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国录》 楔子一 命相 神武二十一年,冬。 “袁师,犬子命相如何?”一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看到一位老者从暖阁内走出来,顾不上拍去肩上的落雪,着急迎了上去,一脸紧张地问道。 老者须发皆白,但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皱纹,面色红润有光,鹤发童颜不过如此。但此刻老者却紧紧皱着眉头,左手持着一节通体碧绿的玉质短杖,用右手手掌不断拍击。半晌才长长呼出一道白雾,道:“王者纳忠谏,仁者纳良言。逆改苍生命,指引天下途。李府君,天命有数,言尽于此。” “逆改苍生命,指引天下途?此……此可是王者命相?”听闻袁师的推演词,李府君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 老者听闻了连忙摆了摆手,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摆了一下又放下了。接着轻轻叹了一声,说道:“有德有功,有灾有坎,贵人命相罢了,无需惊怪。古有华表,又名桓木,往后孩子便称作李桓吧。” 听了前半句话,李府君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但是听到袁师竟然给孩子起名,脸上露出了欣喜,要知道袁师可是帝都天辰阁阁主,相命之术天下无双,普天之下能够得到他赐名的寥寥可数,立刻躬身施了一礼,答谢道:“谢袁师赐名,能得袁师赐名,乃犬子之福气。” “以我与老府君交情,为他孙儿起名亦是应该,无需多礼。”袁师应了李府君两句之后又说道:“今日天色尚早,我离阁已有月余,也该启程回帝都,这便告辞。” “袁师贵为天辰阁阁主,事务繁忙,为小儿相命却耽误了时辰,确是不该。在下这便差人请冯先生。”听闻袁师请辞,李府君连忙安排下去。 青阳镇外,一辆马车行走在镇道上,驾车的老者晃着车铃,驱着马车走到镇外的三岔路口,便在边上停了下来,回头朝着车厢问道:“袁师,如今便回转帝都?” 车厢里坐着的正是刚刚从李府告辞的袁师,此刻袁师双目紧闭,依然是左手持玉质短杖,右手手掌不断地拍击杖身,但是拍击的速度明显比在李府暖阁外要急促许多。阵阵金石交击似的声音此起彼伏,驾车的冯老也是习以为常,一声不吭地等待着袁师推演完毕。 “砰、砰、砰……”过了一会儿,车厢内的拍击声渐渐慢了下来,到后来几乎是十几个呼吸才敲击一下,最后重重一声拍击轰然炸响,巨响如开山裂地一般震彻四野。良久,一根洁白的玉石短杖从车帘后探了出来,轻轻撩起了车帘,接着冯老就看见了袁师一片苍白的脸,不由得惊呼道:“袁师,此……此乃为何?” “不需惊慌,我只是推演时耗神过度。当下要紧之事乃立即启程,莫要回转帝都,回天柱山罢,路途不用歇息,一切从速。”袁师声音也略带疲惫,但是他的神情非常严肃,对着冯老交代道:“送我至天柱山后,你速速回转天辰阁,说与许师知晓,天辰阁自此闭门谢客,若非武帝亲临,盖不迎客!” “这……是有何变故?为何如此突然?”冯老听到事情如此严重,顿时疑惑不解,出言问道。要知道天辰阁创建至今已有五千余年,受到历朝历代帝王册封,可以说只要天不塌下来,天辰阁就不会有任何变故。 “天命有数,苍天未亡,可惜命数已改,乱世将起,天辰阁怕也难独善其身了。”袁师摇了摇头道:“从今往后,帝王不复,启程吧。” 冯老闻言也是心头一搐,却也知道不该再问,只好默默回头,继续晃起了车铃启程了。 袁师放下车帘,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短杖,原本通体翠绿的短杖此刻已经变成洁白透亮之色,似乎比车窗外的落雪更加洁净,白得有些虚幻,又似乎白得有些渗人。 李府内,李府君站在暖阁外的庭院中,低头出神地看着铺满白雪的地面,良久不语。此时落雪依旧,却不像原先那样能够落到他的身上,看似堪堪落到身上,却又瞬间被一股不知道哪里吹来的清风拂开了。雪越落越大,地上的雪已经铺及李府君的脚踝处。 “逆改苍生命,指引天下途。好一个贵人命相……可是袁师,您可知就因您与我父亲乃是旧交,命相之术我也略有研习,虽不至精通,却也有所了解。”李府君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朝着暖阁走去,对在暖阁门外侯着的一位中年男子说道:“宁兄,您去请我二弟到书房一趟,便说我有要事相商。” 中年男子身着朴衣,一看便知这是李府的家仆,身材不高但是略显壮实,脸型方正,浓眉大眼。听见李府君的吩咐,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李府君走到暖阁门前便停下了脚步,接着回过身来,看着庭院中的落雪,除了刚刚走过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其他都被白雪盖住,皑皑白雪似乎白得有些耀眼,又似乎白得有些渗人。 神武三十一年,秋。 自从天辰阁闭门谢客以后,帝都天辰阁外就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往常上门祈命祈福的百姓贵族都没有了,顿时显得有些冷清,只是在天辰阁门外的命坛广场偶尔会有几个游人闲逛,欣赏广场中天辰命坛精雕细琢的白玉栏杆和命坛中央雕刻着的举世无双的观星天辰图。 命坛广场自天辰阁开阁时就已修筑,占地十五亩,非常广阔,整个广场方方正正,地面全部都是用白玉砖铺就而成,中央有一座高达三丈,由白玉堆砌的大坛,称为天辰命坛,是历年天辰阁为皇家举行各类仪式的道场,也是历代天辰阁主观星之地。虽然是帝都重地,但是只要不举行重大仪式或者是天辰阁主观星,基本上都是对外开放的。无论是市井乞儿,还是朝中重臣都可以随意行走其中。 只是今日命坛广场之外却有重兵把守,禁止任何人入内。不仅如此,就连四周街道上也空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行人。 在广场内的命坛之上,有一个身穿华服的老者站在观星天辰图旁,低下头去细细看着雕刻在地上的观星天辰图。老者身高六尺,虽然须发皆白,但是身材魁梧,显得气宇轩昂,面色红润,神情肃穆,有一股不怒自威之色。身上穿着的明黄色华服映着阳光金光闪闪,烁烁生辉,上面纹饰着九天云龙图,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以穿着这样的服饰,老者的身份呼之欲出,竟是神武帝亲临天辰阁! 神武帝自四十岁登基,手握社稷神器三十一年,励精图治,把积弱已久的大秦王朝硬生生打造成天衍大陆最强王朝,万邦来朝,国力无比强盛,达到了立国千余年来的最顶峰。在他的统治之下,整整三十一年,大秦帝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可谓是一代盛世! 今日神武帝亲临天辰阁却没有入阁内,天辰阁仅仅是敞开大门,却并未有一人出来接驾,这样的场景不免得有些奇异。 “铃铃铃……铃铃铃……”在命坛广场的远处传来了一阵车铃声,是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没有理会广场周围的兵士,径直驶入了广场,驶到了天辰命坛之下。驾车的冯老下了马车,端出车梯摆放好后就静静地侍立在一旁。马车的车帘被一支通体洁白的玉质短杖轻轻撩起,袁师从车厢里缓缓站了出来,下了车梯后便步上命坛,走到了观星天辰图的另外一端。 直到此时,神武帝才缓缓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袁师,开口说道:“你来了。” “神武兄亲临,我自是要来的。”袁师开口应道,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此刻的袁师脸上布满了与他年龄相符的皱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红润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十年不见,你老了。”神武帝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对袁师的回答不太满意,但是嘴上却好似拉家常一般说了这么一句。 “即便贵如帝王亦有衰老的一天,我乃是一个相命术士,老便老了。”听了神武帝的话,袁师也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他说的话也不太满意,嘴上便有些漫不经心地答应道。 “许久不见,你便是如此应对朕?”听闻袁师的话,神武帝脸上不由显得有些愠怒,声音也略微提高了一些。 “神武兄,你可知你如今有些不讨人喜?”面对掌握天下权柄的神武帝,袁师似乎没有任何恭谨,对于他显露出来的怒意也并不在意。还没等他开口,袁师便接着说下去:“想当年你还未登帝位,性情耿直,言语无所顾忌,甚至不惜狠言直谏冲撞先帝。反观你如今,散言碎语,言不及题,明明心中焦急却不直言作询,更似市井小民探听行情,此小民性情让人不喜。” 袁师说话不像之前轻言慢语,而是提起了声音如机关连弩一般迅猛而出,话说得毫不留情,让神武帝闻言不由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的脸上愠怒渐渐消退,反而露出一点笑意,眯上了眼睛看着袁师,说道:“你言语如此泼辣,与泼妇骂街何异?行五十步而笑百步,不似你性情。” “相交数十载,该去之人便去了,李良、王柯、程前……如今便余你一人拌嘴,往后可寻不着如此光景。”袁师听了武帝的话,不由地笑了笑,只是话语上却不似那么欣喜。 神武帝听着袁师的话,不由收敛了笑意,眉头微皱,沉声问道:“你先于朕或是朕先于你?” “我先于你,却也不多,今日回宫你便可起草遗诏,余下时日,不妨前去青阳镇,去李良墓前叙说叙说旧事。”袁师也收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不需问我为何,今日你我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无需纠缠甚多。” “既然时日无多,其余事情朕亦不欲探究,只是你大限何时,于朕而言甚是紧要。”关乎生死大事,神武帝脸上却看不出悲喜,只是深深地说道。 “便在今日。”袁师听出了他的关心,不由叹了一声,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袁师的声音很轻,但是这四个字仿佛四座沉重的大山重重地压在了神武帝心上,眉头皱得更重了,久久不语。 “正事杂事均已交代妥当,余下之事你便莫要掺和,剩余时日亦不需再来此地。”袁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此刻声音反而透出了一丝轻松。 “黄泉路上慢些走,朕欲与你同去寻他们。”神武帝没有说他们是谁,但是他知道袁师知道。 “哈哈哈……”听到这话,袁师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道:“若到黄泉,我言语便不需忌惮,有许多趣事可说与你们听。相命数十年,却也隐忍数十年,话说得不痛快,不痛快。” 楔子二 阴谋 神武帝离开了,没有留恋和拖沓。生死之事,到了这个年岁,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命坛之上就只余下袁师一人。 忽然从天辰阁中奔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脚步轻快,没有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急冲冲地奔到了命坛边上,又忽然收住了脚步,整个人稳稳地站着,仿佛没有任何惯性一般。站定下来之后,只见他从背后取下来一支蓝玉短杖,用双手轻握短杖举至胸前,微微躬身对命坛上的袁师行了一礼。 袁师此时背对着天辰阁,看着武帝离开的方向,并未回头看去,只是开口说道:“许师弟,我如今交代之事你需谨记,无论何事,你照办便是。第一件事,稍后我便施术取出命坛下镇压之物,你自去青阳镇,交与李谦李府君。第二件事,待我合道以后,你便把我葬于命坛之下,不需修墓立碑。第三件事,今日过后,天辰阁便就地解散,阁内众人须于入冬前离开帝都,除帝都以外,愿去何地各自决定,每人留存些许财物,保众人此生衣食无忧即可,余下的便上交国库,不得侵占,所有与相命有关手稿书籍就地焚毁,一纸不留。” “师兄已经有所决断了?”许师闻言,并未有太多惊讶,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掌管天辰阁这么多年,虽然我心中确有不舍,不舍得葬送天辰阁五千多年的传承,不舍得让相命之术没落。可你我一生钻研相命之术,心神与天命相契,说得上天命与你我情同母子。父母有命,身为人子自当遵从。”袁师脸上无悲无喜,一副理所应当之色,又接着说道:“实际说来,自师傅以身合道后,天命愈发虚幻,已经渐渐隐去形迹。当年我心血来潮,路过青阳镇时前去探望李府君,适逢府君夫人诞子,一时兴起为他相命,却是没想到此子命相不凡,天命气运如朝阳破地,喷薄而出,此乃天数!” “既然师兄有所决断,师弟便不再多言,往后之事便交于师弟,定不负师兄遗托。”许师说完再行一礼,只是礼毕之时望向了袁师。而袁师似有所察觉,终于回过了头,与许师四目相交,眼神显得有些锐利,却是想把同窗修习多年的师弟的模样深深记在脑海里。 “人终有一死,你我虽是师兄弟,但我年长你二十有八,膝下无子嗣,待你便如同亲儿。我知你心中悲伤,可今日乃为兄合道之期,你应替我欣喜,莫作小女儿姿态。”袁师回过了头,背对着许师,轻轻地挥了挥手,说道:“进去内候着,半个时辰后来替我收敛。着实抑制不下,便去把师傅的摇椅搬出来扫扫灰,往日为兄也常于那把摇椅上小憩,只是十年未归,椅上该已铺上不少灰尘。” 许师没有答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袁师的背影,便转过身朝着天辰阁奔了过去,脚步依然飞快,只是身形不像出来时那么轻盈。就在即将奔进阁门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悲伤,泪如泉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而在天辰阁的内院,一张摇椅静静地摆放在院中的凉亭里,摇椅上干干净净,不粘一粒灰尘。 命坛之上,袁师抬起了头看看天,此时恰好及日中,阳光有些耀眼,他不由得眯了眯眼,嘴里喃喃道:“天命有数,既然如此,我便帮你一把又如何。李良啊李良,偌大一个天下,为何偏生是你之孙儿?让我难以自处,难以自处啊!” 袁师说完,便低下了头,盯着地上的观星天辰图。观星天辰图四四方方,比命坛坛面低两寸,深深陷在地上,图上精雕细琢着一个老者仰望星辰的图像,漫天星辰是用黑色琉璃镶嵌出来的,其余部位均是在白玉砖上直接雕刻而成。图中老者便是天辰阁开阁阁主天辰先师,他左手持着一根短杖,右手手掌按在短杖上,似乎是在轻抚短杖,但是袁师知道,这是推演之时在拍击短杖的模样。 “砰……砰……砰……”不知何时,袁师抬起了手中的短杖,照着图上的模样缓缓拍击了起来,并不急促,仿佛是以一种既定的节奏进行的,发出的声响也不大。渐渐的,玉质短杖上显现了一些裂纹,从被拍击的地方开始,向着短杖头尾开裂而去,但是袁师似乎没有察觉一般,只是紧紧盯着地上的观星天辰图,手上不断地拍击着短杖。 “咔嚓”一声,袁师手上的短杖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几节掉落在地上,只剩下袁师手中握着的一小节依然在他手上。一道不知从何吹来的清风拂过,那几节短杖便变成了粉末,被吹进了观星天辰图中,白色的粉末全部落在了图中的黑色琉璃石上,又似活了一般渗进了琉璃石里。 袁师依然紧紧盯着观星天辰图,准确的说,是盯着天辰先师手中的短杖。忽然,那把雕刻在白玉上的短杖泛起了翠绿的光亮,紧接着整个命坛似乎瞬间受到了重压一般,白玉地面寸寸开裂,而且裂痕越裂越细密,到最后整个命坛化成了粉末。袁师此时已经是站在了一堆石粉之上,他却顾不得退开,反而向前走了两步蹲了下来,用手不断在石粉中掏挖,直到在石粉堆中挖出了一个一尺深的洞才罢手。 被袁师掏挖出来的石灰四处飞扬,落到了袁师的身上,袁师却全然不顾,只是在洞内掏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抱在怀中,然后便一屁股坐着了石灰上,深深地喘息着,仿佛这一连串动作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怀中的木匣开口竖着嵌了一支缩小版的碧绿短杖,也是玉质的,通体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不像原先袁师手中的短杖那般简朴,小巧玲珑甚是好看。 袁师的喘息慢慢停歇了下来,对着木匣沉声说道:“当年天辰先师将你镇压于命坛之下,一晃便是五千余年,是为有朝一日可寻得一人能配得上你。日后落到李良之孙儿手上,也不枉我千辛万苦将你取出来。”说完,袁师就伸出右手,按着木匣上的小巧短杖上,闭上了眼睛,神情肃穆,只是不断抽搐的眼角显示出他现在似乎非常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巧短杖脱离了木匣落到地上,如白玉地面一样化成了粉末,袁师的手从木匣上落下,无力地落在了腿上,一动不动。 不知何时,袁师已经全无气息。 神武三十一年的冬天似乎比前些年来得要早一些,深秋未及入冬,帝都的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乌云阴沉,似乎要碾压下来一般。 即便是这样反常的天气也没有人太过在意,因为有其他消息更让人们为之哗然。先是御封天命圣人,天辰阁阁主袁逊先师以身合道,驾鹤归天。后是屹立天衍大陆五千余年的天辰阁宣布封阁解散,遣散了天辰阁众,各自归隐。两件大事,如平地起风雷,在帝都的上空炸裂开来,坊间街头人们交头接耳,皆是疑惑不解。 今日清晨,下了一夜的大雪依然飘摇而落,这样的天气一般无人出行,但是此刻大街上却穿行着不少官轿,引路人与轿夫均行色匆匆,照着方向却是往帝都中央的皇宫而去。即便平日上朝也仅有正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可以参加,数目不过数十人,而且以文官居多。但是今日情形却有些不同,有好事者在朱雀大道上细细数了一下,单单朱雀大道上穿行而过的官轿便超过百顶,饰着鸟雀玉雕文官轿与饰着猛兽玉雕的武官轿各占了一半,另外还有玄武、青龙和白虎大道上的官轿,应该有不下五百之数。如果以品级分,那几乎是在帝都从四品及以上的文武官员悉数到齐。 “快看,是皇室宗亲方可乘坐之蛟龙轿,有十八顶,应乃宗亲十八老。今日是何状况?往日非陛下殡天或新皇登基,宗亲元老不出世宗院,莫非……”在大道一旁的某个酒肆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但是说到最后声音却渐渐小了起来,因为众人心中都有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帝都皇宫,阳极殿内。 武帝静静地坐在上首龙椅上查看着案头的奏折,左右侍卫并没有在殿内侍候,整个大殿除了武帝之外,只有殿中站着一位穿着黑甲的中年男子,一副军将模样,左手挽着披风,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直视着神武帝。 “烈阳,可还记得当年烈侯对你的嘱托?”神武帝并未抬头,手中依然在翻阅着奏折。 听闻神武帝的话,烈阳不禁皱了皱眉头,道:“当年李良诬陷末将父亲暗扣军饷,中饱私囊,先帝为他蒙蔽圣听,我烈家上下数十人危在旦夕,是陛下拼死力争才得以保全我等性命,虽然父亲未能逃过一死,但他临终嘱托末将定要鞠躬尽瘁以报陛下,陛下对烈家恩重如山,末将万万不敢忘。” “二十年来,朕之安危始终由你相护,足以谈得上鞠躬尽瘁。朕自幼不精武道天下皆知,无法以武延寿乃朕此生最大憾事。”神武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不由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朕已年逾古稀,所余时日已然无多。今日朝堂之上,朕便会宣布退位,移居皇家别院,往后便无需你来护佑了。” “陛下!”烈阳闻言不由一惊,连忙双手抚于胸前躬身行礼,大声呼道:“陛下虽已逾古稀,但龙体康健,退位之言从何谈起!” “此乃天命。”神武帝微微一挑眉,接着说道:“袁师之言向来无误,你无需多言。此次朕密宣你进殿,乃是另有一事需交付于你,事关社稷安危,你需用心记下。” “陛下之命,末将定当遵从。”烈阳大声应和道。 “朕要你前去青阳镇,诛杀李谦及其妻儿,你可愿前去?”神武帝忽然从金案后站立而起,沉声说道。 “这……”烈阳闻言又是一惊,不由得抬起头来,道:“陛下,李家世代忠烈,末将虽与李家有旧怨,却也万万不敢……” “李家世代忠烈,李良府君护国有功,李谦亦有汗马功劳,可他与妻儿却有为祸社稷之兆,此乃袁师所述,定然无误。朕并非欲血洗李府,仅要此三人消失于世间便可,你无需顾忌,只需应朕能否办到。”还未等烈阳的话说完,神武帝就出言打断,再一次沉声说道。 “末将愿为陛下效劳!只是李谦乃阵武宗师,若他以府内大阵为依,只怕唐大元帅亲去亦无十足把握。”烈阳低下头去思索片刻后沉声答道。 “无妨,待新君登基,李谦身为府君,位同郡侯,虽无实权,却也需回都执礼。”神武帝严重闪过一丝寒芒,幽幽说道:“只是事成之后,你可知如何处置?” “烈阳谨遵陛下之命!事成之后,末将便于黄泉恭候陛下圣驾!”烈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尔后伏下身去,行一大礼。礼毕,便起身离开了清极殿。 大殿内,神武帝缓缓坐下,眼睛看着金雕玉铸的殿门,深深叹了一口气:“烈侯当年若非为朕筹措先皇百岁寿辰之礼俸,何至于身败名裂。自古帝王最是无情,朕心中有愧,却不得不如此决断。李良兄,我秦氏之天下万万不可断送,若黄泉路上再聚首,朕愿为你行礼谢罪。”此刻,他脑海里不禁想起当年登基前的夜饮。 “秦神,我生平别无大志,不似你愿为一国之君,我却只愿为一府之君。” “此事有何难,待我登上帝位,便封你为府君,位同郡侯,世世代代,世袭罔替!” “哈哈哈……袁逊,神武如此夸口,还未即帝位便封官许愿,胡诌一爵,怕不得我大秦朝便又添一昏君。” “即便乃胡诌之爵,单是位同郡侯,李良兄亦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只是今后各为君臣,礼数甚多,怕是再无此光景,何不趁此良辰饮个不醉不归!” 第一章 李桓 仁武三年,春,青阳镇李府。 清晨,晨光微曦,李桓从睡梦中醒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金蚕丝被,缓缓站立起来伸了伸懒腰。 “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然长眠。被窝虽好,可不要贪睡哦!”李桓扭了扭腰,嘴里喃喃自语。然后轻手轻脚走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咧开嘴自恋道:“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啊呸,说话文绉绉的,啥毛病!” 其实李桓样貌说得上五官端正,脸部棱角分明,但是毕竟只有十三岁,脸上还带点婴儿肥,根本说不上是美男子。只是自从看到自己有这么一张脸以后,他却觉得非常满意,每天醒来都得照着镜子自恋一番。 从神武三十一年发生了“烈阳之叛”算起,李桓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三年时间,每天都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没有办法相信传说中的穿越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在原先的世界里,他的本名虽然也姓李,但是并不叫李桓,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就认命了,谁让他顶着一个小府君的名头呢?原先的他只是一个小屌丝,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玩手机,而且说得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吃得多了就显得有些臃肿,哪像现在变成了一个小正太,吃得再多也全当长身体了,一点都不见胖。 “小府君大人,该起身洗漱了。”房门外,一个丫鬟端着水盆,对着房里柔声喊道。 “哟……小绯儿,今天怎么这么客气了?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听见丫鬟在门外叫早,李桓连忙走到门前,提起门栓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丫鬟看到房门打开了,马上莲步轻移进了房间,走到一旁的盆架上轻轻地把水盆放下,然后回过身把房门栓上了。 “哎哟喂……我的大少爷,你是不知道,昨天二老爷听到了我跟你说话无礼,把我狠狠数落了一顿,要是再让他听到我这么跟你说话,还不得把我调到溪边浣衣去。”关上了房门,小绯儿轻轻拍了拍胸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对着李桓娇声说道。 小绯儿姓白名绯妤,是李桓的侍奉丫鬟,比他大三岁,模样长得还算娇俏。其实能够进到李府当丫鬟的,模样一般都不差。她的身材高挑,除了肤色稍微有点黝黑,倒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当然,按照李桓原来的眼光,这简直是明星级别的女神。 “哎呦,这二叔也是的,怎么可以数落我家的童养媳呢?”看着小绯儿拍着高挺的胸脯,李桓不禁眼放金光,口花花地说道:“要数落也该我来数落,顺便体罚一下让你长长记性就更好了!” “小李子,你可真是幽默啊。要不等下我就去找宁伯,跟他探讨一下藏书阁里的那张破军阵图怎么样才能折成纸飞机。”看到李桓胆大包天地调戏起自己来,小绯儿娇羞地给他抛了个媚眼,深情地说道。 “得,难怪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咱们还是赶紧洗漱吧,不然宁伯估计就要让老陆给我加练了。”李桓被突如其来的媚眼电得虎躯一震,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连忙高举白旗乖乖投降。 练武场内,两个中年男子相对而立,静静地站在点兵台上。 “陆教习,近来少爷武道修行可还顺利?”其中一个男子身着布衣,国字脸,赫然是当年在暖阁外侍立李谦府君身前的“宁兄”——宁荀。 “宁兄,在下于李府执教武修二十余年,曾教导骏少爷那般的武道奇才,也曾遇杏少爷那等凡庸之资,算得上识人颇多,却不曾想天下间竟有桓少爷此等怪异之子。”被称为陆教习的男子负手而立,对于宁荀的问话,却是给出了这样的答复。 “哦?有何怪异之处?”宁荀闻言就来了兴致,出声问道。 “桓少爷自幼便由在下教导,幼时武修天资虽非凡庸,却仅仅尚可,并无骏少爷那般天纵之姿,莫说如府君大人那般破入赋意之境,能否修至罡体亦未可知。”陆教习思索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只是自两年前,桓少爷伤势痊愈复修武道开始,便若悟道一般,修习进境不可同日而语。且自行编排各项修炼,修行之法亦闻所未闻,如悬崖攀岩、负重越野、瀑下明神此类之法,与我等寻常修习之俯身立指、举锁跃进、盘膝明神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于成效更佳。” “如此说来,桓少爷便也是武道奇才?”宁荀有些惊奇,因为李桓天资不佳,曾让府君大人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听到陆教习如此评价也是心中一喜。 “并非如此。宁兄,您未入武道,久居于府也甚少听闻,不知武修进境之优劣。武道一途共分八境,分别为炼体、通玄、行气、启天、御气、罡体、赋意、巨灵和破灭。当年骏少爷天纵之姿,以十岁之龄心神汇通,破入通玄境,而如今桓少爷年逾十三未入通玄,孰优孰劣相比便知。”陆教习细细说道:“骏少爷现年二十有四,四年之前拜入秦炎武阁修习武道,若在下猜测无误,他如今应修至启天之境,武道之上已然登堂入室。以骏少爷之才,入武阁修习亦是勉强,至于桓少爷此等资质,却是入不得武阁,按常例,拜入神都学院最是稳妥。虽说秦炎武阁与神都学院均是顶级修行之所,但秦炎武阁乃皇家院府,底蕴深厚,非神都学院所能媲美。观大秦朝现位八王十六公四十二侯一府君之中,除文官公侯不修武道,其余王公诸侯半数出自秦炎武阁,拜入武阁如登天,此等天眷之人才称得上武道奇才。” “原来如此。”宁荀此时看起来若有所失,微微叹了一息,接着说道:“但也无妨,你说桓少爷如今修习进境颇佳,若能有所突破,想必府君大人泉下有知亦感欣慰。不知以桓少爷如此修习,往后可破入何境?” “如今桓少爷进境颇佳,在下估摸再有月余便可破入通玄境,依常例推断,赋意有望。”陆教习沉吟了片刻,便又接着说道:“只是武道一途虽常循序渐进,却也非坦途,如有奇遇,便有望更上一层,如有意外,止步不前亦非罕见。前朝尝有一文官,平生从未修习玄学武技,因得罪权贵而架至北漠玄域,并弃置其中以投喂玄兽。不料此人生死之间明心悟道,瞬息破入巨灵之境,最终手刃仇敌并位列王公。反观当朝宇阳武侯,十八年前便巨灵在望,却因其母周国太夫人离世未及尽孝而止步不前。即便是在下,当年若非一时失手伤及端阳武侯之子廖原,被廖侯府供奉击至重伤,如今即便未能破入巨灵,亦可破入赋意之境。” “哦?陆先生竟有此等遭遇?先生乃我李府武修教习,先父乃府君之衔,位同郡侯,廖侯不过一散侯之爵,即便陆先生无意伤及那廖原,亦该由我李府处置,何时需得廖侯府上供奉出手?”