去,明天虹姨要过来,她肯定会问起这个。” 秦川跑到外面,还没抬头往上瞧,就见到卢菁拎着一个袋子走过来。 不用问,他就已经明白了,卢菁是来看望并陪伴妹妹的。 既然遇到了,他也没打算视而不见:“卢苇住在这儿楼上?” 卢菁没问秦川是怎么知道的,很平淡地嗯了一声,径直走向楼里,只留下冷淡与距离,凝固在空气中久久未散。 纵然有万分歉意,秦川也不敢多说半句,所谓的咫尺天涯,应该就是此时这种境地。 无奈,眼睁睁的无奈。 他望着卢菁苗条修长的背影,准备等她上了楼,自己再回家去,便站在角落里抽支烟,吹吹风。 这期间,他回忆着自己身边出现过的女孩子们,她们其实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放低身段,努力来迎合他,比如卢苇和陈知南,另一类是没有迎合他,把彼此都伤的体无完肤,爱的时候干柴烈火,分手也毫不留情,比如卢菁和杨甜甜。 但这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的胡思乱想,等抽完烟,凌乱的思绪也跟着被归拢,杨甜甜还在家里等着,他需要花时间和精力,将属于他们的爱情全部找回来,努力组织起一个家庭,尽到为人父为人母的责任。 回到家,和杨甜甜一说,她只是笑着回了声我知道了,便又专心对付那些文件和报表。 杨甜甜确实是忙,从下午到了家属院,除了吃顿晚饭,基本就没离开过书房,而现在卢菁卢苇也住这幢楼里,她不可能去过问太多,因为实在没那精力不过秦川还能体会到她的那份不屑。 她轻松的心态来自于何处,就是此时在卫生间洗澡的贝贝。 只要有女儿在身边,秦川的心就铁定在她们母女身上,绝不可能再有其他念想,对于这一点,不光杨甜甜非常肯定,秦川自己也是如此。 洗完澡,贝贝推开书房的门:“妈妈,陪我一起睡觉好吗?” 杨甜甜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捏了捏女儿柔嫩的小脸蛋:“妈妈今晚要工作,不能陪你睡觉,明天奶奶会来看你,你可要多喊几声奶奶。” 贝贝有些小失望:“那我去睡觉啦,妈妈不要太累。” “宝贝儿你先去床上躺着,爸爸马上来给你读睡前故事,”关照完女儿,秦川又问道:“甜甜,你打算忙到几点?” “最近事情多,凌晨要跟高层开视频会议,接下来就算我常住在紫田,总部那里的业务也不可能不闻不问。” 见杨甜甜竟然是准备干通宵,秦川忍不住再次追问:“那你就不睡觉休息了吗?” “过几天要回英国,我不想来回倒时差,暂时就按照英国时间过,早上六点睡觉,下午两点起来,在明天和后天晚上,中建省建的领导分别约我见面吃饭。” 秦川惊呆了,杨甜甜明晚应酬之后,回来肯定还要继续工作,哪有这样折腾人的! 见他的面色不太好看,杨甜甜马上勾住他脖子,送上一个香吻后说道:“不会永远这样忙下去,等清姐回了总部,她能帮我分担掉不少工作,到那时,我就能轻松很多。” “你的那个秘书艾馨呢?” “在休假,过几天会来紫田。” 秦川叹了口气,望着她动人却又带着一丝倦意的面庞说道:“那你忙,我会给你准备好宵夜。” 杨甜甜很喜欢他的贴心:“知道你关心我,但我晚上不想吃太多,几片面包加三明治就可以。” “我给你煮点粥,放在电饭锅上温着,你必须吃热的,面包这种东西不顶饿。” “嗯,你这儿咖啡机有吗?我带来了咖啡豆,但好像厨房里没看到咖啡机。” “明天我就去买,你先工作……” 书房的门关上了,秦川看不到杨甜甜在里面忙碌的样子,但这画面他能靠脑补,今天是他们复合后的第一天,在这本该具有重要意义的日子里,并没有发生太多想象中的浪漫与甜蜜,杨甜甜甚至还要通宵工作。 不过认真想一想,这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生活,彼此都已经28岁了,没法再像以前那样每天腻歪在一起,把你侬我侬的情话说上一千遍,必须保持时刻清醒专注,去做更多贴合实际的事情,于是秦川在炉子上煮起麦片粥,让它慢慢炖着,那然后进房间给女儿读故事,再哄她睡觉。 但愿,他能就这样一直清醒下去…… 第329章 浪子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秦川睡得正迷糊,房门被推开了,杨甜甜踩着很轻的脚步走进来,拍拍他。 他睡眼惺忪地问:“甜甜,你忙完了,准备睡觉休息了是吗?” “忙好了,现在想睡了,贝贝在大房间里睡着,我去的话怕吵到她,你的床能借我吗?” 秦川赶忙下床:“没事,你睡,我现在就起床去给你做吃的。” “不用,两个小时前我喝过一碗粥,现在真不饿。” 见秦川只穿着一条短裤,还有他壮硕的身材,杨甜甜不禁脸一红:“我去外面坐一下,等你穿好衣服再进来。” “女儿都那么大了,你还跟我见外?”秦川不满地咕哝着,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杨甜甜的躯体柔软温热,她每一寸肌肤都是秦川最钟爱的美妙风景,甚至她身上哪个地方有颗痣,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秦川,别这样,贝贝随时会起床……” 杨甜甜被他搂着,挣扎了几下,见没有效果,最后只能讨饶:“等我从英国回来,把手头工作理一下,然后咱们就带上贝贝,一家三口出去旅游几天,到那时候……可以吗?” 秦川松开手:“跟你开玩笑的,你忙了一晚上,必须好好睡觉,我没那么猴急。” 杨甜甜这才放了心,站起身后跟他开玩笑:“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心急的。” 秦川无奈地咂嘴:“甜甜你别玩火,现在是早上,我火力正旺着……好了,不逗你了,你赶紧睡觉,我不会随便进来。” “我下午两点起来,你到时候能给我准备点吃的吗?” “没问题,想吃什么?” “一碗蛋炒饭。” “收到!少油少葱两个蛋!” 然后,杨甜甜就没再出来过,秦川在上午九点多时,非常小心地推门一看,她正戴着蒸汽眼罩,侧身抱住被子沉沉酣睡,两条雪白的大腿裸露在空气里,无比地诱人。 甜甜,你怎么还是这么白呢…… 打住,都老夫老妻了,不要性急…… 他咽下口水,再次关上门,带着贝贝出去逛街,顺便买台咖啡机。 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人不多,父女俩本该一个上班,另一个去幼儿园,这时候在外面乱逛,就十分地惹眼了。 回家时经过菜场,秦川又进去买了不少菜,他这副样子,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家庭妇男。 对于是否要继续去四院上班,他心里实在摇摆不定,杨甜甜平时很忙,出差应酬估计不会少,照顾女儿的重任就落到了他身上,要是自己还像以前那样,每星期值个一两天的夜班,那女儿怎么办…… 正在犹豫着,唐嘉韵给他打来电话:“虹姨的飞机中午到紫田,我正在机场准备接机,你们三个都在家里等着。” “我给我妈发过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她都不回我,看来还是不待见我……”秦川叹息一声。 “当然了,哪能那么快原谅你!虹姨昨晚跟我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秦川,你现在已经和甜甜在一块儿了是?” “是的。” 唐嘉韵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说道:“你这算是浪子回头,还不错……过会儿你态度好一点,看在你老婆女儿的份上,虹姨应该不会再跟你生气。” 叮嘱几句后,她便挂了电话。 “爸爸,你怎么发呆了?” “没事,走,回家。” 秦川不能告诉女儿,他对唐嘉韵说的浪子回头四字感触颇深。 下午一点多,载着罗虹和唐嘉韵的车缓缓驶来时,秦川带着贝贝早就在路边候着了。 “宝贝儿,叫人!” “奶奶!奶奶!” 罗虹没等车停稳就冲下来,一把抱起贝贝,在她的小脸上用力亲一口,强忍住眼泪说:“贝贝,我的孙女!真是没想到,以前我带了那么久,还经常住在家属院的贝贝,就是我的亲孙女!” 贝贝搂着罗虹,咯咯直笑:“奶奶,我都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 “这不是见着了嘛!你妈呢?” “在屋里睡觉呢,妈妈一直工作到今天早上才睡,我们回家时候不要吵妈妈,让她再睡会儿好不好?” “好好,贝贝真懂事!” 秦川鼓起勇气凑上来:“那个,妈……” “回去再说!”罗虹冷冷地打断他。 秦川吃了憋,只能毕恭毕敬拖在最后,拉着唐嘉韵低声问:“我妈这一路上心情还算好?” “提到你老婆女儿就笑,提到你就来气,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总之不管虹姨说什么,你别回嘴就行,记住了?” “是是,记下了。” 回到家里,秦川马上泡茶切水果,端进客厅时,罗虹正在塞给贝贝红包:“这是你陈爷爷和小南阿姨给你的,拿着!” “谢谢奶奶!也替我谢谢陈爷爷和小南阿姨!” 罗虹乐得合不拢嘴:“瞧我这孙女,真是既懂事又会说话!” 秦川腆着脸,又凑过去:“妈……” “一边待着去,等我和贝贝说完话,再轮到你!” 贝贝小声说:“奶奶,您不要骂爸爸了,爸爸已经和妈妈在一起了,您骂爸爸,我和妈妈都会难过。” 罗虹又一次夸贝贝懂事,这话她仿佛永远也说不腻,相比较起来,秦川这个儿子直接就被无视了。 隔代亲,果然是有道理的。 这时,小房间里传来轻微的闹钟铃声,秦川知道是杨甜甜到了起床时间,马上去敲房门:“甜甜,我妈来了!” 罗虹倒是吃惊不小,问秦川:“你和甜甜睡一块儿了?” 秦川赶忙摇头:“我早上六点起床,把床让给了她。” 唐嘉韵一边吃水果,一边哈哈大笑:“女儿都已经六岁,明年就要上小学了,你们俩还在装清纯!” 杨甜甜换好衣服走出来,见到多年没见的罗虹,她瞬间就红了眼圈,长时间地深深鞠躬:“虹姨……” “甜甜,你……你真是该骂!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你有了秦川的孩子,还怕我们会不要不认吗?” “对不起,虹姨……” 罗虹终于流下眼泪,跑过去用力把杨甜甜抱紧:“想当年,我是一直把你当我亲女儿看的,你却突然走的无影无踪,这都快七年了,你才突然回来……我真想狠狠骂你,但又实在是舍不得……” 杨甜甜哽咽:“虹姨,在那时候,我也是没得选择。” 紧握住杨甜甜的手,罗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动情地说道:“现在回来就好,但是以后不许再随随便便走了!你不在的这些年,秦川一边念书一边思念着你,又始终没你的任何消息,他最后不死心也要死心……后来,他和卢菁卢苇小南在一起过,要是你早些给我们来个信,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纠葛!” 这短短数语,几乎把秦川过去这几年做了次总结,他把一杯水递给妈妈,满含着歉意说:“妈,甜甜已经回来了,过去的事情,咱们就别提了,我在这里向您认个错。” 第330章 风轻云淡的狠话 罗虹接过杯子,终于放软了口气:“为了卢苇,咱娘俩儿几乎闹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你现在给我句痛快话,你和卢苇到底散了没有?” “妈妈,已经散了。” “那为什么昨晚卢苇还在家属院上课?” 唐嘉韵啊了一声:“真的假的?” 杨甜甜解释:“卢菁卢苇现在住楼上503室。” 罗虹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晚上我去看看她们,今晚我还要给卢苇讲课,讲课资料我都带着……甜甜你也别想太多,卢苇这丫头是我的关门弟子,我必须把她教好。” “虹姨请放心,我不会介意。” “那就好,”然后,罗虹再次问秦川:“你和卢苇散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做,都想清楚了吗?” 秦川知道,这是妈妈要他当众表个态,母子俩也能就此冰释前嫌,马上诚恳地说道:“妈妈,我和甜甜才刚……那个复合,甜甜接下来会留在紫田工作,我们好好谈段时间的恋爱,然后尽早结婚。” 唐嘉韵憋着笑:“还谈什么恋爱?我说你们俩,以前是不是还没谈够?” 秦川再次认真地说:“妈妈,韵姐,甜甜已经给我生了女儿,除了她我不可能娶第二个人,结婚是早晚的事,不过眼下有件重要的事必须马上办,把贝贝的户口迁到我这儿,再跟我姓。” 然后,他把女儿抱到自己大腿上:“宝贝儿,你叫秦贝贝,不姓蒙!” 贝贝眨着眼睛说道:“只要你是我爸爸,杨甜甜是我妈妈,我姓什么都没关系。” 秦川朝她一板脸:“有关系!哪有孩子不跟爸爸姓的!” “我想跟妈妈姓!” 杨甜甜笑:“贝贝,这个必须爸爸说了算,不然,爸爸肯定要和妈妈吵架。” 屋里一片笑声。 罗虹十分感慨:“甜甜和秦川可算是好事多磨,现在又能在一起了……过去这半年,秦川过的有多折腾,我都看在眼里,他跟我吵过闹过,狠话也说过,现在都过去了,以后就希望你们能好好地过,把贝贝照顾好,等合适的时候,再给贝贝添个弟弟,凑成个好字。” 杨甜甜红了脸:“虹姨,我现在工作比较忙,暂时还不考虑,等过个两三年,我和秦川……” 唐嘉韵马上强行插入:“虹姨,放心好了,三年后秦川肯定还能生!” 贝贝扭着小屁股大喊:“不要三年,我想马上当姐姐,和小弟弟一起玩儿!” 又是一片融洽的笑声,秦川则悄悄转过头,看向了窗外午后不错的阳光。 与妈妈正式和解,让他去了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凌乱不堪的生活也将重新走回正轨,可是……这代价也太大了! 从春节到现在,短短三个月,他把卢家俩姐妹和陈知南轮流伤了个遍,同时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尽管其中有身不由己,可他不能厚颜无耻拿这个作为借口,爱情这东西说到底,就好比是写作文,他用感性的思维把过程写得跌宕起伏,实际上却不止一次地跑偏题,直到和女儿贝贝相认,才痛定思痛,重拾勇气从那片无所适从的忧伤中走了出来。 确实正像妈妈说的,他活的太折腾了,如果可以,真希望过去这一年完全是场梦,与卢菁卢苇从来就不认识,那些笑与泪更从没发生过,宁可就这么一直心安理得与世无争,静静等着杨甜甜在某天回来…… 接下来,罗虹带着贝贝去附近逛超市,要给孙女儿买点零食,杨甜甜捧着一碗热乎乎的蛋炒饭,边吃边和秦川唐嘉韵聊天。 “韵姐,阿俊怎么样了?”贝贝现在不在,秦川终于能有机会问这个。 唐嘉韵幽幽地说:“今天上午开庭,我陪着吕兰蒋叔蒋婶去旁听,阿俊被判了六个月有期徒刑,庭审结束后,我才去了机场接虹姨,虹姨也是难过的不得了,说明天就去看望蒋叔蒋婶。” “草他妈的!”秦川低声咒骂一句。 虽然这结局在意料之中,但依然叫他心里难受至极。 突然,他想起什么,问杨甜甜:“那件工程造假案你肯定清楚,就是鹏实置业作为原告方,高明伟最后被判了六年,为什么当时你们不暗示高明伟,只要他同意和阿俊私了,就让他……” 杨甜甜平静地回道:“秦川,我明白你的想法,你不希望阿俊这辈子蒙上污点,但高明伟工程造假和被阿俊打伤是两码事,在那之前,鹏实已经把风声放出去了,高明伟必须重判,不可能给他任何减刑的机会,他和阿俊私了不私了,最后该判几年还是几年……” 秦川马上打断她:“阿俊的刑期是半年,高明伟是整整六年,假设双方抵消掉,让姓高的在牢里待个五年半,那也是重判!” 杨甜甜耐心给他解释:“高明伟这种程度的工程造假案虽然性质恶劣,但没酿成人员伤亡,六年刑期最多了,不过他必须被判足六年,哪怕少一天,都算是打了鹏实的脸。” 秦川承认杨甜甜说的有道理,但依然心里有些忿忿。 唐嘉韵用力拍他肩膀,宽慰道:“甜甜是对的,公私不能混淆,阿俊本来是血本无归的结局,还要坐牢,现在能拿回房子,我们都应该感谢甜甜才对……我说甜妞儿,你也够狠的,直接叫人去大半夜的去砸玻璃扔鞭炮,还放话要推平高家的老宅。” “阿俊不止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兄弟,我不能帮他减刑已经心中有愧了,但用些不太好看的手段,把房子追回来还是没问题的,”杨甜甜的回答很简练,继续小口小口吃着蛋炒饭,吃相一如既往的优雅。 秦川忍不住问:“要是高明亮死硬到底,你怎么做?” 唐嘉韵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杨甜甜,等她回答。 “我丢不起这个人,既然出手了就必须达到目的,高家老宅铲了也就铲了,这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他敢继续犟下去,有的是办法收拾他,看他最后不哭着来求我收回房子。” 唐嘉韵马上问:“那为什么不在秦川给那老头做手术之前就动手?” “没有秦川把事情闹大,改变舆论导向,鹏实就变成师出无名,还会被说成仗势欺人,韵姐你说是不是?” 唐嘉韵马上朝她竖起大拇指:“讲究!” 秦川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于是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她出了神。 “发什么呆,想想你自己!”唐嘉韵冲着秦川说道。 秦川这才被点醒了。 那时候,他也是挖空心思和高明亮博弈,逼着高明亮用他爹的命来交换房子,连自己都这么疯狂,怎么能再对甜甜有看法?她所做的一切,其实和自己完全如出一辙…… 但她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能把杀气腾腾的狠话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恍惚之间,眼中看到的杨甜甜变得模糊,他觉得这应该是张清,抑或者是卢菁才对,等定下心细细一看,她眉目如画的温柔笑颜一如当年,可身上又隐隐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沉稳与气势,他不得不感叹世事弄人,曾经的甜甜已经变了,他却几乎没什么长进,空有张看起来很美的博士文凭,竟然连工作都找不到…… 第331章 叫甜甜养你到老 “秦川,在想什么呢?”杨甜甜轻柔地拍他一下胳膊。 “在想着阿俊。” “别担心,等他回来后,我会安排他去鹏实上班。” 秦川和唐嘉韵飞速对视了一眼,他们都记得,卢家俩姐妹都许下过类似的承诺,但等半年后蒋俊出狱了,以秦川和卢家之间的恶劣关系,蒋俊肯定不能去金禾工作。 真要是去了,让杨甜甜的面子摆在哪里? 唐嘉韵这时犯了烟瘾,便拉秦川去阳台上抽烟,关于蒋俊的沉重话题就在这袅袅青烟中告一段落,不过兄弟姐妹们对他的思念没有停歇,还要延续很久很久。 杨甜甜也吃好了饭,跟他们一起走到阳台,但很快皱着眉头扇了扇烟雾:“韵姐,以后不要随便让秦川抽烟,我不喜欢烟味。” “好,听你的,”唐嘉韵笑眯眯地说。 然后,她收起笑脸,直视着杨甜甜:“我说甜妞儿啊,这几年不止秦川,兄弟姐妹们也都在跟着你折腾,现在你回来了,不会再突然一走了之了?” “韵姐,这个走字有很多种理解,为了工作出差奔波在所难免,但在生活中,我不会再随便离开,大家这兄弟姐妹肯定会做一辈子。” 唐嘉韵点头道:“你这些年虽然不在,但暗中还是为我们做了不少,不管怎么样,我既想谢谢你,但还必须骂你一顿。” “韵姐请骂,我听着,保证不还嘴。” 秦川小声说:“韵姐,口下留情。” “唉……”许久之后,唐嘉韵一肚子的话,却只化作了一声无奈叹息:“从小和我最亲的就是甜甜,我还真舍不得骂你,只想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我都要说。” “韵姐,请说,”杨甜甜十分平静。 “甜甜,现在你不是裴氏财团的执行总裁,我只把你当作我的亲妹子,才跟你说接下来这些话:对于秦川过去这一年的情史,你不要揪着不放,更不能随便拿出来说事,秦川心里对于卢菁卢苇和小南都是带着亏欠的,尤其是卢苇!这些亏欠的起源就是你本人,秦川是实在等你等不下去了,才重新找了女朋友,你不能怪秦川!另外,以后你要是遇到了她们三个,尽量要客客气气的。” 杨甜甜细长翘挺的睫毛轻轻一抖,她没有接话,任由唐嘉韵继续往下说:“她们三个都和我关系不错,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要和她们起冲突……其中小南我是不担心的,她是虹姨现任丈夫的女儿,性格开朗热情,你应该会和她处的不错,我只是在想卢家俩姐妹,卢菁性子冷傲,卢苇泼辣大胆,如果对你言语上有什么不中听的话,你能做到退让三分吗?” 这话是如此耳熟,在去年七月秦川回国的第一天,唐嘉韵就对他淳淳叮嘱过,其实,韵姐从不嫌自己啰嗦,她只担心兄弟姐妹们走弯路,哪怕秦川和杨甜甜已经有了孩子,在她眼里仍然也是需要被呵护的。 杨甜甜轻轻点头:“韵姐你多虑了,秦川现在是和我在一起。” “你别答非所问!” 杨甜甜终于还是正面回答:“我能做到。” 唐嘉韵满意地点头:“那就好,秦川你也是,跟你那些莺莺燕燕保持距离,有了甜甜这样的老婆,你该好好偷着乐了!我说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等我忙完这两个月,然后再考虑筹备结婚,韵姐你和蒙哥怎么样了?”杨甜甜反问。 “那个家伙……等过几天,我做东请大伙儿吃个饭,当面和他谈一次,成就成,不成就算了,我不强求。” “韵姐,肯定会成的,他以前是因为贝贝,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拒绝你,现在他可没理由再拒绝了,”杨甜甜笑着勾起唐嘉韵的肩膀,窃窃私语起来。 秦川猜想,过去几年杨甜甜偶尔和蒙宾打电话时,肯定是从蒙宾嘴里套出来点什么,但他好奇归好奇,也不方便问太多,反正再过几天就能有结果了,希望结局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对于海棠街兄弟姐妹们来说,磨难真的太多了,必须有点好事来冲冲喜。 几分钟后,杨甜甜回书房去工作了,秦川煮好咖啡给她端进去,然后又为自己和唐嘉韵各倒了一杯。 “这味道真不错,是你买的?”唐嘉韵只尝了一口就啧啧赞叹。 “不,甜甜自己带来的。” 唐嘉韵取来那袋咖啡豆一看,然后告诉秦川:“怪不得呢,是瑰夏庄园的豆子,像咱们手上这小小的一杯,放在我店里卖的话,估计得200块以上。” “这么贵,会有人买?” “当然了,越贵越有人买,”唐嘉韵又美滋滋喝一口,然后指指书房:“今时不同往日,甜妞儿也学会奢侈了。” 秦川默不作声,心里同时有点儿微微苦涩,自己一个月的工资加手术津贴,还不够杨甜甜平时喝咖啡的。 他不禁怀念起从前经常喝的橘子汽水,那时的他和杨甜甜都是学生,没什么零花钱,一瓶汽水两人分着喝,喝完后,彼此会很不介意地重重打一个嗝,然后互相取笑对方几句,那种纯粹的快乐,真不是喝杯几百块的咖啡能比的。 唐嘉韵瞥一眼秦川,问他:“你接下来准备什么时候上班去?” “不上了,甜甜那么忙,今晚她还有场应酬,我上班累死累活也就那么点儿工资,还不如安心看好家,照顾好女儿,给她做坚强的后盾……” “我劝你打消这念头,你必须去上班。” “为什么?” “这不是工资高低的问题,每天在家买菜煮饭接送孩子,时间久了你心态肯定会崩,尤其是你老婆还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到那时,你和甜甜的关系将变味儿,你们会失去共同语言,你不能指望着她一个大老板每天跟你聊柴米油盐?要是你继续去上班,不管工资拿多少,这终究是份稳定的职业,而且医生的职责是治病救人,绝没人敢小瞧你!” “做医生要值夜班,我这不是怕那啥……” 唐嘉韵狠狠瞪他:“叫甜妞儿帮你出面去说,别让你值夜班不就行了!她现在是市里省里都非常重视的投资商,办这点小事儿实在太轻松了,而且再说了,你是她男人,你跟她还客气什么?” “嗯,我再考虑一下。” 唐嘉韵忍不住就要骂人:“考虑你个鬼!当初你和卢苇在一起的时候,你还想着和小丫头一块儿创业,给她当个副总或者部门经理,这话是卢菁告诉我的,怎么才过了没多少天,你就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只想守在家里?甜甜能把这上万块一袋的咖啡豆当饮料喝,还会缺请一个钟点工的钱?” 秦川不得不叹口气:“韵姐,甜甜在国内待不长,等两三年之后,她还是要回英国,不可能一辈子留在紫田。” “这我不用问就知道,鹏实只是一家子公司,她这个执行总裁来全权管理,已经是大材小用了,但你要是这两三年始终窝在家里,马上会跟时代脱节,以后想再找工作都难!除非你愿意一辈子不上班,叫甜甜养你到老!” 第332章 又一次告别 秦川咂巴一下嘴,终于缓缓点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要是完全离开手术台两年以上,我这手艺就荒废了,要再重新拾起来,难度太大。” “你自己想明白就好,”唐嘉韵一口喝光咖啡,秦川赶紧给她续上。 她摇摇手,意思是不想喝了,接着说道:“如今的甜甜今非昔比,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很正常,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这我知道。” “不过你得注意,别再用以前的那套来面对甜甜……刚才我问她话,她都会跟我答非所问了,曾经的甜甜哪里会这样?” “那是你问话的方式有问题,那么直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怪甜甜不高兴……另外,我肯定要继续用以前的方法和甜甜相处,因为我只会这一套,我相信甜甜也只吃我这一套,要是现在什么都要重新来过,那我还不如趁早放手得了。” 唐嘉韵觉得好笑:“你们以前的那套,有点过时和幼稚了!” “那才好啊,何必搞得太过复杂,幼稚才最纯粹。” 他端着咖啡壶,去书房为杨甜甜续杯。 杨甜甜正在翻看文件,突然听到身边有倒水的声音,马上抬头望向秦川。 “不打扰你做事,你忙。” “喂,来都来了,留下买路财。” 这是他们过去常开的小玩笑,秦川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一吻,然后便关门离开,除了带走手里小半壶温热的咖啡,还有那足够回味许久的唇边余香。 很多人都说,成年人要用成年人的方式谈恋爱,但其实最好的成熟,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尽管都是大人,但对于爱情,没有谁想把爱情谈成大人的样子,拒绝一切心机,越纯粹越好。 下午五点,鹏实的车到了楼下,杨甜甜稍作梳妆打扮后便走了。 秦川送她下楼,见车里还坐着张清,便关照道:“清姐,让甜甜少喝酒。” “秦川,我有分寸,你照顾好贝贝,在家等我回来就行。” 接下来这顿晚饭,只有秦川唐嘉韵和贝贝三人吃,罗虹提早吃了点东西,就去五楼看卢苇,给她讲课。 唐嘉韵晚饭后也走了,秦川在家陪着贝贝,过了晚上九点,杨甜甜终于回来了。 “没喝多?” “和中建的高层聊了聊,大家喝了点红酒,”杨甜甜放下手提包,脱去高跟鞋,秦川忙不迭给她倒热水。 “家里有酸奶吗?” “有,我去拿。” 斜靠在沙发上,她左手搂着女儿,同时慢慢喝着酸奶,轻柔的气息与淡淡酒气互相交织,慵懒之中,又明显透出一股倦意。 秦川当然记得她的酒量一向马马虎虎,以前除了逢年过节朋友聚会,平时基本滴酒不沾,同样更不喜欢抛头露面,这种所谓的总裁职位虽然显赫,于她而言,真的算不上有吸引力,她一直都是个内向文静的姑娘……而她已经做好了辞职离开裴氏的打算,却又依然留了下来,不遗余力地回国开拓市场,她到底是怎么和董事会以及她外公谈的呢?她继续为裴氏工作的动力又是什么? 怀着这个疑问,秦川试探着问她:“甜甜,你是准备和中建谈合作,把那栋五星级酒店的建设权交给他们?” “今晚只是初步接洽,明晚还要和省建的头脑们见面谈一次,摸摸他们的底。” “我记得,鹏实和希源建工有协议,至少一半的工程量要给希源……” 杨甜甜酒后的面容泛着红晕,看起来娇艳欲滴,她十分淡定地说:“这协议已经过时,必须推翻。” “那会产生违约金吗?” 杨甜甜抿着嘴,笑了笑:“这点违约金,鹏实赔得起,总之不能把自己给框死,你和老韩有私交,但不要随便把这消息透露给他,等过段时间,他自己收到风声后就会来找我,我来跟他谈。” 秦川点点头不再吭声,心里只是想着,韩峰知道后,肯定要跳脚…… 片刻后,罗虹夹着书本回来了。 她告诉秦川和杨甜甜:“卢苇临时租了503室,卢菁也住在那里,陪着照顾妹妹的饮食起居,我和卢苇商量过了,接下来她会跟我去澳洲住段时间,我停掉学校里的中文课,帮她最后冲刺一下,再辅导她完成毕业论文,明天上午我去看看小俊的爸妈,下午就带卢苇坐飞机走了。” 秦川吃惊地问:“卢苇的父母也同意让她跟您走?” “我跟杭丽打过电话,已经都说好了。” “哦,那辛苦妈妈了。” 在秦川心里,有被岁月这块磨刀石打磨后的阵阵痛感。 去年冬天,妈妈就提过这个建议,当时卢苇一口回绝,而现在,卢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是因为紫田没有了她的留恋,亦或者说,她已经从那场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走了出来。 秦川同样明白,妈妈对卢苇其实是非常喜爱的,而现在带卢苇去澳洲一对一给她讲课,也有着多重含义,既是对这个关门弟子的期许与重视,又能借此弥补对卢家的歉意,另外,也希望秦川和杨甜甜能有一个轻松安逸的环境,彼此重新培养感情,毕竟整天和卢家姐妹俩住楼上楼下,总会觉得不自在。 然后,罗虹对杨甜甜说:“等教完卢苇这最后两个月,我也算完成了一个心愿,接下来她就要去国外留学了,甜甜你可不要觉得虹姨偏袒她。” “虹姨,不会,”杨甜甜就像她的名字,甜甜地一笑:“请虹姨多关照卢苇,算是代秦川补偿些许。” 罗虹很欣慰地点头:“等卢苇的功课全部结束后,让贝贝跟我去澳洲住两个月,我想每天多陪陪我的小孙女,到九月份大班开学再送她回紫田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就依虹姨您的意思,到时候贝贝就辛苦您照顾了,”杨甜甜一副乖巧小媳妇的模样,不作任何思考就答应了,又颇为遗憾地说:“虹姨您明天就要走了,这太突然了,我本想准备两份礼物,托您带给陈叔叔和小南妹妹,现在怕是来不及了,要不您留个地址给我,我过几天叫人寄过去。” “别浪费钱买什么礼物。” “那不行,一定要的。” “这孩子……” …… 第二天午后,秦川杨甜甜和贝贝送罗虹下楼时,卢菁卢苇已经等在那里了。 卢菁迎上来:“罗教授,我开车送您和卢苇去机场。” “辛苦你了,卢菁。” 秦川把行李箱放到卢菁的车上,然后便跑回杨甜甜身边,他不敢和同样站在车边的卢苇太过靠近,她尽管亭亭玉立,却仿佛是阳光下一朵带着忧郁的花,她的忧郁都是拜他所赐,而她往后的一切喜怒哀乐,都将与他彻底无关。 “不想和卢苇说点什么吗?”杨甜甜小声问他。 “不了。” “那我来,祝福总要送到的。” 走到卢苇面前,杨甜甜伸出手:“卢苇,我预祝你功课顺利。” “谢谢,杨总裁,”卢苇和杨甜甜握了握手,并回以一个微笑,这真的只是一个微笑,除了礼貌,不再含有其他任何情绪。 贝贝朝着罗虹用力挥手:“奶奶再见!再见!” 注视着车子缓缓发动,驶向家属院的大门,秦川藏在心里的祝福话语纵有万千,却终究没能说出口,他不得不带着遗憾,默然站立在空旷的大院中央,许久回不过神。 生死有轮回,离散早注定,卢苇就像一阵天空不经意吹来的凉风,吹起了绚烂的人间烟火,却吹不出因果,她又像一片借来欣赏的黄昏美景,只看到了剪影的轮廓,结局却是蹉跎…… 加油,卢苇,一定要加油!蓝天白云下最美的姑娘! 霎那间,秦川泪流满面,他用力牵起杨甜甜和贝贝的手,在柔和的春风里将她们紧紧搂在怀里。 愿时间走快点,我们能丢下青涩与不成熟,把往昔的泪水埋进土里,在阳光沐浴之下找准生活的方向,不辜负,更不放弃! 愿时间走慢点,让我们不要那么快就突然老去…… (说几句:和卢菁分手后是第一卷结束,到这里,第二卷应该也完结了,歇段时间,喘口气,后面还有第三卷……) 第333章 美的像个谎言 三天的劳动节小长假,春雨时大时小下个不停,整座紫田市在朦胧中更显迷离,宝纱湖的湖面上也荡起了层层雾气,而那可以拨云见日的阳光却迟迟等不来。 在这烟雨气息弥漫的时候,秦川独自点上一支烟,站在阳台上看看雨景,吹吹风,消解着无聊的时光,他确实无聊,这时在身后的书房里,杨甜甜正和裴氏的一干高层开着视频会议,而贝贝坐在摄像头拍不到她的地方,手里捧一本小人书,一边翻阅,一边不时看看屏幕,并听着妈妈和别人用英语说着什么,尽管她完全听不懂,但她喜欢用自己的方法缠着妈妈,偶尔和妈妈眼神交汇,她都会笑得很甜,同时做个俏皮的鬼脸。 等到会议间歇,她马上会跳到妈妈身上,扭着小屁股不停撒娇,因为她知道,妈妈很快又要回一次英国,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杨甜甜是真的忙,每天早上六点入睡,下午两点起床,吃点东西喝杯咖啡后,便一头扎入书房,动辄数小时的视频会议是家常便饭,导致每天吃饭的时间也极不固定,这让秦川不禁担心她的身体,又不敢随便打扰她,只能时不时喊来贝贝,让女儿提醒一下妈妈,该吃饭了。 度过几天日夜颠倒的日子后,杨甜甜踏上了回英国的飞机,贝贝去原来的幼儿园继续上课,至于秦川,则以最低调的方式出现在了四院。 其实,他所谓的低调就是和以前一样,一个公文包,外加一杯冰美式咖啡,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但奈何关于他的传闻早已人尽皆知。 他与裴氏财团的美艳女总裁关系亲密,不但已经住在一起,甚至还育有一个女儿!这样的故事经过添油加醋,不止刺激,更是香艳! 其实在这几天里,他与杨甜甜没有同床共枕过哪怕一次,每当早晨他起床的时候,杨甜甜经过一晚的忙碌,早已哈欠连天,他实在不忍心打扰甜甜休息,尽管真要提出那方面要求的话,甜甜绝不可能拒绝他。 “你真是有一套!”汪文斌见他拎着包来了,立即朝他竖大拇指,语气里有止不住的调侃。 秦川嘿嘿地笑了笑,杨甜甜亲自出面打招呼,哪有不成功的道理。 “人事部还来跟我说,排班的时候不能给你排夜班,周末必须安排双休,你这特殊化搞得太严重了!”汪文斌又对他狠狠抱怨。 “孩子妈舍不得我做夜班,我平时白天上班,下班还要照看女儿,很辛苦的,”秦川厚颜无耻地说。 “滚!好像就你一个人有孩子似的!” 换上白大褂,照例巡查病房,当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白色的病房被染上一层充满活力的金色,却依然挡不住生老病死的沉重,更挡不住一拨又一拨的病人来了又走。 在看了几个重症病例后,秦川恍惚间想起了高志恩,这个差点改变他职场命运的老人,此刻究竟是否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到了中午,他在食堂对着盒饭狼吞虎咽,突然韩峰急匆匆赶了过来。 “老韩,怎么想到中午来找我?吃了么?” “不吃,就想找你打听点事情,”韩峰坐下后,表情十分郑重地低声问:“秦川,裴氏要投资建造一栋大酒店,你老婆和中建省建都坐下来谈过了,但是怎么就不和我的希源谈呢?我和鹏实置业可是有长期合约的!” “她生意上的事情,我插不了手,”秦川心想果然是这么回事,现在甜甜回英国去了,老韩一下子找不到正主儿,只能病急乱投医,来找自己,想了想后提议道:“你怎么不去找张清问问?” “张总那儿我打过电话,她说她都快卸任了,这事由你老婆说了算……秦川,鹏实不会是想单方面推翻合约?” 沉吟了一下,秦川最终告诉韩峰:“甜甜跟我提过一句,她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准备在中建省建里选合作商。” 韩峰仰天长叹一口气:“还真是这么回事,我莫名其妙就被宣判出局了!希源不是金禾,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合约给推翻了呢!” 带着不甘与怒意,韩峰又急吼吼走了。 在旁人似有若无的注视下,秦川继续低头吃饭。 对于杨甜甜的工作,他不可能去管,只是想到了韩峰说的那句“希源不是金禾”,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鹏实置业早在张清当家的时候,就与金禾集团做到了泾渭分明,现在由杨甜甜逐步接手管理,她平时工作电话不少,秦川在家里多少都听到一些,但从来就没听她提过金禾二字。 他真不希望杨甜甜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刻意忽视了金禾,他比任何人都盼望金禾集团能发展壮大,不为别的,只因为金禾未来的领导人是卢苇,一个让他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姑娘。 如今四院新的办公大楼已经落成,就是由金禾集团造的,当他今天走进这栋楼时,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踩出的每个脚步都是小心翼翼,想来,对于和卢家有关的纠葛,还是叫他心中不胜唏嘘。 有卢菁卢苇相伴的日子,是否只是自己因为太过寂寞而产生的幻觉? 晚上回家后,当女儿睡着了,他就这样一遍遍悄悄地问自己。 但打开写字台抽屉,看到躺在角落里的那枚dr戒指,戒指里侧镌刻着卢菁的名字,这两个字只要遇光便会熠熠生辉,就像有了生命一样在无声告诉他,他和卢菁曾经深深爱过对方。 而这枚戒指,也曾戴在卢苇的无名指上。 还有那个绿色奔跑小人的钥匙扣,虽然它冰凉又沉默,但每次拿起来,就像打开了一本写满往事的书,虽然书页泛着黄,字字句句却都那么真实,又历历在目。 过去这一年的故事,美的就像一个谎言,叫人着迷,又心碎…… 他还是把这两件东西放回了抽屉深处,将它们深深地锁起来,同时锁住的,还有关于往事的痛与悲。 临睡前,他又摸出手机,翻看前几天陈知南发来的一张照片。 墨尔本和煦的暖阳之下,是她与卢苇的合影。 俩女孩子互相搂得很紧,彼此眼圈都是红红的,她们明显哭过一场,但脸上又都洋溢着笑,那是重逢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也象征着那件不堪回首的糟心事就此翻篇,没有什么能影响她们的友谊。 一个多月前,大家就住在这家属院的房子里,平时吵吵闹闹,又其乐融融秦川的记忆不自觉变得鲜活,他怀念那段无忧的日子,而窗外的夜色却随之深邃了起来,好似在提醒着他,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只能缅怀,但永远无法重演。 不惊扰往事,才是最好的尊重 独自感性了一会儿,他终于收回思绪,现实已经容不得他左右摇摆,杨甜甜还在万里之外,那才是要和他度过余生的女人! 第334章 逼婚 不知不觉进入了五月中旬,秦川平时安安静静地上班,下班就一心陪着宝贝女儿,时间如同沙漏般从指缝间悄悄溜走,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快乐,和女儿的二人世界既简单又无忧无虑,这滋味让他深深着迷。 当杨甜甜归来的那天,他刚刚完成一场手术。 “走,抽烟去,”汪文斌做完手术后,照例要秦川陪他抽烟。 “主任,抱歉,我女朋友来了,”秦川指指从电梯口走来的杨甜甜,喜上眉梢。 杨甜甜是下午的飞机回到紫田,出了机场便直接赶来四院,接男朋友下班。 她身穿束腰长款大衣,身材曲线窈窕动人,白皙的手轻轻摘下墨镜,美眸之中含有漠视一切的气质,但接下来,她毫不吝啬就把炽热的目光投向秦川,并为他整了整衣领:“第一次看到你穿白大褂,挺帅的,可以下班了吗?” “嗯,时间差不多到了,你坐飞机累不累?” “不累,没事,我们去接贝贝。” 走廊里其他路过的医生,包括两名护士,都悄悄打量着杨甜甜。 以前卢菁偶尔会来找秦川,但是现在的杨甜甜,气质与外貌比卢菁更胜一筹,几个男医生甚至都不太敢直视她。 既有职场女性的干练,又有都市女性的柔情,身边拥有这样风华绝代的红颜,绝对能满足男人的一切虚荣心,秦川也不例外地沾沾自喜。 换好衣服出来,杨甜甜很自然挽起他的胳膊,正准备坐电梯下楼,突然有两个人风风火火直冲了过来。 “秦医生,你怎么回事啊,我哥的手术你为什么不肯接?” 秦川笑笑说:“你哥那是小手术,完全不用担心,这里所有医生都能做,明天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手术。” 病人家属脾气不小,其中一个大肚子走上前,汹汹地说:“汪主任接下来要休假两天,你们都没时间给我哥做手术,我哥是市经贸委余主任,要是身体出了岔子,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们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不分什么……” 杨甜甜不紧不慢地说:“紫田市经贸委主任,我记得姓魏。” 大肚子朝她一瞪眼:“谁不知道我哥是市经贸委余主任!” 杨甜甜不跟他争,拿出手机打电话:“魏主任,冒昧问一下,紫田市经贸委是不是你当家?嗯,我来四院找我男朋友,正好遇到一个人,他在医院里嚷嚷,说他哥姓余,是市经贸委的主任,逼着我男朋友给这位余主任做手术……所以我要来问问看你……哦,你们总经办副主任姓余,我知道了。” 很快她放下手机,冷冷地对大肚子说:“叫你哥过几天直接去办病退。” 大肚子脸色唰的变了,还在继续硬撑:“经贸委总经办余副主任,那也是主任!” “这种废话别和我说,去找魏力天说。” 大肚子这时终于没了气势:“你是谁?” 杨甜甜不再搭理对方,戴上墨镜,牵起秦川的手,施施然离开。 秦川却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杨甜甜高高在上的冷傲气场有那么点像曾经的卢菁,内敛与霸道并存,但当在幼儿园门口接到女儿时,秦川又发现她非常接地气的一面,她和其他做母亲的女人一样,孩子就是她割舍不下的人间烟火。 “宝贝儿,妈妈回来了,有没有想妈妈?”她抱起贝贝,亲了又亲。 “想!” “这几天有没有听爸爸的话?” “当然听啦!” 幼儿园门口有不少接孩子的母亲,但没人能在气质与外表方面比得了杨甜甜,甚至连及得上一半的也没有,她明明已经28岁,却依然像是二十四五岁的美丽模样。 “看到了吗,这是我妈妈,漂亮!”贝贝不停地给同班同学们介绍着,语气中满是自豪,想来,以前没有妈妈的那些日子她过的有多么憋屈,如今,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 坐上车,杨甜甜吩咐司机去海棠街。 今天其实是个重要日子,唐嘉韵请大家吃饭,她要趁这机会,和蒙宾彻底摊牌。 或者说,是逼婚。 秦川一向认为,真正的爱情永远是水到渠成的,用真心等待一个遥遥无期,未免有点太过卑微。 可是谁没有为爱卑微过呢?这是条爱情的必经之路,他身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过来人,而爱情也是最没道理可讲的,它不是复习应考,只要每天认真温习功课,结果必然不会太差,可是当面对爱情这门课时,落榜生还是太多太多了。 看看身边无可挑剔的杨甜甜,秦川心里琢磨着应该如何去定义自己的成绩,落榜七年,终于考上了……那么对于卢菁卢苇和小南,又该如何去定义她们呢? 悄然降临的夕阳没有给他带来答案,他只在这片耀眼中看到了成全,当往事裹着哀伤沉入记忆深海,一家三口温馨的样子正在浮出水面,逐渐变得清晰。 今晚吃饭的地方,还是在熟悉的海棠小馆,并非唐嘉韵请不起更好的餐厅,她是为了蒙奶奶的身体考虑,老人不方便去太远的地方。 在海棠街下了车,秦川带着杨甜甜和贝贝走进馄饨铺子:“蒙哥,还在忙吗?” “准备收工了,晚上通常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但今天不能营业了,挺可惜的。” 杨甜甜笑着说:“蒙哥,真不差这一天,来日方长,你说是不是?” 蒙宾憨笑不语,浓密的抬头纹下,是一张看上去快40岁的脸,但其实,他才30出头。 贝贝钻进蒙宾怀里,撒娇般地喊了声蒙伯伯。 蒙宾用力抱起贝贝:“这声蒙伯伯叫的好!去里屋找太奶奶,你的小唐妈妈也在。” 贝贝欢笑着跑进屋,蒙宾又对秦川说:“当爸爸不是件容易事,你们俩要多费心。” 秦川连连点头,接着低声问道:“蒙哥,晚上你会答应韵姐的,是?” “晚上再说,现在,我要静静,你们别吵我。” 此时的蒙宾已经把紧张写在了脸上,秦川便不再打扰他,带着杨甜甜出了馄饨铺。 在海棠街上散着步,经过路边小店时,秦川买了两瓶汽水,和杨甜甜一起慢慢喝着,晚霞拖长了他们的身影,也带来了别样的恬淡。 在蒋俊家门口,杨甜甜长时间地驻足停留,屋外墙上还有他们当年用石头画画留下的痕迹,她用手触碰着那些早已模糊的图案,脸上却有深深回忆的表情,最后,干脆拉着秦川直接坐在了水泥台阶上,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秦川知道她触景生情,想起了曾经的挚友兼发小蒋俊,要是今晚阿俊在,肯定会不遗余力撮合蒙宾与唐嘉韵…… 第335章 敬青春岁月一杯酒 在海棠小馆,当赵婶见到杨甜甜时,瞬间激动不已:“还真是甜甜呀!多少年了,这闺女不但回来了,还跟以前一样漂亮水灵!贝贝是你和秦川的女儿,想当初就在对面馄饨铺长大的,一眨眼,都那么大了,终于能和亲爹妈团聚,可喜可贺……就是这些年累了小蒙和老奶奶,你们可要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 杨甜甜与赵婶聊着笑着,然后赵婶想起来一件事,开始把店里其他客人请走:“抱歉抱歉,今天小店不做生意了,有人包场,你们几位的饭钱小店免了……没吃完?给你们打包,再送两瓶饮料,真是不好意思啊……” 一会儿之后,唐嘉韵和蒙宾搀扶着蒙奶奶来了,赵婶忙不迭给他们倒茶,同时吩咐厨房赶紧炒菜。 蒙奶奶坐在上首,左右两边分别是唐嘉韵与蒙宾。 开席前,张清也从公司赶来了,她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就说:“蒙宾,今晚你要是把唐嘉韵拒绝了,明天我就叫人来砸了你的店!” 杨甜甜很轻松地接过话,却是语出惊人:“加上我一个,我也要砸,一切损失我赔。” 然后,她和张清碰了一下拳。 蒙宾低头喝茶,还没说话,唐嘉韵就抢着说了:“蒙宾,我也不跟你讲道理,今天大伙儿都在,你给句痛快话,对我唐嘉韵还有哪一点不满意的?” 然后,她朝大家一伸手:“谁都别说话,在有了结果之前,让我和蒙宾单独谈。” 蒙宾有点脸红,他低声说:“嘉韵,这些年你对我的好,对奶奶和贝贝的照顾,我都看在眼里……” “少废话,说重点!”唐嘉韵今天似乎格外暴躁,她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扔:“你下一句话要是让我不满意了,我立马打电话给艾伦,叫他娶我,就问你舍不舍得!” 秦川不禁想笑,韵姐这倒逼着蒙哥娶她,恨嫁到这个地步,还真是绝无仅有,但接着又紧张起来,怕一向不善言辞的蒙宾说错话,弄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出乎他的意料,蒙宾嘴里马上蹦出三个字:“舍不得!” 其他人哄的一声,都忍不住笑起来,只有贝贝不明所以地问:“爸爸,蒙伯伯和小唐妈妈在说什么呀?” “宝贝儿,你现在还小,听不懂是正常的。” 唐嘉韵绷紧的脸终于缓和了些许:“你给我说下去!” “好,我说,我说……”多年不沾酒的蒙宾灌下一杯啤酒,打着酒嗝说道:“我不是瞎子,也不是没感情的冷血动物,前些年,要帮秦川甜甜抚养女儿,我只能假装当瞎子……其实我……就是有些话不敢说……” “蒙哥,今天你可以大胆地说,”杨甜甜给蒙宾杯子里倒酒,又把一个红色小盒子放在他面前:“我私人出钱买的戒指,不要你还,只想在我回来之后,能亲眼看到你这个负重前行了那么多年的男人,有最终苦尽甘来的一天……你的隐忍和执着让我佩服,不要让自己一直苦下去,遇到一个什么都不图,只图你这个人的女人时,就别犹豫了,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韵姐……我已经有秦川了,现在,就轮到你和韵姐了。” 杨甜甜最后的两句话,几乎浓缩了海棠街孩子们的整个青春,秦川一时鼻子有些发酸,他不禁想到了自己。 当年的眼泪和欢笑如风似幻,只留下一片朦胧倒影沉入岁月的河底,等平静下来,他不但再次牵起了杨甜甜的手,掌心中还多了贝贝那双小手。 他动情地对蒙宾说:“蒙哥,今天阿俊不在,他要是在,肯定也希望你和韵姐在一块儿,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再也找不到像韵姐这样好的女人。” “你们说的,我都懂,我就是担心,委屈了嘉韵……” 蒙宾话没讲完,唐嘉韵气的就要揍他:“委屈个屁!你再婆婆妈妈,我立马就从你面前消失,叫你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我!” 蒙宾颤抖着拿起盒子,将它打开,里面是枚银光闪闪的戒指。 张清说:“给唐嘉韵戴上,能娶到等了你十年的女人,是你十世修来的福份!你如果怕给不出彩礼,我替你给!” “清姐,当我是假的呢?”杨甜甜不满地发话,又问唐嘉韵:“你想要多少彩礼?报个数!” “要个屁的彩礼,我投资的酒和酒店,以后都是他蒙宾的!他要是不喜欢这些,我来馄饨铺子当个服务员收营员也行,只要他给句痛快话,究竟娶不娶我!” 蒙宾突然流下眼泪,刹那间便泣不成声:“我娶!这辈子,我非你不娶!再让你为我等下去,我猪狗不如!嘉韵,我也怕你跟别人跑了,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以后,你就是我馄饨铺的老板娘,只要你别嫌弃我穷!” 唐嘉韵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再说嫌弃,我他妈的跟你急!” 这记耳光中,含有她压抑了整整十年的心酸,这时情绪突然被释放了出来,她对着蒙宾一顿拳打脚踢,然后,又扑进蒙宾怀里,放声大哭。 晚饭在欢笑与泪水中进入尾声,秦川明明没喝多少酒,却仿佛大醉了一场,他觉得自己的青春不再留有遗憾,兄弟姐妹们都有了自己的归宿!同样激动的还有杨甜甜,其实从下了飞机之后,她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倦意,但和眼前这一幕相比,一切都是值得的。 恍惚之中,秦川给自己倒满一杯酒,然后一口喝光,这杯酒,他是替蒋俊喝的,同时,也要敬自己回不去的青春,而这时的窗外,是春天时节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夜晚,它以无声的姿态,默默注视着人世间的所有悲欢离合。 大家围着蒙奶奶,拍了张类似于全家福的照片,接着唐嘉韵和蒙宾搀着奶奶回家去了。 直到此时,杨甜甜才有空和张清聊起了工作。 “清姐,最近我们尽快完成交接,交接完了你就早点走,回去陪着爱德华,等结完婚度完蜜月,再去总部继续工作,欧洲那边的生意继续保持平稳有序,这个由你统筹,接下来你结了婚要备孕生孩子,我不能给你派太重的活儿,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张清回道:“总部那里我会看着,鹏实置业没啥好交接的,财务账册随便你看,目前主要业务就是那栋五星酒店,其他的都是小打小闹,另外账上还趴着几块地,你有什么处理的打算?” “是市北地区那几块地皮,这个我已经有了初步计划,慢点和你细说……对了,明天艾馨就要来了,你得陪着我们去周边省市走一圈。” “行,我晚上回去规划一下行程。” 秦川忍不住问:“甜甜,你还要出差?” 杨甜甜点头:“是的,短期内我不必再回英国去,但国内市场该跑的地方还是要实地走走,去看一看,我希望明天就出发。” “这么急……” “赶早不赶晚,”然后,她抱起贝贝,让女儿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叮嘱道:“妈妈还得出差几天,你要听爸爸的话,别皮别闹。” “妈妈,我可是一直很乖的,不信你问爸爸。” “妈妈信你。” 张清叼起烟,顺手甩给秦川一支,秦川刚准备夹起来点上,杨甜甜马上一把夺回:“秦川你以后别抽烟了,说是自己没瘾,其实也是根烟枪,不论谁给你烟,都照抽不误!” 张清哈哈地笑,杨甜甜又对她板脸:“清姐你也是,嘴里说的好听,打算马上和爱德华生孩子,这么一天一包,你还要不要孩子了!” “好,你说的有道理!” 张清把嘴里的烟狠狠嘬一大口,一根烟几乎被烧掉了一半,她将余下部分用力塞进烟缸:“我宣布戒烟,从现在起!” “那恭喜你戒烟成功,”杨甜甜笑眯眯地说,然后给有些懵的秦川解释:“清姐是个狠人,她说的话基本就没有做不到的……不然,她不可能让那么帅的爱德华倒追她,还对她死心塌地。” 这也是一段故事啊……秦川在心里感慨,然后说:“清姐举办婚礼那天,我和甜甜肯定会来……” 张清朝他瞪眼:“你这人就喜欢说废话,我结婚,你们俩能不来么!” 然后,秦川便没再插嘴,听杨甜甜继续和张清絮叨:“鹏实置业将会成为裴氏的吸金利器,我们以前准备的方案很充分,董事会已经全部通过了,资金这几天就可以到位。” 张清把玩着打火机,同时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在紫田的目标,仅仅是替集团赚钱?” 杨甜甜微蹙着眉:“目前看起来,也只能是这样,董事会给我制定了未来三年的利润目标,还有外公那件事,也必须抓紧办了。” 秦川忍不住问:“你外公要你办什么事?” “其实就是同一件事,为期三年的利润考核。” “哦。” 张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秦川也正打算买单回家,这时有人推开海棠小馆的门,是赵小苗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是她男朋友谭勇。 第336章 挖人 赵小苗笑着和秦川打招呼:“秦川大哥,今天来这儿吃饭吗?” 接着,她看到杨甜甜,瞬间就说不出话了,就这么瞪着眼,与杨甜甜对视。 杨甜甜朝她微笑:“小苗,不认得我了?” “你是……甜甜姐!哎呀真是你!我不打扰你们吃饭,先上楼去了!” 杨甜甜回来早已不是秘密,贝贝就是她和秦川的女儿这事也传开了,现在突然看到这一家三口,她怕尴尬,一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就想先开溜。 而谭勇不是这么想的,他对杨甜甜看了片刻后说:“还真是杨甜甜,同学们都在传,说你回紫田来了,大家正想借着这机会办场聚会。” 杨甜甜笑了笑,不置可否:“秦川去的话,我就去。” 谭勇这时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他不可思议地盯着秦川身边的贝贝,越看越觉得这像一家三口。 秦川摸摸贝贝的脑袋:“宝贝儿,叫谭叔叔。” “谭叔叔。” 然后,秦川给谭勇介绍:“这是我和甜甜的女儿。” 谭勇手扶着桌子,好悬没摔下来:“同学群里有人提起过这事,我们都说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你们竟然……” “谭勇,你已经送我到家了,赶紧走,别杵在这儿,走呀,走呀……”赵小苗推着谭勇出门。 秦川已经看明白了,赵小苗确实不错,嘴巴紧也有眼色,不随便八卦搬弄是非,而杨甜甜也是面露赞赏之色。 赶走了谭勇,赵小苗才恨恨地嘟囔:“真不该要他来接我下班!” 赵婶这时走出来说:“小谭送你回家,咋就让他这么走了?” 赵小苗小声抱怨:“这个没眼力的家伙,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律师的!” 杨甜甜招呼赵小苗:“小苗,坐,跟你聊几句,你现在大学毕业了?在哪里上班?” 赵小苗坐下后,小心地说:“紫田财大毕业,现在在金禾集团财务部。” “秦川介绍你去的?” “嗯,是的,”赵小苗很坦诚地回答。 “工作还顺利吗?” “还不错,再过两个月要被派往外地分公司,去熟悉那里的业务。” 杨甜甜不假思索地说:“小苗,别在金禾工作了,来鹏实置业,在金禾的前途肯定比不上鹏实。” 赵小苗吐了吐舌头:“甜甜姐,卢苇对我很好的,我不想离开金禾。” “关于工资待遇,你可以尽管提要求。” “我不为钱,只冲着卢苇对我的器重,我也不想随便辞职。” “人各有志,不勉强你,去休息。” 等赵小苗离开后,杨甜甜才对秦川说:“我记得小苗要比你我年纪小四五岁,但她不多嘴,又会察言观色,学历也不错,我挺想让她来给我当秘书。” 秦川愣了一下,问:“那个艾馨呢?” “艾馨是比我小一届的学妹,学历高人也勤快,她毕业后我就把她直接招入裴氏,但她不一定能跟我太久,女孩子都要结婚嫁人,她早晚要回家乡生活,而且从忠诚度来说,她肯定比不上小苗这个紫田老乡。” “等等,你不是还有张清这个总裁助理吗?” “那只是过渡阶段给她安排的职位,清姐过两个月就将出任裴氏集团副总裁,她能力这么强,给我当助理太屈才了。” 停顿一下,杨甜甜又很平静地说:“卢苇想把小苗往财务总监的方向培养,可见小苗确实有潜力,错过这样一个有能力又可靠的秘书,我觉得可惜了。” 就这么几句话,秦川便品出了味道,杨甜甜对金禾并非不上心,她不止研究过金禾的现状,甚至连金禾未来的人员构架都仔细揣摩过。 然后,杨甜甜喊来赵婶:“赵婶,小苗接下来要被外派,你舍得吗?” 赵婶脸上有些许愁容:“当然不舍得,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才工作不满一年,就被派到外地去,这不是瞎胡闹么!我劝她别去,留在紫田和小谭谈段时间的恋爱,就把婚结了,她偏不肯,说不能对不起卢家二小姐的信任。” 杨甜甜微笑:“赵婶,你替我跟小苗谈谈,让她离开金禾来我鹏实置业工作,先给我做三年秘书,然后卢苇许了她什么职位,我也会给她同样的,薪水比金禾同职位的再加一倍……她跟了我,平时最多就是陪我出差,去总部开会,不用外派,怎么样?” “这个倒是好!”赵婶眉开眼笑,颇为心动。 杨甜甜取出名片给赵婶:“三天内小苗不给我打电话,这事就当我没提过,你也别逼她太紧,让她自己决定。” “一定一定。” 赵婶走后,杨甜甜又对秦川说:“你帮我个忙,跟谭勇聊聊这事,我看得出,谭勇很喜欢小苗,他肯定也舍不得小苗被外派。” 秦川本不想参与进这件事,他不可能去挖卢苇的墙角,便想用自己和谭勇不熟来推脱,但杨甜甜已经拿筷子夹菜吃了,她分明是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认定了秦川与谭勇平时有联系,这种淡定与胸口成竹,让秦川只能做这样的判断: 她在这几年里所经历过的事情,所处的环境,让她整个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她不再是个需要处处被保护的女孩。 这应该是好事…… 不,肯定是好事! 秦川深信,他就是对杨甜甜的转变感到最高兴的那个人。 回到家属院,杨甜甜洗完澡,秦川催她赶紧睡觉,把时差倒回来,以应付明天的出差行程,她便在睡前给唐嘉韵打电话:“韵姐,今晚蒙哥住哪儿呀?” “他住自己家,”唐嘉韵突然发现杨甜甜话里有话,不禁笑骂:“甜妞儿,你和秦川没领证,不也同居了么?” “是啊,我还给他生了孩子,你敢吗?” “哎呀,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嘚瑟呢!” 杨甜甜这才正经了一些:“韵姐,我这是替你高兴,说真的,今天我差点就没哭出来……” “那你倒是哭给我看看呢……” 打完了电话,杨甜甜取出笔记本电脑,想再看会儿文件资料,秦川不高兴了,吩咐正在刷牙的贝贝:“从今天开始,你睡小房间,大房间让给爸爸妈妈,晚上妈妈要倒时差,别过来打扰我们!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遵命!保证不打扰爸爸妈妈!” 接着,秦川把杨甜甜抱在肩上,在一阵惊叫声中,恍若不闻直接就将她扛进了主卧,噗通一声扔在大床上。 迷离的灯光下,是杨甜甜红透的俏脸,以及睡衣领口下半露的香肩,那里有一片摄人心魄的细腻雪白。 第337章 裴氏的股份 “刚从国外回来,明天就要继续出差,你想把身体搞垮是吗?”秦川举起手,打了两下杨甜甜的屁股。 这手感和弹性,绝了…… 杨甜甜娇羞不已,用力抓住他的手:“秦川,别乱来,贝贝还没睡呢!” “我不乱来,但你明天也不许出差,在家歇一天再去!你的秘书艾馨明天回紫田,你不让人家倒时差,还拖着人家立马陪你出差,真是万恶的资本家!” 杨甜甜努力辩解:“艾馨她老家在南方城市,坐火车来紫田,根本不用倒时差!” “那不说她,就说你自己,你给我好好睡觉,养足精神,明天不睡到中午,不许起床!”秦川低下头,在她弧度优美的锁骨上轻轻一吻,然后为她盖好被子,又将小台灯的灯光调暗。 杨甜甜说过,等从英国回来,一家三口就抽空出去度个假,但她居然又要连轴转去外地出差!秦川当然知道她忙,但又无比心疼她的身体,怕她累着,思来想去,只能强迫她在家多休息一天。 “那我听你的,后天再走,”杨甜甜吁了口气,她本以为秦川突然抱她进屋,是为了想要和她那啥,现在才发现误会他了,便从被子里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满含歉意地说道:“再等几天,等我出差回来,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可以吗?”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纱,带来了数不尽的朦胧与暧昧,杨甜甜含羞撒娇的模样是秦川再熟悉不过的,在这一刻,她哪里是高高在上的裴氏集团执行总裁,分明还是当年那个如水般秀气的姑娘。 压下心猿意马,秦川点了点头。 现在,真不是急色的时候…… “秦川,先别走,再跟你说点事。” “好,你说。” 杨甜甜轻轻往里躺了躺,留出半张床的位置,示意他躺下,然后把头枕在他胸前,说道:“这次回英国,外公转给了我裴氏财团百分之五的股权,我就托人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秦川本以为,杨甜甜要说蒙宾和唐嘉韵的事,但她明显没兴致聊那些风花雪月,可能今天发生的结局,早已在她预料之中,便随口问:“什么礼物?” “一辆车,奥迪s7,你明天抽空去4s店开回来,我已经请人试好车了。” 秦川吓了一跳,这价值上百万的车,也能叫小礼物? “平时你上下班,接送贝贝,会需要车,要是你不喜欢,我再给你换一辆,”杨甜甜依旧语气平淡,对她来说,百万的车似乎也就这样。 而秦川又马上领悟到另一层意思,他是杨甜甜的男人,如果没一辆好车傍身,会间接地丢了杨甜甜的面子,这车他还必须收下。 “甜甜,你外公为什么突然对你这么好,直接送股份给你?” “我和他有过对赌协议,在未来三年,如果我能完成集团的利润指标,他就把手里所有的股份都给我,到时候,他正式退休,我也能在董事会里有发言权,不用再处处受人掣肘……说到底,他才是资本家,眼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他可以不计较我未婚就有了女儿,让他和其他财阀家族的联姻计划泡了汤,但只要能为集团赚钱牟利,我对他而言就是有用的,所以他就给我一小部分股份,让我先尝点甜头……不过我没那么傻,为他们那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去卖命。” 秦川细细品味着这段话,他能感觉到,杨甜甜对董事会和她外公的怨言极深,便接着问:“甜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干好鹏实置业,三年后拿到外公手里所有的股份,只要一到手,第二天我就变卖套现,换成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然后我立即从裴氏辞职,我们带着贝贝远走高飞,从此过安稳日子,到那时,我再给你生个孩子,余生就相夫教子,从此不再涉足商场。” 秦川默默点头,他相信这是杨甜甜的肺腑之言,而且这话她肯定没和任何人说过,包括张清。 仔细想来,这才是他熟悉的杨甜甜,从移民出国之后,她只是被迫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其实她压根就不喜欢商场纷争,她和外公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互相牵制又互相利用,在某些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这祖孙俩必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明争暗斗。 龚涛至今不愿承认和接受贝贝,就是他的一种强硬态度,或许杨甜甜真的就像张清说的,只是沦为了一个赚钱的工具。 “甜甜,别说了,赶紧睡觉,未来三年好好干,我一定支持你,”秦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同时又无比坚定地说道。 “人在商场身不由己,要是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不可以怪我,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和贝贝,为了我们这个家。” “嗯,知道了。” “还有,我给虹姨、陈叔叔和小南备了三份礼物,前几天已经寄过去了,你有空问问虹姨,是否收到。” “我会问的,你赶紧睡。” 杨甜甜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在秦川怀里沉沉入睡。 秦川轻拍着她的肩膀,心里有止不住的疼惜。 今天亲眼看到了唐嘉韵和蒙宾的好事多磨,回到家后,杨甜甜却又给他说了这段颇为沉重的话……秦川知道她真的是累了,外表的光鲜亮丽之下,疲倦在如影随形,一睁开眼,马上要化妆戴好面具,去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他都没来得及告诉她,韩峰一直想找她谈合约的事,但又庆幸刚才没跟她说,她已经够忙了,先让她睡个安稳觉。 …… 等杨甜甜睡熟后,秦川到小房间看了看,贝贝正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宝贝儿,要不要爸爸给你讲睡前故事?” “不用啦,我换了个床,不习惯而已,”贝贝的小手抓住大手,轻声问道:“爸爸,妈妈睡了吗?” “已经睡了,妈妈赶飞机很累,明天早上爸爸送你去幼儿园,你起床的时候要轻一些,别吵到妈妈。” “我不吵妈妈,肯定会很安静,爸爸,你和妈妈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弟弟呀?” 面对女儿的期待,秦川呵呵笑着说:“爸爸向你保证,三年后,你就能当姐姐了。” “不好不好,还有三年,我等不及!雯雯跟我说,她明年肯定可以当姐姐,我也要马上当姐姐!” 秦川不禁苦笑着叹气,未来这两三年,对杨甜甜来说太关键了,他必须不遗余力地为她分担,生孩子这种事,只能留在以后慢慢从长计议。 费了好大的劲儿,他才把女儿哄入睡了,接着又想起一件事,要不要跟谭勇打个电话,让他说服赵小苗去给杨甜甜当秘书? 杨甜甜很看重赵小苗,但赵小苗又是卢苇的人……秦川实在不忍心再从卢苇身边夺走任何,哪怕一丝一毫。 考虑了很久,他决定不联系谭勇,这事情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赵小苗自己的意思。 估摸着赵小苗还没睡,他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第338章 突如其来的痛感 当赵小苗接起来后,秦川没有和她客套,直接问:“小苗,你妈妈和你聊过那事吗?” “聊过,但是我拒绝了,”赵小苗有些倔强地说,接着又轻轻叹息:“如果是秦川大哥你希望我跟着甜甜姐的话,我会答应……卢苇对我寄予厚望,但我这份工作最初是来源于你的介绍,总之我听你的!” 秦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想了想回道:“你尊重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不要被别人左右,我还是希望你留在金禾。” 赵小苗似乎松了口气:“那我就留在金禾,准备两个月后被外派,我答应过卢苇的事情,真不想随便反悔掉……你方便的话,帮我和甜甜姐说一声抱歉。” “会的,以后你用心帮卢苇做事,为她分担压力。” 秦川正准备挂掉电话,赵小苗又说:“秦川大哥,今天我第一次看到你和甜甜姐,还有贝贝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捉弄人了,以前你和卢苇在一起时,我光是想想就觉得非常震撼,这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深爱,才能抛弃一切让你们决定私奔!那时候我就在想,哪怕金禾没有了,但我能见到你们俩最后在一起,也算值了,可是……总觉得好遗憾,如果你早点带卢苇离开紫田,让童话故事继续演绎下去该有多好!” 赵小苗的话语到这里戛然而止。 秦川握着手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赵小苗是站在卢苇的立场上说了这番话,而秦川身为当事人,却已经没有资格再去点评这段死去的爱情,他的人生剧本早就翻开了新篇章,对过去任何形式的缅怀都是一种罪过,于他而言,那些往事就像上个冬天的枯叶,必须无声腐烂在某块不知名的泥土地里,当某天再路过那里时,根本不会意识到,脚下所踩着的,正是当年的刻骨铭心。 夜风将他的心吹得七零八落,于是他赶紧奔回房间,用力将杨甜甜搂紧,想借用她的体温来稳定情绪。 他不愿再为爱情摇摆不定,就不断提醒甚至警示着自己,眼下和未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珍爱此时此刻正躺在他怀里的杨甜甜。 近距离凝视她熟睡的脸,感受她身上熟悉的香气与体温,这似乎与他们20岁时相拥而眠如出一辙,他终于感到安心,爱情依然是那个爱情,爱他的女孩儿即使相隔万水千山,依然会回到他的身边。 可能是台灯过于昏暗,也或许是今晚喝过酒的缘故,他眼前开始泛起了雾气,进而变得模糊,杨甜甜的面孔竟化作了卢苇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这让他一时分不清究竟身处何地,然后转念一想才明白,卢苇在这张床上也睡过很多天,甚至可以这么说,家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每在这儿走一步路,哪怕呼吸一次,都会不小心溅起回忆的碎片,所以,他才会有了这样可怕的幻觉。 是不是该考虑搬家了? 脑中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然后细细一思索,觉得就算自己不说,杨甜甜早晚也会提出,她和别的女孩子一样,有属于她的傲娇与敏感,她不会希望生活别人的阴影里,秦川也是如此,绝不想本该安定的生活被回忆搅得支离破碎。 …… 两天后的中午,杨甜甜来了一趟四院,陪秦川一起吃午饭。 “今天下午我就要和清姐艾馨去外省出差,估计十天后回来,走之前再来看看你。” “没事,你去,我会照顾好贝贝。” “不光是贝贝,也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杨甜甜往秦川的饭里夹了一块肉,温柔地叮嘱道。 杨甜甜太过漂亮夺目,周围悄悄注视她的人不少,但都被她直接无视了,她和秦川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面对面吃饭,而是并排坐在一张长桌上,这是彼此从小就有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他们都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这时,秦川手机震了两下,一张照片传了过来,是来自于陈知南。 他没有犹豫就点开照片:“一起看看,小南给我发了什么?” “我能看吗?”杨甜甜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饭菜上。 “当然可以。” 杨甜甜这才放下筷子,轻轻转头看去。 照片里是一个大蛋糕,插着两支数字20的蜡烛,站在蛋糕前的卢苇手捧一大束玫瑰,笑得非常灿烂。 在她的身边,有江浩然,陈知南,以及罗虹和陈广华。 秦川刹那间便湿润了眼眶,心头同时涌起万千滋味,不知不觉,卢苇都20岁了! 陈知南跟着发来一条短信:“明天才是卢苇的20岁生日,昨天晚上我们家提前为她庆生,她今天要回一次紫田,参加明天的托福考试,考完后她会返回澳洲继续跟虹姨上课。” 读完短信,秦川依旧处在失神的状态,杨甜甜提醒他:“问问看卢苇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嗯……”他十分机械地回了条短信。 很快,陈知南直接把电话打来了:“她学的挺好的,估计六月中旬就要回来准备毕业论文答辩了,虹姨说她到时候也会来紫田,全程陪着卢苇,给她做辅导……” 秦川将手机音量调大,稍稍靠近了右侧的杨甜甜一些,让她也能听到。 杨甜甜把脑袋朝他肩上靠了靠,应该是对他的坦荡很满意。 “小南,你的腿伤好点了吗?”秦川不愿多聊卢苇,便问起了别的。 “恢复地不错,下个月就能完全扔掉拐杖了……你等我一下,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等的时间有点长,秦川正打算挂电话,杨甜甜轻声对他说:“这样不礼貌,小南肯定是有事,你再等等。” 片刻后,陈知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略带着无奈说:“小丫头还真是胡闹。” 秦川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卢苇怎么了?” “昨晚给她过完生日后,她问我借车,打算和男朋友一起出去逛逛,结果整晚都没回来……上午她给我发短信,说他们俩睡过了头,她急着要赶飞机回紫田,就把我的车扔在昨晚过夜的酒店停车场……那是家五星级酒店,服务很到位,酒店刚才派人把车开回来了,还上楼来给我送车钥匙……” 陈知南接下来又说了什么,秦川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只感觉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直接将心脏劈成了两半。 不,是四分五裂…… 许久后,对面的陈知南终于发现了些许微妙:“秦川,对不起,我好像不该说这些。” 他咳嗽两声,无比艰难地回道:“没事,卢苇都20岁了,和男朋友在外面过夜很正常,我要吃饭了,先这样。” 立即将电话挂断,他用手死死撑住桌面,不让自己从椅子上摔下去,同时拼命忍着钻心的痛感。 他不敢去深挖这种痛究竟来自于何处,只觉得整个人处于深度窒息的状态,这温暖的五月时节瞬间就变得寒风凛冽,他在阵阵冷风中,体会着生不如死的感觉。 说好的放手呢,为什么又会被往事乱了心神?究竟是自己太傻看不开,还是身边的甜甜不够完美?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替他拂去了滑落的眼泪:“不哭了,好吗?” 他仰着头,痛苦地抽泣:“甜甜……我,就是觉得……心里有点疼……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不起……” 杨甜甜起身走到隔壁排的汪文斌桌前,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回来告诉秦川:“我跟你们汪主任请好假了,吃完饭你跟我走。” 第339章 两个人的下午 破碎的过往就是一朵花,悄悄盛开在最绝望的深渊里,时至今日,秦川已经说不清对卢苇的感情究竟是简单还是复杂,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占有她,但最后都选择放弃了,并从始至终将最纯洁的目光给了她,可当突然得知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实在没法置若罔闻,更做不到独善其身的假清高,只能无比可耻地在杨甜甜面前掉眼泪。 确实可耻,更丢脸! 牵起秦川颤抖的手,杨甜甜带着他匆匆离去,背后是一片纷纷议论声,似乎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秦川的失态,而杨甜甜依然是气度优雅从容,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失措。 秦川的车还在停车场,杨甜甜不让他开车,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家属院。 “甜甜……” “回去再说。” 他终于紧张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路上不敢再说一句话,并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杨甜甜,她正低着头,在手机上不停给人发着消息。 最后,当她放下手机,对着车窗外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才骤然感觉到,在杨甜甜平静的外表下,也是怀有某种情绪的,应该是非常负面的情绪,就像她此时被风吹乱的头发一样。 回到家属院,杨甜甜扶着他在沙发坐下,然后为他倒了杯水,等他喝完后,才说:“我把出差行程向后推了,下午的火车改到了晚上,今天这个下午,我想陪着你。” “甜甜,你不生我的气吗?”秦川十分小心地问。 双手捧起他的脑袋,望着他不敢直视自己的慌乱眼神,杨甜甜含着歉意说道:“秦川,我不生气,因为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你没任何思想准备之下,就突然出现,让你与卢苇不得不分开,而在你最难过,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时候,我却总是忙着工作,都没花时间好好陪过你哪怕一天……秦川,我真的不苛求你马上忘掉卢苇,换作我是你,我也会记她好久好久,但我只希望你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和你一起去面对分担,可以吗?” 这一席话,让秦川愣住了。 他本以为杨甜甜会跟他发脾气,或者是一场冷战,因为在他的认知里,没人可以如此大度,任由自己的爱人为前任落泪而无动于衷,杨甜甜身为女人,同样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对此他比谁都清楚。 但杨甜甜又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把一切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秦川突然感觉一股暖流拂过并未痊愈的伤口,这时他终于发现,甜甜才是最好的解药,唯有她如水般的温柔与细腻,能将他破碎的心重新拼凑成形。 他忍不住抽泣起来,同时也将心里的情绪彻底释放:“甜甜,我一直想尽快忘记卢苇,那是上个冬天的雪,倾尽全力也带不到下个盛夏,与其在回忆中患得患失,不如好好地天各一方,但是这好难,真的好难……韵姐对我说过,我一直不自觉就把卢苇当成了曾经的你,她说的一点都没错!过去这一年,卢苇就是你的影子,我把我能对你的好都给了她!但归根到底,没有让我撕心裂肺深爱过的你,哪里会有对卢苇难以自拔的秦川?现在她和男朋友在外面过夜,对我来说,就像把当年的那场闹剧又重演了一遍……” 杨甜甜哽咽道:“秦川,我理解你对卢苇的感情了,这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隐瞒真相,现在我非常后悔,我应该在怀上贝贝的时候,就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我们还能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 “那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好好地爱我,我也会全心全意爱你,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贝贝,我们必须一条心,努力把家庭维持好!甜甜,你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从此不许再离开我,更不能不辞而别,我已经受够了分别!” “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与你在一起!” 秦川流着泪,深深吻着她的唇:“七年前,你要是对我说这些话该有多好,现在回头看看,我们受过的痛苦,真的就像一场笑话!” “不晚,现在说也不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我们还在彼此身边,永远都在……好了,别浪费时间,我们去屋里。” 秦川用一个公主抱,将杨甜甜抱进了主卧,平放在大床上,然后便压住她的柔软动人的躯体,再次吻了下去。 过去七年的爱与恨,欢笑与泪水,秦川将他所有能给的温柔,不管是今生的还是来生的,全都在这个午后透支给了杨甜甜,等疯狂过后,互相聆听着久违又熟悉的喘息,整个世界仿佛大地初开,只剩下了彼此永远看不腻的样子。 那些错位的爱,终将被时间慢慢稀释殆尽,眼前这张美丽无暇的脸,将陪着他走完余生每个四季,他们的爱情火种从来没有熄灭过,只要向对方伸出手,就能瞬间肆意燎原。 杨甜甜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微笑中带着心满意足。 秦川亲吻着她耳后的那颗痣:“别动,让我抱会儿,从你走后到现在,这是第一次。” 杨甜甜感到不可思议,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卢菁,卢苇,小南都那么漂亮,你……都能忍得住?” 秦川嘿嘿地笑:“好几次差点没忍住,但在阴差阳错之下,我还是做了七年的和尚,你难道不该好好奖励我一下?” 杨甜甜媚眼如丝:“那是要好好奖励你,其实,我也喜欢这感觉……我已经发过消息给韵姐了,让她帮我去接贝贝放学,这个下午没人会打扰我们……” …… 当那些曾说过不止一次的情话再翻出来重温,尽管有些老掉牙,字字句句却依然火热动听,对秦川来说,其实特别需要这样一个缠绵的下午,他和杨甜甜之间经历的磨难太多了,必须要有充分的交心,才能携手把往后人生路坚定地走下去。 傍晚时分,在火车站入口前,他们互相拥抱告别,一想到未来几天又将在思念中度过,秦川便感到无比失落,不顾张清和艾馨就站在不远处,动情地把杨甜甜吻了又吻。 周围人多,杨甜甜含羞推开了他,说道:“卢苇明天要考托福,你去考场看看她,为她加油打打气,以前你辅导她那么久的英语课,我不希望你的努力和心血白费……今晚就让贝贝住韵姐家里,你明天晚上再去接她。” 见秦川吃惊的样子,杨甜甜又对他说:“完全放下一个人需要时间,操之过急会适得其反,明天你就去考场外看她一次,我不吃醋。” 秦川有些赧然:“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杨甜甜却微笑着摇头:“金禾与鹏实以后可能会有商业上的合作,完全不闻不问是不现实的,就看你怎么把握分寸尺度。” “嗯,我知道了。” 俯下身,在杨甜甜脸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再将它深深映入她的心底,秦川注视着她缓步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 第340章 什么时候认识的? 红色晚霞以最完美的角度射来,轻柔地照映在杨甜甜身上,当她踏着夕阳余晖飘然离去,只留下一袭动人的倾城背影,秦川跟着便陷入了短暂的恍惚,她应该在画里,红尘俗世中就不该有这么美的女人。 当返回市区时,早已是华灯初放,秦川先回了一趟四院,准备取走他还留在那里的车。 自从昨天突然开来了这辆奥迪s7,他立马就成为医院上下的焦点。 谁都知道以他的工资收入,不可能买得起这种进口豪车,除了此起彼伏的羡慕声,吃软饭的声音也跟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但他心态还算不错,对所有议论充耳不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杨甜甜的面子。 不过回想起中午在医院食堂的那一幕,他忍不住就要脸红,心里一遍遍骂着自己窝囊没出息,同时又感激杨甜甜的宽容与理解。 有了这样完美无缺的老婆,这辈子真的值了,虽然分开那么多年,但甜甜对他的爱依然深刻热烈,甚至可以说,今天她是用她的身体,给了秦川一颗最好的定心丸,并且还设身处地为秦川着想,让他明天悄悄去看一看卢苇。 秦川不能厚颜无耻到把杨甜甜对他的好视为理所应当,他必须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给她一些什么,可甜甜不缺任何物质的东西,她要的其实再简单不过,就是秦川的一颗真心。 秦川当然愿意这么做,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她,就像以前那样,眼中从来容不下世间万物,唯有甜甜才是日月星辰,连吹来的风里都是她温柔的气息,他无比渴望找回那段纯真与炙热……但偏偏他又是个习惯怀旧的人,卢菁,卢苇,陈知南她们的名字,都代表着一段逝去的过往,不可避免将横亘在他的过去与未来之间,沉重而又悲伤,想要彻底将其遗忘,需要日积月累的心如止水。 他坚信自己肯定能做到心如止水,不,对杨甜甜可不能这样,那是要睡一辈子的女人,必须对她充满欲望。 去办公室给汪文斌留下一张假条,明天上午请假半天,然后独自离开了医院大楼。 想到今晚贝贝不在家,不用花时间陪着女儿,他便打算享受一下这难得的空闲时间,于是驱车开始在大街上乱逛起来。 其实他很想找人吃顿饭,喝点小酒,但考虑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到谁可以作伴,蒋俊不在,唐嘉韵和蒙宾刚走到一起,不方便去打扰,况且贝贝还在他们身边,而谭勇原本是个不错的聊天对象,但找老谭吃饭,势必会聊起陈知南和赵小苗,然后就要把话题引到卢苇身上。 要不找周恒,这个话痨其实挺有意思,人也不坏,但他在金禾做事,万一传出去被某些人知道了,又要引出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想。 找韩峰……还是算了,希源现在入不了杨甜甜的法眼,老韩估计正焦头烂额着。 直到这时,秦川才发现自己的交际圈太小了,连找个人吃饭都那么难。 他真的有种冲动,想直接开车去京城找毛烨,把去年没吃完的那顿涮羊肉给补上了! 最后,当无意中经过闹市区的黑夜酒时,他便停下了车。 既然路过了,就这儿! 胡金东正在台抽烟,见秦川来了,笑着迎上去:“秦先生,好久没见了。” “胡总,给我找个清净的位子,有空就陪我喝点儿。” “好!” 胡金东叫来服务员,吩咐上洋酒,然后要带秦川去楼上的包房,但秦川马上摇手:“卡座就行了,也别来什么洋酒,我不想喝醉,就弄点啤酒,过会儿还要回家睡觉。” 胡金东仍在坚持,打算拖着秦川去包间,秦川只能说:“胡总,你再这么客气,我走了啊!” “别走别走,就听你的!” 在一个空桌坐下,胡金东给秦川散烟,秦川又拒绝:“谢了,不抽烟。” 眨巴几下眼睛后,胡金东有点吃不准秦川的路数,试探着问道:“秦先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秦川不用猜就知道,最近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太过轰动,胡金东肯定早就听说了,便毫不隐瞒:“女朋友去外地出差,女儿住我朋友家里,我闲着没事,就来喝点酒解馋。” 说完,他忍不住就想笑,和甜甜都有了女儿,居然还称她女朋友,不过好像也只能这样称呼,毕竟还没领证结婚。 周围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不少,能让凶名在外的胡金东亲自作陪的,想来不会是普通人,过了没多久,一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走到桌边,嗲声嗲气问道:“胡总,陪朋友喝酒呐,这位帅哥是谁,给介绍介绍?” “走走走,一边儿呆着去,别来烦我!” 胡金东立马将对方轰走,笑着对秦川说道:“要是秦先生你还单身,今晚我肯定给你找两个漂亮小妹,不过现在没机会了,被你们家杨总裁知道,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的很有水平,示好,玩笑,又不乏亲近之意,秦川听的暗暗点头。 见到放在桌上的车钥匙,胡金东又问:“秦先生,那辆车开着还习惯么?” “嗯?什么意思?”秦川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礼拜杨总裁人在国外,她亲自打电话给我,要我尽快弄辆好车,价格不能低于百万,还不许是常见的型号,我猜她肯定是要给你买车,就托朋友到处去打听,结果从京城弄来一辆进口顶配的黑武士奥迪s7,这车在紫田大街上可是很少见的……但杨总裁还嫌档次低了,问我有没有其他选择,钱不是问题,我说需要时间去找,她最后勉强接受了,又额外多加了二十万给我,让我请帮忙的兄弟喝酒,我想不拿都不行。” “哦,原来如此,这车确实不错,多谢胡总,”秦川和胡金东碰了碰杯,仰头一口喝干。 不过此时,他脑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杨甜甜居然会直接联系曾经混黑,好不容易才洗白的胡金东? 去年夏天,就在黑夜酒,胡金东的手下将他打伤,立即惹怒了杨甜甜,所以由张清代为出面,逼着胡金东上门赔钱加道歉,仔细想来,那时的杨甜甜肯定不认识胡金东,而她正式在紫田露面才半个多月,其中一半时间又都在英国……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互相认识的? 并非秦川对胡金东有成见,他只是觉得别扭,就算胡金东路子野,能快速搞到少见的好车,但甜甜不该和这样底子不太干净的人有交集,尤其是委托对方买车这种私事,同时里面还涉及到了金钱酬劳。 不过话说回来,甜甜做事挺上路,甚至还带有些江湖气,和以前大不相同…… “胡总,问你个事,你和甜甜肯定不是最近刚认识的?”秦川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问道。 胡金东本来只想吹嘘标榜一下自己,却没料到秦川直接会问这个,愣了愣才说:“那个……认识时间不长。” “具体什么时候,不会是最近一个月内?她回国都没那么久。” 第341章 纹身 “确实是在上个月,杨总裁和鹏实的张总,还有其他客人一起来过,他们在包间里喝酒谈事,我过去敬了杯酒,交换了张名片,就这么认识了。” 点了点头,尽管心里仍有疑惑,秦川也不打算再问下去,杨甜甜有她的应酬交际圈子,自己不好干预太多,那会显得很没品,同时又特别小家子气。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没人可以真正高尚又脱俗地活着,杨甜甜身处人际交往最复杂的商界,难免要接触不少三教九流的人物,秦川对此有担忧,但同时也坚信,甜甜有她为人处事的底线。 他很想给予甜甜事业上的帮助,为她分担掉一些,好让她别那么劳累,就比如眼下这情况,她从英国回来才两天,又拎起沉重的行李箱,带着秘书踏上了出差行程。 但秦川只是个医生,对地产圈实在够不着,那小小的一张手术台,才是属于他的一方天地。他曾经还抱有过幻想,凭着自己出色的医术,有朝一日能成为甜甜的骄傲,别人提起他时,会说杨总裁是他妻子,而不是他秦医生是杨总裁的丈夫这种话……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真的只能是幻想,甜甜在紫田最多待三年,这直接导致秦川对事业失去了上进心,再怎么努力奋斗,哪怕坐上了汪文斌的职位,两三年后还是要抛开一切,和甜甜一起带女儿离开。 所以,就让日子这么安安静静过下去,每天陪着老婆女儿,给她们做一日三餐,照顾好她们的衣食起居,做个不折腾的小男人,也挺好…… 他就这么给自己的未来人生定下了基调。 写意地打个嗝,再拿起酒杯时,却失去了和胡金东聊天的欲望,他便让胡金东去忙,不必再陪着了,然后独自慢慢饮着酒,开始在喧嚣的环境里发起了呆。 镭射灯光不时从身边掠过,他在这忽明忽暗中看到了纸醉金迷,那些疯狂举杯痛饮,把酒当水喝的男男女女们,却又叫他完全羡慕不起来,因为他一眼就能看透他们的孤独。 见底的酒瓶换来阵阵微醺,在这懒散和无所事事之中,他突然发现,原来时间真的是可以这么随便浪费的! 他接着想起来,自己以前很不喜欢这样嘈杂的酒,更不会肆意挥霍时间,那时候每天加班加点赶场做手术,只为了多赚几百块的津贴,可以给卢菁存钱买戒指,而为了让卢菁离开警队,还曾决定出国念ba,回来拼搏一番事业,那时自己雄心勃勃,想想就叫人热血沸腾……至于现在,看尽人间花谢花开,他只想偏安一隅,做个一眼就能把自己的人生望到尽头的居家男人。 这究竟是好是坏呢? 肯定是好事!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么?何况老婆漂亮完美,女儿又如此可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喝完最后一瓶啤酒,他打电话叫代驾,在酒外等候的间隙,闲着无聊,翻了一下微信朋友圈。 赵小苗在刚才发了张照片,是她与卢苇的合照,两人面前摆着个精致的小蛋糕。 卢苇穿着短袖t恤,她t恤袖子口的地方,露出一小块黑色阴影,在雪白的手臂上格外醒目,同时又是那么刺眼。 秦川瞬间就辨认出来了,这是个纹身。 在国外留学多年,他对各种纹身早就见怪不怪,甚至在某段时间,自己都考虑过去纹一个,只是想不出什么有意义的图案。 纹身的意义有很多种,希望,祝福,寄托,大彻大悟,但是每个有纹身的女孩子,都是经历过故事的,秦川不想去探究那到底是个什么图形,更不愿揣摩其中含义,因为卢苇往后的人生不论精彩或是跌宕,都是他不能再靠近的禁区,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闻不问。 合上手机,抬头轻轻呼了口气,把满腔难言的情绪丢进夜空,风却突然平地而起,让这个平平无奇的夜多了几分深邃,还有不为人知的淡淡忧伤。 卢苇,生日快乐,明天考试一定要加油! 回到家,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突然接到紫田六院打来的电话:“秦医生,高志恩的病情有点不妙,几项血液指标出现异常,你现在有空来看看吗?” “我晚上喝过酒了,没空过来,”秦川直接回绝。 通常来说,身为主刀医生,要时刻关注病人后续的身体恢复,直到顺利出院为止,但高志恩年纪太大,这条命能捡回来本就是奇迹,多活一个月更是大赚了,再加上秦川对高明伟恨意极深,当时又是被逼着上了手术台,所以压根不愿去管高志恩的死活。 “秦医生,那你明天早上能过来吗,病人家属想和你沟通一下治疗方案。” “明天我请了假,有私事要办,高志恩的情况你们也清楚,现在病情突然恶化就是神仙来也难救,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案,能拖一天是一天。” 他很快就将这事抛到脑后,接着给杨甜甜打了个电话,便关掉手机,在酒意的催化下,不到一分钟就进入了睡梦里。 …… 第二天上午,秦川驱车赶往市区某学校,卢苇将在那里进行托福考试。 他不愿刻意给这个日子赋上什么仪式感,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可又隐隐有种不可回避的感觉,和卢苇的故事,将在今天彻底画上一个句号,就在她20岁生日的当天。 这不是中考高考,知道今天这里有托福考试的人不多,秦川坐在考场斜对面的咖啡馆里,点了杯咖啡,远远望着校门口。 时间还早,进入考场的考生人不多,他坐了十几分钟,就看到卢菁的沃尔沃从远处驶来。 姐妹俩一起下车,靓丽高挑的身影吸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她们轻轻相拥,卢菁似乎说着一些鼓励的话语,卢苇则连连点着头。 这样美好有爱的画面,曾经是再熟悉不过了,但现在,秦川只能在远处默默地看,隔开着一道厚厚玻璃,连彼此呼吸的空气都不一样,于是他带着惆怅,低头喝了口咖啡,将浓浓的物是人非感咽了下去。 卢菁目送卢苇走进考场,然后,目光扫到了停在路边的奥迪s7,便轻轻皱了皱眉。 环顾一下周围,她终于发现了坐在咖啡馆窗边的秦川,便朝他走了过来。 秦川没有离开的打算,既然碰到了,那就顺其自然。 “你怎么在这里?”卢菁略带诧异地问。 他平淡地回道:“今天卢苇考托福,我想来这里坐一坐,算是给她加油打气。” “杨甜甜知道你来这里吗?”卢菁的话语很不客气。 “知道,甜甜让我来的,以前我为卢苇辅导了那么久的英文,她也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费。” 卢菁点点头,凌厉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许,或许,她也怀念起了那时的场景,那个早已不存在的铁三角。 秦川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既然这样,等卢苇考完后,你帮我问问看她考的好不好,把结果告诉我,不知你是否方便……” 卢菁的表情再次变得冷漠:“不方便,她考的好与不好,其实已经与你无关,她现在有男朋友了,你必须离她远一点。” “因为我脏?” “难道你觉得自己很干净?” 秦川沉默着,拿不锈钢汤勺轻轻在杯子里搅拌,褐色的咖啡被搅出大小不一的圆圈,像是漩涡,也像是时光的沙漏,他好像从中看到了小丫头俏丽可爱的模样,她正坐在家属院的客厅里,在宝纱湖边的小道上,用英语和他互相聊着天,一起打打闹闹,可是当勺子一停,杯中还在旋转的液体却倒影出他自己早已扭曲变形的脸。 第342章 谁与谁作告别 卢菁似乎不打算放过秦川,又问了个叫他难堪的问题:“你不是说想去支教吗,怎么不去了?” “我放不下甜甜母女俩。” 卢菁冷笑:“还是贪恋人间富贵。” 说着,她指指停在外面的那辆奥迪s7:“车不错。” 卢菁的犀利与偏执,他最清楚不过了,便压下心里的不爽,没有与她争辩。 卢菁咄咄逼人:“没话讲了?” 秦川终于冒出火气,抬起头,直视着她:“以前我每天累死累活做手术,就为了存钱给你买戒指,后来又千方百计把你们家的股权还掉,只换来你一句贪恋富贵?非要看到我过的苦不堪言,你就开心了?好,我脏,我走就是了!” 他迅速站起来,离开了这个一秒都不想多待的咖啡馆,同时觉得今天来这儿就是个错误。 卢苇考的好与不好,只能靠她自己,哪怕隔空喊上一万次加油,都不会对结果有任何影响。 既然已经看过卢苇了,那就早点走,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和卢菁一样,都是此生无法再追回的白月光,总喜欢缅怀过去的人,注定不会太快乐…… 卢菁跟着出来了,她走到车边,对秦川招手,示意他下车。 秦川摇摇头。 卢菁还是朝他招手。 他推门下车,很没好气地问:“有事就说!” “对不起,一时没忍住,对你发了脾气。” 卢菁突然道歉,这倒有些出乎秦川的意料。 “抛开感情不谈,卢苇能从一年前的调皮胡闹,到有了今天的成绩,你功不可没,以后无论小丫头成长为什么样子,你都是她人生中抹不掉的痕迹。” 秦川被触动了一下,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用如此中肯的语气,谈论他曾对卢苇的辛勤付出。 卢菁又说:“我能猜到,你是打算今天与卢苇做一场心理的告别,但你要知道,这座城不是任何人私有的,这种告别没有意义,以后卢苇可能会和杨甜甜在生意场上有接触,说不定她们还会坐下来吃顿饭,甚至有合作的机会。” 秦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时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去年夏天,自己和江浩然殴打林国权的儿子林毅,被张清从警局捞了出来,那晚张清托韩峰给他带来一句话,金禾不是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张清虽然和杨甜甜私交密切,但她们同时又是上下级关系,没有杨甜甜的首肯,张清不会冒然说出那种话…… 秦川不禁怀疑,仅仅只是因为自己那时在与卢菁谈恋爱,她才故意放出了这句话? 还是说,甜甜早就有了别的想法? 从现在的情况看,杨甜甜和中建省建的高层接触频繁,同时又打算推翻和希源建工签订的协议,至于未来,鹏实会不会与金禾展开合作,秦川不得而知,但他很确定一点,就是甜甜绝不可能与卢苇产生交集。 卢苇要出国留学,等她归来后,再完全接手家里的事业,势必将在好几年后,可那时的杨甜甜……早就不在紫田了。 卢菁不愧是了解秦川的,见他沉默,很快明白了他的想法,说道:“做生意没必要带上私人感情,只要金禾拿出诚意,杨甜甜应该不会拒绝,况且你已经回到了她身边,她没理由再对金禾抱有敌意……其实我能猜到,身为执行总裁,她早晚要回裴氏集团总部工作,不会在国内一辈子待下去,但即使她走了,下一任鹏实置业的领导人还是她的下属,她的一念之差,仍然会对卢苇和金禾产生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 秦川依旧不出声。 卢菁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作为强势崛起的地产置业公司,鹏实是金禾必须努力争取的客户,彼此放下成见,积极寻求合作共赢,那才是最好的局面。 作为全世界对卢苇最无私的那个人,卢菁其实也是在给卢苇铺路,她相信这些话会通过秦川之口,传递给杨甜甜。 可接下来,秦川又在心里暗暗感叹,饶是卢菁再怎么眼光长远,用心良苦,都不可能会想到,杨甜甜早就有了离开裴氏集团的念头,未来在这三年,是她在裴氏的最后三年…… 甜甜本就是个如水般优雅的女人,回归家庭做贤妻良母,才是最好的归宿…… “杨甜甜如果离开紫田,你肯定会跟她一起走的?”卢菁又问道。 “当然,还有贝贝,”秦川很简单地回道。 “一家三口,是应该好好在一起。” 卢菁笑了笑,将视线转向别处,秦川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能很容易地发现,她的目光再次变得柔和起来,如果能将这股目光转个向,对着自己,她完全就是半年前的那个卢菁,可她却将许久未见的温柔给了地上的那片阴影……秦川的影子。 影子如果有感情,想必也会觉得暖心…… 今天,究竟是谁在与谁作心理的告别? 口袋里手机突然响了,将秦川瞬间从感性的世界带了出来,他接起来一看,是隔壁邻居打来的。 “秦川,你不在家?刚才有人来找你了。” “霍阿姨,那是谁?” “不知道,正在楼下大吵大闹呢,说你害死了他的爸爸,见不到你人就不走。” “我害死他爹?真是搞笑!我知道了,这就回来!”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上门闹事的人只能是高明亮,也就是说,高志恩没能熬过去,已经病死了。 等挂了电话,卢菁问他:“出什么事了?” 无奈地叹口气后,他回道:“高志恩死了,他儿子来我家闹,要我给个说法,我得先回去了。” “高志恩……是不是那个重病的老头?”卢菁略微一思索就想起来了,马上说道:“我是警察,有人闹事我必须去看看。” 秦川实在不想麻烦卢菁:“卢苇还在里面考试,你不等她出来了?” “她考她的,考完后她可以自己打车去机场。” “嗯,那好。” 秦川朝着考场的方向,深深望了最后一眼,然后和卢菁分别坐上各自的车,一前一后驶向家属院。 第343章 避嫌 回家属院这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卢菁一直跟在秦川后面,即使她知道去家属院的路该怎么走,也从来没有超过他一次,甚至,连两辆车并行也没有过,就这么若即若离,默默穿过一个又一个繁忙的十字路口。 处理完这件事,就让卢菁早点回去,以后尽量不联系她,更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一路上,秦川不停地在心里念叨。 但卢菁的车始终稳稳跟着,后视镜又太小,他看不清卢菁此时的表情,只注意到自己情绪不怎好的脸,被放大在外凸的后视镜里,显得格外滑稽。 卢菁对他来说太特别了,她是差点就成为自己老婆的女人,曾经和她是那么的融洽,一起约定把未来给了彼此,可那些所谓的美好都是一阵烟,被无情湮灭在光阴蹉跎中稍微走了一下神,秦川不自觉就将油门踩重了一些,当卡着点儿冲过一个即将变红灯的路口时,才发现把卢菁丢下了,于是赶忙靠边停车,等卢菁上来后,才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在前面带路。 如果那时候,她也能像现在这样,紧紧跟着自己的步伐,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但她注定不会是我的花,只是我恰好途径了她的绽放,给她留下了一场浪漫的谎言而已 抵达家属院时,楼下大院子里围着不少人。 秦川停好车,还没走过去,高明亮悲愤交加的叫嚷声已经传来了:“秦川这个不负责任的庸医,给我父亲动手术后,他就什么都不管了,昨晚我父亲突然病情加重,他作为当时的主刀医生,居然见死不救,在家里整晚睡大觉,今天凌晨我父亲去世了,我要告他失职,一定要告他!” 高明亮只捡对他有利的说,秦川顿时火冒三丈,用力挤开人群,走上前怒骂道:“假孝子,还要不要脸了!你爹能从四月份活到现在,已经该烧高香了,难不成还想要他长命百岁?” “秦川,别跟他吵,旁边有人在拍视频,”卢菁在身后轻轻拉他。 见到秦川出现,高明亮嗓门更响:“大伙儿看看,给评评理……” 秦川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滚你的蛋,当时要不是你眼馋那栋房子,延误了你爹的病情,说不定你爹还能多活个一两年!” “那套房子我早就还回去了,你就该对我父亲的身体负责到底!现在你自己说,赔多少钱?” 秦川这才听明白了,高明亮就是来讹钱的,同时借机发泄一下失去房子的怨气,便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冷笑着说:“要我赔钱,做梦去你!我秦川治过的所有病人,就数你爹最短命,海棠街馄饨铺的老奶奶,也是我亲自做的开颅手术,人家85岁高龄了,术后照样过的好好的,能吃能睡!你爹的病就是被你给拖累了,你个假孝子还好意思来我这儿吵,当心你爹托梦找你算账!” 高明亮那张本就黝黑的脸被气到发紫,呼哧呼哧喘着气,想要骂回去,却又一时词穷。 这时,距离秦川仅仅两三米的地方,突然斜刺里蹿出一个胖子,手握一块砖头猛扑上来,嘴里大吼:“王八蛋,敢骂我爸爸!” “小心!”卢菁一直站在秦川身后,周围人多又拥挤,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直接一步跨出,用身体挡在秦川面前。 秦川只顾着和高志恩吵架,都没注意到这个胖子,眼看砖头就要砸到卢菁身上,在电光火石之间,他伸手用力抱住卢菁,然后一个转身,把后背朝着对方。 下一秒,背上传来钻心的疼,好似骨头都要断了,跟着眼前一片发黑,几乎就要晕倒。 “秦川,坚持住!”卢菁扶住他的身体,说话气息有些颤抖。 “没事,没事”秦川拼命支撑着,然后慢慢转回头,想看看那个胖子到底是谁。 凭着对方圆球般的体型,终于辨认出来了,这是高明亮的儿子高力。 在医院里,经过拍片与核磁共振,排除了骨损伤,但秦川背部被砸的地方肿起了一个大包。 “肌肉软组织受伤不轻,有淤血,先静养一段时间,等疼痛消除后,再来拍个片看看,骨头应该没大碍。” 听医生这么说,卢菁顿时如释重负,秦川也松了口气,拿来片子仔细地看,感叹自己骨头还真硬,这时来了两个警察,在医院里直接给他做笔录。 问了一遍详细经过,又看了当时围观群众拍摄的手机视频,警察很快就给案子定了性,决定马上拘捕动手伤人的高力,至于高志恩病逝,家属不肯罢休,认定是秦川人为的医疗责任事故,就由相关卫生行政部门处理。 不过,两个警察看向秦川和卢菁的眼神,总有那么一点的不自然,想来,某些事情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遗忘的。 警察刚走,唐嘉韵又赶来了医院,见秦川背上老大一块淤青,还有陪着他的卢菁,不禁摸摸自己额头:“我这是……穿越了?” 秦川后背疼的厉害,偏偏又不能去碰,只能对唐嘉韵抱怨:“都奔四的人了,少看那些没用的电视剧,有空多和蒙哥那啥,早点生个儿子。” “滚!”唐嘉韵没好气地骂道,然后拖着卢菁走到门外,嘀嘀咕咕说了好久。 当唐嘉韵再次出现时,卢菁没和她一起进来。 “卢菁回去了,她不方便多陪你,托我向你说声谢谢,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去办个住院手续,把你身份证给我。” 秦川明白卢菁要避嫌,毕竟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可再回想刚才高力行凶的一瞬间,自己和卢菁都立即护着对方,这份默契完全是出于本能,叫他颇为感慨,还有感动。 在那一刻,他和卢菁都是最纯粹的。 如果没有和卢菁相爱过,她肯定会是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因为她身上有太多闪光的地方,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自己,但秦川始终认为,分手就是彻底终结,可以偶尔缅怀一下,但在现实里是没法再做朋友的,当某日再遇到那个曾经牵手亲吻过,山盟海誓过,甚至占有过的女孩儿,男人铁定是没法重拾平常心的,往昔美好的场景会再次充斥脑海,那只会让男人失去自我,并说出一些不可理喻的话,以及做出一些荒唐的事。 秦川当然不想再来一场荒唐,他已经够荒唐了。 不止卢菁,那些爱过的女孩子们都是天使,容不得任何亵渎,她们必须在他心里保持着美丽无瑕的模样。 “喂,发什么呆,身份证赶紧给我,”唐嘉韵催着他。 他这才回过神:“不用住院,回去慢慢养着就行。” “那不行,这事儿我已经跟甜甜说了,她要你先住院,观察个一两天,再决定是不是回家休养。” “好好,”秦川费劲地伸手去掏身份证,同时问:“贝贝怎么样了?” “去幼儿园了,今晚继续让她跟我住,你不用担心我说甜妞儿也真是的,怎么好端端的要你去看卢苇,她心也太大了!” 秦川脸一板:“注意素质,别在背后说甜甜坏话!” “那等她回来,我当她的面说!不过姓高的这一家子太恶心了,都是什么极品呐!” 秦川又陷入沉思中,高志恩病死,这事儿可大可小,自己身为主刀医生,对病人不闻不问确实不对,但高志恩的病情摆在那里,懂的人都知道,手术虽然帮他捡回了条命,但指望痊愈出院是不可能的,只能拖多久是多久,哪怕昨晚自己赶去了六院,也是完全无济于事,到点儿该走的人,谁都留不住。 或许接下来,还要和高明亮打场官司,真是有够麻烦的 第344章 意外的邮件 唐嘉韵走后,秦川一个人趴在病床上无事可做,这一幕,像极了去年夏天刚回国那会儿。 他觉得杨甜甜要他住院是对的,现在背上依然是阵阵剧痛,行动非常不方便,回家的话没人照顾,住院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吃完淡而无味的病号饭,杨甜甜就把电话打来了。 “秦川,事情经过我打听清楚了,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做个全身检查?”在杨甜甜的话语里,含有浓浓的关切。 秦川笑了一下:“拍过片子,也做过核磁共振,没什么事。” “我已经订了下午回紫田的机票,晚上就能回来看你。” 秦川不禁感到自责:“甜甜,你别来回跑,等你出差回来,我估计也好的差不多了。” 杨甜甜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受了伤,我必须陪着,出差等以后再去都可以。” “听话,把机票退了,你的行程不要有变化,我这是皮外伤,真的不碍事你心疼我,我也心疼你总是那么劳累,都不能帮你分担,现在你已经人在外地了,就继续把工作做完,别半途而废。” 终于,杨甜甜还是被他说服了:“那我听你的,好好养伤,医院住的不舒服就回家,我会给你安排一个钟点工来做饭,这几天让贝贝继续住韵姐那儿。” “我当然想回家。” “嗯,你先睡个午觉,我叫人下午来接你出院,高明亮那一家子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亏,”接着,杨甜甜又轻叹了口气,声音略显低沉:“我一直在考虑搬家的事情,想换套更大的房子,现在看来刻不容缓,家属院这个小区的安保形同虚设,让外人随随便便就找上门,等我回来后再和你商量,你这几天先把这事考虑起来。” 电话打完,秦川坐在床沿边喝水,同时慢慢回味着刚才的通话。 要是自己以前受了伤,甜甜肯定眼泪汪汪,伤心难过到不行,但现在竟是如此镇定他觉得并非是彼此的爱变浅了,而是甜甜成熟了,大气了,原来每天坐在他自行车后座,搂着他的腰穿过大街小巷的那个女孩儿,此时不但可以为他遮风挡雨,还能考虑如何避免再受到类似的伤害,甜甜想的如此深远,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没长进甚至,甜甜从头到尾都没提卢菁的名字,对自信骄傲的她来说,卢菁早已和擦肩的路人没什么区别。 关于搬家,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秦川又觉得汗颜,是自己看低了甜甜,她并没在乎那几个女孩子在家属院房子里留下的痕迹,就是单纯地想搬个家,换套大一点的房子。 秦川坚信,甜甜如果心里有芥蒂,肯定会马上说出来,他们以前最不缺的就是沟通,每天都能有说不完的话,而现在都已经睡一张床了,同床异梦对彼此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笑话。 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辜负甜甜的信任,一丝一毫都不行,而对自己今天的行为,他觉得没任何出格的地方,哪怕那时站在身前的不是卢菁,他也会施以援手。 午后闲着无聊,想睡又睡不着,他开始怀念家属院的沙发,那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每次躺下去,就再也不想站起来,于是盼着来接他出院的人能早点儿来,他其实很不喜欢病房里的这股味儿。 把手机里的app一个个点过去,只为了消磨时间,最后,他点开了许久未进过的邮箱。 除了零散的两三封广告邮件,上个月求职简历的回信依然还留着,当时是被对方直接拒绝了。 他立马删掉,同时清空垃圾箱,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耻辱,必须忘掉。 但接下来,收件箱冒出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竟然是卢苇。 他揉揉眼睛,确实没有看错,发件时间就在一个小时前。 心跳变得不规则起来,他深吸一口气,把邮件点开。 “托福我考的不错,听力笔试都做出来了,想对你说声谢谢。” 只有这简短的三句话,二十来个字,但秦川刹那之间就湿了眼眶。 不懈的付出和努力终究是有回报的,不知不觉间,卢苇又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她未来的人生之路注定将熠熠生辉,过去的泪水也会被时间带走,最后为她幻化出一双乘风破浪的翅膀,飞向属于她的广阔天空! 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不想被人看到,赶紧趴在床上,用被子裹住头,在黑暗中把这封邮件读了又读,却仿佛身处最灿烂明媚的阳光之下。 小丫头今天满20岁了,我也已经28岁了,我们曾经爱过,哭过,笑过,闹过,甚至倔强地想要私奔到天涯,直至最后分道扬镳,可这不能掩盖我对她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愿她能将那段往事看淡,愿江浩然永远不会辜负她,更愿岁月和光阴永远宠爱她,呵护她! 考虑了很久,他还是忍着模糊的双眼,给卢苇写了回信,把心中的千言万语浓缩成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外加一个微笑表情。 蒙着头,在被子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最后他终于进入了睡梦里,同时带着最好的心情。 …… 当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出了不少汗,便坐起来喝口水,又把卢苇发来的邮件打开看了看,忍不住咧嘴傻笑。 这时门口进来了两个年轻人。 “秦先生,我是鹏实地产置业公司后勤保障部的董明辉,这是我同事小王,我们来接秦先生出院。” 这两人西装笔挺,对秦川毕恭毕敬。 秦川倒是觉得自己失礼了,刚才一直在呼呼大睡的那会儿,他们俩肯定是站在门外,等着自己睡醒。 “谢谢两位,我去办个出院手续就走。” 董明辉连忙迎上前一步:“秦先生身体不适,我去办,小王,你替秦先生整理行李。” 秦川觉得这两个人客气过了头,旁边其他病人和家属都好奇地看着他,以为他是什么大人物,殊不知,他只是沾了自己老婆的光…… “我没什么行李,王先生请坐一会儿。” “不,我站着就行了。”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突然又被推开,冲进来怒气冲冲的一男一女。 是高明亮,还有他老婆。 秦川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第345章 阳光背后的阴影 “姓秦的,你失职害死我父亲,又让我儿子被关进局里,还把我高家的老宅子给破坏了,我……我跟你没完!”高明亮手指向秦川,气的浑身颤抖。 秦川立马吃了一惊,高家老宅难道已经…… 真的是甜甜叫人干的? 没等他回过神,旁边姓王的男人对高明亮说:“你父亲是自己病死的,和秦先生没半点关系,但是秦先生被你儿子无故打伤,杨总裁震怒,派人推平高家老宅,你们还是占了便宜的,等你儿子被判刑坐牢,那才算勉强扯平。” 秦川当然记得,杨甜甜在中午的电话里,她风轻云淡地说过一句“不能叫你白白吃了亏”,她竟然……真的下了狠手!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派人把高家老宅推平了! 而高力被判刑也是完全能办到的,凭着自己被打伤后的验伤报告,律师这里再加把力,以故意伤害罪判个一年半载,真的有可操作空间。 按照常理,高力打伤人但没有致死致残,双方可以私了,如果协商不成,高力最多被判拘留或者劳改一段时间,坐牢确实是重了。 杨甜甜想要护短的心理能理解,但手段竟然如此凌厉不留情,而且从这个姓王的男人口气听起来,这么做似乎还是理所应当。 秦川一时思绪混乱到了极点。 高明亮的老婆哇哇大叫:“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们肯定要上法院去起诉!” 董明辉这时回来了,他笑着说:“你们可以去请律师,但劝你们别浪费这个钱,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就要立正挨打。” 他把冷傲和有恃无恐写在了脸上。 高明亮跟他老婆面面相觑,病房里其他人窃窃私语,最后,高明亮指着秦川:“姓秦的,你玩忽职守,给我父亲动手术后就甩手不管,我可以马上去告你!现在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告你了,但是必须把我儿子放出来!我老宅被毁的事情,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 秦川来了火气:“给我闭嘴!你儿子敢往我身上拍板砖,白痴才会轻易放过他!你要告我尽管去告,我等着收法院传票,要是我怕了缩了,我他妈的就是你孙子!” 董明辉马上接着说:“秦先生说的好,杨总裁的意思是让他们随便去告,看哪家法院会接下这桩案子,对这种不讲理的刁民,真的不用客气,那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他语速平缓,但说的每个字都嚣张到了极点。 然后,他对秦川微微躬身:“秦先生,出院手续办好了,车就在楼下等着。” “走,回家!” 秦川披上外套,就这么大摇大摆出了门。 坐上车,董明辉对他说道:“秦先生,您不要觉得杨总裁做的过分,她是在担心您的安危,您可以试想一下,那个高力突然出手伤人,您当时是用后背硬抗他的板砖,要是他心肠再歹毒一些,直接砸到您的头部,那么您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听到这里,秦川不禁打了好几个冷颤。 这一砖头要是敲中自己后脑勺,没准当场能出人命! 甜甜的火气这么大,还真的无可指摘,设身处地想一下,要是有人敢这么对甜甜,秦川肯定毫不犹豫和对方拼命,当场打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打死,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视甜甜为性命,甜甜又何尝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因为爱的热烈,谁会愿意如此极端? 冷静下来之后,他又想到一个问题:“高家老宅出了事,会不会给鹏实带来麻烦?” 董明辉温和地笑了笑:“秦先生不用担心,就是把一幢老破房子铲了,里面没人住的,杨总裁这么做,肯定有她的全盘打算。” 秦川点了点头。 甜甜向来心思细腻,他是非常清楚的,可故意毁坏他人财物,终究是犯法的…… 不过事已至此,再去过多纠结就没意思了,甜甜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自己必须和甜甜站在一条阵线上!况且姓高的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高明伟故意坑蒋俊房子,高明亮戴着一张孝子的假面具,总喜欢找道德至高点来标榜自己,实际上比谁都虚伪,还有死胖子高力,色鬼一个,当初对陈知南故意动手动脚,现在又在背后拍板砖偷袭。 “秦先生,您是否考虑换个地方住?杨总裁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其他住处,”董明辉问道。 “不用,我就住家属院。” “好的,我们会派人在您家附近24小时守着,您的女儿那里也不用担心,同样会有人暗中看护,直到这事结束为止。” “怎么样才算结束?”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一切听杨总裁指示。” 说着,董明辉给秦川递去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电话,秦先生有事可以随时找我,如果姓高的真敢起诉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公司有最好的律师团队。” 秦川接过扫一眼,鹏实置业后勤保障部副经理的头衔。 每个大型工程集团公司下,都有专门干脏活儿的一批人,比如金禾的周恒,鹏实作为地产置业公司,怎么可能会少了这样的部门?坐在身边姓王的和董明辉这两位,明显就不是吃素的。 曾经的甜甜,和陌生人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如今却手下掌管着这批人……对此秦川觉得极其不可思议,还有点儿不是滋味。 不过仔细想来,甜甜到了国外之后,除了听从家里安排进入商场也别无选择,她从来就不喜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鸟语花香的田园生活才更适合她,但身处这个看似精彩,实则布满陷阱的残酷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独善其身地活着呢? 很多拼尽全力闯出一条路的人,其实在最初的时候,都是被逼到无路可走的。 从某些角度看,杨甜甜和卢苇走了条一模一样的路,她们一开始都在努力反抗,后来又都接受了安排,只不过甜甜比卢苇年长,更早一步完成了蜕变,可无论如何,在她们俩的漫长生命历程中,都以不同的方式留下过秦川这个名字。 怎么又想到卢苇了……秦川拍了拍自己脸颊,然后轻轻调整一下坐姿,望向车窗外,让下午柔和的阳光照在脸上,尽管他非常明白,眼前的阳光有多灿烂,背后不为人知的阴影就有多深…… 到家后,很快来了个钟点工,是个50多岁的妇女。 “秦先生,我姓张,这几天就由我给你做饭洗衣服,你要吃啥尽管说。” “张阿姨,请坐,”长这么大,家里第一次请了钟点工,秦川都觉得不好意思。 “不坐不坐,我是来干活的,怎么能坐呢!” 董明辉低声对秦川说:“张阿姨没问题的,可以信任。” 秦川哭笑不得,但又不能责怪甜甜小题大做,事关家人的安全,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过分。 王董两人走了,张阿姨给秦川做了几个菜,等秦川吃完,她洗了碗筷,也准备走了,并让秦川把换下来的衣服放着,她明天一早来给秦川做早饭时,会一起洗掉。 秦川愈发心里过意不去,但想到甜甜肯定给对方开了不低的薪水,便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夜幕降临,他又闲着没事做,就给贝贝打电话聊天,所幸自己受伤的事女儿并不知道,在电话里跟他嘻嘻哈哈说笑了好久,他的心情也跟着畅快了不少。 然后,他趴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球赛,没过多久手机又响了,来电的人没有名字,不过秦川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号码,是卢菁。 第346章 卸甲归田 卢菁的来电,让秦川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以卢菁的脾气性格,肯定早就删了他的电话,绝不会保留至今,难道,她还一直记得那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尽管有疑虑,但他不能刻意去问,有时候得过且过一些,三分糊涂七分清醒,才是最正确的生活方式。 “就来问问你身体怎么样,”卢菁一上来就表明了态度,同时淡漠的距离感扑面袭来。 “谢谢,没事,”秦川的回复十分简单,他只能用浮于表面的方式和卢菁交流。 “是我该说谢谢。” 不可避免的冷场就这么来了,秦川眼睛看着电视里的球赛,心想着是不是该结束通话,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实在只能算是场意外的插曲,尽管又救了卢菁一次,但它没有月琴古城的浪漫气息,却可能被某些无聊的人在背后嚼舌头,说闲话。 “我下班后想去医院看看你,但你已经出院了,”卢菁很平淡地说。 “这点小伤没必要住院,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秦川刻意淡化自己的伤势,但后背依然是火辣辣的疼。 “在医院里面,我听别人说高明亮来找过你,他们家的老宅子被鹏实推平了,刚才我又找人打听过,他似乎不想罢休。” “随便他去折腾好了,”秦川伸手从茶几上取来水,喝了一口后回道:“我认为甜甜做的没错。” 卢菁似乎沉默了一下才说:“确实没错,换作我是她,我也会这么做,不过要提醒你,当心高明亮狗急跳墙。” 然后,卢菁不声不响就把电话挂了,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可能是她不想再见秦川,也或许是他们早已说过很多次再见,但依然会被命运安排在某个时间再次见面,再次联系,所以早就对这两个字感到厌倦和无趣。 不过秦川倒是觉得,卢菁依然还是那个卢菁,她是那种对你说声谢谢都会高昂着头的女孩儿,虽然是个警察,做事有时候又带着几分邪气,比如,她认为杨甜甜的所作所为并没错。 秦川不禁回忆起一件往事,就是卢菁去黑夜酒砸场子那次,从本质上来讲,和杨甜甜叫人拆了高家老宅是一样的,她们都因为秦川意外受伤,将愤怒的情绪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完全不计后果,这不禁让秦川在感慨中有了新的领悟,冲冠一怒为红颜这种事,其实女人也可以做,她们偶尔的冲动与愤怒,要比倚靠在男人怀里,将甜言蜜语说上一百遍更加动人。 换言之,真正有内涵的女人,从不需要靠小鸟依人来打动男人,卢菁是个真性情的女孩,爱与恨永远坦荡荡,秦川见过她发火的样子不止一次,但是甜甜他确实从来没见过,以前偶尔闹小别扭不能算,那只是晴朗天空中飘来的云,被风轻轻一吹就走远了,不留半分痕迹。 磨磨蹭蹭到了临睡前,杨甜甜在约好的时间,给秦川打来了视频电话。 这时候她已经在酒店房间里了,看样子是刚刚洗完澡,穿着一件淡色绸丝睡衣,戴着耳机倚靠在窗边,背后是外地某市灯火璀璨的夜景,晚风不时轻拂过,荡起了她柔顺的头发,也撩拨着秦川的心弦。 世界上好看的女人很多,可同时又有气质的就凤毛麟角了,那些所谓的明星不算,都是靠着浓妆艳抹和整容,刻意假装出来的风姿绰约,背地里还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也正因为这样,她们的皮囊虽美,但更像是块昂贵的遮羞布,永远配不上倾城二字。 不过秦川始终认为,杨甜甜绝对配的上! 她轻轻撩了一下长发,低领睡衣口露出一片旖旎的雪白,见秦川正盯着那里,连忙将镜头稍微抬高几寸。 秦川不满地啧了一声:“把镜头调回去。” “不好!” “又不是没见过,昨天下午就看了不止一次。” “你还说!”她晶莹如玉般的肌肤有了一抹绯红,然后问道:“后背的伤还疼吗?” “不疼,你今天忙不忙?” 她笑了笑:“也就这样,刚和当地招商办的人吃了晚饭,白天考察了一块地,面积不小,价钱也还行,不过觉得买下来意义不大,当地官员却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说好,真把我当冤大头了。” 秦川难得可以和杨甜甜聊一些她工作的事,便接着问道:“为什么意义不大?现在国内的地皮都很抢手,你不要,别的开发商会抢着要。” 杨甜甜给他解释道:“那块地原来是一个大型化工厂,附近还有几个村子,村里很多居民都在这厂里做事,前年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了,一大批人跟着失业,后面的,你肯定能猜到,我聪明的博士男孩?” 秦川哦了一声。 某个地区无业游民多了,势必意味着不安定,在化工厂的地皮上盖楼,旁边村里的混混隔三差五过来捣乱勒索,或者偷东西,对工程建设会造成影响,不过这还不是最主要的,一旦造好了新楼,附近只有几个落后的村子,配套设施跟不上,治安又差,谁会看的上这里?最后地产商不亏本才怪! 杨甜甜知道秦川已经想明白了,又说道:“当地官员说的天花乱坠,夸这块地价格合适,视野开阔,但我去那里看过,化工厂周围几条河道至今还被污染堵塞着,我买下这块地后,必须清洁整治河道,不然新楼就将建在废水沟旁边了,我要从国外进口成套的污水处理设备,请专业人员维护,再加上河道有六七公里长,光疏通一段是不行的,金钱和时间成本非常吓人,所以说天底下哪来这种好事,随随便便就买到便宜的地,那帮子官员的算盘都打得响着呢。” 秦川恍然大悟:“怪不得地皮价格不高,是要你帮着整理河道啊!” “那块地至今卖不出去的原因就在这里,反正我不可能为别人做嫁衣。” 秦川听的兴趣盎然:“你是怎么拒绝他们的?跟我说说看。” 杨甜甜轻轻一笑:“在别人的地盘,不好随便拒绝,要给足对方面子,我就说回去认真考虑筹划一下,给董事会提交方案,看看能不能把附近几个村子的地皮全都买下,和化工厂还有河道统一建设,搞个大型景观住宅小区,那些官员一听就高兴了,还私底下给我介绍当地的建筑公司……反正画大饼谁不会呢,要我吃亏上当,我没那么傻。” 秦川跟着咧嘴笑,顺口就说道:“甜甜,你和以前真的变了好多,叫我不得不佩服。” “没什么好佩服的,就是个普通商人,以赚钱为目的而已,”沉默了小半会儿以后,杨甜甜又幽幽地说:“我偶尔有空闲的时候,会翻从前的老照片,越看越怀念那时的日子,只要一包零食,坐在你的自行车后座上慢慢的吃,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那么美,现在我明明什么都有了,又感觉没以前开心自在……” “那是因为你还多了一件东西,叫作身不由己。” “对,你说的没错,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走上经商这条路,不过走着走着,就习惯了,也把它从意外当成了常态……今天高明亮那件事,想必你心里多少会有想法,但希望你不要怪我。” “甜甜,我真的没有怪你。” 秦川对杨甜甜从来不会口是心非,杨甜甜也深知这一点,便不再聊这个有些煞风景的话题,转而问道:“回答我一个问题,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秦川愣神了不到两秒,杨甜甜便说道:“我也喜欢原来的那个我,就是没有出国之前的……秦川,我再拼最后三年,然后一定卸甲归田,还你一个最初的我。” 正在秦川无言以对时,杨甜甜对他道了晚安,就挂断了视频电话。 走到阳台上,吹着习习晚风,秦川习惯性地在黑夜里开始思索,尽管夜晚会让人变得感性,但头顶那片无尽苍穹也能给他带来启迪。 他不想纠结自己刚才片刻的犹豫,对曾经的他来说,杨甜甜的名字就是一壶美酒,每念一遍就要醉一场,而如今,她仿佛经过岁月的沉淀,变得更加知性优雅有韵味,同时,也悄悄站在了叫他难以企及的高度。 爱情里的男女是平等的,但生活不可能只有爱情,秦川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努力起来了,周围的人都在奔跑,他必须比所有人跑的更快,否则,如何能追得上那片美丽的倾城? 但想到杨甜甜说的“卸甲归田”四字,又让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未来三年的甜甜将非常忙,自己绝不能给她添乱,全力管理好家庭,照顾好女儿,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去拼搏,每天回家后就有一个最暖心的拥抱,才是自己应该做的。 不过眼下先要解决的,就是高明亮高力那一家子的破事,甜甜让他不要管,那就自己就不插手,静观其变好了…… 第347章 等这样一个机会 在家休息了三天,后背的疼痛在逐渐减轻,第四天的时候,秦川去医院拍片子,结果恢复地还算不错,他便打算晚上去次海棠街,接贝贝回家。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女儿了,不止他想女儿,贝贝也想他,每次打电话时都要问,什么时候能回家住,但他只能用拙劣的借口搪塞过去,说是去外地接受培训。 他当然不能告诉贝贝,自己是为了救警察阿姨才受了伤,贝贝是个小人精,可别让她产生什么奇怪的想法,在她的世界观里,爸爸必须要爱着妈妈,还得是无条件的…… 走出医院,将近午饭时间,他在上午出门之前,和钟点工张阿姨说过不回家吃午饭,因为跟谭勇和赵小苗约了饭局。 今天是星期六,赵小苗周末要参加财务培训课程,吃饭的地方就定在了培训中心附近的餐馆。 “秦川,听说你受伤了,都没来看你,现在恢复地怎么样?”谭勇主动给他倒茶,同时笑着问。 “谢谢,恢复挺好。” 眼前的两人能走到一起,秦川是间接的媒人,大家又都是朋友,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便问谭勇:“高明亮这几天在干嘛呢?” 尽管有董明辉的手机号,但对方是杨甜甜下属,秦川没有随便联系过他,和杨甜甜打电话时也不聊这个,于是趁这机会,就很不见外地找当律师的谭勇打听。 谭勇告诉秦川:“这事儿最近挺轰动的,高明亮想起诉你,不过法院不受理,他去卫生行政部门投诉,但也被拒了……你做的那场手术很成功,一个多月后病人身体突然恶化,这个和你没关系,病人的情况摆在那里,而且你在四院病人在六院,高明亮要告也只能告六院的医生护士。” 赵小苗插了一嘴:“是呀,秦川大哥做手术救了他爹的命,他反过来再倒打一耙,这人脑子有病!” 秦川点点头。 他早就猜到了,高明亮不可能告得动他,对此完全没必要担心。 停顿一下,谭勇又说:“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高家有个远房亲戚,在北方某所高校里教书多年,近几年退休了,平时和高家基本不走动,他听说高志恩去世,出于礼节,赶来紫田参加追悼会……就这样,高力被拘捕和高家老宅被拆的事让他知道了,他念着高力是高志恩这一脉三代单传的孙子,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放过高力,高家老宅被毁的事就算了,大家扯平,别再做意气之争。” 秦川冷笑:“哪儿来的乱七八糟的亲戚,平时不走动,这时候跳出来当和事佬,他说扯平就扯平?他算老几!” 谭勇看他一眼,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当然不算老几,但巧就巧在他当年教书时有个得意门生,叫孟广远,是咱们紫田市里高层,还是进了班子的。” “操!”秦川一听就懂了。 市里高层出面,这事儿,好像有点棘手…… 不走动的选房亲戚,才是深藏不露的大杀器! 谭勇继续说:“孟广远见老师找上门,十分高兴,推掉应酬请老师吃了顿饭,等送走老师后,就让秘书打电话给杨甜甜……” 赵小苗抢着问:“甜甜姐怎么说?” “他们聊过什么,除了孟广远和他秘书,就没人知道了,啊不,还有杨甜甜……但过了没一会儿,鹏实的律师团队突然发出一份声明,说高力犯的是故意伤人罪,任何人来说情都没用,必须要判刑坐牢,最高刑期三年,少一天鹏实都会继续上诉,同时在这份声明里,暗指有个大人物给鹏实施压,想徇私包庇高力,鹏实方面本来还打算赔点钱给高家,但现在绝不会屈服,一分都不给了……孟广远为此心情非常差,我有个朋友是机关里的,告诉我昨天开大会时,孟广远当场拍了好几次桌子。” 赵小苗马上哇塞了两声:“甜甜姐真是硬气又霸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温柔了!” 谭勇笑了笑,问秦川:“你觉得这件事会怎么发展下去?” 秦川不吭声,在脑子里疯狂地思索着: 谭勇和赵小苗只看到了表面,他们绝对不会猜到,杨甜甜正在下一盘大棋。 这件事摊开说,其实双方都有错,高力当然是先错的那个,但杨甜甜一怒之下,派人拆了高家房子,同样会落人口舌。 那么大家各退一步,将是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但问题就出在秘书和杨甜甜打的那个电话,到底是秘书把话说重了,故意仗势欺人,还是杨甜甜坚决不肯妥协? 秦川已经判断出了,谈的结果肯定是不欢而散,然后杨甜甜借题发挥,让孟广远陷入了有嘴说不清的地步,因为自己最懂杨甜甜,她做事细腻从不冲动,要么不拆高家老宅,既然已经拆了,就绝不可能在事后认怂赔钱给对方,这种一开始意气用事,最后又自讨没趣的做法,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凭着律师声明中的那一句:“本打算赔钱给高家”,秦川就能基本猜出大概。 他忍不住打个哆嗦。 甜甜胆子太大了,敢故意坑孟广远! 他细细琢磨着,眼前这一幕,与去年鹏实和林国权的斗法有点相似,可孟广远不是林国权,跟杨甜甜无冤无仇,如今杨甜甜故意给孟广远下套,目的又是什么? 只是因为孟广远的秘书在电话里出言不逊,把她激怒了? 秦川不是官场中人,但他也知道,给领导做秘书的人,言行举止最是谨慎小心,所以这个可能性真的很小。 那么得罪了孟广远,对杨甜甜又有什么好处呢?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秦川便豁然开朗。 她根本不要好处,她就是在等这样一个机会,可以跟某个大人物正面硬碰一次,仅此而已! 以杨甜甜的美丽外表,长期游走在商场官场,想不被人觊觎骚扰是很难的,尤其她还是裴氏集团的执行总裁,光环加身,那么她更要懂得保护自己,所以就拿无辜的孟广远开刀,借此向所有人展示她的脾气:她绝不是一个容易妥协,好说话的人,更不是个光有脸蛋的花瓶,即使位高权重如孟广远,她同样敢正面硬顶,半分面子也不留,这将给所有心思不纯的人敲响警钟,同时有利于她以后的工作开展。 至于孟广远吃了哑巴亏,杨甜甜根本不会在乎,甚至可以这么说,她就是要借着这次拆家事件,等着某个看不下去的高层跳出来劝架! 反正鹏实在去年干掉了林国权,今年如果碰巧再干掉一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幕后走到台前,杨甜甜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给自己立威的机会。 当想明白了这一切后,秦川便彻底懵了。 第348章 胸有成竹 在餐桌对面,谭勇和赵小苗都看着秦川,但他始终不吭气,赵小苗忍不住伸出手,朝他晃了晃:“秦川大哥,怎么发呆了?” “哦,没事,吃菜吃菜,这事儿我也说不清,就这样,”秦川抓起筷子夹了菜往嘴里塞,却是完全食不知味。 他想起自己以前有个外号,叫“老干部”,现在突然发现,这外号送给杨甜甜才合适,她竟然能如此大胆,又深谋远虑……若非秦川足够了解她,否则,他也要和眼前这两人一样,误以为是孟广远在拉偏架。 可这些话,他绝不能和任何人说。 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切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但可不可以别那么彻底,让我们多保留一些当年的纯真?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大家随便聊起了别的,趁谭勇去厕所的间隙,秦川悄悄问赵小苗:“你和老谭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赵小苗脸一红:“我才多大呀,结什么婚!卢苇给我制定好了工作计划,从七月份开始,我要外派四年去外地,先做两年财务主管,后两年是分公司财务经理,四年外派结束回总部,接受新的任命,到那时,我才考虑结婚。” “那时候你二十七八岁,正当年,但老谭可就32了,他能等得了吗?”秦川不禁问道。 “我和他说过,愿意等就耐心等我四年,四年后我肯定嫁给他做老婆,要是不肯,也早点说,别跟我玩备胎这一套,一旦被我知道了,绝对格杀勿论!” “那老谭怎么说?” 赵小苗眼中泛出异样的神采:“他说等我,在我去外地之前,会把我的名字加到他贷款买的那套房子上,说实话,我真的很感动,但我还是拒绝了,加名字有什么用,哪怕领了结婚证也可以离婚,再说我以后肯定能买得起更大更好的房子,我要的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一个永不变质的承诺!” 秦川朝她竖起大拇指,心里感慨良多。 异地恋最考验人,可一旦闯过去了,未来就是海阔天空,赵小苗的想法十分坚定,生活里不能缺少爱情,但爱情不会是生活的全部,她渴望和卢苇一起打拼事业,报答卢苇的知遇之恩,至于爱情,就交给时间去检验纯度,只要谭勇不辜负她,她会用余生回报他的一心一意。 守得住寂寞,才留得住繁华,谭勇如果有幸娶到赵小苗,绝对是他一辈子的福气,身处这个拜金社会,像赵小苗这样不但要强,又不看重物质,只怀着一颗诚挚初心的女孩子,太难得了。 “要不要以后我替你看着老谭?”秦川打趣问道。 “不用,是我的谁都抢不走,不是我的,再挽留也没用!” “这倒是……” 秦川的思绪有些纷乱,这话好像从哪里听过,又像是谁特意说给他听的,但一时根本记不起来。 接着,赵小苗有些欲言又止:“卢苇说,她托福应该考的不错。” 秦川马上阻止她:“别再和我说任何关于卢苇的事情,小苗你只要答应我,以后在工作上多帮着卢苇,为她多分担一些,但在生活中,你不是她的下属,是她的闺蜜,尽量让她少走弯路,具体怎么做,你看着办。” 潦草数语,究竟浓缩着多少复杂情感,唯有秦川自己明白,他同样清楚,假如未来某天在街上和卢苇擦肩而过,哪怕彼此身上照着同样的阳光,却依然将各走各路,谁都不会为过去的风景停下脚步。 “我一定答应你,”赵小苗举起杯子,和秦川碰了一下。 温热清香的茶水入口,连带着心肺也一起温暖起来,秦川默默感叹,自己对于卢苇做的唯一贡献,就是给她带来了赵小苗这个挚友…… “哟,干杯怎么也不带上我?”谭勇这时从卫生间回来了。 赵小苗对他说:“这是属于海棠街孩子们之间的祝福,当然不能带上你这外人,买单时候才带你。” 谭勇毫不介意:“那你们在祝福什么,给我说说,我这人被开过光的,告诉我保证灵验。” 赵小苗捂着嘴笑,清澈目光中饱含着对谭勇的爱恋,而谭勇看向她的眼神同样无比温柔,此情此景,让秦川不禁在心里呐喊,老天不要再乱折腾了,把挫折少给他们一些,但是幸福一定要给很多很多,就像窗外街边的梧桐树一样,即便经历了风吹日晒,也依然停留在这个位置,在春天到来时稳稳地发芽,然后开枝散叶…… …… 四天后,杨甜甜结束出差,回到了紫田,秦川带着贝贝一起去火车站接她。 身穿卡其色外套,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拖着箱子,即便是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出口,秦川依然能一眼看到她的美丽风情,然后,视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妈妈!”贝贝嚎叫着,撒开腿飞奔过去。 放开行李箱,杨甜甜抱起女儿,在女儿柔嫩光滑的脸蛋上亲了一下:“想妈妈吗?” “想!爸爸也想你!” 秦川走过来,把脸凑到杨甜甜面前:“不能偏心。” “那么大人了,还吃女儿的醋。” 等收到一个香吻后,秦川才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回家。” “嗯,”然后,杨甜甜对身后的张清与艾馨说道:“我先走了,你们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上午我们公司里碰头,召集中层开会,把这次出差的……” 这时,两个警察从一辆警车里出来,走到他们前面:“杨甜甜女士,请跟我们去局里走一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秦川瞬间有不太妙的念头,杨甜甜缓慢地放下贝贝,交给他:“你先带贝贝到市区逛一圈,然后找个餐馆,等我过来一起吃晚饭。” “甜甜,我跟你一起去!” 警察看看秦川,点头说道:“秦先生是,你也可以去,高力希望跟你当面协商。” “哼,那就走!”秦川依然牢牢牵住杨甜甜的手,摆明了态度要与她共进退。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贝贝大喊。 “宝贝儿,清姑姑送你去海棠街,晚上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艾馨,这种小事不用打电话通知律师,”杨甜甜说着,便与秦川一起坐上警车。 警车摁了几下喇叭,冲开围观人群,呼啸着疾速驶远。 一路上,杨甜甜靠在后座,始终处于闭目养神状态,似乎是旅途疲劳的样子,期间一言不发,任由灌入车厢的风把头发吹乱,秦川则坐在她身边,为她理了理头发,静静感受着她的气定神闲,以及胸有成竹。 事发已经一个星期,她肯定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而秦川的立场非常简单,杨甜甜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过会儿就由杨甜甜与出面去谈,他自己不能随便出声,免得干扰了她的思路。 大半个小时后,在某分局的接待室,杨甜甜与秦川坐在长桌子前,对面不是高力,也不是高明亮,而是坐着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旁边还有个警察负责做笔录:“你们互相协商,协商不成,再走司法程序。” 秦川立马就猜到了这老人是谁。 “秦先生,杨小姐,我叫高连森,和高力的爷爷高志恩是远亲,如今高志恩已经作古,高力因为祖父去世,心里悲伤难过,冲动之下失去理智,出手打伤了秦先生,我在这里,替高力向秦先生赔个不是。” 高连森说完,对着秦川微微躬了躬身。 不论对方后面要说什么,但冲这无可挑剔的态度,以及一大把年纪,秦川即使心里想法再多,但还是不能失了表面上的礼数,连忙点头回道:“高老师,您不用客气。” 接着他不再多说半个字,只等杨甜甜开口,但同时也清楚,接下来的谈话不会容易,杨甜甜一旦把话说的重了,会有欺老之嫌,轻了就将失去自己的立场,这尺度掌握起来,难。 杨甜甜端起面前的纸杯,轻轻喝口水,笑着说道:“我的婆婆以前也在大学里教书,我对高老师同样怀有敬意,今晚我谨代表我个人,想请高老师吃顿饭,现在快到饭点了,咱们换个清净的地方,边吃边聊,您看怎么样?” 第349章 唇枪舌战 高连森肯定不会料到,杨甜甜居然要请他吃饭,他愣了半天,都没给一句回应。 旁边的警察放下笔,严肃地说:“前几天杨女士一直在外地出差,这事已经拖到现在了,影响非常恶劣,所以今天必须有个结果,到底是私了还是公诉,吃饭的事根本不着急。” 杨甜甜哈的一笑:“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了?高老师要和我谈,等我出差回来后,大家约个时间,找个茶馆饭馆都能坐下谈,那才叫私了,为什么我一下火车,就被带来这个地方,你们想吓唬谁呢?” 警察眉毛一拧:“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杨甜甜嘴角轻轻一撇,满是轻蔑与不屑的神色,然后,对着墙角的摄像头勾勾手指:“是男人的,就别躲躲藏藏,过来一起坐下聊聊。” 接着,她补上一句:“别让我瞧不起你,还有你家主子。” 片刻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进来,年纪四十不到,从他有些不自然的表情来看,可能完全料不到杨甜甜会如此精明,居然能猜到自己也在警局里。 杨甜甜给秦川介绍道:“这是黄秘书,为孟副市服务的。” 秦川这才恍然大悟,明明可以和高连森约在外面谈事,却被带到了这里,原来是孟广远的主意。 孟广远久居庙堂之上,突然被杨甜甜摆了一道,他心里怀着怒火,却苦于没法对人解释,唯一能做的就是逼杨甜甜低头,答应私了放了高力,让鹏实的那份律师声明沦为笑柄,才能给自己挣回面子。 但他自持身份,不可能亲自去找杨甜甜,老师见他这里帮不上忙,又打算四处奔走,想尽早把高力从拘留所放出来,孟广远又气又急,老师这么做虽然是无可奈何,但等于在告诉所有人,他孟广远没能耐,斗不过一个地产开发商,逼得老师那么大年纪还要到处求人,于是他只能安抚老师,等杨甜甜出差回来,立即安排他们面谈。 高力能不能被放出来,这不止是老师关心的事情,也关乎到孟广远的面子,只许赢不许输,而他怕老师和杨甜甜单独私聊会吃亏,所以左思右想之下,就把地点直接定在了警局里,这里不但有摄像头和录音设备,还能给杨甜甜带来心理压力,同时,他叫秘书去监控室盯着,一旦发现不对劲,例如老师在对话时处于下风,马上停止掉谈话,他再想其他的解决法子。 总结起来,为了给自己找回面子,孟广远可谓用心良苦,他不缺官场斗争经验,只是这敌人来的太突然,莫名其妙就被拖下了水,而且,杨甜甜不是官场中人,可以不吃他的那一套。 杨甜甜微笑着站起来,同对方握手:“黄秘书,早就知道你在这里了,上星期你给我打电话,让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 黄秘书缓慢地伸出手,和杨甜甜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就马上松开:“杨总裁来紫田投资,我们紫田市上下都欢迎,但杨总裁不能恃宠而骄,故意颠倒黑白!” 在他的话语里,含有极深的怒意。 杨甜甜依旧满脸笑盈盈:“口气不小,这是孟副市的原话?” 黄秘书哼了一声,不作答。 “那就是黄秘书你自己的意思,我知道了,”杨甜甜点了点头,坐回位子上。 黄秘书面色瞬间变的十分难看。 和杨甜甜的那次通话后,鹏实立即发出律师声明,矛头直指孟广远,黄秘书很无辜地挨了顿骂,而刚才杨甜甜当面出言讥讽,他一时按耐不住,竟然回了一嘴,可现在后悔也晚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又将是一场风波。 他刚想要张口解释,就被杨甜甜冰冷的声音给压了下去:“黄秘书,你今天打算站在哪边?” 用力咬了咬牙,他直接坐在了会议桌中间一头,左手杨甜甜右手高连森,摆出两不相帮的架势。 身为秘书,所做的一切就是代表了领导,哪怕有心要偏袒,也不敢随便表露出来,他只希望自己坐在这里,就等于是孟广远亲临,能让杨甜甜别那么跳脱张扬。 但杨甜甜连孟广远都敢欺负,眼里哪里会有他这个秘书,直接就把他给无视了,清了清嗓子说道:“不耽误大家时间,我就直说了,我的态度早就写在了律师声明里,不接受任何协商私了!” 高连森吸了口气:“理由呢?” “很简单,秦川给高志恩做手术,救了他一命,高明亮却恩将仇报,打算把秦川告上法庭,高力还偷袭打伤秦川,对于这样的一家子,我拆了他们家房子都是轻的!接下来,我会让我的律师团队继续收集证据并起诉高力,罪名不再是故意伤人,而是蓄意谋杀,刑期也将从三年打顶,变成三年打底,请各位拭目以待!” 除了秦川,其他人都是一脸震惊。 “杨女士,能不能看在老朽的薄面上,再考虑一下?”高连森低声问道。 杨甜甜叹了口气,于心不忍地回他:“高老师,您教书育人一辈子,我对您非常尊重敬仰,现在您退休了,就该好好颐养天年,别被高明亮高力这种败类毁了您一世英名,凡事有因才有果,高家父子俩枉为人子,我只是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如果我这次给您面子,放过了高力,下次高力再打伤人,您会为他再出面求情一次吗?” 杨甜甜软硬兼施,高连森摇头叹息,无话可说。 警察问道:“杨女士,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和秦先生要起诉高力,谁都拦不住,但是高家的房子被毁,你总归要给个明确说法,如果拒不赔偿,高明亮一样可以告你!” 杨甜甜笑了一下,说道:“我想赔,但就怕他们不敢要。” “什么意思?” “那栋老破房子,重新建造加上家电设备,最多五十万,我如数赔偿给他们,等房子盖好后,我会叫人再去拆一次。” 警察忍不住一拍桌子:“你当我们警察都是吃素的!” 在杨甜甜如水般美丽的眼眸中,瞬间透出一股冰冷与寒意:“我一向遵纪守法,但要不是这一家子太过无赖,谁会有兴趣去搭理他们?高老师,你叫高明亮把银行帐号给我,我这就打款给他,然后请你通知他一声,三个月内,必须盖好新房,我每年拆足他四次老家,让他一年四季里都能住上漂漂亮亮的新房子。” 第350章 弱肉强食 秦川不自觉眨了几下眼,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杨甜甜的霸道还是远超他的想象。 那个警察依然在怒吼:“你不要太过分!信不信我马上把你抓起来!” “我现在什么都没做,你就跳出来耀武扬威,觉得很威风是不是?”杨甜甜的笑容依然灿烂明媚,她轻轻理了理头发后,说道:“想抓我尽管来试试,明天就叫你卷铺盖回家,在机关里混口饭吃不容易,要是下了岗,怕是很难再找工作?” 警察瞬间沉默。 接着,杨甜甜用玩味的目光朝向黄秘书:“今天我把话放这里了,就看高明亮有没有这个胆!孟副市爱民如子,坚持要站在高家这边当然没问题,但也要考虑清楚,高家值不值得他出手相帮,如果一时想不明白,那我建议他有空去老干部管理局跑一次,看望一下工会林副主席,和林副主席多交流交流,肯定会有不错的收获。” 林国权这事儿虽然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但在紫田官场里,没人会将其淡忘,黄秘书惊讶之余,却是一声都不敢吭。 唯有体制中人,才知道被边缘化的可怕之处,有个成语能做最好的总结:生不如死。 杨甜甜的话字字诛心,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她取出名片,放在桌上:“叫高明亮三天内跟我联系,把银行账号发过来,不然,我就当他放弃不要了……还有,请孟副市安抚好高明亮和他老婆的情绪,要是我和我的家人继续被骚扰,甚至再遭到偷袭暗算,我就找孟副市当面讨要说法,投资商家属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这个责任我看他担不担得起。” 屋内安静到针落可闻。 见没人再说话了,杨甜甜缓缓站起身,推着行李箱,和秦川一起离开。 在楼下,黄秘书还是追了出来:“杨总裁,等一下!” “黄秘书,请说,”杨甜甜停下回头。 “杨总裁,孟副市与你从没有过节,何必这样做呢?”他不敢造次,态度诚恳地问道。 “黄秘书,有很多事情你并不清楚,但孟副市应该心里明白的,好了,就这样,有事再联系,”杨甜甜不跟黄秘书多啰嗦,和秦川手牵手,准备打车去海棠街接贝贝。 走远两步后,秦川终于忍不住问道:“甜甜,你和孟广远肯定没私怨?” 杨甜甜勾紧他的胳膊,笑着说:“从来没有,我只在市府晚宴上,见过他和他秘书一次。”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 杨甜甜扶了扶眼镜:“我要他自己去猜,但他永远都不可能猜透,说不定会越想越糊涂,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再防着这个那个,我今天已经把话放出去了,一旦我们有任何事,就是他孟广远在徇私报复,谁叫他吃饱了撑的,敢帮着高力来求情!等过几天,我再去找他喝个茶,顺便敲打敲打他。” 秦川当然能听懂,从此以后,孟广远等于被鹏实给绑架了,以杨甜甜的手段,他或许会逐渐成为鹏实在紫田市府里的靠山……不,甜甜不会要他当靠山,他还不够资格,最多只是个挡箭牌,或者说,是内应。 孟广远肯定不想这么干,但现在已经由不得他了,他仅仅是念着师徒之情,帮老师出面打圆场,想当个和事佬,却不小心掉进了设好的圈套,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在人情冷漠早就成为常态的当今社会,这再次验证了一个事实,念旧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路边停着一辆suv,张清艾馨和贝贝正坐在车里,见杨甜甜秦川来了,她们纷纷下车。 “杨总,秦先生,贝贝不肯去海棠街,一定要来这里等你们,”艾馨对杨甜甜说道。 “辛苦了,艾馨,贝贝交给我,你和清姐都回去好好休息。” 张清话里带话地问她:“都搞定了?” “定了,和我计划好的一样,以后想怎么拿捏姓孟的,就看我心情了。” “别拿捏得太狠。” “我有分寸,适当的时候,会分他一点糖吃。” 