远处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声音,却是刚刚洗漱完毕,匆匆赶到练武场的李桓。 “呵呵呵,不曾想你桓小子也能想得通个中蹊跷。”宁伯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可真想知道?” “陆教习身为我李府的武修教习,若受外人欺辱,我定然须要了解。”李桓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右手抚于胸前,躬身行了一礼,然后答道。 “此事却与老府君有关,陆教习不便细说,便由宁伯我讲与你听。”宁伯用手轻轻捋了捋刚蓄出来的短须,表情变得有些严肃,道:“当年安阳武侯烈昭私吞军饷为老府君揭发,最终被废除爵位,擒于皇极门外枭首,此事你应该知晓。” “此事自是晓得。”李桓应道。 “可除烈昭身死之外,还有一人被贬,谪于北疆戍田,你可知道是何人?”说到这里,宁伯的表情显得有些严厉,沉声问道。 听到宁伯的话,李桓思索了片刻,心不由得一颤,沉声问道:“可是那烈阳狗贼?” 宁伯轻轻地点了点,道:“便是烈阳那歹人,他的正房夫人便是廖侯之女,廖原之姊,在随夫赴疆之时染疾而亡。自那以后,廖侯府上下便四处刁难挑衅我李府之人,而陆教习便是在一次争斗之中无意伤及那廖原,才被廖侯府供奉所伤。此事却也仅是我府与廖侯府的市井之争,朝堂之上更是明枪暗箭。其时老府君年事已高,无意与廖侯过多争执,便才告隐青阳。即便如此,当初先皇欲加授封地之时,廖侯亦横加阻拦。” “此事我已记下了,确是廖侯做得有些过了。”李桓听完宁伯的讲述,不由狠狠地攥了一下拳头。 “有些过了?仅此而已?”宁伯听到李桓的话不由有些讶异,出声问道。 “仅此而已!”李桓抬起头来,眼睛与宁伯对视,深深应了一句,只是原本紧攥着的拳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 “哈哈哈哈。”听到李桓如此回答,宁伯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道:“桓小子,你很不错,很不错!时候不早了,陆教习,你便开始授课吧。” 陆教习听了二人的对话,确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本是可恨之事,宁兄您为何发笑?” “李府后继有人,此事不该喜乐?”宁伯满面笑容,又捋了捋短须答道。 “此间之事,在下一介武夫却是不明,但桓少爷天资聪颖,着实令人欣喜。”陆教习依然一脸迷惘,但是并不妨碍他跟着宁伯轻声笑了起来。 李桓正一旁看着两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陆教习,快开始授课吧,你们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 宁、陆二人闻言,笑声更是爽朗,传遍了整个练武场。 第二章 天衍大陆 早上的武修课程结束,吃过午饭后,李桓一如既往地来到藏书阁看书。身为一个穿越者,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而了解这个世界,书籍无疑是最好的途径。李府的藏书阁藏书丰富,自从两年前伤愈之后,李桓已经翻看了其中超过一半的书籍,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李桓所在的大陆名为天衍大陆,除此之外,目前已知的仅有瀚海对岸的临渊大陆。天衍大陆幅员辽阔,单大秦帝国的国土就有十数万里,此外还有大尧、高川、大胡、寒域等与大秦朝规模相仿的大帝国和上百小国。 大秦帝国位于天衍大陆东南,东南两边濒临瀚海,其中南面与临渊大陆隔海相望,东面与诸岛相邻。大秦帝国北面与两大玄域辽原、北漠相邻,与大尧帝国接壤。西面与玄域林海相邻,与高川帝国接壤。全国分四十八郡和帝都、神都两个大都,辖民近百亿。大秦朝的行政体制主要是分封和郡县制相结合,国家政治体制为军机内阁六部制,这与李桓穿越前的历史非常相似。 最让李桓感兴趣的是,这个世界并不像前世古代一样是单纯的冷兵器时代,而是各种奇异武修的时代。人们应用天地之间的奇异能量进行修炼,修习至高深处御气飞行、开山裂石、以一敌万不在话下,特别是大秦帝国,武修之风盛行,十人有一踏入武修之途,寻常人家亦有炼体强身的习惯,这也是大秦帝国立国千余年依然雄踞天衍大陆的原因。 大秦帝国的武修以玄学武技为主,共分九境二十五阶。第一境为炼体境,顾名思义就是锻炼身体,给身体打下基础,并且明心悟道,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可以感应玄气的存在,引气入体,达到通玄之境。 第二境通玄境,由于身体达到一定强度,引起天地之间的玄气共鸣,能够清楚地感应到玄气的存在,尔后引气入体淬炼肉身,大幅度提升身体强度。这一境也是基础阶段,最重要的是通过引气入体打通身体内部与外部的玄气渠道,使得体内逐渐形成玄气体脉,从而进入行气境。 第三境行气境,玄气体脉的成型使得人体可以吸纳玄气储蓄其中,形成玄气的体内循环,在举手投足之间爆发出超越肉体百十倍的力量,但是相对于后面的境界,行气境所能应用的玄气量较为稀少,所以限制颇多。 第四境启天境,此境寓意为开启天灵,于头部脑域破开一处窍位存纳玄气,玄气的质和量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不断提升,在武斗之时威力更盛。另外玄气可以溢至体表形成玄气层,抵御玄气侵袭,稍有修为者对上寻常行气境的武修,以一敌百不成问题,是玄学武修中最重要的一境,破入此境才可以算在武修一途上登堂入室。 第五境御气境,破入此境之后,可以御使体内玄气外放,在体外一定范围之内进行攻击或防御。这一境最重要的地方是可以御使兵器离体战斗,相较于近身,这样的战斗方式更为安全。御使兵器比手握兵器更灵活多变,玄气可以充分爆发,不会伤及自身。 第六境罡体境,破入此境之后,体内会有少量玄气散发出体外布满御气范围之内,这些玄气可以随时感应到周围的玄气动向。若遇到危险之时能够引起武修者的警觉,适时规避或者抵挡攻击。 第七境赋意境,主要是通过修习者自己感悟玄气的意境,对自身玄气进行赋意。玄气有五意,分别为锐意、润意、烈意、续意和重意。锐意可使玄气更加锋锐,更加有侵袭力。润意使玄气更有附着力,而且无孔不入。烈意使玄气更有爆发力。续意则是使玄气持续能力更强,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重意能令玄气更加浑厚,更有厚重感,防护能力较强。由于每个人对于玄气的感悟都不相同,所以赋意也各不一样,可单一可融合,但是基本都会偏向于某一意境。 第八境巨灵境,身体之内的巨量玄气可以瞬间破发释出体外,众多玄气凝于一处时犹如巨大神灵虚影,故得此名。发力时力拔山河,有开山裂地之威,巨灵以下皆不可挡,更可乘御巨灵离地飞行。 以上乃玄学武修前八境,每一境均分初中高三阶。最后一境为破灭境,目前天衍大陆中已知的一位破灭境强者为黎国国师萧锦衣,由于历史上破入此境寥寥数人,所以对此境记载不详。但是作为一个夹在高川、大胡和寒域三大帝国之间的小国,占据了肥沃异常的黎国平原三百年而不受三国进犯,黎国国师萧锦衣之威可见一斑。 武道修习一般自年幼时开始,但是由于原来的李桓天资不佳,加上后来受过重伤修养了一年,所以身体素质较弱,若非现在的李桓因为受到了武修吸引勤加锻炼,可能一辈子都无望踏上玄学武修之途。 “《辽原录》?莫非说的是玄域辽原?”这时李桓扒在书架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封皮上的名字正是《辽原录》四字。 天衍大陆上有许多奇异之地,大的与大秦帝国国土相当,小的仅有数十里方圆。这些地方的共同点就是环境诡异极端,而且常有玄兽出没,危险异常,形成原因更是迷题,所以统称为玄域。在大秦帝国内与周边地区,大大小小分布了十数处玄域,最大的玄域当数辽原、林海与北漠,面积基本上不比大秦帝国小多少。特别是东北部的辽原,面积于三者中属最大。虽然辽原的土地肥沃,但是其中玄兽横行,多数玄兽成群结队,即便是巨灵境的巅峰强者孤身深入其中也危险异常。 在三百年前,先皇乾武帝决意开拓辽原,派遣十余巨灵境将领率数万五境之上将士组成拓荒营,深入辽原清剿玄兽。刚开始时,拓荒营一日推进数百里,悉数斩尽凶猛玄兽,首战不足半月便开拓出千里之地,清剿玄兽数十万。但是当拓荒营休整之后再入辽原,数万大秦最顶尖的将士却面临全军覆没之危。据幸存将士所述,拓荒营于辽原之中遭遇兽潮,玄兽从辽原深处席卷而来,铺天盖地不知多少,一个照面便把前锋上万将士撕成碎块,两位巨灵境将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丧命兽足之下。最后关头由巨灵境将领率所有六境之上将士舍身取义断后抵挡,才使得他们能够逃离玄兽的獠牙,余下将士不足半数。经此一事,大秦皇朝元气大伤,经过百余年修养生息才恢复过来。 “玄域辽原地域广阔,期间孕育出玄兽更是凶猛异常。玄兽乃集天地之精修行之飞禽走兽,外观与寻常荒野之兽相仿。据玄兽之威,仿人之修行,玄兽能可划分八境,自通玄至破灭,所属威能相近,有无超越破灭者尚未可知。此书乃依辽原之况所著……”李桓翻开了《辽原录》细细地研读起来。 “桓大少爷,学习很认真刻苦啊!”突然在他身后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不用多想便是绯妤这个丫头。 “哎哟,这是吹的什么风啊,你竟然会来藏书阁看我?”李桓缓缓合上了书,揉了揉眼睛说道。 “要不是二老爷让我来传话,我才不会来呢,这藏书阁一股酸臭味。你又不是要去考科举,何必天天闷在这阁里呢?要去也是去武技阁啊。”绯妤捏了捏小巧的鼻子,一阵嫌弃道。 “武技阁我当然去,这不昨天才在那边待了大半天吗?就跑来这里消遣消遣。”李桓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她捏鼻子的可爱模样,不由得也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书是个好东西啊,不读书鼻子会变长的。” “讨厌,人家的鼻子都要给你捏塌了。府里那么多下人没读过书,也没见哪个鼻子变长了,净知道编瞎话吓唬人。”绯妤伸手拍开了李桓的手,顺手便揉了揉鼻子。忽然想起某天李桓画了一个长鼻子的人像,虽然画技不敢恭维,但是却滑稽可笑,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是说那个一说谎鼻子就会变长的匹诺曹吧?他后来跟白雪公主怎么样了?你还没给我讲完呢!” “呃,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改天再说吧。”李桓闻言扶了扶额,心想这都是动画片的锅,连忙道:“你不是说二叔让你来传话吗?是有什么新指示?” “什么指示我就不知道了,说是让你去府君大人的书房一趟。”绯妤摊了摊手,道:“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这次二老爷回来以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会找人传话的。对了,你什么时候把匹诺曹跟白雪公主的故事给我讲完啊?” “族长既然传我商讨要事,本少爷这便前去做请示,免得误了时间,让他老人家心生不悦。”李桓一脸正经地说道,紧接着……拔腿就跑。 “李桓,你给本姑娘站住!”他身后传来绯妤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三章 李逊 李桓缓步来到父亲的书房前,书房的门敞开着,对着门口的是一个四扇屏风,每一扇屏风上装裱着的水墨画为当朝御前画师谢长迎亲手所绘,分别是梅、兰、竹、菊图,均是父亲生前喜爱之物。 看这个屏风,李桓心里一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父亲李谦府君和母亲晋阳夫人的模样。虽然他是穿越者,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李谦府君已经被烈阳所害,母亲也同时命丧黄泉,但是正牌李桓的记忆已经被他所继承,甚至于更加深刻,连尚在襁褓中被父亲抱着的场景也一清二楚。 这些记忆深深触动着他的心灵,即便没有刻意去接受,他的心里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对夫妇,虽然不至深切至极,却也是感念这份恩情。 轻轻摇了摇头,李桓踏入了书房。绕过屏风便看到自己的二叔李逊背对着自己,低头负手立在父亲的书案前。 “二叔,我来了。”他看着二叔的背影,与父亲的背影有八分相似,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桓儿,你可知道你父亲平素做何事最为欢喜?”李逊背着身道。 “父亲是阵武宗师,平素里最为欢喜之事自然是钻研阵道。”听到二叔略显沙哑的声音,李桓平复了一下心情,答道:“年幼时父亲曾与我说过,阵道千变万化无穷尽,最是让人痴迷。” “对也不对。”李逊听到他的回答,缓缓转过身来说道:“若说你出生之前,你父亲确是醉心于阵武之道,否则也不至年近五旬才生出你来。可自你出生之后,你父亲最为欢喜之事莫过于你,无论是你牙牙学语抑或蹒跚学步,我从未见他如此欣喜。” 李逊长得与李桓之父并不十分相像,剑眉鹰眼,平常眉宇之间总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与他大哥那种谦逊儒雅之气形成强烈反差,这大概是他常年带兵的缘故。只是此时那股不怒自威的霸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哀伤之色,显然是在书房中睹物思人所致。 李桓听到他的话,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父亲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书房里显得有些寂静。 “二叔。”李桓抬起头,轻声说道:“我甚是想念他。” 李逊一直在看着他,听闻他此言不由地怔了怔,原以为李桓年纪尚幼,而且丧父多年,心中对他父爱感悟不深,便想敲打敲打他,让他勿忘父恩,没想到却是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李逊也算阅人无数,一看李桓的表情便知道并非假意作态。 “如此便好,望你此生谨记。”李逊仰头深深叹叹,道:“今日让你来此,是有事嘱咐于你。” “二叔吩咐便是。”李桓右手扶胸躬身行了一礼道。 “朝中传话,命为叔于下月上朝受封,这两日便要赶赴帝都候礼。”李逊一脸正色地说道:“此次受封乃是先皇遗命,况且再有两年你便年满十五,可受礼加封,承袭你父亲的府君爵位。所以此行你便与我同去,你于一旁观礼,也算是做些准备。” “早闻帝都帝皇城乃大秦第一城,仅城内之地便堪比一县之巨,繁华非常,大秦帝宫更是天衍大陆第一帝宫,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却是让人心生向往。”李桓曾在书籍上看过对于帝皇城和帝宫的描述,这次可以到帝都实地领略一番,心中不禁有些欣喜,只是不知道这大秦帝宫跟故宫相比哪个更加宏伟壮观。 “我大秦帝宫确乃世间第一帝宫,继前朝帝宫之基,历五十余载方修成,且历代拓基加筑,其之宏伟古未有之。”李逊作为一方将军,曾多次出入帝宫,对帝宫之宏伟也是记忆颇深。沉吟了片刻,道:“相较于帝宫之宏伟,帝宫之内,人心最是难以计较。你此番随我前去,切勿胡来,以免引火烧身。” 李桓听到二叔这番若有所指的话,心里也有所明悟,连忙应声道:“二叔放心,侄儿定当谨言慎行。” 李逊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下去准备吧。” 李桓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正看到绯妤气呼呼地坐在院子的石椅上,暗叹了一声糟。 “哟,我们尊敬的桓少爷还有胆儿回来啊?看来是准备好来尝尝本姑娘的厉害咯?”看到他进门,绯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这次是要上鞭子还是上狼牙棒好呢?” 李桓闻言,心里不由一颤,当下背过手去,强作镇定道:“咳咳,小丫头赶紧去收拾行装,本少爷这两日就要赶赴帝都,若误了时辰,引得二老爷不悦,结局会如何你懂的。” “什么?去帝都?”听到李桓的话,本来还气呼呼的绯妤突然跳了起来,大声说道:“真要去帝都吗?没撒谎?” “呵呵……当然是真的,二叔要入宫受封,我也要前去观礼。”看到她的脸色由阴转晴,李桓这才输了一口气,道:“赶紧去收拾一下,给我拿个小匣子,我要去书斋装几本书,到帝都坐马车也要十几天时间,带几本书好打发打发时间。” “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绯妤连忙往房里走去,嘴里还咕哝着:“帝都在北边,天应该比较冷,得多带两件厚衣裳才行。”却没看到李桓在后面听得直摇头。 不一会儿,绯妤两个手上拎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匣走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小桓子,赶紧过来帮忙,这木匣子好重啊。” 李桓闻言跑了过去,单手接过木匣子,嘴里念叨道:“让你找个小匣子,你却拎了这么一个大箱子,这够我装多少书了。”接着他把匣子举了起来,道:“平常让你多锻炼锻炼,这么个匣子都拿不了。” “有你锻炼就行了,我拎不动自然有你来拎。”绯妤搓了搓双手,应声道:“房里也没个小点的匣子,就这么个匣子还是我从床底下拽出来的,你要是觉得大了就放回去,自己去宁伯那里找一个小点的去,本姑娘要去收拾衣裳了。”说完就又跑回了房里。 “这丫头……”李桓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接着便把木匣放到地上。 木匣大小有一尺见方,说是个匣子,倒不如说是个木箱,外表没有什么纹饰,只是在匣子开口上有一个深深的嵌痕,很明显是之前嵌了个什么东西,后面脱落了下来。嵌痕两边有两个铜搭扣,看模样跟平常看到的搭扣不太一样,下边是个扣眼,上边却用铜皮裹住了。 “得,这还给我找了一个烂匣子,这小妮子。”李桓看着那个嵌痕,摇了摇头说道:“看这样式,估计这匣子比我的年纪还大呢,说不定走半路上就朽了。”说着,他把双手搭在搭扣上,两个拇指稍稍用力扳起搭扣。 “啪嗒”两个搭扣应势弹起,但是李桓的心却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这感觉……不对!”李桓心里犹如翻起了惊涛骇浪一般:“这是机械扣!”一念至此,李桓顿时一阵激动,连忙把匣子搬到一边的石桌上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匣子上的搭扣确实跟平常所看到的不太一样。寻常的搭扣一般都是一块铁片做成扣把,上面开了一个扣眼,只要对准下面的扣芯轻轻搭上去就行了。扣芯一般会有个用来反扣的小缺口可以嵌住扣把,必要的时候可以给扣芯加上一个锁头,防止运输过程中扣把脱开。 但是这个木匣上的搭扣,扣把是铜制的,与平常的扣把区别不大,只是在扣把跟盖子的衔接处包了一层铜皮。但是李桓在拨开扣把的一瞬间,扣把是脱开扣芯之后是自动弹起的,所以他立刻想到这个铜皮裹住的部位,即便不是一根弹簧,也是与弹簧功能类似的东西。如果里面真的是一根弹簧,但是长度不足三分,这是这个时代的技术无法做出来的,至少他在别的地方没有看到过这么精细的弹簧构件。 李桓用手拨开弹起的扣把,很明显感受到一股反作用力,扣把与盖子的衔接处虽然外面被铜皮包裹着,但是在扣把下面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一根细铁丝盘曲在衔接的地方。 “呼……”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弹簧做工比较粗糙,铁丝上有些地方还有夹痕,但是从形制上看与前世工业制作的弹簧区别并不大。这不禁让他有些疑惑,难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躁意,毕竟从一个现代社会穿越到一个古代社会,虽然生活较以前富足了许多,但是这心里的落差还是非常大的。他依然非常希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出门坐公交,上班玩电脑,尤其是在如厕后屁股被草纸磨得生疼的时候——而这还是李府这个权贵之家才有的待遇,寻常人只能寻几根木条草草了事。 他摇了摇,把心里的躁意强压了下去,毕竟这事急不来,首先要看看这箱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破解这个谜团。 他缓缓掀开了木匣的盖子,匣子里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跟寻常的木匣没有什么两样。匣子虽然比较大,但是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方青玉和一个信封。 青玉呈方形,长约两寸,宽约一寸,厚约五分,与平常书案上用的镇纸相当,只是微略短了一些,上面阴刻着三个正楷字“引势诀”。最令李桓感兴趣的是放在青玉旁边的那封信,上面用正楷书写着“青阳府君李谦阁下亲启,天辰阁许稚敬呈”。 第四章 引势诀 李府正堂大厅内,当朝戍北玄武将军,前府君李谦之弟,李桓的二叔忠勇伯李逊大马金刀地坐在上座,脸上已经看不出来哀伤之情,恢复了往日的威武之色。大厅上,宁荀正肃立一旁,应该是在谈论什么事情。 “宁兄为何站着?您乃是李府大管家,自是不需要如此拘礼。”看到宁荀一动不动地站在厅中,李逊不由出言说道。 宁荀抚胸躬身行了一礼,道:“二老爷,论身份您乃李家一族之长,更是朝庭重臣,卑下乃李府之仆,尊卑有别不可逾越。” “既您执意如此,便随您罢。”李逊并不是第一次劝他,当下只能作罢,随即说道:“此次我赴帝都受封郡侯爵位,听闻乃先帝遗旨,此番便是廖侯那厮亦无法从中作梗。皇恩浩荡,先帝念及我李家之功颁下遗旨,乃我李家之幸!” 讲到这里,李逊站立而起,背过身来面对北方,那是帝都所在的方向,只见他抚胸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接着说道:“此次赴帝都,我需先于宫内候礼,您与桓儿便于我忠勇伯府先住下,待受礼当天我会遣人接引尔等入宫观礼。” “族长放心,老仆自当安排妥当。”宁荀躬身答道。 李逊回过身来,看了看他,又开口说道:“我对宁兄自是放心的,只是桓儿年纪尚幼,需得您费心看管。帝都乃虎踞龙盘之地,人心险恶,切莫让他胡来。” “呵呵呵……族长您便是多心了,桓少爷聪颖过人,且成熟稳重,不似一般少儿郎,府君大人得子如此乃是幸事。”宁荀笑道。 “宁兄如此夸奖于他,此方乃他之幸事。”李逊微微笑了一笑,但是脑海里突然浮想起十余年前大哥与他的谈话,当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仰头道:“只是其之聪颖却不知是幸或不幸。” “许稚?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许师的名字。”院子里,李桓拿起来信封,嘴里叨咕了一声:“这信是给父亲的,现在父亲不在了,我看看应该没问题吧。”说罢,他就轻轻地拆开了信封,信的内容有两张纸,他拿起来就念了下去。 “青阳府君李谦阁下尊鉴,自帝都一别二十载,不知今可安否……此匣及其内之物乃先师遗物,今天辰阁已封阁散众,故遵师兄之命赠予府君,其内有玄简一方,乃是天辰阁之玄学武技,留待府君虎子适时修习……敬请教祺,天辰阁许稚手书。”信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是跟前世毫无关联,李桓不由得有些失望。应该是许师当年赴青阳镇之前所写,只是恰逢父亲被烈阳所害,所以这封信连同匣子都留给了李桓。 “如果当年不是许师刚好赶到,出手击退烈阳,说不定我穿越过来也会变成一具尸体。天辰阁内,许师乃武力第一,换个人说不定也救不下我来。”李桓叹道:“听闻许师在天柱山隐修,与我淮阳郡相邻,路途倒是不远,如果有空倒是需要去拜望一下。” 收拾了一下心情,把信装好放回了匣子里,李桓随手把那块玄简拿了起来,道:“早就听闻玄简的名头,非巨灵之境无法制作,里面印刻的都是上佳的玄学武技,我李府武技阁也仅有三方,旭日天罡诀、昆吾诀和贪狼诀都是一等一的玄学武技,只是不知道这引势诀怎么样,得去找一下老陆问问这块石头要怎么用。”说完他把玄简放回木匣,提着匣子就往陆教习的住处行去。 “陆先生在吗?”李桓来到陆教习的住处,轻轻扣了一下院门喊道。 没等多久,就听见“吱呀”的一声打开了,陆教习一袭白衣,从院里迎了出来,道:“是桓少爷啊,却是想不到你会到这里来,是修炼上有何疑惑?” “确实有些问题需要请教先生。”李桓抚胸躬身行了一礼,道:“学生方才收拾居室时偶然发现了父亲的遗物,在里面有一方玄简,乃天辰阁袁先师赠予我修行之玄学武技。此物学生未曾接触,需得先生指教使用之法。” “哦,竟是玄简?”陆教习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惊讶,道:“此物乃珍品,我李府亦才三方玄简,如今再获一方可谓喜事,且进院中细说。” 李桓进了院中就把匣子放在石桌之上,掀开匣子拿出了那方玄简递给了陆教习,道:“此方玄简名为引势诀,先生可曾听说?” “引势诀?这名字有些稀奇,我也未曾听说,想来袁先师所赠之物必定不凡。”陆教习接过玄简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此方玄简所用青玉出自北漠,与现今常用之广元山白脂玉不同,历史算得比较悠久。自本朝于北漠边垂修筑风门关之后,北漠青玉矿区已荒废千年之久,现如今印刻玄简大都使用白脂玉或东江之石州蓝玉。莫说此乃一方玄简,便是此玄简本身所用之青玉已是价值连城。” “先生真是学富五车,竟连此玄简之材质出处皆可辨识。”李桓听到陆教习详尽的解说,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马屁,接着道:“如此说来,此玄简所印刻的玄学武技定然非同凡响了?” “玄简乃珍品,些许常识自要晓得。是否非同凡响,这便需得探知一番,凡玄简亦有优劣,如府内现存三方玄简均乃先帝御赐,其中印刻之玄学武技算得上当世最佳,昆吾诀与贪狼诀若资质尚佳且修炼得法可破入巨灵之境,旭日天罡诀更是有望一窥破灭之玄机。”说罢,陆教习看了一眼手上的玄简,道:“若制简者有意为难后来之人,随意篡改胡为,那便是材质再佳亦是无用。但制简需得巨灵为引,想来巨灵境强者不会做此无聊之事。此简是优是劣,还需探知一番方可知晓。也罢,你便用此方玄简学习阅简之法。”说完,他就把玄简递给了李桓。 “还需先生指教。”李桓接过玄简,微微颔首,恭声说道。 “凡玄简者,皆可用心念感知其上。玉乃石之美者,其质类人,以玉为简易于通灵,集心念观于其上,可感其中玄机。” 陆教习张口就是一段口诀,李桓虽然现在古语已经很熟练了,但是还是听得一头雾水。陆教习看他一脸迷茫之色,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平日里教导你清心明神之法,除用以增进通玄,此时便是使用之机。” “清心明神?”听到他的话,李桓若有所悟,连忙坐到地上盘起双脚,把玄简举于身前,凝聚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孺子可教也,瞬息之间清心明神,犹如入定一般,却是有些惊人,想来不需一月便可破入通玄之境了。”陆教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满意地笑了起来。 “吾名蔺自华,字天辰,生于大清咸丰元年,山东青州府临淄人士。同治八年中举入仕,官至临淄县学教谕,光绪四年得离魂之症误入天衍,至今凡七百三十一年……腾龙朝始圣元年因开国有功,受封天辰王,任腾龙帝国国师,开立天辰阁教化万民……”李桓看着身前的玄简,刚一定神,便觉得精神陷入了一片迷乱,脑海里浮现出一段段文字和图像,仿佛有人强行把记忆灌注到他脑海里一般:“吾之玄学师承图天机先师,先师身故后自辟修行之法,后因教化之需,感玄学修行之混乱,始划分玄学武技境界……贤圣初年得悟,设破灭一境……贤圣三十二年有所突破,划通天一境……吾深感天道之无常变化,人力之有时而穷,故以身悟道,是以创下引势一诀,留待后世有缘人……吾惟憾此生不得归途,甚念家中爹娘兄长……蔺天辰,大圣六年制简。” 庭院中,陆教习正在一旁看着李桓阅简,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就看到李桓手上的玄简应声而裂碎落一地,不由得大惊失色。由于李桓此刻正在清心明神,他也不敢出声干扰,连忙散发玄气感知李桓周围的玄气变化。 感知到李桓周遭玄气并无变化,陆教习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是他依然不敢放松警惕,依然御使玄气游走在李桓身周,随时准备出手搭救。 “呼……”等了大约一刻钟时间,李桓终于深深呼出了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显得他心里不太平静。 陆教习看到他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去扶他起来,急声问道:“如何?此玄简是否有异?” “玄简并无异常。”李桓摇了摇头,此刻他的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因为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文明文化跟前世如此相似,甚至是文字典故都基本相符,原来是因为被誉为天下之师,执掌万民教化长达千年之久的天辰阁开阁阁主跟他一样,是一个穿越者! 