接着,杨甜甜抱起贝贝,笑脸如花:“宝贝儿真贴心,来等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妈妈,你在警察局里,有没有事呀?”贝贝担忧地问道。 “妈妈没事,不用担心,现在爸爸妈妈带你回家去。” 她是那么优雅,那么出挑,最后一抹夕阳仿佛在留恋着她的容颜,才迟迟不肯落下,当她抱着女儿坐进车里时,身后的整座城市开始绽放华灯,为她点亮了回家的路,而秦川身处这片璀璨之中,却体会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仔细想来,或许因为自己就是个念旧的人,总习惯用过去的眼光和思维,来看待如今身边的人与事,尽管他知道,日新月异的世界不可能停下来等他,他更加不可能回到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适应。 朝车子后排看了一眼,母女俩正靠在一起,互相窃窃私语着。 秦川没有打扰她们,转回头,继续望着窗外。 人在商场身不由己,如果不手段强硬,那么只能任人宰割,眼前的世界看似锦绣繁华,但从本质上来讲,其实和动物世界一样,弱肉强食是不变的铁律,礼仪廉耻是失败者才会找的借口,所以说,甜甜做的一切都是需要被理解的,而作为要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自己必须对她无条件信任,还有不遗余力的支持,把那些可笑虚伪的清高统统丢掉。 只要平安度过三年,就能远离一切纷争,彻底回归田园,秦川不禁憧憬起那时的生活:在国外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自己在当地医院工作,甜甜卸下光环,成为一名普通家庭主妇,那时她已经怀上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但依然温婉动人,一如当年…… (说几句:不知不觉写了大半年,已经350章,快100万字了,不管写的好不好,有多少人在看,但必须给自己点个赞,坚持不懈永远是最难能可贵的。 另外重申一下,此书不是爽文,甚至可以算虐文,不喜欢这种文风的朋友请轻喷并绕道,谢谢……) 第351章 好久没见 当晚的家属院静悄悄,杨甜甜哄完贝贝睡着后,来主卧陪伴秦川。 秦川正躺在床上看书,见杨甜甜来了,把书合上往旁边胡乱一丢,直接将她拖过来,又替她摘去脸上的眼镜。 “老公,那个……等明天好不好,我坐了大半天的火车,今晚想睡个好觉,”她挣扎几下,同时轻声讨饶。 “我就是要你来睡觉的,是你自己胡思乱想。” 杨甜甜换好睡衣,柔若无骨地像只猫一样,乖乖蜷缩在秦川怀里,跟他聊着私房话,任由他的大手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 “老公,接下来我应该不会再长时间出远差,除了定期回裴氏总部,向董事会汇报工作,其他时候我都能陪着你和贝贝了。” “多久回去一次?” “每两个月回去一趟,每趟预计五到七天,我还要去看看我妈。” 秦川搂着她的肩,点头说道:“该去就去,没事。” “接下来,你帮我做两件事。” “是什么?” “第一,是尽快搬家,我要有独立的衣帽间和化妆间,家里还要请保姆,你平时上班也辛苦,不能老是让你给我和贝贝做饭,新房子面积要大于300平米,复式房或者别墅都可以,距离鹏实总部和你工作单位都要近,你有空替我去看看房,挑几个候选,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买哪套,钱不是问题,我来买。” 秦川吓了一跳:“甜甜,我们不会在紫田长期生活下去,为什么要买房?你想搬家,直接租套大房子就可以了。” “我不喜欢租房,那会让我没有家的感觉,买房还能作为投资,市区的房子不会贬值,只会不停升值,过两年卖掉的话,可以小赚一笔。” “好,我知道了,听你的。” 秦川认可搬家,因为杨甜甜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现在客厅里就堆着十来个箱子,都是她前些天回英国时打包的行李,已经通过空运陆续寄到紫田了,秦川闲来无事时,一一打开看过,全是她的各种衣服,一看就是价格死贵的那种。 而杨甜甜说她来掏钱买房,秦川也没任何意见,反正他是肯定买不起的,现在老婆有钱,他就放宽心,坐享其成,吃香喷喷的软饭,别人要说什么,就随便说去…… “第二件事,贝贝九月份开始读大班,明年上小学,她未来是要跟我们一起出国的,我准备让她在紫田念国际学校,你先打听起来,我们只选最好的国际学校,然后我提前找人托关系,总之,孩子的教育绝不能马虎……另外,我打算给贝贝报几个学前班,周末别老是带她出去玩,得收一收她的心。” “好,都听我老婆的。” “哎呀,话不是这样说,你有意见就提,我们可以商量着来。” “甜甜,我真没意见,你说的都在点子上。” “那就好,”杨甜甜仰起头,在他脖子那里轻轻一吻:“我平时比较忙,照顾女儿的重任就只能交给你了,我现在有点困想睡了,你再抱我一会儿,等我完全睡着。” “好,你尽管睡,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汤包和油条,你帮我去买。” “好!”他顺手调暗了台灯的光,然后将杨甜甜搂紧。 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杨甜甜,一起聊着家长里短,一日三餐,孩子教育,未来生活的主旋律应该就是这样,此时此刻,他无比渴望时间走快点,最好一觉醒来就到了三年后,她能彻底远离那些尔虞我诈,只要一推开家门,就会有最清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鲜花与阳光…… …… 时间如同被风吹起的沙子,没法一下子飘到三年后,但还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向后迈进了一个月。 生活变得规律起来,秦川在四院十分低调,却又是个特殊的存在,他朝九晚五,做五休二,和普通上班族没什么区别,平时基本不坐门诊,只待在住院部,每天固定做一场手术,下午四点半准时拎包下班,开车去幼儿园接宝贝女儿回家。 不过请他做手术的病人,已经排队预约到了两个星期后。 除了汪文斌能倚老卖老,偶尔调侃他几句,没人敢对他指手画脚,因为他女儿的妈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市里非常重视的大投资商,去市府见高层领导从不用预约排队,像回自己家一样容易。 而那栋五星级酒店的施工权,鹏实最终给了中建公司,并单方面撕毁了和希源的长期合作协议,这在地产圈引起了不小轰动,杨甜甜大笔一挥,七百五十万的违约金当天就打到了希源账上,韩峰既气恼又无可奈何,好久都没和秦川联系。 在这期间,最沉默的就是卢家金禾集团,他们对一切都不争不抢,静静观望着地产圈的暗潮涌动,究竟是在蓄势待发,抑或是韬光养晦,没人知道。 六月下旬到来前的这个周末,罗虹陈广华一起来了紫田。 他们不想让秦川特意来接机,就没有提前告知航班号,这次回国,罗虹主要是陪同卢苇进行毕业论文答辩,陈广华则要走访几个国内的老朋友。 下午三点多,家属院的家门被敲响了。 “奶奶!陈爷爷!” “妈妈!陈叔!” “虹姨!陈叔!” 几个亲热的喊声,换来的是罗虹与陈广华灿烂的笑脸,秦川连忙把他们请进屋。 罗虹抱起贝贝:“宝贝儿,想不想奶奶?” “当然想奶奶了!” 然后,罗虹板着脸问杨甜甜:“贝贝都喊奶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口喊我妈妈?” “等秦川和我领证结婚后,一定改口,”杨甜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悄悄往秦川身上靠。 罗虹把贝贝交给陈广华,转身走到门口,朝走廊里喊:“赶紧进来,害什么羞呀!” 秦川立即心里七上八下,难道是妈妈把卢苇带来了? 应该不会,甜甜还在呢…… 下一秒,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居然是陈知南。 “小南……” 往事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心头肆意泛滥汹涌,每一片浪花都裹着无法淡忘的回忆,秦川瞬间就哽咽了。 第352章 又见陈知南 两个月没见,陈知南依旧漂亮夺目,白色t恤七分牛仔裤,头上是常见的那顶棒球帽,在身后的双肩包里,似乎藏着即将到来的这个夏天的所有阳光。 “虹姨,我可没害羞,是想给秦川和甜甜姐一个惊喜,”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进了屋,从走路的样子看,腿伤已经完全恢复了。 “秦川,你还好吗?甜甜姐,初次见面,我是小南。” 杨甜甜欢笑着奔上前,与陈知南热情拥抱:“小南妹妹,真没想到你也会来,欢迎欢迎!贝贝,快叫人!” 贝贝扭着屁股从陈广华身上跳下来,跑到陈知南身边,甜腻地喊了声小南阿姨。 陈知南弯下腰,把脸凑到贝贝面前:“咱们一直是好朋友对不对?光喊多没意思呀,来点诚意?” 贝贝捧着她的面颊,一左一右,很响亮地啵了两口,确实是充满了诚意。 陈知南开心地直笑,然后走到秦川面前,把脑袋稍稍一斜,继续含着笑意问道:“好久没见,你最近还好吗?” 眼泪早已无声无息地流淌下来,秦川赶紧扭过头,迅速把泪水擦去,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组织不出只言片语,眼前很快再一次潮湿起来。 杨甜甜在秦川背后拍了一下,小声提醒他:“别愣着,快和小南打个招呼。” 周围的空气似乎正在逐渐凝固,泪眼模糊之下,秦川看不清陈知南的脸,也不敢看,就算小南豁达不计较,自己凭什么厚颜无耻,再接受她的笑容与问候?于是用力闭上眼,却在一片混沌的视网膜之中,把自己过去的荒唐不堪给瞧得无比清晰。 捂着脸奔到阳台上,他瞬间哭出了声。 杨甜甜跟过来,从背后将他温柔地抱住:“不哭,屋里那么多人都看着,你这样一哭,连我也想哭了。” 秦川胡乱抹去眼泪,稳定一下情绪后说道:“我真没想到,小南也会跟着一起来,我妈都没提前和我说,太意外了……” 杨甜甜摸了摸他的脸,又替他擦掉一些泪痕,语重心长地说:“韵姐给我说过你们的故事,小南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姑娘,你受伤住院那段日子,是她一直陪着你照顾你,我心里非常感激她,我也知道曾经有段时间,她是你最美的一团云彩,但如今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你也有了新的身份,就不能再用过去的眼光看她,只要换个角度,你可以重新认识到她的美丽,去跟她好好打个招呼,就像老朋友一样,没有她,可能就没有现在的你。” 十分中肯又充满哲理的一段话,秦川点点头,颇为认同。 杨甜甜走进厨房,给客人切水果去了,秦川则回到客厅,用他最平和的目光,认真凝视着陈知南。 她的棒球帽被贝贝反着戴在了脑袋上,原先一头金发由于时间的推移,已经在头顶发根处露出了黑发,被她很自然地别在耳后,秦川相信,那些往事也会像她新长出的黑发一样,逐渐被淡忘,被释怀,被新的人生经历所替代,可对自己而言,那抹金色永远不会褪去,将在记忆的世界里继续闪亮不息。 纵然心里有万分愧疚,他也知道现在不能提这个,陈知南大大方方地来紫田看他,喊杨甜甜一声甜甜姐,就已经是种看开看淡的态度,还有陈叔,秦川对陈叔同样有深深的歉意,不过宽厚的陈叔从来没有怪他,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总会善意地提醒他,要尽到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 “抱歉小南,刚才有点失态,让你看笑话了,不过也不是第一次在你面前丢脸了,现在我挺好的,你腿怎么样?” 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如常,但明显有些紧张,以及少许的语无伦次。 陈知南腿上坐着贝贝,她抬起头,望着秦川说道:“已经好了,之前在家闷了一个多月,可把我憋坏了,趁着律所给我的假期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跟着我爸,虹姨,来紫田看看你们一家子,今天终于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甜甜姐,太漂亮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再等几个月,蒙哥韵姐的婚礼在十一月份,我们要去做伴郎伴娘,等他们的婚礼办完,就轮到我和甜甜去领证。” “挺好的,提前恭喜你们,”陈知南微笑着说。 秦川鼓起勇气,问她:“小南,那你呢?” “注意你的绅士风度,别随便问女孩子这个。” “那就是没有咯?抓紧找一个。” “过分了啊!还敢说!” 时间像个在旷野里奔跑的少年,从眼前飞驰而过之后,卷起了阵阵岁月的尘土,同时把那些过往抛在身后,秦川很庆幸可以像往常一样,依然和小南随意地聊天,说说笑笑,不必刻意去记住刚才聊过什么,哪怕转头忘得一干二净都无所谓,只要明白一件事,就是彼此还是朋友。 接着,他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卢菁卢苇,和她们俩姐妹之间,是否也能像这样,坐下来随意地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从名义上来说,陈知南好歹算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而卢菁卢苇,却连彼此见一面的理由都找不到! 上个月在家属院楼下的惊险一幕,真的就是场插曲,秦川事后都没跟妈妈说过,而站在整个人生的高度来看,和卢菁从相遇至今,同样是段凄美婉转的悲歌。 还有卢苇也是,已经落幕的故事用来悄悄缅怀就好,别打扰,更别作,每朵花儿都有她自己的阳光与土壤…… 晚饭时,杨甜甜问起了晚上大家的住处安排。 罗虹说:“我和广华小南住酒店去,这屋子住不下那么多人。” “那我来安排,”杨甜甜马上打电话给艾馨,吩咐道:“去君庭大酒店订两间套房,今晚我公公婆婆和妹妹要住。” 身为紫田人,罗虹当然知道君庭大酒店,便劝她:“不要订五星级酒店,太破费了,我还要在紫田待上几天的。” 杨甜甜微笑:“虹姨,这点钱真不算什么,都是自己亲人,没能让你们住家里已经是失礼了,就别再和我客气了。” 吃完饭,一起聊了会儿天,罗虹便准备回酒店休息,秦川开车送他们去。 在君庭大酒店门口下了车,罗虹借着亮眼的灯光,才注意到秦川开的这辆车似乎不便宜,不禁问:“秦川,这是你的车?” “是的,妈妈。” “大概多少钱买来的?” 陈知南围着兜了一圈,啧啧赞叹:“不错不错,顶配奥迪s7,至少100万打底,刚才我坐着就在想,怎么那么舒服。” 罗虹马上板起面孔:“是甜甜给你买的?你真是胡闹!跟我上来,有话跟你说!” “哦,”秦川能猜到妈妈要跟他说什么,便停好车,跟着走入酒店大堂。 第353章 缘分薄浅 艾馨正等在前台,见到秦川带着三个人来了,马上鞠躬:“陈教授,罗教授,陈小姐,我是杨总的秘书小艾,房间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秦川对她说:“艾馨,你回去,我陪着就行了。” “秦先生,杨总吩咐我,要送三位客人上楼……” “回去回去,我会和甜甜说的,没事,”秦川抢着拿过房卡,又扛起行李箱,坐电梯去楼上的房间。 这是两套相邻的套房,陈广华推门进去,打量一下房间内豪华的布置,就忍不住摇头:“怎么订了这么好的酒店。” 陈知南跑到落地玻璃窗前,朝外面看了片刻,马上提起自己的箱子:“爸爸,虹姨,我回我房间去啦,这么美的夜景,可不能对不起我的相机。” “小南,坐着,我和秦川要聊聊,你不用回避,一起听着,”罗虹给他们指了指沙发。 秦川依然站着,心里同时紧张起来:“妈妈,你别这么严肃好不好,看得我又要怕了……” 罗虹叹口气:“以前那件事,我都不好意思再提,偏偏小南还心甘情愿,配合着你们演苦肉计。” 秦川吓了一跳:“妈妈,你都知道了?” 然后,他看看陈知南,陈知南回了他一个尴尬又苦苦的表情:“虹姨早就知道了。” 罗虹说:“撞伤小南的那个摩托车手来医院探望过,我最初不认识他,也不知道是他撞了小南,但他来的时候,一直在偷偷跟小南说着对不起,我就问了小南的其他朋友,才知道他们很早就认识,那个车手的车技一直很好,还参加过比赛……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他第一次出事,就把小南撞了?” 陈知南悄悄把头扭过去,从行李箱中取出相机,开始调试镜头,但明显是为了缓解尴尬而有事可做。 罗虹继续对秦川说:“后来,我就问小南到底怎么回事,我这傻女儿只能对我坦白……那个时候,卢苇正在美国闹绝食,我想想也觉得心酸难过,这既为卢苇,也是为小南……前几天我和小南说,我要带卢苇回趟紫田,你爸爸也要走访几个国内的老朋友,你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顺便看看秦川和甜甜,在来之前,我不告诉你小南会过来,就是为了看你是什么反应,结果你一见到小南,当场就哭了,也算没枉费小南对你一片苦心。” 屋内的气氛,压抑中透着淡淡悲伤,秦川把头转向窗外,这是再熟悉不过的紫田夜景,但他在玻璃窗的倒影中,看到陈知南面对着外面,偷偷地掉眼泪。 陈广华轻声劝罗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别让孩子们尴尬。” 秦川心里万分难受:“小南,对不起,一直欠你一句面对面的道歉。” “我不要道歉,你给我好好生活,和甜甜姐过的开心!” 望着她难过又倔强的样子,秦川却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词句,小南对他的祝福肯定是真心的,她从来不是个口是心非的姑娘。 陈知南抽泣两声,转过身对罗虹说:“虹姨,是您说要和秦川聊,别老往我身上扯呀。” “好,那就说秦川,”罗虹换了个更加严肃的语气,对他说道:“你和甜甜早点把结婚证领了,你一天不领证,我总觉得胆战心惊。” 秦川忍不住苦笑:“妈妈,领了证就不方便做伴郎伴娘了,我在这儿答应您,等蒙哥韵姐婚礼结束的第二天,我就和甜甜去领证,他们之所以把婚礼放在十一月,是为了等阿俊出狱,兄弟姐妹们能聚齐。” 罗虹点点头:“你们想的确实周到,我这次回紫田,除了给卢苇辅导毕业论文答辩,也要去看望一下蒙奶奶,小蒙嘉韵,和阿俊的父母,没时间多陪你和甜甜,等我回澳洲的那天,就让贝贝跟我一起走,去澳洲住上两个月,我要多陪陪我的小孙女儿,等九月幼儿园大班开学,再把她送回来。” “妈,没问题,都听您的!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 见秦川想溜,罗虹又叫住他:“我都没讲完,你走什么走?我说你怎么能让甜甜给你买车,还买了那么贵的,花老婆的钱,你不脸红吗!” 秦川就知道妈妈会因为这个责怪他,笑着说:“我和甜甜不是外人,其实我早就看开了,她不嫌我赚的少,我也不嫌她赚的多,夫妻过日子本来就是不分彼此,何必纠结这个?” 陈广华插一句:“确实不用纠结,平时甜甜工作忙,秦川用心照顾好女儿,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也是在为家里做贡献。” 罗虹琢磨着说道:“话是不错,但就是……” 秦川干脆把心一横,抢着说:“妈妈,甜甜真不差钱,接下来她要在市区买套大房子,我选的是300平的蓝田花园复式房,她还嫌不好,决定买别墅……” 陈知南哇塞一声,罗虹则轻轻摇头叹息:“甜甜以前是个很朴素的孩子,现在怎么花钱如流水……” “妈妈,甜甜早跟我说过,钱是身外物,多努把力就能赚来更多,我认同她的想法。” 罗虹思索良久,终于不再发表意见:“那行,你回去,平时家里你要多担待着点,给甜甜做好后勤保障。” “知道了,妈,我回去了,陈叔,小南,好好休息。” 陈知南把相机拿在手里,也推着行李箱准备出门:“爸爸,虹姨,我去我房间了。” 一起出了门,秦川刚想坐电梯下楼,陈知南却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入她的房间,反手关上门。 秦川吃了一惊:“小南,你干嘛?” 她将相机扔在床上,顾不上开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用力扑进秦川胸前:“我为你断过一次腿,你是不是该补偿我一下?” 秦川手足无措,一时猜不透小南说这话的意思,额头开始微微冒汗:“别闹,我该回去了。” 陈知南将他抱得更紧,突然就哭了:“我还是把你错过了,你都快成为别人的丈夫了……” 秦川心头一疼:“小南,我……” “住嘴,听我说!如果某天你过的不好了,就来墨尔本找我,我永远是你最后的避风港,也愿意当你唯一的圣母……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她仰起头,深深吻住秦川的唇,伴着无声滑落下来的两行泪,温热而又苦涩。 几秒钟后,她突然把秦川推开:“好了,你赶紧回去,陪着甜甜姐和贝贝。” 前后不到半分钟,秦川再次回到了有光亮的世界,心却还停留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 他能猜到,一门之隔的陈知南必定在偷偷哭泣,他不能去敲门安慰她,他怕一旦再进入她的房间,就会让他们的关系彻底扭曲,只能拼命把眼泪咽了回去,坐电梯下楼开车往家赶,家庭的责任感使他必须做到既忘情,又专情。 路上,他去超市买了包烟,连续狠狠抽了两支,他必须依靠着浓烈的烟草味,将唇齿间的吻后余香彻底抹去,还要悄悄把对陈知南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深埋进心底,永远不见天日。 那是朵守着孤独的彼岸花,静静绽放在南半球的艳阳之下,唯一能将她采摘的那个男人,却在八千公里之外,在别的女人身边充当丈夫的角色。 烟草入喉,火辣辣的灼痛感刺痛着心肺,吐出来的烟雾又带着悲凉,被风一吹,瞬间就消失在城市的苍茫夜空之下,空气里留下的尽是爱而不得的心酸滋味。 抽完烟,继续驱车回家,他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好似看到了自己和小南之间的缘分薄浅。 或许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把小南留在身边,这注定将是一辈子的遗憾,其实人生就是由各种遗憾组成的,我们都在遗憾中寻觅着最后的圆满,但愿这个过程不要太久,更不能过于艰难,像这样善良的女孩子,必须得到属于她的那份恒久温柔。 回到家,贝贝正趴在沙发上,玩着陈知南给她买来的玩具,杨甜甜似乎刚洗完碗,正在擦桌子,秦川赶紧抢过她手里的抹布:“我来我来。” 杨甜甜凑近闻了闻:“你抽烟了?” “酒店门口遇到以前的病人家属,请我抽了根烟,我不好意思拒绝,”秦川不得不扯个谎,在心虚之下,他都不敢看杨甜甜的眼睛。 “你不老实呀……”杨甜甜才轻轻皱了皱眉,秦川立即就开始脸上发烫。 第354章 爱情的信徒 风穿过窗户,从一个怪异的角度吹进来,秦川跟着又打个寒颤,却感到自己脸上发烫得更厉害。 “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紧张的,”杨甜甜倒了杯茶,放进他的手里:“小南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我喜欢她的性格,她后天早上坐火车去外地,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一起逛街,会把韵姐和吕兰也叫上,吕兰现在怀孕快七个月了,不能老窝在家里,出来走走挺好。” “你说的这个我们,不包括我?” “当然不包括你,女孩子聚会,你不能来。” “哦,那你们玩的开心。” 秦川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杨甜甜没有读心术,看不到他心里的那股不安,她又叮嘱他:“抽烟对身体不好,烟味还会影响孩子健康,你得赶紧戒烟。” “知道了。” 慢慢喝下整杯温水,他望向客厅里,杨甜甜正在陪着贝贝一起玩玩具,尽管是很幼稚的小火车,但她依然专心致志。 甜甜无疑是个好妈妈,她每天工作很忙,最近又在和张清做业务交接,以及不可避免的商业应酬,晚归已经成了常态,不过只要一有时间,都会尽量多陪伴女儿。 而贝贝也是同样如此,就算平时更多照顾她的人是秦川,她仍然会无时无刻把妈妈挂在嘴边,逮着机会就找妈妈撒个娇,要个抱抱,秦川对此的认识很彻底,杨甜甜身上的母性是他不具备的,父亲再怎么疼爱孩子,终究替代不了母亲的温柔细致。 “爸爸,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好,一起!” 小火车在贝贝手上欢快地跑着,秦川杨甜甜一左一右陪着她,柔和的灯光下,是一家三口温馨甜蜜的样子。 “爸爸妈妈你们看,我给这辆火车搭了四个座位,最后一个,是留给小弟弟的,我和小弟弟坐在这个地方!如果他个子太小,我会抱着他,让他看到窗子外面。” “爸爸答应你,三年后,一定让你当上姐姐,每天你都能和弟弟妹妹一起玩!” 贝贝拍着手,继续问杨甜甜:“妈妈,那你答应吗?” “妈妈和爸爸一样,也答应,”杨甜甜不作犹豫就回答。 “不能赖皮!” “肯定不会!” 一旦许下承诺,无论大小都是不可违弃的,尤其身为父母,要给孩子做榜样,更是必须说到做到,此时的秦川,还一下子无法幻想三年后的场景,但他能确信,未来的生活,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幸福。 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不可能大包大揽,把不属于自己的阳光变成私有,他没有这份胸怀,也做不到如此博爱,所以,只要抱紧眼前的这片炙热就好,他愿意守着她,生生不息。 至于刚才君庭大酒店里发生的一幕,就赶紧忘了,以后尽量不和陈知南单独相处,他不愿亵渎小南,更不能辜负为他生儿育女的甜甜。 片刻后,秦川手机响了,是韩峰打来的。 “秦川,明天星期天,我女儿想找贝贝玩,你看怎么样?” 秦川问贝贝:“想不想明天去雯雯家玩儿?” 贝贝当然想,在之前的几个周末,她基本都被秦川和杨甜甜带在身边,去市区的各个售楼处看房。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事实上,自从鹏实与希源解除合同后,韩峰心里有气,和秦川之间联系的频率骤减,秦川当然理解他,心想明天杨甜甜要出去逛街,自己就去韩峰家里吃个饭,跟他聊聊,但杨甜甜却说:“明天你别和韩峰吃饭,晚上接了贝贝就回来。” 见秦川很不解,她又笑着说道:“我不是阻止你们朋友来往,再给我一个月时间,你和韩峰就能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秦川不再往下细问,他知道,杨甜甜肯定有她商业方面的长远考虑。 第二天上午,司机把贝贝接去了韩峰家里,杨甜甜梳妆打扮后,拎着小包出门逛街,秦川无所事事,便去海棠街找蒙宾。 太阳躲进了云层里,这是个阴天,当秦川再次踏上海棠街时,耳边那首命运的曲子依旧再在有若无地吟唱着,但和以前的旋律相比,好像要轻快了不少。 等蒋俊出狱回家,兄弟姐妹们就将再次团聚,对此他无比地期待,当阿俊看到甜甜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当见到吕兰抱着的孩子时,又会是哪种心情,可无论如何,真到了那一天,眼泪,欢笑,还有美酒,这三样东西怎么都少不了。 馄饨铺进门的左手边,新搭出来一个小收银台,蒙宾坐在里面吃着零食,不时抬头看看对面角落里的电视机,两个伙计正分别在店堂和厨房里做事。 “蒙哥,很自在呐!奶奶呢?” 见秦川来了,蒙宾拉他到店门口聊天,笑呵呵地说:“后街几户人家最近在搭建房子,灰尘多又吵,嘉韵就接奶奶去她市区的房子里住段时日,吕兰也在那里,平时可以和奶奶作伴……如今馄饨铺不比从前,嘉韵又帮我请了个伙计,我除了负责进货,平时守着收银台,偶尔忙的时候搭把手,其他时间真是清闲,我都太不习惯。” “你必须习惯,都累了那么多年,早该闲下来了,”秦川打心眼儿为蒙宾高兴。 现在的蒙宾和以前相比,确实变化不小,不长的头发剪得清清爽爽,身上是一件牌子不错的t恤,只有下半身依然是沙滩裤加拖鞋,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夏天的馄饨铺里比较热,这么穿舒服,而他以往总是紧皱的眉头也不见了踪影,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沧桑,取而代之的是的恬淡与轻松。 其实,蒙宾今年才31岁,却已经背负过了别人一生的沉重,当岁月逐渐变迁,海棠花谢了又开,新生活突然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向他奔来,他终于学会了去笑着迎接,这种可贵的心态转变,唯有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秦川最清楚。 “蒙哥,和韵姐什么时候要孩子?” 蒙宾黝黑的脸膛变得颜色更深:“等婚礼后,现在谈这个还早,不过嘉韵她家里人好像不太开心,她哥打过电话给我,被嘉韵给骂了回去。” “米已成炊,你怕啥呢!” 蒙宾轻轻吸一口烟:“不怕。” 这简单的两个字,又让秦川高兴了好久,他在感慨中思索着,要是没有抚养贝贝这档子事儿,或许蒙宾和唐嘉韵早就在一起了…… 不,不一定的,回想自己出国前,蒙哥就已经拒绝过韵姐好多次,理由都是千篇一律的门不当户不对,而真正打动蒙哥的,肯定是在贝贝出现之后,韵姐始终坚守不离不弃,还待贝贝视如己出,这样毫无保留的深爱,足以将任何铁石心肠磨碎成粉。 秦川相信,蒙宾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韵姐的,肯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爱情这东西虽然喜怒无常,但不会永远倒行逆施,否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追随它的信徒。 “蒙哥,和奶奶说一声,我妈来紫田了,这几天会去看她。” “好,我过会儿就通知奶奶。” …… 在市区里兜兜转转到天黑,秦川一个人吃了晚饭,开车去韩峰家接贝贝。 第355章 捂地 “怎么不来我家吃饭?”韩峰见到秦川后,劈头就问。 “你可没请我来,”秦川笑着怼回去。 “你个浑小子,还跟我来这套!”韩峰朝他身上打了几拳,却有互相冰释的意思。 其实仔细想想,韩峰和秦川一直关系不错,就是韩峰气恼被杨甜甜的鹏实给踢出了局,才莫名其妙跟秦川闹起了冷战,所以说,男人有时候也会作上一作,真感性起来,比女人只强不弱。 趁着贝贝还在屋里和雯雯看动画片,韩峰便要秦川一起去外面抽烟。 秦川想推脱,说正在戒烟,就被韩峰骂了几句矫情,一支烟跟着递了过来,他不禁在心里叹息,戒烟真的太难了,饶是自己有张清的果决,却逃不过各种人情场面。 抽着烟,打量了几眼那辆s7后,韩峰说道:“我一直想找个机会,约你们家杨总裁好好谈一谈,但她压根就不接我电话!在前段日子,她和省建老总吃饭,当场就说了,鹏实跟希源签的合同完全是个错误,鹏实不能把自己给框死,无论如何都必须推翻,违约金别说是750万,后面加个零都无所谓!希源如果为此想和鹏实打官司,她也奉陪到底!” 秦川立马吃了一惊。 在这之前,他真没细想过这件事,只单纯地认为是杨甜甜出于商业考虑而做的决定,但没料到她会如此强硬,不留情面。 “老韩,你有没有找张清问过其中的原因?” 韩峰很没好气地骂了句脏话:“问个屁啊,张总马上就卸任了,你老婆又是她上司,她能告诉我什么?” 秦川思索着说:“这合同,当时是张清谈下来的,但肯定过了裴氏集团的董事会,甜甜这么做……” “等于暗示她已经说服了董事会!七百多万的违约金,对动辄上亿资金流水的建筑行业来说,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了,可是,她凭什么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那栋五星酒店的施工权,我莫名其妙就丢了,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叫我把面子往哪儿搁?希源和中建省建比起来,规模是小了点,但我们民营企业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灵活机动,不像国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限制着,希源这几年做过不少大工程,从来没出过差子!因为这事,我被董事会骂的狗血淋头,怪我维护不好客户,被同行当成大笑话来看!” 秦川能体会到韩峰心里的不甘,但他对此实在无能为力:“我对甜甜的生意基本不过问。” “知道你不过问,就像你跟她聊做手术一样,聊不下去。” 烟头红彤彤一片,但烧不尽韩峰心里的愁,他深深叹了口气:“本以为杨总裁来了,我能借着这股东风,和鹏实展开更深层的合作,毕竟我和你的关系,贝贝和雯雯的友谊都摆在那里,她不可能视而不见,但现在,她还真就视而不见了……” 停顿一下,韩峰突然问道:“难道说,她在介意我以前借钱给你,让你和卢苇私奔那事,所以故意给我难堪?” “别瞎说,甜甜不是这种人!今天小南来紫田了,甜甜特意陪着小南,逛了一天的街!” “哦,那是我想歪了……接下来鹏实手上还有个大项目,我一定要争取拿到,就是市北的烂尾楼……” 秦川十分莫名:“这楼到现在还没动工?不会!” 韩峰斜眼瞥了瞥他:“你没去那儿看过?” “没去过,那里离我住的地方太远。” 韩峰告诉他:“去年夏天,那栋烂尾楼被鹏实拿下之后,张总就叫我准备工程队,我以为她要开土动工,但谁知道,她只让我拉了个几人的小队过去,在地上打两个洞就结束了,接着又派了几号人在那里驻扎,应付某些巡查部门,装成一直在动工,但进度缓慢的假象……” 春节后在韩峰家里,秦川听韩峰张清聊过那栋烂尾楼,但根本没在意,这时候再听他提起,马上就想到了一个词:“鹏实是不是打算捂地?” “是的,捂地!市北那块老城区偏僻又落后,烂尾楼周边跟着都是破破烂烂,没什么人瞧得上,从去年八月一直到今年年初,张总不声不响地又圈下几块地,都是烂尾楼附近连成片的地块,价格都不高,面积加起来超过两百亩,这对我这样的建工集团来说,完全是块大肥肉,光看看就要流口水,但她就是死捂着!” 秦川点点头,他当然知道,捂地不会是张清一个人的决定,背后必然是杨甜甜在决策。 韩峰又说:“地铁延伸段马上要挖到市北了,这地铁一通,周围的房价都跟着水涨船高,有港商去考察过,发现那么大一块地居然被闲置着,就想动脑筋做点什么,可这块地儿早就有主了!现在市里终于发声,要求那片地块马上动工,不许继续闲置下去……反正你回去后,和你老婆说一声,请她考虑考虑,把这块地的建设权给我,让我跟董事会好交差,实在不行,你就这样跟她说,看在我们家照顾了贝贝几个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韩峰最后的两句话,让秦川颇有感触。 让贝贝在家里长住了将近三个月,不管当初是不是为了讨好张清,想从鹏实这里多拿点建设项目,但就冲着这份付出,秦川都必须对韩峰抱有感激。 杨甜甜当然也是个懂得感恩的人,秦川对此非常确定,蒙奶奶和蒙宾抚养了贝贝多年,她能当场下跪磕头,就可见一斑……但现在,她的做法实在叫人看不懂,对同样于贝贝有恩的韩峰,她不但采用了最极端无情的做法,单方面撕毁了与希源的合同,还在外面放出狠话,让韩峰既丢了项目,又没了面子。 韩峰说的一点没错,杨甜甜手里的建设项目,于情于理就应该给希源,再不济,也要给人家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很想帮韩峰去关说一下,可又想到杨甜甜昨天讲过,再给她一个月时间…… 于是,他不得不忍着一肚子狐疑,同时用装聋作哑来回应韩峰的期待,只盼等过一个月后,再回头好好看一看,杨甜甜到底在下盘什么棋…… 带着贝贝回到家,刚坐下,杨甜甜几乎跟他们前后脚进家门。 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哼着曲,走进卫生间,一边卸妆,一边说:“我们四个逛了一下午,唱歌看电影,喝下午茶,晚饭是回韵姐家里吃的,正好看望一下蒙奶奶。” 秦川笑了笑:“你们一屋子女人,还好我没去凑热闹。” “聊的都是女性话题,当然不会要你来,吕兰说想早点知道肚子里是儿子还是女儿,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过几天去医院检查,医生当场会告诉她孩子性别。” “不错不错,这样可以早点准备起来,比如婴儿衣服,玩具什么的。” 回到房里,杨甜甜坐在椅子上,把腿上的黑色丝袜慢慢脱下,秦川站在一旁,直咽口水:“别啊,再穿会儿。” 杨甜甜送上一个白眼:“就知道你好这口,丝袜控……哎呀,你别这副色眯眯的样子,贝贝在外面呢,万一她进来了,瞧见不太好,我还是脱了。” 在秦川的抱怨声中,她又说道:“阿俊的孩子,就是兄弟姐妹们的孩子,我和韵姐商量好了,孩子的奶粉尿布衣服玩具,全都她来买,我会给吕兰安排最好的月子中心,还有请月嫂,这笔钱我掏了,你觉得怎么样?” 杨甜甜和唐嘉韵,现在是俩富婆,秦川当然没意见,他只恨自己囊中羞涩,否则肯定出钱,把一切都包下来。 然后,他把晚上与韩峰的聊天内容告诉杨甜甜。 他心里真的希望,甜甜能和韩峰坐下来谈一次。 听完后,杨甜甜风轻云淡地笑一下:“高层要求市北那块地马上开工,就是怕我继续捂下去,然后坐地起价,孟广远还跟我说,市里在考虑是否要引进港资,和鹏实一起开发,想的真美……但不管捂不捂,韩峰要获得建设权,没那么容易,五星酒店已经让中建去造了,市北的地块,我打算交给省建,就算省建接不下来,还有金禾。” 秦川非常诧异:“甜甜,你是不是对老韩有偏见?老韩人不错的。” “我从不对任何人抱有偏见,你上午和蒙哥见了面,蒙哥他怎么样?下午我们只说女人的事,都没聊过男人。” 秦川知道杨甜甜不想谈韩峰,便没再多问,说道:“蒙哥最近挺滋润……” 杨甜甜笑吟吟地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当秦川讲完,她突然拿起手机,微皱着眉头去隔壁书房打电话。 第356章 深谋远虑 数分钟后,杨甜甜走出书房,对站在门口的秦川说道:“我只以为,蒙奶奶住到韵姐家里,是为了让蒙哥韵姐能每天睡一块儿,刚才我都不好意思问奶奶,没想到,是有人在附近造房子……明年海棠街铁定拆迁,这帮人突击造房子,是想扩大房屋面积。” 秦川一听就懂了。 那些房子哪怕盖到100层楼高,依然还是违章建筑,这样做的目的太明显了,等拆迁时能跟开发商讨价还价,多分点房,或者多拿些拆迁款……但是,能有这么容易吗? 开发商的思维和智慧,根本不是普通小市民能企及的,比如秦川,他就不知道现在杨甜甜在琢磨什么。 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打盹儿的贝贝,他走过去抱起女儿:“今天玩累了?快去洗澡睡觉。” “好的,爸爸。” 等贝贝刷起了牙,杨甜甜才对他说道:“就这样,随他们去造。” “要不要提醒一下那些街坊?”秦川问道。 “你说了,别人肯听吗?只会嫌你烦,挡了他们的财路……现在这事刚刚开始,不少人正在观望,秦川你看着,海棠街一千九百多户居民,只要有五十户盖了房,其他人都将忙不迭跟风,我会抽空关照韵姐和蒙哥,让蒙奶奶在韵姐家继续住下去,或者等我们买了房子,接奶奶来和我们一起住……另外,以后我们尽量别去海棠街,那里对你我而言,会逐渐成为一个是非之地,如果想找蒙哥吃饭,就约他到外面来……还有最重要一点,要是有街坊打电话给你,找你旁敲侧击问东问西,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免得不小心引火上身。” “哦……” “等等,我还没说完,你们家在海棠街的那套老宅,和租客签了多久的租约?” 秦川想了想说:“一年一签,八月份到期。” “我们不差这点租金,提前通知租客,到期后就不续租了,请他们尽快搬走……其中原因说来话长,就不跟你细说了,反正听我的不会错。” 接着,杨甜甜握起秦川的手,在他掌心里挠了挠几下:“贝贝洗完澡后,你也去洗,晚上穿黑丝给你看,款式你来选,现在我要再打几个电话。” 踩着轻柔的步伐,杨甜甜又回了书房。 从她婀娜多姿的身段上,秦川分明看到了极致的深谋远虑。 张清曾说过,鹏实置业对海棠街地块志在必得,从刚才甜甜的一系列表现来看,她明显是在未雨绸缪,考虑起了未来的拆迁工作,可见她对拿下海棠街信心十足。 她这股底气来自于何处,秦川实在猜不透,便只能在心里暗自感叹,真到了那一天,海棠街长大的孩子最终亲手拆了这条老街,那是否真是冥冥中的注定? 还有那么多的街坊邻居,他们曾经和杨甜甜朝夕相处,关系也十分融洽,如今在她眼里,却好像都已经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虽然可以用立场不同来做解释,但秦川实在不想看到这种场景:在各自利益的驱使下,街坊们和拆迁工作人员各执一词,彼此争吵不休,同时将人性的贪婪本质暴露得淋漓尽致,而背后的夕阳之下,海棠街仿佛被浸了血,无声等待着被拆除的命运。 很多事不是想要它不发生,就可以真的不发生,有时候,能预见到未来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于是在这个夜晚,秦川始终有些精神恍惚,幸亏杨甜甜和他是有默契的,能猜到他的心思,便特意找了条网格状的黑丝,才让他涣散的思维再次集中起来。 对某些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一条黑丝治愈不了的。 …… 日子不知不觉向后走了五天,罗虹辅导完了卢苇的论文答辩,即将返回澳洲,在临走前,卢国民杭丽特意请她吃了顿饭。 吃饭的地方,不是卢家翡翠湾别墅,而是在外面的酒店,用当下流行的词来讲,这是场谢师宴。 看到妈妈身上带着少许酒气,秦川赶紧把她请进来,杨甜甜跑去厨房倒水。 秦川当然明白,妈妈曾经和卢家夫妻俩私交很好,后来由于一系列突发变故,彼此关系变得逐渐微妙,称不上好,也不算太坏,但妈妈依然为卢苇倾注了全部心血,现在卢苇顺利毕业,妈妈和卢家两口子的联系也在今天的酒里告以终结,因为大家心里都有疙瘩,只是有些话不用说透,该懂的自然懂。 至于以后卢苇会不会去看望恩师,那就是后话了,得看卢苇有没有这份心。 贝贝伤过杨甜甜手里的水杯,端给罗虹:“奶奶,你喝酒啦?” “就一点点红酒,没事,”罗虹喝完水,把贝贝抱在自己腿上,说道:“奶奶在紫田的事情都办完了,明天上午,你就和奶奶坐飞机去澳洲,住上两个月,好不好?” “我想去,但也舍不得爸爸妈妈呀……” “小傻瓜,又不是一去不回,八月底就送你回紫田!”罗虹说着,摸了摸贝贝的小脑袋。 “嗯,那我跟奶奶去,我还没去过澳洲。” 杨甜甜微笑着说:“虹姨辛苦,刚结束了给卢苇的授课,接下来又要照顾贝贝两个月,秦川和我都怕您累着。” “不累,能每天看到贝贝,我高兴都来不及,广华也喜欢孩子,他也盼着贝贝能来住些日子,再说了,还有小南,她比我晚两天回澳洲,到时候她能一起带着贝贝玩。” 杨甜甜关照贝贝:“到了国外,一定要听话,不能调皮捣蛋。” 贝贝啄着脑袋:“妈妈,我肯定很乖,不吵不闹,小南阿姨跟我说过,会带我去海边玩,我想马上看大海!” 秦川一直憋着不吭气,这时终于说道:“小南阿姨有工作,说不定还要谈对象,贝贝你不可以整天缠着她。” 罗虹心情非常好,呵呵笑个不停:“小南是工作和玩儿两不误,澳洲生活节奏慢,不像紫田,睁开眼就要忙到天黑,她在工作之余,有不少空闲时间……至于谈对象就顺其自然,催也没用。” 然后,她回过身,告诉杨甜甜:“今天吃饭的时候,卢董杭总都说了,金禾愿意以积极的态度,和鹏实寻求业务合作,他们希望我来给你带个话。” “虹姨,我会考虑。” 杨甜甜的回答很简单,又有些敷衍,但罗虹没再多说什么,她只负责把话带到。 秦川同样不会去问甜甜,你究竟会不会与金禾合作?他不愿甜甜产生什么想法,就由她去决定好了,自己绝不干涉她的生意,只要专心当好她身后的小男人,就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秦川请了半天假,同杨甜甜一起把贝贝和罗虹送去机场。 互相依依不舍地告别,目送着女儿被她奶奶牵着手,走进安检口,杨甜甜这才对情绪低落的秦川说:“别不开心了,贝贝不在,还有我陪着你。” 秦川早就习惯了能每天见到女儿,那张可爱的脸蛋是他无法替代的钟爱,接下来两个月,真的要叫他度日如年。 见他依旧闷闷不乐,杨甜甜伸出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不会光想着女儿,都没兴趣和我过二人世界?” 第357章 亲戚 望着杨甜甜美丽动人的脸庞,秦川终于回过神,和甜甜重新牵手至今,都快两个月了,竟然都没单独约会过哪怕一次。 “振作精神,先回去工作,我今天保证不加班,晚上我们一起逛街去,”杨甜甜又轻轻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着:“还有啊,每天晚上都可以穿黑丝给你看,想不想看?” “当然想!” “这才对嘛!”杨甜甜很开心地笑着。 刚刚还被离别的忧伤气氛所笼罩,秦川一转眼就激动了,他感到炎热的夏天仿佛吹来一阵凉风,心里却又好像变得更加炙热。 真是可耻的男人…… 到了四院,已经临近中午,秦川在食堂吃过午饭,买了杯冰咖啡,走回住院部办公室,同时一路上和杨甜甜打电话:“贝贝会在下午三点多下飞机,我那时候估计在做手术,你有空就打个电话给我妈,问问她们是否行程顺利,以及女儿的情况,有没有晕机……” 突然,有人在身后用力拍他的肩:“喂,秦川!” 面前的男人五十多岁,外地口音,皮肤黝黑,秦川对着他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应该是个熟人,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甜甜,先不说了,我有点事要办。” 挂了电话后,他问对方:“你是谁?我们认识?” 男人嗓门不小:“我是秦天祥,你三叔啊,你居然不记得我!好些年没见了,刚才听你在打电话,你都结婚有女儿了?” 秦川努力回忆着,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还真是自己父亲那边的亲戚。 以前父亲活着的时候,秦天祥正在紫田打工,经常来家里找父亲喝酒,但好像也不是他亲的三叔,是远房的。 可按照辈份,自己是应该喊一声三叔。 对这些多年未联系的老家亲戚,他本能地没有好感,父亲去世之后没多久,一帮子亲戚大清早冲到海棠老街,差点把他给绑了去,而当时,这个秦天祥就在里面。 “你找我什么事?”秦川很冷淡地问。 秦天祥不太高兴:“咋不叫三叔呢?” “我跟你不熟。” “你……”秦天祥眉毛一拧,刚想发脾气,但眼珠子转了几转后,软着语气说道:“我老丈人长了个瘤子,要开刀,现在住进了你们医院,在这里12号床,听人说,你是四院做手术能力最强的医生,能不能给我老丈人主刀?” “可以,这是医生应该做的,下午我会去看一下病人情况。” 四院神经刀的名头太想响,请他主刀的病人络绎不绝,不过在高志恩事件之后,他又多了个不太好听的外号:见死不救。 秦天祥的老丈人,跟自己有点沾亲带故,他知道这手术必须接,不然传了出去,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见秦川答应了,秦天祥马上泛起笑脸:“痛快!不过这手术费挺贵的,能不能想办法给便宜点,我丈人家里不富裕。” “这个不归我管,”秦天祥打算得寸进尺,秦川当然不会惯着他,再说了,手术费用是定死的。 秦天祥还在软磨硬泡:“好歹都是亲戚,你不能不讲情面,胳膊肘往外拐,必须得帮三叔这个忙,咱们是亲戚啊!总之你想想办法,最好能把这手术费用给免了!” 听到对方开口闭口就是亲戚,秦川一阵恶心,火气跟着冒上来:“医院不是我家开的,我只负责手术,没那么大权力让你!” 然后,他不回头地走进办公室。 秦天祥突然跳起来,冲到办公室里,指着秦川开骂:“你个混小子,看到三叔到现在也不喊一声,穿身白大褂就牛逼哄哄的,给免掉手术费又怎么了,那是公家的钱,又不会少你身上一块肉!” 同事葛杰听到后,凑了过来:“要减用?你应该去找院长。” “我不认识院长,我只认他秦川!”秦天祥一边骂,一边走到秦川身前:“自家亲戚住院开刀,又是你来主刀,这手术费你必须给免了,不然说出去,就是你不上道!” 秦川朝他狠狠一瞪眼:“那照你的意思,只要不是我主刀,这手术费就不用免了是,那行,我没水平动刀,让别人来!” 说着,他便坐回自己的办公桌,慢慢喝起了冰咖啡,同时拼命克制住情绪。 居然有这种亲戚,真他妈造孽…… “嘿,你这小子现在怎么敢这么横!”秦天祥一巴掌拍掉他手里的咖啡。 褐色咖啡汁全都翻在了秦川的白大褂上。 汪文斌也在办公室里,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时直接拎起电话拨号:“保卫科马上来两个人,有人在住院部神外科办公室捣乱。” 秦天祥立即往门口退:“秦川,你做事不上道,等着瞧!” 秦川脱掉已经弄脏的白大褂,里面是件三角背心,露出他壮硕的身材:“你他妈给我滚蛋!” “好,你小子有种……” 等秦天祥骂骂咧咧走后,秦川去更衣室换了件新的大褂子,回到办公室,汪文斌走过来问:“真是你亲戚?” 秦川很恼火地回道:“我那个去世老爸那边的亲戚,很多年没来往了……算了,不谈这个!反正12号床的手术我不做了!” 葛杰拿来几张片子:“秦川,这手术难度不小,你要不要看看?” 秦川接过片子,还有病历卡,扫了两眼。 病人七十来岁,情况确实不太乐观,这手术他是有把握的,不过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救秦天祥他老丈人:“做了手术他们不会念我的好,做差了更不可能放过我,还想着要,做梦他!这场手术你们来,我不参与!” 下午,秦川完成了给其他病人的一场手术,已经接近四点半,差不多是下班时间了。 这病人在10号床,秦川作为主刀医生,穿着手术服走进病房,给护士和病人家属叮嘱了不少注意事项。 秦天祥的老丈人也住在这间病房,秦川早就注意到了,秦天祥坐在屋角,身边的女人似乎是他老婆,他们始终面色阴沉地盯着自己。 反正决定见死不救了,秦川就直接无视了,正准备离开时,秦天祥冷不丁恶狠狠地说:“秦川,不止手术费,所有医药费都得免了!这么贵的费用,不是坑人是什么?” 病房里还有护士在,见秦川脸色不好看,对他摇了摇头,轻声说:“秦医生,这几个人一直在说你坏话,说的还很难听。” 秦天祥的老婆开始嚷嚷:“喂,侄子,你聋了是不是,听到了就给吱一声!” 汪文斌正好路过,见秦川已经攥紧了拳头,马上把他往外推,然后指着秦天祥:“你再吵,我叫保安来啊!” 女人继续撒泼:“我这是正当诉求,你凭什么叫保安?秦川个兔崽子,他乱收医药费,乱拿红包,还不给我爸动手术!天祥,你说他有个女儿是不是,他要是敢不识抬举,我就搞他女儿!” “对,弄他女儿,妈的!” 秦川脑子一炸,冲过去就要揍人。 汪文斌和护士拼命把他拉住:“秦川,给我冷静,不能和病人家属动手!” “冷静个屁啊!他们都要……” “秦川!”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微含着怒意的女声。 回头一看,是来等他下班的杨甜甜。 为了晚上和秦川逛街约会,杨甜甜特意换了套打扮,短款t恤加休闲裤配运动鞋,身上背一个小双肩包,这身打扮配上她清丽出众的容貌,看起来和大学毕业生没什么两样。 但她眼中的怒火却是显而易见的。 第358章 学有所用 “刚才我就在门口,听到你说要弄我女儿?”杨甜甜冷冷地发问。 “你女儿?那你就是秦川老婆了?”秦天祥上下打量着杨甜甜,忍不住笑了:“真够漂亮的啊,秦川这小子艳福不浅……” 杨甜甜打断他,追问道:“我问你有没有说过!” 秦天祥老婆跳出来:“我们是说了,那又怎么样?你叫警察来抓我啊!” 杨甜甜从背后拿出手机,冲她晃了晃:“录音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威胁恐吓罪,足够让你们在小黑屋里待上几天,想不想试试?” 秦天祥立马急了,跟着就怂起来:“秦川,我可是你三叔,你长辈啊!赶紧跟你老婆说说,何必……” “我他妈高攀不起你这门亲戚!” “那我老丈人的手术……” “敢拿我女儿来威胁我,你另请高明!” 换了衣服来到走廊上,秦川看到杨甜甜拎着他的公文包,和汪文斌互相聊着什么,而后面的病房门口,秦天祥不敢露面,伸长耳朵在偷听着。 见秦川来了,杨甜甜说道:“大概经过我知道了,汪主任,请和你手下的医生们说一声,谁都不要给那个病人动手术,同时通知他马上转院,留在这里,会影响秦川的工作心情。” 杨甜甜的语气决绝,汪文斌先愣了愣,才说:“现在各家医院的床位都紧张,他们估计不肯转院,要是最后闹大了,他们向上面投诉,对秦川不利。” 杨甜甜把公文包交给秦川,带着不屑说道:“谁敢对秦川不利,叫他来找我,我跟他谈,总之他们必须离开四院。” 秦天祥终于冲了出来:“我老丈人病重,哪能说转院就转院?” 杨甜甜冷笑:“四院没医生给他动手术,留下来占个床位,纯粹是浪费公共医疗资源。” “姑娘,我说你到底谁啊,凭什么口气这么大!我们都道歉过了,怎么还不能做手术?” 然后,秦天祥看一眼汪文斌:“领导,你给句话?” 汪文斌当然不接这烫手山芋,摇了摇头:“这手术难度大耗时长,我身体不好,肯定是做不动的,勉强上的话,结果不能保证。” 秦川也一摊手:“汪主任都没把握,我们做手下的更不敢随便上了,还是转院。” “秦川,不要给我装傻!”秦天祥朝着他怒吼,“我下午找这里不少病人都打听过,你是紫田做神经外科手术能力最强的医生,在去年年底,还给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动过大刀,我老丈人的手术,你必须接!” 杨甜甜却说:“你这人蛮横不讲理,那也没必要跟你多废话,大不了我让秦川请个长假,和我出去旅行一段时间,半个月后再回来。” 秦天祥气红了眼,又无可奈何。 离开住院部大楼,杨甜甜牵起秦川的手,说想坐公交去市中心,叫秦川别开车。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们谁都不提,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把约会的好心情给毁了,秦川对父亲那边的亲戚有多憎恶,杨甜甜当然了解,并和他感同身受。 现在是下班时间,公交车上没空座,只能站着,杨甜甜毫不介意,她靠在秦川肩头,眼睛望着窗外,任由时间在红绿灯的连续转换中悄悄溜走,她却乐此不疲,当车上的乘客逐渐多起来时,她干脆挤进秦川胸前,人越多,她挤得越欢。 秦川知道,甜甜能卸下面具的时间太少了,她内心里渴望回到从前,过上轻松自在的生活,不然她不会告诉自己,最多三年,一定要离开商场……只是这时间实在有点长,没法像眼前的红灯转瞬即逝。 晚饭是很简单的拉面,配两碟子小菜,可见杨甜甜确实是来逛街的,不想在吃饭上花太多功夫。 在等待面条端上桌的间隙,她告诉秦川:“这周五的晚上,我要参加一场酒会,是紫田市建筑协会出资主办的,你下班后早点过来,以我未婚夫的身份出席。” “好,我来,关于什么主题的酒会?” “两个主题,欢送和欢迎,清姐马上要走了,我将接替她的工作,建协就办了这样一个酒会,考虑到鹏实置业的背景是外资集团,所以氛围比较轻松,偏向西式一些,请的都是这个圈子里的顶尖人物,还有各自家属,过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去买几件好点的衣服。” 秦川知道甜甜又要为自己花钱了,忍不住开始脸红,低下头,把碟子里的腌制泡菜胡乱往嘴里塞,借此来隐藏心里的尴尬。 但杨甜甜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思,笑着说道:“我们之间不要谈钱,我的就是你的,接下来我们得尽快买房,你看中蓝田花园的复式房,就买那个好了,房本上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秦川惊住了:“那怎么行!” “你看,还跟我见外!现在这社会上,很多价值观都是前后矛盾的,打个比方,女人花男人的钱是理所应当,男人花女人的钱反而会被瞧不起,但偏偏又喊了那么多年的男女平等,你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好像是。” “把好像去掉,我的价值观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和我爱的人分享,钱这种俗物在爱情面前,是最不值一提的,过分纠结于俗物,只会降低爱情的纯度,曾经我们俩有钱一起花,买了零食分着吃,没钱一起拼命打工,赚了钱都想着给对方花,现在我有钱了,我就愿意给你花,花再多都没关系,我再赚回来就行了!我相信,如果我没有工作,你肯定会努力赚钱养着我,是不是?” “当然!” “那就行了,我现在是英国籍,国内买房对我来说手续太繁琐,要交一大堆文件材料,跑各种不同的地方,填各种表格,还不止这些,买房之前如果没有在国内连续待足规定时间,是买不了的,所以就用你的名义来买。” 这软饭不吃也得吃,秦川就不再推让:“有道理,听你的。” 买房的事就此敲定,两碗面条这时候被端来了,杨甜甜便催着他赶紧吃。 不过在秦川心里,突然冒出个疑问:甜甜视钱财为身外物,手里又有裴氏百分之五的股份,以裴氏现在的规模,这肯定是笔惊人的财富,她如果立即出售这些股权,足够一辈子吃喝不愁,那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对她外公手里余下的股份孜孜以求呢? 他停下筷子,把这个疑惑告诉了杨甜甜,希望能得到答案。 杨甜甜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对他说:“我和外公之间有约定,只要完成董事会定下的利润指标,就能拿到他手里的所有股份,现在机会就在面前,肯定要全力去拼一下。” 秦川想了想,又问:“你卖掉现在拥有的股权,已经够咱们很奢侈地过完余生了,干嘛那么辛苦再去拼,把原本就花不完的钱后面再加个零,有意思吗?” 杨甜甜撇了撇嘴:“当然有意思,我学了好几年工商管理,肯定要学有所用。” “你能完成董事会的指标吗?” “必须完成,我不能失败,最近我重新规划了一下思路,与其分散精力,多点齐头并进,不如积蓄力量专攻一点,那栋五星级酒店是鹏实进攻的号角,必须做好了,市北地块看似很有潜力,但我前几天已经和港商都谈妥了,会把所有权出售,让他们去开发,鹏实借此回笼资金,全力对付海棠街改造工程,我做过测算分析,海棠街项目体量巨大,是明年紫田最大的建设工程,抵得上五六个市北地块,只要把海棠街做好了,三年利润指标将非常轻松。” 见秦川有点愣神,杨甜甜拿起筷子,敲一下他的碗边:“别想了,快吃。” “我是在想,老韩还心心念念着拿到市北地块的建设权,怕是要没戏了……” 杨甜甜生气了:“秦川,你怎么光为朋友着想,都不替我呐喊助威一下,有你这么当老公的嘛!” “老婆,对不起,我错了!”他赶紧夹起两块肉,放进杨甜甜碗里,表示歉意。 杨甜甜这才高兴了,将垂下的发丝向后一撸,低头咬一口秦川夹给她的肉,又把其中较大一块夹还给他:“不用给我那么多,你也吃。” “好,我吃我吃,吃饱了,晚上还要干体力活儿,趁着今天贝贝不在……” 杨甜甜瞬间红透了脸:“别说了,不正经!” “你才不正经,我说的是逛街!” 杨甜甜没再理他,稀里呼噜吃着面条,秦川一边吃,一边把刚才听到的内容细细琢磨,总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甜甜盼着能远离商场,过上相夫教子的安稳生活,其实她现在就可以退出了,但仍然在紫田坚守打拼,真的就只为了学有所用? 她自己都承认过了,裴氏仅仅把她当成一个赚钱工具,她为什么还要继续为裴氏卖命? 思绪带着秦川飘回到去年夏天,他曾为了卢菁顺利离开警队,毅然决定出国念ba,回来后接手管理卢家金禾集团,自己那么深爱手术台的人,都愿意抛弃学了九年的医科,只为换来一份安定长久,而甜甜的理想是当个教师,被迫无奈才学了企业金融管理,谈不上任何钟爱,她说的这个学有所用,实在有点牵强了…… 他怕惹甜甜又不开心,就不再去问她,只是把那块肉不声不响又夹给了她,她也没再多说什么,回了一个很纯净很甜美的微笑。 秦川瞬间就醉倒了,甜甜温柔的笑颜,仿佛带着整个太平洋的暖流,是他永远看不腻的风景,同时又能使他忘却一切烦恼。 他不禁暗骂自己的敏感和神经质,这世间哪来那么多烦恼,等事后回头去看,会发现全都是庸人自扰,甜甜想要在商场打拼,又不是什么坏事,何必神神叨叨,非要寻求一个自圆其说的因果出来? 自己这毛病,怎么到现在都没改掉? 第359章 二人世界 简单实惠的一顿晚饭,吃得挺饱,秦川轻轻打了个嗝,跟着想起以前学生时代的光景,那时自己正在长身体发育,胃口不是一般的好,学校食堂阿姨们又都有手抖的毛病,导致午饭根本不够吃,杨甜甜总会把她的饭菜分出一部分给自己,并说:我吃多了怕长胖,你多吃点,才能骑车载得动我。 其实仔细想来,甜甜从来就没胖过,一直是偏瘦的中等个子,她怕秦川饿着,才会故意那么说,而当时她父母每天给她两个硬币,是让她上下学坐公交车的,最后秦川为她省下了车费,硬币也很自然地变成了一袋零食,一瓶汽水,或者一个煎饼,你一半我一半,那味道至今叫秦川恋恋不忘。 他更加不会忘记每天临近黄昏时,天边最美的一抹晚霞,还有那个坐在自行车后座,陪着他一起长大,最爱他的女孩儿。 思绪在过去与现实间来回穿梭,直到杨甜甜的手机响了,是澳洲的来电,才让秦川突然明白了,过去的风景再美,那也终究是过去,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虹姨,我下午给你打过电话,好像那时你们还没下飞机……嗯,飞机晚点了一个小时……贝贝还好吗?” 很快,杨甜甜把手机给了秦川:“贝贝要爸爸来听电话。” 秦川乐呵呵地接起来:“宝贝儿,到奶奶家了吗?” 对面是贝贝兴奋的声音:“爸爸,我到了,你有没有想我呀?” “当然想!” “你才不想我呢!现在我不在紫田,你可以和妈妈过二人世界,你们会生小宝宝!” 凑在一旁听的杨甜甜又红了脸,悄悄把头别过去,秦川搂住她的肩,哈哈笑着问:“谁告诉你的?” “雯雯说的,她说小韩叔叔偶尔会把她送爷爷家去,爷爷就告诉雯雯,小韩叔叔和小方阿姨要过二人世界,给雯雯生个弟弟!爸爸,等我回来的时候,妈妈是不是已经生下小弟弟了?是不是啊!” “没那么快,我们都说好了,三年后,让你当姐姐。” “还要三年啊……没劲透了……” 很有意思的电话,充满着童真气息,秦川放下手机后,对杨甜甜说:“分开才一天,我就想女儿了,怎么办?” 杨甜甜拍掉她搭在肩上的手:“光想着女儿,就不会想想是谁给你生了女儿!贝贝也真是的,跟你说话的时间都超过我了!” “怎么吃女儿的醋呢?” “就吃!” “那我以后不想女儿了。” “也不行!” 秦川当然知道,甜甜看似在抱怨,其实心里和他一样,都是美滋滋的,接下来贝贝不在的两个月里,他们可以过一段相对轻松的时光,把过去几年缺失的约会时间给补上,甚至甜腻到肆无忌惮都无所谓,这本来就是爱情该有的味道,等贝贝回来后,再给女儿一个焕然一新的父母形象。 走出面馆,秦川和杨甜甜手牵着手,一起在附近商场逛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七八件衣服裤子买好了,花掉多少钱也没人去关心,反正只要秦川穿的英俊有型,杨甜甜就愿意闭着眼睛刷卡买单。 购物结束,秦川拎着大包小包,和杨甜甜在商场的奶茶铺里坐着休息,一人点一杯甜点,慢悠悠地吃。 挖了一勺红色草莓酱冰淇淋,杨甜甜放到他嘴边:“张嘴。” 秦川马上伸长脖子一口吞掉,嘴唇上同时沾了点点红色。 杨甜甜拿起纸巾,为他擦干净,然后捧起他面前的这杯:“跟你换一下口味,想吃吃看你的蜜桃味。” 她品尝着和她名字一样甜的冰淇淋,红唇上粘有几滴奶油,既惹眼又俏皮,还有说不出的性感妩媚。 悠闲的放松时刻实在太舒服写意了,杨甜甜嘴里哼唱着旋律,手托下巴望向窗外霓虹斑斓的街道,秦川则瞧着她身旁的玻璃窗,那里倒映出的一张脸,是他怎么看都看不腻的。 看够了外面的风景,她转回头说道:“秦川,过会儿回去后,把刚才买的衣服再试穿一遍,我给你搭配一套最好的,等到酒会时,你就按照这个穿。” “好。” 在过去,穿着打扮从来不是他们爱聊的话题,反正只要是喜欢的人,怎么穿都是最好看的,这个想法秦川相信甜甜肯定延续到了现在,但是如今身份不同了,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仪表失态,让甜甜失了面子。 杨甜甜点点头,又说:“酒会那天,金禾集团的卢董杭总都会来,还有卢苇,这是卢苇首次以金禾集团接班人的身份,在正式场合露面。” 秦川不禁苦笑着感慨:“卢苇考托福那天,我已经远远地见过她了,本以为那是最后一次,真没想到还是要再碰上,躲都躲不了既然这样,见就见。” 分手后不再相见,这是默认的潜规则,但秦川仿佛是个例外,那些曾经离开他的女孩儿们,最后都会以不同方式和他再联系,再见面,陈知南和卢菁就不说了,眼前的杨甜甜才是最好的例子:分手多年之后又走到一起,连女儿都六岁了。 杨甜甜往他嘴里喂了一勺冰淇淋,说道:“放轻松点,不用太过紧张和局促,我跟你说过的,紫田就这么大,圈子也是一样的,不可能故意视而不见,用最简单的心态和最直接的方法,去面对最复杂的情况,这是我一贯的处事方法。” 秦川笑了笑:“甜甜,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那是因为,以前的我一直被庇护着,任何风雨都由兄弟姐妹们替我挡住了,但我有了女儿之后,我就知道必须改变自己了,如果还像以前那样,动不动掉眼泪,我可能早就死了好几次了,因为我身处的地方,是裴氏财团” 秦川突然感觉到,嘴里的冰淇淋开始变苦起来。 甜甜从不和他聊英国的生活往事,从她带过来的相册看,在英国拍摄的内容少的可怜,秦川凭着直觉认为,那是她生命中的一段真空岁月,她只有一个躯壳留在那里,心始终牵挂在万里之外的紫田。 她用直白的口吻,颇有感触地说:“在裴氏,每天打交道的都是资本家,他们残酷无情,把剥削掠夺视为乐趣,和资本家相处,想不被吞噬掉,唯一的方法就是融入他们,时间久了,会逐渐失去自我,很遗憾,我努力抗争过,但为了生存,我实在做不到独善其身。” 秦川明白杨甜甜的意思,她承认自己在潜移默化之下,也变成了个资本家。 其实现在看到的她,是卸下面具后的样子,温柔可人干干净净,可一旦戴上面具之后秦川无声地叹了一息,他绝不会把那些贬义词强加到甜甜身上,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彼此的身体和灵魂早就融为了一体,他想到的只有四个字:荣辱与共。 “甜甜,你这是多虑了,投资房地产怎么就成资本家了?咱们国家gdp中的很大一部分,就是房地产行业,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要乱套了” 杨甜甜抿嘴笑了笑,柔声细语地说:“我接下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和贝贝最好的生活,让我们的下半辈子无忧无虑,如果我做的某些事让你觉得不开心,或者有什么想法,不可以往心里去,你要牢记住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女人,只会是我杨甜甜,如果我对你伸出手,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给我一个拥抱,能做到吗?” “能!” “我现在就要。” 秦川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往她嘴里喂着冰淇淋,同时轻轻嗅着她醉人的发香,说道:“商场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你只管大胆去拼,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天塌了,我帮你顶!”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杨甜甜晃着腿,脸上有舒心的笑,凑到了他耳朵边轻声说:“给你尝尝草莓酱的味道。” 环住秦川的脖子,她故意与他撞了几下额头,然后四片嘴唇便牢牢地黏在了一起。 周围其他人投来的目光中带着异样,不过秦川和杨甜甜正吻的火热,哪管得了那么多,直到有人忍不住出声提醒:“年轻人,要亲热回家去亲热,这里是公共场合。” “老婆,有人在说我们,怎么办?”秦川这才抬起头,向早已经一脸潮红的杨甜甜问道。 “真笨,这还要问?跟以前一样,我只管亲你,你去善后,”杨甜甜像只猫一样乖巧,在他肩头温柔地趴着,又趁着秦川不注意,悄悄把口水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第360章 又避嫌 回到家,已经过了晚上九点,秦川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正准备试穿今天买的衣服,杨甜甜给他拿来了手机:“有人找你,刚才你电话响了好几次。” “是谁啊?” “自己看。” 三个不同号码的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外地的手机号。 秦川一头雾水,随便选了一个,回拨过去。 “秦川,咋不接电话咧!我是你五叔,你给天祥他老丈人做一下手术!”对面的嗓门巨大,就算没开免提,也和开着免提没两样。 秦川赶紧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反问:“你是我五叔?” “对,我是秦天柱,你个崽子,不会忘了!” 杨甜甜就在旁边,瞬间笑弯了腰:“还大黄蜂霸天虎呢!” 秦川没觉得好笑,冷淡地回道:“不会忘,当年来海棠街把我绑走的人里,就有你!” 对面打着哈哈:“哎,你这孩子,老记这些事干嘛你三叔老丈人需要动手术,你是医生,帮帮你三叔,医疗费听说很贵,你一起想想办法,都给免了” “滚!别再打电话给我!”秦川对着话筒吼一声,直接挂断。 至于另外两个未接来电,他也能猜出来,肯定还是老家那些亲戚。 杨甜甜笑够了,拍拍他:“别生气,不值得。” “不气,就是觉得恶心,这都是什么人呐!难怪现在会有断亲这个词儿出现。” “什么叫断亲?”杨甜甜不明白。 “就是和某些亲戚的关系断了,不再有任何往来,我都跟他们失去联系十多年了,居然还会一个个冒出来!” 杨甜甜对他眨了眨眼:“老公,考验你情商的时候到了。” “不用考虑,我决定了,绝不做那场手术,随便他们去吵去闹!” 杨甜甜嗯了两声,无框眼镜后的那双盈盈美眸,却有些欲言又止。 …… 第二天刚上班,秦川就被四院新上任的何书记叫了过去。 “秦川,坐坐,”何书记挺客气,请他在沙发坐下,又主动给他倒了杯茶。 前任书记章定彪已经被撤职,何书记是从卫生局空降下来的干部,但对这位新来的书记,秦川同样抱着警惕心。 “何书记,您找我什么事?” 何书记细声细气地笑着说:“神经外科住院部12床的病人,你给他把手术做了?” 秦川一愣,心想老家的亲戚居然如此神通广大,能让何书记出面说话? 但他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真有这种路子,就不会出现昨天发生的那一幕,秦天祥早把何书记这面大旗竖起来了。 于是,秦川一口拒绝:“这事儿我和我未婚妻的想法一致,我不做这场手术。” 他很不害臊地,把神通广大的未婚妻给搬了出来。 何书记的笑容立马收敛起一半:“但你是个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 反正有杨甜甜撑腰,秦川继续硬顶:“我接不下这手术,难度太高了,病人家属的要求非常离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医院可是有死亡率指标的。” 明知秦川实在瞎掰,何书记也没跟他计较,执着地追问:“病人是你亲戚,你不考虑这个吗?” “十多年没来往的亲戚,一开口就硬逼着我动手术,还要我给他免了医药费,换了你是我,你会答应?” 这个反问句态度很不好,还隐隐有对领导不敬的意思,何书记却郑重又严肃地点头:“当然答应,亲情血浓于水,医药费我给他们考虑减免部分,只希望这件事的影响能降到最低,那夫妻俩的儿子昨晚打电话给卫生监督部门投诉,说你是见死不救。” 姓何的,你怎么随便骂人呢?秦川心里暗暗腹诽着,同时也明白了,这个何书记,是个“大局为重”的书记。 不过他能理解何书记,屁股下位置还没坐热,就突然遇到这种头疼的事情,肯定是希望能尽快压下去,免得突然喜提一顶“掌控局面能力欠妥”的高帽子。 见秦川面露一丝不愉,何书记又换了个口吻,试探着问:“要不,你和杨总裁再商量一下看看?” “不用了,何书记,12号床病人家属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们没报警已经算客气了!想再问一下何书记,如果有人拿你的子女来威胁你,你身为一个父亲,是孩子们最大的依靠,还会不会这么好说话?” 何书记脸色有点不好看,这个问题太刁钻,他怎么回答都是错,干脆避重就轻:“但是对方已经诚恳道歉了。” “诚恳吗?我可没看到,再说就算他道歉了,我为什么要接受?以后任何人都来找我挑衅几下,威胁要动我女儿,然后再给我道歉,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见秦川油盐不进,何书记叹了口气:“他们都投诉上去了,要大局为重。” 不过秦川的格局从来不大,心眼却是很小,他马上说道:“何书记,我未婚妻昨天说了,请他们尽快转院,只要走了,这事儿就和四院没关系了,要不您帮着去打声招呼,赶紧给病人办理出院?” 何书记差点没气背过去。 把何书记欺负的差不多了,秦川还不忘补上一刀:“领导,您还有什么指示?” 我还能指示你个鬼……何书记已经没话说了,朝他挥挥手:“去工作。” 这何书记是个软骨头,秦川给对方贴上评语,没说再见就走了。 回到住院部病房,他刻意避开了12号床,对秦天祥老丈人的病情不闻不问,任由秦天祥和他老婆阴毒的目光射来,他只用鼻孔朝天来作回应。 中午的时候,在食堂刚准备吃饭,杨甜甜突然踏着风,款款而来。 秦川一看就明白了,甜甜是来给他撑腰的,自己今天顶撞了何书记,已经在小范围里传开了,保不准耳目灵通的甜甜也知道了。 于是赶紧去给她买了份盒饭,坐下后低声说:“上午我们书记要我给三叔他老丈人做手术,被我拒了,你有听说吗?” 杨甜甜把手提包放在桌边,拿纸巾擦着筷子:“我没听说。” “那你怎么有空来陪我吃饭?” “上午我和港商签了合同,把市北地块的所有权卖给了他们,签转让合同的地方就在后面两条街,他们想留我吃饭,我说不用了,就直接来这里看看你。” 在全食堂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杨甜甜旁若无人,和秦川并排坐一起,给他碗里夹菜,剔鱼骨头:“先吃饭,过会儿和你说个事。”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 这时,有人给杨甜甜打来电话,她接起来后,语调欢快了些许:“小南,这几天在外地玩的开心吗……今天下午回紫田?要不我们晚上再聚聚……嗯,好……没事没事,我替你跟秦川说一声。” 结束通话后,杨甜甜对秦川说道:“小南下午回到紫田,今天半夜坐飞机回澳洲,我说一起吃个晚饭,给她送行,她说不必了,晚上已经约好了卢菁卢苇,吃完她就直接去机场。” “让她去,她和卢菁卢苇的关系都不错,”秦川吃着饭,默默地说。 “嗯,我们八月底一起去次澳洲,接贝贝回家,顺便看望一下小南。” “好。” 一束阳光照在玻璃桌上,映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彩光,秦川在这光与影之间,仿佛看到了一种时过境迁的忧伤。 小南情愿主动和认识时间不长的杨甜甜通电话,都不愿打给自己,甚至连短信都不发一条,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一种避嫌的做法,聪明的甜甜肯定能明白她的用心,而她这个善意又识大体的举动,势必将换来甜甜的友谊,身为女人的她们都感情细腻,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只是杨甜甜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在数天前君庭大酒店的房间里,陈知南对秦川说过的那段话,既是表白又像是诀别,其中的心酸滋味,叫秦川都不敢再去回忆,他只清楚,从今往后,将不得不与小南天各一方,渐行渐远,唯有苦涩在心中时时萦绕,回味绵长。 午饭后,在门诊大楼外的小卖部,秦川照例买了杯冰咖啡,又问身边戴着太阳镜的杨甜甜:“你要不要?” “不要,刚吃过饭就喝冰的,对胃不好……来一下,跟你说事。” 走到一片大树荫下,杨甜甜把墨镜推到额头这里,问秦川:“秦天祥的老丈人现在怎么样了?” “不肯转院,拖着。” “意料之中,”她点了点头,似乎觉得热,取来秦川手中的冰咖啡,轻轻啜了小半口,抹抹嘴后说:“过几天,你选个合适的时间,替他把手术做了。” 第361章 十七亿 一时之间,秦川都没法接受这个反转:“甜甜,是不是有人来找你说情了?” 杨甜甜微笑着说:“他们拿贝贝作威胁,谁敢那么大胆子来找我求情?但你替他做了手术的话,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你可以自己琢磨一下其中的道理。” 然后,她把咖啡还给秦川,道了个别,便坐上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驶出医院大门,只留下秦川站在原地回不过神。 几分钟后,当他灵魂归位时,终于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杨甜甜说的是过几天,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动手术,就是要等所有人都认为那个老头病情加重时,他秦川突然出手,救下病人的性命,这背后的潜在好处实在是不少: 首先,救下一个重症病人,能继续拔高他在神经外科手术领域内的出色口碑。 第二,没人会再说他见死不救,同时还能收获以德报怨的称赞。 第三,对方既然死皮赖脸要免医药费,那么干脆让病人多住些时日,多出点医药费,让他们狠狠肉疼一下。 第四,让秦天祥和他老婆饱受心理上的煎熬,既不敢转院,又找不到可以做手术医生,这种走投无路的痛苦,是会让病人家属逐渐崩溃的。 其中有很微妙的一点,杨甜甜昨天只说要他们转院,但没限定具体时间,就是布下了一个欲擒故纵的圈套,在那种四面楚歌的情况下,秦天祥只会更加珍惜四院的床位,打死他都不可能转院,那么他只能在四院度日如年,眼睁睁看着老丈人逐渐加重病情,直到秦川从天而降…… 至于从外院请医生来做手术,更是不可能的,四院可是神经刀的地盘,谁会来班门弄斧自讨没趣?要是再细细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神经刀背后还站着他媳妇儿,如今紫田商圈里风头正劲的杨总裁…… 想明白了这些后,秦川不禁感到脸红。 自己考虑得确实不够周全,只会一味来硬的,都不懂变通,其实在甜甜心里,她也非常痛恨秦天祥夫妻俩,但在昨天事发后,她立即就想到了应对的方法,还是最完美,最解气,又不会被人诟病的一种。 …… 下午,研究了一下秦天祥老丈人的病情,秦川把手术时间定在了一周之后。 看到他提交的手术治疗方案,汪文斌什么话都没说,直接签字同意。 这就是汪文斌的老辣之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不多嘴一个字,这更让秦川体会到,自己要走的路真的还很长…… 下班后,他直接去了鹏实总部,等杨甜甜下班。 这是他第一次来鹏实的办公场所。 