他缓缓理了理思绪,道:“此方玄简并未伤我,只是内中印刻之玄学武技迄今已四千余年,即便再海量玄气亦不足以支撑如此之长的岁月消耗。” “四千余年……这……即便是巨灵境强者所制玄简亦仅能维持千年,莫非制简之人乃破灭境强者?”陆教习闻言又是一惊,连忙追问道。 “先生可知此方玄简乃何人所制?”李桓反问了一句。 陆教习压下心头的震惊,沉思了片刻,道:“破灭境强者仅寥寥数人,若是四千余年前……”他细细琢磨了一下,只是越琢磨越是惊讶,道:“四千余年前达破灭境之人,仅有天辰阁天辰先师与其首徒图一斑图先师!天辰先师乃是史上记载首位破灭境强者,图先师更是不足百岁破入破灭境,乃史上最年轻之破灭境强者。莫非此简乃是二位先师之一所制?” 第五章 启程 “正如先生所说,此方玄简乃是天辰阁开阁阁主,天下之师天辰先师所制!并且,天辰先师并非如史书所著那般仅为破灭境强者,其已超越破灭之境,破入通天境,乃是一名通天境的绝世强者!”李桓所说的话再次让陆教习心神大震,他继续说道:“引势诀乃天辰先师合道前所创,想来即便无法修至通天境,若是按本修成,亦比之黎国国师亦要强上数分。”虽然李桓当时阅简时因为太过震惊,还没仔细整理引势诀的玄学武技,但是并不妨碍他进行猜测。 过了半晌,陆教习才缓缓回过神来,道:“天辰先师果然不愧乃天下之师,即便他以身合道四千多年来,亦未听说何人能超越破灭境,通天之境更闻所未闻,巨灵之境已能开山裂地,通天之境莫非真可通天?” 他的语气中满满是对天辰先师的敬佩,只是他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李桓说道:“既然此简已碎,引势一诀便仅为你所知。此事你可曾对他人说起?” 李桓恭敬道:“先生放心,此简之事仅你我二人知晓。” 陆教习微微点了点头道:“此事过于惊人,况世上最为无辜乃怀璧其罪,你莫要再与他人提起,即便是族长大人亦然。” “学生定然铭记先生所言!”李桓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这件事情确实太过惊人,如果让旁人知道,肯定会引起一场天大的风波,况且关于天辰先师也是一个穿越者的事情,李桓是绝对不敢提的。 “如此便好,我本为你所修习之功法尚有疑虑,确是未曾想你竟有如此造化。”陆教习满意地说道:“若是如此,待你通玄之后便修习此诀,若是修有所成便是天大福气,想来如你这般聪颖,定然可成。” “谢先生吉言!”李桓再次躬身行了一礼。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从陆教习院子里出来,李桓提着木匣哼着小曲走到了书斋,虽然今天的事情让他非常震憾,但是生活还得继续,眼下最紧要的是先收拾好行装,准备随二叔启程赴帝都。 “《辽原录》,为啥不是《聊斋志异》呢?真是头疼,这么大一个书斋,一本小说都没有。”李桓在书斋里收拾着这次在路上要看的书,顺手就把《辽原录》扔进了木匣里,又继续翻拣其他书。 “《山水综录》?都是山水水水的,这也太文艺了,不适合我这种新时代的美少年。”他一边翻拣着,一边叨叨念,翻了半天硬是没翻出一本感兴趣的书来。 等到把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个遍,他也就捡多了一本《奇闻异事录》丢进了木匣里,不由挠挠头道:“看来这两年书看得太狠了,基本上有用的书都看完了,这下要到哪里找书才好呢?都说知识就是力量,以前高考没考好也就算了,这辈子不说博学多才,至少也要学富有个五辆车才行。” 离开了藏书阁,李桓慢慢往自己住的院子里走去,路过他父亲的院子时,他顿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府里除了藏书阁和武技阁,就剩父亲的书房书房里有些书了。”当下迈开了脚步走进来院子。 府君书房里,梅兰竹菊四扇屏依然矗立在门口,李桓走进书房里,里面的摆设一直都没变过。自从父亲身故以后,府里除了宁伯几个仆从和那些护卫队的人以外,就只剩他和陆、覃教习两位先生,陆教习是武修教习,覃教习是文修教习。二叔李逊早年封了伯爵就搬迁到帝都的忠勇伯府了,只是每年回来小住三两个月,至于其他表亲叔伯也早已搬离,听说是因为父亲给他们各自在外地建了房宅安置。偌大的李府,八个院子里就剩李桓一个姓李的,还好有宁伯把李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免得李桓吃苦头。 李桓慢步走到书案前,躬身行了一礼,道:“虽说你不是我真正的父亲,但是现在我既然占据了李桓的身体,那和你也算有一场父子情分,我也把你当父亲看待。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把烈阳抓到你坟前跪灵谢罪。” 三年之前,神武帝退位,让位于八皇子秦明,改年号明武。由于是新君登基,所以李谦府君便携妻儿前往帝都,准备为新君登基执礼。没想到车队刚行出青阳镇,便遭到烈阳袭击,虽然李谦已是赋意境强者,但是毕竟是初阶,而烈阳已经半只脚踏入巨灵境的强者,所以一阵抵挡交锋之后最终不敌身死。后来烈阳袭击马车,李桓的母亲晋阳夫人当场毙命,而李桓也被震出了车外身受了重伤,要不是许师刚好路过击退了烈阳,估计李桓的性命也难保了。尔后烈阳叛出大秦,远遁大尧帝国,而其时适逢神武帝驾崩,未及时遣人拦截他,导致烈阳至今逍遥法外,甚至还当上了大尧帝国的宫廷教习。 李桓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迈开脚步,走到书架前翻拣起书来。书房的书不多,大概就三个书架,但是分门别类排列得非常整齐,由此可知父亲生前也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李桓微略扫了一眼,墨画书帖类的直接略过,他主要还是想看一些知识类的书,比如他现在手头上拿着的《大秦军制考》,主要是介绍大秦的军事制度和军职官衔的。 翻拣了一会儿,几个能引起李桓注意的类别都已经翻拣过了,大多与李桓原先看过的书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没有必要再看。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忽然看到叠放在书案右边的几本书,这几本书都是父亲生前时常翻阅的,他走上前去把书拿了起来。 “《阵史》、《林语阵道简考》、《阵法通志》……全是跟阵道相关的,这也没法看啊。”李桓看着这几本书直挠头。 阵道在天衍大陆上被人视为小道,因为玄学武技才是修行主流,而阵道需要耗费时间耗费精神钻研,如果修习不精,能够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在大秦帝国中,数得上阵道宗师的仅有宫廷阵道教习陆骁和李桓的父亲,两人均是赋意境强者,如果提前布置下大阵可以与巨灵境强者一较高下。但是这都是建立在财力的基础上,毕竟布置大阵都需要耗费大量玄玉。玄玉的制作原理与玄简相同,只是玄简需要印刻功法,非巨灵境无法制作,如果内中玄气耗尽就会玉碎简裂。而玄玉只是简单地灌注玄气,不会破坏玉石结构,可以重复使用,对于境界无特别要求。 当初李谦在李府内布有一个破军大阵,八个院子的大门下均埋有一方由巨灵境强者制作的玄玉,另外还有数十方由他自己制作的玄玉,如果由他主阵催动,即便是大秦帝国大元帅、巨灵境高阶强者唐万年出手也不一定能攻破。只是单单八方巨灵境所制的玄玉,一般人就基本消费不了,更不要说修习到阵道宗师之境,那只会比之更难。 “反正我现在还没到通玄境,把这些书看一看长长见识也好,都说阵道难修,那我就看看究竟有多难。”想罢,李桓就把那几本书一股脑地装到了木匣里。 三日之后,一列车队走出了青阳镇,踏上了前往帝都的官道。在车队前面的是三个骑着行地龙马的旗手,高举着“李”“青阳”“忠勇”的旗帜,只要稍许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是青阳府君和忠勇伯的旗帜。 在旗手后面是两辆配有紫色车轮的马车,紫轮仅为侯、伯爵所用。前一辆马车车顶上配有一个白脂玉雕琢而成的狮子,表明这是郡侯爵的武官,是青阳府君座驾,后一辆马车则是配有豹形玉雕,表面这是郡伯爵武官,是忠勇伯座驾。 马车后面是李府护卫队,足有百余人,均骑着行地龙马,威武雄健。护卫队领头的是陆教习,此时的他身着黑色的地奎兽甲,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握着别在腰间的剑柄,两眼炯炯有神直视前方,如果是已经通玄的人能够清楚感知到整个车队都已经被他的气场笼罩,只要周遭有些许异动他都能马上感知到。 府君座驾里,李桓合上了手中的《奇闻异事录》,对着坐在旁边绣花的绯妤道:“这书没法看了,只要想起陆先生那一身皮甲和他的样子,我这胃都在直抽筋。” “陆教习长得斯文又不是他的错,只能怪那身皮甲太难看了,要不回头你给他换一身白水蛟龙甲?”绯妤一边绣着花一边应道。 “那还是算了,会被杀头的,给他换一身行地龙马甲还差不多。”李桓摇了摇头,白水蛟龙甲是顶尖甲胄,能够有效防御玄气侵体,但是毕竟是皇家专属,不能乱来。 “桓子,你说这到帝都还要十几天时间,可我看这行地龙马跑得挺快的啊,还要那么久么?”绯妤突然出声问道。 “行地龙马虽然能日行两千里,但是咱们青阳镇跟帝都将近三万里的距离,十几天都算快的了。还好父亲这马车车轮外圈裹了棉木,不然咱都得颠到吐了。”李桓答道。 “瞧你说的,要不是大人的府君爵是世袭的,这棉木紫轮还要给收回去呢。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淮阳郡离帝都还算近的,要是南江郡的人要去帝都,那不得月余才能赶到?”绯妤放下了手中的绣萝,问道。 “吱呀”正当李桓准备答话,正在行走的马车突然急停了下来,他疑惑地掀起了车帘,就看到在前方开道的斥候骑士挥着小红旗骑着行地龙马疾驰而来,斥候骑士一般都在车队前两里地开道行进,此时回转车队肯定是有事情发生。 “报!前方有数十名流寇劫道,青阳商行车队被劫,正与流寇相博!”果不其然,斥候骑士一边疾驰,一边高声报告到。 “陆教习,你领护卫前去相救。青阳镇外竟有流寇劫道,方瑜这个镇台是不想当了!”说话的是坐在第二辆马车上的李逊,很显然他有些愠怒,青阳镇是李府所在之地,方瑜身为青阳镇镇台,竟然放任流寇劫道,自然难辞其咎。 第六章 处置 陆教习带领三十名护卫,纵马驰离车队,奔去前方救助青阳商行的车队。 “走,我倒是要看看何等流寇敢在青阳镇撒野。”李逊的声音再次响起,车队又缓缓前进。 “桓子,流寇劫道啊!是不是很危险?”马车里,绯妤有些紧张地问李桓。 李桓放下了车帘坐了回去,道:“有二叔和陆教习在,没什么危险的,就是免不得要死人。待会儿你就待在车里,不要出去。” “你要出去?”绯妤连忙问道。 “我自然是要出去看看,好歹我也是一个武修,男子汉大丈夫,没什么好怕的。”李桓答道,其实他心里有些紧张,虽然当他接触到武修开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会非常残酷,只是没想到会那么遇到这样的事情。 两里地很快就赶到,车队缓缓停了下来。在车队前方稍远的地方还有一些斥喝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明显是还在交手。 李桓掀开布帘,示意车夫退到马车后面,然后抬头看了看前方。前面也是一列车队,车队周围零零散散趴着或者坐着一些人,大都是武夫装扮,应该是车队雇的押运护卫和流寇。趴着的应该已经死了,坐着的基本上都在哀嚎,另外还有一些散落的肢体,整个场面看起来非常惨烈。李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情景,虽然强压着不适,但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你不该出来,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二叔李逊已经站在马车边上,开口说到。 “如此惨象,实如人间炼狱一般,过于残酷。”李桓回过身来行了一礼答道,只是听着声音有些颤抖。 “你需得适应,李家乃军侯之家,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虽说你将承袭府君之爵,但此乃祖荫,非你之功,我李家无食祖荫之人。”李逊微微皱了皱眉,道:“吾父乃祖曾肃平西原叛乱,剿灭西原百万叛军,战功赫赫。大哥亦曾披甲上阵,戍守天神关三年,屡破尧军进犯,亦是军功卓著。” “二叔更是戍守风门关十余载,曾率一玄武戍边师大破尧军数百万,斩杀大尧皇族虎将尧乃瑾,军功昭著,得御封忠勇伯爵。”没等二叔说完,李桓就接上了话,道:“家族荣光侄儿自是铭记,只是生死之事乃大事,有所感念罢了。” “铭记便好,你随我来。”说完李逊迈步朝前走去。 李桓跳下了马车,跟在二叔身后朝前走去。陆教习应该是追击流寇,传来的声音还在商行车队的前方。李逊不急不缓地走着,一会儿走到了商行车队边上。李桓两眼扫视着周围,地上的尸体、鲜血和残肢断臂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一股恶心之感在酝酿着,终于在走到商行车队边上的时候,他抑制不住身体,剧烈地呕吐起来。 旁边有一个李府护卫正在给商行车队的伤员包扎,看到李桓呕吐,不由出声道:“桓少爷若是难受得紧,便按压两手虎口,会微略好些。”说完他眼角瞄了一眼李逊,见他依然径直往前走,便继续低头给伤员包扎。 因为李桓待人谦逊,而且经常到护卫驻地与他们交手练习,所以护卫们对李桓都非常爱护。李桓吐完,用袖口擦了擦嘴,便抬起头对那个护卫点头示意了一下,接着继续跟上二叔的脚步。他心里很清楚,二叔这是在锻炼他的胆量。 地上的残肢断臂非常凌乱,有时候李桓还得从其上跨过,这让他再次呕吐了起来。可以看得出,双方的交手非常剧烈,在外围一些的地上布满了坑洞,那是玄气炸裂时破开的,由此可知这些流寇应该有不少行气境以上的人物。一般的流寇大多是炼体境,如果到了行气境就已经是高手,达到启天境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伙流寇有不少达到行气境,已经是比较有实力的了。 不一会儿,李逊和李桓就走到了商行车队的前端,陆教习他们正在跟流寇交手。只见陆教习站在场中负手而立,一柄长剑飞舞于半空之中抵挡着三柄同样凌空飞舞的弯刀,其他护卫则或持剑或持刀在与别的流寇交手。 “一伙流寇竟然有三名御气境,着实令人震惊,寻常镇卫确实无法尽数清剿。”李逊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讶异,毕竟御气境的强者,即便在戍边军中运气好也可当一个旗尉,统帅千人了。 三名流寇并排站在一起,都御使着兵器与陆教习相斗,只是看他们脸上的表情,能明显看出来他们抵挡得非常吃力。陆教习毕竟是罡体境强者,对付三个御气境的流寇依然游刃有余,只是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李桓以前从来没看到这个级别的战斗,至少陆教习从来没有出手御气过,所以他瞬间连恶心的感觉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看着双方交手,只是他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这明显是违反牛顿定律啊,这刀刀剑剑怎么就飞起来了呢?要是拍电影根本就不用加特效啊!” 李逊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右手,伸出两指并起,向那三名与陆教习交手的流寇指了过去。那三名流寇忽然脸色大变,齐齐伸出双手在胸前平推了一下。“轰!”的一声响起,在流寇身前的地上溅起了一片泥土四处飞散,而三名流寇也应声直挺挺地向后飞出十数米,就像有一个炸弹在他们身前爆炸一样。陆教习见机连忙往前走了几步,空中的长剑荡开了三柄弯刀,瞬间飞到三名流寇上方游走。三柄弯刀被荡开了之后便掉落在地,而那三名流寇则是躺在地上吐着血,双手不规则地扭曲着,明显是已经断成几节。 不一会儿,周围的护卫都结束了战斗,除了几个护卫受了点轻伤,其他人都完好无损,毕竟李府护卫至少都是行气境的,而且不乏启天境和御气境武修。 陆教习收了长剑,把三个御气境流寇交给别人看管,自己去清理了一下战果。不一会儿就走到李逊面前行了一礼,报告道:“族长,流寇已经全数清剿,击杀三十六人,擒获二十八人。我府护卫轻伤八人,人员俱全。只是青阳商行仅余六人生还,均有负伤,请老爷处置。” “遣人去青阳商行传讯,由他们来人接收车队,另传讯于方瑜镇台,让其领人前来清理此地。”李逊开口吩咐道:“所擒流寇皆尽处死。” 本来李桓还在一旁张望,但是听到李逊最后一句话,不由心里一惊,开口说道:“二叔,不可!此地乃青阳镇地界,所擒流寇应交青阳镇衙处置。” “此地虽是青阳地界,按律此事应由方瑜处置。但我身为一军之将,处置几名流寇并不违例。”李逊说道:“流寇作恶多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交于方瑜不过是斩首示众。由我来处置,想必我这戍北玄武将军之名会让青阳镇太平些。” 李桓听见二叔的话,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出来。他明白二叔说的是对的,这些流寇即便是送到镇衙也难逃一死,再看看散落一地的尸体残肢,这些流寇确实罪无可恕。 正当李桓二人准备回转车队,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阁下可是李府二老爷?”开口的是其中一名御气境流寇,他被一名护卫按压在地上,只能勉强抬起头来。 李逊收起脚步,回过身来,看着那个流寇,并没有开口说话。 那个流寇看到李逊回过身,连忙高声说道:“在下并非流寇,在下刘昭,乃青阳镇东裕乡五道屯人氏。青阳镇台方瑜勾结青阳商行侵占田宅,草菅人命,五道屯上下四百余户两千余人惨遭屠戮!”刘昭说着两眼通红,道:“在下与数十名兄弟均是五道屯人氏,因各自外出修行幸免于难,此番袭杀车队乃是报仇雪恨,求大人明鉴!” 李逊闻言皱了皱眉,道:“五道屯?莫非是神武二十八年淮阳郡内发鼠疫之地?” “沾染鼠疫乃是捏造之词,屯中上下两千余人遭青阳商行雇凶屠戮,无人幸免,田宅被镇衙收回卖与青阳商行!在下父母族亲六十余人皆尽横死,求大人为我等申冤!”说着他低下头,不断往地上撞去,是在磕头,但是因为他被按压在地,所以看起来并不明显。 “此事可有实据?”李逊开口问道。 “在下手中并无实据,但大人可开掘尸坑,所有尸首均有残缺,绝非鼠疫所致,且青阳商行所雇凶手乃凌源镇一武修道场,一查便知!”刘昭答道。 “二叔,如若此人所言非虚,便是惊天冤案,您需慎重。”李桓在一旁见二叔在低头思索,便开口说道:“按他所言,此事不宜镇衙处置,需得报于州衙彻查。” “陆教习,你吩咐下去,为他们略微包扎并缚上铁枷随行上路,到了陈州交于郡衙处置。如若镇衙与青阳商行之人相询,便说流寇已尽数击毙。”李逊沉吟片刻,开口说到。 青阳府君马车前,李桓脸色发白,地上有一滩水漬,那是他吐出来的黄胆水,一路走回来还要忍受一遍尸横遍野的场景,他又一次没有忍住吐了出来。 李逊在一旁负手而立,看着他道:“今日之事,你作何感想?” “袭杀车队固然可恶,但若刘昭所言非虚,亦是情有可原,只是不知二叔为何不报于县衙抑或州衙处置?”李桓抓着袖口用力擦了擦嘴,说道:“此间之事过于残酷,袭杀车队如此,屠戮一屯亦是如此,无论是何种结果,杀人终究是可悲之事。” 第七章 夜谈 “可悲?”李逊闻言仰头大笑,道:“如此便已是残酷已是可悲?如若我说,刘昭所言十之八九乃是实情,你觉得何乃残酷?如若我说,此事若报于县衙州衙,定有人阻挠上报,你觉得何乃残酷?如若我说,无论此事是否属实,刘昭人等亦难逃一死,你觉得何乃残酷?” 李逊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看李桓那张愈发透白的脸,道:“若是可悲,青阳商行死去之人可悲否?刘昭死去之兄弟可悲否?五道屯上下两千余人可悲否?” 李逊的话如山岳一般,一下一下敲击在李桓的心头,一连几个反问把他说得哑口无言。他紧紧地抿着嘴,扶在马车上的双手也渐渐凸起了青筋。 “桓儿,你未经世事,心善固乃好事,但勿过于仁慈。慈者常受欺,心存仁义便可,待人接物需得严酷些。”李逊说完便迈步走开了。 “二叔,是世道残酷抑或是人心残酷?”李桓双手放开了马车,问道。 李逊停下了脚步,反问道:“若是世道残酷如何?若是人心残酷又如何?” 李桓直起了身,看着李逊的背影,道:“若是世道残酷便需诛心,若是人心残酷便需杀人!” 李逊闻言,身形似乎震了震,良久才叹了一声,道:“便需得你自己琢磨。”说完抬起手来摆了摆,然后就纵身上了马车,没有再说一句话。 从青阳镇到帝都,淮阳郡郡治陈州是必经之地。陈州位于淮阳郡最北,而青阳镇所在的青州则是在淮阳郡中,即便以行地龙马的脚力也要六七天才能赶到。 由于车队马力都是行地龙马,所以一路上倒是不用风餐露宿,基本上一天都能路过两三个驿站,吃住都在驿站里。刘昭等人到了驿站就被关押于驿牢里,这是寻常官衙押解犯人所用的牢房。牢房的栅栏都是用精铁制作,虽然囚禁行气境以上的犯人有些勉强,但是此刻他们个个带伤无力反抗,况且陆教习就在一旁的牢头室里歇息,有什么异动马上便知。 夜已深,李桓却久久没法入睡,或许是被白天那血腥的场面刺激到了,或许是被刘昭所说的冤情惊吓到了。此时他一阵心烦意燥,毕竟从一个民主文明的世界到一个落后残酷的世界,所经历的事情超乎他的想象,这让他有些无法释怀。 他简单裹了一件长袍走出了房门,时节已至初春,但是冬天的寒意似乎还尚未消去。李桓武修多年,这点寒意自然算不了什么,但是毕竟不能只穿着寝衣出门。 他没有犹豫,径直走到驿牢外。只听“吱呀”一声,牢头室的门被打开了,陆教习从里面探了探头,看到是李桓便走了出来,道:“桓少爷,夜已深何不歇息?” 李桓行了一礼,道:“打扰先生歇息了。学生无心入眠,便出来走走。” 陆教习自然看得出来李桓的精神不太好,他也猜到李桓是要做什么,就看了一眼驿牢,道:“明早仍需赶路,莫要太晚。此处危险,若有事便呼喊一声。”说完,他便走回牢头室,关上了门歇息去了。 李桓目送陆教习回房,然后就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驿牢。驿牢正面没有墙门,只是简单地嵌着一个栅栏,寒风很轻易可以在牢内牢外打个转。此时驿牢里,大部分人已经睡去,毕竟白天一战消耗了不少精力,而且身上还有些伤势。刘昭靠着牢门盘膝而坐,两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虽然已经矫了骨夹了木,但是毕竟已经断了,没有半年恢复不过来。 “刘昭。”李桓看着他的背影,出声叫了叫他。 刘昭缓缓转过头来,瞄了一眼李桓,接着又回过头去,道:“如若在下猜测不错,你便是青阳小府君,乃是千金之躯,深夜前来,寻在下何事?” “我且问你,五道屯之事,你可曾报官?”李桓没有跟他较劲,直接开口问道。 “小府君过问此事作甚?”刘昭淡淡地问到,毕竟李桓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出身富贵锦衣玉食,大抵也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所以他话语间也没那么恭敬。 “如若你需讨个公道,需保得兄弟性命,便细细说与我听。”李桓郑重道:“即便到了郡衙,我二叔亦不会为尔等陈情。即便尔等冤屈属实,想必以袭杀车队之罪亦难逃一死。” “凭你可为我等主持公道?凭你可保得我等性命?哈哈哈……”刘昭忽然仰头大笑,道:“小府君,你乃千金之躯,何必掺和其中?李将军能将我等交于郡衙处置已是仁至义尽,在下感激不尽。鸣冤之事我等自会处置,至于生死……大丈夫何惧一死!” “刘兄所言甚是,大丈夫自然不惧一死!”没等李桓开口,在旁边一个人突然开口说道:“小府君,您之好意,我等心领,只是此事您确是不该过问。” 李桓看了一眼那个开口的人,是其中一个御气境强者。此时他正靠着牢墙盘膝而坐,因为被牢门上的阴影挡住了,所以李桓一开始没有看到他,在他旁边坐着的是另外一个御气境强者。 “淮阳郡郡守梁宇大人乃是家父生前至交,不知此事可否让尔等改意?”沉吟了片刻,李桓开口说道:“大丈夫确是不惧一死,但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尔等皆是武修,应当知晓修行之不易,如若因此身死,徒然落得骂名,不若苟且偷生,为他人谋福,为自身赎罪,一身武艺总有用武之地!” 驿牢里一片寂静,显然两人心里正在权衡李桓所说的话。半晌,那个靠在牢墙的御气境强者开口说道:“在下林乾,愿请小府君为我等申冤!” “刘昭亦愿请小府君为我等申冤!”听见林坤开口,刘昭便不再犹豫,开口附和道。 “在下林坤,愿请小府君为我等申冤!”在林乾身旁坐着那个御气境强者也开口说道。他的模样与林乾有几分相似,而且姓名匹配,想来是两兄弟。 “在下刘一勋,愿请小府君为我等申冤!” “在下黄六,愿请小府君为我等申冤!” “在下……” 驿牢里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没有睡去的人其实都在默默听着李桓几人交谈,听见刘昭他们都已经开口了,当下都开口附和道,有几个被大家说话声吵醒的人也纷纷向他人打听了起来。 李桓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未受礼加封,小府君之称担当不起,本人姓李,单名一个桓字,尔等喊我李桓便是。” 当下,他席地而坐,与刘昭等人交谈了起来。只是他没有留意到,远处李逊已经把房门打开站在门口,宁伯就站在李逊身旁,两人都看着他与刘昭等人交谈。 “桓儿终究还是过于心善。”李逊看着他们,不由得感叹道。 一旁的宁伯捋了捋短须,应声道:“桓少爷尚且年幼,自是不免一番热血,说不得过于心善,此乃宅心仁厚。日后若是不欲从军,入仕亦可。此等仁善,于国于民皆有所利。” “我李家世代金戈铁马,即便未为大秦拓得半分疆土,亦为社稷之安立下汗马功劳。确是未曾想,到了桓儿竟……”李逊说着突然收住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宁伯未觉有异,只是接下话头道:“大秦社稷现今安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若是从军,军功难立,不若入仕,为社稷百姓谋得福利亦是一番功勋。” 李逊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在驿牢外的李桓,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便回过身进了房内。宁伯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便回自己的偏房歇息去了。 李桓仍在驿牢外与刘昭等人交谈,一开始是在谈五道屯的事,只是聊着聊着便扯到了刘昭他们的师承。 原来刘昭师承安州武安山观云道场,观云道场是淮阳郡内有名的武修道场,道场教习林观云是赋意境高阶武修,放在大秦帝国内也是顶尖高手。林观云一身玄学武技深不可测,特别是他成名玄武技“云浪滔天”以粘缠著称,一般同境界内很难摆脱,只能用玄气硬抗。 按理说刘昭既然师承林观云,只要林观云肯为他出头,那即便是淮阳郡郡守也需要给几分薄面。奈何刘昭资质较差,武修课程均是由一位罡体境中阶的助教教导,除了每月的集体例课,其余时间基本上见不到这个师尊,更别说让他为刘昭出面了。 规模较大的武修道场一般除了教习之外还有几个助教,教习仅负责教导十几名武修资质较好的或破境在望的学生,余下的都是由助教教导。 刘昭平日里会去与道场相熟的镖局里帮忙运镖,所得酬金冲抵道场修学费用,还可以剩些钱银开销,关于五道屯的事便是在押镖途中听闻的。 当他匆匆赶回五道屯时,屯外已有镇卫官兵驻守,说是鼠疫横行不得入内,但是居住于五道屯的堂兄事前曾写信给他,说青阳镇台勾结青阳商行要强纳田宅。 事后刘昭通过几个镖局多方打听查探,才知道方瑜勾结青阳商行,雇凶屠杀屯民一事。他也曾到县衙鸣冤,但是呈上诉状当天,所居客栈便遭县卫所官兵包围,所幸他恰好到附近镖局寻人饮酒方才幸免于难。 后刘昭多方联系才集结到其他五道屯外出修行的屯邻六十四人,本想冲击镇衙诛杀方瑜,但是镇衙两边便是镇卫旗营地,驻扎镇卫近千人,实在难以突破。而青阳商行的大供奉更是罡体境高阶武修,即便想寻仇也力有未逮。处于无奈之下,方出手袭杀商行车队以解心头之恨,不料却被李府车队撞见。 第八章 抵达陈州 “若无此间之事,刘兄必将修至罡体境,将来投身军旅亦可报国。”听完刘昭他们说出冤情,李桓不由感叹道:“本有大好前程,确是奈何……” “大好前程?”刘昭嗤笑了一下道:“桓少爷却是想得过于简单,想来您该以为我等武修不俗便可谋得大好前程?” 李桓疑惑地问道:“非是如此?” “自然非也。军营非善地,若说以军功便可受封得赏,以我等之能,谋得一个好前程自是不难。”刘昭无奈地说道:“只是现如今社稷安固军功难立,致使军中党派林立,各有粘连,如若未有些许关系,何以受封得赏?若有何人立得军功,只需长官稍作交代,功劳便需平白让与他人,如若不让,便只得入狱受刑,气运不佳甚至丢了性命。” “此事你从何得知?”李桓问道。 “在下有一师兄乃罡体境武修,放于军中亦是强者,自出师后便投身西关郡白虎军,领从六品旗副之职。前些年高川出兵进犯壁头关,师兄身为旗副,却率戍边旗随大军出战,斩杀敌军千余人,击杀高川尉级将官三人。”刘昭慢慢说道:“而当论功行赏之时,受封得赏之人竟是战时躲于关内的旗正。师兄于军帐前据理力争,却被押入军牢遭受大刑,后被加上冒犯长官之罪革了职赶出营地。你可知道那位旗正乃是何人?” 李桓摇了摇头,刘昭也不在意,接着说道:“那位旗正如今已擢升为营正,统帅十万兵士,而一身修为仅堪堪破入御气之境,与我相当。无他缘由,因他乃一将军侍妾之弟。” 李桓听到他这么说,有些疑惑地问道:“罡体境已是强者,若随意革职,军中督军定要过问,却是为何……” “您可是指军中那些个文官?”刘昭反问道:“按例督军确需过问,可现如今军中风气如此,您可指望得督军按例行事?” “这……”李桓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转而说道:“即便从军无望,投入镖局或是觅一地开设道场亦可,何需忧虑前程。” “既然桓少爷对此有些许兴致,在下便细细说与您听。”