坐电梯上楼,还没报名字,前台小姐已经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他秦先生,把他一路带到了总裁办公室。 “秦先生,杨总裁正在开会,您稍等一下,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坐一会儿,你去忙。” 他仔细观察着四周,这间办公室非常宽敞,面积超过一百平米,装修雅致,在靠墙的落地柜里摆放着不少玻璃器皿装饰物,而在办公桌的电脑旁边,有个精致的相框,那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拿起相框,秦川看了片刻,突然开始睹物思人,想念起了远在澳洲的女儿。 摸出手机,走到窗边,正准备打电话给妈妈,问问女儿的情况,手机冷不丁已经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川仔,我是你二伯,听说你答应给天祥他老丈人做手术了,谢谢你啊!” 秦川早忘了二伯长什么样,也懒得去回忆,只简单回了句“不谢。” 这帮老家的亲戚,虽然脾气不好,做事风格和土匪有的一拼,但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非常抱团。 “川仔,医疗费能帮着给免了吗?你是医生,只要塞张条子,肯定能办到的?” 居然还在动这歪脑筋,秦川立马来了火气:“不能!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有事儿有事儿,川仔你别挂电话,我听天祥说,你老婆现在是房地产公司老总,大企业家,能不能给我们家秦达秦强安排一下工作?二伯要求不高,在你老婆公司里混个轻松的职位,最好能有一官半职,都是亲戚嘛,你说是不是……” 二伯的语速非常快,秦川根本插不进嘴,等对方滔滔不绝地讲完,他才终于说道:“我帮不了你。” 二伯很不高兴:“为啥咧?秦达秦强都是你哥,你们是兄弟,他们俩在外省打工,能吃苦有力气,你老婆公司那么有钱,多安排两个人又咋了?你无论如何都要帮着自己人啊!” 秦川大开眼界,他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谁他妈和你是自己人啊!脸皮一个个比城墙还厚,操!” 怒气冲冲,他摁掉了电话。 “ailsa,是谁在你办公室里?”门口传来个浓浓粤语口音的男声。 秦川回头一瞧,杨甜甜和张清艾馨一起走了进来,一人手里夹着一本本子,看样子是会议刚刚结束。 在她们后面,还跟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头发向后梳个大背头,油发光亮一丝不乱,面容俊朗,气度昂然。 “alisa,这位是谁?”他看向杨甜甜的目光深情款款。 “汤总,这就是秦川,我未婚夫。” 这位汤总把目光移到秦川身上,走上前伸出右手,从他彬彬有礼的笑容中,秦川却看到了一种侵略性与压迫感,还有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傲气,跟他刚才看杨甜甜的表情截然不同。 “你就是秦医生,幸会,我是汤潮,和ailsa以前是大学校友。” 秦川头一次知道,杨甜甜的英文名是叫ailsa。 汤潮的目光并不友善,不过秦川还是与对方轻轻握了握手,这样的敌视情绪他见过不少,谁叫杨甜甜太漂亮,走到哪里都少不了追求者。 “汤总是品世集团的代表,今天刚和鹏实签了市北地块的转售协议,”杨甜甜给秦川简单地介绍,然后微笑着对汤潮说:“合同顺利签约,汤总也信守承诺,已经把款项都打到了鹏实账上,希望我们以后可以继续有机会合作。” 听杨甜甜话里的意思是打算送客,可汤潮没有离开的意思:“ailsa,我们签了这么大一个合同,晚上你不应该请我单独吃个饭吗?” “我要和秦川去逛街,就不请你了,下次,现在我要换衣服准备下班,请你保持绅士风度,回避一下。” 艾馨走到门口:“汤总请。” 见秦川站着一动不动,汤潮鼻腔里发出的呼吸声沉重了些许,似有落寞和不甘,缓缓转身离去。 杨甜甜走进办公室里面的小隔间,关上门换衣服,秦川这才问张清:“清姐,这个姓汤的是怎么回事?” 张清呵呵笑了笑:“港资财团太子爷,你老婆在英国读书时的校友,众多追求者中最狂热的一个,高学历,家世显赫,他比甜甜早两年毕业,毕业后还是会时不时跑来英国,看一看心上人,你觉得自己和他比起来怎么样?” 秦川嗤了一下后说:“他会做神经外科手术吗?肯定不会,所以还是我比他强。” “各有所长,你没必要故意抬高自己,贬低人家。” 张清这话十分中肯,秦川便继续问:“他不知道甜甜已经有孩子了吗?”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还是痴心不改,听说甜甜在紫田工作,就借着来内地发展投资这个由头,追到了紫田……甜甜念着大家校友一场,请他吃过顿饭,他却当场拿出戒指,跪下来求婚,被甜甜直接拒了……” 秦川大吃一惊:“还有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张清看他一眼,淡淡地说:“甜甜不敢告诉你,怕你会多想,只和我说了。” “甜甜早就有了孩子,那个汤潮是名门世家子弟,家里绝不会允许他娶甜甜的!” 张清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不置可否地说:“求婚不成之后,汤潮听说鹏实正打算出售市北地块,就去实地考察了一下,然后立马决定高价收购,他们提供的报价,比鹏实当初购地的价格高了整整十七个亿,而这块地从去年到现在,按照土地升值的比例计算,他只要加两到三个亿就够了。” 秦川愣了一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还不明白?花大血本,搏美人一笑,让你老婆先欠下他的人情,他好从长计议慢慢来秦川你猜一下,甜甜有没有赚他这个大便宜?” “没有!甜甜不是这样的人!” “不,你错了,甜甜还真赚了他十七亿!” 秦川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 第362章 栩栩如生 紫田的每个傍晚时分都很美,火红的夕阳泛着耀眼的金黄,对脚下繁华人间恋恋不舍,秦川开着车,旁边坐着比夕阳更夺目,足以叫任何男人为之倾倒的杨甜甜。 车轮滚滚,穿梭于高楼林立之间,他突然怀念起了曾经的那辆自行车,它承载着一段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那时候的紫田,还没建起这么多摩天大楼,阳光不会动不动就被遮挡住,空气里也没有难闻的汽车尾气,而那年的杨甜甜,青涩美丽又带着纯真,自行车的小小后座就能让她开心很久,不像现在,突然就把十七亿的沉重抛过来,把秦川压得根本喘不过气。 “你今天怎么了,不高兴吗?”杨甜甜问闷头开车,长时间不吭声的秦川。 秦川叹了口气,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打起双闪后,终于说道:“甜甜,清姐把你和汤潮的事情告诉我了,包括他向你求婚。” “清姐真是多嘴,唯恐天下不乱,”杨甜甜先嘀咕一句,然后拍怕秦川的大腿:“老公你吃醋了?别啊,那件事之后,我没再跟他私底下有过任何接触,今天中午他想要留我吃饭,但我不直接跑来四院找你蹭饭了嘛?” 秦川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问道:“干嘛多收人家十七个亿?” “原来你在纠结这个呀,”杨甜甜嘴角边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带着微微自得说道:“商场博弈不是做慈善,有钱不赚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也要赚得心安理得,汤潮可不傻,真要他多花十七亿的冤枉钱,他回去没法和家里交待……清姐那么说,是在故意跟你寻开心,你还当真了。” 停顿一下,杨甜甜的语气稍微严肃了一些:“品世的商业团队做过调查,他们心里早就有本账,在过去一年,市北那片地的土地价格虽然总共只涨了两三个亿,可一旦被开发出来,建成一个大型商圈,随着地铁开进市北,人口不断流入,盈利将非常可观,所以我就打算高价出售那块地,给汤潮加十七个亿是有点多,但他只要花三年时间,连本带利都能回来。” “三年时间?” 杨甜甜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他要买没问题,但是得用三年后的价格来买,如果不愿意,也不强求,我还可以找别的买家,我给他们列过不少数据,最近几年紫田市的财政收入,人口流动比例,待售待开发土地面积,以及全国经济发展速度等等,品世的团队认可我的分析,同时也认可市北地块未来的价值,合同就这么签下来了,而鹏实可以从中获得大量资金回笼,用这笔钱再干点别的……” “那个汤潮买这块地,他就没有别的想法?我看不会!” 秦川心里确实还有疙瘩,自己的未婚妻被别人当众求婚,让他不得不耿耿于怀。 “你啊,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面对追问,杨甜甜有些无奈地苦笑一下,但还是耐心告诉他:“汤潮买下市北地块,纯粹是商业行为,他想要为此讨好我,那直接送钱给我得了,何必通过鹏实?事实上,他追我已经好几年了,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纨绔子弟,也知道我没那么好追,如果光靠砸钱就能让我动心,那我该有多俗,你说是不是?他就是一直不肯死心,执念太深罢了……秦川,你不可以多想,必须对我有信心!” 听到这里,秦川终于笑了起来。 自己确实杞人忧天了,甜甜不是不好追,是根本没法追,如果说人心是把锁,那么能打开她心锁的钥匙,只牢牢攥在自己一个人手上。 甜甜向来对钱看得很淡,真正的感情从不能用钱来衡量,况且还有贝贝的存在,他们一家三口好比一条船,女儿是块最有分量的压舱石,确保这条船无论面对任何风浪时,都能永远如履平地。 而甜甜的眼光十分长远,对三年后才开花结果的投资项目,哪怕前景再好,她依然毫不犹豫决定舍弃,因为等到三年之后,她早就离开了紫田,这座城不论是晴是雨,繁华或者落寞,都不会再留有她美丽的身影,于是当秦川再次踩下油门时,平稳的车速让他看似和杨甜甜处于相同的前进方向,实际上他深知,在某些看不到的地方,已经落后她太多了,而他不能奢求甜甜会停下来等,只能给自己不断打气,必须努力追上她。 晚饭和昨天一样,依旧简单,甚至流于形式,仅仅就是一人一盘普通的水果沙拉。 杨甜甜平时经常有应酬,所以在没有饭局的时候,她喜欢吃清淡简约,低油低脂的食物,秦川对于吃这方面也不是特别挑剔,就顺着她的口味,她吃什么,自己就吃什么。 填完肚子,手牵手在街边漫步,轻柔的晚风吹得人很舒服,当秦川正沉浸在这慵懒随意的感觉中时,杨甜甜轻声问他:“下午你在我办公室里跟谁打电话?我都听到你骂脏话了。” “我二伯。” 秦川把电话内容说了一遍,讲完后,他补充道:“我不可能帮他两个儿子介绍工作,这口子不能开,不然老家那帮亲戚肯定一个个前赴后继,我是吃不消被折腾的。” 杨甜甜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他们下次再来找你,你就这么说,鹏实置业不招保安,最低只招研究生以上的学历。” 秦川思索着:“我老家那里……好多年不联系了,万一真有人考上了研究生,也不好说。” “有也没关系,所学专业不同,不要。” “如果专业也对口的呢?” “没有相关工作经验,不要。” “如果都有呢?” “长得不好看的,不要。” 秦川几乎被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两声,杨甜甜连忙给他拍背,他又较劲儿似的继续问:“甜甜,我再问你,万一最后还是有人脱颖而出,你怎么办?” “这也能叫脱颖而出?叫他来参加人事部的统一面试,他会发现,和他同样学历条件的竞聘者,旁边还坐着十几二十个,他凭什么随便脱颖而出?不过话说回来,万一你们老家真的有某个亲戚,能在各方面都出类拔萃,那么这个必须留下重点培养,大浪淘沙始见金,举贤不能避亲。” 没来由的,秦川想到了赵小苗,她是杨甜甜心目中做秘书的最佳人选,便顺口聊起了赵小苗:“我听韵姐说,小苗从下个月起,会被派往金禾外省的分公司当财务主管。” 杨甜甜点了点头:“人各有志,没必要去过分勉强,当年我们这群海棠街的孩子中,小苗才是最聪明的那个,我记得她六岁时,就在饭馆里帮着赵叔赵婶收账算账,现在错过了这么合适的一个秘书,对我而言,是挺可惜的……卢苇把她派到外地去磨练,等几年后再召回总部,逐渐培养成对她忠心不二的财务总监,也是非常正确的做法。” 停顿了一下,杨甜甜又说:但是如果赵小苗现在肯跟我,我也不会再要了。” “为什么?” “我容不得反复,当我第一次对她发出邀请,她能在那时候当场答应,是最完美的,后来如果赵婶和她说了,她再给我打电话,表示愿意接受,就已经不是特别好了,要是她现在联系我,我肯定拒绝……因为已经不纯粹了,不再是初见时的那种感觉。” 在这个有些许闷热的初夏夜晚,秦川突然觉得,心底某个地方被刺了一下,路灯也好似与他心意相通,洒下一片昏黄的同时,又把回忆照得敞亮。 已经好久没有卢菁的消息了,卢菁也同样销声匿迹于这座城里,其实秦川能猜到,她正坐在某家餐馆里,和卢苇陈知南一起吃着饭,她们肯定在谈笑风生,只是不会有人提起秦川这个名字。 眼前的夏天不再是去年的夏天,甚至连飘在天上的云,都没有一片是重样的,还有那些美丽的女孩儿们,她们来了又走,平时在记忆里不声不响,一旦不经意想起的时候,却又永远栩栩如生。 第363章 走在云端的女人 星期五傍晚,秦川准时下了班,换上一身得体的衬衫西裤,直接驱车赶往市郊的某葡萄酒庄园。 这酒庄坐落于山清水秀之间,主打一家国际知名的葡萄酒品牌,平时专门用于会客,以及上层人士品酒消遣,建协主办的酒会就定在了这个地方。 停车场里名牌豪车不少,杨甜甜的专车,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到了,秦川步行穿过一片茵茵草坪,庄园大门就在眼前,他突然看到旁边一片树荫下,韩峰罕见地西装笔挺皮鞋锃亮,正站在那里独自抽着烟。 走上前,互相很不见外地拿对方的穿着打扮开了几句玩笑,秦川便准备进去找杨甜甜。 韩峰拉住他:“你老婆在跟人打麻将,一桌已经坐满了,你不急着进去,陪我聊会儿。” 秦川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杨甜甜会搓麻将,以前放寒暑假,他们经常在唐嘉韵家里砌长城。 给秦川散了支烟,韩峰有些惆怅地说:“市北那块土地,鹏实已经高价卖给了港商品世集团,建设权我得去找港商谈了。” 秦川马上想到了汤潮,便问:“品世的人今天会来吗?” “那个汤总已经到了,听人说,他和你老婆是校友,你叫你老婆帮我引荐一下。” “嗯,”秦川敷衍地应了一声,他本能地不希望甜甜和汤潮过多接触。 韩峰看出来他有些不情愿:“兄弟,我知道你平时不插手你老婆的生意,但这次真的得帮帮我,至少让我和汤总坐下聊聊,要是再像那栋五星酒店,我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出局,麻烦可就大了,董事会保不准要把我给罢免了!” “好,我去说,”为了帮朋友保住饭碗,秦川不答应也得答应。 韩峰这才心情好了些,又接着说道:“你老婆可是真豪气,她把地皮高价卖给了港商,转眼第二天,就把这赚来的十七亿统统给洒了出去,估计你还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和她在家里不谈工作。” “那我说给你听听,她往省里洒十亿,紫田市里七亿,是用了鹏实置业的公司名义,省府市府现在财政都不宽裕,经常变着法子找企业化缘,突然有人雪中送炭,还是这么惊人的数字,省府马上要求省电视台,给她做场专访,接下来,省里市里的年度十大杰出青年也少不了她……” 对于杨甜甜的经商思路,秦川例来是望尘莫及的,他只能平淡地笑了笑:“甜甜是英国籍,怕是评不上。” “规则可以因人而异!” “行,那到时候叫她请客吃饭。” 其实秦川非常明白,甜甜这么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拿下明年的海棠街工程,她必须提前为鹏实和自己造势,洒出去这些钱算什么,到时候可以好几倍收回来。 放最长的线,才能钓到最大的鱼。 照这么看来,海棠街怕是真的要被它的孩子给拆了…… 于是,在秦川心里,那股淡淡的忧伤再次涌起。 不过他没来由的忧郁很快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震惊。 当走进类似于别墅的庄园,在一楼的某间屋里,他竟然看到杨甜甜和卢苇坐在同一张麻将桌上,旁边另两个男人他不认识,可能是建协的人,而在麻将桌边,还有好几个人围观着。 卢苇也会打麻将,这是秦川从来不知道的。 杨甜甜抬起头,看到他来了,马上微笑着说:“等我一下,打完这圈就结束。” 卢苇跟着转头,也打了声招呼:“你好,秦川。” 她的语气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你好,卢苇,”秦川同样给了个简单的回应,然后便想离开这个怪异的房间,可自己是杨甜甜的未婚夫,不能贸然离去,只能走向她的身侧,眼睛盯着她面前的牌,不过由于思绪恍惚,一时都看不出她这副牌究竟是好是坏,只觉得周围好几道目光同时射来,火辣无比。 而杨甜甜和卢苇似乎还在小声聊着天: “卢苇,你都吃了我两张牌了,第三口要谨慎,这张牌你看看,要不要?” “甜甜姐,别催,让我想想……”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转头一看,是汤潮。 “秦先生,有幸又见面了,想跟你聊会儿可以吗?” “汤总你好,我们到外面说话。”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汤潮的救场,让秦川对他产生了那么一丝感激。 在隔开两间屋的会客室里,汤潮和秦川对坐在茶几两侧,汤潮取出一盒雪茄,门口的服务生马上端来一个酒精灯,替他们烤起来。 雪茄的浓香在空气里弥漫,让秦川有了些许微醺,汤潮这时对他说道:“秦先生,刚才那种场面,你一定很尴尬?” 秦川立马就懂了,汤潮已经打听过自己以前的所有故事,便也不做隐瞒:“是没想到她们会一起打麻将。” “金禾集团卢家的小女儿确实漂亮,刚才见到她,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我也忍不住惊讶了一下,她某个瞬间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就像六年前我初次遇见的ailsa……同样身为男人,我觉得我好像能理解你了……” 卧槽……秦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对卢苇的感情来自于何处,除了他自己,只有唐嘉韵知道,但就在刚才,被汤潮这么三言两语给道破了。 这人,是个妖怪…… 汤潮用深邃的目光看看秦川,接着说道:“我找你聊天,不是想帮你解围,是为了ailsa不要因为你的失态,而跟着一起遇到难堪。” 秦川突然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 刚才自己不自然的模样,肯定被汤潮看在了眼里,他很想找个理由来做掩饰,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只会越描越黑。 “好了,不用烤下去了,给我,”汤潮吩咐服务生,然后问秦川:“上好的哈瓦那雪茄,要不要尝尝?” “谢谢,不会。” 汤潮也不勉强秦川,自己取来一支,放在嘴里慢慢抽起来,从他略带陶醉的表情看,他确实是在品味享受这个过程。 片刻后,他放下雪茄,轻轻咳嗽一声后说:“以后对ailsa好一点,不,不是一点点,是把你的全部都给她!” “你打算放弃了?”秦川反问。 “我从来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汤潮脸上有些许无奈,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带着回忆说道:“在六年前初春,我第一次见到ailsa,那是一场中国留学生之间的联谊会,她本来不想参加,被张清打了好几个电话,从宿舍里叫来的,当时校园里积雪还未消融,她踏着雪走来,整个世界也因为她的出现,瞬间变得一尘不染,我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但从那天起,我信了……” “那时候,她应该刚生了女儿没多久,”秦川见这厮有点犯花痴,便存心提醒他。 汤潮无所谓地笑一笑:“反正我当时就决定了,一定要追到她,娶她,不过当我向她求爱时,她拒绝了我,说请我冷静,不要在不可能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后来我又知道,她是裴氏财团的继承人……和裴氏比起来,品世集团的规模还不到一半,但我相信只要真情不变,总有能打动她的一天,甚至我还打算放弃继承家业,来英国裴氏集团工作,给她打工……” 秦川瞪着汤潮,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汤潮的所作所为,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自己也经历过,见证过那种疯狂一样…… “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秦川问他。 “我和张清的关系一直不错,她知道了我的想法,就劝我别做傻事,她说,ailsa是个走在云端的女人,对于爱情又脚踏实地,我琢磨了一下就懂了,ailsa心里有个放不下的爱人,我就请张清告诉我这个人是我,但她不肯再透露任何消息,只叫我放弃ailsa,说就算我来了裴氏,也不会录用我,我别无选择,只能走了……” 又吸了一口仿佛能解忧的雪茄,汤潮接着说:“后来我每年都去英国看ailsa两次,不再跟她谈感情,就像个朋友一样见面,她没有再反感我,愿意和我坐下来吃个饭,聊聊天,甚至还说好,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来找裴氏谈商业合作……我们的友谊一直维持的不错,直到两个月前,我突然听说,她已经有了个六岁的女儿。” 秦川看着汤潮的面部表情,没有任何预想中的扭曲与痛苦,有的只是平静与淡然:“对我来说,只要能娶到ailsa,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我就来紫田找ailsa,恳请她嫁给我,并且……” 说着,汤潮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放在秦川面前:“这是我请律师公证过,签过字押过手印的声明书,只要和ailsa建立婚姻关系,这份声明将立即生效,她有权随时随地单方面宣布离婚,并且拿走我手里的全部财产……不止是我们离婚时的,还包括我余生的所有财产!” 换了从前,秦川肯定会认为汤潮脑子有病,可现在,他突然从汤潮身上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 第364章 酒会(一) 这世界上,幸福的滋味都是一样的甜,不幸的味道却有千万种,秦川曾在酸甜苦辣中走过几遭,他知道汤潮的行为绝不是冲动,那只是为了追求所爱,最疯狂和最绝望的挣扎。 汤潮肯定比谁都明白,如果他真的娶到了杨甜甜,从那一刻起,他就将变得一贫如洗,并成为整个家族的罪人,可秦川不能因此批判汤潮,那等于是在否定自己的过去,以及那些自己亲身参与其中,却又最终撕心裂肺的故事。 “在ailsa眼中,这份声明一文不值,她说我幼稚,钱明明是世界上最俗的东西,每天被人拿在手里随意地来回交易,却又被太多人作为获取爱情的筹码,她说如果还想继续维持我们的友谊,就别再提感情二字,否则她就当没我这个朋友……” 秦川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汤潮的坦诚,他竟然开始产生了同情与恻隐:“你这是撞铁板上了,甜甜最讨厌跟人在钱这方面纠缠不清,我都被她说过好几次。” “在她面前,我确实是肤浅了,可是,我给她真心她不稀罕,那么除了拿出钱来表示诚意,我真的没有别的东西可拿了,”汤潮收回那张声明书,狠狠抽了两口雪茄,然后靠在椅子上,良久无言。 雪茄在静置中逐渐熄灭,秦川觉得,汤潮此时就是那一公分长的烟灰,他的世界应该是灰色的,在窗外夕阳照射下一寸一寸剥落。 叹息一声后,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汤潮继续说:“在和你第一次见面的当天晚上,我发消息给ailsa,大意是我珍惜我们的友谊,只可惜那时我喝过了酒,措辞不太恰当,让她误以为我高价买下那块地,是夹杂了一些私人感情因素……结果第二天一早,ailsa就把我叫到了她的办公室,说生意就是生意,叫我别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她眼里容不得瑕疵。” “后来呢?” “她要跟我推翻合同,按照新的价格重新签,我当然不肯,真这么做了,就等于我确实心里想法不纯……我向她解释,那条信息是我发的不对,请她原谅,她却非常严肃地告诉我,这事情如果让秦川知道了,会影响你们的感情,她有爱人有女儿,不容许任何绯闻缠身,更不能让这种潜在的危机出现……见我不愿重签合同,她就请我离开,然后在那天下午,她把钱捐给了省府市府。” 秦川不禁咋舌。 在甜甜大手笔撒钱的背后,还藏着这么个前因后果,她直接以鹏实的名义捐钱,没有用品世的名义,更没有两家公司同时使用,归根到底,是在撇清和汤潮的关系,双方仅仅是商业合作,她绝不想跟汤潮同时坐在一起,接受省台的专访,以免传出什么花边新闻。 但她又愿意和卢苇打麻将,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她心怀坦荡,对卢苇没有戒备心,同时与秦川的感情稳定,过去那些风风雨雨,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一进一退,秦川便摸透了甜甜的心思。 甜甜在大气中藏着细腻,背后却是对家庭无比的深爱,他看着眼前孤独的汤潮,一时想不到说什么安慰的话。 汤潮错在爱上了一个走在云端的女人,而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因为爱情,降落到了凡尘。 酒会开始前,杨甜甜去化妆间换衣服,并稍做打扮,当她出来后,一袭深色的华贵晚礼服,灯光映衬之下,肌肤晶莹如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担得起倾国倾城的赞誉。 她才28岁,正处于一个女人美貌的巅峰期,秦川却认为这个巅峰期会很长,因为她的美丽是全方位的,找不到任何一个死角,成熟、自信、优雅,当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聚光灯下,没有男人会不为之着迷。 “觉得好看吗?”她手提着晚礼服下摆,在秦川面前转了个圈。 “我老婆,没话说,”秦川马上竖起大拇指。 “艾馨帮我们拍张照,我要发给贝贝看看,”杨甜甜不方便携带手机,手机已经在刚才的化妆间里交给了艾馨。 搂着纤细有弹性的腰肢,闻着她身上迷人淡雅的香水味,当艾馨正在拍照时,秦川注意到远处的汤潮已经转身离去,在他走之前,深深望了杨甜甜最后一眼,是很用力又很绝望的一眼。 “秦先生,请看着镜头。” “好。” 拍好照片,汤潮早已消失在了屋外的黄昏之下。 秦川非常理解汤潮的心情,如果易地而处,怕是也没有勇气,继续在这里停留下去,那种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深爱,是会把人活活折磨死的,而当杨甜甜毫不犹豫就把十七亿扔出去时,汤潮肯定明白,杨甜甜不想欠下他任何东西,连模棱两可的那种都不行。 今天来到这里,汤潮只是为了再看一眼心上人,他已经看到了,便也是时候离开了,秦川猜他肯定找地方买醉去了,因为从某些方面来看,自己与汤潮真的是一类人,理性的表面下,藏着颗极度感性的心。 …… 酒会开始,张清先上台做了一番简短的离别致辞,她同样穿着晚礼服高跟鞋,与她平时惯有的硬朗风格截然不同,秦川默默看着她,这个女人原来也有风情的一面,但相比较起来,翘着二郎腿抽烟的模样才更适合她。 然后,轮到杨甜甜上台。 “各位领导,各位同行,各位朋友,晚上好,从七月起,我将正式接替清姐的工作,以裴氏财团执行总裁的身份直接管理鹏实置业,接下来的几年,我会在紫田与大家共谋发展,希望我们在商场上能共同获得建树,在私底下,也能成为朋友……” 大约两分钟的发言,时间长短拿捏的刚刚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甚至没有准备稿纸,全靠当场发挥,所有人一起为杨甜甜送上掌声。 酒会的气氛非常轻松,杨甜甜从始至终挽着秦川的手臂,与其他在场嘉宾交流,举止十分优雅大方得体,秦川不禁想到,甜甜在国外的几年里,是否有专门接受过礼仪方面的学习? 应该是有的,以前的甜甜走路时偶尔会蹦蹦跳跳,可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的脚步变得更轻更柔,即使在家的时候,穿着塑料拖鞋都不会发出任何踢踏声。 作为全场瞩目的焦点,他不太能够和甜甜交头接耳,左手手臂被她轻轻勾着,这倒还好,右手由于长时间端着红酒杯,已经开始逐渐感到酸麻。 “老公,再忍忍,过会儿我要去补个妆,你可以稍微休息会儿,吃点东西,”她轻声说。 “没事,忍得住,你两只手不酸吗?” “不酸,有老师专门教过我这个,端着酒杯,在自家院子里走一下午,不能洒出来一滴。” “可怜了我的老婆……” 片刻后,他们与卢国民杭丽在会场中央相遇。 卢国民的身侧,站着卢苇。 仔细观察一下能发现,卢苇是今晚在场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出于礼节,她也画了精致的淡妆,上身是件绣有碎花纹的白色衬衫,下半身是蓝色长裙,脚下踩着父辈们走过的路,左手胳膊上的那块纹身被藏在了袖子里,就好似她从来就叫人捉摸不透的心情。 第365章 酒会(二) 卢国民手握酒杯,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对杨甜甜说道:“金禾一直在寻求机会与鹏实合作,但始终缺少一个契机,现在杨总裁亲自坐镇,全权管理鹏实置业,希望我们双方第一次合作的日子能尽早到来。” 面对卢国民递来的橄榄枝,杨甜甜同样用笑脸应对:“卢董客气了,当初清姐刚来紫田,对国内的地产市场抱着谨慎态度,所以只与希源签了合作协议,经过过去这一年多的试水期,董事会决定对鹏实加大注资力度,我也势必将把步子迈得更大一些,相信在未来某一天,一定会与金禾深度合作。” “那希望借着这杯酒,提前预祝我们能共赢!” 卢国民与杨甜甜碰了一下酒杯,由于今晚杨甜甜是主角,卢国民甚至还把杯口下移了半寸,以表示谦让,然后一起举杯饮下。 跟在身后的服务员捧着红酒瓶,继续给他们分别斟酒。 接着,杭丽轻轻拍了拍卢苇的肩,笑着给杨甜甜介绍:“这是我们家小女儿卢苇,她已经在国内读完了大学,将马上去国外深造两年,等归来后,会进入金禾的管理层,我们老一辈手中的权杖势必要交给年轻一代,杨总裁作为卢苇的前辈,希望到时候能指点卢苇一下。”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客套,这话说的终究是非常漂亮。 “指点不敢当,有卢董杭总您二位大师在,相信卢苇妹妹一定可以继承衣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甜甜的回答同样十分得体,又缓缓举起杯,朝着卢苇说道:“我们共敬往事一杯酒,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同时也要敬值得期待的未来,我祝愿卢苇妹妹能早日学成归来,到时候我再摆一桌酒,给卢苇妹妹接风。” “那我先在这里谢谢杨总裁,我是晚辈,先干为敬。” 卢苇与杨甜甜碰杯时,同样将杯沿稍稍向下移了几分,两张明媚好看的脸上都带着笑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围其他宾客都自觉地让开了一些,目光却都投向这里,在今天之前,鹏实与金禾虽然没有任何商业合作,但由于秦川的存在,使得两家公司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在紫田商圈里可谓是无人不知。 秦川作为杨甜甜的酒伴,这里没有他说话的机会,便始终谨守着礼仪,目光平和地与对面三人接触,他知道酒会现场有摄像师,杨甜甜又是主角,而这时候,就有人拿着相机,站在一两米外的地方,对他们不停摁着快门。 所以,他多少还是感到些不自在。 杨甜甜又握起卢苇的手,亲热地对她说:“正式场合要叫杨总裁,私底下,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叫我甜甜姐。” 卢苇的大眼睛眨巴一下,回了个俏皮的表情:“甜甜姐,下午打麻将的时候,我已经叫过了呀。” 在这一刻,秦川坚信,她们俩尽管脸上都有妆,但肯定是不戴面具的,于是他忍不住在心里勾画出这样一幅场景: 两年之后的夏天,当卢苇留学归来,那时的杨甜甜正准备褪下光环,悄悄地离开,但还是不忘摆上一桌酒席,给卢苇接风庆祝,而自己肯定要一起作陪,亲眼看看卢苇的变化与成长,然后,便可以留下一份安心,还有祝福,与甜甜带着女儿飘然离去,把紫田最灿烂的阳光,还有最美好的未来统统留给卢苇…… 杨甜甜和卢苇轻声谈笑了几句,卢苇又招呼来服务生,示意再倒上一些酒,然后,她转而对向了秦川。 秦川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望着她。 但没想到,她先是咧开嘴,眯起眼笑了几笑,接着才说道:“在刚才,我已经喊过甜甜姐了,照理来说,我可以继续叫你姐夫,但我怕人误会,所以还是直接叫你名字……秦川,谢谢你以前每天给我补习英语,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这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现在我想敬你一杯,预祝你和甜甜姐过的幸福美满,等你们结婚那天,即使我在国外读书,也一定要赶回来,喝上一杯喜酒,再送上一个大红包!” “谢谢,卢苇,祝你学业有成,”秦川仰起头,一口喝干。 这杯酒里,没有所谓的亏欠与沉重,那些东西早就被扔在了昨天,当酸甜的滋味缓缓入喉,他甚至觉得,从未喝过这么畅快淋漓的酒。 两对人再次互相致意,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缓缓踱步而去。 “卢苇这样,真挺好的,”走出几步之后,秦川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同时轻轻握起杨甜甜的手。 “心里话?”杨甜甜在他掌心里挠了几下,故意坏笑着问。 “是心里话,我有你了,还有贝贝,我的一颗心被劈成了两半,你和女儿一人拿走一份。” “肯定给贝贝的更多一点,你有多宠她,我都看在眼里,”杨甜甜故意撅起了嘴,在这个被人时时关注的夜晚,她依然不忘跟秦川撒个娇,小作一下。 接下来,秦川跟着杨甜甜,又和其他几位宾客聊了天喝过酒,杨甜甜酒量一般,尽管每次喝的量都不多,但加起来估摸着也有三四两,面色开始逐渐变红。 艾馨作为秘书,一直拿着杨甜甜的手机和手提包,站在会场边缘的地方,她走过来提醒秦川:“秦先生,您可以帮杨总裁挡一挡酒。” 秦川之前还在思考,这种场合挡酒是否合适,听艾馨这么说,便不再犹豫,果断地做起了杨甜甜的屏障,甜甜只要跟人聊天谈事就行,喝酒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又应付完两拨人,杨甜甜终于有机会歇口气了,走到旁边摆放食物的自助餐餐桌前,准备吃点东西。 这时张清来了,她看到秦川,就沉下脸:“你啊,刚才我一直看着,要不是艾馨提醒你,你根本想不到给老婆挡酒!” 秦川瞬间就是脸一红。 杨甜甜正吃着水果,等吃完一片菠萝后,才说:“清姐,秦川第一次参加这种酒会,不要说他。” “过会儿机灵点,别再傻傻愣愣的!”张清依然埋怨秦川,然后对杨甜甜说:“江副行长来了,想找你碰头聊几句。” 随着张清手指的方向,秦川见到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猜想那就是江浩然的爸爸江羽。 去年夏天,江浩然弄伤林毅眼睛的那晚,秦川在警局门口和江羽有过一次擦肩,但当时情况特殊,没有跟对方打招呼,而现在,他猜可能是江羽想找杨甜甜谈一些事情,比如银行放贷业务之类的,便朝杨甜甜看了看,意思是我要不要一起去? 隔着十几米,杨甜甜先对江羽点了点头,然后说:“让江羽等一会儿,我吃完还要补个妆,再去找他聊,秦川替我喝了不少,暂时不用陪我了,可以去外面透透气。” “好,那我先出去,”秦川确实想到外面站会儿,醒一醒酒。 他走到艾馨身边,对她说了声谢谢。 “秦先生,不用谢的,”艾馨温和地笑了一笑。 “过会儿甜甜如果还要喝酒,我没能及时进来,记得打电话叫我。” “好。” 在离开会场前,秦川还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杨甜甜一眼。 她正端着一份炒面,吃的很细很慢,和张清一起说说笑笑,但秦川突然发觉一个不妥的地方: 就算鹏实再怎么财大气粗,想在紫田地产圈长期发展下去,必须和银行搞好关系,而且甜甜的最终目标是海棠街,以海棠街那么巨大的工程量,势必离不开银行的放贷,江羽是银行高官,稳稳的朝南坐,可是……甜甜就这么把江羽撂下不管了? 口袋里手机这时候响了,他摸出来一看,是澳洲打来的电话。 他知道肯定是宝贝女儿,便顾不上再多想别的,乐呵呵接了起来,穿过走廊,来到别墅的外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和女儿兴致勃勃聊了几分钟。 等挂了电话,正想往回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回头一看,竟然是卢菁。 她旁边停着辆黑色林肯,不是她自己的沃尔沃,看样子,是在等酒会结束,接父母和妹妹回家。 “在和贝贝打电话?”她走上前问道,同时扔来一瓶水:“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 拧开盖子,秦川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抹抹嘴说道:“是啊,我妈带贝贝去澳洲过暑假了,你怎么在外面站着,不打算进去?” “我不合适去。” 秦川哦了一声,接着就在心里责怪自己喝多了,怎么能问出这种傻问题。 金禾未来的接班人是卢苇,要是卢菁突然出现在酒会现场,将引起太多不必要的猜测。 做个抱歉的手势,接着想不出再和卢菁说些什么,秦川就朝别墅的门口指了指:“我得进去了。” “等等,先别走,”卢菁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他:“前几天晚上,我和卢苇请小南吃了顿饭,然后送她去机场,在临走之前,小南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第366章 赠予和索取 借着周围偏暗的灯光,秦川看到这是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木盒,扁平扁平的,按照它的容积,只能放下很薄的几张纸片。 握在手里,甚至轻的几乎没有份量。 可是他在霎那之间就哽咽了。 都不用打开看,这里面只能装下唯一一件东西:陈知南澳洲公寓的钥匙。 小南这是在履行承诺,她愿意作他最后的避风港湾。 夜风之中,秦川一身迷茫,陈知南把对他的爱意揉成了一颗思念的种子,深埋进泥土里,天天浇水日夜呵护,而与之对应的,秦川心里曾经也有这样一颗种子,是专门为陈知南保留的,可他直到今日才突然发现,他的种子尽管早已种下,却从来没有好好浇过一天水,就已经开始了腐烂的过程。 木盒微微发着烫,他又在心酸中逐渐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回报给陈知南的东西……不,就算有,小南也不会要的,因为她要的秦川根本给不了,也不能给,但她依然选择了固执,把最好的青春年华留给了无尽的等待,无怨也无悔 秦川的失魂落魄,都被卢菁无声地看在眼里,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烟,给了他一支。 “谢谢。” 点上深吸一口,青烟纠缠着思绪,他努力抬起头,月亮恰巧挂在了正南方向的夜空,在那八千公里之外,有他永远看不透的温柔与悲伤。 一阵风从天边吹来,嘴里叼着的烟顺势剧烈燃烧,他瞬间就被迷住了双眼,接下来短短数秒的失神之中,他觉得自己化身成了这团烟雾,绵绵升腾,想要抛开一切,努力追逐天上那轮清朗皓月,可当烟散尽,才发现自己依旧身在人间,之前那团惹眼的放肆,只沦为了隐藏在苍穹背后的一抹凄凉而已…… “小南给你的这东西,里面装着什么?”卢菁问他。 他摇摇头,不愿意回答,接着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就是赶紧丢掉这个木盒子,因为实在不想背负着一份沉重过日子,便转身准备走向旁边的小河,可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他担心卢菁目睹之后,会把这事告诉陈知南……不过转念一想,卢菁从来不屑于搬弄口舌,肯定不会这么做……再说了,真扔了钥匙,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就这么左右摇摆了两次,木盒反而被他越抓越紧,却完全是下意识的。 见他从丢了魂又变成神叨叨,最后终于恢复平静,卢菁更感到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将木盒揣进裤兜的这一刻,秦川已经决定好了,等八月底去澳洲接贝贝的时候,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钥匙亲手还给陈知南。 卢菁却还在追问,他便很没好气地回她:“收起你的职业病,我不方便告诉你,我该回去了!” “等等,”卢菁又喊住他,然后平淡地对他说道:“我也一直有件东西落在你这儿,你是不是该早点还给我?” “胡说八道!我这儿没你的任何东西!” “那枚刻有我名字的戒指,如果还在你身边的话,请你把它物归原主,我知道当初是你花的钱,但上面的名字,是我,它不合适长期留在你身边,必须由我来处理。” 秦川用不解的表情看着卢菁。 月光之下,她眼神清澈透亮,果断之中还有坦荡,只因为她太骄傲了,即便有求于人,依然会拒绝一切的低声下气,对此,秦川比谁都清楚。 于是他的心又有点凌乱了,甚至还想起来,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就是为了她而坚持留守在紫田的。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一个送我东西,另一个,又想拿走……”他喃喃低语,同时尽量避免不去触碰一件事,就是这枚戒指曾经还戴在过卢苇的手上。 “小南给你的东西想必很重要,所以你更应该把戒指给我,有得有失才是人生,贪得无厌会失去所有。” 接着,卢菁指指他手中抽了一大半的烟:“抽完后,能答应给我戒指吗?” “让我考虑一下,以后再说,”他丢下烟头,转身往回走。 对于卢菁提出的要求,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更不问她要这枚戒指用来做什么,就像陈知南给他钥匙一样,她们一个索取,一个赠予,索取的是回不去的过往,赠予的是不可能实现的未来,归根到底,和她们的故事就如同黑夜里的昙花,刹那芬芳之后,便永远凋零了下去。 出来透口气的功夫,心情却来回起伏了好几次,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那里一切如常,又好似闪烁着光怪陆离。 回到酒会现场,秦川和韩峰侃了几句,又找了一大圈,终于见到了杨甜甜,她正站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和江羽说着什么。 两人的表情都比较轻松,江羽始终面带微笑,片刻后,与杨甜甜碰了碰酒杯,各自饮下小半杯红酒后,便独自离开了。 秦川有点吃惊,江羽特意赶过来,似乎是专程为了和甜甜谈事。 “甜甜,你跟江副行长聊了什么?”他这才走过去问道。 杨甜甜补过了妆,刚才脸上的片片红晕已经消散,她挽住秦川的胳膊,笑着说:“银行每年有放贷指标,他就来问问我,鹏实有没有找贷款的计划,我说市北地块已经卖给了品世集团,让他去找汤潮。” “哦,”秦川没再多问。 晚上八点过后,酒会进入下半场,上半场的主角是杨甜甜,而现在,张清成了焦点。 在紫田这一年多时间里,张清带领的鹏实置业十分低调,并没有拿下什么大项目,但没人敢把她忽视,因为她曾与杨甜甜一明一暗,合力干翻了林国权这个庞然大物,使得整个紫田官场商场震惊了许久。 端着酒杯,准备和张清碰杯的人络绎不绝,张清向来豪迈胜过男子,酒到杯干,尽管面色依旧如常,但脚步早就开始跌跌撞撞。 抽个空,杨甜甜把她扶到窗边,打开窗户让她吹吹风。 “清姐,干嘛喝这么多,别再喝了,”杨甜甜抱怨着,然后又压低声音说:“这场酒会搞得不伦不类,说是西式的自由风,结果还是逃不掉国内酒桌上的拼酒风气,我还看到有人带来了高度白酒,你居然真敢跟他们喝混酒,不醉才怪!” 张清捧着杯解酒的热茶,边喝边说:“我明天晚上就要坐飞机走了,临走前再喝一顿,不碍事,回去后得把酒也戒了。” 这时,她看到一个人站在远处空旷广场边的卢菁,便朝卢菁挥了挥手,卢菁也注意到了这里,点头致意。 秦川站在张清和杨甜甜身后,他正在悄悄走神,思考着刚才与卢菁的谈话,他实在不愿意把戒指给她,这枚戒指必须由他自己来处置,最好的办法依然是投入月琴海,从此在那里彻底长眠。 张清回过头,突然冷不丁一巴掌拍在秦川肩头,把他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接着,她故意问道:“秦川,老实说,刚才你在外面和卢菁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第367章 难解的疑点 秦川立即收回思绪:“我出去和贝贝打电话,正好遇到卢菁,跟她打了声招呼。” “打招呼需要那么长时间?我可是一直隔窗看着你们,”张清用怀疑的目光瞥向秦川,又对杨甜甜说:“你不能对他太信任了,就算陈知南卢苇不在,还有卢菁这个老相好在紫田,你得时时敲打他一下。” “清姐,秦川不是那种人,”杨甜甜抿嘴微笑,然后,她也和卢菁轻轻挥手。 张清嘴里喷出浓浓的酒气,带着醉意说道:“那可不一定,他和卢菁的相遇多浪漫,换了我是卢菁,我也不会放弃这种缘分!甜甜你想想看,卢菁离家出走,去了趟月琴古城,就和秦川偶遇了,他们还在一条小巷子里,并肩跟歹徒打架……” 杨甜甜很不高兴地插话:“清姐,你真喝多了!当着我的面,说秦川和卢菁的往事,存心削我面子是不是!” “瞧你这小气样儿……好好,我不说了……” 秦川突然眉头深锁,张清这几句无心调侃的玩笑话,被他察觉到一个非常古怪地方。 月琴古里城那场恶斗,张清从哪里听说来的? 光是知道也就算了,她还把地点都说的如此详细! 这场架,卢菁存在防卫过当之嫌,秦川事后很少跟人提起过,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只有蒋俊,妈妈,韩峰知道,但他们知道的仅仅只是打架,秦川没说过更多的细节。 在这三人里,他又只对蒋俊提过“小巷子”,但蒋俊平时很难有机会遇到张清,就算碰到了,也不可能没话找话,说起那事儿。 至于卢家的人,同样是不可能的,卢菁打断歹徒的肩胛骨,他们肯定会为卢菁保守秘密,而卢菁自己是个警察,嘴巴不是一般的紧。 那么,张清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知道这条“小巷子”的? 与此同时,又一个疑点浮现在脑海里,就是那四个来历不明的歹徒。 明明可以到近在咫尺的酒街上找人,再骗到小巷子里敲诈行凶,却偏要跑那么远,来月琴海边叫他和卢菁……难道,当时的酒街上真的没人? 就算街上没人,还有几个等着载客的摩托车司机,司机身上也是带有不少钱的…… 这个疑点,在打架后的第二天就被秦川想到了,但事后又不了了之,这时突然回想起来,更是叫他感到无比困惑。 夏天晚上的热风穿过窗户,轻抚过面颊,秦川没来由的感到了丝丝寒意,而就在他身前两米之外,张清正和杨甜甜凑在一块儿说笑着,见到这一幕,他更是瞬间遍体通寒。 冷静了一下,他悄悄喊来一个服务生,吩咐道:“你和去那位小姐说一声,请她今天晚上12点打我电话,我有重要的事和她说。” 他手指向的人,是站在外面的卢菁。 …… 酒会在一个小时后散了场,杨甜甜回家后,洗漱一下就直接睡觉了,她今天其实也喝了不少。 秦川陪着她静静躺着,床边小台的灯光昏暗柔和,却把他心里的那个疑惑照得愈发敞亮,他其实很不愿意去彻底深究,但又不甘心被一直蒙在鼓里,尤其,还可能涉及到了自己的枕边人。 接近半夜12点,杨甜甜早已睡熟,喝过酒的她还发出了细细的鼾声,秦川关掉台灯,揣着手机走到阳台上,等待卢菁跟他联系。 卢菁非常守时,准点就把电话打来了。 “什么事?”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周围也很安静,应该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 秦川顾不上客套,说什么那么晚打扰你这种废话,直接问:“去年元旦,我们第一次认识的那晚……” 卢菁带着明显的不悦,强硬打断他:“秦川,你提这个是什么意思?你的心思有点歪,不可以这样!” “你误会了,我就是想来问你,关于那四个歹徒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 卢菁明显迟疑了一下,反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先回答我。” “只和我爸妈说过,还有卢苇,没第四个人,有问题吗?” “你好好回忆一下,有没有对他们提过酒街旁小巷子这个地方?” 卢菁思索了十来秒,很肯定地说道:“没有,我只说我们在晚上遇到抢劫犯,一起把他们打跑了,没提过具体地点,对方人数也没说……你当时关照过我,打架的事情尽量保密,但那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对他们隐瞒,就很简单地提过两句。” “你确定?” “确定!”卢菁加重语气。 秦川猛地心跳加速,同时不忘回头看一眼客厅,那里漆黑一片,接着才用急迫的语速说道:“但是张清知道这个小巷子!今晚她喝多了,不知怎么就提到了你和我,然后就说我们曾经一起和歹徒打架,在酒街旁边的小巷子里!” 对面传来咝的一声,卢菁应该是陷入了沉思,这次过了大约半分钟,她终于说:“既然张清知道,杨甜甜肯定也知道,你的怀疑太匪夷所思……” “但你不觉得很恐怖吗!”秦川只觉得嗓子开始发颤。 “你听我分析,你觉得是杨甜甜张清叫人来对付我们,好,就算她们知道我们俩在月琴古城,但她们不可能对付你,只能是对付我!那么你告诉我,她们叫人对我行凶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秦川脑子里正乱着,只能说:“我晚上喝了酒,思维不如你,还是你说。” “你的思维本来就不如我,听好了,首先,那时候你我还没在一起,只是认识的第一天,情杀这个可能性不存在,第二,张清的鹏实置业当时与金禾没有任何业务联系,生意纠葛发展成矛盾,对我下手的可能性也是零,第三,你肯定会想,那时候张清非常排斥金禾,会不会是她有别的想法?但现在不是这样子,鹏实已经单方面废除了与希源的那个合同,我回家后听我爸妈说,杨甜甜在酒会上,表露出了愿意跟金禾接洽的意思,所以我总结下来,她们没有任何行凶动机。” 卢菁的分析十分详尽,又合情合理,秦川却还是说道:“那张清怎么会知道小巷子这么细节的地方?我只跟阿俊提过一句,但阿俊跟她半点不熟,平时也互相见不着。” 卢菁似乎有些不耐烦:“秦川,我是警察,我只看证据,哪怕张清知道的再多,但她没有动机这么做,在一切刑事案件里,作案动机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再说了,张清人不错,蒙奶奶住院动手术那次,她那么仗义帮忙,在医院里陪夜,你觉得她会买凶对付我?另外还要提醒你一点,我那天离家出走到了机场,才买了去月琴古城的机票,不是提前预定的,张清凭什么能马上知道我的行踪?” “但那天你的信用卡被停掉了,卢苇在电话里说过,你的父母知道你在月琴!” “因为我白天在那里刷了卡,买过烟和一点零食,爸妈当时肯定联系了江羽,通过银行查到我的消费地点,总不可能是我家人告诉张清和杨甜甜,我卢菁那天在月琴古城,让她们赶紧花钱买凶来杀我!” “那么江羽呢?会不会是他通风报信!” 卢菁几乎被气笑了:“你觉得这个推测合理吗?秦川你有妄想症是不是!” “好,但愿是我想多了……”事到如今,秦川不得不低头放弃。 “你根本不是想多了,是喝多了!你自己什么时候提过那条小巷子,肯定你都不记得了,张清的耳目这么灵通,一点点风吹草动她都知道。” 秦川想起来,在今年年初那会儿,自己被卢苇撞伤后,第二天晚上警局里卢苇说的那些话,没两天就传到了张清耳朵里,对于这样的人,她知道再多都是顺理成章的。 而张清一直是杨甜甜的下属,要是继续往下推测,将出现最极端的一种场面:那就是刚进入裴氏财团工作,好几年没回国的杨甜甜指示张清,要张清通过层层关系,找了四个月琴当地的亡命之徒,去对那时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卢菁下死手! 这怎么可能?离谱! 秦川自己都觉得好笑。 接下来,他开始脸上发烫,暗骂自己真的有病,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跟卢菁打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第368章 水很混 沉默了一下,卢菁又轻声叹息:“秦川,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别再疑神疑鬼了,小南给你的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置?” “找个机会,还给她,”秦川如此说道。 “嗯,我的戒指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卢菁突然就把话题瞬移。 “那是我的戒指!”秦川理直气壮地纠正她,然后说道:“我打算抽空去一次月琴古城,把它放进月琴海里,那儿是我们相识的地方,它应该永远长眠在那里。” “真巧,你的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既然这样就简单多了,你什么时候去,提前通知我一声,我跟你一起,我要亲眼看着。” 秦川默然不语。 时至今日,他和卢菁之间依然有默契,这种默契并没有随着彼此关系的改变而淡化,哪怕他们平时已经基本没联系了…… 他同样不会忘记,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就是为了她而活着的…… 不声不响地,卢菁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她骄傲又纯粹,都没问秦川什么时候出发,会不会带她一起去月琴,给他们死去的爱情正式落葬,就偏执地把秦川短暂的沉默当成了应允。 可是秦川根本不想告诉卢菁,他早就有了决定,就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他实在不方便带她同行,杨甜甜为了避免一切可能会发生的绯闻,把已经赚到手的十七亿果断捐了出去,那么大的手笔,让秦川在感叹自愧不如的同时,又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如果再敢三心二意,那么真的该千刀万剐,死有余辜! 他奔回房间,搂着火热诱人的杨甜甜,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便和她一起堕入梦乡。 饱受蹉跎的心好不容易才回复正轨,绝不能再随便换主人了。 …… 两天后的星期天下午,张清离开了紫田。 在机场,不止杨甜甜秦川来送她,唐嘉韵和蒙宾也都来了。 “姐们儿,真舍不得你走!”唐嘉韵紧紧拥抱张清,十分动情地说。 “以后大家还能联系,又不是永别,”张清哈哈笑着,接着往蒙宾胸口捣了一拳:“我佩服的人不多,但你蒙宾肯定算一个,现在你终于苦尽甘来,我替您高兴!” 蒙宾依旧和以前一样,憨憨地笑着,他的脸膛依旧黝黑粗糙,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早就焕然一新:“张清,过去这几年,真的是多谢你了,十一月份我和嘉韵结婚那天,你一定要过来喝喜酒。” 却不想,张清一口回绝:“不来了,我已经戒了烟,回去后也得戒酒,改变饮食习惯,全力备孕准备生孩子,不能再坐飞机倒时差长途跋涉,如果你们把婚礼办在英国,我就来,但到时候得给我专门整一桌清淡的菜!” 秦川在一旁看的叹为观止,这女人,真的是打算以一去不复返的姿态离开的,而且从始至终都那么有性格,说话做事都不屑于拐弯抹角。 不过,她又说:“我结婚那天,欢迎你们所有人过来。” “你不来参加我的婚礼,那我和蒙宾也不来,”唐嘉韵赌气似的回她。 “行,那咱们就此别过,想我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或者来英国看看我,机票住宿吃喝都算我的,”她冲着大家一挥手,迈步走进安检口。 她的洒脱与豪迈,叫秦川着实羡慕妒忌,这才是真正的奇女子,来去自由如风,不带走一片累赘的云彩,连本该忧伤的离别时刻,都能被她演出一场豪气干云,或许在她眼里,紫田这座城实在太过普通,最多只算一个临时停靠的车站。 但也正是这样的张清,陪伴杨甜甜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又忍着各种异样眼光,长时间冒充贝贝的妈妈,并暗中庇护着蒙哥一家子……直到这时候,秦川才突然发现,自己都没来得及好好谢过张清。 不过没有关系,等到张清结婚那天,自己和甜甜肯定会去的,到时候再把那些感激连带着祝福,一并全都送给她,而再看身旁的唐嘉韵蒙宾,他们俩也是脸上写有深深的不舍,已经开始悄悄讨论着,张清婚礼时该准备份什么礼物。 今天在送别的四人里,杨甜甜是最平静的那个,她和张清平时在工作上有联系,每两个月要回趟英国,还能跟张清彼此碰面,她们的友情注定要维持一辈子,哪怕未来杨甜甜离开了裴氏。 一起走过惊心动魄的人,真不能随随便便说散就散。 送走张清,四个人坐一部车,准备回市区。 唐嘉韵正在开车,她接到赵小苗的电话,嗯哦几声说完后,问蒙宾:“小苗下个礼拜就要被外派了,走之前,想看望一下奶奶,问今天方不方便去?” 蒙宾说:“有啥不方便的,叫她来。” 然后,他回头对后排的杨甜甜和秦川说道:“你们要不要一起来?奶奶和吕兰都在银城家园。” 于是四个人先去趟菜场,买了点菜后,直奔唐嘉韵在银城家园的屋子,准备把晚饭也在那儿解决了。 推门进去,在宽敞的客厅里,不止有赵小苗,赵庆河赵婶都在,围着沙发坐成一圈,跟蒙奶奶和吕兰热热闹闹地聊着天,在厨房门边地上,有两只杀好的老母鸡,是他们特意送来的。 就算这房子有一百多平米,十来个人挤在一起,还是显得小了,没过多久,赵小苗一家三口便准备告辞,并谢绝了唐嘉韵的留饭。 秦川和杨甜甜送她们下楼。 “小苗,准备在外地工作多久?”等电梯时,秦川笑着问。 “秦川大哥,外派期限是四年,就是我以前说过的那样,两年主管,两年财务经理。” “挺好的,要努力干,”秦川连连点头。 他觉得这样的安排非常合理,卢苇如果一切顺利,将在两年后留学回国,然后再花两年时间熟悉金禾的日常业务,等她自己能逐渐上手的时候,赵小苗也该结束外派,回紫田来了,她们俩肯定会成为最好的工作搭档。 右手搭着赵小苗的肩,杨甜甜故意责怪道:“真是个傻姑娘,我邀请你来鹏实做事,偏不肯。” 赵小苗咧开嘴笑:“哎哟甜甜姐,我们不说这个,接下来我再回紫田,估计要在几个月以后了,你要是一直这么念叨,我都不敢回家了” “你敢拐着弯骂我是唐僧?”杨甜甜往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哪有哪有!” “饶了你。” 赵婶凑过来,问杨甜甜:“我说甜甜,最近在海棠街上,好几户人家都开始搭房子了,你看这个……要是……” 杨甜甜看了一眼赵婶:“婶,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赵庆河咳嗽两声,搓搓手说道:“是这样的,听说现在盖了房子,等明年拆迁的时候,能多分到房,毕竟房屋面积扩大了嘛!甜甜你是地产公司大老板,消息肯定灵通,你觉得这么做合适不合适?” 秦川听明白了,海棠街上有人抢着盖房,赵叔一家也开始眼红了。 赵小苗立即说:“爸爸,拆迁只以老房子土地证上的面积为准,你盖再多都没用,咱们千万别干傻事。” 秦川也提醒道:“小苗说的没错,那是违章建筑。” 然后,他瞥了瞥杨甜甜,希望甜甜能发句话,可她始终不表态,只是饶有兴趣地瞧向电梯里的液晶屏,那里显示的楼层数字正在不断变小。 当电梯到了一楼,杨甜甜打算就送到这里,见她要走,赵婶抓紧时间抢着问:“甜甜,你给句话,这么干到底行不行?” 杨甜甜平淡地说:“自从蒙奶奶搬来银城家园,我就没再回过海棠街,对那儿的情况不清楚。” 秦川知道杨甜甜的想法,她身份太敏感,铁了心要置身事外,这时赵庆河又说:“在海棠街上,老牛家是第一个动工造房子的,在二楼顶上又加盖了一层,他家三个儿子说,造房审批手续是事后补办的,塞了点钱,很快就给通过了,凭这个审批单,新的土地证也能去申请办理了,肯定可以加上新造的房屋面积。” 秦川非常吃惊:“现在政策变得这么松了吗?” “是啊,就在前几天,他们请来了两个区房管局的人,现场审查过那新盖的屋子,对方说,如果是自家宅基向上加盖一层楼,没有安全质量隐患,不影响别人家的房屋,同时不向外延伸,侵占公共道路,能通过城镇规划管理部门的审批,就不属于违章建筑,是有效面积,当时好多街坊都在旁边听着看着,我听人说起之后,才跟你婶商量着,要不要也加盖间房。” 这下子,连赵小苗都忍不住动心:“还有这种好事呀,我咋不知道呢?不过得等他们新土地证到手,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赵庆河瞪女儿一下:“你白天上班,晚上上课,家里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老爸,别凶我呀……” 杨甜甜笑了一笑,四平八稳地说道:“赵叔,人云亦云的事,要三思而后行。” 赵婶觉得奇怪:“甜甜,都有专业的人来看过房了,还考虑个啥呢?” “市里的拆迁细则没有下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既然赵婶您已经有了主意,我就不多嘴了。” 见杨甜甜的态度始终模棱两可,赵叔一家不得不走了。 直到这时,杨甜甜终于对秦川说:“海棠街的水很混,有人在里面故意捣鬼,你不要去参与,更不要对任何人表露出任何偏向性,具体的情况,你可以问问小董。” 第369章 不合理 “小董董明辉?”秦川诧异地问。 杨甜甜扶了扶眼镜框,点头说道:“是的,自从你告诉我,海棠街上有人开始盖房之后,我就把小董派了过去,每天帮我打探消息。” 秦川跟董明辉有过接触,这是个和周恒风格类似,但比周恒更加沉稳老练的混混,杨甜甜把他安排到海棠街去蹲点,就意味着海棠街所有的风吹草动,早就被她摸的一清二楚。 心里忍不住打起了鼓,秦川摸出手机,立即给董明辉打电话。 “你性子真急,我先上去了,”杨甜甜独自坐电梯上了楼。 电话接通后,董明辉身边非常嘈杂。 等换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他才问:“秦先生,找我有事儿?” “跟我说说海棠街的情况。” 董明辉停顿了片刻,似乎跑到人更少的地方,才小声说道:“海棠街上现在有二十几家施工队,都是来给这儿居民盖楼的,我带着三个同事,装成外地来的打工仔,分散到各个施工队里打零工干活儿,搜集到了不少消息,现在情况确实比较微妙,听说再过段时间,市里将下发文件,要提前给明年海棠街动迁做准备,等文件一下来,海棠街的一切房屋买卖都要被叫停,宅基建房审批的口子也要关……” “事实是不是真的这样?”秦川只抓着重点问。 董明辉知道秦川指的是市里文件,便答道:“那东西啥时候发下来,没人说得清,但宁可信其有,所以这儿的人都像疯了一样,为了动迁时候能多拿点面积,拼了命往自家楼上盖房,有几户人家是尖顶瓦片房,全都扒了尖顶,改成平顶,就为多加一层楼上去。” “这么疯狂,值得么?”秦川自言自语,又不停摇头,他实在很难想象,如今的海棠街是怎么样一副混乱场景。 “秦先生,这当然值得!我给你打个比方,盖间最普通的二十平米小屋子,扣除水泥黄沙砖头这些材料成本后,支付给施工队的劳动报酬,大概是六七万,但只要通过城镇规划部门的审批认定,等到拆迁时,说不定能多得一套小户型房子,就算运气不好,只拿了同样面积大小的拆迁房,也是赚大发了……施工队全都吃透了这一点,到处漫天要价,拿我刚才说的六七万酬劳,如今已经翻倍了!” “你先等等,让我想一想。” 秦川脑子里飞速思索着,眼下这情况,就算施工队开出天价,都不愁揽不到活儿,那些街坊们为了赶工期,在市里文件下发之前拿到审批,房屋质量可想而知,必定危房一大堆…… 但他马上发现另一个关键点,问道:“照理来说,宅基地上盖楼,要先过审批后才能动工,现在是不是都反着来了?” “对,牛家三兄弟你知道?” “知道,你说下去。” “那三兄弟经常跟人说,如果走正规路子,先去规划部门申请盖房,要花掉不少时间,不如趁现在口子松,赶紧把房子造起来,事后给审批单位办事的人塞点好处费,肯定能补办下审批,然后只要速度够快,一个月内拿到新的土地证,就板上钉钉了……他们说自己家就是这么补来的审批,一点问题都没有,如今都在办理新的土地证了。” “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哪儿不合理……”秦川眉头一皱。 作为在海棠街长大的孩子,他当然知道牛家兄弟,这仨货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老大贪财,老二嗜赌,老三好色,现在怎么突然转了性,给街坊们指了条发财的路子…… 闷声发大财这道理,是人都懂,他们却反其道而行…… “秦先生,你也觉得这三兄弟有问题对?要怪就怪海棠街那帮老少爷们儿,全都被利益冲昏了头!三兄弟也实在太精明,知道很多人在观望,或者半信半疑,他们就假模假样叫人开来一辆面包车,车身喷有房屋管理局的字样,车里下来两个托儿,说是房管局的什么主任,把所有人都唬得一愣一愣,不信也得信……” “那是在演戏?”秦川几乎叫了起来。 “是的,当时我也在现场,那俩托儿一副领导的模样,开口闭口全是官话,我看了很久,都没找到破绽,不过我的同事阿蔡发觉了问题,就是那辆面包车,车身上面的喷漆还很新,我叫阿蔡暗中跟踪,结果它离开海棠街后,直接去了市郊的一座洗车厂,两个托儿下车之后,马上叫人洗掉了车身上房屋管理局几个字,阿蔡继续跟着他们,最后打听到,那就是俩无业游民。” 秦川久久地不说话。 海棠街的整场闹剧,就是牛家三兄弟惹的事,可又实在想不明白,这仨货不遗余力蹦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帮街坊们分到更多的房子? 不合理,极其不合理! “秦先生,你还在听吗?”董明辉小声问。 “我在……小董,这事儿甜甜知道后,她是什么反应?” “杨总就一句话,静观其变,叫我每天晚上定时,给艾秘书汇报搜集到的消息。” 秦川感到莫名,接着问:“你们打算在海棠街待多久?” 董明辉苦笑:“杨总不喊收工,兄弟们当然要坚守下去,继续观察这里的动静……艾秘书跟我透露过,她从城镇规划局内部了解到,宅基盖房不是不行,全都得提前打报告申请,会有专人上门勘察,审批非常严,事后来补办的话,除非有很深的门路,让高层领导写条子,打招呼,否则想都别想,牛家所谓的事后补办,根本就是假的,他们从没去申请过,新的土地证就更不可能了。” 这时候,秦川的思维已经彻底乱了。 牛家第一个花钱盖了房,最后注定是白忙活一场,还倒赔了几万块建筑费,难到,这三兄弟真的是吃饱饭没事干? 不止如此,他们还故意坑街坊邻里,不怕最后被人打死? “秦先生,我得回去干活儿了,离开太久要被包工头骂,等晚上我再打电话给你,把前因后果完整讲给你听,保证叫你意想不到。” 抢在董明辉挂电话前,秦川说道:“你不用打给我了,让我自己好好琢磨。” “那行,秦先生有事儿随时找我。” 这通电话,足足打了有十几分钟,秦川舒一口气,用力拍拍脑袋,他知道,考验自己智力的时候来了。 冰凉的水滴落在头顶,抬头向上一瞧,五楼的窗户边,探出一个脑袋,是杨甜甜在恶作剧,故意往下泼水,然后微笑着对他招手,示意他该上来了。 …… 揣着纠缠的思绪,秦川上了楼。 和混乱无序的海棠街相比,这儿是一派温馨融洽的场面。 在蒙奶奶的一左一右,分别是唐嘉韵和吕兰,她们正聊着吕兰肚子里的儿子。 前些天,杨甜甜通过关系,给吕兰做了次检查,确定是个儿子没错。 “甜妞儿家的贝贝,一直吵着要个弟弟,这下好了,吕兰阿俊的儿子可以先陪着贝贝玩了,”唐嘉韵笑嘻嘻地说,又瞅瞅秦川:“你说是等三年后再生一个,到时候,可别叫大伙儿失望呀!” “韵姐,秦川百分百能生,不劳你瞎费心!”杨甜甜护着秦川,然后拍拍唐嘉韵的肩:“你和蒙哥有没有去检查过?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吃点药先补起来?奶奶可是等着抱重孙呢!” 蒙宾站在旁边低声说:“已经检查过了,医生是给我们开了几贴中药,每天都在吃。” 唐嘉韵瞬间涨红了脸:“蒙宾,你……你怎么这个都说出来了?” 吕兰跟大家早就熟了,她很不害臊地补上一刀:“要我说起来,还是蒋俊最厉害,他那时说想要个儿子,我就给他生了儿子。” 这话,让蒙奶奶都笑了好久。 屋里吵吵闹闹,又处处透露着亲密无间,唯有秦川一直在悄悄走神。 杨甜甜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给他倒了杯水,低声问:“刚才电话打的怎么样?” 秦川边喝水边说:“打好了,不过没让小董给我解谜,我要靠自己。” “那你想通了吗?”杨甜甜歪着脑袋问。 “一时半会儿,我想不到。” …… 晚饭后,秦川和杨甜甜打车返回家属院。 蓝田家园的新房子已经买好了,是精装复式房,等过两个星期,叫搬家公司来一趟,把日常用品打包装走,就能直接入住新家。 而家属院的房子也将从此空关下去,和秦川在海棠街的老宅一样,注定成为一段岁月的见证。 想到了海棠街,秦川突然临时起意,叫司机调个头,去海棠街绕一圈。 “甜甜,我不下车,就想看看现在那儿怎么样了。” “去,没事。” 此时的海棠街,不再是以前安静恬淡的样子,作为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本该在这夏夜的晚上,吹着风,听着海棠叶的沙沙声,枕着星光写意入眠,却依然被喧嚣与嘈杂深深包围。 在街口下了车,一眼望去,整条街上处处探照灯高悬,由于是盛夏时节,施工队为了赶工期,全都在连夜干活。 “那一片片工地,究竟扰了多少人的清梦,又寄托着多少人的发财梦呢……” “这话说的好,有文艺范儿,”杨甜甜马上赞了一句。 这时空气里飘来一阵尘土,她用手扇了扇后,对秦川说:“韵姐真是明智,把奶奶接去她家住,瞧瞧这儿,又脏又吵。” 然后,她开始打电话,准备把董明辉叫过来。 第370章 让现实来出手教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秦川喃喃自语,望着两辆货运车载满建筑材料,一前一后冲破夜幕,飞速驶入海棠街。 他不禁暗自摇头。 在这人心失衡的时候,不存在所谓的工程质量,建材必定也是工程队大包大揽,并从中赚了不止一道油水…… 下一秒,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造成海棠街夜不能眠的罪魁祸首,就是一个利字,那么谁得利最大? 是坐地起价的包工头! 而又是谁,突然摇起了大旗,引得海棠街上人人利欲熏心? 是牛家三兄弟! 电光火石间,一切豁然开朗。 姓牛的仨货散布“市里下文件”的谎言,窜通那些包工头,使得包工头们赚的盆满钵满,他们跟着暗中抽成捞取好处,最可恨的是,为了把戏演足,不但找来俩托儿,还故意以身示范,给自己家搭了层房! 秦川完全能猜到,等最后纸包不住火的时候,这仨货肯定会一起跳出来,给一众街坊唱苦情戏,说什么例如城镇规划局的审批单不被认可,新的土地证办不下来这种,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白白砸了这么多钱造房! 到那时,街坊邻居们还能说什么?除了留下一声叹息,犹如一曲苍凉的悲歌,久久萦绕在时日无多的海棠街上空…… 杨甜甜早就打好了电话,在秦川身边静静看着他,见他脸上有愤恨的表情,便轻声问:“你想明白了?” “应该是明白了。” “无利不起早,这话不单是指商人,对普通人也完全适用,牛家兄弟的伎俩其实不怎么高明,但如今在海棠街上,人人都被欲望和贪婪蒙蔽了双眼,那就让现实教会他们如何清醒。” 杨甜甜的话语里,充斥着袖手旁观的淡漠态度,不过秦川理解她,哪怕海棠街上再闹腾十倍,只要不损害鹏实的利益,她就不可能任性地强出头,为街坊们揭开背后真相。 说到底,她是个逐利的商人,用不着任何人念她的好,她只会对重要的人不顾一切,比如那年夏天,她用身体挡在面包车前,满手是血…… 两分钟后,董明辉浑身脏兮兮跑过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汗馊味儿,t恤更是灰黑交织,完全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 “杨总,秦先生,不好意思,我干了一天的活,才刚收工,没来得及洗澡,”他很知趣,在两三米之外就站住了。 秦川已经买了瓶水,他接过后道声谢,仰起头咕嘟咕嘟猛喝。 等他喝完,杨甜甜说道:“辛苦了,其他的兄弟呢?叫他们一起来,我请大家吃宵夜。” “小王在赶夜班,阿蔡应该收工了,我喊他过来。” 十几分钟后,在一家路边大排档坐下,秦川点了两大盘烤肉,十来瓶啤酒,问董明辉和阿蔡:“这点够不够?” “够了够了,多谢秦先生,多谢杨总,”董明辉早就饿了,但不敢动筷子,偷偷咽口水,眼巴巴望着一桌喷香的食物。 尽管两个手下一身泥土,杨甜甜依然亲自给他们倒啤酒:“工地上干活确实辛苦,再坚持几天,就可以回来了,公司会给你们一笔额外的奖金。” 董明辉和阿蔡惊喜不已:“多谢杨总!” 一起喝光杯中啤酒,杨甜甜微笑着说:“我是吃好来的,你们放开吃,不够再加。” 这两人确实饿的厉害,一口烤肉一口啤酒,伴着不时吹过的阵阵夜风,狼吞虎咽又痛快淋漓。 杨甜甜拿起一串鸡翅,细嚼慢咽着,同时对秦川说:“清姐当时给鹏实制定的公司风格就是这样,有钱一起赚,有肉一起吃,不分彼此,谁对公司贡献大,就提拔谁,一视同仁。” 秦川赞同地点着头,张清是个豪爽的女人,甜甜跟她在一起久了,多少会受到感染。 董明辉拿纸巾擦擦嘴,说道:“杨总,秦先生,海棠街还没拆迁,已经变成个大工地了,各家工程队都心照不宣,日夜开工,干完这家接着是下一家,这一个月,可以赚到平时三四个月的钱。” 秦川问:“晚上都这么吵,附近居民没意见吗?” 阿蔡是个壮实小伙儿,瓮声瓮气地说:“秦先生,没人会有意见,海棠街的人眼里只有房子,就算那些不想盖房的,都受到别人影响,心里痒痒的厉害。” 说着,他很自然就摸出烟,被董明辉一把拍下:“过会儿回去抽,杨总在。” 杨甜甜招手喊来大排档的服务员:“帮我去对面超市买三条烟,要最好的,记在账上一起付。” 然后,她对阿蔡昂了昂下巴:“继续吃,边吃边说。” 阿蔡吞下一块羊排,说道:“杨总,现在各家施工队手里都有活儿,同时也签下了后面的业务,等干完这家,马上去海棠街另一家继续干,后面一家必须提前签好合同,把款项全部付清,否则工程队就不接这活儿。” 秦川不信:“街坊们愿意提早付钱?” 董明辉说:“秦先生,现在工程队在海棠街非常吃香,这家不肯预付,马上就有别家来抢,只要拆迁时候能多拿房,多花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所有包工头都暗中商量好了,调整各自工程进度,四天后,手里的活儿必须全部同一时间完工,然后赶去下一家……” 秦川张了两下嘴,立即就想明白了。 等统一收工后,已经盖好房的街坊会马上涌去城镇规划局,补办宅基建房审批手续,但肯定碰一鼻子灰,而工程队早就收了后面第二家的建房款项,合同也签了,这时候大家发现不对劲,却为时已晚,盖好了房的将欲哭无泪,因为这房子属于无效面积,而还没盖房的第二家,想打退堂鼓都不行,合同签了,钱付了,工程队也准时上门来了,准备按照合同给你建房,你到底是要不要他盖呢? 盖了,属于违章建筑,随时有被强拆的风险,不盖,那工程队立马拍屁股走人。 “牛家这次可以分到多少好处费?”秦川问董明辉。 董明辉想了想说:“工程队基本都签了两笔业务,不光是劳动报酬,建材也必须他们指定,我个人估计,每家工程队平均净赚二十五万左右,其中分出百分之二十,给牛家兄弟。” 停了一停,他补充道:“海棠街上总共有二十九家施工队。” 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就这么轻松赚到手了……秦川小小的吃惊了一下,牛家仨货第一个花钱造房,小投入大产出,太划算了。 杨甜甜问:“第一批去办审批的街坊回来后,牛家兄弟准备怎么办?” 董明辉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早就计划好了,各家施工队去外面找人,必须是面生的,等四天后,第一批街坊出门去办审批,立马装成执法人员,上门通知牛家,之前的审批环节有误,新造的房子属于违章建筑,必须拆掉,三兄弟会跟对方起冲突,说不定还要干上一架,把戏演到最完美。” 杨甜甜顺手推一下眼镜,点头道:“算盘打的不错,时间点也卡的刚刚好,这么一来,街坊邻居想怪他们,都怪不起来,小董你帮我带个话过去,叫牛家兄弟安分点,这次的事情我不追究,不代表下次也这样。” “是,杨总。” 吃完烧烤,董明辉和阿蔡回去了,并带走三条好烟,秦川在等出租车时,朝着海棠街的方向凝视许久。 再过几天,那儿将发生一场不大不小的混乱,但他和杨甜甜一样,都不打算插手去管,甜甜是从生意的长远角度出发,而他作为医生,见惯了最残酷的生老病死,这种由贪欲二字引起的纠纷,他对此嗤之以鼻,就像甜甜说的,当人心被欲望和贪婪所蒙蔽,就让现实来出手教训好了。 他的手术刀可以救命,但永远救不了人心,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人心一旦烂了,才是真正的无药可治。 而接下来,他突然有了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这时候住在海棠街,是个普通的医院管培生,甜甜也不是自己的未婚妻,那么会不会最终和街坊们一样,为了拆迁时能多拿点面积,跟风在老宅上加盖一层楼? 应该会的…… 于是他悄悄地汗颜,当出租车从海棠街街口路过,遇到红灯停下时,他从远处隐隐约约的探照灯亮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朴实无华,早出晚归,为五斗米尽折腰…… 在街边昏黄的灯光下,出现了熟人的身影,是赵小苗和谭勇,他们俩紧紧地拥抱,直到出租车重新启动,依旧没有分开。 “小苗下周要外派了,应该是彼此都舍不得……”秦川低声对靠在他肩头的杨甜甜说。 