刘昭微微笑了笑,道:“似我等闲散武修之人,前程大抵与您所说无异,或投身军旅,或加盟镖局商行,或开设道场,抑或入权贵府院当护卫,如若粘得些许墨水,还可考取武举人。” “此间种种,从军已是难出头。而闲散武修执笔者有几人?大多武举人乃权贵出身,既无近忧亦无远虑,安安稳稳修行识字,修行之法亦是上乘,闲散武修何人可比?”刘昭细细说着:“若是开设道场免不得与人争夺生源,便有上门切磋者,亦有上门挑衅之人,若是武修不精,丢去性命亦非罕见之事。况且,开设道场需得报备府衙,若无根基无实力者,府衙巧立名目强纳银钱更是轻易。” “而入府院当护卫若遇上雇主性情尚可,便可寻得一分体面,若是雇主性情恶劣,便与奴仆无异。”说着,刘昭仰头叹了一声,接着说道:“武修者最是不喜加盟镖局商行,将头束于腰间换取微薄酬劳,说不得哪天便会丢了性命。” “这……”李桓顿时哑口无言。 刘昭摇了摇头,说道:“闲散武修,修得一身玄学武技,心若不坚不正,落草为寇实属正常,如我等这般更是无奈。天已将亮,桓少爷您便去歇息歇息,莫让李将军瞧见发恼。” 不知不觉天色微微有些发白,李桓也有些倦意,当下起身告辞,离开驿牢后便径直回房歇息。因为再过一个半时辰车队便要上路了,就算早上不做早课,他也最多只能睡一个时辰。 当李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驿站外面传来了行地龙马的嘶鸣声,想来是护卫们在整修车队马上便要出发了。 李桓叫来绯妤侍候洗漱,收拾妥当后便出了驿站。他在驿站门口碰到了二叔和宁伯,便给他俩行礼请安,只是二叔脸色似乎有些阴沉,李桓不由苦笑了一下,想来昨晚在驿牢外磨蹭许久都让二叔知道了,毕竟二叔乃赋意境中阶强者,些许动静也很容易知道。 “桓少爷,即便事务繁忙亦莫耽误修行。”正当李桓准备登上马车时,陆教习走了过来叮嘱道。 “先生叮嘱得是,学生谨记,往后早课还需先生多费心。”李桓行了一礼,说道。 “如此便好。”陆教习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先生留步,学生有一事相询。”李桓看到陆教习要离开,连忙出声说道。 “何事?”陆教习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问道。 “学生想问先生,您于李府中可曾得体面?”李桓恭敬问道。 “自是体面,我入李府二十余年,老府君待我不薄,府君更是待我如兄弟一般。莫说是我,即便是宁大管家,自幼入府为仆,老爷们亦对他礼遇有加,府君大人曾欲为其添家置宅,若非您宁伯多番推辞,他已早可告老还家安享晚年。”陆教习笑了笑说道:“入得李家乃是我等之幸,我乃是老府君亲聘武修教习,有此待遇并不为过,但李府护卫走出李府亦是体面之人,青阳镇周遭何人不知!” 李桓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满意,继续问道:“若非入得李府,如何?” “若非入得李府?”陆教习有些诧异,思索了片刻便正色道:“若非入得李府,那便需知晓所投是何府院。如若投入廖侯府那般张狂之地,做一供奉尚好,如若当一护卫,稍不顺意便呼喝鞭笞,惹得是非便需打斗一场,与贱奴无异。” 李桓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学生知晓了,谢先生明言。” 马车上,李桓没有丝毫睡意,只是用手支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桓子,在想些什么呢?那么入神,今天不看书了?”绯妤在一旁绣着花,头也没抬,出声问道。 “绯妤,你说这世道是不是人命比泥贱?”李桓幽幽地说道:“偌大一个五道屯,为了区区几里田宅说屠就屠了。堂堂御气境强者,竟然谋不得一个好前程,只能靠运镖挣得些许花费,这世道如此残酷,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这有什么的,一个县城一年死去的家奴都不止两千人,就说咱镇里富绅杨老爷府上,一个月都得抬出几具尸身,都是活干得不漂亮,被杨府管家活活打死的。”绯妤手里还绣着花,但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是未来的府君老爷,锦衣玉食,思虑这些作甚。” “残忍至此,这些凶人怎么下得去手!”李桓没有吃惊,似乎有些麻木了,只是恨恨地说道。 “既然卖身为奴了,那么是生是死自己也说了不算。”绯妤接下话来,道:“当年我父母把我卖入李家前,在李府后门待了大半个月,看到没有抬尸人出入,这才放心把我卖到府里的。我远亲家里听闻在杨府开价高,把家里三姊妹都卖到杨府,现在就剩小的还在,两个姊姊早就没了。” “去年宁伯给我们家里置了宅地,父母有个归宿,我也算没有忧虑了,即便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她看到李桓没有应话,就接着说道:“这就是命,你想那么多也没用,还不如好好修行,十五岁后继了府君大人的爵位,到时候从军入仕都好,能造福一方就已经是仁义至极了。” 李桓没有再说话,只是掀起了马车的边帘,看着外面,然后又陷入了沉思。 车队一路往帝都驰行,李桓每天晚上都会到驿牢外跟刘昭交谈,交谈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半个时辰,毕竟答应了陆教习要好好做早课,所以也没有熬夜。 白天里,李桓除了翻翻书,倒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这样过了六天,车队便抵达陈州城。 在大秦国内,一般乡屯不修城墙,大多是乡堡或屯堡,只有镇级以上才会建有城池。比如青阳镇,镇上修了高约两丈约计六米的城墙,抵御一般的土匪流寇已经足够了,毕竟还驻扎了一个千人的镇卫旗,土匪流寇基本上不会去招惹。 李桓穿越三年来都没有出过青阳镇,这次也只是在路途上远远看过其他县城州城,其他时间都是在城外官道边的驿站歇脚过夜。这次要押解刘昭他们到郡衙,所以李桓一行就直接到了州城门外。 “桓少爷,这陈州城修得真高!”绯妤随李桓下了马车,看到陈州城高达五丈约计十六米的城墙,不由得激动地喊道。城门边上排着队准备入城的商队听见喊声,有些人转过头来看了看李桓他们的车队,仅仅看到马车顶上的玉雕就马上回转过头继续做事,毕竟是侯伯车驾,稍不注意就会惹火烧身。 “陈州乃是郡治,地位显要,州城自是需要修得高些。”李桓虽然看得有些震撼,但是毕竟心里有些准备,所以不动声色地说道:“镇级城池墙高两丈,不修瓮城,只修一层之城楼、角楼。县级城池墙高三丈,修有瓮城与二层之城楼、箭楼、角楼。州级城池墙高四丈,修有瓮城与三层城楼、箭楼、角楼,另修马面敌楼若干。” “我大秦无郡城之设,各级地方治地城池修筑均上一级,如陈州城,墙高五丈,修有瓮城与四层之城楼、箭楼、角楼,另修有马面敌台四百余座。”正当李桓侃侃而谈之时,李逊从一旁走了过来,开口说道:“最是宏伟乃是帝都帝皇城与神都神皇城,城墙均高十丈,城楼、箭楼与角楼修至五层,马面敌台不知其数,城内修有塔楼十二座,高有十八丈。而帝宫神宫除无塔楼外,宫墙与城墙齐平,城楼、箭楼与角楼均修九层,是以人称天衍大陆第一帝宫。” 第九章 郡衙 “二叔。” “二老爷。” 李桓和绯妤见到李逊过来连忙行礼,李逊点头示意了一下,说道:“现天色已不早,桓儿,稍后陆教习便会带上护卫,将刘昭等人押赴郡衙,你随行前去。” 李桓愣了一下,他本以为要施展软磨硬泡之法才能跟陆教习他们去郡衙,没想到二叔却是直接吩咐起来了,顺口问了一句:“二叔愿让侄儿随去?” 李逊皱了皱眉,道:“你自己应下之事,莫非不愿履诺?” 听到二叔戳穿他,李桓讪讪一笑,挠了挠头道:“好嘞,侄儿自当处置妥当!”说罢赶忙往陆教习那边跑去。 “举止不端,成何体统!”李逊看到李桓又跑又跳的,当下喝了一句,不过脸上却明显看出来一丝笑意。 陆教习带上了三十名护卫,押上刘昭等人,一行数十人骑着行地龙马浩浩荡荡往城门方向行去,而车队余下的人则是回转驿站歇息。一般城内是不能行驶马车的,虽然凭李桓的身份倒是没有问题,但是李桓觉得马车行驶不便,转而让护卫们让出了一匹行地龙马,纵身一跃,脚尖稍稍蹬了一下脚蹬,借力骑到了马背上。 虽然不是第一次骑行地龙马,但是每每骑乘都还是觉得有些新鲜。行地龙马高近一丈,马背离地将近八尺,约计两米二三,马背上有一层白色薄绒,所以一般不需要披马鞍,只需要加上脚蹬和马缰就可以骑乘。行地龙马因鼻子两边有两条细长的马须,四肢覆有鳞甲,与龙相似,得名龙马。至于龙马前面加上“行地”二字,这是因为东北玄域辽原之中还有一种“行空龙马”,模样跟行地龙马没什么区别,但行空龙马可是正儿八经的玄兽,御使玄气一跃数十丈远,看起来就跟腾空奔驰一般。 李桓坐在行地龙马背上,虽然有些许微晃,但是并不会颠得难受。毕竟是州城地界,所以李桓等人行进并不快,晃晃悠悠地进了城。城门守卫官兵之前远远就看到了他们的车队,自然不敢盘查,做城门卫的就得有些眼力劲。 进了城是一条开阔的大道,宽约十丈,大概跟前世八车道的高速路差不多宽。虽然道路很宽,但是李桓一行都不由驱使行地龙马再放慢些脚步,毕竟路上还有行人,如若不慎伤着人就不好了。要知道,行地龙马如果正常驱使,一个时辰就可以狂奔四百里地,换算成时速大概是百公里每小时,轻轻蹭一下绝对是致死致残。 无论是镇、县、州或者郡衙,府衙一般都建在城池正中,所以李桓他们也用不着问路,沿着大道往前走就是了,不一会儿就远远地看到郡衙的衙门。因为李桓他们是从南门入城,而衙门都是坐北朝南修建而成,所以不需要绕多些路程。 郡衙跟一般的地方府衙没什么区别,修筑风格和器具摆设都是工部立律定制,除了占地要大上一些,另外牌匾上的字不一样,别的都是固定的,只要见过镇衙的人基本上都能猜出来县衙、州衙或者郡衙的格局布置。李桓一行走到郡衙门外,清楚地看到门匾上正楷书着“淮阳郡衙”几个金色大字,而几个大字下方有三个稍小的金字书着“陈州衙”,地方治地两级府衙一起办公,这是常例。 “这位公子,请问今日前来是有何事?”门口的一个衙役看到一群人在衙门门口下了马,领头的是一个半大小孩,后面跟着一群护卫模样的武夫,每个武夫手里都押着一个缚上铁枷的人,连忙迎上来问道。 “鄙人李桓,与家中护卫于路途之中偶然擒获一伙劫道之人,现今前来移送郡衙。”李桓看了一眼那个衙役,随口说道。 “此事在下需入内通报,请您稍稍歇脚等候片刻。”衙役看到李桓衣着华贵,而且身后护卫又威武不凡,当下恭敬地告了一声,便转身奔入衙内通传。 淮阳郡衙内堂,郡丞刘博章正在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嘴里轻轻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最近几年他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自从受青州州牧所托,封了青阳镇鼠疫一事的卷宗之后,他每年都可以收到一笔不少的孝敬,虽然他明知这钱肯定染过血,但是并不妨碍他把这钱花出去。 “禀报郡丞大人,衙外有数十护卫擒获土匪流寇,押来报官,请大人处置。”正当刘博章正沉浸在昨日与醉红楼美人一度春宵的场景时,门外的衙役突然跑进来报告道。 “土匪流寇?”刘博章哼的曲儿被打断了,有些恼怒地说道:“擒获几个土匪流寇便来扰我,你可是不欲当差了?” “大人息怒,此次状况非同寻常,擒获之土匪流寇足有二十余人,且据属下观察,其中应有御气境之武修,乃是大案一件,需得大人谨慎处置。”那个衙役听到他的驳斥便不敢直立身子,只能躬着身子禀报道。 “哦?御气境之土匪流寇?确是一桩大案,你带上衙内之人随我前去开堂。”刘博章闻言也不恼了,只是吩咐道:“先去接下人犯,至于出手擒获人犯之人需请上衙堂,本官需得好好细问一番。” 李桓一行在衙门外等了大约一刻钟,就看到那个入衙通报的衙役领着二三十人匆匆出来,对着他说道:“李公子久等了,因郡守梁大人未在衙内,此事由郡丞刘大人处置,请贵府护卫将人犯交于我等看管。另县丞大人传令,稍后便要开堂审案,需得李公子移驾衙堂耽误片刻。” “既是如此,自当从命。”李桓恭敬道。 当下他让护卫们把刘昭等人都交到衙役手上,并且吩咐他们于衙门候着,自己则是跟着衙役一行进了郡衙内。 郡衙大堂上,郡丞刘博章正坐在尊座上,刘昭等人则是在堂内席地而坐,李桓和陆教习立于下首,身后则是那些衙役正在列队站立。李桓微微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坐在书案后面的郡丞大人,这位刘大人的脸微略有些圆润发福,而且修面蓄须,看起来颇有那么几分富贵之气,看着他那连官袍都要撑裂的膀子,平常也应该是锦衣玉食的主。 “堂下何人?所陈何事?可有诉状?”待众衙役列队完毕,刘郡丞轻轻拍了一下惊堂木,对着李桓开口问道。平常这些开场白都是由主簿师爷说的,但是因为郡守梁大人听闻忠勇伯李逊今日途经陈州,便带上主簿师爷一起去拜访他,所以这道程序只能由他来完成了。 “鄙人李桓,青州山阳县青阳镇人氏,于赴帝都途中偶遇劫道,是以令府中护卫擒下,押解前来郡衙处置。”李桓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因路途颠簸,未备诉状,请大人见谅。” “既能擒下土匪流寇,自是大功一件,但本官尚需盘问一番,理清案情。”刘郡丞捋了捋须,说道。 “那是自然。”李桓恭敬道。 “堂下人犯何人说话?”刘郡丞转过头来,对着坐在地上的刘昭等人说道。 “草民刘昭,请大人为我等申冤!”刘昭站立起来微微躬身当做行礼,开口说道。 “哦?尔等乃是犯人,有何冤屈?”刘郡丞闻言有些诧异,接着指了指李桓道:“莫非此人乃是诬告尔等?” “桓少爷未曾诬告草民,草民确曾劫道杀人。”刘昭恭敬答道:“在下所说之冤乃是另有其事。” “那你便说与本官听,为何事鸣冤?”刘郡丞有些了然,放下了手问道。 “草民告青州山阳县青阳镇镇台方瑜,为夺田宅勾结镇内青阳商行屠戮一屯,残杀屯民四百余户两千余人!请大人彻查此事,为我等及屯内上下两千余条冤魂申冤!”说着,刘昭突然双膝跪在地上,伏下身子,脖子上的铁枷狠狠地撞在了地上。 在天衍大陆,特别是讲究礼节的大秦国内,跪礼无论是单膝跪地还是双膝跪地都是重礼,一般平民即便是碰到帝皇御驾也不必行跪礼,只有在自己认为最为重要的时候才会行跪礼,比如每年正月初一开春大祭当日行祭天礼时才会双膝跪地。 “竟有此事?”刘郡丞闻言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若是如此,那此乃惊天冤案,本官近些日子却未曾听闻,尔等可有实据?” “此事并非近日发生之事,乃是神武二十八年间旧事,当初方瑜以鼠疫之名上报县衙处置。”刘昭依然跪伏在地上,恭谨答道:“此事乃是草民耗费几年之功多番打听方才知晓,因方瑜手段隐秘,草民手中暂未查出实据,但此事定然有迹可寻!请大人下令彻查,还我五道屯屯民一个公道!” 刘郡丞本来还在为命案涉及两千条人命所震惊,但是听到刘昭前面的一段话,特别是听到“神武二十八年”“鼠疫”和“五道屯”几个词之后,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哪里会忘了这件旧事,如果不是自己封了那卷卷宗,那自己也就没有这些年的风光惬意,只是没想到一卷卷宗后面竟然是两千余条生命。 