杨甜甜也看到了那一幕,轻柔地嗯一声,然后闭起眼睛,打起了盹。 秦川知道她犯困了,便不再打扰她,掏出手机给赵小苗发微信,要小苗务必提醒父母,千万别马上决定盖房,再观望几天,一定要观望。 他不希望赵叔赵婶脑子一热,花钱白造了房,最后让赵小苗带着坏心情去了外地,小苗不止是自己的朋友,更是肩负着卢苇的期盼…… 伤感突然莫名涌上心头,今天张清走了,下星期小苗走了,说不定再过些天,卢苇也要出发去国外留学,当这些人都离开后,这座城,会不会也因此感到寂寞呢? 第371章 下盘怎样的棋 下个星期四的中午,秦川在医院食堂吃完午饭,买了杯冰咖啡,在树荫下给董明辉打电话,问问海棠街的情况。 “秦先生,海棠街今天热闹的不得了,上午九点多,那些已经盖了房的街坊租来辆大巴,一起去城镇规划局,补办宅基造房手续,他们刚走,牛家兄弟就和上门来的执法大队吵了起来。” “那帮执法的人,就是故意找来的托儿对?” “对,两帮人演的真不错,一言不合竟然直接干架了,牛家兄弟的老二老三还挂了彩,对方临走时留下一句话,自己一个星期内把房子拆了,不然再来……他们走后没多久,补办审批手续的街坊回来了,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本想来找牛家兄弟的晦气,但见老二老三受了伤,老大拿着大铁锤,砸自家三楼的违章建筑,街坊们只能自认倒霉,骂着娘走了。” 这些全在秦川的意料之中,他又问:“工程队在干什么呢?” 董明辉笑着说:“工程队手里都握有第二家人家的建房项目,上午准备去开工干活儿了,但很快传来消息,第一批去申请的街坊,被城镇规划局直接拒了,说他们瞎胡闹,先斩后奏,所以第二批造房的都要求先停工,观望一下,工程队就摆下一句话,干完你们家的活儿,后面还有其他项目,时间不能耽搁,要么开工,要么就算屋主违约,马上带队走人。” 秦川重重呼一口气:“这真是,算个什么事儿啊……” “街坊们不肯死心,一群人又跑去问牛家兄弟,当初那两个领导呢,是不是出来帮着说句话,牛家老大说,那是房管局的,不是城镇规划局,反正就是没辙,牛家也吃亏上当了……第二批盖房的心里着急,怕工程队说走就走,更怕投的钱打了水漂,叫第一批的人再去办审批,第一批人才刚回来,正火大着,说今天已经被拒了,过几天再去探消息,要去你们自己去,就这样,竟然互相吵了起来,工程队这时跳出来,存心挑拨双方几句,火上一浇油,几十个街坊邻居立马打成一团,最后连警察都来了。” “卧槽……海棠街上打群架,还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秦先生,在利益面前,没有自己人这种说法,我中午跟着工程队一起吃饭,包工头说等今天下午,第二批街坊要是还犹犹豫豫的,就拉队伍走了……艾秘书刚才也通知我,只要今天一过,我们几个卧底就可以回来了,不过今晚我要去找牛家兄弟,给他们敲敲警钟。” 挂了电话,秦川啜着咖啡,走回办公室,心里同时有些悻悻不是滋味。 海棠街最近乱成一片,不止是蒙奶奶,唐嘉韵和蒙宾都住进了银城家园,蒋俊也不在那儿,连赵小苗都在前天出发去了外地,开始为期四年的外派工作……于是在不知不觉中,他逐渐改变了对海棠街的看法,就好比他曾经为了一个人,留守一座城,可如今放眼望去,海棠街上不再有任何朋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把那儿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地方,不再有所谓的归属感和亲切感。 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尽管那里还有一栋老宅,承载着青春年少时的欢笑与泪水,可终究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而过不了多少天,他就要再次搬家,和杨甜甜住进蓝田家园去了。 岁月变迁这个词的沉重,从来不是我们凡人能轻易承受,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在大多数时候,它代表着一种悲伤的负面情绪,不过也会从悲伤中衍生出新的希望。 在办公室里眯着眼睛休息时,手机响了,这是卢菁的号码。 本来不想接,怕卢菁跟他提去月琴古城的事情,但电话响个不停,最后不得不接了起来。 “秦川,海棠街上发生群殴,伤了不少人,你知道么?” 秦川吃不准卢菁问他这个,究竟是什么目的,便回答:“知道一点。” 卢菁的语气很严肃:“海棠街最近很不平静,金禾一直留意着那边的消息,现在我打听到了全过程,从表面看上去,是街坊邻里之间闹矛盾,但牛家兄弟和几个包工头才是背后元凶,不过他们没有参与斗殴,完全置身事外了,我听说,这几兄弟好吃懒做,平时也不认识什么包工头,怎么突然就会窜通一气,他们彼此的信任从哪儿来?就不怕对方出卖自己吗?” “你等一下,”秦川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跑到外面走廊上,继续说:“你是不是在怀疑别的?” “我当然怀疑!海棠街上有你秦川的老宅,你背后站着如今紫田谁都惹不起的杨甜甜!你们是海棠街长大的,对这条街感情很深,那帮包工头想在海棠街搞事,不可能不知道到这一点!还有牛家三兄弟,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敢在你和杨甜甜眼皮底下火中取栗?” 秦川差点没骂脏话,卢菁的分析太犀利了。 “秦川,对于这件事,我不会继续深究下去,也不往外去说,就是觉得非常古怪,好了,就这样。” 回到办公室,秦川皱起眉头,又开始了琢磨。 卢菁说的这些,他真的从来没想过,可又觉得每个字都无可挑剔,而要是再继续往下推理,只能产生一种结果,就是和月琴古城的四个歹徒一样——都是杨甜甜亲手策划的。 月琴那事儿太过玄乎,被卢菁直接推翻,认为不可能,秦川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眼下的海棠街…… 喝完剩余的半杯咖啡,他努力回忆着,并很快发现一个细节: 鹏实非常看重海棠街地块,甜甜必定时刻关注着那儿的动静,现在海棠街上有人造房子,竟然还是自己说给她听之后,她才恍然大悟,把董明辉派过去当卧底。 回头想想,这个细节确实古怪,甜甜的消息不该如此闭塞。 再深入去推敲,海棠街发生今天这场闹剧,对甜甜和鹏实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好处,让街坊们处于互相敌对的状态,等到拆迁时,就能立马收到效果了,结仇容易解仇难,大家很难再一起抱团,给拆迁办施压,甜甜作为地产开发商,她肯定乐于见到这种场面…… 悄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秦川在心里感叹,还真被卢菁猜对了。 董明辉和他两个手下混进工程队,费劲心思打听来的东西,其实杨甜甜早就知道了,她所关注的仅有其中一部分:就是街坊邻居之间的矛盾,究竟在什么时候彻底爆发? 而当矛盾一爆发,群架刚打完,甜甜就让董明辉结束卧底,可以回来了,因为,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 秦川差点没忍住,打算直接给甜甜拨电话,但还是按耐下了性子。 甜甜曾说过,如果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要他绝对不可以不高兴,更不能往心里去,因为她一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们的三口之家…… 对此,秦川唯有报以一声叹息,他确实没法埋怨甜甜一分一毫。 甜甜始终怀着私心,不让秦川卷入海棠街的是是非非,而她肯定预见到了,海棠街的事儿没法瞒太久,迟早会被秦川知道,不如就顺势而为,假装后知后觉一下,又在适当的时候,让他知晓该知晓的一切。 秦川同样明白,甜甜有她的事业,以及她不可动摇的立场,海棠街那些街坊又贪念过深,甜甜未雨绸缪,先给他们一点教训,敲响警钟,让他们趁早知道,别在拆迁的时候动任何歪脑筋,想钻空子,门儿都没有。 这时候,除了苦笑,他实在整不出第二种表情。 …… 下午有场手术,病人就是秦天祥的老丈人。 秦川亲自主刀,手术很顺利,秦天祥感激之下,说想过几天抽个空,请秦川吃饭,不过秦川谢绝了,他实在不想再和过去的人与事有太多纠葛。 换好衣服下了班,他开车去花园路别墅的韩峰家。 韩峰一直对市北地块的建设权孜孜以求,想通过杨甜甜认识汤潮,在前两天,秦川对甜甜提了这事,甜甜说汤潮最近不在紫田,不过可以找个机会,介绍他们互相认识,于是韩峰立即端正态度,想先请杨甜甜吃饭。 为了表示诚意,他直接把吃饭地方定在了家里。 杨甜甜欣然答应,于是秦川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他当然记得,甜甜最近对希源建工很不感冒,而她又说过,一个月内会有转机。 秦川觉得,这个转机肯定就在今晚。 对于甜甜深谋远虑的布局水平,他早就叹为观止,迫切想要看一看,这一次,她又在下盘怎样精彩的棋? 杨甜甜下班偏晚,还被堵在路上,秦川先到了,就和韩峰在后花园的玻璃房里坐下,聊会儿天。 韩峰抽烟,秦川陪着吸了一支,便开始喝刚泡好的乌龙茶。 茶香很浓郁,没有烟的刺鼻烧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缠绕在空气里,他想到杨甜甜不喜欢自己身上有香烟味儿,就起身推开窗,让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 “海棠街最近乱的像团无头苍蝇,你怎么看?”韩峰笑着问,他话里的意思秦川当然懂,就是老韩也揣摩到了真相。 金禾暗中关注着海棠街,希源不可能不这么做。 但秦川相信,韩峰得到的消息仅限于表面,就是牛家兄弟和包工头互相勾结,赚了些不义之财,没人能像做警察的卢菁那样,只从刑事案件的角度出发,把疑点抓得如此透彻。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372章 去年今日 “我很久没回海棠街了,那儿发生怎么了?”秦川知道多说多错这个道理,干脆就装傻充愣。 “你……还是海棠街的人吗?”韩峰哭笑不得,见这个话题实在聊不下去,只能摆了摆手说:“你自己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哦,晚上我打电话去问问,你们家雯雯呢?” “放暑假,去她爷爷家住了……” 接着,韩峰东拉西扯起了别的市井八卦,秦川对此倒是兴趣颇浓,仔细想来,自己确实有做小男人的天份,聊聊家长里短,开心就好。 一个小时后,杨甜甜终于来了,韩峰和他老婆一起去门口迎接。 一身淡紫色束腰长裙,仿佛带着翩翩仙气,面颊上一副轻薄的无框眼镜,知性优雅,又有御姐范儿,连和杨甜甜天天见面的秦川都有点痴了。 捧着一个礼盒,她双手递过去:“嫂子,初次登门,一点小心意,以前贝贝住在你们家,让嫂子费心了。” 韩峰老婆客气了几句,接过礼物,请杨甜甜进屋,韩峰这时说道:“杨总,老韩我一直想约你见面吃顿饭,给你好好赔个罪,都请了你好多次,直到今天,你才终于肯赏光。” 这话里有积怨和不满,但韩峰也不怕杨甜甜不高兴,他和秦川的关系,两家人女儿之间的友谊,都摆着呢,他只担心一件事,就是杨甜甜不给他坐下谈的机会。 杨甜甜笑了一笑:“这是韩总你的问题,你可没说请我来家里吃饭,外面那种酒桌上的饭菜有什么好吃?如果早知道能来你家,让我有机会见见嫂子,我早就来了。” 她轻飘飘就把锅丢了回去。 晚饭时,杨甜甜与韩峰谈笑风生,光从表面看,完全没有鹏实撕毁了与希源的合约后,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或者尴尬,杨甜甜甚至还跟韩峰的老婆约好了,等周末一起结伴去逛街购物,饭桌上的气氛始终非常融洽。 直到酒过三巡,韩峰憋了好久的话,终于有机会说了:“杨总,能否帮个忙,给我引荐一下品世集团的汤总,市北地块的建设权我必须拿到,你看怎么样?” 杨甜甜抿口酒,放下杯子后说道:“品世集团初涉内地市场,汤潮拿下了那片地后,要我给他推荐一家资质好的建设单位,我就把省建张总的电话给他了,听说他们谈的不错,在前天,省建做好了一套完整的建设方案,品世集团对此评价很高。” 韩峰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说我又没机会了?” “不,他们还没签正式合同,不过应该也快了,毕竟省建的资质和品牌,是有口皆碑的” “杨总,你你这真是我该怎么说呢!希源哪儿差了,你既然把张总的电话给了,干嘛不把我的电话一起给?至少要让我有竞争一下的机会!” 韩峰的话语里,透着丝丝绝望气息。 杨甜甜依旧是平淡地笑,她剥了只虾,放进秦川面前的碗里,然后才抬起头,对韩峰说道:“韩总,品世和省建正在谈合作细节,据我了解到,省建报价合理,项目方案做的也好,但唯一让品世不满意的地方就是时间,省建把方案报告递交上去,等高层领导逐级批复,再向银行申请放款,至少需要一个半月左右。” “品世要求立即开工?”韩峰马上问。 “是的,既然都做出了方案,就不能浪费时间,时间是金钱,打有准备的仗谁不会?” 接着,杨甜甜把一个u盘放在桌上:“这是省建的设计方案,我从他们的总工那儿拿来的,目前双方还没签合同,就是卡在了时间这个点上……国企都有这种老毛病,资质实力确实过硬,但各种流程手续也繁琐。” 盯着表面乌黑,在灯光下隐隐闪着光的u盘,韩峰仿佛又燃起了希望,跃跃欲试着问道:“能让我看看里面的内容吗?” “只读文件,给你三分钟。” “足够了!” 韩峰奔上楼,片刻后抱着台笔记本电脑下来了。 插上u盘,他几乎把脸凑到了屏幕前,细细看了三分钟,然后闭起眼睛陷入沉思。 秦川对杨甜甜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杨甜甜心领神会,朝他挤一挤眉毛:“吃菜,让韩峰自己去想。” 两分钟后,韩峰拔下u盘,还给杨甜甜:“多谢杨总裁,我要马上找人开会,等事成后,一定请你和秦川再来我家吃顿饭……老婆,替我招待好客人。” 然后,他急吼吼摸出手机打电话:“小李,开个视频会,让财务总监,总工,分管副总一起参加,加上你我一共五个人,十分钟后开始会议,谁都不许缺席!” 接下来,这顿晚饭就只有韩峰的老婆作陪了,杨甜甜和秦川直到走的时候,依然不见韩峰下来送客,不过二楼传来的说话声一直没停过,韩峰的语气不是一般的急。 回到家属院,秦川终于对杨甜甜问道:“你今天是不是在考验老韩?” 杨甜甜在卫生间卸妆,她对镜子里的秦川说:“韩峰以前是半个江湖人,口碑两极分化很严重,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能耐和魄力,可以从省建的嘴里夺食。” “夺食?这么做合适吗?” “生意场上各凭本事,即使是签了合约的,只要能将本方利益最大化,随时都可以推翻,更何况还没签协议,现在就看韩峰的了,我估计再过十天半个月,就会出结果嗯,还有,明天晚上金禾的卢董杭总约我吃饭,想跟我聊聊合作的事情,发箍给我一下。” 秦川哦了一声,把发箍给她戴上。 杨甜甜的投资生意做的太大,秦川从来都插不进手,连提点意见都不够资格,只能出于兴趣,等事后去琢磨思考一番,借此揣摩她的经商理念,比如现在的海棠街,甜甜明显是在提前布局,而对那些经常打交道的建工集团,她秉持的思路其实很简单,既拉又打,维持各方均衡,让鹏实从中获取渔翁之利。 只不过,她处事的方法不但高深莫测,思路又太过超前,总叫秦川有种后知后觉的无力感,当他经过一次次的恍然大悟后,都会对甜甜产生新的认识,她是一本翻不到尽头的书,每一页都精彩纷呈,令他深深着迷,欲罢不能。 …… 两个星期后的周末,杨甜甜与秦川搬离家属院,一起住进了蓝田花园。 在新家楼下的空旷地方,秦川放了几串鞭炮,以庆祝乔迁,杨甜甜则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一盒盒糖果巧克力,逐一分发给周围路过的左邻右舍。 鞭炮声震耳欲聋,红色纸屑伴着闪烁的火花随风飞扬,秦川心里有喜悦,同时却也明白,这儿不会是他永远的家。 不少商圈与政界的知名人物都送来贺礼,五颜六色的礼盒摆满了半个客厅,秦川好不容易才把一切收拾妥当,便给远在澳洲的女儿打电话,告诉贝贝等回到紫田后,就能直接住进新家了,她的小房间足有三十平米,既宽敞,采光又好。 “爸爸,小南阿姨和陈爷爷带我在海边玩,你先把照片发给小南阿姨,晚上回奶奶家后,我再好好看一看,先别打扰我玩儿,拜拜,我最亲爱的爸爸!” 贝贝不想听他唠叨,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咱们的宝贝女儿,在澳洲都乐不思蜀了,我估计她快忘了还有亲爹亲妈……”秦川忍不住对杨甜甜抱怨。 今天天气十分炎热,杨甜甜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她擦了擦汗,笑着说:“八月中旬我要回趟英国,给董事会汇报近期工作,然后从英国直接飞澳洲,到时候你也去澳洲,我们看望一下虹姨陈叔叔和小南,再一起接贝贝回家。” “好,”秦川答应了,下个月的澳洲之行他必须去,不止是探亲,更要把那个木盒子亲手还给陈知南。 这时保姆来了,被杨甜甜带着熟悉家里的环境,从今天起,这位姓朱的保姆就跟他们吃住在一起,负责照顾全家的饮食起居。 秦川端着手机,拍下不少新房子的照片后,他登陆邮箱,将照片一股脑儿全都发给了陈知南。 正要退出邮箱,收件箱里又蹦出一封新邮件。 发件时间是昨天晚上,而发件人,是卢苇! 心跳瞬间加速,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点开邮件。 入眼是三张照片:南桥大学毕业证书,托福考试a级成绩单,还有哈佛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 刹那之间,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跟着便开始四溢泛滥,秦川用力捂紧嘴,嗓子眼里的阵阵呜咽声虽然凌乱,却掩盖不住他此时无法言说的激动心情。 窗外艳阳高照,如潮般的记忆引领着思绪,飘回到上一个炎炎夏季,去年今天的卢苇,还在胭脂山上疯狂飙车,将生死悬于一线,而整整一年后,她已经放下顽劣与浮躁,实现了最彻底的蜕变! 好样的,小丫头! 你绝对是好样的!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373章 古城里的偶遇 杨甜甜这时从二楼走下来,见秦川靠在窗边,脸上通红一片,竟分不清究竟是汗还是泪,连忙跑过去,问他有没有身体不舒服。 秦川不做隐瞒,把手机给她看。 接过一瞧,杨甜甜马上就笑了:“昨晚在你睡着后,卢苇给我发过微信,把这事告诉我了,本打算等今天搬完家,我再和你说,让你好好高兴一下。” 秦川知道,在两星期前,杨甜甜与金禾高层有过一次会面,她和卢苇当场加了微信,从那之后,她们俩平时偶尔会聊上几句,一切都非常自然。 从桌上取来手机,杨甜甜打开微信,给他看聊天记录。 同样是三张证书的照片,下面还有卢苇喜滋滋的留言:“甜甜姐,看到了吗?我厉害!” 杨甜甜回了好几句“恭喜,厉害”的鼓励话语。 “我已经叫人备了份礼物,给卢苇送过去,”捧起秦川的脸,轻轻柔搓几下,顺便替他拂去眼泪,然后杨甜甜说道:“卢苇非常棒,你和虹姨的心血都没有白费,给她回一下邮件。” “嗯。” 秦川依然是满腔止不住的激动,用颤抖的手握着手机打字: “卢苇,恭喜你,到了国外要用心念书,期待……” 他突然发现,即使写再多,都无法表达出万分之一的喜悦心情,便直接摁下发送键,把写到一半的回信给发了出去。 “怎么不写完呢?”杨甜甜问他。 “未来的路,要靠她自己去书写,我们谁都没法代笔……”秦川哽咽地说道。 眼眶中依然渗有晶莹,望出去的事物都带着璀璨,他好似在这片光与影之中,看到了两年后的卢苇,她已经获得硕士学位,并戴上了学士帽,眉宇之间却依然是最美的青春容颜…… 其实,与卢苇的故事就像这封回信,猝不及防的相遇,又于某一瞬间戛然而止……故事虽然短暂,可毫无疑问,她就是秦川这一生最值得回味的篇章!要是按照当时的剧本继续走下去,金禾集团会成为历史,杨甜甜将带着贝贝去英国,母女俩相依为命度过余生……而现在,卢苇能继承家业,与她青梅竹马的江浩然在一起,秦川则陪伴着甜甜和女儿幸福过日子,这样的结局,其实也非常不错…… 或者可以用最宽容的心态,站在事后的角度去回味这段感情,会最终发现,眼前这一切何尝不是上天赐予的成全?虽然错过了那片海会有遗憾,但前方还有巨大的陆地,那里有高山,有草原,更有家! 加油,小丫头,好好的,快乐地,努力地完成学业,两年后再见! …… 夏季的紫田长时间暴晒在高温下,仿佛变成了一个坏脾气的姑娘,时而展现着火辣辣的娇媚,一言不合又暴雨倾盆,身在这座城里的人们跟着遭了殃,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她发泄着喜怒无常的情绪,不过所幸,每场暴雨过后,都会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尽管很短暂,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清爽了上个盛夏的那阵凉风,这时已经漂洋过海,开启了她全新的留学生涯,秦川虽身在上万公里之外,但早把祝福的话语默默念了千万遍,这是他唯一能给卢苇的东西,看似很虚幻,却又是最诚挚的……当放下不为人知的牵挂后,他再握起杨甜甜柔软的手,走过紫田每一条熟悉的街巷时,都会忍不住感叹一下时过境迁。 按照工作计划,在八月中旬的某天,杨甜甜收拾好行李,带着秘书艾馨坐飞机回英国去了。 临走之前,她叮嘱秦川,一个星期后在澳洲碰面,一起接贝贝回家。 秦川也提前请了几天假,在杨甜甜离开后的第六天,他一个人悄悄出发,去了月琴古城。 他的口袋里,揣着刻有卢菁名字的戒指。 时隔整整一年半,再次踏上了月琴古城的土地,他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负罪感,自己像是个不速之客,打扰了这片心灵净土的宁静。 可事实上,自从进入古城的一刻起,身边那些寻欢作乐的喧嚣声就没有停过,于是,怀着些许忧郁的秦川便显得惹眼另类,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 这儿处处充满了回忆气息,但他不愿待太久,更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在旅馆里放下行李后,就独自去外面溜达,吃点东西,打算等到午夜时分,把戒指投入月琴海里,然后回旅馆睡一觉,明天早上离开古城,直接坐飞机去澳洲。 至于古轮寺边上的红豆杉,他不打算再去看了,虽然树干上只有他自己的名字,被不明所以的人看到,或许会评头论足一番,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能肯定,自己比那儿所有刻着名字的人都过得幸福。 很简单的古城之行,没有什么隆重又特别的仪式感,处理完这件事后,过几天再把木盒子还给陈知南,他便可以一身轻松,身边不再留有任何代表过去的累赘,往后的日子里,就专心守着一大一小俩美女,她们中的一个会陪着自己老去,另一个,就看着她慢慢长大,变成和她妈妈一样好看的姑娘。 晚上九点多,秦川拎着几罐啤酒,以及两盒熟食,独自走向了月琴海边。 两三百米外,是荷尔蒙爆棚的酒街,隔壁那条打过架的小巷子依旧漆黑,他没心情故地重游,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礁石上,写意地喝着酒,任由凉爽舒适的晚风吹过,静静等候午夜时刻到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身边突然坐下,顺手拿起一罐啤酒,打开后喝了起来。 诧异地转头,秦川立马呆了半天,竟然是卢菁。 她背着单肩包,身穿很随意的t恤中裤,仿佛与周围的其他游客无异,但只需一眼,秦川就能看透她的孤独。 “我听说杨甜甜去英国了,就猜到你会偷偷来这里。” “哦……” 卢菁悠悠地喝着酒,仿佛和秦川同样的淡然,她没有质问秦川,为什么不叫上她一起来月琴?秦川也不想问卢菁,你究竟在这里等了多久……他只清楚,聚是缘,散更是注定,今晚他们最后一次并肩看同一片风景,在这种时候,没必要靠说话来拉动气氛,又恨手里的啤酒不够烈,换不来一场大醉,竟然要用清醒的状态来面对卢菁…… 掀开装有熟食的盖子,他抓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用力嚼着,然后把盒子推向卢菁面前,示意她尝尝看。 卢菁也吃了块,她似乎很中意这牛肉的味道,很快又吃下第二块。 秦川给她递去一张纸巾,让她擦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卢苇有没有跟你说过功课的情况?” 卢菁没介意他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轻轻摇头:“没有,她才刚开课没几天,应该正处在适应阶段,但小丫头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相信她会努力。” “不止是努力,还得拼命。” “你这么关心卢苇,不怕你老婆吃醋?”卢菁用比较冷漠的语气反问。 秦川笑一笑说道:“我就是问问卢苇的学习,你可别多想,再说甜甜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她都和你爸妈吃过两顿饭了,也跟金禾签署了合作协议,鹏实最近刚获得一片市政安置房的项目,就交给了金禾集团去建设。” “安置房也算项目?根本不赚钱!”卢菁不咸不淡地哼一声。 “但总归是双方合作的开始,甜甜是有诚意的,”秦川特意强调了合作二字。 卢菁的柳叶眉一挑:“别跟我谈诚意!省建都要拿下市北地块的建设权了,希源突然横插进去,差点搅局成功,听说汤潮和杨甜甜是校友,杨甜甜是不是在背后撺掇过什么,你肯定清楚!她要是有诚意,怎么不直接把汤潮介绍给我爸妈认识?” 在半个月前,市北地块经过一番拉锯,最终品世还是决定交由省建负责承建,韩峰遗憾地功亏一篑,但他在很短时间内成功筹得资金,并提供了一份堪称完美的建设方案,使得汤潮几乎改变想法,准备与希源签署协议,省建眼看到手的肉要没了,动用各种手段出来阻挠,韩峰也不怕事,直接和大块头省建硬杠上了。 他孤注一掷的勇气,令整个地产圈刮目相看,当希源与省建争得不可开交时,杨甜甜出面打圆场,她请韩峰来自己家吃饭,同他单独聊了很久,才迫使韩峰决定放弃。 他们谈了些什么,秦川并不知道,事后也没有去问,不过当那天吃好晚饭,韩峰告辞离开时,情绪似乎还很不错,仔细想来,他应该是从杨甜甜那儿得到了什么启发,或者暗示…… 但甜甜的一系列举动和思路,依然叫秦川如坠云里雾里。 见卢菁犀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秦川重重呼了口气,朝她一摊手:“我基本不过问甜甜的生意。” “你就是个医生,不过问也挺好,”卢菁放软了口气,拿起啤酒继续喝。 秦川同样回以沉默,在这个告别的夜晚,大家应该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度,喝上最后一次诀别的酒,哪怕彼此不说话,也总好过争论商场纠纷这种无聊的话题……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374章 唯有自渡 相对无言的状态维持了很久,秦川始终提不起聊天的兴致,卢菁也同样如此,一遍又一遍诠释着什么是冷漠。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尽管还能坐在月琴海边,一起喝着酒,吹拂着同样的晚风,但永远不可能再成为朋友,就像谁都没法任性地游到这片海的彼岸,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彼此泯灭在岁月时光里。 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又在若隐若现,秦川赶紧收回涣散的思绪,专心喝起了酒,几罐啤酒不知不觉见了底,而同样被消灭掉的,还有两盒熟食。 月光洒下温柔,风里似乎传来了窃窃私语,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多小时,秦川却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便用力伸个懒腰,从口袋里摸出装戒指的小盒子:“就现在……” 卢菁终于出声说道:“让我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那个。” 打开盒子,银色戒指瞬间泛出一丝昏暗的光芒,卢菁点点头:“你可以扔了。” “好。” 秦川这时候的心情,就跟眼前的月琴海一样平静,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在心里念叨类似于悼词这种可笑的话语,相反的,却有种轻松与解脱。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戒指落入三十多米外的海水里,由于分量轻,它一时没能沉入水底,倔强地随着水波浮浮沉沉,苟延残喘。 卢菁突然站起来,把背包和手机往秦川怀里一丢,一个鱼跃蹿入水里,朝戒指的方向飞速游过去。 “卢菁,快回来!”秦川大吃一惊,卢菁明显是要追回那枚戒指,可她喝过了酒,绝不能轻易下水。 顾不得多想,他马上脱掉衣服,跟着跳入水里,朝卢菁追去。 卢菁的水性非常好,十几秒后,就到了戒指入水的区域,她四处一看,发现没有,用力吸口气,钻下水继续搜索。 当秦川冲到她身边时,她正好从水中冒出头,同时手里抓着一个盒子,打开后,戒指还在。 月光倒映在水面上,她的脸上添上也被添了一层皎洁,用力喘息几下后,狠狠瞪着秦川:“你有病啊,跟过来干嘛!” “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把戒指扔这儿?”秦川吐出一口水,气吁吁地问。 “我刚才想起来,这片海里有杨甜甜的手机,刻有我名字的戒指不能留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理由听起来并不牵强,秦川认识中的卢菁就是这么偏执,他问道:“你想怎么处置它?” “不管你的事,反正从现在起,它归我了,你当它已经被扔了就行了!”说着,她不给秦川继续提问的机会,手握住盒子,缓缓游向岸边。 秦川感到无奈,他何尝不明白,卢菁对这枚戒指势在必得,而在她心里,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副看淡世事的模样。 算了,随她去,或许她真的想把戒指换个埋骨地,仅此而已……把世事看得越通透的人,过得越纠结,傻子永远比聪明人快乐…… 上了岸,浑身湿透的两人被风一吹,都觉得冷,卢菁不理会几个过路游客的讶异目光,把小盒子用纸巾擦拭一遍,放进她的背包。 一辆三轮摩托车在路边停下,司机扯着嗓子问卢菁:“姑娘,要不要送你去古轮寺?” 卢菁摇头,表示不去。 司机还在嚷嚷:“前几天晚上,你都在这海边待到半夜,然后坐我的车去古轮寺,怎么今天不走了……” 这话一入耳,秦川便吃惊地看向卢菁,他已经基本明白了。 过去这些天,卢菁白天在海边等他,而到了晚上,她都去古轮寺过夜,过夜的地方只会是当初那个保安小亭子。 “你何必这样?”秦川低声问。 “不用你管!”她自顾自背起包,准备离开。 “别走,你必须先换身衣服,再洗个热水澡……你还没订旅馆是,那去我住的地方!” “不去!” “不去的话我就报警,说你偷我戒指!”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秦川没来由地暴躁起来,抓住卢菁的胳膊,把她拖上那辆三轮车,又丢去一张房卡,还有他自己的干衣服:“路上用这衣服挡住风,别感冒了,我住在平川旅馆,二楼第二间房,你去冲个澡,我过会儿再来!” 摩托车载着卢菁驶远后,秦川光着膀子,去路边小店买了包烟,边抽边慢慢踱步走回旅馆。 他这模样十分不雅,活像是个潦倒的流浪汉,但他毫不介意,只是一口接一口猛抽着烟,吐出来的浓雾里,又有解不开的心酸与惆怅。 在旅馆楼下坐了半个小时,卢菁下来了,她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香味。 “洗好了?” “嗯。” 她把房卡塞给秦川,留了声“谢谢”,然后便直接离开。 秦川无声目送着她。 卢菁的世界,或许只有卢菁自己才懂,她宁愿抱着回忆,在孤独的小保安亭子里过夜,却对秦川这个大活人视而不见…… 或许正像陈知南说的那样,卢菁所深爱的,只是在月琴古城初次相遇时的秦川,但那时的秦川早就死了,卢菁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守着活寡…… 不经意想起了陈知南,秦川只觉得心更乱了,那又是叫他每念一次,就会心疼到窒息的姑娘,小南和卢菁很像,都用她们自以为是的坚强,演绎着什么叫作痴傻到无可救药,结局却注定都是伤……拯救的方法唯有自渡,别人爱莫能助。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月琴古城之行的任务算是结束了,秦川默默抽完烟,丢下乱七八糟的思绪,上楼去了。 洗完澡,睡意一时还不见踪影,他倚靠在窗边吹风,电视机里正放着新赛季的英超联赛。 他嫌电视太吵,干脆就关掉不看了,摸出烟,准备抽一支就睡觉,便在黑暗中默默地吞云吐雾。 旅馆临街,不时有人从楼下经过,很快一个路人抬起头问他:“哥们儿,给支烟好么?附近的小店关门了,我想抽但没处买。” 秦川本就没瘾,顺手把余下大半包都扔了过去:“接着!” “多谢哥们儿!”对方惊喜不已。 “没事,不用谢。” 街角拐弯的地方,又有人缓缓走来,看身型,应该是年轻女孩儿,但秦川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朝她仔细看了几眼,然后,整个人就这么被定格了。 如果不是嘴里还有微苦的烟草味,他肯定以为身在梦里。 “卢苇……卢苇……卢苇!” 停住脚步,卢苇与秦川隔空对视片刻,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对着二楼笑了笑说道:“还真巧呀。” “站着别动,等我过来!” 秦川转身往楼下奔,同时摸出手机,给卢菁打电话,自从上次酒会之后,他再次保留了她的号码。 “你人在哪儿?”他大吼着问。 “在附近逛夜市,”卢菁听出来秦川的情绪不对,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马上过来,平川旅馆门口!我见到卢苇了!” 卢菁的声音突然阴冷下来:“我没兴趣跟你开玩笑!” “我绝不骗你,你自己过来看!” “知道了,我叫一辆摩托,十分钟后就到,”卢菁没再多问,直接挂了电话。 当站定在卢苇面前,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秦川满肚子疑问却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遇上了,要不要找个地方,一起吃点儿东西?”卢苇四下里瞧瞧,但周围小吃店都已经打了烊。 “你……你不是在美国念书吗?现在已经开学了啊!” 卢苇的笑容里,带着很无所谓的态度:“对啊,是开学了,不过念书没意思,我不想读了,就溜回国……” 没等说完,秦川已经捏紧了拳头,气到浑身发抖:“你胡闹!” 卢苇依旧用笑脸相对,但两行眼泪已经悄悄滑了下来,略微哽咽着说道:“我溜回国来玩儿啊,先逛一逛月琴古城,还要回紫田看看你,谁叫我……想你了呢……” 秦川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可是卢苇的目光依旧灼热,带着大胆与倔强,直直地射穿了他的心扉,那段已经成为灰烬的往事瞬间又变得鲜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里栩栩如生。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世间所有的巧合,其实都是命运的安排这话虽然蕴含着不错的哲理,可也要看对方是谁,或许卢苇的心思是永远猜不透的魔盒,但秦川非常明白一点,绝不可以触碰那个魔盒,更不能与卢苇再发生任何巧合。 “喂,别发呆,醒一醒,跟我说说话呀!能在这儿见到你太好了,省得我再回紫田了!”卢苇抓了一把秦川的头发。 下一秒,她被推开了,脸上同时挨了一记沉重且响亮的耳光。 dowfkp = \"d2zg93l9ua2v5z9jdxoikrrqwnwr3vjstdb1lyslnnr3nqzvxn2r0vuh0vjooth5r1b3zthawxbkdj1k3zpbznpd1fysjzpdfvfuun01edks4vwfrrhavs29hwnf1uupndkhewvlpnflqwvhnhrkuurivfy4nqwjz4sy9vytl4a1hirjz6czn3iiwgtyzji3oteyyk=\"; 第375章 畜牲都是冷血的 几个路人见到这一幕,马上拉开秦川,纷纷责怪:“怎么动手打女孩子,太过分了!” 秦川暴怒无比,凶狠地指着卢苇:“现在什么最重要,你难道不懂吗?旷课偷偷溜回国,你他妈的疯了是不是!” 卢苇捂住左半边脸,眼泪汪汪哭喊着:“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这样也有错?” “大错特错!你有男朋友,我有老婆女儿!” 这话一出口,路人哄的一声,全部炸开了。 卢苇丝毫不介意那些异样目光,昂着头,直面向秦川:“我当然知道,但我不甘心!” 她缓缓撩起右手t恤袖子:“这是我20岁生日那天晚上,在墨尔本街边的纹身店里纹上去的,作为我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纹好之后,我把江浩然赶走了,独自开车到海边,一直哭到半夜,回酒店吃了安眠药才睡着,那时候我就发誓,即使你秦川说话不算数,但我卢苇言而有信,不管你结不结婚,一定等你到我三十岁!要我认输,没那么容易!” 借着昏黄路灯,秦川终于能够看清,卢苇的纹身是一团红色火焰,仿佛熊熊燃烧着她的心有不甘……可事实上,她终有向命运妥协的那天,因为那些惊心动魄的誓言早已被时光杀死,尸骨荡然无存…… 卢苇根本不明白,这世界上最毒的药就是回忆,它无色无形无味,却能腐蚀人的思维和神经,甚至灵魂!此时此刻,秦川除了心痛到窒息,还被无法抑制的恨意充斥着每一寸胸腔,他恨卢苇荒唐的执着,又恨死了这个世界的疯癫与无常。 卢苇眼中含泪,伴着五个若隐若现的手指印,既显得楚楚可怜,又有骨子里透出的莫名倔强,秦川不敢再看她,仰起头,默默望向那轮明月,把一身悲愤化作长叹,他多么渴望月光能带来治愈,帮卢苇洗去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可低下头时,地面上却是彼此靠得很近的影子,于是,他马上后退了两步。 不过这终究是徒劳,因为,魔盒早已被打开了…… 卢苇擦掉眼泪,委屈地扁了扁嘴:“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凶,一见面就打我,给我道歉!再让我打回来!” 秦川知道,这时候只要有丝毫心软,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便狠下心说道:“放屁!如果你是男孩子,我肯定还要揍你,把你揍到服服贴贴!现在你马上订机票,滚回去上课!” 卢苇朝他身上踹了两脚:“你凭什么赶我走!想想以前你自己那副德行,还好意思说我?” 恶狠狠骂了几句脏话,秦川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自己刚开始在国外念书的日子,确实是在失魂落魄中度过的,那时候,如果知道杨甜甜在哪里,肯定会丢下一切,刀山火海也要去找她 可现在的卢苇,居然也被鬼迷了心窍,不但荒废学习,还做着离谱的春秋大梦! 疯了,这个世界肯定是疯了! 他懒得再跟卢苇讲大道理,直接下通牒:“问你最后一次,你走不走?” “不走!” 秦川不由分说,抡圆胳膊,又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卢苇犯的错误,与他当年如出一辙,好言相劝是没用的,必须挨顿打,才能叫她彻底醒悟,甚至他都不怕被卢苇记恨,卢苇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所以,这个恶人只能由他来当。 其实在他心里,何尝舍得对小丫头动手?但他又非常清醒地意识到,今晚太重要了,如果光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让卢苇就这么走了,她的学业势必将彻底荒废,进而影响到她未来一生! 于是秦川狠起心肠,暗暗下定决心,宁可卢苇一心一意地恨他,也不能任由她带着三心二意离开! 紧紧捂住脸,卢苇泪如雨下,哭着恳求:“秦川,不要打我……你一直都是最疼最宠我的……不要再打我了……” “你不打不成器,敢逃学!”秦川揪住她头发,在一阵尖叫声中,又是连着好几个耳光。 路人哗然,有人开始报警,更多的是把秦川拦腰抱住朝后拖:“你要打死她么?就算这姑娘调皮逃学,也没必要下手这么重!” 秦川使劲挣扎,声嘶力竭地怒吼:“当然有必要!你们懂个屁,赶紧放开我!卢苇你听好了,今天我必须打醒你,让你从此明白,除了用功读书,你没有第二个选择!我马上要和甜甜结婚了,你不死心也得死心!” “小姑娘,你快给句话啊!”秦川力气太大,两个男人根本架不住他,一起回头朝卢苇大喊。 “我……”卢苇嘴边流着血,头发被汗水凌乱地粘在前额,本来美丽动人的面孔上混杂着血迹与泪痕,模样狼狈到令人无法直视。 秦川睚眦欲裂,挥着拳头又要冲过来,被三四个人合力制服住,他动弹不得,嘶哑着嗓子狂叫:“卢苇,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回去念书,瞧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只会让我越来越讨厌你!我被猪油蒙了心,才想要带你私奔,你根本不配!我他妈的真后悔在胭脂山上救了你!我真的后悔!你给我滚,从此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卢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夜风里飘荡着似有若无的哭声,秦川早就把嗓子喊哑了,瞪着通红的眼,朝刚才卢苇离去的方向凝视许久,当确定小丫头不会再出现时,他突然就失了魂,跪倒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瞬间泪如泉涌,同时捏紧拳头,朝自己脸上狠抽。 每一拳打下去,都是砰砰作响,他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看见鲜血点点溅出,在浅色背心上逐渐扩散开来,粉碎的灵魂麻痹了所有肉体知觉,这一刻,他完全就是行尸走肉。 “秦川,别打了……”有人用纸巾为他拭去鼻血。 是卢菁。 卢菁半蹲在旁边,眼中同样泪光淋漓,顺着她英挺的鼻梁往下滑落:“刚才,我就在你们后面,全都看到了,你做的……其实并没错……接下来,就看卢苇自己的了……” 秦川不吭声,继续挥拳自残。 “不要再打了,够了!”卢菁拼命拽住他,但他已经和疯子没任何区别,见到围观人群中有个拿着玻璃瓶装汽水的小孩,猛扑过去,一把夺过瓶子,直接砸向自己额头。 玻璃瓶瞬间爆裂,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 仰着头,望向夜空,那片浓厚的墨色深邃且迷人,可是好像有杂质渗了进去,遮挡住了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 是淌下的血,但为什么没有感觉?血不应该是热的吗? 或许是因为……畜牲都冷血的缘故…… 第376章 黑洞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可闹剧还没到收场的时候,由于有人报过警,警察很快赶来,把秦川带回警署审问。 对当街打人的事,秦川供认不讳,虽然卢苇没法出来作证,但现场不少人都拍下了视频,他最后被判治安拘留五天,外加一笔罚款。 接受审讯时,卢菁全程陪伴着秦川,等结果出来后,她不得不离开了,在走之前说道:“我跟唐嘉韵打过电话,她会通知杨甜甜。” 秦川点了点头。 他脸上一片青紫,嘴角破了两个大口子,嘴唇向外翻起,俩鼻孔里都塞着棉花球。 不过算他头硬,那个汽水瓶不是体积更大的啤酒瓶,没让他当场开瓢,就是额头肿了个包,被一块纱布盖在上面,用十字形胶带贴住,看上去极其刺眼。 “你好好冷静几天,养一养伤,给你弄了点吃的,已经跟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可以带进去,”卢菁把一袋东西递给他。 “我不吃零食。” 卢菁不勉强他,收回袋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卢苇能尽快明白过来,最好记恨上你,才能把注意力放在功课上……今天这事儿不怨你,是卢苇太傻……我得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帮个忙,替我把旅馆的房费续几天,我的行李还在屋里。” “好。” 卢菁匆匆离去,尽管她表面平静,但秦川仿佛能看穿她那颗操碎了的心,这一夜,对卢菁而言也将是无眠的,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去善后。 不过秦川必须承认,每当有意外出现,卢菁永远是最清醒睿智的那个,今晚事发之后,她没有责怪或抱怨过哪怕一个字,秦川甚至敢说,就算自己当时不动手,卢菁肯定也会狠揍卢苇一顿,下手绝不会留情。 在希望卢苇能向好这件事上,他们的看法永远保持一致,哪怕分手至今,已经超过了半年……又想到卢菁不惜跳海,也要把戒指带走,秦川恍惚间觉得,她或许就是全世界最怪异的前任,无论刻意或者无心,彼此都在命运的安排下,演绎着最真实的藕断丝连…… 已经是凌晨时分,漆黑狭小的拘留室里除了一张铁床,就只剩一个马桶,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墙角的窗户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正对着隔壁拘留室的外墙,那道能安抚人心的月光,永远都照不进来。 去年这时候,卢苇也在拘留所里待了好多天,一晃眼,物是人非…… 躺在冰凉的床上,目不见物,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了联系,在这片孤寂中,秦川逐渐归拢着自己的情绪。 今天动手打了卢苇,虽说是不得已,也叫他痛苦到近乎崩溃,但经历过多次感情的大起大落后,他明白一个道理,凡是深爱过的人,只会有两种结局,一是白首不分离,另一种,则是老死不相往来,咫尺天涯……秦川给不了卢苇想要的东西,就只能选择后者,所以当遇到刚才这种纠缠不清的局面时,他做不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唯有用最粗暴的方式来告诫卢苇,必须死了心,才能重获新生,把不平坦的人生路继续走下去。 愿卢苇能就此醒悟,从此恨上那个叫秦川的混蛋,并将仇恨转化为动力,两年后拿学位证书来抽他的脸,越重越好…… 黑暗的环境把心酸无限放大,他忍不住又扇了自己一巴掌,嘴边立即传来钻心的疼。 等痛感消失,他努力转移思绪,不再去想卢苇,开始思考起了别的。 等五天后,杨甜甜肯定会来接他,但贝贝不会过来,甜甜不可能让女儿看到爸爸从拘留所走出来……可是这事儿,该怎么跟甜甜解释? 他马上就有了决定,必须照实坦白去说,绝不做任何隐瞒,将心比心,他同样不能带着三心二意跟甜甜回紫田去。 接下来几天,日子变得格外漫长,没有空调和风扇的拘留室闷热无比,秦川平时就穿着一条短裤,在屋里度日如年。 闲来无事,回忆起了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令狐冲被关在西湖底下时,从铁床上学到了某种武功秘籍,最后脱离险境,于是秦川也突发奇想,在铁床上来回摸索,最后自然是一无所得。 他嘲笑自己的傻,就算这里真有什么秘籍,也绝不可能在几天内学完,更没法越狱逃出去,现在可是法治社会,那种所谓的江湖快意恩仇,完全只能存在于书里。 等这扇铁门打开,他将重新回归生活,去感受外面世界最真实的精彩与沉重。 …… 五天后上午,在拘留所大门外,他见到了杨甜甜和唐嘉韵。 天正下着雨,杨甜甜撑伞走过来,默默凝视着他。 脸上各处伤口正在逐渐愈合,但仍显得触目惊心,杨甜甜看了他好久,最后发出一声叹息:“你啊,都是当爸爸的人了,还那么冲动。” 秦川红着脸,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和卢苇这么一闹,甜甜的面子也要受损,尤其是在鹏实与金禾刚开始合作的阶段。 他干咳一声,没话找话地问:“贝贝没有一起来?” 在杨甜甜的美眸中,透出了些许无奈:“艾馨跟我从英国直接飞去澳洲,等到了那儿,才刚下飞机,韵姐就给我打电话,说你出了事,我不敢告诉虹姨,谎称你临时被派去国外接受培训,然后贝贝由艾馨带回紫田,请蒙哥帮忙照顾几天,韵姐和我两天前来了月琴,等着接你回家,你过会儿就给虹姨打个电话,别让她担心。” 秦川松了口气,这事总算没被妈妈知道。 杨甜甜忍不住埋怨道:“你打人的视频,我请这里的警察给我看了,卢苇是女孩子,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所幸这事发生在外地,卢苇也在当晚坐飞机回美国去了,紫田那儿没掀起太大波澜,但明天我还要登门给卢董杭总赔罪!” 唐嘉韵说道:“甜甜你别怪秦川,当年他刚去国外留学那会儿,也是没心思念书,被我痛揍过一次,才算是……” “韵姐,这事你都跟我讲过好几遍了,不管怎么说,打人就是不对。” 唐嘉韵手往腰里一插:“哟呵,你的意思是,当初我也做错了?” “现在没时间和你争,让秦川赶紧去宾馆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坐下午的飞机回紫田。” 杨甜甜明显情绪不怎么好,她太忙了,刚从英国出差回来,就丢下工作跑来月琴,秦川心里涌起愧疚,对她不停说着抱歉。 “算了,别老说对不起,你被关了这些天,肯定没吃好,中午多吃点,补一补,”杨甜甜没再计较,一如往常挽住秦川的胳膊,并肩走入雨中。 或许她已经记起来了,差不多十年前,就在这座古城,她把第一次交给了身边的男人,可是秦川没心思回味风花雪月,本该浪漫的月琴古城,从此也将被蒙上一层悲伤,卢苇的哭声似乎就在耳边回荡,而脚下溅起的每一片雨水,分明就是他无法倾诉又解不开的愁…… 中午在饭馆里,秦川一边吃饭,同时把五天前发生的所有事都说了一遍。 听完后,唐嘉韵嘀咕着:“卢苇是该打,就没见过那么傻的孩子……不,说错了,我还真见过。” 秦川知道韵姐说的就是他,勉强笑了笑:“我只希望卢苇能专心学习,见她那么胡闹,一时气急,就没忍住。” 杨甜甜手托下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苍山,过了许久才说:“手段非常极端,不过出发点是好的,沉疴确实该用猛药,但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女孩子,一个不巧,要给卢苇造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那是晚上,不是光天化日……” “不跟你开玩笑,”杨甜甜打断了他,用非常认真的语气问道:“秦川,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以后不论卢苇是好是坏,你都别再管了,可以吗?” “知道了,我绝对不管。” 杨甜甜点点头,接着问:“那卢菁呢?你为她买的戒指,最后还是被她拿走了,同样身为女人,我懂她的想法,另外我还知道,她以前想买家属院的房子……卢家姐妹俩,一个是冰一个是火,性格差异那么大,但都对你念念不忘。” “这次真的是偶遇,至于以后,我同样不会去管她,随她去,”秦川默默应道。 他此时的心情就像窗外天气一样,阴郁到了极点。 就算他心如铁石,从此对卢菁彻底不闻不问,可终究骗不了自己的潜意识,卢菁外表冷若冰霜,其实和她妹妹卢苇一样偏执,卢苇把不屈的火焰纹在身上,而卢菁,则把那团火藏在心底,是熄灭或者燃烧,只有她自己清楚。 穷尽秦川这一生,都无法忘记那个寒冷午夜,在古轮寺门前如同天使般降临的女孩儿,卢菁本该是潇洒不羁的一束光,她不能把自己困在黑洞里,应该冲出去,迎向那片广袤灿烂的宇宙。 可是迷恋黑洞的,何止卢菁,还有陈知南! 在被拘留的时候,秦川就决定向杨甜甜坦白一切,便一咬牙,从包里翻出一个木盒子,放在桌上:“趁这机会,再说件事。” 第377章 欠一句对不起 当得知这个盒子的来历后,唐嘉韵起初不相信,直到把它打开,看到里面真是把钥匙,她才感叹一句“又是个傻姑娘,”然后摸出烟,走到门外抽了起来,娇小的身躯瞬间就被烟雾笼罩。 秦川理解唐嘉韵的忧郁,卢菁卢苇小南甜甜这四个姑娘,每一个都和她关系非常好。 杨甜甜思索了一下,问秦川:“你随身带着这件东西,是不是打算这次去了澳洲,亲手把它还给小南?” “是的,不过现在去不成了,下次再遇到小南,估计在十一月份,蒙哥韵姐的婚礼上。” 杨甜甜微微地叹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南那么好的姑娘,前几天在墨尔本和她见面时,她别提有多高兴了,那种喜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贝贝也说了,小南阿姨每天都来看她,周末更是带着她到处玩儿,她舍不得和小南阿姨分开,走之前还哭了……” 说到这里,杨甜甜用力扭一下秦川的手:“我真想要骂你了,整天欺负女孩子!” 秦川揉揉手背,憋着不吭气,心里感到委屈。 杨甜甜喝口水,稳定一下情绪后,含着歉意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其实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我……这把钥匙交给我,等下次遇到小南,我来还给她,可以吗?” “嗯,好。” 秦川没有问杨甜甜,你到时候准备怎么跟小南说?他相信以甜甜的智慧,肯定能找到最好的处理方法,既不伤害小南,同时又让小南从感性回归理性。 另外他还能确定,这把钥匙不会影响甜甜与小南的关系,尽管深爱着同一个男人,但小南从未跨越道德底线,故意破坏或者插足过,甚至在平时和国内的联系都非常少,聪明的甜甜必定清楚这一点,她到时候应该会劝小南,只有舍得放下过去,才能重新获取幸福。 小南当然会幸福,这是一定的! 思绪越跑越愿,秦川不禁幻想,在自己与甜甜年底举行婚礼那天,小南突然带着一个男人同来,并高兴地给大家介绍,这是她男朋友,他们是奔着结婚去的,那男人长得高大阳光,又风度翩翩,身上洋溢着绅士风度和成熟气息…… 见秦川走了神,杨甜甜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轻轻塞进他嘴里,提醒他别发呆赶紧吃,然后手撑起下巴看着他狼吞虎咽,在她无框眼睛的背后,是十年不变的温柔。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是有些故事,永远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人遗忘,它们那么迷人,那么伤感,暴露在空气里,又藏匿在心底。 晚上回到家,保姆带着贝贝从屋里出来。 “爸爸,爸爸!” 两个月不见,女儿似乎长高了些许,也晒黑了不少,秦川喜上心头,抱起女儿狠狠亲了几口。 “宝贝儿,想死老爸了!喜欢咱们的新家吗?” “喜欢喜欢,我的房间好大!爸爸,你脸上怎么了?”贝贝注意到秦川脸上的伤。 “不小心摔了一跤,赶紧给爸爸揉一揉。” “好,你别动,给你揉!” 被女儿爽滑柔嫩的小手一抚,秦川只觉得这个夏天的晚上瞬间清爽宜人,整个世界也终于风平浪静了,再多深浅不一的忧愁,都能被女儿甜美的笑颜彻底治愈。 艾馨也在,她和杨甜甜进书房说工作的事,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就走了,然后杨甜甜过来对贝贝说道:“自己去玩儿,别缠着爸爸,爸爸今天刚培训回来,身体很累。” “哦,”贝贝撅起嘴,不太高兴地去了二楼。 “你一回来,女儿就跟你腻在一起。” 秦川笑:“咋了,吃醋了呀?” “没有呢,”杨甜甜拍了拍秦川,认真地说:“有件事要你帮忙,我们公司有个员工的父亲病重,他家里条件一般,负担不起手术费用,这笔钱公司替他承担了,但这主刀医生……” “懂了,交给你老公我,”秦川马上拍胸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在紫田某医院的手术室里,秦川耗时三个小时,完成了一场难度不小的神经外科手术。 当得知手术顺利,父亲能保住性命之后,病人的儿子当场跪下,哭着给杨甜甜与秦川磕头。 “钱荣,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以后你用心为公司做事就行了,”杨甜甜把钱荣拉起来,然后吩咐身边的艾馨,通知人事部给钱荣批几天假期,让他专心陪着父亲。 钱荣三十岁不到,这时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他对着秦川深深鞠躬:“谢谢秦先生,真的谢谢,大恩大德没齿不忘,以后需要我出力的话,义不容辞……” 秦川对钱荣挺有好感,这是个有孝心的男人,而自己也乐于帮杨甜甜做点事,今天这事儿传出去,肯定能增强鹏实员工的凝聚力,跟着这样的老板干活儿,谁都愿意出一百二十分力。 在医院楼下,秦川问道:“甜甜,我在做手术时注意到了,钱荣的父亲腿部有老伤?” “是的,他父亲以前是个建筑工人,多年前在工作时发生意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落了终身残疾,当时的工作单位虽然赔了一笔钱,但对于失去劳动力的家庭来说,只能算杯水车薪。” 秦川点了点头,他愈发觉得,今天这事儿自己做的太对了,自豪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走到医院大门口,他突然看见了熟人,是好久没联系的江浩然。 “我打听到你今天要来这里,聊几句好吗?”江浩然依然和以前一样,说话语速偏慢,举止中显示出了他良好的修养。 “秦川你们聊,我去车里等你,”杨甜甜先坐上了车。 秦川与江浩然面对面站着,他笑了一笑,但不说话,因为不知道江浩然的来意,他们不但打过架,同样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称兄道弟的关系。 “我最近放暑假,一直待在紫田,明天就要出发去美国,读最后一年的大学课程了,”江浩然递给秦川一瓶水,同时也传达出一份善意。 秦川接过,喝了一小口。 江浩然平静地说:“想来对你说声谢谢,月琴发生的事情,我全都听说了。” 秦川顿感欣慰。 江浩然思路非常清晰,虽然在极短的一瞬间,他眼中流露出过心疼,还有心酸……仔细想来,他和卢苇之间感情并不顺利,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卢苇她还好吗?我是指功课方面。” “卢菁姐前几天打电话给赵小苗,要赵小苗赶紧去趟美国,看看卢苇的近况,赵小苗到了那儿之后,当场警告卢苇,如果卢苇不肯专心念书,从此浑浑噩噩下去,她就马上辞职离开金禾,从此和卢苇不再联系……卢苇抱着赵小苗哭了一场,说一定会努力……最近几天,都是赵小苗在陪着。” 听到这里,秦川彻底放下了心。 卢菁太明智了,她让赵小苗陪伴卢苇,不止是替她去探望,更是对卢苇最好的鞭策与鼓励。 于是,秦川再次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对卢苇所做的唯一贡献,真的就是为她带来了赵小苗,两个出身不同的女孩儿为了同一个目标,互相提携成长,还能一起努力进步,日后必定是一段佳话。 赵小苗,就是上天赐予卢苇最好的礼物! 不,还有眼前的江浩然,以及身在万里之外,始终牵挂着妹妹的卢菁,他们都是对卢苇最好的人。 而秦川又该怎么评价自己呢? 他在卢苇的生命中走过,为小丫头无私付出过,最后却连惊鸿一瞥都算不上,只能被定义为一个恶魔,为她留下了一段糟心的回忆。 拦下出租车,江浩然就此离开,走之前也没有留下过一句再见。 不说再见就走的人,肯定是不想再见到对方的……于是,秦川在烈日炎炎下轻叹了口气,和江浩然相识于偶然,互相惺惺相惜,最终因为一个女孩儿闹崩,剧情还狗血到了极点,想想就是可悲又可笑……但在刚才,江浩然对秦川说过谢谢,而秦川是否同样欠着江浩然一句对不起,就只有靠他自己去体会了。 或许真正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命运这玩意儿才对,它捉弄世人太久了,却活的比谁都心安理得…… 收回凌乱的思绪,秦川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对于成年人来说,告别本就应当是实质内容大于形式的,和江浩然的友谊早就散了,没必要去挽留,更不值得过分怀念,应该用乐观的心态向前看,因为每过一天,距离蒋俊出狱又近了一天,那才是秦川一辈子的兄弟,不论风吹雨打,都会风雨同行的兄弟。 第378章 出狱 蒋俊出狱时间是十月份,他不在的日子里,兄弟姐妹们都想他,经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念叨,同时又都心照不宣,将这份思念转化成了对吕兰的关爱。 吕兰早已和自己家人决裂,但她在紫田仍然获得了最好的照顾,她是蒋俊的老婆,自然就是大家的弟妹,而随着产期临近,所有人都围着她忙碌起来,只为了让她安心产子,等到蒋俊出狱回家,就能搂着老婆抱上儿子。 九月中旬,吕兰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兄弟姐妹们个个喜出望外,蒙奶奶在家里也坐不住,急着想看看蒋俊的儿子,最后坐车来了趟月子中心,亲手把小婴儿抱了又抱,并当场给了吕兰一个红包。 唐嘉韵和杨甜甜都用微信发了朋友圈,把这件喜事广而告之,没想到,连卢菁和汤潮都分别托人送来红包,可见在这个人情社会里,很多事从来不是想避免就能避免的。 秦川对此颇感无奈,只能私下里和杨甜甜吐槽,并各自记下了这个不得已的人情。 九月底下了两场大雨,气温骤降,毫无征兆便入了秋,日子虽然平淡,时间依然在稳步向前走着,又过了十多天,终于等到了蒋俊刑满释放。 监狱大门外,兄弟姐妹们都在翘首以盼,吕兰尽管也想来,但唐嘉韵不同意,要吕兰在家陪着儿子,并说今天是不止是蒋俊出狱的重要日子,更是他和儿子第一次见面,不过这见面的地方有讲究,绝不能是在监狱外面。 哐啷一声,铁门打开了,蒋俊拎着一个蛇皮袋,哼哧哼哧走出来时,秦川第一个冲上去,捧着蒋俊的脑袋就开始掉眼泪。 大半年不见,蒋俊瘦了一些,但看上去精神不错,想来是杨甜甜把招呼打到位了,监狱里没人敢为难他。 把袋子往地上一扔,蒋俊和秦川头碰头地哭,彼此纵有千言万语,这时都未能再说出一句,只能把万般滋味融入了眼泪里。 唐嘉韵和蒙宾走过来,分别与蒋俊拥抱,彼此感情太深的他们都哽咽地说不出话,就把蒋俊的板寸头反复摸了又摸,唐嘉韵最后实在没忍住,往蒋俊身上狠狠打了几拳,然后伏在蒙宾肩膀上嚎啕大哭。 蒋俊在激动之下,也看出来了端倪:“韵姐,你是不是和蒙哥……在一块儿了?” “对,还不是因为你个臭小子,老娘和蒙宾到现在都没办婚礼,就为了等你!还有你老婆儿子,你爸妈,全都在家等着你!” 蒋俊声音发抖:“你是说,吕兰给我生了儿子?” “对,孩子名字都没起,就等你来起了!” 蒋俊顿时乐得抓耳挠腮,还没来得及问个究竟,突然发现站在几米外的杨甜甜。 杨甜甜今天特意放下工作,来接蒋俊出狱,她和蒋俊多年不见,这时已经眼眶湿润,脸上同时带着喜悦的笑。 “你,你是……”蒋俊不顾两手脏兮兮,用力揉几下眼睛,结结巴巴地问:“你是……甜甜?我没认错,你肯定是甜甜啊!” “阿俊,是我,”杨甜甜走上前,和蒋俊拥抱了一下,然后靠在秦川胸前,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甜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又和秦川……” 蒙宾替他拿起袋子,搭着他的肩:“说来话长,我们回去路上慢慢说。” 从省监狱返回紫田,车程要两个多小时,唐嘉韵趁这机会,把从蒋俊入狱直到现在,发生过的大小事情都详细说了一遍,兄弟姐妹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这些事情不论好坏,蒋俊都必须知道。 秦川负责开车,全程不怎么说话,就是微笑着聆听,韵姐讲的故事,其实就是以他为主角的,这等于让他重温了一回那段疯狂的日子,以及那些少有机会再见面的女孩子们。 蒋俊边听边大呼小叫着,秦川又在心里默默感慨,今天不让吕兰来是对的,像这样离奇又私密的故事,只能是兄弟姐妹们自己坐下来聊,哪怕吕兰为蒋俊生了儿子,又和大家处的非常好,但她终究不是海棠街的孩子,不了解过往那些风风雨雨有多曲折,她更加不会知道,现在车里五个人能坐在一起,共同驶往回家的路,这该有多深厚的缘份才能最终换来…… 故事很长,等全部说完后,车子已经驶入了紫田市区。 蒋俊瞅着前排的秦川与杨甜甜,又看看身边的唐嘉韵蒙宾,他不再像刚才那样激动,摇下车窗重重一叹气,接着就陷入了沉默。 周围没人出声,大家都理解蒋俊此刻的震撼,就让他独自思考品味也挺好,明明只离开了半年,外面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他确实需要时间去重新适应,但生活的修行永远没有止境,前方不论是喜是悲,路都在自己脚下绵延起伏。 抵达海棠街,蒋俊下车冲进家门,看到父母和吕兰都在,他憋不住抽泣起来,而当见到襁褓里的儿子时,马上又喜笑颜开。 “就取名叫蒋安,不求大富大贵,简简单单,平安就好,”在一片热闹的气氛中,蒋俊很快给儿子起好了名字。 秦川微笑着说:“名字是简约的好,就像我们家贝贝一样。” 贝贝这时从幼儿园放学回来了,她见到蒋俊,亲热地就要往蒋俊身上爬:“阿俊叔,咱们好久好久没见面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但你这发型真丑,还是我爸爸最帅!” 蒋俊和贝贝一直是没大没小的,他抱起贝贝,故意吓唬道:“小鬼胆子不小,敢嘲笑我,当心我叫你爸妈揍你!” “切,吓唬我!爸爸妈妈才舍不得揍我呢!阿俊叔,你出去工作了那么久,有没有赚到钱给我带礼物呀?” “额,忘了,明天阿俊叔就给你去买!” 蒋俊坐牢这件事,只有贝贝不明真相,她一直认为蒋俊是去外地打工了,大家就准备一直瞒下去,同样的,以后还得瞒着蒋安,每个孩子眼中的父亲都是英雄,高大坚强伟岸,不能跟任何负面消息沾边。 晚上,某大酒店的包房里,一桌丰盛的宴席已经摆好了,大家要给蒋俊接风洗尘。 正式开席前,蒋俊端着酒杯站起来,望向旁边的父母长辈至亲好友,含泪说道:“阿俊我给大伙儿添麻烦了,不在家的日子里,多谢替我照顾吕兰那么久,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不多废话,我先干了!” 等大家一起喝完,蒙奶奶缓缓说道:“阿俊,以后和小兰夫妻恩爱,把孩子养大养胖。” “奶奶,这是当然的!等过两年,我和吕兰还会要第二个孩子!” 蒋俊信誓旦旦地应道,吕兰则抱着儿子,满脸幸福地朝蒋俊身上靠了靠,一别大半年,蒋俊终于回来了,他们的小家也将从此完整了。 除了蒙奶奶吕兰和贝贝不能喝酒,其他人都喝开了,觥筹交错之间,蒋俊又哭了好几回,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不过在这种时候,没人会嘲笑他的失态,他确实憋屈太久太久了。 酒过三巡,蒋俊的爸爸蒋建国问道:“阿俊,接下来休息几天,就该出去找工作了?” “爸爸,我当然要找工作赚钱了,”蒋俊带着七八分醉意,然后看看在吕兰怀里酣睡的蒋安:“宝贝儿子的奶粉尿布钱,我这个当爹的义不容辞!” 唐嘉韵豪爽地挥了挥手:“孩子的吃穿用品都我来,这个老早就说好了。” “韵姐仗义,我不跟你客气了!” 蒋叔又朝杨甜甜举杯:“甜甜,阿俊找活儿的事儿,你得多费心帮忙了,给他弄个稳妥的工作就行,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最好就去你公司,由你罩着我放心。” 杨甜甜喝了口酒,微微一笑:“叔叔,阿俊随时可以去鹏实上班,鹏实有广告设计部,策划的职位一直空着个名额,就是专门为阿俊保留的。” 蒋叔嘿了一声,故意借着酒劲儿说道:“甜甜,你这样可不地道啊,不是叔要说你,阿俊不光和秦川是兄弟,跟你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好歹要让他当个经理!” 这时候,蒋俊也眼巴巴瞧着杨甜甜,目光中充满渴望。 杨甜甜依旧从容地笑:“叔叔,经理没那么好当,工资虽然高,但平时非常忙,还要加班和应酬,吕兰刚生了孩子,阿俊得花时间陪着照顾,您说是不是?” 蒋叔琢磨了一下,然后一拍桌子:“那这样,甜甜你今天必须给叔一个承诺,两年后,只要阿俊工作勤恳卖力不犯错误,就让他升职做你公司的经理,这总行了!” 唐嘉韵也说:“甜甜,阿俊不是刚入行的菜鸟,以前在广告公司干了好几年,设计案一直做的挺好,他不用走后门,就凭自身实力,到时候用成绩说话,你得给他一次机会。” 这番话确实非常公道,杨甜甜用手指点了点眼镜框,貌似在思考,但秦川已经看出了她的果决。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直接拒绝:“阿俊来鹏实没问题,但不可能给他升职,鹏实的管理团队已经稳定成型,我不想发生人事方面的变动。” 这下,蒋俊终于来了脾气:“算了,我自己去找工作,一辈子屈居人下没意思!” 本该高高兴兴的一顿晚饭,最后不欢而散。 第379章 翻篇 “甜甜,你今天话说的有点重了,”回到家后,等贝贝睡着,秦川和杨甜甜坐在客厅沙发上谈心,面前各放着一杯醒酒的茶。 杨甜甜喝了不少酒,但依然清醒如平常,反问道:“你能理解我的,是吗?” “是。” 秦川当然懂杨甜甜,两三年后的某一天,她将彻底离开商场,同时带走裴氏集团大笔股权,鹏实作为子公司,必定要随之发生巨变,即使把蒋俊提拔到经理,甚至副总职位,但新上任的领导肯定第一个拿蒋俊开刀。 与其让蒋俊经历大起大落,不如一开始就不给他任何希望,可这事又是杨甜甜的秘密,她没法对人解释,导致今晚她明里暗里受了不少白眼。 刚才酒席到了最后,蒋叔蒋婶由于心里有气,提前回家去了,唐嘉韵这次是帮着蒋俊的,她也故意不睬杨甜甜,蒙宾想当和事佬,但话没出口,就被唐嘉韵给堵了回去。 唯一心疼甜甜的,就只有秦川。 他对此很无奈,又帮不上忙,不过兄弟姐妹们以前偶尔也会吵架,就希望时间能冲淡一切,让大家重归于好。 把两条腿搁在秦川身上,杨甜甜显得十分慵懒,她幽幽地说:“阿俊有前科,到外面找工作难度很大,我肯给他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他应该感到知足,可就算他去了鹏实,也很难把活儿干好。” “为什么?” “他离开广告设计行业一年了,市面上很多新的东西,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另外凭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今天答应了他,他会变得不思进取,以为看在大家多年老朋友的份上,部门经理职位十拿九稳,万一他嘴不严,出去乱说,现在的广告部经理辞职走人,那么鹏实好不容易才构建起的良好团队,可能就要乱。” 秦川颇有感触,杨甜甜站的位置高,看待事情眼光也远,便赞同地说道:“阿俊应该在鹏实虚心学习,再努力上一个新台阶,而不是一步登天。” “是的,说心里话,我不太想让阿俊来鹏实,情愿托人给他介绍别的工作,因为鹏实对我太重要了,它的成功或失败,关乎到我能否赢下和外公的对赌协议。” “你肯定能赢,”秦川马上给杨甜甜打气,同时把茶杯递到她嘴边。 喝下半杯水,杨甜甜继续说:“鹏实由清姐创立,但公司策划书是我亲手做的,我当时对董事会明确提过,再火热的行业,都会有走向衰落的一天,留给国内地产市场的辉煌期只剩十年,鹏实从第八年开始,就要逐步归拢资金,做好随时撤资走人的准备,到那时,我再给集团寻找新的利润增长点。” 秦川突然觉得脑子有点晕:“你还要为裴氏干下去?不是!” 杨甜甜抿嘴笑:“你真是喝多了,我不可能一辈子给他们当赚钱工具!我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稳住外公,让他看到我确实在为集团的未来发展绞尽脑汁……我已经违背了他的意愿,没能和那些财阀家族联姻,要是再被他知道,我一心想获得他手里的股权,再转手卖掉,并从此彻底消失,他肯定要杀了我……” “他指望着你把裴氏传承下去,这个无可厚非,”秦川说完,突然就想起了卢亚雄,这老爷子,其实和龚涛有许多相似之处。 杨甜甜摸了摸他的脸颊,似笑非笑:“秦川,难道你想让贝贝去继承?” 秦川跟她开玩笑:“没问题啊,如果贝贝不想干,咱们还可以生个儿子,由咱儿子……” “越说越离谱,不跟你瞎掰了,我得睡觉了。” 去女儿房间看了看,贝贝睡的正香,杨甜甜便安心回了自己屋,今晚酒席上的不快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她依然睡的安稳踏实。 秦川还睡不着,捧着茶杯走到阳台上,独自翻起了手机。 在海棠街的微信群里,如今是六个人,吕兰也被加进来了,今晚大家都静悄悄地不说话,不过秦川能猜到大伙儿的情绪,想必都不太好。 阿俊出狱后的第一天,应该喜庆才对,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 杨甜甜看似不讲情面,但秦川认为她是对的,她拒绝当老好人,更懒得和稀泥,即使得罪人都不皱一下眉头,光从这一点来说,她和卢菁真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卢菁是个刑警,习惯于直来直去,而甜甜在复杂多变的商场待久了,才造就了她现在的立场鲜明与决绝。 另外还有个原因,就是蒋俊是大家的兄弟,甜甜本着一颗真心,宁可说重话,都不愿坑骗自己人。 接着,秦川又想到蒋俊。 蒋俊还是在用过去的眼光,来看待如今的甜甜,这种惯性思维得改……但愿阿俊不要因此对甜甜有看法,希望有人能告诉他,他之所以在监狱里安然无恙,没被人欺负刁难,都是甜甜在背后出了力。 夜已深,秦川正打算回屋,手机震了几下,摸出来一看,是卢菁发来的消息: “唐嘉韵给我打电话,问我方不方便让蒋俊去金禾工作,你怎么想?” 愣了一下后,秦川才明白过来,蒋俊一向好面子,既然已经被甜甜拒绝,就肯定拉不下脸,再来求第二次,唐嘉韵也埋怨甜甜的冷漠,干脆就找到了同她关系不错的卢菁,来为蒋俊解决工作问题,同时也故意气一气甜甜。 “我没意见,你看着办,”秦川的回复很简单,又充满了撇清的味道,尽管和卢菁生活在同一座城里,但平时从不联系,彼此都刻意保持着距离。 卢菁很快发来回信:“只要杨甜甜也没意见,我可以为蒋俊安排。” “那我问问,再告诉你。” “嗯。” 瞧这事儿闹的……放下手机,秦川直叹气。 他感到无比的棘手,蒋俊真要回了金禾,兄弟姐妹们以后相处起来,就太尴尬了…… 但意外的是,杨甜甜对这事看得很淡,第二天吃早饭时,她听秦川说起后,只是笑了一笑:“我就猜到韵姐会这么干,阿俊去金禾也不错,这可以证明鹏实与金禾关系好,大家互相不见外,你说是不是?” 秦川恍然大悟,原来换个角度,还能看到这种结果。 “甜甜,或者我可以跟老韩说一下,让阿俊去希源,你觉得怎么样?” “不,就顺其自然,现在卢菁知道这事了,要是阿俊突然改主意,去了老韩那里,肯定会让人产生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测,毕竟谁都知道阿俊和你我的关系……有空我给杭总打个电话,请杭总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关照一下阿俊……还有,这几天阿俊心里不舒服,你别去找他,过些天我们带着贝贝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不过阿俊不会那么小心眼,他现在住的海棠街屋子,还是你帮他弄回来的。” 杨甜甜笑而不答,没再跟秦川讨论下去,吃过早饭,一家三口就一起出了门,分别去上班和去幼儿园上课。 这事儿就像一阵不留痕迹的风,从杨甜甜身边悠然飘过,她依然是那么风情万种,每天游走在紫田的官场商场,和各式各样的达官贵人交际应酬,而在一星期后,她特意去看望了一趟吕兰和蒋安,并带去一大堆母婴用品。 “吕兰是个善良没有城府的姑娘,我只要用心对吕兰好,阿俊自然会消气,这就是所谓的夫人路线,”路上,杨甜甜如此对秦川说道。 这时蒋俊已经重新入职金禾,继续在广告部做着策划,尽管他还有些情绪,见到杨甜甜突然登门,忍不住唠唠叨叨抱怨着什么,但最后在吕兰的劝说下,他不得不闭了口,并请秦川一家子去海棠小馆吃顿晚饭,也意味着那件不快就此翻篇。 饭后,蒋俊吕兰带着蒋安回家去了,秦川今晚喝过酒,不能开车,就坐在海棠小馆里喝茶,消磨消磨时间,等着代驾过来。 “甜甜,你什么时候去找韵姐?”秦川提醒杨甜甜,还要记得安抚唐嘉韵的情绪。 杨甜甜正在手机上打字,不抬头就说:“这几天比较忙,等周末去找她和蒙哥,再看望一下奶奶,我跟韵姐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清楚。” 秦川想想也对,韵姐和甜甜的关系太铁了,前几天姐妹俩怄个气,随时都能和好,况且蒋俊也已经有了工作。 接着,秦川找赵叔聊起了天,问问赵叔的身体,还有赵小苗的工作情况,赵婶则去找杨甜甜,打听明年的海棠街拆迁消息,结果当然是什么都问不到。 时间一晃眼就过了九点,代驾还有几分钟到,贝贝已经等得不耐烦,秦川正想带女儿去街上走一走,饭馆的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赵婶,来碗面,快饿死了!” 秦川马上认出了对方,是牛家兄弟的老二。 第380章 杀气 回想起两个月前,发生在海棠街的那场闹剧,秦川便打算对牛老二视而不见,不过牛老二倒是挺客气:“哟,是秦川,你也来这儿吃饭呐!” 秦川点点头,算是回应。 牛老二又认出了杨甜甜,屁颠屁颠跑过去:“杨总裁!” 杨甜甜抬起头:“有事?” “那啥……要是还有发财的路子,别忘了关照一下我牛二,我一直想给你打电话,但问不到你的号码,今天正好遇上,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压低了声音说,又有意无意朝赵婶那边张望两眼。 秦川立马发觉出了微妙。 姓牛的不怀好意,他在暗示杨甜甜,如果不给一点好处,那么前段时间海棠街的事儿,他可能就要全部抖出来。 杨甜甜怎么会不明白,淡定地微笑:“最近是有件急事,需要你帮忙操办,过几天找人跟你细说。” “好好,太好了,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牛老二喜不自胜。 代驾来了,牛老二恭敬地送杨甜甜出门。 刚坐上车,秦川还没开口,杨甜甜已经摸出手机打电话:“小董,明天早上来一趟我办公室,你怎么办事的!” 等她放下手机,秦川劝道:“甜甜,别发火,姓牛的贪得无厌……” 杨甜甜似乎有些惊讶:“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 “嗯,是……” “别说了,发微信。” 秦川这才想起车里不但有代驾,还有女儿在场,马上给杨甜甜发消息:“卢菁跟我说过,牛家兄弟不认识那群包工头,他们之间突然就建立起了信任,联手在海棠街上闹事,这是个容易被忽视的疑点,不过卢菁嘴很严,不会对外人讲。” 杨甜甜左手搂着正在打瞌睡的贝贝,右手拇指行走如飞:“金禾想找鹏实合作,卢菁当然不会说出去,那些包工头以后要在市里接项目,也不敢随便走漏风声,总之这次是我大意了,得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秦川回头往后排一看,杨甜甜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静静思索。 他不再说话干扰杨甜甜的思路,心里同时涌起担忧。 甜甜低估了人性的贪婪,牛家兄弟分明是喂不饱的无底洞,借机讹上了鹏实,对这样的人,没法用钱彻底打发走,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真相最后被捅出去,那么鹏实和甜甜就有麻烦了…… 牛家仨货胆子确实大,这事一旦传开,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要被愤怒的街坊活生生给撕了,但还是愿意铤而走险,反正光脚不怕穿鞋的,他们不但是在赌,同时也在试探鹏实的底线…… 思考中的杨甜甜始终不出声,秦川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甜甜对海棠街地块志在必得,绝不容有失,所有绊脚石都会被她无情踢开,一劳永逸的处理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叫牛家兄弟永远闭嘴…… 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个寒颤,再次扭头看向后排。 路灯穿过树叶缝隙,把车厢里照的忽明忽暗,杨甜甜绝美的容颜跟着闪烁不定,秦川却在这片沉寂的气氛中,感受到了杀气腾腾。 这一幕令他有似曾相识之感,那是在今年三月,拿高志恩的性命做诱饵,帮蒋俊夺回房子的时候。 大半个小时后,终于抵达蓝田花园,贝贝这时已经睡着,而杨甜甜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秦川把女儿小心抱在怀里,在上楼之前,他看到了站在楼外树下的董明辉。 “杨总,我……” 董明辉很紧张,刚才杨甜甜电话里充满怒火,他实在等不到明天,干脆直接赶了过来。 “上去说,别吵到我女儿,”杨甜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当先走入电梯间。 董明辉用手挡着电梯门,等秦川杨甜甜都进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跟上。 保姆开门后,秦川吩咐保姆给贝贝铺床,等把女儿安顿好,他走下楼梯一看,杨甜甜正在小客厅里,和董明辉谈着事。 “杨总,我当时按照您的指示,找了牛家老大,警告他们兄弟几个别生事……”董明辉低声解释。 “够了,现在说这个晚了,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你马上给我联系小王,问个清楚,牛家三兄弟最近都在忙什么!” 杨甜甜敲着书桌桌面,突然发现秦川站在门口,便对他点了点头:“秦川,你也进来。” 等秦川走入书房,杨甜甜反而不说话了,背对着他们,目光朝向了远处的中央湖泊,以及湖边片片高低不一的树丛。 屋里只有董明辉焦急的声音:“小王,你在海棠街住了好几个月,你告诉我,牛家……” 秦川马上听懂了,原来鹏实早就安排了一个人,长住海棠街打探消息。 不到一分钟,董明辉打完电话,说道:“杨总,牛家老大每天喝酒吃肉打麻将,老三泡桑拿找女人,都和以前一个样,老二其实也差不多,天天赌钱,但输的很惨,听说已经输了四十多万,急着想翻本,两个兄弟都不肯借钱给他,前两天他们刚刚大吵了一架,还差点打起来。” “难怪了,之前的钱花完了,就把我当冤大头,谁给他的胆子!”杨甜甜缓慢地转过身,月光下的她美轮美奂,同时又带着凛冽的寒意。 董明辉不敢吭声,等杨甜甜给他下指令。 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杨甜甜这才说道:“本来我想留着牛家兄弟,等海棠街拆迁时,让他们替我干点脏活,现在看起来,这种人留不得!牛大牛三还算安分,暂时先不动他们俩,小董,你去找人给牛二设个套,借给他一笔高利贷,再叫他当场输精光。” “杨总,我这就去办!小王说牛老二每晚都去赌钱,今天我就叫他输掉裤衩!” “先别急着走,我还没说完。” “请杨总指示。” 杨甜甜伸出手指,对董明辉晃了几晃,然后指向她的嘴唇:“办的漂亮一点。” 董明辉心领神会,匆匆告辞离开。 秦川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看着,杨甜甜刚才叫他进来,是不想把事情瞒着他,可当亲耳听到所有对话,他还是克制不住满腔的震惊。 “甜甜,你……” “不要随便让自己陷入被动,卒子再小,一旦不重视,都会造成满盘皆输,”杨甜甜用坦荡的目光对着秦川。 她眼中依然有未褪去的杀气,但也有秦川最熟悉的柔情。 走上前,把她紧紧拥抱住,秦川许久无言,只感到自己心跳得飞快,而且节奏异常紊乱。 他真的不想把残忍二字强加到杨甜甜身上,可之前看到和听到的,又是那么真实。 “秦川,你怎么了?”杨甜甜温顺地趴在他怀里,低声问。 “甜甜……甜甜……” 他继续喊她的名字,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接着闭起眼睛,感受从窗户吹进来的凉爽夜风,心里期待着风再大一点,最好下一场雨,能冲走所有的血腥与戾气。 第381章 哪怕她十恶不赦 杨甜甜牵起秦川的手,带他走到阳台上,想了想,又回屋取来一包烟,拆开为他点起一支。 “抽根烟,平静一下,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就想问问你,如果我们俩换个位,你会怎么做?” 秦川眯起眼睛,隔着层层烟雾,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市中心,他知道,那片夜景绝没有看到的这般绚烂,在不为人知的黑暗深处,还隐藏着太多鲜血淋漓,今天自己所目睹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努力平复下心情,他喃喃着说:“我跟你一样,不能让自己被动,得把一切不安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姓牛的本就不是好人,我不打算同情他,只是担心你。” “放心,我不会有事,”秦川的回答令杨甜甜很欣慰,她轻舒一口气后说道:“今晚牛二的下场会很惨,不过这是他自找的,已经发了一笔小财,还敢继续敲诈我。” “好了,不说了。” 搭着杨甜甜柔然的肩,秦川继续抽烟,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太他妈煞风景了。 杨甜甜从来就不喜欢烟味,不过这时候依偎在秦川身边,跟他一起看着夜空,吹着不知来自于何处,却能使人安心的晚风。 “秦川,还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你别担心我想不通,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就是不太理解,你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去找了姓牛的?”这是秦川心里最后的疑惑。 杨甜甜平淡地回他:“在这个社会,人渣永远以惊人的数量存在着,就算不找姓牛的,我也要找其他海棠街上的混子,在金钱利益面前,有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给你举个例子,上个月,你为鹏实员工的父亲做手术,还记得吗?” “记得,钱荣他爹钱炳义。” “钱炳义是个残疾人,看似很可怜,但他这条腿是自愿断的,目的是为了钱!” 秦川十分吃惊:“自残?” “没错,钱炳义年轻时是建筑工人,他所在的工程队老板和别人抢项目,双方都不肯让步,最后定下了生死局,钱炳义的老板把他派到对方队伍里当卧底,要他制造一场事故,借此把事情搞大,好彻底打垮对方,并答应事后给钱炳义一大笔钱,钱炳义见钱眼开,他混进对方工程队里,随时准备闹事,但对方的包工头做事谨慎,严抓工程质量和安全,钱炳义找不到机会下手,最后一狠心,在高空作业时,故意……” “哎哟……”秦川没注意烟已经烧完了,手指被烟头烫了一下。 “要不要紧?”杨甜甜给他捏了捏手。 “没事,甜甜你接着说,他是不是自己从脚手架跳下来的!” “不止这样,他偷偷解开一个同事身上的保险绳,等下面有土方车经过,他把同事推下去,同事当场被车子压死,然后钱炳义自己找好角度往下跳,摔在一层黄沙上,断了条腿……突然一死一伤,被陷害的工程队老板连夜跑路,钱炳义去找他原来的老板要钱,但对方翻脸不认账,拒不给钱,还威胁说如果钱炳义再来纠缠,就把他故意杀人的事告诉警方,最终钱炳义什么都没得到,只能自己认栽,拖着条残腿,艰难过完大半生……要不是他儿子正好是鹏实的员工,平时工作还算勤恳,否则我根本没空去管他。” 听完这件离奇的往事,秦川对着眼前的空旷夜幕,深深叹了一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钱炳义苟且活到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以前……” “你管他后不后悔,虽然你给他做了手术,不过他没能活太久,在前几天晚上,突发急性脑溢血去世了。” 秦川早见惯了生老病死,轻轻哦了一声。 杨甜甜的眼镜片被月光渲染出如银般皎洁,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当年赢下生死局的工程队老板,从那之后生意越做越红火,逐渐飞黄腾达,他就是金禾建工的创始人,卢亚雄。” 卢亚雄?! 秦川瞬间汗毛倒竖。 钱炳义走完了艰难的人生,卢亚雄却依然锦衣玉食,在美国安享晚年,老爷子肯定早忘了,世上还存在过钱炳义这号人……不,即使想起来,必定也是一声冷笑,带着不屑与蔑视。 每个成功的上位者,都是踩着尸体走向巅峰的,这是世间恒久不变的铁律,卢亚雄能把金禾做到这么大规模,他的垫脚石肯定不止钱炳义一个,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对于钱炳义所受的屈辱,秦川不得不将其定性为咎由自取,可是,又该怎么评价卢亚雄……以及身边的杨甜甜呢? 史书永远只为强者歌功颂德,哪怕他们双手沾满鲜血!蝼蚁般的孤魂野鬼别埋怨刀俎无情,要怪就怪人性的懒惰与贪婪,总奢望着不劳而获索取更多,比如嗜赌成性的牛家老二,等过了今晚,他就要被砍掉手指,割去舌头,从此成为一个哑巴和残废。 这样的人,永远都不值得同情,人生路都是靠自己走的,可他们偏偏走上了歪门邪道! 吐出一口浊气,秦川再次搂了搂杨甜甜,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与她共同进退,因为在这世上,有些人是辜负不得的。 哪怕她十恶不赦,但只要她的名字是杨甜甜,都是能被原谅的! 看到秦川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杨甜甜微笑着对他说道:“不聊跟我们无关的人了,说正事,等下个月初,我要回趟裴氏总部,给董事会汇报近期工作,另外清姐的婚礼也在下周,你和贝贝跟我一起去。” “张清要结婚了?”秦川不禁笑了一下,像张清这么彪悍霸道的女人,她穿上婚纱该是什么样? 真的很难想象。 “那必须去的,等张清办完婚礼,就轮到蒙哥韵姐,然后是我们俩了?” “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早在一起,为什么反而是最后结婚的?”杨甜甜不满地说。 秦川朝屋里指一指:“结婚就是个形式,你不看咱女儿都那么大了。” “饶了你,”杨甜甜轻刮一下他的鼻子,然后与他一同抬起头,墨色的夜空这时更加深沉了,那点点星光透出了少许忧郁,仿佛在诉说着一些不知所往的迷离…… 第382章 底牌 一个星期后,英国。 “清姑姑!”贝贝甩开秦川,迈起两条小腿,张牙舞爪地直冲向张清。 “宝贝儿,别别,”张清忙不迭往一个男人身后缩。 那男人高大魁梧,个子将近一米九,棕黄色络腮胡绵延到脖子里,他抱起贝贝,笑呵呵地来到张清面前,张清这才往贝贝脸上亲了一口:“宝贝儿,清姑姑肚子里有小宝宝,怕你刚才撞到我。” “哇塞,真的呀!”贝贝小心地伸手,在张清肚子上摸了又摸:“清姑姑,这是男孩女孩?” “现在还不知道,等确定后我告诉你。” “好呀好呀!” 贝贝总盼着要当姐姐,对所有刚出生与未出生的婴儿都兴趣满满,最近对蒋俊的儿子更是爱不释手。 杨甜甜与秦川,还有蒙宾唐嘉韵一起走过去,逐一和张清以及她的丈夫爱德华握手拥抱,并送上祝福。 数月不见,张清明显胖了些,那股傲视一切的气场也收敛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温情,以及掩饰不住的幸福,她身披白色婚纱,和爱德华的手牢牢攥在一起,从始至终没有分开过。 张清毫无疑问是嫁给了爱情,因为爱德华看她的眼神充满温柔,就像此刻天上的阳光一样,没有一丝吝啬地将张清全部笼罩,他们之间的故事必定十分精彩,可秦川不想去问个究竟,因为已经剧透到了结果,就是眼前这美好的一幕。 “蒙宾,你和唐嘉韵什么时候结婚?”张清问。 蒙宾穿着很正式的西装,咧开嘴笑:“十天后,欢迎你来喝喜酒。” “不来了,现在我要养胎,总之先恭喜你们一声……” 张清决定的事,没人能勉强,唐嘉韵抱怨两句,还是把喜糖提前送上:“特意从国内带来给你的。” “谢谢,你和蒙宾要幸福!” “当然会的,我们都要幸福!” 从此往后,除了杨甜甜,其他人和张清见面的机会将非常少,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今天这场重逢,其实多少带着点忧伤的味道,不过张清又说了,大家永远都是好朋友,想她的话,可以随时来英国看她。 这是个张扬且霸道的女人,犹如一阵狂风,曾将很多人的生活搅成一团乱,如今风已平歇,大伙儿才骤然发现,张清经过了彼此的生活一阵子,却要在记忆里停留一辈子,像这样的朋友,即使相隔万里,平时联系再少,只要偶尔想起来,都会觉得分外暖心,然后忍不住就要打个电话,问候关心一下…… 于是秦川触景生情,没来由地想到了另一个人,陈知南。 已经好久没小南的消息了,不过很快能见到她了,过不了多少天,她就要来紫田,喝蒙宾唐嘉韵的喜酒…… 今天婚礼现场宾客如云,裴氏集团的高层基本都来了,杨甜甜忙着周旋于其中,贝贝则和一群外国孩子疯玩,由于周围人太多,秦川一时找不到唐嘉韵蒙宾,闲来无聊,就到会场外走一走,透个气。 “秦川,”有人叫他。 居然是汤潮。 愣怔片刻后,秦川终于想起来,汤潮与张清是校友。 别人都带着伴侣或者恋人,唯有汤潮孑然一身,在空旷的地方溜达吸烟,秦川不用想就明白了,这家伙还单着。 人生何处不相逢,互相客气地交谈几句,一起抽根烟,气氛挺不错。 秦川对汤潮并无恶感,甚至还知道,杨甜甜与汤潮保持着一定频率的联系,他们俩也是多年校友,又都是顶尖生意人,互相聊点商场上的事,向对方取取经,再打听些圈子里的隐秘消息,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谁都不能去破坏干涉,秦川也没那么小气,他对甜甜的忠诚度是绝对放心的。 只是汤潮在谈起杨甜甜时,总一口一个ailsa,仿佛成了他的专有名词,这叫秦川多少觉得有点忿忿。 不过话说回来,但凡真爱过的人,从来不是轻易就能忘记的,秦川自己就是最好的例证,想到这个,他就能理解汤潮了,何况甜甜是个走在云端的女子,凡尘中任何男人只要看她一眼,都会被她的美丽所打动,然后恋恋不忘上很久。 秦川不想和别的男人聊自己老婆,便强行夺回话题:“汤总,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紫田市北地块正在建造中,其他的好项目暂时还没发现。” “怎么会没好项目,海棠街你觉得如何?” 汤潮点起第二支烟,吸一口后说道:“海棠街当然好,不过现在谁都知道,这块地是ailsa看中的,最后只会属于她和鹏实,我一直想找她合作,入股海棠街项目,前前后后跟她提过好几次,全都被一口回绝。” 秦川微笑了一下:“市府都还没进行项目招标,现在谈入股为时尚早。” 汤潮理了理他涂满发蜡的头发,很笃定地说:“ailsa捐给省府市府那么多钱,又主动拿下没有任何利润,比鸡肋还鸡肋的一片安置房,替市府解决了难题,市府虽然永远朝南坐,处在c位,但欠下的人情也是要还的,拿什么还?只有项目!我还听人说,紫田市府马上要成立海棠街项目工作小组,组长是孟广远孟副市。” 孟广远早就被甜甜收编了,不但来蓝田花园吃过两次饭,还和自己喝过酒,朝中有人绝对好办事啊……秦川心里头思索着。 “除了孟副市,ailsa还有别的底牌,反正综合起来看,海棠街早已是她的囊中物,接下来,就看她想选哪家建工集团合作了……” 杨甜甜这时踱步而来,她身穿银灰色西装马甲小背心,时尚中带着优雅:“你们在聊什么呢?” “瞎聊呗,”秦川很轻松地笑。 对汤潮点一下头,杨甜甜拉了拉秦川:“带你见见裴氏集团的几位董事,大家打个招呼。” 和汤潮的聊天到此结束,秦川穿过长廊,走回婚礼会场,同时想着刚才汤潮说的“底牌”。 会是哪种底牌? 难道,块头比孟广远还要大? 遗憾的是,杨甜甜平时基本不跟秦川谈工作,他实在想不出答案,但同时又明白,这是甜甜在保护他,让他避免陷入不该有的麻烦之中。 这个底牌,就等以后再慢慢揭晓 陆续和好几个老外握过手,算是走过场,秦川忍不住低声问:“甜甜,你外公呢?清姐结婚,他不该来道贺吗?” “他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只把贺礼送到了。” 真是怪人……秦川在心里嘀咕。 这次来英国之前,杨甜甜就告诉过他,龚涛不想见他和贝贝,这让秦川很恼火,他自己倒没什么,不见就不见,但贝贝可是龚涛的重外孙女,理应宠爱到极致才对。 他还真没见过哪个祖辈不喜欢孙辈的。 接下来,杨甜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贝贝从孩子堆里给找回来,她分别牵着秦川和女儿两只手,又喊上唐嘉韵蒙宾,一起走到个胖胖的女人面前:“妈,秦川来了,贝贝快叫人。” 秦川立马恭敬地行礼:“阿姨,好多年没见了,真的很想您。” 第383章 去看望一个人 和以前相比,杨母着实富态了不少,衣着光鲜,言谈举止也带着些许傲气,想来是再婚后衣食无忧,日子过的很滋润。 “是秦川啊,这是你和甜甜的女儿,真可爱……哟,嘉韵小蒙也来了,你们俩也在一块儿了呀,挺好的……” 跟准丈母娘絮叨了片刻,看似融洽,秦川的感觉却是礼有余而亲不足,大家当年同住海棠街时的亲切和睦,早被优渥的物质生活给冲淡了,甚至他提到请丈母娘下个月回趟国,参加他与甜甜的婚礼,都遭到了婉拒,理由是坐飞机容易吐。 对此,秦川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又实在说不出口。 以前杨母确实对他很好,也赞成他和甜甜在一起,但如今时移势易,甜甜成了裴氏集团的执行总裁,计划好了要跟财阀家族联姻,最后突然黄了,结婚对象变成一个普通医生,落差如此之大,秦川扪心自问,还真怪不了杨母刚才的冷淡。 但唐嘉韵和蒙宾都不是这么想的。 蒙宾不爱在背后多评论,只是脸上写有不满,唐嘉韵见杨甜甜还在和她妈说着什么,便悄悄捅一下秦川:“甜妞儿妈以前对你可不像这样,现在这态度……真叫人看不下去!” 悻悻过后,秦川立马决定看淡:“韵姐,无所谓的,她嫌我身份地位太低,但我和甜甜肯定会过得很好。” 他是绝对有底气说这话的。 婚姻生活说穿了,就是磨合到契合的过程,很多夫妻终其一生,都达不到心灵相通的完美地步,而对自己的人生伴侣杨甜甜,他坚信永远存在着默契,不论甜甜在生意场上如何强势,只要一回到家,她就是个乖巧温柔的小女人,以及疼爱女儿的好妈妈。 “身份地位算个屁!看看你蒙哥,我送他酒的股权他不要,还嫌待在银城家园成天没事做,现在又住回了海棠街,平时守着铺子,偶尔去厨房煮几碗馄饨,回味下以前的感觉,他一直对我说,他没什么能给我的,只有一颗心,我要就全部拿去……” 土味情话往往最动人,秦川瞬间乐的不行:“蒙哥居然也会肉麻!” 瞧着蒙宾涨红的脸,唐嘉韵十分得意:“可不是嘛!跟他在一起,就是觉得踏实舒心,连胃口都比以前大了不少!我爸妈和我哥之前还给我洗过脑,我就跟他们说,有本事来制裁我啊,来呀!你们有那本事吗?我又不需要靠你们养活,真把我惹毛了,我带着蒙哥去外地小城过日子,买栋别墅,生一堆孩子,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反正家里的公司我也不要,都是大哥的,我从此跟你们玩消失,总可以?” “那现在呢?” “他们没话说了,过几天乖乖过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还警告他们,谁敢到时候给蒙哥摆脸色,干脆就别来了!” 秦川马上给唐嘉韵竖大拇指。 爱情就该是这样,粗暴而又简单,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有掌声和祝福最好,如果没有,两个人依然能四海为家,在刻薄的世界里相依为命,浪漫地活着,倔强地爱着。 胸口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秦川跟着就沉默了,淡淡的忧伤随之平地而起,萦绕在心头,充斥在脑海。 他知道,自己想起了那个小丫头。 潜意识里的童话再美,终究还是童话,一旦触碰到现实世界,就会像阳光下的肥皂泡,看似五彩斑斓,却飞不了太高太远,还一碰就破。 又回忆起两个多月前,自己丧心病狂地当街打了卢苇,心痛瞬间变得无法抑制,在这种时候,酒是最好的解忧之物,于是他拿了瓶白兰地,以及两个酒杯,跑到外面找汤潮喝酒去了。 孤单的汤潮没有拒绝秦川,也不问他的坏心情是哪里来的,就一起坐在草地上,晒晒太阳,喝着各自的微醺与忧愁。 …… 第二天一早,杨甜甜换上正装,拎着公文包去裴氏总部汇报工作,蒙宾唐嘉韵只在英国多待了一天,就打算坐明早的飞机回紫田,他们还要落实一下自己婚礼的种种细节。 等杨甜甜从公司回来,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几个人一起在酒店吃晚饭时,杨甜甜对秦川说:“要不你带着贝贝,和蒙哥韵姐一起走?忙完这里的事后,我要去趟美国。” “甜妞儿,去美国开拓新市场吗?”唐嘉韵边吃边问她。 扶一下眼镜,杨甜甜微笑:“没有,我要去看一个人,卢亚雄。” 蒙宾不知道卢亚雄,秦川却是大吃一惊,唐嘉韵也跟着莫名:“你找他?” “是的,鹏实要跟金禾加深合作,我作为后辈,当然要去探望一下老卢总。” “听说你现在跟金禾集团关系不错,是真的?”唐嘉韵说着,故意瞥一眼秦川。 “还行。” 看着杨甜甜自然淡定的神情,秦川又想到另一件事:这次张清办婚礼,韩峰没有来。 曾几何时,韩峰和张清的私交非常好,今年年初,张清还冒充着贝贝母亲的时候,就让贝贝住进了韩峰家里,她也经常去花园路别墅坐坐,找韩峰聊聊天,可如今张清结婚,韩峰不但不来,礼物都没送上一份。 韩峰被称作半个江湖人,为人做事很讲义气,绝不该是这个样子。 鹏实最初与希源的合作协议,是张清一手谈下来的,背后肯定得到了杨甜甜的认同,但在今年六月份,这个合同被杨甜甜推翻,然后,鹏实金禾之间开始走动,并有了堪称破冰的首次合作,就是紫田郊区的安置房改造。 在秦川的记忆里,希源已经很久没接到大项目了,自从争夺市北地块建设权失败后,韩峰变得非常低调,还有些消沉不思进取,任由鹏实跟老对手金禾越走越近,杨甜甜隔三岔五约杭丽做美容,和卢国民打麻将,甚至发展到杨甜甜特意去费城,看望退隐多年的卢家长辈…… 这太反常了! 在蓝田花园自己家里,杨甜甜和韩峰曾有过一次长谈,那场谈话的内容想必很不寻常,才导致了韩峰的转变…… 不过秦川又记得,那天韩峰离开时,看上去还是好好的…… 这又是一个需要靠时间,才能逐步解开的谜团。 收回思绪,秦川马上脱口而出:“甜甜,我跟你一起去。” 他这是好奇心起来了,想看看杨甜甜见到卢亚雄后,究竟会聊些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他想要的谜底答案。 杨甜甜望着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卢家老爷子脾气比较火爆,你去不太好。”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要是还揪着不放,你说他该有多小气,是不是?” 思索片刻后,杨甜甜终于答应了:“那就一起去。” 贝贝正吃着面包薯条,她大声嚷嚷:“爸爸妈妈,要带上我啊!” 杨甜甜摇头:“你得回去上幼儿园,周末还有数学英语学前班,不能缺课……蒙哥,韵姐,麻烦你们照顾贝贝几天。” “自己人还说什么麻烦?”蒙宾非常高兴,因为接下来几天,他又能像以前一样,陪着贝贝了。 唐嘉韵关照道:“你们只管去,不过必须得在我和蒙宾婚礼之前回来啊。” “放心,这还用说,伴郎伴娘,一个都不能少。” 第384章 又见卢亚雄 五天后上午十点,当秦川站在费城郊野的小庄园门口,心情正如此时阴着的天,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院墙外,大片常春藤就像它的名字,在深秋里依然保持着绿色,不过秦川觉得,它们没有上次来时那种鲜艳的嫩绿,仔细想来,是季节变了,人也变了,他猜不出屋里两位老人见到他时,会是哪种的态度,或许将和他一样不自然。 杨甜甜捏了捏他的手:“可以进去了。” “嗯。” 一年多不见,卢亚雄精神如旧,他身穿厚实的紫色唐装,半眯着眼睛,打量杨甜甜和秦川,身边是他的老妻。 “杨总裁大老远来一次,老头子我深表感激,请坐。” 卢亚雄跟杨甜甜握了手,目光中流露出欣赏,杨甜甜的外貌气质都无可挑剔,既沉稳干练,更不乏女性的柔美。 卢老夫人看向杨甜甜的眼神很复杂,她肯定在把杨甜甜和卢菁卢苇做着比较,那些糟心的往事虽然不再提起,但也不会就此被人遗忘。 接着,卢亚雄把秦川从头到尾扫了两遍,最后叹口气,朝沙发一指:“你也坐。” “谢谢卢总,谢谢卢夫人,”就算秦川再怎么厚颜无耻,都不可能用从前的那种叫法,同时心里松了口气,卢亚雄总算看在杨甜甜面子上,没把他当场轰出去。 但卢亚雄也不肯轻易放过他,等保姆放下四杯热茶后,便冷笑着说:“我说秦川,你小子命真好,看上你的姑娘,个顶个都是千里挑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太多了,夸自家俩孙女,捧杨甜甜,再损一损秦川,尺度拿捏的可谓分毫不差。 “卢总,您也说了,是我命好,”秦川的回答同样漂亮,直接顺着卢亚雄,把一切都推给“命”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一拳打在自己种的棉花上,卢亚雄心有不甘,刚想再说什么,杨甜甜笑着插嘴:“卢总,您是长辈,给我个面子,别再数落秦川,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叫他自罚三杯。” 卢家没说要留客吃饭,杨甜甜直接替主人家做了主,强势中又透着不见外的亲近之意,加上她又是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卢亚雄唯有苦笑,端起茶杯喝口水。 第一回合交锋,卢亚雄落了点下风,接下来聊到生意方面的事,他终于有机会发挥了:“杨总裁,老头子我远离国内商场十来年了,不过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听说你有很大把握,能拿下海棠街地块,是不是?” “那都是圈子里在传,不用太当真,”杨甜甜很谨慎地回复。 卢亚雄故意装作听不懂:“这就是说,你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还是看结果,我不想现在就把话说满,免得叫人看笑话,但鹏实不惧怕任何竞争对手。” “好,如果鹏实获得这个项目,会不会把建设权交给金禾?” “到时候要走招投标流程,金禾的实力口碑都是一流,我个人当然希望金禾能参与竞标,并最后中标……但我的团队已经测算过了,海棠街工程体量巨大,光靠金禾一家估计做不下来,必须两家建工集团同时动工。” 卢亚雄点了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先预祝杨总裁脱颖而出,拿下这块价值千金的地皮。” “借卢总吉言。” 杨甜甜说的每个字,仿佛都经过了精心雕琢,既不逞强又不示弱,没有留下任何可以拿捏的把柄。 秦川一直在静静旁听,心里赞叹着甜甜的口才与反应,同时又有点不痛快,甜甜特意跑来一趟费城,就是这么……让卢亚雄随意提问刁难的? 他知道甜甜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释放出善意,与金禾更好的开展合作,金禾表面上是卢国民杭丽在当家,但卢亚雄才是精神支柱,所以必须与卢亚雄见个面,聊上一聊……不过就算卢亚雄是老前辈,也没必要这样咄咄逼人? 卢亚雄还在倚老卖老,继续掌握着话语主动权,他问了个看似不着边的问题:“希源的小韩最近在干什么?” “卢总,这个我不清楚,等回国后,我叫韩峰给您打电话。” “杨总裁,你怎么会不清楚?最初与希源签约的是你,推翻的也是你,你在各家建筑商中间打太极,坐收渔翁之利,可是玩的很转呐!” 杨甜甜推了推眼镜框,轻轻笑一下:“瞧卢总您这话说的,应该是在夸我。” “随便你怎么理解都行。” 收起笑容,杨甜甜郑重说道:“卢总,鹏实刚进入内地那段日子,人生地不熟,用寸步难行来形容都不为过,我们想找稳定的供应商,但中建省建眼光高,瞧不起我们这种新来的,也找不到人可以介绍做担保,金禾当时处于后继无人的动荡期,所以只能跟希源合作,后来,总部决定对鹏实注资,要求鹏实把步子迈得更大,在这种局面下,希源就真的不够看了,所以那个合同不撕也得撕……” “不错,多谢杨总裁给我解惑,请继续说下去。” “几个月前,我把市北地块卖给了一个朋友,我朋友刚来内地投资,和去年鹏实面临同样的情况,我就给他介绍了省建……之所以没有介绍金禾,是因为省建属于官方背景,作为敲门砖再合适不过,韩峰听说后,决定去争取一下……后面的事情,想必您都知道,韩峰孤注一掷勇气可嘉,但他把事情闹的太僵,不留任何余地,我念着他们家曾照顾过我女儿很长时间,劝他尽早放手,市面上好项目不止一个,不要树敌得罪人,他确实放手了,但也受了点打击,被董事会批的很惨,消沉到现在。” 听完后,卢亚雄不住地点头。 秦川端起茶杯喝一口,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那晚韩峰饭后离开自己家时,脸上还带着笑,这一幕绝不可能是眼花看错,甜甜虽然说了不少内幕,其实还是有隐瞒的…… 谈了一个多小时,临近中午,卢亚雄留他们吃饭。 秦川知道,老爷子被杨甜甜的话语打消了诸多疑虑,午饭的气氛也就轻松了许多,当吃完后,准备告辞走人,卢亚雄又喊住他们:“杨总裁留步,再问你一件事。” “卢总请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丁华东?” “丁华东?这是谁?”杨甜甜回忆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我一个老朋友,失联了好多年,杨总裁交际面广,但不认识就算了……以后杨总裁要是有空,欢迎再来我这儿坐坐,不过嘛,他就别来了。” “那我也不来了,拜拜,卢总,卢夫人,”杨甜甜半开玩笑半认真,挽住秦川的胳膊,走到门口坐上出租车离去。 今天从头到尾,秦川就不怎么受待见,不过他也无所谓,自己是来给杨甜甜充场面的,现在任务完成,可以回家去了。 再过四天,将是蒙宾唐嘉韵的婚礼,伴郎伴娘绝不能缺席。 在车上,杨甜甜对他说道:“你把卢苇打了的事情,卢家老爷子估计都不知道,刚才吃饭时他提过卢苇,表情很淡然。” “我也觉得是,这事儿发生在外地,知道的人很少,卢家夫妻两个怕老爷子担心,就没有多嘴去说,”然后,秦川用力叹息一声:“真希望小丫头能认真学习,拿到学位顺利毕业,这样我的负罪感就能减轻一点。” 他转头对向了窗外,阴沉萧瑟的天空,伴着想起卢苇后带来的惆怅,突然就萌发出一个念头,好想去看一看卢苇,远远地看她,只要见到她在认真念书,立马就走。 这个念头随着迎面吹来的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现在距离卢苇不算远,坐火车去波士顿只要两小时,而从费城回国的飞机是在明早,时间绝对充裕。 如果这次错过了,真的会叫他遗憾很久很久。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杨甜甜开口,于是只能沉默,继续沉默,同时把拳头越握越紧。 杨甜甜靠在他肩上,把他发颤的五指逐一掰开,同时说:“秦川,既然来美国了,就再去见见卢苇,我知道你肯定这么想的,就是不敢对我说……你身背的负罪感,也会让我觉得不好受,我们这就去,到时候如果不方便,就我去找她,我再把她的情况告诉你。” 秦川几乎哽咽。 甜甜和他的心真是相通的,居然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第385章 风里走来的精灵 开往波士顿的火车平稳前行,承载着秦川的期盼与紧张,他反复告诉杨甜甜,自己只想知道卢苇好不好,功课进展怎么样,真的仅此而已。 “懂了懂了,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杨甜甜嫌他烦,干脆捂上他的嘴,示意他安静,然后便一起看着玻璃窗外飞驰的风景。 今天不是晴天,天空的云略显灰蒙和阴郁,不过秦川相信,卢苇绝不会像这些云一样,在阴晴之间来回飘忽,她是就是云层后面的那抹阳光,会瞬间冲破所有阴霾,她不可能永远平凡普通下去。 抵达波士顿,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尽管秦川曾在这儿留学了六年,但顾不上体会自己的心情,下了火车,和杨甜甜直奔哈佛商学院。 “我进去找她,你在这儿等我。” “好,我等你。” 在校门口站了大半个小时,杨甜甜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秦川连忙迎上去问。 杨甜甜对他微笑:“看把你急的,还不错。” “具体给我说说!” “她下午的课四点结束,我在图书馆找到了她,她很吃惊我会来看她,我们到外面聊了会儿,她功课确实学的很好,也很努力……你别不信我,我就是读工商管理的,会摸不清她的底吗?她还要请我吃晚饭,我说不要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她……” 然后,杨甜甜取出手机:“我们拍了张合影。” 秦川马上拿过来看。 卢苇剪了齐耳短发,和以前长发飘飘的她比起来,清爽利落了许多,左手拿着几本书,右手和杨甜甜互相牵着,笑容都非常甜美。 秦川能确定,这就是这辈子看到的最好的一张照片。 放下手机,他仰天长吼一声,发泄着心里无处安放的激动情绪。 他没有细问杨甜甜,刚才是否提起过他,应该是没有,聪明的卢苇也不会主动问,卢苇已经摆脱了过去,行驶在正确的人生轨道上,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她驶远,驶向他看不见,只能在心里幻想的光辉灿烂的终点。 波士顿天空的云层厚重,那座云中小屋早不见了踪影,但在遥远的天边,有另一座屋子若隐若现着,是他和甜甜未来的家,那儿没有烦恼,没有牵绊,一家人快乐无忧地生活,而与此同时的万里之外,卢苇同样在书写着精彩人生,她奋斗的脚步一刻都没有停过。 “这下,你该放心了?”杨甜甜笑着,捧住他长满胡渣的脸颊。 “放心了,我们走,明天一早回紫田。” “不想去你的母校看看?” “不了,就这样。” 秦川勾住杨甜甜的肩,低头朝她脸上吻去。 激动之余,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渴望,这个吻能幻化成为永恒,一切关于过去的故事都在此时此地终结,从今往后,不会再有波折发生,让四季的风抚平我们起起落落的人生,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守护各自的锦绣繁华。 “喂!”一声清脆的喊,来自于身后。 诧异地回头,竟然是卢苇。 “甜甜姐,说好请你吃晚饭的,怎么就急着走了呢?秦川也在呀,那一起!” 卢苇目光清澈透亮,短发使她看上去多了一份成熟,少了一份跳脱,不过依然是惊艳夺目的,她微斜着脑袋,俏皮地看向秦川与杨甜甜。 这一幕,和秦川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有些相似,同样在波士顿街头,同样的阴天,她仍然是那个从风里走来的精灵。 …… 商学院附近一家韩式烧烤店,各种烤肉堆了一桌,还有几瓶啤酒。 “卢苇,你可以喝酒吗?”杨甜甜问她。 卢苇掏出一根皮筋,把不长的头发扎起一个小辫子,满不在乎又笑嘻嘻地说:“没事儿,明天星期六,学校没课,我都好久好久没喝酒了,今晚正好解解馋。” 秦川延续了上午的不自在,思绪一直处于纷乱之中,直到杨甜甜提醒他举杯,一起祝卢苇学业顺利,他才有了反应。 “卢苇,要好好念书,”他第一次开口对卢苇说话。 “啰嗦,要来你提醒我!” 卢苇对秦川很不客气,想来还记恨着被他打过,不过这样也好,卢苇越是若无其事,秦川越要忐忑不安胡思乱想,尽管他已经把很多事情看淡了,平时也努力不再去触碰那些记忆,但当卢苇真的在身边坐下,与他同桌吃饭,他实在做不到心如止水。 事实上,从见面到现在,心跳频率就没有低于过一百。 杨甜甜和卢苇边吃边聊,秦川插不进去话,只能不停喝酒,而眼前这画面叫他亲切又陌生,甜甜仿佛是以前的卢菁,又像是陈知南,卢苇也还是那个卢苇,可秦川该怎么评价自己呢? 有点迷茫…… 几杯酒啤酒入喉,无声流经五脏六腑,微醺引领着思绪,他好似把过去一年的爱恨情仇又走了一遭,而最后打出的酒嗝里面,却藏有世事弄人的滋味。 “别发呆,快给我们烤肉呀!”杨甜甜提醒他。 “哦,好的。” 脱掉外套,拿起剪刀,把大块牛排剪成小份,放在炉子上滋滋地烤,同时庆幸这时候还有事可做,不会显得太过无聊。 俩女人聊的很欢,话题不再是卢苇的功课,已经延伸到了其他方面,秦川盼着赶紧吃完散场,明早还要从费城坐飞机,于是给甜甜发了微信,可是甜甜的手机放在兜里,始终没有碰过,依旧跟卢苇笑着聊着。 他何尝不明白,这是甜甜在用她的方式,为他减轻心里那份负罪感,于是便默不作声地听,然后把烤好的肉分别入放她们的盘子里,自己则吃的很少,喝了很多。 半个小时后,杨甜甜终于打了个电话:“艾馨,把我和秦川的回国机票改签一下,从波士顿出发,时间定在当地时间的明天上午。” “甜甜姐够意思!”卢苇和杨甜甜用力撞一下酒杯,一起喝干。 秦川默默的苦笑,甜甜这是要跟卢苇继续喝下去了,卢苇的酒量他清楚,十几瓶啤酒没问题,甜甜就马马虎虎了,不过没事,真的喝醉了,自己能照顾她。 聊完唐嘉韵蒙宾即将举行的婚礼,卢苇长吁短叹了很久,杨甜甜右手撑着下巴,用非常放松的姿势问道:“卢苇,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卢苇咽下一块肉,抹一把嘴后说:“他对我来说,其实跟你和秦川差不多,他离开过我,不过现在,好像除了他,我也没人能嫁了……反正我做不到像大姐那样,能一辈子清心寡欲,我还是要嫁人生孩子的,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等十年后,再认真考虑这事儿!” 秦川缓缓抬起头,看着卢苇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心里阵阵难受,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杨甜甜不知道卢苇曾经有过许诺,会等某人直到三十岁,依然笑着说:“事业爱情可以同步,你才二十岁,让别人干等你十年,对对方不太公平。” “时间只是那些对爱不够执着的人,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我愿意等我心爱的人一辈子,想必甜甜姐你也是这样的!” 卢苇的话有些微妙,杨甜甜仿佛浑然不觉,拿起酒杯,和卢苇轻碰一下:“赞同你的观点。” 将啤酒一饮而尽,卢苇反问道:“甜甜姐,你和秦川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婚礼定在下个月中旬。” 卢苇深深望着她:“甜甜姐你那么漂亮,穿婚纱的样子一定更美,这是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其实我也穿过嫁衣,不是实体的那种……” 杨甜甜细长的睫毛轻颤几下,身为女人,她应该能领会卢苇没说完的下半句。 气氛变得异常起来,秦川主动给卢苇夹肉:“别光聊天,多吃点。” “谢谢……秦川,你以后和甜甜姐好好的过,她为你生了孩子,你不能辜负她,要幸福……” 卢苇眼中突然渗出泪花,她吃着秦川给她夹的菜,用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哽咽又笑着说:“今天甜甜姐来看我,我就知道你也肯定来了,谢谢你还关心着我,但是这种关心,更像是一种怜悯,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就是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失去你,我从来没有想放弃啊……” 第386章 不能饶了她 卢苇像是在提问,又像自言自语,但饭桌上原本不错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 杨甜甜微蹙起眉头,脸上笑容跟着消失不见。 卢苇望向秦川,缓缓地说:“我正在走你曾经走过的路,一边拼命念书,一边拼命想着心里的人,这种能把人撕裂的痛感,你肯定清楚……那天你打了我,但我不怪你,因为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另外,我永远都记得,我这条命,是被你救下的……所以,我只能选择另一种方式,让我们俩继续在一起……” 杨甜甜对卢苇昂了昂下巴,意思是你接着说,同时朝秦川抬一下手,要他别打岔。 秦川的面色已经一团糟,而更乱的,是心。 卢苇抽泣几声后,朝杨甜甜说道:“甜甜姐,你还记得古轮寺旁的红豆杉吗?那晚秦川对我动手之后,我就去了古轮寺,找到那片树林,其中有棵树干上面,刻着秦川的名字,我就在那旁边,把我的名字也刻上去了……然后我回了美国,发疯一样地读书,发疯一样地想他……等十年后,我会再去那地方,亲手擦掉我的名字,把原来的我重新找回来……你觉得我很傻是不是?但我就是这么任性!我把最好的青春年华为他保留着,他随时可以娶我,但事实上,他永远不会娶我……” 秦川窒息着,痛苦着,他后悔自己脑子抽风,竟然突发奇想来看一看卢苇,现在不但看到了,也听到了她的心声,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卢苇如他所愿,确实是在努力读书,同时还揣着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梦……她活的比谁都清醒,又比谁都绝望,因为很多事情一旦看透了,心也会跟着死去,于是,秦川见到了天底下最怪异的场景,一个心死了的人,居然还在流着眼泪…… 或许,是回光返照,但绝不是垂死挣扎。 “甜甜姐,咱们再喝最后一杯,我就该回去了,提前祝你和秦川新婚快乐,”卢苇给杨甜甜倒酒,然后端起杯子:“干了!” 杨甜甜将酒杯推开,用非常冷漠的态度说道:“卢苇,你任不任性跟我没关系,但是,你明知道我和秦川要结婚了,还给我们演了这出苦情戏,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卢苇擦一下眼泪,接着便哈哈笑了:“甜甜姐,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都说了,祝你们俩幸福!今天有缘坐一起吃饭,如果还不能敞开心扉,那该多没劲啊!你肯定也不希望我把心里话藏着,戴张面具跟你聊天,对?” 杨甜甜阴沉着脸,卢苇这话里,有浓浓的挑衅味道。 秦川突然站起来,朝门口一指,然后瞪向卢苇:“对什么对,你现在就给我走,回去用心念书,别想那些不现实的事情!” 这时候,他必须坚定立场,就是站在杨甜甜这边,卢苇再怎么让他感动,亦或者心疼,这些统统是他的爱莫能助……不,和卢苇之间,绝不能用爱这个字! 另一方面,他也理解杨甜甜的愤怒来自何处,甜甜是在为他鸣不平,在拘留所里被关了五天,却完全是场无用功,卢苇依然守着可笑的偏执,还故作坚强送上了祝福,像这种说不清真假的祝福,甜甜根本就不屑一顾,而等到了下个月,卢苇会不会突然来婚礼现场闹场,倒是她必须要花心思防着的。 卢苇的表情变得黯淡:“秦川,你又要赶我走?” 短短几个字,让秦川胸口一阵剧痛。 卢苇曾是他无可替代的偏爱,共同面对了诸多坎坷,甚至绝食过,仍然固执地想要在一起……可那又是他最不敢去翻阅的一段篇章,每一帧画面都被泪水浸泡过,折磨过,扭曲过。 收起记忆回到现实,秦川默默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感性的时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须像两个多月前,月琴古城那晚一样无情才行,而同时,杨甜甜还在旁边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甜甜可不是对妹妹包容有加的卢菁,她也不是陈知南,不会对卢苇有丝毫怜爱之情。 依旧手指向门外,秦川冷冷地说道:“酒都喝完了,不走,还留下来继续吃宵夜?今天跟你见面完全是个错误,以后还是别再见的好!你想等十年二十年,就去等好了,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烦人更讨厌的,归根到底,我们的相遇就是荒唐的开始!” 卢苇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川,秦川不给她出声的机会,补上一句:“难道你小小年纪就想插足当第三者吗?恬不知耻!” 杨甜甜冷哼一下,走向柜台去付钱结账,秦川为她拿起外套和皮包,准备到外面等她。 没人注意到秦川眼眶中饱含的泪水,也没人能体会他的失措与悲伤,他从来就不擅长说狠话,却又字字如刀,戳进了卢苇心里,甚至他都忘了,和卢苇初次相识的地方,就是在这座城里。 他只想赶紧离开,让卢苇独自冷静,可是,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这些能杀死人的狠话,真的不是他的本意。 希望卢苇能明白一个道理,彻底决裂,比纠结地活着要幸福很多,她没必要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耗掉整整十年的宝贵青春,在这冰冷现实的世界里,愚公移山仅仅是个谎言,更没人亲眼见过滴水穿石。 “秦川,站住!” 是卢苇的吼声,引来店里其他食客一起侧目。 秦川半转过身,但没有看她,脑中幻想着她伤心欲绝,又或者怒火中烧的样子……他真的猜不出她会是哪种情绪。 “秦川,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你很后悔认识我,是吗?” “当然!”秦川决心把冷酷继续到底,可是无边的心痛正在浑身上下蔓延,疯狂撕扯着灵魂。 “很好,很好我也是!从这一刻起!” 卢苇握起剪刀,就是刚才秦川用来剪牛排的,扑过来朝他身上猛扎。 杨甜甜惊叫着,从收营台往回跑,可卢苇已经距离秦川近在咫尺,尖利的刀锋直对着他胸前。 根本来不及避开,喝过酒的身体也比平时迟钝,他下意识抬起右手,用杨甜甜的呢绒外套去挡。 闪着寒光的剪刀呼啸而至,刺破衣服的阻隔后开始减速,秦川感觉右手传来了阵痛,卢苇却不顾一切,拔出剪刀准备再刺,这次总算被杨甜甜抓住了手腕。 卢苇用力甩脱,丢掉剪刀,留下一个充满仇恨的眼神,不回头就跑了出去。 “秦川,没事!”杨甜甜十分紧张,见他右手剧烈颤抖着,小心翼翼拿开呢绒大衣,才发现他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被划破的皮肉从虎口开始,沿着手背向上延伸,足有十公分长,最深处隐约能看到骨头。 拿出手机,她马上打了911:“我的丈夫受伤了,需要救护车,另外,我要报警,我丈夫是被……” 秦川用没受伤的左手,一把夺过手机:“叫急救车就行了,别报警。” “为什么!”杨甜甜浑身散发着愤怒气息,罕见地失了态:“你被卢苇伤成这个样子,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上个春节,她把你撞到重伤昏迷,我一直忍着没找她算账,这次绝不能饶了她!” 第387章 违心的狠话 杨甜甜一向优雅得体,她上次是在什么时候发火,秦川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同样的,他也早淡忘了那场让他脱臼脑震荡,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的车祸。 现在立刻报警,逮捕卢苇是最正确的做法,但秦川牢牢抓住杨甜甜的手机,坚决摇头:“不可以,卢苇要用心学习,不能被分心。” 在杨甜甜的目光中,含有深深的愤慨,她捡起那把剪刀,跑到柜台问老板要了个袋子包起来,然后同老板交谈几句,不时指一指屋顶的摄像头。 她很快回来了,望着秦川血肉模糊的手背,咬住嘴唇,难过得几乎掉泪:“救护车还有一会儿到,要不要我陪你去卫生间,用水冲一下伤口?” 秦川勉强笑了一笑:“这点伤真不算什么,但你先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追究。” 他非常清楚,店里有探头,还有好几个目击者,等去医院看完伤,拿到验伤报告,杨甜甜随时可以报警将卢苇抓获。 本着商量解决的态度,他把杨甜甜的手机还了回去。 接过手机,杨甜甜哽咽着问道:“如果我被卢苇刺伤了,你会不会放过她?” “卢苇不可能对你行凶……”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杨甜甜立即打断,近乎咆哮着吼道:“秦川,我知道你以前有多宠爱卢苇,但我才是你妻子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刺伤,还能做到无动于衷!不能!” 秦川冷静地回道:“受害者是我,只要我不追究,谁都不能伤害到卢苇。” “你……” “甜甜,我们不吵架,我去冲下伤口。” 被冷水一碰,瞬间痛入骨髓,秦川咬牙拼命硬挺,而杨甜甜见到殷红的血水汩汩流出,她双手握成拳头,剧烈颤抖个不停,任由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秦川何尝不明白,甜甜是真的心疼他,可弄伤他的人,却是卢苇……不管卢苇从此怎么恨他,小丫头永远是心里一辈子无法弥补的亏欠,他绝不能让卢苇再遭任何罪。 卢苇还不知道闯了祸,她肯定以为剪刀捅在了衣服上,现在这事发生在国外,应该很容易就能瞒住,她又处在留学的关键阶段,不可以被干扰学业。 让杨甜甜消气是不现实的,秦川只希望她别追究,放过卢苇,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甜甜,商量件事。” 杨甜甜睁开眼睛,泪眼模糊之中,又透着坚定不移:“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行!” 秦川别无选择,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杨甜甜惊呆了,赶紧伸手拉他:“你……快起来!” 秦川依然跪着,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身边有别的客人经过,见到这一幕,都哇哇怪叫着。 叹息一声,杨甜甜缓慢地闭上眼睛:“秦川,七年前我们分手的时候,你都没有跪下来求过我……现在为了卢苇,你竟然……竟然……好,我答应你……” 各种疼痛反复冲击着全身,秦川无比艰难地站起来,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此时此刻,杨甜甜心里受的伤,不会比他轻,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话语…… 把身体靠在墙边,杨甜甜悲凉地哭着:“秦川,你既然对卢苇说了狠话,就不该继续维护着她……在那些狠话里面,有多少违心的成分,是不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你自己最清楚……为了其他女人,居然好意思向我跪下,这和出轨后祈求原谅的渣男有什么区别?你……你让我以后怎么继续爱你!” 秦川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不顾一切,用力把杨甜甜搂紧,却被她推开:“不要碰我,让我静一静!” 手上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疼着,更疼的是心,在这个谁都受了伤,又一切都乱套的夜晚,秦川好似看到一条裂缝,突然横亘在自己与杨甜甜之间,或许它早就以某种形式存在着,在那看似无忧的生活里如影随形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救护车终于来了。 杨甜甜扶着秦川上车,低声说一句“先治好伤”,然后便目光呆滞地望着车外,好似在这片异乡的灯火迷离中,寻找某些未知的因果。 …… 到医院拍了片子,确定是手部尺神经被剪刀割伤,需要动手术。 一个多小时后,秦川右手手腕绑着块石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医生,我先生还好吗?”杨甜甜一直守在门外,连忙问主治医师。 医生说:“受伤的神经已经做过修护缝合,等两个星期后拆线。” “我在手机上查了不少资料,说是这种神经损伤,需要做术后复健治疗?” “啊,这个不一定,拆线后如果受伤部位没有不适感,和以前一样能正常活动,就不必做复健……你的先生是位神经外科医生,刚才手术的时候,我跟他交流过,他非常专业,所以你应该不用担心,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位专家。” “谢谢医生。” 杨甜甜向医生鞠躬道谢,然后搀起秦川没有受伤的左手:“刚做完手术,又缝过针,最好不要长时间坐飞机,我们就在美国住几天,过一个礼拜再拍次片,确定没问题了再回去,好不好?” 秦川感到分外温暖,甜甜仍然是关心他的,便提醒道:“蒙哥韵姐的婚礼马上就要办了,咱们俩可是……” “我打过电话给韵姐了,告诉她我们有急事,不能准时回国。” 秦川小心地点着头。 现在,他必须一切都顺着杨甜甜,同时靠时间来冲淡那些不快,直至将其彻底遗忘,至于会缺席蒙宾唐嘉韵的婚礼,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自己和甜甜闹了别扭,在和好之前,绝不能把这个坏消息传回国内。 幸运的是,杨甜甜没再提起晚饭时的事,更没对秦川发过一丝脾气,牵着他的左手,一起走入沉沉夜色中。 选了家酒店办理入住,杨甜甜帮他脱掉衣服,往他右胳膊上套一个塑料袋,把口绑紧:“你身体不方便,我来给你洗澡。” 浴室里,她细心地给秦川洗头搓背。 秦川有万般愧疚,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没话找话:“你是怎么和韵姐说,咱们没法赶回紫田的?” 杨甜甜的语气里,带着无奈:“我说突然发现不小心怀了孩子,现在工作太忙,这个孩子必须流掉,所以这几天要住院,你在身边陪着我,韵姐也不能多说什么,叫我好好休养。” 秦川心里猛的一酸,甜甜这是顾及他的面子,决定将今晚的事隐瞒到底了。 “甜甜,对不起……” “我不喜欢听你说对不起,你的想法和主张,我改变不了,对你我就一个要求,有任何心事都不要瞒着我,我会跟你一起分担……如果你对我腻了,想和其他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也要告诉我,虽然舍不得,但只要你过的开心幸福,我想我能做到放手,到时候,贝贝由我带走……” 秦川颤抖着回过头。 杨甜甜身上只披着一条白色浴巾,却用最坦荡无私的目光凝视着他。 相比起来,秦川感觉自己太过污浊,甜甜了解他,懂他,甚至毫不避讳地直言,他对卢苇的那些狠话是违心的…… 可他又懦弱到不敢深究自己的内心,连辩解一下都没有勇气,因为就在手术室里,他还抽空给赵小苗发过微信,要赵小苗赶紧来一趟美国,陪伴卢苇几天……而那时,杨甜甜正在外面守着他,通过手机查着各种关于术后调理的资料。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荒唐不堪的男人…… 第388章 分开的早晨 夜已深,杨甜甜在秦川身边沉沉入睡。 她的生物钟很与众不同,忙起来的时候,可以连着几天几夜不合眼,一旦想睡觉了,一分钟内铁定能入睡,而且睡眠质量非常好。 但现在,她肯定是强迫自己睡着的,这样才能留给秦川独自思考的空间。 慢慢坐起来,裹上外套,秦川推开通往阳台的门。 月亮深藏在云后,十一月的波士顿寒风阵阵,他在无边黑夜中,一遍遍审视拷问着自己。 刚才浴室里,杨甜甜留下了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不过他始终没有回复,因为心虚到了极点,只能用沉默来掩盖自己的彷徨,所幸杨甜甜在工作之外并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女人,她温柔且细腻,从不强迫秦川做他不想做的事。 但杨甜甜又是极其敏感的,轻而易举看穿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躁动,就是一旦和卢苇牵扯上,他立马会变成另一副模样,一个为了卢苇,能完全丧失自我的男人。 仔细回想一下,八月份在月琴古城,他狂暴地痛打了卢苇,事后又把自己揍到鼻青脸肿,杨甜甜其实从那时起,就发觉了他对卢苇复杂的感情,只是她一直不愿挑明,并相信秦川能走回正轨,毕竟他已经是个父亲,也有了不可动摇的婚约。 可杨甜甜还是低估了秦川,在日积月累之下,袒护卢苇成了他的本能,哪怕毫无底线地抛弃尊严…… 对着黑夜,留下一声沉重叹息,秦川不知道明天该如何给杨甜甜解释,甜甜被伤透了心,解释就是掩饰,只会越描越黑。 那道裂缝正逐渐弥漫扩大着,叫人深感不安,他在痛苦中努力安慰自己,今天好歹也有收获,就是卢苇已经恨上了他。 终于恨上了! 终于…… 苦笑几下,摸摸自己缠着石膏的右手,他却依然不敢直面最根本的问题,在灵魂深处,是否还有某种不甘和失落? 没有,肯定没有! 算了,别骗自己了,当对卢苇说出狠话的一瞬间,那股心痛绝不是假的,甚至连呼吸都如此艰难,相比起来,肉体的伤痛完全不值一提…… 深不见底的夜里,他觉得自己被活生生撕裂了…… “秦川,你站了很久了,还不想进来吗?”身后是最熟悉的声音。 立即转身,他凝视着杨甜甜。 尽管身处黑暗,却能清晰地看清她的容貌,甚至眼眶上每根睫毛的弧度,这张脸,才是看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他终于有了领悟,卢苇只是杨甜甜的影子,恰到好处填补了自己某段时间心里的空白,但影子永远是影子,再怎么惟妙惟肖,永远代替不了真人。 “这里风大,快进去,”见她只穿着睡衣,秦川立即想脱掉外套给她披上,但手上的石膏使行动变得十分费劲。 杨甜甜牵起他的左手,带他进屋躺回床上:“你身上有伤,需要好好休息。” “甜甜,等回国后,我们马上去把结婚证领了,好吗?”台灯微弱的亮光,给他带来了勇气,甚至都没考虑在这种时候,问这个是否合适。 “你确定不会后悔?”杨甜甜蹲在床边,一边为他盖被子一边反问。 秦川红了脸,幸好屋里光线昏暗,杨甜甜看不到他的窘迫,但仍坚持回道:“哪儿来的后悔,我不娶你还能娶谁!” “我想我需要时间考虑,这个以后再说。” “可是……我们的婚礼就在下个月……” “婚礼任何时候都能办,结婚证任何时候都能领,前提是你真心实意想娶我。” 屋里再次陷入黑暗,秦川向左侧着身子,杨甜甜在另外一侧,他看不到她是否睡着,不过能猜到她心里正不好受着,因为她的呼吸节奏有点紊乱。 这夜,怎会黑的这般彻底…… …… 第二天一早,当秦川醒来时,杨甜甜仍在睡着。 没有吵醒她,秦川轻手轻脚地起床,喝了杯水,然后把手机打开,瞬间蹦出好多条消息。 海棠街微信群里早炸开了锅,都在讨论杨甜甜怀孕的事。 大伙儿众口一词,这个孩子流掉太可惜,最好生下来,纷纷埋怨他们俩先斩后奏,自说自话就把事情办了,现在不但孩子没了,婚礼也将缺席。 没来得及逐一看完,远在澳洲的妈妈突然打来电话。 秦川连忙捂着手机,跑到卫生间接听。 “妈,你找我?” 罗虹非常不高兴:“秦川,你是怎么搞的,甜甜怀了孩子是大好事,为什么要流掉?要不是嘉韵告诉我,我还被蒙在鼓里!” 秦川用一个古怪的姿势,半蹲在马桶上,汗颜地说:“妈,甜甜平时太忙,我们只能决定……” “胡闹!有谁是完全脱产生孩子的?努力坚持几个月,等孩子出生后,我来给你们带,甜甜就可以继续忙事业了,这是多好的事儿啊!你看看现在,这真是……听说嘉韵的婚礼你们俩都赶不回来了……” 罗虹说了一大堆,秦川耐着性子听,同时默默地叹息,甜甜要是真怀了孩子,该有多好…… 可是,这终究只是在不得已之下,编织出的一个美丽谎言…… 杨甜甜突然推门走进来:“秦川,我来给虹姨说。” “哦哦,”他连忙递上手机。 对着杨甜甜,罗虹明显放软了语气,言语中流露出的全是心疼,她们絮叨了两分钟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也不想撒谎,但这种事解释起来太伤脑,不如瞒着,”杨甜甜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洗脸。 “我懂……”秦川喏喏地苦笑。 “懂就好,”杨甜甜用湿漉漉的手,朝他鼻子不轻不重捏了一下,问道:“伤口觉得怎么样?” “还行还行……” “你先出去,我要上厕所。” “好,好。” 走之前,他不忘把被踩过的马桶圈擦干净,样子有些笨拙和滑稽,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想让这个崭新的早晨轻松一点,把不愉快都留在昨天,但似乎没那么容易,杨甜甜脸上有显而易见的阴郁,她并不快乐。 在快餐店吃早饭时,秦川没法用右手,只能左手抓个汉堡,不太协调地嘴里塞,汉堡中夹着的洋葱圈和生菜不时落下一片。 “慢点吃,”杨甜甜推给他一杯果汁,然后无声无息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说道:“秦川,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可以吗?” 洋葱圈的刺激气味扑面而来,秦川瞬间就红了眼眶:“我能说不可以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打算去裴氏总部工作一段日子,顺便调整好状态,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用哪种情绪来面对你,暂时分开是唯一的选择……不用给我发微信打电话,等适当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照顾好自己,注意手上的伤,不要因为自己是医生,就疏忽了拍片复查,还要照顾好贝贝,告诉她,妈妈爱她……” 叮嘱完后,她把外套最上面一粒扣子扣紧,又拿出纸巾,帮秦川擦了擦嘴,纤细的指尖从他面颊边滑过,温柔一如往常。 彼此含泪的目光在晨曦中凝结交汇,秦川没能再说出挽留的话,只是用尽全力注视着她,但没有等到一个象征着宽慰的微笑,却只看到她掩饰不住的疲惫,也看见了爱情在她身上留下的累累伤痕。 第389章 梦中的女人 没有让秦川送她,杨甜甜拖着箱子,独自走出快餐店。 朝她离去的方向,秦川固执地看了很久,幻想那个美丽的身影会再次出现,可最后等来的只有遗憾,以及被包裹在空气里,无处不在又不可阻挡的哀伤。 他一遍遍回忆着刚才杨甜甜说的,她会在适当的时候回来,这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很快认识到,自己是个可耻且无能的男人,面对突发的感情挫折,从来就不擅长挽留,却最擅长辜负与伤害…… 没心情继续吃早饭,他走到路边,先是独自茫然了一会儿,接着又尴尬地发现,天大地大,自己竟然无处可去。 不能马上回国,昨天刚做了小手术加缝针,坐短途飞机也罢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会有风险,气压等因素都可能造成伤口破裂。 而且现在,唐嘉韵蒙宾的婚礼近在眼前,等到了婚礼现场,每一个遇到的人都会问他,杨甜甜呢? 他实在做不到睁眼说瞎话,再撑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回上一句“甜甜很好”,真那样做的话,他的灵魂该有多脏! 事实上,也没有干净到哪里去…… 手机蹦出一条短信,是多日没联系的陈知南,叮嘱他照顾好杨甜甜,再过一会儿,她想给杨甜甜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就先来问秦川是否方便。 秦川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倚靠在一棵大树旁,对着人来人往的街头,陷入了困顿。 虽然这谎言出自杨甜甜之口,秦川却不敢有丝毫责怪,追根溯源,他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一阵风刮来,卷起几片深秋的落叶,是两个骑脚踏车的孩子在身前飞速驶过,他们有说有笑的欢乐样子,让秦川立即想起了贝贝。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女儿了。 他发疯一样想念女儿,不管不顾地就准备买机票回国,将最疼爱的女儿抱上一抱,可又害怕被问到:爸爸,妈妈人呢? 他不忍心把杨甜甜伤害后,再欺骗女儿一次,不过应该也骗不了,贝贝是个小人精,有着不输于她母亲的敏感。 正在魂不守舍时,陈知南突然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她劈头就问:“干嘛不回我消息?” “那个……”支支吾吾着,他说不出话。 “出什么事了?甜甜姐身体不好吗?”陈知南追着问。 “她……” 电话突然被挂掉,紧接着,陈知南发来了视频请求。 叹息一声,秦川还是接通了。 看到他表情黯淡,陈知南马上就紧张了:“到底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啰嗦,你话真多” “敢不说,我现在就告诉虹姨另有隐情!” “行行,我告诉你” 听秦川断断续续讲完,陈知南脸上有惊恐:“你们闹的这么严重!” “嗯……” “秦川,让我和甜甜姐换个位,我也不会随便原谅你……你这比出轨的性质还恶劣!你……你还是男人吗!” 视频通话就此结束,陈知南愤怒的脸庞消失了,在阳光照射下,手机屏幕浮现出秦川自己的扭曲模样。 小南会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并引出哪些可怕的结果,他已经懒得去琢磨了,自从杨甜甜走后,痛苦与自责将塞满接下来的每一天,那么多痛一点又有何妨?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昨天没有和卢苇见过面,现在肯定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一切都会以最自然的方式平稳向前,所有的不甘、后悔、煎熬,都将被岁月抛光打磨,经历一场从重如泰山到轻如鸿毛的变化过程,最后彻底遗落在尘埃中……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如果…… 一朵乌云从天边飘来,马上要变天的样子,秦川抬头仰视那片阴霾,想象着顷刻后的大雨如注,要是真下雨了,那一定就是七年前浙大门口雨夜的延续,它绵绵无期,浓缩不尽世间的离合悲欢。 …… 一周后,美西旧金山,秦川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过去几天,他从波士顿乘火车出发,一路向西,没有在乎沿途是晴是雨,从一个安静的镇到下一个热闹的城,纯粹为了赶路而赶路。 在美西登机,可以节约好几个小时的航程,他想早点见到女儿,并给蒙宾唐嘉韵送上迟到的新婚祝福。 昨天那场婚礼很隆重,办了好几十桌,海棠街的微信群又被刷了屏,各种照片发了上百张,秦川看到妈妈和陈叔坐在主桌,陪着一身大红的蒙奶奶,贝贝身穿小礼服,作为花童送上婚戒,艾馨代表杨甜甜去参加婚礼,远隔重洋的张清发来连线视频,一口一个“恭喜姐们儿,早生贵子”,甚至,连许久未露面的韩峰一家子和卢菁都来了。 而缺席的人数来数去,只有四个:秦川,杨甜甜,陈知南,赵小苗。 陈知南没有多嘴乱说,提前给唐嘉韵打好招呼,然后辗转飞到英国,看望杨甜甜,杨甜甜把她们的合影发进了微信群,留言写道:女人的友谊,男人不懂。 简单一句话,就把秦川给撇开了。 赵小苗则暂时放下工作,叫谭勇替她出席婚礼,自己赶去了波士顿,陪伴她的密友卢苇,期间只给秦川发过一条讯息:你肯定又欺负卢苇了!并附上两个生气的表情。 秦川没有联系陈知南和赵小苗,问问她们杨甜甜卢苇是否安好,小南小苗俩姑娘都心细如发,肯定没问题的。 最后,秦川发现自己才是最孤单的,和所有人隔了数千甚至上万公里,知道真相的人不愿睬他,不明真相的又埋怨他,可他实在没脸对人解释,便小心酝酿着措辞,在微信群里道几声新婚快乐,希望刷点存在感,却马上被铺天盖地的照片淹没了。 万般无奈的时候,还是蒋俊发来私信:“你和甜甜再不回来,虹姨要去找你们了。” 除了陈知南,没人知道他与杨甜甜闹了矛盾,思索一下后,回复蒋俊:“我妈还在紫田吗?” “对啊,甜甜丢了孩子,虹姨心里有气,想跟你们当面谈,但虹姨不可能责怪甜甜,只会狠狠k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知道了,我这就回来。” “那甜甜呢?” “她还有点工作上的事。” 没再跟蒋俊聊下去,秦川关掉手机,坐上飞机后立即合起眼,左手搭在右手的石膏上,那里还隐隐作痛着,或许在杨甜甜回家之前,会一直痛下去。 气流颠簸着思绪,他在半梦半醒中发现已经到家了,一推开门,朝思暮想的女人已经扑进他怀里,他当场泪如雨下,哭着恳求她别再走了,分开的痛苦滋味已经受够了,“在身边”这三个字有多么珍贵,他也完全懂了。 可梦里的场景过于飘渺不定,他又被泪水蒙住了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注意胸前的女人到底是谁,只觉得她的气息如此好闻和熟悉,能让浮躁的世界彻底安定下来,于是便不管不顾,继续将她搂住,哪怕能这样抱着死去,也无怨无悔。 …… 第390章 禁忌之海 经过长途飞行,客机终于在紫田落地,秦川被空姐叫醒后,迷糊地看向窗外,天边一抹淡淡绯红不知是黄昏还是朝阳,直到听其他乘客说“回家吃晚饭”,才意识到外面即将万家灯火。 在国外待了十来天,犹如大梦一场,出发时热热闹闹一帮子人,归来时孤单又落寞,他压下惆怅,用左手拖着行李箱,匆匆往外走。 旅客出发大厅里,非常意外地遇到了艾馨和汤潮,两人身边各有一个箱子。 赶紧把右手放进衣兜,秦川走过去打招呼:“好巧,你们这是去哪里?” “秦先生,我去英国,杨总要在那儿办公一段时间,叫我尽快过去,”艾馨低声说,然后对汤潮示意一下:“杨总在三天前做完流产手术,汤总赶去探望。” “哦,”秦川点点头,心里同时涌起奇怪的念头。 这个三天前……从何而来? 汤潮突然推了秦川一把,力气不小,又含着怒气说道:“ailsa是个坚强的女人,怀着孩子根本不可能影响工作!在过去几天,她有个从澳洲来的朋友,和张清一起反复劝她,但她还是住进医院,并签字做了流产手术!我找人打听过,那段时间你根本没有在她身边陪着,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你能告诉我吗?” 秦川瞬间双眼通红,浑身发抖。 甜甜她……真的怀了孩子! 但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接着,他恍然大悟,甜甜肯定是打算先隐藏喜讯,等到下个月的婚礼上,再正式公布于众,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如果一切能够成真,那该是何等美妙的场景! 但想象越是绚丽,现实就越残酷…… 汤潮无比愤慨:“秦川,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做过对不起ailsa的事!是人都知道,我一直钟情于ailsa,如果你们感情稳定,我不是没有放手成全的度量,但也不能坐视她被你肆意伤害!现在我就问你,你有胆子说一声问心无愧吗?” 见秦川一直不吭声,汤潮又狠狠揪住他的衣领:“我这次过去是探望朋友,不会故意挑拨你们的关系,我汤潮做事光明正大,不像你那么心虚,藏头露尾!” “汤总,请您冷静,”艾馨拉开汤潮。 汤潮一松手,秦川立即跌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对他们不断指点,秦川完全视若无睹,心痛早已铺天盖地袭来,将他折磨到几乎窒息。 头顶的灯光射下,朦朦胧胧中,他好似看到了杨甜甜含泪的脸,那么苍白,是刚做完手术后的虚弱,还有对爱情的失望,为了卢苇那一跪,无情粉碎了她对未来的憧憬,就像陈知南说的,那一跪,比出轨更加恶劣。 杀人也不过如此…… 确实是杀人,胎死腹中的第二个孩子,就是被他亲手扼杀的,甜甜不敢让这个孩子在不确定的环境中出生,因为,她对孩子父亲没有信心,也看透了他貌似忠贞的外表下,始终为卢苇保留的那片海。 那片海虽然平静毫无波澜,却深不见底,尽管秦川从不去触碰接近它,但它本身的存在,就已经是犯了禁忌。 艾馨把秦川拉起来,和汤潮排队安检去了,从始至终,她都是极度鄙视与愤懑的表情。 艾馨不止是杨甜甜的秘书,她们也是校友,即使杨甜甜不把真相告诉她,她同样能猜出大概,但凡站在女人的立场,秦川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不由自主地,秦川想到了陈知南,小南连续多天不跟他联系,想来,也是在对他表达着不满。 步伐极其僵硬,他失魂落魄地走到机场外,准备打车回家。 可是,没有杨甜甜的家,还能称之为家吗? 身前身后都是刚下飞机,排队等候出租车的人群,旅途虽然疲劳,但不能掩盖他们的兴奋,欢笑声此起彼伏,秦川夹杂在其中显得格外刺眼,便戴上墨镜,深埋下头,用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默默哭泣着。 他脑中幻想着那个失去的孩子的模样,一定非常非常可爱,同时更疼惜杨甜甜的身体,还担心她的精神状态……他当然清楚,那个不堪入目的场景仍在把她折磨,反复不休。 过去数日,秦川不止一次想联系杨甜甜,但她不接电话,把来电设置成了冰冷的语音信箱,微信也一律不回,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往海棠街朋友群里发几个动图,告诉大家,她还在。 她发出的每一幅图,秦川都要用心琢磨,希望能从中悟出她的情绪,这在以前是非常简单的,可如今,习以为常的默契仿佛突然消失了,他们之间被隔着整整一片海,海上大雾肆意笼罩,完全看不清彼岸,而在这弥漫不散的雾气里,藏匿着世界上最错综交织的感情…… 回家这一路,秦川坐在出租车后排,摇下左右车窗,任由冷风呼啸着灌进来,把脸上温热的泪水一次次风干,最后留下难忍的阵阵干涩。 天上半轮月亮照不尽人间残缺,他把手伸出窗外,努力去触摸洁白无瑕的月光,想象着那就是杨甜甜的温柔,只要抱紧它,便能让一切回归到最初的样子,却每次都抓了个空。 当无力感充斥满心头,他逐渐有了些感悟,月光再温暖人心,也不会轻易原谅犯错的男人,接下来,必须尽快自我救赎,挽回濒临破碎的爱情,他真的不能再失去杨甜甜第二次…… …… “你这手怎么回事?” 蓝田花园,一楼大客厅里,罗虹问风尘仆仆的秦川。 “那个……切水果不小心被刀划伤了,伤口比较深,还缝了针,”秦川故作平静地撒谎。 “这么不小心,甜甜不跟你一起回来吗?” “在国外休养,让我先回家。” 贝贝坐在罗虹腿上,虎着小脸说道:“爸爸,你坏死了,你都知道我早就想当姐姐了,还同意妈妈打掉我的弟弟!” “宝贝儿,妈妈太忙……” 贝贝不听他废话,趴在罗虹怀里,呜呜地哭起来:“谁让你们不问我,就自己决定了呀!我们幼儿园老师说,进了小学以后要选班长,是大家一起投票的,你和妈妈没有投票,就自说自话,太过分了!就算我只有一票,但还有奶奶,陈爷爷,小唐妈,蒙伯伯,阿俊叔,小兰阿姨,太奶奶……我们这么多人,都希望你和妈妈能再生个宝宝,你们怎么可以……” 秦川无话可说,喊保姆把贝贝带去楼上洗澡睡觉,自己端坐在沙发上,对着面色严肃的罗虹,等着挨批。 “你和甜甜之间,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情?”罗虹的问话很模糊,却又直指核心。 秦川心里一个激灵,妈妈该不会感觉出什么了? “没有,我们好着呢,就是这孩子来的太突然,根本没心理准备,再说甜甜有多忙,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川的话里没有破绽,罗虹便放松了表情:“我和甜甜打过电话,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现在小南在那儿陪着,过两天就该回来了……不过我总有点心神不宁,一直在想一件事,你和甜甜原定下个月的婚礼,还照常办吗?” 卧槽,妈您别这么犀利好不好……秦川在心里吐槽完,马上用为难的语气回道:“甜甜需要安静调养些日子,这婚礼耗时又费力……反正我会跟她商量,只要她身体吃得消,就办,否则延期到明年也行,总之您不用担心……” 他知道,妈妈肯定心疼杨甜甜,果不其然,没等他讲完,罗虹便马上说:“身体最重要,婚礼延后就延后,但是你们俩以后再遇到大事,必须和我们提前商量,不许搞先斩后奏这一套……贝贝因为丢了个弟弟,哭了好几回,你这个当爹的要安抚好女儿,明天再去看看小蒙嘉韵,给他们道声喜……好了,不说了,我明早回澳洲去,今晚让我陪贝贝睡。” 然后,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房子好是好,就是太贵,甜甜也真舍得花钱。” 罗虹上楼去了,秦川立即往自己脸上重重扇了两巴掌。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妈妈,现在住的这套大房子,房本上是他一个人的名字,说句难听话,等于是杨甜甜送给他的。 甜甜对他的爱向来毫无保留,她的身体,财富,每一寸灵魂,都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又回馈了些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伤人的事倒做了不少,完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甚至连女儿都骗,想好了等回家后抱一抱女儿,却压根没做到,任由女儿伤心的哭声在耳边飘荡。 贝贝是在哭那个没法再见到的弟弟,秦川同样被深深刺痛着,连晚饭都懒得吃,跑进卧室后直接躺倒在床上。 不开灯的房间,对杨甜甜的思念正在黑暗里疯狂燎原,秦川一边心如刀割地疼着,一边发疯似地想她,可同时,又听到不知来自于何处的海浪翻腾声,将本就不安的心搅得破碎不堪。 (这一章,太难写了……) 第391章 拍片 第二天上午,银城家园。 唐嘉韵的家门口,贴着一个巨大的“囍”字。 “嚯,你可算回来了!” 开门后,唐嘉韵头发乱糟糟,穿着套棉质睡衣,应该是刚起床没多久。 她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扔给秦川:“进来,手怎么伤了?” “小事儿,不打紧,蒙哥呢?” 秦川边说边打量着屋里,这儿不少东西依然是喜庆的红色,和他压抑的情绪形成了鲜明对比。 “蒙哥起来的早,陪奶奶下楼散步去了,估计跟你走的不是一条道,”唐嘉韵又给了秦川一盒喜糖。 他拆开就吃,甜食果然让心情变好了不少,接着用左手揉一下眼睛,轻轻打个哈欠。 由于他皮肤偏黑,唐嘉韵没注意到他的黑眼圈,那是昨晚彻夜失眠后造成的。 在今天早上,罗虹已经坐飞机回澳洲去了,走之前她叮嘱了很多事,秦川却一直心不在焉,只隐约听到妈妈说,等甜甜回来后,赶紧挑个好日子,把人生大事办了。 他从头到尾不停点头,努力装作倾听不敷衍的态度,但始终说不出一句话,心里有多乱,只有自己最清楚。 罗虹心疼秦川身上有伤,不让儿子送她去机场,等她走后,贝贝也由司机送去幼儿园上课了,家里就这么冷清下来,只有保姆忙着家务,秦川便来了银城家园,看望新婚的唐嘉韵和蒙宾。 在客厅墙上,摆着巨幅结婚照,秦川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开始激动……或者说,是感动。 唐嘉韵一身洁白婚纱,精心化妆打扮之后,看上去很像某个当红明星,蒙宾则少见的帅气,紧紧扣住老婆的手,在彼此无名指上,一对戒指熠熠生辉,象征着一生不离不弃的承诺。 秦川瞬间就走了神,他想起一段往事,自己也曾给卢菁买过戒指,说好会娶她当老婆……不过,那已经是发黄的一页书签,被夹在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里,无人问津很久了。 抽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他感叹着说道:“好,好啊……你们俩相爱相杀了那么多年,终于走到了一起,兄弟我真心替你们高兴!只可惜错过了婚礼,下次要是还有机会……” “找打,怎么说话的呢!” 唐嘉韵乐呵呵地笑,她的满足和幸福感,都在这个笑容里一览无余。 “韵姐,打算和蒙哥去哪儿度蜜月?” “不去了,只要能在一起,在哪儿都是蜜月,我们要是走了,奶奶就没人陪了。” “不是还有我嘛!” “你?”唐嘉韵嗤的一笑,指向他右手。 秦川赧然,不自觉地把右手往兜里塞,这个动作,已经逐渐成了他的习惯,却也是心虚的表现。 翘着二郎腿,唐嘉韵边吃早饭,边抱怨秦川杨甜甜没来参加婚礼,数落他们俩随随便便就拿掉了孩子,唠叨完后,突然冷不丁问道:“你和甜甜吵架了是吗?” 秦川诧异地看着她。 “还跟我装?甜甜带你去美国,看望卢家老爷子,出发时还好好的,突然就返回英国打掉孩子,你老实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秦川沉默。 唐嘉韵摇着头,叹息道:“虹姨不知道你们去过费城,不然她也会发觉问题……你和甜甜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们在微信群里那种不搭调的表现,就足以说明问题!不止蒙哥,连阿俊这粗线条都跟我说,秦川甜甜肯定闹了矛盾,但我们都不敢和虹姨讲,只能拿甜甜工作忙,怀了孩子会力不从心来对虹姨解释。” 秦川喝一口茶,明明是寡淡的白开水,可他喝出了一种浓茶才有的苦涩。 兄弟姐妹们平时各忙各的,但每周都要见面,一起聚会吃个饭,大家彼此太熟了,有些事情仅凭着直觉,就能判断出八九不离十,而妈妈常住国外,平时只靠电话偶尔联系,就算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也很容易就会被唬弄过去。 “你还不肯说是吗,要不要我去问问小南?你看小南会不会告诉我!” 不得已之下,秦川只能艰难地开了口。 他刚说完,唐嘉韵立马跳起来:“你真的疯了!要不是因为你叫秦川,甜甜百分百跟你分手!我也总算明白了,小苗为什么突然就不来喝喜酒了,原来她是……操,你他妈的还笑得出来!” 秦川不停苦笑:“我不能让卢苇再被拘留一次,甜甜又不肯罢休,除了那样做,我实在是没……” “白痴,白痴……就算警察来了,但只要你坚决私了,一样可以为卢苇脱罪,等回到紫田,有我们一大群人帮你解围,你再当众诚心道个歉,这事很快就能过去……但你居然脑子抽风,用了最鲁莽,也是最伤人的做法!你让甜甜怎么能不对你失望!你手上的皮肉伤,过半个月就会痊愈,但甜甜的心伤呢?至少要一年半载!” 秦川咬紧牙,心里满是悲苦。 唐嘉韵说的每一个字都对,本来可以有不错的解决办法,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卢苇,又是卢苇……因为这小丫头,你进过几次医院了,都快数不清了!” “是数不清了,不过这事儿你们得替我瞒着,别让我妈知道,更不能让卢苇知道,回头我再和小南关照一声。” “你……” 唐嘉韵用气愤以及无可奈何的目光,长时间瞪着他。 自从秦川毕业回国之后,唐嘉韵见证了他的全部感情历程,他做的某些荒唐事,是能被她理解的,但也只有她理解了。 不过,秦川现在需要的不是理解,他必须和杨甜甜赶紧和好,于是就低声问道:“接下来,我是不是该再跑趟英国,给甜甜当面道歉?” “没用,甜妞儿刚打掉孩子,心里正难受着,你去只会火上浇油,要是再遇到张清……不过我觉得,这次唯有一个人能帮到你。” “贝贝?”秦川脸红的像猪肝。 “说你白痴就是白痴!你想以后在女儿面前抬不起头么?找奶奶呀,让奶奶给甜妞儿打电话,老人家的面子,甜妞儿肯定买!” “有道理……”秦川呼了口气,跟着问:“那啥时候让奶奶打电话?” 唐嘉韵不满:“你急什么,得等奶奶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我再想办法跟她说,你把甜妞儿欺负成这样子,奶奶哪肯轻易原谅你!” “也对”他默默地点头。 这时,外门门开了,奶奶被蒙宾搀扶着,慢悠悠走了进来。 当见到秦川,蒙奶奶先一愣,表情介乎于高兴和不高兴之间,不过还是跟他絮叨起来,把刚才唐嘉韵的抱怨又重复了一遍,怪他不来参加婚礼,怪他没有说服甜甜,把孩子留下,更怪他不陪在甜甜身边…… 由于心里有愧,秦川一直把右手藏在袖子里,也没在这儿待太久,坐了十来分钟就走了,蒙宾想留他吃午饭,他马上谢绝。 走到楼下,外面天气分外晴朗,远处小区中央的广场上,有两个风筝飘得老高,他刚想抬头看看,马上被刺眼的阳光给压下了头。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阳光下的几块斑驳阴影,污浊又有点脏,一边指望着奶奶帮他打电话,劝杨甜甜早点回家,却又根本不敢对奶奶说实话。 万里之外的甜甜,这时候在做什么呢?她应该在睡着,那里天都没亮,她是否还在记恨着那件事…… 口袋里手机传来震动,取出一看,是条微信,竟然就来自于杨甜甜: “记得去医院拍片复查。” 刹那间,秦川热泪盈眶,来不及多想,马上回她:“我会的,你怎么还不睡?” “在看文件,现在准备睡了。” “甜甜,我想你,回来好吗?” “不,我说过的,分开一段时间,对大家有好处,别再发了,把拍片检查结果早点告诉我。” 放下手机,秦川在失落中感受着惊喜。 没有他想的那么糟,更不会像唐嘉韵说的一年半载,应该过不了多久,甜甜就会回来,紫田有她的生活和事业,还有他们的女儿……无论什么时候,贝贝都是块最有份量的砝码,能让他们家庭的小船冲破风浪,永远平稳向前。 想到刚才杨甜甜说的,要他去拍片复查,他觉得为时尚早,目前损伤的手部经脉还在生长,等拆线后再拍都来得及。 不过,他还是决定听甜甜的,立即拍张片子,把结果早点告诉她,不但能使她安心,也能趁这机会,和她多聊上几句。 他受够了冷战,但这不能怪杨甜甜,谁叫自己那么作,比女人还作…… 他就近找到家医院,挂号拍片。 在紫田,“四院神经刀”的名气太响,再加上今天挂的就是神经外科,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他全程戴着口罩。 拆掉石膏,右手手腕缝针的地方有些肿,皮肉里被黑色丝线交叉缠绕,显得触目惊心。 拍完片子,重新把石膏绑好,又等待了半小时,终于从机器上取到一张胶片。 都不用去找门诊医生做回访,他边看边往外走。 但没过几秒,眉头就紧锁起来,脚步也开始变得踉跄。 身为医生,他看过太多的片子,数量超过上千张,即使是生长恢复到一半的筋脉,也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这伤口的恢复,非常不乐观…… 迎面突然撞到一个人,胶片脱手掉在地上。 对方弯下腰,为他捡起来。 他瞬间愣住了,竟然是卢菁。 她身穿普通便装,扎着如常的马尾辫,目光淡泊且从容,没有彼此数月不见,乍一相逢时的那种惊喜,吝啬到连一丝微笑都不愿给,但就在这平静的气息里,却仿佛在诉说着秦川的另一种人生。 她的视线逐渐向下,很快落在了秦川的右手。 第392章 包庇罪与共谋罪 “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卢菁问道,然后往旁边走了几步,不使自己挡住别人的路。 “来拍个片,现在该回去了,”秦川把片子卷成圆筒状,就准备走。 “杨甜甜知道么?” “知道……我说,别拿我当犯人审问,”秦川有点不耐烦,他要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再仔细研究一下片子。 “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受伤的?” 不等他回答,卢菁接着说:“上星期,你和杨甜甜去了费城,跟我爷爷见面后,突然就没了声音,连唐嘉韵的婚礼都没参加,赵小苗却临时赶去美国,陪了卢苇好几天……费城距离波士顿很近,坐火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卧槽,你这职业病真可怕,看谁都像嫌疑人!” “我没跟你开玩笑,就想知道真相,你的手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和卢苇有关?” 卢菁咄咄逼人,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还是秦川熟悉的那个卢菁,她看似质问,实则是关心,不止关心妹妹卢苇,更在乎眼前这个男人,不要问秦川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在她右手中指上有枚银色戒指,就已经是对一切最好的诠释。 戒指戴在这个位置的含义,秦川并不知晓,他只明白一件事,卢菁也是被他放丢的一个风筝,飘在记忆的天空里,永远不会落地。 收回思绪,他问道:“你为什么来医院?” “驾照马上到期了,换新证要来做次体检……你还没吃午饭,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聊,你必须把事情经过告诉我。” 呼出口浊气,秦川知道没法再瞒下去,卢菁已经发觉了某些微妙,即使自己不说,她也有办法去挖掘真相,事实上,她永远活得清醒明白,不像秦川那么浑浑噩噩,身在在阳光下都会看到一片迷雾重重。 …… 医院附近的小饭馆里,秦川点了盆水饺,左手握着调羹,笨拙地吃,同时艰难又含糊地叙说,但隐藏了杨甜甜堕胎的事。 听他讲完后,卢菁思索片刻,问道:“片子拍下来,结果到底怎么样?” 刚才在医院里,秦川的失神都被卢菁看在眼里,他便苦笑着回道:“断裂的手部筋脉是缝合好了,但拆线之后,需要复健矫正……做了这种手术,不少人都要进行复健。” “为什么要复健?手术不能一劳永逸解决病症吗?” 秦川默默摇了摇头。 “给我说呀!你是医生,要靠这双手吃饭的!” 卢菁终于失了态,突然抓过放在桌边的两张胶片:“你不说是,我可以再回医院去,拿你的片子问医生!” 秦川不得不告诉她:“我自己判断,右手无名指和小指以后会有痉挛,可能无法自由弯曲,除了使用药物治疗,复健也必不可少。” “这个复健的时间,要多久?” “看个人情况而定,通常来说,两三个月左右。” “我替卢苇,给你说声对不起……”卢菁深深低下头,马尾辫也似乎带着哀愁,倾斜到了一边,秦川能感知到,她正咬着嘴唇,竭力压制住情绪。 阵阵痛感同样折磨着秦川,其实在做这个手术时,医生就提醒过他,筋脉损伤比较严重,术后复健将不可避免,不过那时候,他还心存着希望,在术中从头到尾观察美国同行的治疗过程,并不时提出意见,最后,他自认做复健的概率最多三分之一,而现在,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不亚于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保险起见,在右手完全恢复之前,他不能再为病人动手术了,可是汪文斌即将退休,接替四院神外科主任医师的人早就内定了,就是秦川。 有一手精湛的手术技艺,外加杨甜甜在紫田的巨大影响力,即使秦川不争不抢,也没人敢觊觎这个位置,但连着两个月不上手术台,肯定要被病人投诉,影响四院的声誉,然后,杨甜甜也会马上知道,进而又迁怒到卢苇身上。 “别说对不起,没事的,我只希望卢苇能把我永远恨下去,无休止的恨,才会让我觉得安心。” 他没有提醒卢菁,要对这事保密,因为彼此足够了解,她从不是个多嘴的女人,而且,卢菁有一双能洞悉世间万物的眼睛,她就是矗立在禁忌之海边上的礁石,虽然无声,却看尽每朵浪花的起起落落。 其实,秦川也有为卢菁保留过这样一片海,它至今依然存在着,不过已经换了种方式,就是浓缩在她右手中指上的戒指。 吞下最后一只饺子,秦川站起来就准备走。 他不想看到卢菁为他难过的样子,也不想再听什么抱歉,对不起之类的话,她必须是个骄傲坚强的女人,就像初遇时那样,是一束照亮黑夜的光,虽然没能成为永恒,却在记忆里永远璀璨。 卢菁突然换了种语气:“秦川,先别走,我有话问你,前几天,在城郊的一座废弃仓库里,有人发现了牛家老二的尸体,法医检查下来,已经死亡好多天了,道上传言是他赌输了钱,借了高利贷还不出,被人活活打死,你知道这事吗?” “和我说这个干嘛呢,”尽管心里惊骇,秦川还是表情波澜不惊。 “牛老二输钱那天晚上,他最后出现过的地方,是在海棠小馆,听餐馆老板说,当时杨甜甜就在那里。” 秦川当然明白卢菁的意思,没有任何思索,旋即说道:“莫名其妙,那天我也在!” “不止牛老二死了,牛家老大老三也失踪有些天了,一直音讯全无,他们的父母已经报警了,这个案子由我们分局刑侦队在跟进调查。” 秦川怕言多必失,留下一声简单的“哦”,转身离开小吃店。 现在很明显了,警方追查过牛家老二的死因,希望从中找寻疑点,否则不会去海棠小馆打听,但同时,秦川又有一丝庆幸,他对海棠小馆很熟,店里只摆有一个探头,是对着大门口的,就算那晚杨甜甜和牛老二说过话,也不会被监控拍下来。 可是,牛家老大老三都失踪了……秦川不由得猜测,是不安分的牛老二让杨甜甜下定决心,对另外俩货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三条人命啊! 即使站在太阳底下,秦川也忍不住打个寒颤。 坐上一辆出租车,他立即给董明辉打电话,约好时间见面聊。 …… 一个小时后,在某座茶社的包间。 “秦先生,你的手怎么伤了?” “小事,你给我说说牛家兄弟的情况,老二是不是你们干掉的,老大老三活着还是死了?” 董明辉露出为难的表情:“杨总关照过,不要……” 秦川眉头紧皱:“赶紧说!我昨晚刚回到紫田,警察随时要来找我询问,得想好说词!” 考虑一下后,董明辉还是说道:“牛二确实是我找老千做的局,骗他在赌桌上输光了钱,又借给他一笔高利贷,也被输的一分不剩,放贷的人见他还不出钱,挑断他手筋就走了,我叫兄弟把他绑到一座仓库里,本打算割了舌头,没要他的命,但那时候,他虽然被蒙着眼睛,还是凭着声音把我认出来了,我以前去过牛家,警告那三兄弟安分别闹事,牛二就吼着说,是杨总在故意陷害他……所以我请示了杨总后,就把牛二弄死了,尸体在前几天被警察发现。” “警察没怀疑过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我打听过,警方初步判断是牛二还不出高利贷,被人打死,和我们之前计划的一样。” 秦川点了点头。 牛家仨货在海棠街闹事,是得到杨甜甜默许的,知道这事的人很少,那些包工头不敢多嘴,卢菁身为警察,尽管了解内情,但目前证据不充分,她也不会冒然做出判断,况且牛二是个赌棍人渣,死不足惜,警方不可能在他身上花大力气,只会追查牛大牛三的失踪案。 “小董,牛大牛三人呢?” 董明辉坚决摇头:“秦先生,我不能再说了,杨总她最近人在国外,但昨天还跟我强调过,绝不能让你牵扯进去,你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牛家兄弟身边突然多出一大笔钱,会被怀疑的!”秦川急迫地追问。 “这个不是问题,杨总自有她的对策。” 董明辉走后,秦川依旧留在茶社,一个人喝茶。 目前看下来,牛家三兄弟铁定完了,而从董明辉自信的表情看,杨甜甜早把一切安排妥当了。 由于不知道具体细节,秦川仍然担心甜甜百密一疏,最终被警方盯上。 其实,卢菁就在真相边缘徘徊,只要往前一步,便能让一切大白于天下,可秦川不敢赌卢菁会不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是个职业操守极强的人,想当初,即使放弃山盟海誓,也不肯脱下那身蓝色警服。 接下来的日子,注定要在不安中度过,和杨甜甜的感情裂痕太大了,需要靠时间来慢慢修补,手部伤势的复健也要抓紧,但不能让甜甜知道,另外最叫人担忧的,就是牛家三兄弟的命案。 秦川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犯了包庇罪和共谋罪,如果某天东窗事发,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第393章 历史是条狗 怀着极度复杂的情绪,秦川刚离开茶社,手机突然响了,有个陌生来电。 对面是个中规中矩的女声:“秦川先生你好,我是省精神文明办公室的,杨甜甜女士被评为今年我省的十佳优秀青年,但我们联系不到她,请您通知她一下,颁奖仪式定在明年一月,地点是省电视台,请她有空的话,随时打我这个电话。” “知道了,谢谢。” 放下手机,重重叹息一声。 秦川相信这不是诈骗电话,因为在七月份,当杨甜甜捐出十七亿时,韩峰就已经有过类似的断言。 编辑一条微信,把这事通知了杨甜甜,但他没心情替甜甜高兴,却为身处的这个怪异时代感到讽刺。 历史是条狗,是最卑微的下贱奴才,永远只给上位者镌刻留名……他偏激地在心里念叨。 独自走在街上,阳光灿烂依旧,像极了曾经的无忧岁月,也充斥着一种追不回的哀伤,秦川渴望一切波折尽快归于平淡,可是在无形中,原本简单的生活路变得崎岖难行了,他见不到自己的女人,冷战让彼此间隔了八千多公里,在不一样的纬度上,她感受不到他在阳光下的孤独与焦躁。 此时此刻,秦川很需要找人倾诉,但他藏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实在没有谁适合聊天作伴,连买醉都不行,手上的伤迫使他必须远离酒精,而等到下午四点半,还得去幼儿园接贝贝放学,于是,只能留着不甘的清醒,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才决定先去趟四院,再请一星期的病假。 可光请病假是无济于事的。 作为神经外科医生,秦川深知神经复健不是容易事,在紫田,复健医疗机构只有一家,水准很一般,仪器设备听说也已经过时,等伤口拆线之后,最好去首都待段日子,接受一流的康复治疗,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重拾手术刀。 可按照眼下这情况,平时要照顾女儿,甜甜也随时会回来,实在没法长时间离开紫田。 他彻底犯了难。 …… “你这手要不要紧?多久能完全恢复?” 见到秦川突然来了,汪文斌本来还挺高兴,却马上被他的右手吓了一跳。 “切菜时候手滑,弄伤了。” “你们家不是有保姆么,还轮得到你下厨?” “要给女儿做爱心早餐。” 汪文斌听的直摇头,在请假单上刷刷签了字,然后拿起病历本,巡查病房去了。 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逐渐走远,秦川却有说不出的羡慕。 再过一个多月,汪主任就要正式退休了,对于继任者秦川,以及其他年轻的后辈同事,他懒得关照什么注意事项,或者留下什么感慨,仍保持着跟和以前一样的工作节奏,用他自己的话来讲:未来是你们的,我站好最后一班岗,然后当只闲云野鹤。 秦川打心眼儿,也渴望成为闲云野鹤。 他巴不得带着甜甜娘俩儿远离尘嚣,在某个安静的地方隐居,每天有袅袅炊烟伴着欢笑声,贝贝逐渐长大,甜甜也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 心头一阵剧烈抽痛,他突然就开始哽咽。 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痛苦如同无处不在的尘埃,在这个下午反复折磨秦川,直到太阳偏西,才踩着斑驳的树影,以及满地落叶,在幼儿园门口接到了女儿——他的治愈天使。 努力撑起笑脸,问贝贝要不要出去逛逛,却不想,贝贝立马拒绝了,理由是没心情。 以前杨甜甜出差时,父女俩会过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每天在外面吃喝玩乐,开心又自在,其实相比秦川,杨甜甜对女儿更严厉,她不止一次批评贝贝调皮,每当这时候,贝贝都会缠着秦川,要爸爸帮她解围。 可是今天,她不愿意和爸爸说话了,这一路上,始终沉默地看着窗外,小嘴撅的老高,同时把一个娃娃抱紧在胸口。 “等等,停车!”开到半路,贝贝突然要求停下。 “宝贝儿,怎么了?” “我想去雯雯家,最好能住几天。” 秦川同意了,吩咐司机调头,去花园路别墅。 当不成姐姐对贝贝来说,绝对是个巨大打击,回到家后,肯定会闷闷不乐,还不如让她和朋友在一起,总好过面对同样不快乐,却还得强颜欢笑的秦川。 给韩峰打了电话,秦川告诉他,贝贝要过来。 “来来,贝贝爱住多久都行,秦川你也在我家吃晚饭,我早点下班赶回来。” 好久没见韩峰了,但秦川心事重重,实在提不起去作客的兴致:“不了,改天,我晚上有事儿,明天我叫司机把贝贝的换洗衣服送过来。” 他觉得自己才是条落魄的野狗,明明心里乱成麻,却必须装成若无其事,因为那些秘密都是致命的,必须烂在肚子里。 到了韩峰家,当贝贝牵起雯雯的手,下一秒就开始哭了:“我的弟弟……没有啦……” “不哭不哭,和我说,到底怎么啦?”雯雯一边安慰贝贝,一边带她上楼。 注视着女儿难过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秦川默默转身离开,接下来,他要面对属于自己的孤独。 没有回家,独自在外面乱逛,热闹的街虽然不能消愁,但也远胜于在家里坐立不安。 熟悉的街,熟悉的深秋气息,这是座带来过太多悲喜的城市,当夕阳滑落在高楼背后,路灯逐一亮起,各色行人匆匆擦肩而过,凡此种种,更加映衬出了秦川的六神无主,他突然体会到了糟心这个词的真正含义,就是糟糕到不论怎么挖空心思,都找不出任何提升情绪的方法。 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陈知南。 心头噗噗猛跳几下,他赶忙接通。 “秦川,我快登机了,准备回澳洲去。” “小南……小南……”思维混沌之中,秦川不停喊着陈知南的名字,直到被汽车鸣笛声惊醒,才连忙问:“甜甜她还好吗?” “你说会好吗!她被伤透了心,才义无反顾决定流掉孩子,谁劝她都没用!秦川,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你的小丫头不受到伤害,得罪全世界也无所谓!但你必须搞清楚,要和你过一辈子的女人,到底是谁!” 发泄似的抱怨了几句,陈知南叹息着说:“好了,就这样,手上的伤自己注意,甜甜姐说了,她过段日子会回来。” “多谢你,小南,一路平安。” “嗯。” 小南是懂他的,知道他现在要的不是一顿狠骂,甚至连安慰都不需要,打来这个电话就是想告诉他,赶紧调整好心态,等杨甜甜疗伤完毕后归来,他不会总是一个人孤独下去。 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小南公寓的那把钥匙,如今就在甜甜手里,甜甜曾说过,等下次和小南见面时,会亲手把钥匙还给她。 钥匙究竟还了没还,秦川不知道,也没心思去猜测揣摩,或许悲伤的甜甜根本顾不上这些,此刻,他只盼着有一把能打开与甜甜之间隔阂的钥匙,能让他安下心,度过这个即将来临的冬天。 甜甜的归期不确定,但眼下有件更急的事,就是右手的复健。 于是,他给曾经留学时的室友毛烨打电话。 在平时,秦川与毛烨各忙各的,联系不算频繁,但一起同窗了六年,彼此情谊深厚,而且很重要一点,毛烨不认识秦川身边的任何人,彼此可以畅所欲言。 “小毛,我右手尺神经受伤,需要做复健,京城这儿的复健中心你有熟人吗?” “卧槽!严不严重?片子赶紧发给我看看!”毛烨很是吃惊,都没详细问问秦川,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过会儿发给你,你先替我打听一下,来京城做复健有没有机会,我大概一星期后拆线。” “一星期拆线,你是提前拍过片子了是……行,我知道了,这几天我在外地,等一回京城,就去康复中心跑一次,问问情况,然后告诉你。” “谢了,小毛。” “别跟我客气!” 放下手机,秦川不忘给毛烨发条微信,要小毛到了复健中心后,顺便打听一下,现在哪种复健仪器效果最佳。 其实在秦川心里,并不指望去京城做康复训练,在那种地方,排队预约名额要花上很多天,他实在等不起,最好的方法是买台机器,在紫田进行自我复健。 可高精复健仪不但难买,价格还贵,动辄好几万,他身边积蓄不算多,而且这件事的性质已经注定了,绝不能找人借钱,必须自己想办法,把它扛过去。 抬起右手,借着路灯用力凝视,白色石膏看上去泛着黯淡无力的黄,但上面条条纹路却变得清晰,曲折复杂,就像迷宫一样,更好似脚下一波三折的生活与爱情之路。 第394章 警察上门 在韩峰家住了四天,贝贝终于给秦川打电话,她打算回家了。 刚用左手抱起女儿,贝贝就说:“妈妈要我多陪陪你,不然,我还要住下去!” 秦川心头无比温暖,凑在贝贝耳边,温柔地说:“爸爸都没给你说过对不起,宝贝儿别生气。” “哼,生气才没有用呢!又不能把弟弟还给我!” 贝贝依然撅着嘴,不过对秦川来说,只要有女儿在身边,阴郁的心情必定能逐渐晴朗起来。 韩峰打算留客吃晚饭,秦川依然谢绝,他急着要带女儿回家,父女俩关起门来,好好说一说话,交交心。 可没想到,刚推开家门,一楼客厅里竟然坐着俩警察。 一个是熟人徐阳,另一个,是丰谷区分局刑侦队的王队长。 保姆略显紧张地走过来,低声说:“秦先生,他们等了你好久了。” “朱阿姨,没事,我来跟他们聊,你带贝贝去楼上待着。” 王队长瞥一眼秦川右手,那里的石膏还没拆下,而徐阳对他微微颔首,把一个小录音机放在茶几上。 秦川努力沉住气,他知道,警察来找他,只可能因为一件事,便是叫他想起来就食不下咽的牛家兄弟的案子。 “两位,有什么事?”拉来一把椅子,秦川在对面坐下。 徐阳按下录音键,王队长马上问道:“秦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就不跟你客套了,想问问你,认识海棠街牛健良的三个儿子吗?” “不认识,平时没联系。” “他们三个已经出事了,你知道吗?” “知道。” “是谁告诉你的?”王队长眯着眼问。 “回了趟海棠街,听一群街坊谈起的。” 三天前中午跟卢菁碰过面,然后彼此没再联系,他不敢随便把卢菁牵扯进来,因为一旦说出口,王队长肯定会接着问,他们当时聊过什么。 点一下头后,王队长又说:“牛家三兄弟中,老大牛家东,老三牛家成已经失踪,这个案子我们正在追查,排行老二的牛家旭,欠下巨额赌债,还不上钱,被放贷的人当晚就打死了,连筹钱的时间都不给,这是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其次,紫田最近在大力抓赌,正好查到牛家旭常去的那家赌场,搜到了赌场账本,我们从中又发现了疑点。” 王队长没再往下说,但很明显了,账本上关于牛老二的下注金额,数字必定非常大,这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这和我好像没关系,我从不赌钱,”秦川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知道你不赌钱,”王队长拍一下巴掌,继续说:“我们审问过几个赌徒,根据获得的口供,牛家旭在过去几个月里,突然变得出手豪阔,下注一掷千金,别人问他从哪里搞来的钱,他不肯说,但在输光的那晚,和他对赌的是个生面孔,赌技非常高,明显就是有备而来。” 秦川强装镇定,他当然清楚,这就是董明辉找来的老千。 “这几天全市扫赌,抓到不少赌徒,包括那个生面孔也落网了,据他交待,是鹏实置业的董明辉找了他,去对付牛家旭,而董明辉已经请了假,最近两天没去公司上班,手机也关了,我们查过他的通话记录,最后一次和他联系的人,正好就是你,想问问看,你们当时聊了什么?” 原来如此,董明辉肯定躲起来了,警察要是找到他,问他那晚在什么地方,他一个不小心,就要露馅,毕竟没有不在场证明 秦川总算明白了,但问题也跟着来了,自己该怎么回答王队长? 王队长虽然目光平和,但紧盯着秦川的面孔,注视他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小董是我爱人的下属,和我也认识,那天下午我闲着没事,就打电话约他出来喝茶,天南海北瞎聊,都是些不着调的话题。” “怎么个不着调法?” 操,还有完没完了秦川暗骂着,不得不回答:“就是吹牛打屁,说到哪儿是哪儿,他坐了没多久,想拖我去喝酒,我说最近不方便,他就走了。” “好,”王队长诡异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把秦川吓得汗毛倒竖,但他不敢显露出丝毫异样,依然和王队长互相对视。 可能是过了一分钟左右,王队长突然问道:“杨总裁什么时候回紫田?” “这事儿和甜甜没关系!” “董明辉跟牛家旭,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他找高手做局,让牛家旭输精光,间接造成牛家旭死亡,其中的动机是个谜,我们打听过,董明辉以前坐过牢,出狱后不再沾赌,是不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干?” 警察在怀疑,这一切可能和甜甜有关秦川对此心知肚明。 “王队长,要我猜测,牛家旭手里钱多,树大招风,小董找老千给他下套,从中抽成。” “有点牵强,不过也说的过去,那么谁能告诉我,牛家旭手头那么多的钱,从哪儿来的?我们查过他最近三年的银行流水,没有大额进账。” 秦川两手一摊:“估计他是收了现金,这就要靠你们去查了。” “我们当然会查,谢谢秦先生,打扰你这么久,我们先走了。” 关掉收音机,徐阳终于有机会和秦川打招呼:“秦医生,你这手怎么了?” “自己没注意,切菜时伤了呗,来,我送你们。” 硬撑着两条有点发颤的腿,秦川送人到门口,却不想,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的人,是毛烨。 一接起来,毛烨便直接说道:“兄弟,我打听过了,京城两家神经康复治疗中心,预约排队已经到了三个月后了,你想买器材,自己做复健,也不是不行,但你不一定能买得到,得从国外进口。” 秦川马上问:“先不管能不能搞到,大概多少钱?” “我研究过你的片子,rx57型号的复健仪比较适合你,价格大概十来万,具体的我发你邮箱。” “这么贵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小毛。” 刚放下手机,秦川便注意到,王队长正在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秦先生,你最近很缺钱吗?” “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秦川指向身后装潢非常豪华的客厅。 王队长深深看了秦川几眼,和徐阳一起离开。 关上门,秦川立即坐在地上,呼呼直喘气,他能感觉到,后背已经湿透。 要想个办法,联系上董明辉,小董不可能永远藏下去,他长期不露面,警察就会疑心更重,得尽快跟他套好口供…… 牛家旭已经死亡,好处是死无对证,但问题就是他的赌资从何而来? 照着么看,牛家老大老三失踪也是好事,警察如果找到他们,这俩货肯定经不起审问,要出事的。 接下来,秦川又觉得后悔,真不该在四天前找董明辉,否则就不会引来警察了。 思前想后了好久,他渐渐平复下心情,决定把这事告诉杨甜甜,让甜甜也有心理准备。 可是,杨甜甜的电话无人接听,秘书艾馨也关机着。 于是,他只能压下各种思绪,上楼去找女儿。 “爸爸,你是不是偷偷做坏事了呀?”贝贝有些害怕地问。 “当然没有,那两个警察叔叔,都是爸爸的朋友,特意来看望爸爸的,”秦川如此解释,并抱紧了女儿。 他真的希望,杨甜甜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一家人平安渡过眼前这场危机,可是,他们的对手是最严酷无情,又神圣不可侵犯的律法。 第395章 解不开的无奈 半梦半醒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秦川送贝贝去幼儿园。 在入园前,贝贝问道:“爸爸,下午也是你来接我吗?” “对,爸爸来接你。” “好希望你和妈妈能一起来。” “现在不行,妈妈还在国外,忙着工作。” “哦,好……” 和认识的小朋友手拉着手,贝贝一路蹦跳,进入了校园,她看不到身后秦川那张写满倦意和不安的面孔。 小孩子都是无忧无虑的,他们涉世不深,单纯且善良,只要放眼望去,周围都是无处不在的阳光,以及这看似美妙多姿的诱人世界,而随着年龄增长,生活的沉重感会使他们明白,童话故事只存在于书里,一道阳光就是一道愁,尽管这说法很残酷,但能越早领悟越好…… 留下不为人知的感叹,秦川转身往回走,他又将面对孤独且难熬的一天。 走了没几步,有辆车在身边停下,司机轻轻按着喇叭。 熟悉的白色沃尔沃,坐在驾驶位的,是卢菁。 “知道你要送女儿上学,我们聊几句。” 拉开后排车门,秦川坐了进去。 车里充斥着非常好闻的气息,但卢菁的语调非常冰冷:“昨晚笔录我都看过了,你在做伪证!” “有吗?” 卢菁把她的手机举起来,按下关机键,然后说道:“没有录音设备,现在你可以讲实话了。” 通过后视镜,秦川发现卢菁的眼神凌厉,不禁叹口气:“你为什么怀疑我?” “根本不用怀疑,在紫田是人都知道,你秦川从不插手杨甜甜的生意,不可能闲来无聊,找杨甜甜的下属喝茶,而且还是董明辉这种底子不干净的人。” 秦川眨着眼睛,无言以对,然后回忆起来,昨晚王队长那个诡异笑脸的真正含义。 人家早就知道他说了谎,只是没拆穿而已。 停顿一下,卢菁又补充道:“前几天中午,我们俩见面谈过话,这事儿我一直没向上面汇报,等我们一分开,你立马去找董明辉了。” 秦川当然明白卢菁的意思,时至今日,卢菁依然想帮他,便果断地摇头:“你疑心太重,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卢菁猛地回头:“你还不肯承认是吗?牛家老二死亡那天晚上,和杨甜甜在海棠小馆里碰过面,半夜就被董明辉设下局,借机活活打死,你以为我们警察都是小屁孩子,会放过这种线索吗?牛老二的巨额赌资来源不明,总有一天会查清的!秦川我告诉你,现在我们手上证据链不完整,暂时不能拿你怎么样,但如果一切属实,你就犯了包庇罪和伪证罪,情节严重要坐牢的!杨甜甜她是英国籍,我们没法直接抓她,但你呢?” 烦躁感夹杂着恐惧,瞬间涌上心头,秦川想开门下车,车门立即被卢菁锁上。 “别闹,放我走!” “不放!” “你到底想干嘛!” 从背后望去,卢菁的身子微微颤抖,想来是气的不轻,但秦川注意到,她搭在方向盘的右手,中指上那枚戒指正在闪烁着淡淡的光,虽然无声,却把她的所思所想弥散在了空气里。 “秦川,牛家兄弟确实是人渣没错,但命案就是命案,警方会全力追查到底,不要低估警方的能力。” “你也别低估我想保护甜甜的决心!” “你承认了?” 秦川回以沉默。 卢菁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然后靠在椅背上,幽幽地说:“昨晚王队离开你家之前,你还接过一个电话,是你以前医学院的同学。” “无不无聊,你们连小毛都查!” “我都说了,不要低估警方,现在不问你案子了,就想知道你手上的伤,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这是又一件叫秦川头疼的事情。 三天后就要去上班了,作为汪文斌的继任者,紫田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却没法给人做手术,只能在门诊室坐诊,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但他不愿在卢菁面前示弱:“我没问题。” 卢菁摇了摇头,似乎在责怪他的逞强:“复健仪我来给你想办法,钱不够我可以借你,以后你再还我。” “不需要!” “好,随你。” 身边的门锁咔嗒一响,卢菁把车门打开了。 刚下车,卢菁就发动车子,瞬间跑远。 叹息一声,秦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起来,过去几天,他都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独自消磨时光的。 他不想和卢菁再产生恩怨瓜葛,卢菁是警察,约他这个嫌疑人私下见面,已经是违规了,他更不能接受卢菁给予的帮助,必须以孤独的姿态守在紫田,等待杨甜甜回来,然后共同面对可能来临的暴风雨,以及之后必定会出现的绚丽彩虹。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擦肩而过,跟着声音响起:“海棠街,蒙家馄饨铺,下午两点。” 是董明辉! 经过短暂的震惊,秦川忍着没有回头,应了声“好”,继续走在布满阳光,又落叶满地,说不出萧瑟还是热闹的街头。 董明辉不可能永远藏下去,早晚要露面的,把见面的地方定在馄饨铺,想必是杨甜甜教他的,蒙宾向来淳朴,从不愿在店里装什么探头,而秦川自己则是海棠街长大的孩子,去馄饨铺里坐一坐,没人会怀疑。 …… 下午两点,向来是饮食店生意清淡的时候,董明辉还没到,蒙宾窝在馄饨铺的里屋,呼呼睡着午觉,他老婆唐嘉韵人没见着,应该是在清韵酒,或者在银城家园陪着蒙奶奶。 秦川没有吵醒蒙宾,却对这位发小有止不住的羡慕。 蒙宾终于苦尽甘来,过起了悠闲自在的生活,用当下时髦的话来讲,就是余生可以躺平了。 不,蒙哥和韵姐肯定要生孩子,有了孩子之后,生活就将是另一番滋味。 还有蒋俊,同样叫秦川羡慕,阿俊正在金禾上班,下班回来后,一开门,家里就是老婆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光想想都是很美的画面。 自己最近羡慕的人,好像有点多了…… 胡思乱想之间,董明辉走了进来,在秦川对面坐下。 “来两碗鲜肉馄饨,”他摘掉帽子,拍拍身上的灰,等服务员走进厨房后,用很自然的表情低声说道:“秦先生,我在斜对面的弄堂里观察了会儿,确定安全才过来,不好意思晚了点。” “没事,你这几天去哪里了?” 点起烟,深吸一口后,董明辉接着说:“我就在紫田,明天去公司上班,警察肯定会来找我,所以我就约你来这儿碰头,对好说词。” “警察昨晚已经来跟我谈过了,具体经过我给你说说。” 等秦川三言两语说完,董明辉思索一下,回道:“秦先生,你的应对方式没问题,警察手头没证据,就是在吓唬你!接下来非常简单,牛家三兄弟不在了,死无对证,那些包工头都是人精,既然赚到了不义之财,谁都不想再被扯进命案里,当时他们把150万现金给了我,由我亲自分发给牛家兄弟,并且警告不许存进银行,至于平时怎么花,怎么保管,我就不过问了。” 秦川狠狠松了口气。 150万没有直接给牛家兄弟,而是通过董明辉之手,这样再好不过了! 而这点子,肯定是出自于杨甜甜的脑袋。 “小董,警察正在查这笔钱的来路,”秦川还是很谨慎地提醒。 “没事儿,别担心,警察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杨总当时反复叮嘱过,不许包工头和牛家兄弟直接联系,都是我在穿针引线,否则包工头凭什么给牛家兄弟好处费?一句故意坑害街坊,牛健良就要给三个儿子收尸!” “漂亮!”秦川拍案叫好。 “那是杨总的主意高明。” “那你为什么还要故意失联好几天?” 董明辉得意地笑:“秦先生,你都说了是故意的嘛。” 秦川恍然大悟。 这时服务员端来两碗馄饨,董明辉立即丢掉烟头,捧起大碗,和秦川碰了一下:“开吃!” “吃!” 秦川边吃边思索,心里对杨甜甜万般佩服。 难怪甜甜从不担心包工头反水,她早就想好了万全之策,而董明辉失踪两天,也是为了混淆警察的判断。 至于警察会找董明辉问询,做笔录什么的,就更不用担心了,甜甜肯定早有安排,牛二死的那晚,董明辉就在宿舍里睡大觉,或者跟朋友打牌,不在场证明要多少有多少。 但接下来,秦川又有些不是滋味,甜甜对他终究是有隐瞒的,尽管她是一片好心,不愿让他陷得太深。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杨甜甜发来的微信:“复查过伤口吗?” 没有任何犹豫,秦川直接回复:“查过了,一切正常,很快就能拆线。” “嗯,那就好。” 什么时候回家,杨甜甜不说,秦川也没问,他在矛盾中挣扎着,既想早点和甜甜重逢,又怕自己伤势的真相被她知道,左右为难之下,都没察觉到,自己正在不自觉地说谎欺骗。 要是人类的思维都是透明的,就像报纸一样,直接摊开在对方面前,任人读取,那么世界上就不存在尔虞我诈,可是这样的话,也不见得是好事,因为,人都是有秘密的。 想好好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396章 凡事都有例外 当走出手术室,外面的天早就黑了。 明明是场难度不高的手术,秦川却做的胆战心惊,结果也是差强人意。 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犹如两个调皮孩子,根本不受控制,酸麻感时隐时现,他只能用左手扶着那两根指头,右手大拇指食指捏住手术刀,以一种非常别扭不舒服的方式完成手术。 “怎么做了这么久?”回到办公室,汪文斌问他。 “好多天没操刀了,有点不习惯。” “不至于,”见秦川一脸倦容,汪文斌只能安慰他:“回去早点休息。” “谢谢主任。” 拆线至今已经一周,他终于回到了手术台,同时也顶着巨大的压力和风险。 今天汪文斌没进手术室,不然,铁定会被发现问题,秦川心有余悸地换衣服,然后下班回家。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要出事的,可是不上又不行。 他就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后面的手术场次都安排好了,基本每天一场。 回到家,贝贝正在看动画片,嘻嘻哈哈不知愁滋味,秦川憋着苦难和心事,食不知味地吃着保姆做的晚饭。 杨甜甜至今没回来,只是每晚给贝贝打个电话,母女俩单独聊会儿天。 对此,秦川依旧无可奈何,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和甜甜换个位,肯定也要养伤很久很久。 可他又害怕甜甜回来,真正原因只有自己知道……不,还有卢菁。 刚吃完,手机响了,是卢菁打来的。 平时没事的话,卢菁从不主动联系秦川,于是他揣着忐忑,小跑到阳台上,赶紧接通。 卢菁直接问:“听说你今天上手术台了?” “嗯,是的。” “胆子不小,有没有问题?” “当然没问题。” “我买到了rx57型号的手部神经复健仪,看来我得退货了。” 在几天前,他还信誓旦旦过,不接受卢菁的帮助,但经过今天这场手术,他知道自己确实急需康复治疗仪,便马上脱口而出:“别退,我要!” 对面是卢菁的呵呵笑声,隐约带着嘲讽,不过秦川根本不介意,却有点儿想哭的冲动。 晚上九点半,等贝贝睡着后,秦川开车直奔南桥大学家属院。 卢菁正在楼下等着,她打开沃尔沃的后备箱,搬出一台电脑显示器大小的纸盒。 秦川想帮她,被她推开:“我来,怕你拿不稳。” “谢谢……” “少罗嗦,去楼上开门。” 好几个月没来家属院了,屋里家具摆设如旧,只是少了些许生机,秦川吸一下鼻子,请卢菁进来。 一边组装仪器,他同时问:“你怎么买到的?多少钱?” 卢菁在厨房洗杯子烧水,回道:“这玩意儿不好买,国外生产厂家只卖给指定医疗机构,私人想买的话,根本拿不到海关进口批文,我就叫金禾各家外地分公司去到处打探,最后运气不错,某家复健中心有二手货,用了好几年,准备淘汰置换新的,我就赶紧买来了,对方说肯定还能用。” “花了多少钱?” “二手货,还算便宜,一万六,发票在箱子里,我收你一半,八千,记得打钱给我。” “为什么收一半?” “你还想白拿?” “我不是这意思。” 卢菁笑了笑,没再说话,对着滋滋作响的电水壶发起了呆。 秦川望向她精致有型的侧脸轮廓,往事跟着纷至沓来。 曾几何时,这儿几乎就要成了和卢菁的结婚新房,可世事难料,仿佛转眼光景,彼此的关系就变了样,甚至找不到能用哪个词来做具体定义。 她不是普通的前任,没有任何前任会戴着那种戒指。 也不是知己,卢菁是孤傲的,她连交朋友都没兴趣,哪里会无聊到拿前任来当朋友知己? 她就是一束追不回的光,秦川最后给出了这样的定义。 其实,秦川何尝不明白,卢菁费尽心思搞来这台仪器,是为了替妹妹卢苇赎罪,她不会闲的发慌,特意来关心自己这个前任。 但不管怎么说,卢菁称得上是个绝世好前任! 装好仪器,插入电源,秦川带上指套,把右手放进伸缩环里,感受着手背有节奏的震动。 卢菁端来两杯热水,说道:“这东西不方便留在你自己家,以后你就每天来这里做神经复健?” “是的,每晚等贝贝睡着,我就过来,每次四十五分钟,坚持三个月,应该会有效果的。” “杨甜甜回来后,你还能来吗?” “走一步算一步。” 卢菁点点头,坐在沙发上,和秦川隔着几米的距离,她无声喝着茶,不时吹一吹杯口冒出的热气。 秦川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不再是她需要考虑的,她已经做到了最好,实在不能奢求更多。 屋里沉寂了片刻,卢菁突然说道:“我们审过董明辉,他说以前和牛家老二打过架,想借机报复,就找人设局下套,他这种做法是最巧妙的借刀杀人,法律没法制裁。” 秦川当然知道董明辉接受过审问,最后安然无恙被释放,便一咧嘴:“我好像学到了。” “你打算对付谁?” “开个玩笑。” “无聊。” 秦川又试探着问:“这案子,可以结案了?” “不,牛二的资金来源是个谜,他另外俩兄弟都失踪了,生死不明,必须查下去。” 秦川扭头看着卢菁,她依然手捧茶杯,慢悠悠地喝,然后缓缓地说:“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能抓几个包工头来,用心审一审,就一切真相大白,不过这么做违反纪律,证据不足的前提下冒然抓人,得好好考虑一下……” 见秦川面色很难看,卢菁放下杯子,饱含深意地对他微笑:“你怕了?现在这案子表面看上去,是董明辉报复牛家老二,暂时牵扯不到杨甜甜身上,但别忘了,我是知道不少内幕的,我觉得关键点只有一个,就是那晚海棠小馆里发生过什么,才让杨甜甜对牛老二动了杀心,甚至连另外俩兄弟都没放过。” “你觉得发生过什么?” “当时牛二把你们一家三口送到门口,看起来没任何问题,但我联系了一下前因后果,发现其实非常简单,牛二胆大包天,敲诈威胁杨甜甜,杨甜甜假装答应,当晚就派出了心狠手辣的董明辉,我说的对吗?行了,你别回答了,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秦川关掉仪器,取下指套,走到卢菁面前。 “干嘛,也想杀我灭口?”卢菁抬头对向他。 “没有,你别乱讲,”秦川艰难地咽口唾沫,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说。 “回去继续做复健,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 “真的?” “你救过我们姐妹俩的命,我卢菁虽然是当警察的,但杨甜甜要是被抓,你因为包庇罪被判刑坐牢,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凡事都有例外。” 秦川呼出一口气,重重坐在沙发上,卢菁跟着站起来:“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当晃动的马尾辫消失后,秦川依然在恍惚中,久久不能回神。 他都不敢提醒卢菁,你这么做,也等同于犯了包庇罪,但智慧过人的卢菁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她正义感比谁都强,却自带一股子邪气。 秦川扪心自问,卢菁是他永远琢磨不透的一道风景,她深藏在迷雾中,暴露在阳光里,曾经为了那身警服,不惜结束彼此的感情,现在又轻描淡写地选择放过。 或许,她是想保留那份最初的纯粹,就像戴在她手上的戒指,浓缩着两人美好的过去,却稀释不了一个人孤独的未来。 第397章 那是我女儿的娘 十二月,冷风尖锐如刀,暴躁地穿过城市每个角落,它以不可阻挡之势,卷起了漫天风尘,把苟延残喘的枯叶扫到天边,当几场淅沥冬雨过后,并没有换来期待中的暖阳,黑夜却愈发漫长,世间万物都被笼罩在一片萧条之中。 晚上十一点,家属院203室的灯灭了,秦川摸黑走到楼下大院,伸手擦一把落在脸上的细密雨珠,忍着疲倦开车回家。 过去这段日子,他都是这样渡过的。 白天上班时,如屡薄冰地做完一场场手术,总算运气不错,没惹出什么大乱子,晚上回到家,专心陪伴女儿,等女儿睡着之后,再赶到家属院,做大约一小时的复健治疗。 他不是没想过,把复健仪带回自己家,这样就不用每天跑来跑去,但又心虚地不敢这么做,贝贝和朱阿姨如果看到,可能很快就会被杨甜甜知道,所以,他只能每晚溜出去一趟,时间也就在这么往返穿梭之下,从深秋走入了寒冬。 距离上次在波士顿和杨甜甜分开,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原本这时候,应该正举行着他们的婚礼,但现在,朝思暮想的女人远在异国他乡,冷战仿佛无休无止,远比眼前的冬天更加冰凉刺骨。 不知不觉间,孤单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但被动的习惯不代表喜欢。 雨刮器碰擦玻璃的声音有点烦人,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他打了两个喷嚏后,又是连续的哈欠,赶紧摇一摇晕乎乎的脑袋,提起精神驱车往家赶。 雨夜中,远处高楼顶上的灯忽明忽暗,很应景地与孤独遥相呼应,抬头仰望夜空,没有半点可供慰籍的星光,他用力踩下油门,想早点回家睡觉,片片水花被车轮肆意溅起,没有带来乘风破浪的快感,却深刻感受到了脚下颠簸起伏的生活之路。 …… “秦川,咱都一年没见了!” “小毛!” 机场旅客大厅,秦川和敦实的毛烨紧紧拥抱。 去年冬天在京城一别,终于又见到了老朋友,秦川发自内心的高兴。 毛烨早就离开了原先的工作单位,跟人合伙儿开了家私立医院,目前事业刚刚起步,这次他去外地出差,顺道来看一看秦川。 刚坐上出租车,毛烨就问道:“你的手好了吗?” 秦川苦笑:“亏你是学医的,哪有那么快!我还是天天上手术台,右手后三根手指用透明丝线固定住,尽量做到影响最小” “这都能行!你不觉得难受么?复健有在做么?效果好不好?”毛烨瞪着眼,连珠炮般发问。 “无名指小指一直麻着,觉得发酸发痛的话就赶紧停下,歇一歇再接着手术复健仪我有,rx57型号的,效果还行。” 说是效果还行,不过秦川自己最清楚,复健仪见效慢,光靠这个,不进行系统性恢复治疗的话,在未来个月里,右手半个手背依然会有酸麻感,其实,他最近做的每一场手术,可以说全都是高空走钢丝,能撑到现在不闯祸,绝对该烧高香了。 也幸亏汪文斌即将退休,几乎不再进手术室,其他在场的医生护士虽然奇怪,为什么要把右手三根手指绑一块儿,但手术最后都顺利完成,就没人多嘴去问。 毛烨心直口快:“你这是乱来啊!赶紧停了,找最好的复健中心,做系统恢复,你这手比不得普通人,是拿手术刀的,要对自己和病人负责!” 秦川应付着说:“知道知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事儿……不过今天咱们得先找个地方,好好喝一顿。” “你还是别喝酒,酒精对神经恢复没好处。” “也对,我今天复健都没做过,要不这样,买点酒菜熟食,我带你去家属院,那是我另一套房子,我陪你少喝点,就两瓶啤酒,你可以敞开了喝,喝醉就睡那儿,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成,但你只许两瓶啊!” 秦川了解毛烨,这北方汉子粗旷豪爽不拘小节,招待他不用大摆宴席,只要有酒有菜,再有好朋友作伴就行,况且彼此好久不见,不喝上两杯,还真说不过去。 在凤鸣街下车,买了一堆烤串炒菜,外加两打啤酒,秦川带毛烨去家属院。 毛烨喜欢热闹,进屋后打开电视机,听着晚间新闻,然后把食物摊开摆在茶几上,大口吃喝起来,秦川则一边陪他聊天,同时做着复健。 “秦川,你挺有路道啊,能搞来这个机器。” “二手货,朋友帮我弄的,小毛,你的那家医院怎么样?” 毛烨灌一口酒,雄心勃勃地说:“万事开头难,不过我和那几兄弟一样,都憋着一股劲儿!体制不待见我们这种没背景的,那我们就自己玩儿,这不,慢慢有起色了,已经开始小额盈利了!这次我打算出去多跑跑,找其他成功的私立医院取取经,学习学习,另外还有……” 听着毛烨侃侃而谈,秦川感触颇深。 他依稀记得,去年好像也动过类似的念头,就是跳到体制外,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 那时候刚开始工作,尽管没当管培,但前途依旧渺茫,严苛的体制好像一张无形大网,处处压抑束缚着他,幸亏得到王文斌的青眼有加,获得了上手术台的机会,才造就了如今的神经刀。 “秦川,有兴趣的话,欢迎你来加入我们,”毛烨对他发出邀请。 “我来不了,咱们主任要退了,我接班顶上。” 啤酒罐停在半空,毛烨满脸震惊。 唯有在体制内待过的人,才懂升职有多么不容易,尤其是像秦川这样年轻的。 “是真的,不骗你,小毛。” “得,你还是别来我这儿了,有向上爬的机会必须珍惜,今晚你也别喝酒,好好做复健。” 这时,秦川手机响了,是蒙宾发来一条语音,不过传来了贝贝的声音:“爸爸,我今天住蒙伯伯和小唐妈妈家,你在哪里呢?有没有想我呀?” 秦川马上回复:“爸爸当然想你,现在在家属院陪一个朋友吃饭,宝贝儿你乖乖的,晚上睡觉把被子盖好,别着凉。” 贝贝欢笑着说:“爸爸,明天你一定要来看我,有大惊喜哦!” “好。” 才放下手机,毛烨的面孔已经扭曲:“秦川,这是你家孩子?” 秦川笑:“我女儿,六岁了,读幼儿园大班,出国念书之后生下来的,半年前才刚刚相认。” “你这是……拍电视剧呢……我到现在连对象都没,你居然女儿已经六岁了!” 要怪就怪秦川和毛烨联系频率太低,平时隔着电话,说不了太细太多,都是“最近你怎么样,挺好的”这种,而秦川也没脸把那些荒唐事告诉小毛。 毛烨琢磨一下,很八卦地问:“是不是咱毕业那天,来接你的那美女给你生的?” “别瞎讲!” 秦川很想笑,又笑不出来。 和卢菁生孩子……那就是一场早已醒来的梦,完全属于前世的记忆。 上次和卢菁联系,还是大半个月前,她从外地弄来复健仪那晚,而那之后,她又做回了一个安静不打扰的前任,彼此在这座城里相安无事,互相之间有心照不宣的留白与空间,也有无需多言的尊严与理解。 秦川一时沉默,叹了口气后,把目光转向电视机,看晚间新闻。 但他瞬间就愣住了。 杨甜甜出现在了电视里! “今天上午,市府小礼堂,正式举行海棠街地块拍卖仪式,经过竞拍,最终鹏实地产置业集团中标,鹏实集团的总裁杨甜甜女士,从海棠街项目工作小组组长,孟广远孟副市手中接过……” 杨甜甜画着精致淡妆,一袭优雅的束身大衣,勾勒出曲线窈窕的身材,她微笑着接受记者采访,举止自信且从容,但秦川却发现了她和过去相比的一丝轻减,以及那如画眉目中,透出的些许淡淡忧伤。 这些细节,只有枕边人的秦川才能察觉。 毛烨边看边啧啧赞叹:“这个杨总裁真是漂亮啊,不但气质好,还如此年轻!我说秦川,你怎么傻了?喂,别流哈喇子,都是有老婆女儿的男人了!给我说说你的故事,怎么突然就有了女儿?” 秦川听不进半个字,他早已双眼通红,嘴里不停唤着杨甜甜的名字。 无需用过多语言来描述那份刻骨的思念,他也终于明白了,贝贝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毛烨走过去,伸手在秦川眼前晃了晃:“我说你不是,真傻了啊?” “你他妈才傻了呢!那就是我女儿的娘!” 第398章 生活是台老爷车 思绪如同滚烫的沸水,在秦川脑中翻涌着,分离是种剧毒,他早就被折腾地半死不活,杨甜甜既然已经回来,绝不能再让她走了,明天就去领结婚证,让两颗心从此牢牢绑在一块儿,她是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女人,没有她,整个世界都将失去氧气。 瞧着秦川因激动而表情不定的脸,毛烨感到很莫名其妙。 他不了解秦川的感情经历,也没有在爱情这条河里挣扎过,自然体会不到这种难以描述的心境,而秦川已经抓回手机,开始打电话给杨甜甜。 他相信,甜甜既然回了紫田,肯定会接电话。 果不其然,铃声响了两下后,对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温柔:“秦川,我已经到了。” 下一秒,外面的门开了。 杨甜甜穿得很厚实,皮手套,大围巾,脚上是黑色长筒靴,手握一串钥匙走进来,而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陈知南。 “甜甜,你……怎么会来这儿!” 秦川绝没想到,杨甜甜竟来的如此突然。 他站起来就准备迎上去,右手却被重重一勒,是复健仪的指套没摘。 由于被猛拽了一下,这台旧机器瞬间摔在地上,几个零件散落开来,液晶显示屏的灯闪烁几回,便暗了下去。 杨甜甜盯着他的右手看,然后拿来桌上两个药瓶,发现是治疗神经撕裂损伤的,已经基本明白了,质问道:“你不是跟我说,拍片结果没问题吗?这又是什么!” 秦川顿感头皮阵阵发麻。 尽管思念已经入了骨,他却同时明白,甜甜一旦回来,意味着自己手部伤势也将瞒不住了所以,他过的比谁都纠结,最后把自己活成了一只头埋进沙坑的鸵鸟,能撑一天是一天。 杨甜甜转而面向毛烨:“秦川在国外念书时,拍过一些生活照,我知道你们俩住一个宿舍,你也是学医的,你来告诉我!” 毛烨张开半张嘴,瞅瞅秦川:“你媳妇儿好像不知道你的情况……” 陈知南戴着绒线帽,小碎步走到秦川身边,低声说:“你怎么还有心思喝酒?你家保姆早就给甜甜姐打过电话,说每晚贝贝睡着后,你都要开车偷溜出去,半夜才回来,甜甜姐不放心,派人跟着你,发现你总一个人来家属院。” 杨甜甜的眼镜片上,隐约蒙起一层淡薄雾气,瞧不出喜怒哀乐,她脱下皮手套,轻搀起秦川的右手,为他逐一解开指套,凝视着那条疤,它狰狞可怖,延伸到手腕上方,也密布在她的心底。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股股温暖,秦川能体会到,和甜甜之间对彼此的思念是不相上下的,但自己故意隐瞒了真相,而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实在是解释不出口。 毛烨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儿:“秦川,我先走了,再联系。” 杨甜甜对他点头:“抱歉招待不周,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你们聊,”毛烨拎着包出门,想想又跑回来,把吃到一半的食品盒子带走。 “我送你,”陈知南同样知情知趣,也借故离开一会儿。 难得和毛烨相聚,就这么突然散了,秦川心里有遗憾,可实在顾不上这么多,眼前的麻烦事儿,才是急需要解决的。 杨甜甜依然是在乎他的,不然就不会派人跟踪,对此,他不敢有丝毫责怪与埋怨,将心比心,要是甜甜每晚不声不响出门,自己肯定也会这么做。 找来遥控器,杨甜甜关掉电视,屋里就此安静下来,她走到秦川面前,抬头深深望着他,并把双手贴在他的脸颊两侧,轻轻来回抚摸,仿佛要把过去一个多月的感情空白在此刻彻底弥补。 秦川很想拥抱她,却又不敢,因为她的目光中既有疼惜,还有失望在流动着。 有些话,即使自己不说,甜甜也会懂,从小相伴长大的默契,共同度过的那些朝阳与黄昏,过去种种融合在一起,使她就像一座最高处的灯塔,照亮了他内心世界的每一方空间,也看清了那片禁忌之海的深邃。 “我昨天回来的,今天参加市府土地拍卖招投标,海棠街地块已经被我拿下了,上个月韵姐办婚礼,小南没见着你,她很想看看你,也赶来了紫田,今晚我们在蒙奶奶家吃过饭,就马上到家属院找你。” 秦川嗫嚅着:“甜甜,我就是在这里做复健,不干别的……” “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何必跑来这里做复健!” 杨甜甜抽泣一声后,又含怒问:“你在躲着防着什么,我不想多说了,但你最近还在给人做手术,这真的让我感觉很糟,秦川你告诉我,你准备把秘密藏到什么时候?” “等明天,我就去四院申请长病假,专心养伤。” “你觉得你的回答,诚实吗?” 秦川心里一慌,不做犹豫就开始道歉:“都是我的错,我确实混蛋透顶,有气就骂我打我,别憋着……卢苇是我曾经的荒唐,但要不是她身上有你的影子,我才不会……” “够了!你在避重就轻,怕我迁怒于她!” 秦川清楚,今晚是难得的机会,必须把话说清,便昂起头,大声说:“没错,我确实怕,因为我对她有亏欠!但现在我只要她好好地念书,顺利继承家业,仅此而已!自从我们在一起,我对其他任何异性都敬而远之,我们有女儿了,这个家绝对不能散!小南给我的钥匙,我主动交给你了,这台复健仪,是卢菁帮我搞来的,我给过她钱,没有白拿!这些我都能对你坦白,只希望你原谅我!” 杨甜甜震惊:“你跟卢菁也说了?” “我说是我自己割伤的,她不知道真相,不然早就找我道歉了!现在这玩意儿摔坏不能用了,就让它去!我这只手哪怕废了也无所谓,大不了从今以后,我就靠你养着,专吃你的软饭,我问你,养不养我这小白脸!” 节奏被秦川有意无意带偏了,杨甜甜气的跺脚,忍不住就要拧他耳朵:“你怎么这样无赖啊!” 耳朵被她扯住,秦川依然吼:“对,我就是流氓无赖!十年前我就睡过你了,你快报警抓我啊!” 杨甜甜红着脸,手上继续加重力道:“流氓!你流氓!” 或许是被压抑太久了,秦川一边喷着粗话,一边嚎啕大哭:“用力撕啊,下手别留情,赶紧撕烂了!要是不解气,我这就去外面给你表演跳湖……只要我最后没被淹死,你就必须原谅我,答不答应!” 松开他耳朵,杨甜甜转而捂住他的嘴,流着泪哭喊:“秦川,我早跟你说过,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杨甜甜,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我!在上手术台之前,我真的恨死了你……但当医生告诉我,孩子拿掉了,我又后悔了,想起以前你对我的好,每个月坐火车送来红糖水,打工攒钱给我买衣服裙子……我从十二岁就喜欢上你了,你写给我的情书,我至今都保留着,还能背出来……” 秦川替她摘下眼镜,亲吻她眼眶中流出的每一滴泪,苦涩而又烫心。 她是个大度的女人,同样也是深情念旧的,今晚主动出现在这个男人面前,就意味着依然爱他,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仔细想来,他们都太任性,尽管已经为人父母,在爱情的世界里,依然是两个不成熟的孩子。 话说回来,谁又真正在爱情里成熟过呢?设想往往都很美,总是怀着满腔信誓旦旦,要执子之手细水长流,但我们都忽视了一点,爱情是既包容又自私的,就像黑夜和白天交织着生活,衍生出各种好与不好的情绪,没人能超凡脱俗地活着。 所以就这样理解,对秦川而言,那片海是无法割舍的一种信念,它将永远以最另类的方式,寄托着某段回不去的时光,尽管追思,却不向往,哪怕清醒如卢菁,都会戴着象征过去的戒指,她和秦川一样怀旧,但也知道,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 “甜甜,咱女儿今天看到你,她是不是很开心?”搂着杨甜甜,秦川尽量挑高兴的话题问。 “没有,贝贝一见到我,立即就哭了,她问我要弟弟……我哄了好久,她才开心起来。” “那你的身体好了吗?” “不谈这个,过去了,我只想未来。” 对话到了“未来”这里戛然而止。 日光灯照射下,杨甜甜眼中依然泪光盈盈,她应该是在想那个失去的孩子,秦川心情跟着沉重起来,把她更紧地拥抱住,好似在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还是有美好未来的,也肯定会有第二个孩子。 可屋外冷风嗖嗖,连续不断撞击着窗户,仿佛是种不好的预示,理想中的未来仍旧充满变数。 …… 陈知南回来了,她只一眼,就看出秦川杨甜甜已经基本和好,连声说着“不错不错”。 杨甜甜准备带她住自己家,她拒绝了:“小别胜新婚,我睡觉需要安静,受不起你们整夜的折腾,我就住家属院。” 无伤大雅的玩笑,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杨甜甜笑着对她说:“那随你了,明天你怎么安排?” “接下来是圣诞假期,我明天坐火车去外地,找我的同学玩儿,就不陪你们了。” 然后,她分别握住眼前两人的手,认真关照道:“冷战最伤人,世上没有解不开的心结,好好交心,努力生活,赶紧回去,下次再见面,希望是在你们的婚礼上,到时候我一定来做伴娘。” “谢谢,小南,”杨甜甜捏了捏陈知南的鼻子。 和互相拥抱比起来,这个举动更显出她们的亲密,微笑在两张娇艳的脸上同时荡漾着。 杨甜甜流产住院那些日子,是陈知南一直陪伴左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做了本该属于秦川的份内事,当突然意识到这些,秦川对她感激更深。 接着,她又对秦川说:“甜甜姐是最好的妻子,你要用心爱她。” 简短的叮嘱,秦川点着头答应,突然觉得这话以前听过,好像就是小南对他说的,在今年四月,墨尔本的机场外,那天他毅然牵起了卢苇的手,把痛苦与眼泪无情留给了小南。 和卢苇的故事早已不堪回首,可自己依然没长进,居然可耻地把杨甜甜给伤了一回…… 复健仪的灯没能再亮起,彻底不能用了,秦川没觉得遗憾,只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甜甜终于归来了,不必再揣着不安和思念,彷徨度日了。 生活是台老爷车,认真修修补补,还是可以重新上路。 第399章 岁月深处的我们 数日后傍晚,蒙家馄饨铺子。 蒙奶奶穿着老棉袄,坐在靠墙的椅子上,慢悠悠包着馄饨,虽然动作迟缓,但很明显,她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奶奶,您快歇着,我来,”杨甜甜拿来热毛巾,细心地为老人擦了擦手,然后她用一个半蹲的姿势,卷起袖子,挖一勺馅儿,同时翘着优雅的兰花指,片刻后,五六个馄饨逐一成型,每个都非常精致,立即得到了蒙奶奶的赞不绝口。 唐嘉韵笑嘻嘻走过来:“这些馄饨可谓价值连城,是杨总裁亲手包的,不知道最后谁能有这口福。” “少来,贝贝人呢?” “还在阿俊家里,陪着蒋安玩,我说甜妞儿,你跟秦川和好了?” “嗯。” 杨甜甜看向厨房门口,秦川正在那儿晃悠着,她俏丽的脸庞瞬间浮起一丝微笑,然后低下头,继续雕琢手里一个个小艺术品。 在几天前,海棠街地块已经被鹏实置业拿下,春节后就要开始拆迁,蒙奶奶得知此事,毫不犹豫做出决定,从银城家园搬回馄饨铺,一直住到拆迁那天为止,而趁着今天周末,大伙儿一起来看望奶奶。 此时门外的海棠街,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刚刚褪却,盏盏路灯射下黯淡与昏黄,它仿佛裹着哀伤,在绵延的石板路上映出了岁月流逝,又像个老情人一样温婉,静静守着这条老街,共同渡过彼此生命中最后一个冬季。 手捧热水袋,瞧着外面夜影婆娑,蒙奶奶脸上露出沉思和不舍,这条街的实际年纪,可比她还要老上很多,用她的话来讲,当年她和蒙宾爷爷结婚,嫁到海棠街的时候,才刚解放没多久,如今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连孙子蒙宾都成家了。 “等下个礼拜,居委就要挨家挨户来登记常住人口,并下发拆迁通知书了,听说分的动迁房在郊区,有点远,”老人喃喃自语。 唐嘉韵马上接话:“动迁安置房拿了可以出租,您还是跟着我和蒙宾,住到银城家园去,那里地段好。” 杨甜甜说:“来蓝田花园住也不错,还能每天和贝贝在一起,奶奶考虑一下?” 唐嘉韵手叉腰,瞪向杨甜甜:“敢和我争,算你有孩子,很了不起啊!” “对,当然了不起,我比你能生!” 俩晚辈一个比一个孝顺,蒙奶奶非常宽慰,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问道:“甜甜,这海棠街,能不能别拆呀?” 杨甜甜平淡地说:“不行的,奶奶,以后这儿会起新楼,建成一个大型高档住宅区,您要是舍不得,我到时候给您在这儿买套房,您再搬回来住,依然在老地方养老。” 秦川一直在竖着耳朵听,立即凑过来:“是啊,奶奶,您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蒙奶奶不给秦川好脸色。 唐嘉韵朝店门外一指:“你哪来的钱给奶奶买房?出去,少在这儿碍眼!” 杨甜甜打着圆场,秦川把右手缩在口袋里,讪讪地笑。 他当然知道,时至今日,奶奶和韵姐仍然生他的气。 过去这一个多月,心情实在太糟太乱,他顾不上和兄弟姐妹们联系,也不敢来探望奶奶,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但大家的态度都非常冷淡。 下午蒋俊来了趟馄饨铺,他懒得跟秦川啰嗦,只伸手对着秦川胸口的正中央,用力狠戳了两下,等问完杨甜甜身体恢复情况,他便牵起贝贝的小手,去了自己家。 而在厨房,蒙宾同样不愿搭理秦川,嘀咕一句“我真想揍你”,便专心煮起了馄饨,把秦川这大活人当成空气给无视了。 来之前,秦川没料到会这样,不过仔细想来,又是在情理之中的,谁叫他胆大包天,敢欺负杨甜甜,即便杨甜甜贵为裴氏财团执行总裁,在大伙儿眼里,她依然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是大家最宠爱的小妹妹。 秦川自知理亏,唯唯诺诺不敢辩解半句,所幸杨甜甜对他笑了一笑,同时轻轻摇头,意思是别往心里去。 从她明媚如画的笑容里,秦川却看到一条坎坷曲折的爱情之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这条路又一次几乎烂尾,甚至还丢了一个孩子……于是被恍惚的思绪引领着,他想起曾经经历过的几段爱情,自己不停地主动去伤害,又不停地被原谅和迁就,没有任何男人像他这般幸运,也很难找出哪个男人比他更加荒诞。 但岁月还是眷顾着他,仿佛冥冥中注定,在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他又回到了海棠街,这个梦开始的地方。 晚饭在海棠小馆吃,兄弟姐妹们依然是冷言冷语,不时挖苦秦川几句,不过秦川能发现,大家还是乐于见到他和杨甜甜重归于好的,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就是天造地设,固定成俗的一对。 何况,还有贝贝这个定海神针。 毋庸置疑的一点,秦川绝对是个好爸爸,哪怕心里最苦最乱的那段日子,他依然会用十足的耐心陪伴女儿,想必贝贝和杨甜甜打电话时,把这些都告诉了妈妈,才使得杨甜甜意识到,即便这个男人犯过错,依然是可以原谅,并值得再给他一次机会的。 前提是,他得时刻保持清醒。 吃到一半,杨甜甜接到一个电话,她嗯哦几声结束了通话,对秦川说道:“我托人找关系,给你联系了首都神经复健中心,春节后就可以去,你在那里待上三个月,安心做复健。” “好,”秦川答应。 首都的床位不好定,按照正规途径排队,至少要三个月以上,眼下缩短了一个月,已经很不错了。 最近几天,所有人都知道秦川手上有伤,还是二级神经撕裂损伤,于是,那些被他带伤完成手术的病人和家属大惊失色,纷纷开始复查。 得知这情况,汪文斌狠狠骂了秦川几句,然后对外放出话:“秦川带伤给你们动手术,不但不知道感恩,还疑神疑鬼,看看你们的检查报告单,哪个不是在顺利康复中的?” 事实确实如此,病人和家属没理由再吵闹,同时另一种说法开始流传出来:秦医生伤了一只右手,都能把手术顺利做完,要是他不伤,肯定更厉害! 对此,秦川哭笑不得,在彻底恢复之前,肯定没法继续主刀了,而汪文斌即将年底退休,不愿再上手术台,日常手术就交给了葛杰等同事,秦川只在旁边做个辅助,并全程进行指点。 他当然不想以后四院的手术都由自己一个人完成,那绝对要累趴下的,如果其他同事能帮着分担压力,那是再好不过了。 “爸爸,你要去京城是吗,带我一起好吗?”贝贝的童音十分清脆,带回了秦川跑远的思绪。 他赶忙说:“爸爸是去那里出差一段时间,可不能带你去。” 贝贝很不高兴,撅起了小嘴,杨甜甜给女儿夹一筷子菜,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川,意思是你说谎了。 在赧然中,秦川心里默念着:愿时间走快点,早点把伤治好,回到紫田和爱人女儿再次团聚,过往那些琐碎都丢进红尘里,从此不再有人刻意去提起,即便不小心提起了,也不能带来任何不快的情绪,要像杨甜甜这样,一笑置之后,再将彼此的手牢牢牵住。 行走在岁月深处的我们,早厌烦了被命运反复捉弄,也看腻听腻了那些爱而不得,红颜薄命的悲惨故事,人这一生太短暂,有多少人没来得及好好爱一场,掌心中就已经被雕刻出粗糙的波纹…… 晚饭散场后,大家各自回家,赵婶终于有机会逮着杨甜甜,问道:“海棠街春节后要拆了,听说是被你的地产公司拿下来的,这次动迁政策怎么样?我一家三口能分多少房子?” 杨甜甜笑:“婶,政策很简单,补偿数额按与市场的房价比较得出,主要考量宅基地建筑面积,和户口本上有多少人没关系。” 赵婶琢磨一下,继续追问:“你看看我这店儿,面积不小,楼上还有两居室,只算建筑面积,我可是亏了呀,肯定得把二楼统统算进去,这政策是不是应该再灵活点?” “婶,听你的意思,二楼面积没在产权证上登记过,那就不行了,最多补偿给你一点钱……” 没等杨甜甜说完,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都围上来,纷纷嚷着:“海棠街上有很多二层楼平方,大家住了好久了,你只算一层宅基面积,没这道理!甜甜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现在当了大老板,就把咱街坊给忘了?这成何体统!” “你们是指在今年夏天,违章突击建造的那些房子吗?”杨甜甜笑了笑,丢下一个充满火药味的反问,然后挽起秦川的胳膊,带着贝贝走出门,任由身后议论声此起彼伏。 第400章 游戏规则 “看来,我是不能再来海棠街了,下礼拜大家聚会的地方得改一下。” 坐进车里,把贝贝搂着,杨甜甜如此说道。 “嗯,”秦川发动车子,接着,又轻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特意绕个道,驱车横穿过整条海棠街,这不是以前常走的回家路,他只想再多看看这里,与过往的岁月多盘桓消磨一会儿。 街道两边,一排排平房高低错落,在夜幕渲染下静谧安祥,点点灯火从数不尽的窗户射出来,既有家的温馨,也映衬出冬夜里的萧瑟。 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老宅,那儿大门紧闭,黑灯瞎火。 月光洒下一片清冷,俯瞰着脚下的红尘与众生,等到明年春天,眼前一切都将变为废墟瓦砾,然后,大片高楼逐渐拔地而起,它们为这座城市的未来增色,而那些逝去的风景不会就此堙灭,仍将停留在海棠街原住民的记忆深处,就好比秦川,肯定永远记得这条街上的一草一木,甚至,是每片海棠叶上曲折的纹路。 当他偷偷感慨的同时,后排母女俩正低声说着话。 “宝贝儿你看,以前爸爸就住那里,”杨甜甜手指着窗外。 贝贝伸长脖子:“哦,那妈妈你的老房子呢?” “已经过了,看不到了,等明年春天,这儿都会被拆迁。” “好可惜呀。” “不可惜,一切东西只要有实体,就不会是恒久不变的,以后你上物理课,学到熵增定律的时候,就能明白了,”或许是觉得自己讲的太深奥,杨甜甜又补充道:“反而是那些无形的东西将成为永恒,比如,妈妈对你的爱,它看不到摸不着,却永远存在。” “还有爸爸的爱!” “对,还有爸爸!” 秦川瞧向后视镜,幽暗的车厢里,母女俩正互相依偎着,便舒心地微微一笑。 他能理解杨甜甜,对于海棠街,甜甜肯定是感情极深的,这儿有她的青春年华,有她最好的朋友伙伴,但在物质的世界里,情怀只能是闲来无聊时的自我消遣,过分沉溺于过去,只会让现实的路越走越窄,直至迷失方向。 所以当刚才走出海棠小馆一霎那,秦川分明从她自信稳健的脚步中,看到了一种不回头的决绝。 或者说,是冷酷。 她不可能因为在这里长大,就把拆迁条件给放宽,给街坊邻里们所谓的优惠政策,一丝一毫都不会给,在她眼中,海棠街是丰厚的利润,是交易的筹码,能为她赢得和龚涛的赌约,能带给他们一家三口衣食无忧,天高海阔的后半生。 这一刻,秦川认同她曾对自我的一段评价,她是利益至上的资本家,手下有最好的精算师,有最成熟的业务团队,也有不能放在台面上,只匍匐于黑暗中,为她卖命的一批人,比如董明辉。 在海棠街西片区,一辆警车停在牛家兄弟的家门口,它没有熄火,红蓝色警灯连续闪烁着。 “甜甜,丰谷区分局的同志早就找过我了。” 由于女儿在车里,秦川不提警察二字。 杨甜甜十分平静:“我知道,也跟我谈了一次,在我回来的当天。” “你肯定没事?” “没事,看来他们还不死心,想继续挖线索。” “嗯。” 不想再聊这扫兴话题,秦川打起方向盘转个弯,穿行过最黑的一条窄巷子,车子终于驶上灯火辉煌的大马路。 …… 回到家,罗虹竟然坐在客厅里。 “妈,您怎么来了?” “虹姨!” “奶奶!” 罗虹笑着迎上来:“这几天圣诞假期,我来看看你们,刚到没多久,朱阿姨说你们去海棠街了。” “虹姨您早点通知一声,我们可以来接机,陈叔叔没有来吗?”杨甜甜挽着罗虹的手臂说,而贝贝已经手脚并用,打算往罗虹身上爬。 “你陈叔最近工作忙,下个春节他会回国看你们,”抱起孙女,拍了两下扭不停的小屁股后,罗虹接着说道:“不想你们大老远来接机,就没提前说,甜甜你身体好了吗,早就想到英国去看你,但不知道你住哪儿,小南也不肯告诉我。” “虹姨,是我要小南妹妹别和您说的,您别怪她,她这几天在国内找同学玩儿,应该快回澳洲了……” 小南难得来一趟紫田,却没有请她吃顿饭,问问她的近况,还不止这些,她陪伴了杨甜甜那么多天,竟然都没好好道过一声谢……想到这儿,秦川心里万分惭愧,不自觉垂下了头。 自己总在有意无意躲着什么,而小南也没有揭破,以顺其自然的态度,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导致快半年不曾碰面后的这次重逢,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 对于不能在一起的男女来说,这种关系其实是最恰当的,从陌生到熟悉,再回归到一开始的距离,即使偶有交集,但平时基本互不打扰,把曾经的璀璨深藏进岁月里,做着对方最熟悉的那个陌生人。 至于是否还怀着不甘,就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于是,他没来由想起了卢菁。 这几天,卢菁应该是去费城了,每年圣诞节,她都要和父母去看一下爷爷奶奶,而这次,还能见到她的宝贝妹妹…… 卢苇…… 深吸一口气,赶紧把凌乱的思绪收回,秦川听到妈妈正和杨甜甜聊着,聊的是关于结婚的话题。 “虹姨,原本在这个月,就是秦川和我的婚礼,但现在已经错过了,我打算放到明年下半年再办,因为最近实在忙……这事儿您完全不用担心,除了秦川,我不可能嫁给任何人,”杨甜甜的每一个字都非常坦诚,同时握紧秦川的手。 听到她最后这句话,罗虹便放下了心,摸一摸怀中贝贝柔顺的头发,笑道:“你是个幸运的小家伙,能亲眼见证你父母的婚礼。” 贝贝不理解其中含义:“我参加爸爸妈妈的婚礼,真的很幸运吗?” 大家都笑了。 秦川心潮激荡着,忍不住构画起这幅场景: 在自己和杨甜甜婚礼上,贝贝为他们送上婚戒,小手把两只大手牢牢牵在一起,戒指的光芒闪耀在彼此指尖,而在台下四周,早已是雷鸣般的掌声。 “爸爸,一定要好好爱妈妈哟!” “妈妈,你也要认真爱爸爸!” 这不是只存在于幻想中的画面,是完全可以真实上演的! 秦川瞬间哽咽,把贝贝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用长满胡渣的侧脸,来回蹭着女儿娇嫩的脸蛋,贝贝马上就要逃:“爸爸别欺负我,好痒啊!” “秦川别闹了,时间不早了,让贝贝早点休息,”罗虹喊来保姆,带贝贝上楼去洗澡。 然后,她对杨甜甜说:“知道你已经拿到了海棠街地块,恭喜你,甜甜。” “虹姨,您也听说了?”杨甜甜略显得意地笑。 “阿俊打电话跟我说的。” 杨甜甜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秦川也马上听懂了,这里面还含着另一层意思。 海棠街拆迁在即,蒋俊想多分点房子,这个无可厚非,但在今晚吃饭时,他没有当场直接问,而是早就绕了个大圈,联系过了远在澳洲的罗虹。 “虹姨,阿俊应该直接来问我,兄弟姐妹之间,用不着这样避讳,”杨甜甜说。 罗虹笑:“他还记着出狱后找工作那件事,怕再被你拒绝。” “这家伙,要面子的过分了!”秦川嘀咕。 罗虹朝秦川看一眼,淡淡地说:“阿俊也不找你旁敲侧击,说你最怕老婆。” 杨甜甜捂着嘴,乐得直笑,秦川则用力挠头,脸上满是尴尬。 等笑完了,杨甜甜面色一整:“虹姨,现在我的一举一动,有太多人偷偷盯着,就算阿俊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要明着去帮他,也不是件容易事,不过我可以换种方式补偿给他。” “你怎么做?” “再过几天,是蒋安的一百天生日宴,我打算送个红包给我小侄子,就一百万,要个好口彩。” 秦川立即“嚯”了一声,惊叹于杨甜甜的大手笔。 不过仔细一想,这做法简单粗暴到了极点,却又叫人无可指摘,杨甜甜腰缠万贯,愿意送钞票给人花,谁敢多嘴半句? “那甜甜你看着办,”罗虹对此不置可否,接着又说:“不止阿俊,其他几个老街坊也陆续联系过我,都为了拆迁补偿安置的事情,我是听过算数,没有表过任何态。” 杨甜甜喝口茶,微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对这种怀着小心思的人,要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这是当年伟人说过的话!虹姨,您如果有机会,可以转告街坊们,这次拆迁过程中,一切按照动迁守则条例办事,不会有一平米甚至一分钱的偏差,欢迎所有人随时监督,一旦发现违规,鹏实有重赏。” 平淡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秦川略一思索,便悟出了其中的话外音:鹏实置业早就制定好了游戏规则,该给的给,不该给的想都别想,至于要靠拆迁发家致富,是不可能的。 罗虹对着杨甜甜,投去个意味深长的复杂目光,最后说道:“甜甜,注意方式方法,避免不必要的冲突。” 杨甜甜点了点头。 她轻薄的无框眼镜后,仍然是清澈如水的美丽眼眸,以及优雅淡定,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 第401章 听风就是雨 “我这次回来,确实是要跟你们说这件事……” 没等罗虹讲完,贝贝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脑袋:“奶奶,我去洗澡啦,晚上你陪我睡觉吗?” 罗虹笑着答应:“对,奶奶陪你,现在奶奶还要和你爸妈说点事儿!” 秦川咳嗽一声,立即表态道:“妈,这老宅怎么处理,就由您来决定,我没意见。” 罗虹朝他瞪过去:“你当然不能有意见,家属院的房子,去年我就给你了,现在老宅拆迁,我打算直接拿现金,等以后小南出嫁时,这就是给她的一笔嫁妆。” 秦川眨几下眼:“小南……有对象了?” “还没,但快27了,早晚要结婚嫁人的,她也是我女儿,不能厚此薄彼。” “虹姨,我赞同您,是该为小南妹妹准备好嫁妆钱!”杨甜甜附和道。 在秦川心里,瞬间涌起一阵酸涩滋味。 遗憾万千种,世人皆不同,于他而言,陈知南绝对是遗憾中的名列前茅。 人都会有幻想,想象各种遗憾变成圆满之时,生活该是怎样的场景,秦川却连假想一下都不敢,他不愿将小南在思想上亵渎,也不能再做任何对不起杨甜甜的事,无论哪种方式的都不行。 归根到底,如今拥有的生活,就已经是圆满! 他脱口说道:“妈,在过去几年,以及未来很多年,我都没法在您身边时常陪着,能替我尽儿女孝道的人,就只有小南了,所以,给小南再多都是应该的!家属院那房子我也卖了,钱都给小南!” 给不了她爱情,就只能赠予最俗气的金钱,并且不可避免地,将在小南心里长久维持一个俗人的形象,可秦川对此毫不在乎。 罗虹边笑边摇头,欣慰地说:“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真给小南太多,她也不会要。” 回到卧室,关上门,杨甜甜对秦川微笑道:“你刚才有点激动了。” 秦川不打算隐瞒,坦然说道:“我希望小南过得好。” “光给钱,就能让她过得好,她就不是你我认识的小南了,至少在物质方面,你用不着担心,她也是我的妹妹,我这个当姐姐的,会为她准备妥当。” 一定是上个月在英国那段日子,让她们建立了深厚的姐妹情谊,秦川如此猜想着。 而他还有个问题如鲠在喉,是关于小南的那把钥匙。 “甜甜,想问你……” “嗯,什么?” “没事了……” 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发现,无论任何时候,和杨甜甜提这件事都是煞风景的,便立即压下了这股冲动,而掌心中这时传来熟悉的温度,他才猛然记起,右手的伤至今还瞒着妈妈,于是心里愧疚更深,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就是伴随着一次次谎言和欺瞒,言不由衷地度过的。 …… 数日后傍晚,在蒋安的百天生日宴开始前,杨甜甜塞给蒋俊一个红包,外加一张银行卡。 “虹姨回澳洲去了,托我把红包带给你,拿着……还有,这卡里八十八万,秦川和我的一点心意,密码是蒋安的生日,加上你老房子现有面积,去给我侄子换套大房子。” 蒋俊连忙推辞。 “都是自己人,别推来让去,”杨甜甜不由分说,塞了过去。 “甜甜,你这么重的礼,我……还不起啊……”蒋俊低声说。 “没要你还,以后等蒋安大了,赚了钱,让他还给我,怎么样?”杨甜甜勾起蒋俊的肩膀,就像当年站在海棠街街口,一起开着玩笑那样自然。 “我就不客气咯?” 杨甜甜用力推他一把:“都说了自己人,还客气什么!但你以后有事儿直接找我和秦川,别老打扰虹姨!” “是是……” 唐嘉韵凑上来:“甜大老板出手阔绰,给我也来点儿?” “韵姐,你还好意思哭穷?整条海棠街上,数你最富!”杨甜甜抿嘴一笑,又问道:“这次拆迁政策已经下来了,觉得怎么样,给我提点意见?” 唐嘉韵回头,看了看正抱着蒋安,满脸喜悦的蒙奶奶,以及围在旁边的一圈人,然后说:“我研究过动迁细则,条款非常清晰明确,房管局电脑里登记在册的有效面积,按公式折算成动迁安置房,如果老宅人均住房面积低于25平米,自动补足到人均25的保障面积,再进行公式换算,违建也给予一定金额补偿,总体来说很公道,没什么可诟病的……但只有一点,今年夏天海棠街上的那些违建,你好像不给任何补偿。” 秦川这时走了过来,杨甜甜顺势往他身上一靠:“这不在我的预算内,我不认。” “那帮突击造房的街坊,都陆续来找过蒙奶奶,希望奶奶出面说情。” “奶奶答应了?”秦川插嘴问。 其实在这几天,街坊们也打过他的电话,只为旁敲侧击,探一探杨甜甜的口风。 唐嘉韵哼哼两声:“奶奶年纪大,没精力管闲事,那帮人都被我轰走了。” 杨甜甜点头:“多年的违建给了补偿款,已经仁至义尽,还想得寸进尺就太过了,我一旦退让,接下来麻烦事就要接踵而来,所以口子绝不能开,底线是用来坚守的,不是随便就能被打破的。” “说得好,”唐嘉韵认同杨甜甜的观点,但话锋一转:“牛健良这人你知道,他对这次拆迁补偿条款不满意,老在街上吵闹。” 牛健良就是牛家三兄弟的父亲,杨甜甜当然知道这名字,眉头稍微一皱:“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蒋俊抢着说:“牛家原本五口人,一百平米的宅基地面积,人均不足25平,老二那家伙如果还活着,牛家可以享受政策,补足到人均25,现在老二死了,剩下四口人,不多不少正好对上一百平,按照规定,就不能补了……牛健良一直拖着没给老二销户口,就是打算等拆迁时候,浑水摸鱼多拿点面积,但他打听下来,在征收公告发布之前死亡的,不属于安置人口,他不甘心,整天在街上乱吵,逮着人就说动迁条款有问题,坑了他家25平。” 杨甜甜不屑地笑:“给死人争取面积,想的真妙!” “可不是嘛,但牛健良说,这面积他要定了,等失踪的那俩儿子回来后,老二的面积平分给老大老三,让老大老三结婚时,能住的宽敞点……他还成天往警局跑,要求警察赶紧破案,分局那儿一直进展不大,他就带着老婆去市局投诉,接下来,好像还计划着去省公安厅,再找新闻媒体报道,不破案就不罢休……” “好了,该开席了,”杨甜甜一挥手,转身走向大圆桌。 她的目光平静如常,但与之相对应的,秦川却做不到如此镇定,他只觉得心头一紧,阵阵失措感席卷而来。 海棠街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杨甜甜的耳目,之所以不让蒋俊说下去,是因为这些内容太敏感,她不想被秦川知道…… 分局……市局……省厅……媒体…… 这顿百日宴的酒席上,大家都沉浸在欢声笑语里,唯有秦川一直间歇性地走神。 他当然清楚,牛家兄弟的案子虽然由分局处理,但牛健良夫妻如果不停上诉,一经媒体转载发文,引来市局甚至省公安厅的注意…… 可能吗?当然有可能!牛家三个儿子,一个死的蹊跷可疑,另两个失踪多日,有资格被划进大案的范畴…… 不知不觉间,秦川喝掉了好几瓶啤酒,却没能把心头的愁绪消减一分一毫,而在酒精作用下,冷汗倒是出了不少。 回到家,等贝贝睡着了,他实在按耐不住焦躁,便拉着杨甜甜走进书房,关上门对她说道:“甜甜,牛家老大老三,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活着的话,干脆放了他们,好不好?” “你啊,又开始犯老毛病了,吃饭时我就注意到了,”捧起秦川说不清是凉还是烫的脸,杨甜甜吐气如兰着说。 书房里没有开灯,月色透过半掩的窗户,在地板上映出片片洁白,她的树脂镜片上跟着浮起一层幽暗光芒,尽管微弱,但秦川能看清她眼中含着温柔,也感受到了她近在咫尺的呼吸之间的平稳节奏。 像这样安定的情绪,是最具有感染力的,于是很快,秦川悬着的心逐渐落了地。 杨甜甜适时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并缓缓地说:“牛家老大老三不可能再回来,牛健良就随他去闹腾,等时间久了,这案子会逐渐被人遗忘,但我希望你赶紧忘掉它,可以吗?” “嗯,好。” 在黑暗中,秦川偷偷汗颜着。 除了牛家老大老三的具体下落,他知晓其它相关的所有细节,更明白最关键一点,就是警方手上没有证据,导致这案子其实已经进入了死胡同,自己却听风就是雨,稍微发散了一下思维,就把自己给吓到了…… 男人啊,怎么能心理素质这么差劲! 杨甜甜双手环住秦川的脖子,给他挠了几下痒后,突然向上滑动,在他耳朵根轻轻一扭,用既像责怪,又像是撒娇的语气说:“接下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办,你必须帮我,是关于海棠街项目。” 第402章 最高明的套路 平时在家里,杨甜甜极少和秦川聊工作,秦川立马精神一振:“甜甜,要我怎么做?” “海棠街动迁将从春节后开始,现在距离春节还有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要尽快敲定两家建工集团,把海棠街项目的建设权委托给对方,选哪两家,得好好深思熟虑一下,所以我决定,这周末和下周末,分别请省建,中建,金禾,希源的老总来我们家吃饭打麻将,顺便跟他们聊聊,到那时,你要和我一起招待客人。” “甜甜,为什么要选两家?” “海棠街项目体量庞大,单靠一家做不下,我是这样想的,国企背景的中建省建里二选一,紫田本地的希源金禾也二选一,这样既让国企参与进来,也照顾到了本市民营企业,对省里市里都有交代,到时候,国企民企一起合力开发,能更好发挥出各自优势,互相拾遗补缺。” 说完,杨甜甜便离开书房,去卫生间卸妆了,秦川忍不住开始苦笑,请卢国民杭丽来家里作客,这真是…… 但为了甜甜的工作,他责无旁贷。 摸出一支烟,到阳台上慢慢地抽。 朝远处眺望,十公里外的东南方向,海棠街就在那片夜色中静静睡着。 它的命运有些多舛,是被它的孩子亲手终结的,可就算没有杨甜甜,大势仍然不会以某些意志而转移,所以尽管遗憾,但除了看淡看开,还真的别无选择。 杨甜甜对海棠街是孤注一掷的,在这个项目上,她倾注了大量心血,任何挡路的人与事,都将被无情地一脚踢开,比如,牛家那三个倒霉兄弟…… 烟入喉,带来阵阵灼热,在微醺中,秦川扪心自问,可能没法如杨甜甜所愿,彻底将这事给忘干净,毕竟是三条人命,但不管甜甜做了什么,自己都将与她站在一起,共同面对未来广袤的蓝天白云,亦或者,是惨淡的地狱。 …… 周末,几位贵客如约登门,杨甜甜秦川和贝贝下楼迎接。 省建集团张总,中建集团金总,年纪都五十多岁,和杨甜甜的鹏实置业打过多次交道,彼此非常熟悉,再加上今天是家庭聚餐,不属于正式工作场合,因此称呼也比较随意,杨甜甜开口直接是“叔,婶”这样叫。 张总金总穿着打扮都十分休闲,身边也带着各自的爱人,张总还把他五岁的外孙带来了。 见客人拎着精致礼盒,杨甜甜便埋冤道:“张叔,金叔,礼物超过五百块的话,我可不收啊。” “小杨,这是499的礼盒,我和老金一起买的,”张总哈哈笑着说,接着目光落在秦川身上:“秦主任年轻有为,紫田神经外科第一把刀,久仰大名!” “张叔,叫我秦川就行了,”秦川还不习惯被人叫主任,连忙谦逊几句,和客人逐一握手,然后请大家上楼。 见到有同龄玩伴,贝贝十分开心,给客人问了好,就拿出滑板和自行车,准备带张总的外孙去小区广场上溜达。 “爸爸妈妈,我带弟弟去玩儿啦!” “照看好弟弟,湖边不要去,十二点回来吃午饭,有事随时打电话,”杨甜甜嘱咐道,并把贝贝手上的儿童手表系紧。 “小杨,你和秦川不考虑再要个二胎?”俩孩子走后,金总夫人打趣着问。 “现在不行,等海棠街项目全部完工,我们就给家里添丁,”杨甜甜一边给客人倒茶一边说。 她平淡的话语,令秦川的心在这干燥冬日里瞬间变得潮湿起来。 甜甜平时确实忙,流掉一个孩子,或许不是坏事……但下一秒,秦川立即掐死了这个想法,自己已经够混蛋了,怎么还敢随便找理由,把这件事以一种心安理得的方式搪塞过去? 尽管不再有人提起,他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更不敢自欺欺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往后日子里,对甜甜更好一些,爱她更深一些。 门铃突然响了,秦川去开门,外面站着的人是汤潮,他同样捧着两袋礼盒。 “汤总,欢迎,请进。” “谢谢,秦川。” 杨甜甜说过,汤潮今天也要来,和中建省建的老总聊上一聊,再一起吃个便饭。 对于眼前这个潜在的情敌,秦川实在提不起任何敌意,只能送上微笑。 汤潮为人一直是磊落的,他从不掩饰对杨甜甜的爱恋,但又不会无底线地死缠烂打,或许他也明白,捷足先登这个词有多可怕,能使后来者的一切努力都成为微不足道。 杨甜甜给汤潮倒了杯茶,然后笑着说:“汤潮是我老朋友了,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赚钱,今天我家里有饭局,他就一起来凑个热闹。” 金总靠在沙发上,看似随意地问:“小汤,紫田市北地块建设进度怎么样?” 秦川听出来了,金总这话里明显藏着话。 市北地块是省建的项目,金总的中建集团从头到尾就没参与过,他这么一问,其实指的是当时杨甜甜不仗义,光介绍省建和汤潮认识,把他的中建集团给撇到了一边。 同时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暗示杨甜甜,省建拿下了市北地块,那么接下来的海棠街,就该给中建了。 没等汤潮答话,张总已经放下二郎腿,笑眯眯地说道:“我和小汤合作的不错,经过最初磨合后,建设进度很快就上了轨道,等明年五月全部交付验收。” 秦川喝一口茶,轻轻地咂了咂嘴。 这张总的回击同样犀利,他说的最初磨合,是指当时韩峰横插进一脚,差点搅黄了省建到手的买卖,尽管汤潮是杨甜甜介绍来的,但韩峰这个搅局者,同样也是杨甜甜引来的,张总虽然打败了韩峰,最终和汤潮签约,获得市北地块建设权,却一直心怀不爽,不但不打算记下杨甜甜这个人情,还责怪杨甜甜那时候故意挑事。 要平息张总的愤懑,那再简单不过了,把海棠街项目给他的省建集团就行。 而张总说的五月交付验收,也是一种赤果果的暗示。 海棠街春节后开始动迁,所有居民两三个月左右搬完,那么到时候,差不多就是五月份了,市北地块正好结束,省建的工程队直接开赴海棠街,时间完全赶得上。 秦川朝杨甜甜瞥一眼,她正和两位老总夫人谈笑风生着,金总张总这充满火药味的话,仿佛就没听到一样。 汤潮正了正身体,说道:“我去市北工地跑过几次,张总的省建集团安全和质量都过硬,五月的验收,相信会很顺利。” 汤潮就事论事,用最中规中矩的场面话,夸跟他有合作的省建集团,言词干瘪无味,没有任何营养。 不过秦川能体会他的矛盾,对面坐着国企两位大老总,夸了省建,会让中建这边不痛快,可不夸还不行。 于是,秦川更加捉摸不透杨甜甜的思路了。 张总金总这两位,明显就是有备而来,谁都不肯放弃海棠街这块肉,而汤潮好像是被杨甜甜拿来当枪使了,为她分担火力,同时再把局面弄乱…… 秦川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终于,张总有点坐不住了,问杨甜甜:“小杨,你所谓的二选一,我看干脆也别选了,论资质口碑实力,我和老金都是最好的,何必再选什么金禾希源?多此一举!” 杨甜甜眉毛一抬,是个妩媚的笑容:“金禾希源确实比不上您二位,但如果无视了他们,孟副市首先就饶不了我,紫田的大项目,没有紫田本地企业的参与……” 金总立即发话:“老孟那儿,我找人去帮你说!” “那感情好!金叔,您如果两个礼拜内给我好消息,我就做主,遂了您和张叔的愿!但还要提醒您一点,金禾希源都是本地企业,这项目产生的巨额税收,最后都得归入紫田财政,要是他们两家被踢出了局,这么大的税收空缺,您有办法帮市里补上吗?” 金总干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张总也是陷入沉思。 他们俩一起合力,动用各方关系,最后撬掉金禾希源,完全可以做到,但正如杨甜甜所说,紫田税收这块的缺失,才是最难办的。 杨甜甜给他们两位杯子里续茶,然后温和一笑:“再说回市北地块,希源那时突然杀了出来,也是同样的道理,市里高层有指示,我和老韩不办不行……但最终还是多亏汤总果决,没有反复变卦,选定了省建集团,而我就可怜了,不得不把这个锅背到现在。” 明知杨甜甜在胡扯,秦川却也忍不住要拍案叫好。 这才是最高明的套路,没有一丝一毫破绽! 任何地市都重视税收,中建省建的工程税基本上缴给省里,紫田捞不着半毛钱,杨甜甜借此扯出大旗,当初市北地块那场风波,是紫田市府对省建集团不满,和她个人没关系!而张总也不敢贸然去打听,到底是哪位高层的意思,他已经拿下了地块建设权,回头再刨根问底,属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存心找抽的幼稚行为。 如今海棠街这个大项目,要是再被中建省建瓜分掉,紫田市府高层铁定要跳脚。 而杨甜甜的话里,还隐约透着另一层意思: 本来希源金禾可以一起平分的项目,让中建省建参与进来,她为此承受了很大压力,姓金姓张你们这两个老家伙,不能倚老卖老,要懂得感恩! 想到这里,秦川实在憋不住了,张嘴就要哈哈大笑。 在即将失态的时候,汤潮突然叫他:“秦川,抽根烟去。” 第403章 坚守底线VS大局为重 “今天和中建省建的谈话非常重要,你还敢笑?差点坏了ailsa的大事!”阳台上,汤潮摸出一根烟丢给秦川,并不客气地责怪。 秦川点上后轻吸一口,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汤潮没再多说什么,他与秦川之间本就关系尴尬,便一起陷入沉默,唯有两簇烟雾不规则地随风摇摆着。 远处大广场上,贝贝和张总的外孙正在那里玩,周围小孩子很多,欢笑声隔开老远都能听到,秦川看着看着,心里泛起一股温暖。 贝贝正好回头,见秦川站在阳台边,踩着滑板冲过来喊:“爸爸,我们要喝水!哈罗,汤叔叔,你也来啦!” 汤潮绷着的面孔放松下来,对贝贝挥手微笑。 秦川跑进屋里,拿来两瓶矿泉水,扔到楼下草坪中央。 俩孩子一人一瓶,咕嘟咕嘟喝完,又返回人堆里。 汤潮转头,瞧着秦川弯曲地很不自然的两根手指:“这是怎么了?” “别问。” “你是医生,这样不行。” “我知道,春节后就去做复健。” 收回目光,汤潮沉吟半晌后,缓缓说:“张清婚礼上,你的手还是正常的……而上个月,ailsa在英国时,我看见她在网上查关于手部神经撕裂的信息,那时你应该已经受伤了,是在美国伤的,你们一起去过费城,不但看望金禾集团卢家的长辈,还和卢家小女儿一起吃了饭……再结合ailsa突然决定流产,我想,我能基本猜明白了,当时你们为了某些立场问题,发生过严重冲突。” 汤潮的话有点含糊,但又再明白不过了,秦川不禁打个哆嗦。 这家伙的推理分析能力,不当警察真是可惜。 “身为男人,你做的太差劲,但ailsa还是选择原谅你,对此我不多做评论,只为ailsa感到不值!”说完,汤潮掐灭烟头,进屋去了。 秦川叹口气,独自汗颜着。 尽管汤潮把话说的很重,却非常公正到位,他没脸为自己辩解,也不能脑子发热,和汤潮吵架,汤潮不但是杨甜甜的朋友,也是合作伙伴,秦川给不了杨甜甜任何事业上的帮助,就不能再拖她后腿。 吞下自己酿的苦涩,努力收拾好心情,秦川去厨房准备午饭。 客厅里的交谈声始终不歇,他知道,那儿正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和博弈,其结果将对这座城产生巨大影响,他插不进去,也不想参与,因为有自知之明,平凡的自己不属于精英阶层,只能守在杨甜甜背后,做个低调务实的小男人。 切了盘水果送过去,杨甜甜正在说着成本预算的事,见秦川来了,立即拿起一片梨,塞进他嘴里:“老公辛苦。” 她的举动非常自然,没有任何当众秀恩爱的意味,秦川笑了一笑,走回厨房,然后对着锅中冒出的蒸汽,悄悄发起了呆。 杨甜甜所属的层面,是他这辈子望尘莫及的,可阶层的差距并没有影响杨甜甜的爱情观,她本该完美无缺高高在上,却一直在低头迎合着他。 秦川必须承认,是自己的存在,让她从云端跌落到了凡尘,当品尝过不该有的痛苦之后,她回过头还要给他宽容…… 杨甜甜不知道秦川此刻的多愁善感,她的心思都在陪客人上面,等吃完午饭,立即摆开了麻将桌。 汤潮十分乖觉,知道在这种场合上不了场,便带着贝贝和张总的外孙去逛商场,买了一堆玩具,直到傍晚才回来,而他没留下吃晚饭,借口有事,主动告辞走了。 这一切,让秦川不得不对汤潮产生好感。 如果不是爱着同一个女人,他相信,肯定能和汤潮成为朋友,这家伙身上有很多闪光点……可是,也正因为爱的是同一个女人,他们注定不会有太多交集,更不会把酒言欢,因为那个女人的名字,是谁都绕不过的一道坎,解不开的一道愁。 于是,秦川想起了江浩然,还有那个身在万里之外,让彼此惊心动魄过,最后又如流星般归于寂静的小丫头。 算了,想开点,这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如此,没有治不好的伤,只要肯愿赌服输。 …… 送走客人,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杨甜甜打了一下午麻将,傍晚时还进厨房,亲自下厨做了顿丰盛晚餐,这时终于显露出倦意,整个人懒洋洋趴在沙发上,让秦川给她捏捏肩。 “甜甜,你们今天谈的怎么样?”秦川边给她揉肩边问。 “我们谈话你都在听着,不会是没听懂?” “听着太累,干脆不听了。” 当今商场风气太过古怪,喜欢向官场那一套靠拢,张总金总又都是国企高干,杨甜甜和他们交谈时,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说话的艺术,三人全都是话中藏着话,要么只说一半,或者干脆反过来说,秦川越听越迷糊,跟不上他们的节奏,最后只能偷偷感叹一句,官商不分家。 杨甜甜告诉他:“中建省建都有利润指标,海棠街这块肥肉太诱人,谁都不肯轻易放手,但肉只有一块,我让他们分别提交设计方案,交由鹏实的团队审核评估,我觉得等到最后,两家中某一家中标了,落选的那家也会找中标方要求二包一部分,这个由他们自己商量,我就不去管那么多了……总的来说,今天收获不小,让我摸清了这两家的态度。” “那汤潮今天来干嘛的?” “汤潮?他来给咱女儿买玩具的啊!”杨甜甜不厚道地哈哈直笑,看着坐在地板上,手捧说明书专心拼乐高的贝贝:“宝贝儿,明天再玩,该洗澡睡觉了。” “妈妈别吵,等我拼完这一页。” “好,再给你五分钟,”然后,杨甜甜又对秦川说:“汤潮想在海棠街项目里入股,跟我提过好多次,我都没理他,他知道等到春节时,我就要回裴氏总部汇报工作,并把整个定稿方案提交董事会,到那时,就板上钉钉不能更改了,所以他抓紧一切机会,来找我死缠烂打。” 秦川一愣:“你是说,春节时你要去英国?” “嗯,工作日程已经订好了,没法陪你和贝贝过新年,先提前给你说声对不起。” “没事,工作重要,你归你去忙,家里有我。” “言不由衷的男人!我不在家,剩下你和女儿两个,可以过甜蜜二人世界了!” “哪有……” 贝贝突然抬起头,眉开眼笑:“真的呀,太好了!我要和爸爸约会逛街!” 看到杨甜甜板起脸,贝贝连忙捂嘴:“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但是,我可以做呀!对不对,爸爸?” 秦川乐的不行。 这就是生活带来的完美乐趣,家里一大一小俩美女,大的妩媚动人,小的可爱调皮,母女俩偶尔斗个嘴,吵闹几句,光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这一幕又是似曾相识的,在秦川的记忆深海里,还存在过同样惊艳,同样整天打打闹闹的卢家俩姐妹,即使后来与卢菁分了手,还有陈知南陪伴着,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往事太美,却是一段无法再追回的镜花水月,那些远去的女孩儿们,是否在看不见的地方静静安好? 想到此处,秦川轻轻叹息一声,回忆的漩涡猝不及防,总会在某个时候卷起触景生情的浪花。 “秦川,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给蒙哥,这周末事多,都没顾得上去看奶奶,得问问那儿的情况。” 秦川把手机拿来,杨甜甜开了公放,趴着和蒙宾通话。 “蒙哥,奶奶还好吗?你人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蒙宾周围嘈杂一片:“奶奶睡得早,我和嘉韵正在海棠街居委看热闹,牛健良和他老婆,跟驻扎在这儿的动迁工作小组大吵,还主动把警察叫来了。” “他们在吵什么?” 唐嘉韵抓过电话,说道:“今年十月份,居委出过通知,说海棠街快拆迁了,户口本即日冻结,只能迁出不许迁入,并拿来了派出所户籍系统里的名单,让每家每户核对一遍,没问题就签字,算作一次先期普查,结果现在被牛健良抓住了把柄,说那时候他家老二还没死,名字报上去了,也签过字,是有效人口,按照动迁规则,必须多给他25平米,否则他就当钉子户,死也不搬。” 杨甜甜不屑地哼一声:“还真是无赖,你们俩也够无聊,早点回去睡觉。” “急什么嘛,我想再看会儿……嚯,牛健良个大老爷们儿当众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拿他失踪的俩儿子说事……他老婆也哭的昏天黑地,质问警察什么时候破案……警察被臊得脸红,竟然收队走了……甜妞儿啊,这次你要头大了……” 对面信号不稳定,断断续续了几次,杨甜甜也不打算和唐嘉韵说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秦川担忧地瞧向杨甜甜,她依然平趴在沙发上,面孔向下,把所有情绪都隐藏了起来。 少顷之后,她突然坐起身:“贝贝,时间到了,去刷牙洗脸,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 “好的,妈妈!” 她缓步走上二楼,背影曲线婀娜多姿,秦川知道她不想聊海棠街,便只能独自猜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牛家三兄弟,一死两失踪,先不管这三个家伙是不是人渣,在普通人眼里,牛健良中年丧子,就能吸引来太多的同情目光,再加上警方破案不力,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要是牛健良为了25平,铁下心当钉子户,他身披受害者和弱者的悲情光环,打不得骂不得,不能断水断电,强拆更不行,那么,就像刚才唐嘉韵说的,杨甜甜要陷入被动了…… 牛家的房子位置很微妙,处在海棠街中心地段,他坚持不搬,可能要影响整个工程进度,到那时候,他一边当着钉子户,一边不停追着警方破案,吵得人尽皆知,警方将背负巨大的舆论压力,保不准会通过市里高层,主动找到杨甜甜,逼她给出25平,堵上牛健良夫妻的嘴,先息事宁人,再把破案的事从长计议…… 杨甜甜说过,底线需要全力坚守,可警方的颜面是必须顾及的,一旦“大局为重”这顶高帽子压下来,任谁都要妥协…… 第404章 岁月的饶恕 在秦川看来,海棠街已经不属于紫田的一部分了,那儿就像一个末日小镇,和这座城的其他地方割裂了开来。 两年后,海棠街会是什么样,他对此并不期待,他只在乎记忆里的海棠街,那是一个温婉优雅的姑娘,牵起她的手,她就会含羞垂下头,而现在,那儿每栋房子上都画了圆圈,写有大大的“拆”字,与此相呼应的,就是走在街上的人都怀着躁动,幻想能靠这次拆迁发家致富。 可能吗?当然不可能! 杨甜甜早就做好了预算,各种公式罗列清晰,并全都对外公布,接受舆论监督。 鹏实团队设计的公式,拆迁补偿面积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补偿款精确到分,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严格控制成本,精打细算的同时,又能做到抓大放小,适度让利,不给人留下“苛刻”的负面评价。 “我给我的一个会计师朋友看过,他也是地产公司的,说只有顶级资本家才能设计出这套公式,绝了!” 这是四天后,谭勇找秦川吃饭时,当场说的一段话。 用“资本家”来评论杨甜甜,秦川并不喜欢,但杨甜甜自己都对此默认,他只能苦笑一下,扯开话题:“老谭,你和小苗异地恋,还顺利吗?” “你这是病句啊,都说了异地恋,肯定没那么顺的嘛!”谭勇立即纠正道,但从他不错的表情看,应该和赵小苗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分隔两地,思念泛滥。 “秦川,海棠街快拆了,小苗长期在外地工作,赶不回来,叫我帮着她家里,多研究一下拆迁补偿政策,搬家时候再搭把手……” 秦川吃了口菜,说道:“这不是废话么,你身为女婿,必须出力啊。” 女婿这词,让谭勇听的十分舒坦:“当然当然,赵叔赵婶不嫌我比小苗大了好几岁,都待我挺好的。” “小苗工作怎么样?” “很不错,上礼拜圣诞节,小苗又去了一次美国,是卢家二女儿要她去的,带她和老卢总碰个面。” “哦哟,可以啊……” 秦川思忖着,这是卢苇正式对外宣告,她要建立自己的班底了,赵小苗是未来财务总监,必须让卢亚雄见一见。 他没有再问谭勇,赵小苗这次美国之行结果如何,肯定是非常不错的,小苗聪明勤奋,又得到卢苇的全力支持。 但接下来,秦川又觉得不是滋味,赵小苗已经很久没跟他联系了。 想来真讽刺,在当初,他帮大学刚毕业的赵小苗介绍工作,把她带到了卢苇身边,当俩姑娘逐渐成为莫逆之交时,自己身为牵线人,却和赵小苗开始了疏远的过程。 究竟是自己情商太浅,还是这世道变化无常? 但他不能责怪赵小苗,是他不止一次叮嘱过,要小苗成为卢苇工作上的伙伴,生活中的密友,小苗很好地照做了,那么,这种渐行渐远也将成为必然,自己还在这儿瞎抱怨什么呢? 谭勇嚼着花生米,对秦川问道:“春节时候,高中同学要举行聚会,你和杨甜甜来不来?” “不来,甜甜春节里要去英国出差,十来天左右,我得在家陪着女儿。” 谭勇点点头,秦川的不合群他是了解的,转而又说起海棠街:“在昨天,我去看望赵叔赵婶,正好听说了那个牛健良,你知道这人吗?他最近很有名。” “知道。” “他三个儿子都出了事,老二死了,老大老三失踪一个多月,音讯全无,基本也是凶多吉少,牛健良不死心,就带着老婆,还有他好几个本家兄弟,三天两头去警局办公室静坐,盯着警察破案,警察被逼的没办法,赶又赶不走,人家是正常诉求,只能不停好言相劝,安抚受害者家属的情绪……牛健良就放出话,不闹也行,再多分给他两套房,等俩儿子回家后,一人一套结婚。” 秦川立马喊了声卧槽,然后说:“他本来想多拿25平,现在狮子大开口,直接多要两套房?疯了他!他俩儿子是死是活,都没定论呢!” “我问了我大学同学,在政法系统工作的,他说这事儿太难看了,不能一直闹下去,但警方破案没线索,高层可能不得不考虑,与开发商坐下来谈一谈,在保密的前提下,多给牛健良两套房。” 这是要息事宁人,逼着甜甜让步了?回家路上,秦川一直反复思索着。 再过不到一个月,杨甜甜就要去英国了,或许是知道走了之后,秦川和贝贝将过父女俩的“二人世界”,她有点吃味,所以今天特意早下班,单独带着贝贝逛街吃饭,当秦川回到家时,她们俩也刚刚回来。 放下手提包,催着贝贝去洗手,杨甜甜问秦川:“和谭勇聊了些什么?” “就是瞎聊,他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没兴趣,要去你去,我有这闲工夫,不如睡觉养养精神,对了,明天晚上我不回来吃饭,有场饭局,后天是周末,金禾希源的人要来我们家,别忘了。” “不会忘……那个,甜甜,我听说,牛健良想多拿两套安置房。” 杨甜甜轻笑:“明晚就是分局的局长和政委请我吃饭,想跟我谈这事,警方现在太被动了,但我不打算答应他们,自己没本事破案,凭什么要我让步?再说了,小小分局而已,我肯陪他们吃饭已经是给面子了,让市局局长亲自出面,开出等价的交换条件,也许我会考虑一下。” 她走到秦川面前,在他侧脸吻了一吻,香气醉人:“不聊这种扫兴的事,去洗澡,等贝贝睡了,穿丝袜给你看,款式你来选。” “哦哦,好。” 秦川没再问下去,杨甜甜的智慧和魄力,不是他能轻易企及的。 一起生活久了,他偶尔会有奇怪的感觉,竟然琢磨不透自己的女人。 当初张清说过,杨甜甜要是没两把刷子,不可能坐到裴氏执行总裁的位置,现在看来,张清是对的,她见证过甜甜这些年的成长,而秦川又固执地不愿去刨根问底,追问甜甜在那几年里,究竟是怎样过来的。 她温柔细致,风华绝代不足以形容她的美丽,卧榻之上更是风情迷人,可当戴起眼镜,穿上职业装后,又变得气场逼人,杀伐果断。 可能要等两三年后,一家三口离开紫田,真正回归到田园生活时,秦川才能把最初的那个杨甜甜找回来,到那时,可以一起泡壶茶,晒着太阳,听她讲述以前鲜为人知的故事。 愿那一天早点到来,更愿岁月可以用宽厚的态度,饶恕犯过错的我们…… 第405章 暗潮涌动 这周末登门的客人,是卢国民杭丽,以及韩峰夫妻俩。 雯雯当然也一起来了,贝贝见到好朋友,马上牵着雯雯的手,躲进房间里说悄悄话。 “这俩小闺蜜不错,肯定能处一辈子,”韩峰笑着对秦川说。 过去几个月,韩峰低调地离谱,不找秦川吃饭,平时电话更少,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可能是在韬光养晦,也可能是和省建争夺市北地块失败后,就此一蹶不振。 秦川更倾向于韬光养晦,因为始终记得,那次在自己家的书房,韩峰和杨甜甜长谈结束之后,离开时踌躇满志的表情。 但人与人走动少了,关系是会慢慢变淡的,秦川总觉得没法像以前那样,和韩峰嘻嘻哈哈畅所欲言,便应付着嗯了两声。 “卢董,杭总,韩总,小方老师,欢迎!”杨甜甜招呼客人入座。 和上周与张总金总碰面时相比,她的笑颜依旧灿烂,极具亲和力,称呼却已经变了,这微妙的细节改变,似乎预示着今天将是不一样的剧本。 秦川忙里忙外地泡茶,准备瓜子水果零食,饶是他脸皮再厚,遇到这种场面,多少也会觉得尴尬,在去年今日,卢家两位可是他的准岳父岳母,甚至,他还拿过金禾百分之六的股份。 同时他又庆幸,今天汤潮不在,不用被那家伙偷偷看笑话。 在座的几人都饱经世故,往日那些是是非非虽然心知肚明,却不会自找没趣说出口,所以卢国民杭丽看向秦川的目光不仅平淡,还带着距离感,对他的定位也非常简单明确:杨总裁未婚夫。 “卢懂杭总,您二位刚从费城回来没多久?”杨甜甜笑着问。 卢国民微笑回答:“是啊,上礼拜圣诞节,去看望了一下我的父母。” “老卢总和老夫人身体可好?” “多谢杨总挂怀,还不错。” 秦川旁听作陪着,基本不插嘴,但不知怎么的,突然涌起一股小小的期待,他希望卢国民杭丽能多说点,最好说说卢菁和卢苇的近况,可卢国民仿佛是故意的,始终不提俩女儿的名字,秦川只能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把怅然藏进心底,再端起面前的苦茶,将它一口喝干。 卢菁的号码,一直在手机通讯录里躺着,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她,但接通后,势必将陷入冷场,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没有可聊天的共同话题,以卢菁的脾气,宁愿每天与寂寞为伍,都懒得和前任多啰嗦半句。 同样的,只要联系一下赵小苗,就能知道卢苇的消息,不过秦川非常排斥这种做法,有的人,是不能随便被打扰的,一旦主动去问了,就是越界。 秦川的思绪纷飞,杨甜甜则捧着茶杯,侃侃而谈,把对话主题引到了海棠街项目上。 “我已经和中建省建的高层面谈过了,他们对海棠街项目都有兴趣,不过最后只能二选一,按照市里的方针,将再选一家紫田本地的建工集团,作为项目合作方,与中建或省建共同开发,不知道金禾希源对此怎么看?有没有兴趣参与?” 她说的非常简练直白,没有玩虚虚实实的文字游戏,讲完后,便等着韩峰与卢国民回复。 韩峰是后辈,主动谦让了一下:“卢董,您先发表高论。” “小韩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没什么高论。” 卢国民笑了一笑,看一眼身边的杭丽,杭丽正在剥话梅,他也拿来一粒,在放入嘴里前,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次海棠街项目,金禾集团不参与。” 韩峰不可思议地看向卢国民,卢国民则吃着话梅,说道:“小韩,该你了。” 韩峰有点懵,秦川更是一头雾水。 海棠街这么好的项目,金禾居然主动退出?!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明白了,这肯定是卢亚雄的意思,在前几天,卢国民杭丽都去过费城,老爷子出于某种原因,做了这个决定。 这个原因嘛……只有一种可能,自己的手被卢苇割伤,至今未痊愈,这事不知怎么被卢亚雄听说了,他为了防着杨甜甜借机报复,故意整金禾集团,就采用了最稳妥避险的方法,直接宣布退出。 可是,这个理由有点牵强,逐利是商人的天性,因为一点私人恩怨,放弃肉眼可见的巨大利润,实在是说不过去,只要登门诚恳道个歉,杨甜甜不会揪着不放,大家依然能坐在一起,共谋合作。 杨甜甜却非常平静,好似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既然这样,我就不勉强了,以后再找机会跟金禾合作。” “好,一定,”卢国民杭丽分别与杨甜甜碰了碰茶杯,接着又举杯对韩峰示意:“小韩,恭喜你了。” “谢谢卢董,谢谢杭总。” “谢我们干什么,你该谢杨总裁!”杭丽打趣着说。 可是,在韩峰的眼神中,秦川分明看到了一种茫然,还有疑惑,这绝不是装出来的。 但不管怎么样,秦川不是商场中人,最多只算旁观者,他没兴趣去问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对他来说,海棠街的结局已经注定,这将是它生命中最后一个冬天。 时代的车轮永远滚滚向前,那首曲子依旧萦绕在海棠街上空,不过已经悄悄进入了尾声,很快就将被各种机械的轰鸣声所替代…… 中午开饭前,又来了一位客人,江羽。 江羽五十来岁,相貌文质彬彬,有着他这个年龄少见的英俊,脸上挂着公式般的淡漠笑容,和所有人逐一握手后说:“杨总叫我来吃饭,我也想听听你们是怎么谈的,明年省行放贷这块的压力不小,要靠你们帮我解决点指标份额。” 杨甜甜拉出椅子,请江羽坐在靠南的主位:“都谈好了,卢董杭总放弃海棠街,给韩峰了。” “恭喜你小韩,拿到了大项目,开工前要申请放贷的话,我给你特批,利率给你最优惠的,”江羽没有坐主位,在秦川身边直接坐下,问卢国民:“前些日子,你还跟我提过海棠街,怎么突然就不干了?” “老爷子的要求,我们都不太明白,也只能照做,”卢国民坦然说道。 果然如此……秦川暗暗点头。 公事谈妥,饭桌上聊的都是私事,气氛很轻松,杭丽对秦川说:“那个赵小苗是你推荐来的,老爷子见过她,对她挺满意。” “小苗是我和秦川的发小,我当初开了高薪,想请她给我当秘书,她死活不肯,坚决留在金禾,”杨甜甜变相地夸赵小苗,然后问江羽:“江副行长,你家公子明年也该毕业了?” 江羽表情一滞:“是的,毕业后打算回国创业,孩子大了,整天给我添乱,我平时都不怎么管他。” “话不能这样讲,该管还是要管,咱们当爹妈的,孩子是一辈子的牵绊,”杨甜甜看了看坐在桌角,两个小女孩儿正乖乖吃着饭,又冷不丁说:“万一孩子调皮不懂事,闯了大祸,你还不得给他善后?” 江羽只能点头应道:“杨总,你说的有道理。” 秦川默不作声,揣摩着杨甜甜这话是什么意思。 按年纪,杨甜甜比江浩然大了没几岁,却一口一个孩子,摆明了是欺负江羽,可偏偏江羽还不敢还嘴…… 再仔细想想,今天这一桌人,都透着古里古怪,金禾两位因为卢亚雄一句话,直接放弃了海棠街,韩峰没有拿到大项目后的狂喜,此刻正木然地盯着酒杯发呆,眉头微皱想着心事,而江羽身居高位,一个厅级干部,面对一群商人,不但不敢坐主位,还被杨甜甜拿捏地死死的…… 又想起以前和江浩然打过架,当时在警局里,张清出面后直接来一句“我把江羽叫过来”,看那种架势,江羽该不会一个不小心,落了什么把柄在鹏实置业的手里…… 尽管满头问号,但秦川没法去问杨甜甜。 杨甜甜不喜欢跟他说工作,这次要不是正好在家里招待客人,他怕是连旁听的份都没有。 昨晚和分局的酒宴结束,杨甜甜回家后,面对秦川的询问,她却讳莫如深,只说“你不用管,我会处理”,便进书房关门打电话,过了半小时才出来,根本看不出是喜是忧。 秦川很想为杨甜甜分担,又深知自己太过渺小,在这暗潮涌动的时候,不插手添乱,就是对甜甜最好的支持。 第406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午饭后,卢国民杭丽和江羽一起走了,杨甜甜没有留客,礼貌地送下楼。 秦川总觉得莫名,江羽这次过来,好像只为一件事,就是当面告诉韩峰,工程开始前,可以找他的省行申请放贷。 打个电话就能说清的事,非要亲自跑一次,几个意思? 家里还剩下四大两小,俩孩子在小区里玩,四个大人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一圈打完,休息一会儿,小方老师下楼去给两个孩子送水,秦川韩峰一起到阳台上抽烟。 “老韩,拿下了海棠街,吃饭时你怎么不太高兴?”秦川故意问。 “有吗?” “难道没有吗?” 吐出一口烟圈,韩峰说道:“金禾为什么突然退出,我是半点头绪也没有,如果大家真刀真枪摆开擂台竞争,我胜算不大,但现在……” “你管它呢,项目到手,干就是了!”秦川故意激他。 “嗯……” 韩峰这吞吞吐吐的样子,让秦川觉得很不舒服,立即说道:“别装了,甜甜叫你和省建争市北地块,是想看看你的魄力和勇气,你这根弹簧非常有韧劲,压得越紧,反弹越凶,最后你没让她失望,她也很早就给过你暗示,把海棠街给你去做,你比金禾那两口子更有冲劲,我说的没错?” 这些东西,是秦川在短时间内想到的,也不管是对是错,直接说出了口,想套一套韩峰的话。 韩峰把烟灰弹得四处乱飞:“你老婆布局的水平,我望尘莫及,你看着就行了,看不懂就自己琢磨,别问那么多。” 秦川恼了,用力拍栏杆:“这朋友还能不能处下去了?” “你……你居然问这种傻问题!去年那会儿,你还是金禾卢家女婿,和卢菁谈着对象,咱们就是朋友了!春节里你被卢苇撞伤住院,我托关系给你换病房,后来你要带卢苇私奔,走投无路的时候,我出钱资助你们……” 这是今天第一次有人提卢苇卢菁的名字,秦川不禁脸红,不止因为那时的荒唐,更因为自己说错话,质疑和韩峰之间的友谊。 老韩对他,确实是没话说的。 “那个……老韩,抱歉啊……” 韩峰给秦川点上第二支烟,语气缓和下来:“别说抱歉这种废话,咱们永远是朋友,但你最好先摆正你的位置,你一个医生,商场里的事少管,你老婆很多事情不和你说,是为了你好。” 秦川不忿:“我没想插手去管,但知情权总该有!” 韩峰冷笑两声:“瞧你这倔脾气又来了,给你知情权,你就舒坦了是吗?我是混这个圈子的,很多事都不敢随便去打听,怕一个不小心,栽进去爬不上来!里面水太深了!” “江羽在这潭水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是省行副行长,朝南坐的,来这儿陪着吃顿饭,已经是纡尊降贵了!” “我看没那么简单?” “聊什么呢?”杨甜甜踏着轻柔的步子走来了,轻拍一下秦川:“你继续抽烟,老韩跟我进来,说点事。” 韩峰连忙丢掉烟头,跟着杨甜甜进入书房。 书房的窗帘拉开着,由于隔着玻璃,秦川看不到杨甜甜背对他的脸,不过能见到韩峰表情很严肃,不停点着头,偶尔插上一两句,想来,他们谈的事很重要,也很隐秘。 秦川默默转回头,看着远处小区中央的广场。 蓝天白云之下,十几个孩子正成群地玩耍,他们把快乐写在脸上,把无忧无虑融进了身边每寸阳光里,也更加映衬出秦川这一刻的悻悻与不是滋味。 他仅仅是想要点知情权,真的仅此而已…… 在平时,杨甜甜有多忙,他最清楚不过了,但在工作之余,除了陪伴家人朋友,甜甜还做过些什么,见过哪些人,他最多只知道其中大概三分之一。 但就是这三分之一,也已经足够惊涛骇浪,颠覆他的认知: 硬拆了高明亮的老宅,以蓄意谋杀的罪名,让高力蹲大狱,故意给孟广远下套,又反手将孟广远收编,在海棠街安插卧底,怂恿牛家兄弟闹事,最后发现苗头不对,干脆直接弄死了那三兄弟。 而这些,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他真的希望,杨甜甜平时能多和自己聊聊,不论好的坏的,光鲜亮丽或者鲜血淋漓,他都愿意耐心聆听,因为彼此是一体的,不该再藏有秘密,更不能让对方担心。 思绪不自觉跑远,他想起去年有段时间,因为卢菁工作的问题,也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最后经过一场反转,以遗憾收场。 用力吸一口烟,将烟头远远丢出去,他认为自己的想法过于悲观和偏激了,历史可以拿来借鉴,但绝不会重复上演,否则,自己这一生该有多么失败与可笑。 …… 日子一天天地走,表面看似平静,身边的暗涌却无处不在,秦川之所以能体会到这点,是因为每天晚上,杨甜甜在书房打电话的时间越来越长。 即便放下了手机,她也要站在窗边,对着漆黑夜幕沉思很久。 秦川问过她几次,是否被某些事给难住了,她都笑一笑说没有,后来,秦川不再去问,只是每晚临睡前,会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抱上一会儿,并把“不要太累,注意身体”这些话语反复念叨。 他相信,杨甜甜肯定能感受到他浓烈的关爱,从小到大,甜甜一直是个敏感且细腻的女人,而事实上,他们的感情依然稳定,每次床第之欢也和谐尽兴,但秦川总觉得,好像缺失了点什么…… 距离春节仅剩下三天,这天中午,秦川在食堂和汪文斌一起吃饭。 春节后,汪主任就不来上班了,退休生活将正式开始,对于这位顶头上司和职场领路人,秦川怀有太多感激。 不过汪文斌生性洒脱,不爱听秦川废话,反过来叮嘱他,等去了京城,认真做复健,没有完全康复的话,不能轻易上手术台。 “主任,您说的我都记下了,把您地址给我,有空我来看望您。” 汪文斌笑着摇头:“不必不必,我女儿嫁到了外地,刚生了双胞胎,我和我老婆得去照顾两个外孙,还要在那儿住上一年半载,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那我去外地看您!” “你的心意我领了,等回了紫田,我就联系你。” “好!” 饭后,汪文斌剔着牙,慢悠悠上楼去了,秦川去小卖部买了杯冰咖啡,在楼下转两圈散会儿步,再晒晒太阳。 冬天喝冰咖啡,会给人一种很装的感觉,但秦川从没想那么多,他只钟情于冰凉入心扉这一瞬间的快感,不但提神,还能带来他最需要的清醒。 “秦川大哥!” 回头一瞧,是快半年没见的赵小苗。 “哟,小苗,你怎么来了?” “回紫田过新年啊,咱们好久没见了,抽空来看一看你,我还没吃午饭,你请我吃点儿呗?” 秦川开心地笑。 海棠街的孩子们都是念旧的,平时工作再忙,联系频率再低,但这份感情绝不会说断就断。 他摸了摸赵小苗烫得笔直的长发:“小苗变漂亮了,谢谢你来看我,想吃什么?” “就食堂!” 回到食堂,秦川给赵小苗点了一大份饭,然后选个清净的位置坐下。 把头发用皮筋扎起来,赵小苗边吃边问:“秦川大哥,你最近还好吗?” 秦川啜一口咖啡:“挺好。” 但他右手手背那道疤痕过于显眼,被赵小苗看到了:“你受伤了呀?” “嗯,不小心划了道口子。” “现在好了吗?” “已经好了。” 赵小苗的表情很自然,看样子,她根本不清楚秦川这道疤来自于何处。 于是秦川松了口气,这就是说,卢苇也不知道,卢家其他人大概率都不知道。 问题跟着来了,既然都不知道,那么,卢亚雄突然决定退出海棠街项目,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这个答案,秦川寄希望于赵小苗能告诉他。 “小苗,我听谭勇说,你圣诞节时候去了趟费城?” 赵小苗眼光中闪出兴奋的神色:“对,和卢董杭总还有卢菁一起去的,跟老卢总见了面,老卢总对我还算认可。” “你肯定行的。” “可不是嘛,我是秦川大哥你介绍进金禾的!” “长期在外地工作,累不累?” “还行,就是经常想家,但总归能熬出头。” 赵小苗非常玲珑,交谈时闭口不提卢苇,秦川也刻意绕过了这个名字,不过心里非常欣慰,从赵小苗高昂的说话语调看,卢苇肯定功课进展顺利。 这俩姑娘的未来已经牢牢绑在了一起,等多年之后,她们携手把金禾集团做大做强,是否会在闲暇之余,突然不经意聊起那个让她们彼此认识的男人? 有点伤感了……秦川赶紧把思路转移。 海棠街的孩子,话题自然离不开海棠街,赵小苗说:“我昨天回来的,去看了一下蒙奶奶,又去阿俊哥家里跑了一次,他的儿子三个多月了,好好玩!” 秦川笑着点头,问道:“海棠街快拆了,有没有觉得舍不得?” “肯定有啊,但我真没想到,金禾居然放弃了海棠街!准确的说,是老卢总决定放弃。” 秦川身体向前凑了凑:“你当时也在场,跟我说说。” 赵小苗思索着:“老卢总问起海棠街的情况,当得知是甜甜姐的鹏实置业拿下的,他马上就说金禾退出这项目,不许参与,卢董杭总都问为什么,老卢总只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是咋回事……”秦川百思不得其解。 “我觉得,老卢总好像对鹏实置业有看法。” “能有什么看法?应该不可能……” 秦川努力回忆着,和杨甜甜一起去费城那天,跟卢亚雄面谈的不错,卢亚雄还留他们吃了饭,这个所谓的小心驶得万年船,从何而来? 第407章 日出 要说鹏实与金禾有矛盾或者旧怨,秦川无论如何都不信。 回想过去,在张清掌管鹏实的一年多里,两家公司几乎没什么交集,直到杨甜甜来了,才开始慢慢接触,并有了零星的业务合作,这时候,卢亚雄没有跳出来喊停,而当鹏实拿下海棠街,他却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卢亚雄在国外隐居多年,为什么会如此小心谨慎…… 揣着这些疑问,秦川下班回到家,一直等到晚上七点,杨甜甜终于拎着包回来了。 “朱阿姨,给我做一份蔬菜水果色拉,煎两块鱼。” “好的,杨小姐。” 杨甜甜的晚餐,一向是非常简单。 贝贝欢笑着跑过来:“妈妈,抱一抱!” 杨甜甜顾不上脱去大衣,立即抱起女儿:“宝贝儿,吃过了吗?” “吃啦,妈妈你后天就要走了,是吗?” “对,妈妈要出差,明天晚上是小年夜,妈妈已经订好了饭店,我们提前吃年夜饭去。” 秦川从杨甜甜手里接过女儿,问道:“你这一去,就不能在国内过春节了,要不要把大家都叫上?” 杨甜甜笑:“我通知过了,明晚紫藤大酒店,大伙儿都来。” “好。” 一年,就这么不知不觉过去了,等过完年,秦川就要29岁,虚岁30了。 “妈的,感觉自己老的真快,”他叹口气说。 杨甜甜提醒:“孩子面前,不要说脏话。” “哦。” 看着杨甜甜精致无瑕的脸庞,秦川感慨老天真是偏心,怎么能如此眷顾一个女人,给了她看上去永远像18岁的容颜和肌肤。 贝贝看着她最爱的动画片,杨甜甜坐在餐桌前,一边翻手机一边吃晚餐。 秦川走过去,对她说:“我今天遇到赵小苗了。” 杨甜甜抬头:“小苗?她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在金禾外地分公司做事,”然后,秦川把中午的对话大致给杨甜甜讲了一遍。 杨甜甜合上手机,想了想才说:“卢亚雄年纪大了,畏首畏尾疑神疑鬼,金禾不干有的是人干,不用理他。” 这话说的有点不敬,秦川也没多想,拖来把椅子,坐在杨甜甜身边,啥也不做,就看着她吃。 杨甜甜不时往他嘴里喂一口,简单的情调,永远都不会腻。 饭后,杨甜甜照例进书房看文件,手边是一杯牛奶,不到十一点不会进房休息。 秦川给女儿读完睡前故事,哄着睡着后,悄悄来到书房门口。 门虚掩着,里面没有打电话的声音,他便走了进去。 落地窗半开,杨甜甜独自静立在窗前,晚风把她的头发吹得有点乱,在台灯下,几份文件叠得整整齐齐,电脑屏幕是暗的,牛奶还没有动过。 “甜甜,我去给你热一热。” 转身拿起杯子,杨甜甜将牛奶喝完:“不用,我已经喝掉了。” “别忙太晚。” “不会。” “风有点大,要不要关窗?” “没事,不冷。” 杨甜甜的情绪很平淡,或者说根本没有情绪,秦川判断下来,她进入书房一个多小时了,却什么都没做过,就是望着夜色吹着冷风,思考着堪比夜幕更加深沉的心事。 这种情况下,秦川从不打扰她,离开书房后,他洗了个澡,钻进被窝玩手机,渐渐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好像听到啪嗒一声,是手机掉在了地上,也懒得爬起来去捡,直接睡死了过去。 清晨醒来时,手机已经放在了床头柜上,但右侧半张大床还是昨晚入睡前的样子,伸手一摸,冰凉。 穿好衣服跑下楼一看,杨甜甜不在,早起的保姆告诉他,杨小姐去顶楼看日出了。 坐电梯抵达这栋楼的顶层大平台,秦川刚推开铁门,冷风迎面呼啸而至,刮得脸上阵阵生疼。 杨甜甜披着厚棉衣,手捧保温杯,坐在水泥墩子上,痴痴看着东方的朝阳。 太阳刚从地平线露出脸,射来道道璀璨金光,它以高傲的姿态,藐视那层淡雾的不堪一击,深蓝色天空上云彩很少,整座城市还在半睡半醒,等着被大自然悄悄唤醒。 没有出声喊她,秦川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以相同的角度和她一起眺望远方,将同样的景致收入眼底,同时暗自揣测着,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事,才能让她一夜未睡? 感觉到身后有人,杨甜甜缓缓回头,金色晨曦映红了她半张脸,看起来既明艳动人,还有若隐若现的疲倦之色。 “甜甜,怎么不去睡觉,跑来这儿了?” “你看,黑夜快要过去了,”杨甜甜闪了几下眼眸,带着一丝轻松说道:“我也不想熬夜,但昨天半夜突然有急事,和董事会开视频会议,结束时已经凌晨四点,干脆就不睡了,想来这儿看一场日出……亲爱的快过来,坐在我旁边。” 秦川松了口气,坐下后顺势揽过她的肩,再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头。 杨甜甜一直是个务实的女人,但也喜欢小情调小浪漫,秦川不会忘记,和她一起看过不下四五次日出,有在紫田的胭脂山上,有在北方的长城,也有在月琴海边。 日出总会给人带来光明与希望,在过去,每当第一缕阳光照上彼此年轻的面庞时,他都要搂紧身边美丽动人的女孩儿,心里一遍遍发下誓言,会不离不弃爱她一辈子,做她永远值得依靠的太阳,把所有阳光与热量全部给她。 在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里,秦川都是这么做的。 而这一刻,他对浪漫有了新的感悟。 所谓的浪漫,并非两个人相携看日出,而是终其一身,只陪着同一个人欣赏第一缕曙光,一起走过四季,在平淡如水的岁月里活得刻骨铭心。 “秦川,这次我去英国出完差,要到挪威或者芬兰跑一趟,我想在那儿买座农场,等所有的琐事全部了结后,我们就带着贝贝,一起去北欧生活,那里的生活节奏很慢,我们可以爬山,滑雪,钓鱼,打猎,想怎么玩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秦川当然向往这样的生活,脱口而出说了声好。 “嗯,到了那儿之后,你想上班的话,就去当地医疗诊所做事,但我是肯定不工作了,这几年忙下来,我觉得我已经把一辈子的活儿都干掉了,我就每天吃饱喝足,睡到自然醒,然后到处游山玩水,你不许嫌弃我懒,说我不思进取……” 杨甜甜目视前方,用缓慢的语速滔滔不绝着,甚至像是在对着朝阳许愿,秦川不插嘴,静静听她絮叨。 她早就对无休止的忙碌感到厌倦,她的初心从未改变,渴望无拘无束的生活,渴望纯粹的爱情,渴望早日褪下繁华远离尘嚣,和最爱的男人长厢厮守…… 这些愿望,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肯定是能实现的。 她打个哈欠,还在说个不停,秦川心疼她,便轻声催着,赶紧回家睡觉。 “干嘛,嫌我啰嗦了呀!把我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我就去睡!”杨甜甜撅嘴,发着小脾气。 秦川笑一笑,扶着她的肩膀,吻上那片娇艳红唇。 并非不愿将她的话再次复述,秦川只是觉得,悠闲的生活是留给未来的,在眼下太阳初升的宝贵时刻,必须留下一个吻,才算是给这个迷离的早晨最好交代。 …… 杨甜甜回屋后,倒在床上立即进入了酣睡。 七点半,司机来接她去公司上班,被秦川阻止:“杨总在休息,不上班。” 等明天,甜甜就要出发去英国了,秦川打算今天白天让她好好睡一觉,晚上再和朋友们聚会吃一顿,不止是提前的年夜饭,也是给甜甜饯行。 先送贝贝去幼儿园上课,秦川再赶到四院,人事部孙部长正在神外科办公室,和汪文斌闲聊着。 “汪主任,从今天起,我就叫秦川秦主任了,您不介意?”孙部长呵呵地笑。 杨文斌手一挥:“不介意,叫。” 然后,孙部长与秦川用力握手:“秦主任,新的聘书马上就下来了,你可是紫田乃至全省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但也绝对是众望所归的,以后……” 孙部长唠唠叨叨,话语里带着阿谀谄媚,秦川忍耐住性子,与他周旋了好久,直到八点半门诊开始,孙部长才总算离开了。 如果背后没有杨甜甜,仅凭手术台上的亮眼表现,绝不可能坐到现在的位置,姓孙的也不会主动贴上来卖好……对此,秦川心知肚明。 想到未来三个月都没法主刀,他颇感无奈,这可是自己最大的加分项。 但换个角度,把目光放长远,他立即就释然了,大概再过两年,自己就将离开紫田,国内职场上经历的所有起起落落,说句难听话,只能算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 事实上,他立马就能辞职回家,搂着杨甜甜睡大觉,即便每天光吃软饭不上班,甜甜都不会说他半个字。 升职没有给秦川带来任何喜悦,在跳脱的思绪引领下,灵魂不知不觉已经出窍,随风飞到了遥远的北欧,在那儿,可以寻找到生活的松弛感,做一个完全取悦自己的怪人 整个上午都泡在住院部,忙忙碌碌到了中午时分,秦川回办公室喝水休息。 桌上座机响了,顺手接起来,对面的人竟然是卢菁。 “我在楼下停车场,过来聊几句。” 卢菁的口气非常淡漠,明显含有不满。 “知道了,这就来,”秦川没多想,立即坐电梯下楼。 停车场一角,熟悉的白色沃尔沃,卢菁穿着合身的藏青色警服,英姿飒爽又带着冷傲,秦川刚坐进后排,她犀利的眼神就通过后视镜,朝他直射而来。 秦川被瞪得心里发毛,心想我最近可没有招惹得罪过你,便小心翼翼问道:“你找我有事?” “有事,上午我发的短信,你为什么不回?” “忙,没注意,”他摸向自己裤子口袋,很快便皱起眉头嘀咕:“我手机哪儿去了?” “自己回去慢慢找,现在跟你说正事,牛健良和他老婆死了。” 秦川只觉得平地一声惊雷,无数个念头跟着冒出来,而转瞬之间,其中最恐怖,也是最疯狂的那个念头脱颖而出,牢牢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 第408章 还有我在 这世界上,有一种关系叫作若即若离,它的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用实际行动去诠释却很难,如果一定要举个例子来形容,那么非秦川和卢菁莫属。 生活在同一座城里,彼此一直是互不打扰和销声匿迹的状态,而现在,秦川都不用问卢菁,为什么突然跑来对他说这事,因为此刻使他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念头,也正是卢菁疑惑的源头。 有些话,真的不用说太明,懂的自然都懂。 “你详细说说看,到底是咋回事?”秦川冷静下来后问道。 卢菁清楚牛家老二命案的真相,但至今保守着秘密,秦川相信卢菁不会故意在身上藏支录音笔,套他的话。 卢菁用严肃的语气说道:“牛健良夫妻带着一群本家兄弟,每天都来警局,这个你应该知道?” “知道,拼了命给警方施压,逼着警方把压力转移给开发商,就为多拿两套房。” 卢菁点头:“是的,市局钟局长考虑再三,最后找鹏实私下里谈过,希望杨甜甜买他这个面子,他们谈妥了。” 秦川不作声,脑子里飞速地思索。 甜甜果然答应了,丢出两套安置房,为警察系统解围,换来一个大人情,不亏。 而且这么做,可以息事宁人,如果牛健良继续闹下去,逼得警方使出全力破案,总归不是好事,甜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动。 想明白这些,秦川便问:“牛健良已经拿到了好处,为什么还会出事?” “本来,三方私下里都谈好了,但牛健良前几天突然变卦,不要郊区的动迁安置房,他想要蓝田花园的房子,不然就去省公安厅投诉。” “麻痹的,个王八蛋,他还想和我做邻居!” 秦川嘴里骂着,心里已经一片敞亮。 肯定有人在背后给他出过主意,既然警方和开发商都松了口,不如博一把,让利益最大化。 蓝田花园一套房,相同面积情况下,足抵得上五套动迁安置房。 以杨甜甜的脾气,断然不会容许他这么干,当初牛老二出言威胁,因此丢掉性命,那么牛健良俩夫妻所遭遇的下场,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他们俩怎么死的?” “那帮本家兄弟要回家过年,牛健良夫妻昨晚做东,请他们吃饭,期间都喝了不少酒,牛健良醉酒之后开辆电瓶车,载着他老婆回家,途径海棠街上那条小河浜时,落水淹死。” “当时有目击者吗?”秦川盯着细节问。 “没有,根据昨晚一起吃饭的人说,酒局散场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又是大冬天,附近居民都睡了,今天早上有人发现河里泡着两具尸体,才报了警,我一早赶去案发现场,现在刚回来。” 秦川长吁一口气:“这是意外死亡,跟人没关系。” “距离那条小河不远的地方,发现了可疑脚印,有人一直在河边徘徊,不排除故意把死者推下河,”卢菁冷冷地说,又补充道:“喝醉酒掉河里,又是冬天晚上,神仙来了都难救。” “那可能是之前路人留下的脚印。” “如果你打算自欺欺人,我就没话讲了,不过现在没证据能证明是杨甜甜指使人干的,她暂时还很安全。” “你难道就不怀疑,是你们市局钟局长为了保住位置,才知法犯法?别忘了四院的前任书记章定彪!” “够了!”卢菁突然打断,回过头,凝视着他说道:“牛健良改口看上蓝田花园之后,在小范围内引起骚动,组织对此很重视,我们丰谷区分局的局长已经被约谈过了,这种节骨眼上,钟局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顶风作案!” 身在体制中,秦川当然知道,卢菁说的是对的,拼命自保是钟局长唯一出路,怎么可能再去买凶杀人,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这世上从来不缺巧合,正所谓有因才有果,一切冥冥之中的巧合,都有与之对应的起因,秦川不能否认一个事实,牛健良夫妻死的太巧了,时间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在组织刚刚出动的时候。 杨甜甜确实有动机,而且,这完全符合她的性格,胆大心细,没有不敢想的,更没有不敢做的,现在那夫妻俩一死,局面瞬间变得对她非常有利: 首先,不必再花冤枉钱,赔出两套安置房,同时海棠街少了一个钉子户,还是关键地段的钉子户。 其次,那帮亲戚群龙无首,又都是外地的,不可能长期待在紫田上蹿下跳,只能各回各家,这意味着,没人再硬逼着警方破案,她的处境将愈发安全。 第三,替死鬼也有了,现在警方破不了案,又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但组织已经出动,绝不能无功而返,所以,必须找人背锅,这个背锅侠非常好找,就是钟局长,不在破案上花心思,反而动歪脑筋,想捂盖子,一顶不作为的帽子扣下来,叫你百口莫辩。 至于杨甜甜自己,她顾全大局,主动拿出房子,送给市局做人情,帮着维护警察系统的颜面,就冲这一点,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还有,她曾给省里市里送了十七亿,上礼拜又刚拿到省十佳青年的奖状,在省电视台都露过脸,接受过专访,这就是一道铁打的护身符。 像这样的良心企业家,要花心思护着疼着,否则,以后谁还给省府市府捐钱? 嘿嘿两声,秦川憋不住笑了,见卢菁正冷眼瞅着他,赶紧调整好面部表情,说道:“你自己都说了,没有证据,那么就别疑神疑鬼的,好了,我该吃中饭去了。” 卢菁叫住他,语气不容置疑:“秦川,你刚才在想什么,别以为我猜不到,我是警察,我家里是做生意的,官商之间那套把戏,我比你清楚一百倍,敢在我面前得瑟,你就不怕得意地太早了么!” 秦川一个激灵。 自己确实忘形了,甚至在刚才都忘了,卢菁不但穿着警服,她还知道牛家老二那档子事的真相。 “你想怎么样?”他鼓起勇气,试探着问。 叹息一声,卢菁回道:“杨甜甜手上已经犯有人命案了,我这次过来找你,就想看一看,你对这一切到底知道多少。” 卢菁提到杨甜甜,秦川不由地狠狠咬牙:“不用管我知道多少,你只要记住一点,甜甜是我的女人,她有事就是我有事!这一切如果真是她干的,就等于是我干的!谁敢动她,我他妈跟谁玩命!” “你们俩出了事,女儿怎么办?” “有我妈在,有蒙哥韵姐在,还怕贝贝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么!” 卢菁不跟他做口舌之争,纹丝不动地坐着,明显是想让秦川自己平息掉这股戾气,大约半分钟后,等秦川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她突然说道:“你走,今天我没有来找过你。” “你……什么意思?” 卢菁不答,只是说:“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在。” 平淡一句话,让秦川几乎掉眼泪。 不用再说多余的废话,卢菁还是那个卢菁,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就是上次在家属院见面时,她留下过的那句:凡事都有例外。 能成为她的例外,秦川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荣幸,可有一点记得很清楚,今天恰好是小年夜,他们就是在去年今日分的手。 秦川没勇气将往事重提,卢菁又一向讨厌男人婆婆妈妈,不会想听他啰嗦,他便努力克制住突如其来的伤感,对着后视镜,把她靓丽的容貌看了许久。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张脸,就是他人生坐标的中心点。 还有她右手中指的戒指,本该是戴在无名指上的。 卢菁有些不悦:“看够了么!” “抱歉,提前祝你新年快乐,”留下这句祝福,他推门离开。 或许以后每次见面,都将是久别重逢……中午的阳光明媚温暖,同时深深刺激着秦川脆弱的泪腺,他迈起有些踉跄的步子走向食堂,却感觉脚下颠簸起伏,像是把过去一年的人生路又走了一遍。 一辆劳斯莱斯停在身边,后门拉开,有人下了车,朝他走过来。 但他浑然不觉。 “秦川。” 再熟悉不过的温柔声音,是杨甜甜。 “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杨甜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接下来,她注意到旁边车里坐着的卢菁。 她朝卢菁挥手,卢菁点头回应,然后发动车子离去。 秦川的目光涣散无神,他低下头,用力吸一下鼻子,再抬起头时,沃尔沃早已不知去向,唯有杨甜甜含笑站在面前,似乎根本不介意他的失神落魄。 “我睡了三个小时就醒了,发现你手机没带,就给你送过来,”杨甜甜指一指她的手提包。 “真是不好意思,早上走的有点急,你没吃饭,我们去食堂……” 接着,秦川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手机上应该有卢菁发给他的短信,或许杨甜甜已经看到了,而刚才还和卢菁在一起……总之,必须给杨甜甜一个解释。 他不想撒谎,老实坦白:“牛健良夫妻在昨晚死了,卢菁为了这事,特意过来找我。” 杨甜甜眼眸一转,没有半分惊讶的表情,只是问:“她怀疑这事跟你有关?” “怎么可能……” “那她就是在怀疑我。” 秦川顿感紧张:“没有没有,他们警方手上根本没线索和证据……” “确实是我叫人做的,”杨甜甜风轻云淡地说。 第409章 跟踪 并不算出人意料的消息,但秦川还是愣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了,昨晚杨甜甜为什么彻夜未眠,她其实一直等海棠街传来的消息,而今天早上,在顶楼平台,那句“黑夜快要过去了”,也是同样别有深意。 把几根垂下的发丝固定在耳后,杨甜甜轻声说:“我已经做出让步了,但牛健良一家子都一个德行,贪得无厌,对于这种无底洞,很难把他彻底填满,为了避免以后长期被动,直接摧毁是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做都做了,怕什么,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用力握住杨甜甜的手,秦川无比果决。 过度贪婪,终将使人走向灭亡,海棠街牛家已经被灭了门,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这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在繁华兴盛的表面之下,弱肉强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瞒天过海解决掉会给自己造成大麻烦的人,先下手为强,何错之有! 这一刻,秦川的想法就是这么偏激。 其实,他血液里一直潜藏着狂野的基因,比如,为了帮蒋俊夺回房子,不惜违背医德,把高志恩的性命当作交换的筹码,以及宁可与全世界翻脸决裂,也要带着卢苇私奔天涯…… 杨甜甜笑一笑,对秦川的回应很满意,轻柔地将他胳膊挽起,一起走向食堂。 吃过午饭,杨甜甜打算下午去公司做点事,秦川送她上车后,独自返回办公室。 走着走着,突然猛拍自己脑袋。 杨甜甜是来给他送手机的,可刚才只顾着跟她吃饭聊天,手机竟然还在她身边。 他的手机里没有秘密,平时常联系的就这么几个人,给杨甜甜带着也无妨,便很快忘了这事,反正等晚上碰到她,就能拿回来。 可是,甜甜明天就要走了,这一别,又将是十多天…… 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想带上贝贝,和甜甜一起去英国,然后再到北欧逛逛,挑选一座大家都喜欢的美丽农庄,作为他们未来的家,它可以在山脚下,也可以靠近海边,或者是在一个偏远小镇,每当推开门,就能看到鸟语花香,风和日丽。 可自己才刚刚升职,春节里少不了要值班,就这么一走了之不太好,只能打消了这个主意,而接下来整个下午的工作,他总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心不在焉…… …… 今晚是提前的年夜饭,当秦川赶到紫藤大酒店时,大伙儿还没到齐。 唐嘉韵和蒙宾蒙奶奶来的早,便坐一块儿喝茶聊天。 “你老婆女儿呢?”唐嘉韵问秦川。 “甜甜说她去幼儿园接,应该在路上了。” “昨天晚上,牛健良跟他老婆掉河里淹死了,你听说了?” “不知道,”秦川故意装傻,“韵姐,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呢!咱说说你和蒙哥,啥时候能怀上孩子,让奶奶抱上重孙,明年行不行?” 蒙奶奶微笑着不说话,唐嘉韵和蒙宾一齐脸红,他们每天喝中药调理身体,但就是怀不上。 不得已,蒙宾岔开话题:“过完年,就该去动迁小组签协议了,最近不少街坊家里都在吵架,为了拆迁分户时,能多拿点房,今年春节不会太平,有的折腾了。” 秦川对此不做评价。 海棠街上,三代同堂的不少,一大家子住一块儿,人多地方小,平时磕磕碰碰经常闹矛盾,这次动迁正好是改善居住条件的机会,自然谁都不会客气,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争到脸红脖子粗甚至亲兄弟打上一架,再正常不过了。 别人家再吵再闹,跟秦川没半毛钱关系,而秦家老宅怎么处理,也早就有了结果,罗虹说了,不要安置房,拿现金,作为陈知南出嫁时的嫁妆钱。 国外结婚嫁娶,可能都不兴这一套,但罗虹依然决定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她是中国人,讲究传统,而且,她非常钟爱陈知南这个女儿。 秦川又何尝不喜欢小南,可是,已经快一个月没跟她联系了。 思念裹着窗外的黄昏,在日夜交替时分突然风生水起,秦川忍不住就要给小南打电话,问问她是否会跟着罗虹陈广华一起来紫田,每年春节,陈叔都要回国,探访他的老朋友,小南也要来找她曾经的同学聚会。 这次有机会,一定要跟她好好吃顿饭。 可手机还在杨甜甜那里,秦川只能决定,等晚上给小南发条信息。 半小时后,蒋俊一家子来了,杨甜甜带着贝贝也到了,包间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贝贝有点人来疯,先跑到蒙奶奶身边喊:“太奶奶,新年快乐,长命百岁!” 不等蒙奶奶给她红包,她立即转身奔向蒋安的婴儿车,一边喊着“安安”,爱不释手地就把蒋安抱起来,猛亲十几口,把蒋安弄的一脸口水。 吕兰瞧着直笑,蒋俊则看不下去了:“贝贝,我的小祖宗,下嘴轻点儿。” “阿俊叔真小气,你看安安笑的多开心!”和蒋俊吵了几句,贝贝突然回头说道:“爸爸妈妈,本来现在我已经当姐姐了,都是你们不好!罚你们马上就生!” 秦川搭着杨甜甜的肩,笑道:“怀胎十月,哪能立马生下来,你再耐心等两年。” 接着,剧烈阵痛翻涌而出,笑容开始变得僵硬,幸亏杨甜甜是懂他的,主动依偎在他肩头,用这种无声的方法告诉他,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向前看…… 蒙奶奶拿着一打红包,挨个儿给晚辈们分发压岁钱,不管这些孩子是否结婚成家,统一是每个人300块,在她眼中,孩子永远是孩子,都是长不大的,都是她的心头肉。 杨甜甜叫来蒙宾,把一沓钱塞过去,低声说:“奶奶的养老金不多,今天大出血了,蒙哥你拿着,回头交给奶奶。” 蒙宾推辞:“这怎么行,奶奶不会要的。” “就说是我给的。” 唐嘉韵跑过来,把钱推回去:“蒙宾,不许拿!甜妞儿真是多事!有我在,哪用得着你担心奶奶缺钱花!” 喧嚣声伴着欢笑,在开席前,秦川叫来服务员,给大家拍全家福。 蒙奶奶坐在正中间,手里抱着蒋安,左边贝贝,右边杨甜甜,这是她最宠爱的三个晚辈,其他人一字排开,脸上都荡漾着喜悦的笑容。 晚餐非常丰盛,大家天南海北瞎聊,而杨甜甜始终戴着一只小巧的蓝牙耳机打电话,认真听对方讲着什么,偶尔“嗯”上一两声。 “甜妞儿,跟你说话呢!”唐嘉韵就坐她旁边,不满地拍了拍她。 “韵姐……你们说到哪里了?”杨甜甜明显走神。 “唉,我说你真是……明天你就要走了,今晚这顿饭是你召集的,给我投入点儿,别开小差!等去了英国,你每天24小时通宵开会都没人说你!” “有工作上的事,你们聊,我听着。” “戴着耳机,你怎么听……” 蒙宾劝道:“嘉韵,甜甜忙工作,我们别吵她。” 杨甜甜另一边坐着秦川,秦川早就注意到了,每隔几分钟,她必定要看一次手表,似乎在掐算着时间。 她放桌上的手机虽然面朝下,但被她偶尔拿起来过一两次,就在这转瞬之间,秦川扫到了屏幕上出现的名字:董明辉。 心里一个咯噔,他立马警惕起来。 和董明辉长时间通着电话,却基本一言不发,只不停关注着时间,甜甜到底想干嘛…… 十几分钟后,杨甜甜突然站起身:“急事,我先走一步,对不住各位了。” “甜甜,咋就走了呢?”蒋俊不解地问。 “公司召开紧急会议,我必须出席,不好意思,等从英国回来后,我再请大家吃一顿。” 秦川心里疑惑更重,准确的说,是担心。 “甜甜,我手机还在你这儿!” 但杨甜甜的注意力全在通话上,压根没听到秦川喊她,径直朝外走。 秦川立即穿上外套,对大家说:“好像真有急事,我不太放心,得去看看,你们慢吃……韵姐,如果过会儿我和甜甜来不及赶回来,让贝贝住你家去。” 酒店楼下停车场,杨甜甜脚步匆匆,走向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色劳斯莱斯,这是她的专车,坐上后便直冲入了夜幕中。 秦川本想开奥迪s7跟着她,但刚才喝过了酒,只能拦住一辆出租车。 “师傅,跟上前面那车!” 司机犹豫:“那是劳斯莱斯啊,它奔起来我可追不上。” “现在下班高峰,它开不快的!”秦川说着,扔出两张一百块:“别跟丢了,但也别被发现,回头再给你两百!” “够刺激,这单子我接了!”司机摩拳擦掌,踩下油门奋起直追。 劳斯莱斯开的很猛,在繁忙拥挤的车道上驶出了乘风破浪的感觉,可走的路线根本不是去鹏实的。 秦川心情非常乱,担忧与焦躁七上八下,他不知道杨甜甜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但从劳斯莱斯的车速看,肯定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