当年他处理此事时,原以为只是鼠疫为祸,地方官吏为了避免鼠疫外传而杀了一些尚未染病之人,最多也就牵扯数十条人命,请自己封了卷宗乃是为免仕途染上污名,却是没想到竟是为占田宅屠戮一屯,简直是胆大包天! 第十章 动武 当然,他很清楚现在最为要紧的事,并不是抱怨青州那些人太过胆大包天,而是要怎么处理好这件事。毕竟他未按章程上报卷宗,稍微一追查起来,这事肯定跟他脱不开干系。单凭他每年所收的孝敬就足以让他乌纱不保锒铛入狱,更何况事涉两千多条人命,即便是灭族抄家亦不为过! “大胆刁民!劫道杀人已是罪该问斩,你竟还污蔑朝廷命官,简直是胆大包天!”刘郡丞眼珠子稍微一转,当下站了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厉声喝到:“无凭无据竟敢在郡衙之中随意污蔑当朝七品镇台,你当本官是可肆意糊弄之人?本官宣布,堂下人犯劫道杀人罪名属实,构陷朝庭命官罪加一等!” 说着他大手一挥,对着边上的衙役命令道:“将一干人犯押出西门刑场斩首示众!” “大人且慢动手。”正当衙役准备动手押人的时候,李桓忽然对着刘郡丞说了一声,声音不急不缓,但是音量明显较大,连那些衙役都不由得停下了手。 “你有何事?”刘郡丞心里正有些着急,听到李桓喝止了衙役,连忙大声问道。 “鄙人有些许疑惑,还望大人指点。”李桓缓缓说道:“关于刘昭等人劫道杀人之事,一无诉状二无物证,为何大人便宣判罪名属实?况且按大秦律例,如若判处斩刑,亦是需得上报大刑院后方可行刑,为何大人今日便让衙役将人犯拉去问斩?” “此事乃你所诉,莫非你欲戏耍本官不成?”刘郡丞看了看李桓,眉头一皱道:“本官虽为郡丞,亦非初次断案,自有一番道理。更何况此等刁民诬陷朝廷命官,若不即刻问斩,何以对得起本官这顶乌纱?” “便是如此,断案亦讲究人证物证齐备,方可录入卷宗上报刑部,事关人命岂可如此儿戏?”李桓看着刘郡丞那一脸恼怒的模样,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这个刘郡丞一番表演做得非常好,要不是李桓平日里喜欢读书,对大秦律稍有了解,说不定就被蒙混过去了。况且李桓两世为人,联想到前面刘郡丞滴溜溜转的眼珠,就知道这里面有些问题。 “竟敢顶撞本官,本官为官多年,莫非还需你指教为官之道?”被李桓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刘郡丞有些恼怒,大声斥喝道:“既然你存心戏耍本官,想来这些人犯诬告朝廷命官亦是尔等唆使!” 说着他又是大手一挥,对着边上的衙役命令道:“将此二人拿下,押入大牢,待本官择日审问!” 李桓看到刘郡丞竟然下令捉拿他与陆教习,就知道事情闹大了,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过身对陆教习行礼道:“此事有异,需得麻烦先生了。” 陆教习看到衙役已经走上前来准备动手,也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头来,将两手负于身后。忽然,一股强大的气场从他的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布于他和李桓的身周,靠得近一些的几个衙役一时没有防备,被撑开的气场撞了开去,砸在四周的刑杖架上。 “罡体境武修!”一个摔在地上的衙役忍痛惊呼了一声,其他本来看到李桓两人反抗,正准备抽出腰刀的衙役瞬间停下了脚步。 其实他们也不得不停下来,毕竟在场所有衙役,修为最高的两个也才御气境初阶,剩下的半数是启天境半数是行气境武修,即便捆着一起上也不是陆教习的对手。当下两个御气境的衙役看到情况不对,连忙纵身跃到刘郡丞身旁,手中的玄兵被玄气灌注漂浮于刘郡丞身前。 站在书案后面的郡丞刘博章本来还在盘算着怎么样处置李桓二人,只是堂内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瞠目结舌,一时间忘了反应。 李桓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场中各人,道:“鄙人此番非乃寻衅滋事,只是刘郡丞刘大人处事不当,方才出言相劝。却是未料到刘大人竟然如此做派,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大胆狂徒,竟敢于郡衙之内动武行凶!”李桓话音刚落,郡衙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呼喝之声。 “是郡尉大人!”周围的衙役听到这声呼喝,欣喜地说道:“郡尉大人乃是罡体境高阶武修,定然可以拿下凶徒!” 陆教习自从进入郡衙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听到呼喝之声,微微一笑,高声说道:“祁兄,两年未见,可别来无恙?” 伴着陆教习的声音,郡衙门外一位身着甲衣的武修疾驰而来,几个纵跃就进了衙门,穿过衙内天井,立在衙堂之上。这位武修身材魁梧,身着地奎兽皮铁甲衣,手上提着一柄五尺长的环首刀,配上他满面虬髯的脸,让李桓不禁想起电视剧里面鳌拜的模样。 祁郡尉站立稳当,两眼在堂内扫视一番,看到陆教习时突然有些诧异,道:“陆老弟,未曾想却是你啊,你不是正随李逊将军赴帝都么?为何到这郡衙来?” 陆教习闻言也是一阵苦笑,正准备开口回话。坐在堂上的刘郡丞突然开口说道:“祁大人,此二人竟到郡衙来寻衅滋事,还欲动武行凶,劳烦祁大人即刻出手,将此二人擒下!” 祁郡尉瞥了一眼刘郡丞,看他满脸愤恨的模样,不以为意地说道:“刘大人,此二人莫说尚未行凶,即便是依已然行凶,本尉亦需问个究竟方可动手擒拿。” 看祁郡尉的模样,似乎是没有把刘郡丞放在眼里。说起来,郡尉与郡丞都是从三品官职,其实也就是同级官员,只是有文武官之别。但是在祁郡尉眼里,还真没有把这个郡丞放在眼里,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在南直隶六郡之中,这位刘郡丞是唯一一位未习武修的郡官。虽然他平常办差算得上公正严明,除了生活过得有些糜烂,别的倒是没什么明显的缺点,但是每每看到他那肥头大耳的模样,祁郡尉就觉得厌恶至极。 刘博章本想郡尉来了就可以马上了结此事,拿下人犯就万事大吉,却没有想到被狠狠呛了一声,当下为之气结,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与自己同级,本就无权差遣,面对那些平民摆出官架子还可以,面对他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陆老弟,你便将此事讲与老兄听听。”祁郡尉转过头对着陆教习说道。 陆教习没有避讳,当下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等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之后,他看到祁郡尉在上下打量着李桓,便说道:“祁兄,此乃李桓少爷,两年前您拜访府上时曾见过一面。” “难怪我觉得如此眼熟,原来是桓小子,两年不见却是越发俊俏,身形见长了啊!”祁郡尉闻言,哈哈大笑道。 “小子李桓,见过祁叔。”李桓连忙行了一礼。其实他对这位祁郡尉印象并不深,只是当初梁郡守拜访李府的时候见过一面,当时他伤势未愈,所以只是走了个过场就回去歇息了。 一旁的刘郡丞见三人交谈甚欢,哪里看不出来李桓和陆教习与祁郡尉交情匪浅,心里不由直打鼓,但还是硬着头皮笑着说道:“原来此二人乃是祁大人故交,如此说来便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既是祁大人故交,那此间之事应当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此地乃是衙堂,并非叙旧之地,还请诸位入得内堂歇息详谈。”刘郡丞先是起身走到堂下对三人说道,接着又对衙役准备吩咐道:“来人,将这些人犯押下去,囚于大牢听候发落!” 李桓在一旁看着这位郡丞大人,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插科打诨之事做得滴水不漏,如此人才,竟不去当戏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陆老弟,咱们还是入内堂去说,此间确非闲聊之地。”说罢,他拍了拍陆教习的肩膀,正准备将他领入内堂。 陆教习看了一眼李桓,只见他还在看着刘郡丞,心里也有些计较,连忙道:“祁兄稍慢,今日前来非我主事,还需得听桓少爷差遣。” “先生言重,学生自是不敢差遣于先生。”李桓听到陆教习的话,连忙说道:“今日之事却是劳烦先生与祁叔了,只是此事乃我之主意,需得妥当处置方可。既然郡丞大人觉得乃误会一场,不如祁叔请得郡守梁大人前来处置可好?” 李桓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刘郡丞的脸色,只见他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初春时节还有些许微寒,也没见他怎么动作,额头上已经显出了一些汗珠。李桓顿时有些了然,此事说不得与这位刘郡丞还有些干系。 “既是如此,那本尉便派人去驿站请梁大人前来,待公事处置完,再觅地叙旧。”祁郡尉听到李桓的话,也是点了点头,当下吩咐了旁边的一个衙役去驿站找梁郡守。此时衙门外已经围了一些郡卫官兵,他转身对着官兵们摆了摆手,那些官兵便也退去了。 “祁大人,此时天色已是不早,不如先将人犯押下,待明日再行处置。”刘郡丞用手微微擦了擦汗,道:“况且此时梁大人正与忠勇伯李逊将军相晤,若是打扰了两位大人,只怕两位大人怪罪下来,即便你担当得起,此二人亦担当不起。” “哈哈哈……”祁郡尉大笑道:“若是旁人确实担当不起,但桓儿乃是李将军亲侄,其父更是梁大人故交,与他亦算叔侄,有何担当不起?” “李家小府君!”刘郡丞忽然心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不由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刚好靠到堂案上,说不定就要摔落在地。 第十一章 责罚 当衙役一路飞奔赶到驿站时,李逊正和梁宇郡守饮茶叙旧,听到郡衙里差点动起了手,两人都不禁一怔。 “桓儿却是胡闹……”李逊苦笑着对梁宇说道:“本想他阅历浅薄未曾处事,让他前去郡衙见见世面,却是未曾想竟闹出如此祸事,给梁兄添麻烦了。” 坐在一旁的梁宇眉宇之间有几分儒雅之气,体型微略有些消瘦,但是双目炯炯有神,配上那精心修饰的短胡长须,说得上丰神俊朗,一看便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如果这样就以为他文弱不堪,那就大错特错了。 说起来梁宇本是武举人出身,按理应该投身军伍,但是武举科考时,评阅文试考卷的官员看他的行文字迹非常规整流畅,就把他推荐给了当时的文渊阁大学士,就这样步入了仕途。但是即便入仕这么多年,他的玄学武技并没落下,修炼至今已是罡体境中阶强者,比之祁郡尉仅差一阶,乃是南部十二郡修为境界最高的郡守! “李兄这便见外了,桓儿还需得喊我一声梁叔,何来麻烦之说?他尚且年少,惹出些许麻烦并非坏事,况且此事说不得便是桓儿过错。”梁宇连忙应道。 “既是如此,那我便说上两句。”李逊正色道:“此事乃是待罪人犯状告朝廷命官,审理之时莫要混淆身份,需得分清先后,事涉两千余条人命,一定要仔细谨慎。” 梁宇听到李逊这么一说,心里也有几分计较,既然李逊都已经说需要仔细审理,那想来他已经有了几分把握。 “李兄放心,我自当尽力而为。”梁宇认真应道:“还请李兄随我一同前去郡衙参谋案情,事毕之后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 “我便不去了,明日一早还需启程赶路,人年纪一大,便也没那么多精力管事儿了。”李逊笑着道:“此事既然已吩咐桓儿处置,便让他经历一番磨砺,只是还需劳烦梁兄多费心。” “哈哈哈……李兄,您本与我同龄,修为更高我一境,何以便精力不济?”梁宇大笑道:“也好,既然您有此意,此事便由我来处置。” 当下梁宇起身告辞,带着主事师爷坐上马车,一路往郡衙行去。 郡衙内,陆教习和祁郡尉正在高声交谈,李桓则是在一旁与刘昭细声说话,而刘郡丞则是一脸紧张地靠着堂案,也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各位大人,郡守大人到!”负责传话的那个御气境衙役跑到衙堂上行礼道。当下场中之人都各回原位,而刘郡丞则是走到祁郡尉旁,与他并排站在左下首。 不一会儿,郡守梁宇便迈着大步进了郡衙,来到了衙堂之上。只见他两眼扫视了一下众人,在看到李桓和陆教习之后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便迈步走到堂案后坐了下来。 正当众人准备行礼,梁宇挥了挥手道:“现天色已不早,便不需多礼。此间之事我已有所了解,但还需各人再陈述一遍。” 梁宇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显得做事非常干练,再加上他那举手投足之间显现出来的英气,明显精于武修,境界不低。 “梁大人,既然此案由您主审,下官尚有些许内务处置,这便告退了。”刘郡丞刚才思索了半晌,却是想出了一个走为上计的方法,毕竟事不可为,只要调出卷宗看到没有大刑院和刑部的审查盖印,那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这事跟他绝对有关系。推说行事疏忽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么多年来,每年年末都需要盘点卷宗,独独漏掉了这一份卷宗也完全说不过去。 “刘大人且慢,此事乃是待罪人犯状告朝堂命官,想来即便您为官多年亦是首次遭遇,不若便在此旁听,也好多增长经验,以便往后更好辅佐本官。”梁宇说着对衙役说道:“来,给两位大人与两位主告看座。” 不得不说梁宇这个郡守确实没有白当,三言两语就把刘郡丞的退路都堵死了,这样的手段简直让人拍案叫绝!以他的智慧,自然不难看出来这个刘郡丞有些异常,随随便便断案判刑,这般行事跟他往日公正严明的作风迥然不同,自然是多留了一个心眼。 待四人分别坐下,梁宇大人就正式开始审理案情,因为李逊交代过审案要分清先后,所以他直接就开始询问起刘昭来。刘昭细细作答,其实也就把跟刘郡丞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但是在一旁的刘郡丞却是掏出了手绢不断擦汗,仿佛此时已是仲夏炎日一般。 梁宇问明了案情,便转过头对着坐在一旁的主簿师爷说道:“劳烦齐师爷去案卷房,领取当年鼠疫一事的卷宗让本官查阅。” 齐师爷领命起身便往内堂走去,等到梁宇回过头来正准备在稍加盘问的时候,却发现在下首坐着的刘郡丞靠在了椅背上闭了眼睛,他稍稍放出玄气查探,却发现不知何时开始,刘郡丞已经昏死过去了。 不一会儿,齐师爷把卷宗拿来,梁宇翻阅了一下,就知道事情的大概。事到如今,还需要将刘郡丞催醒才能继续审问。 等到李桓和陆教习出了郡衙,天色已经完全昏暗,想不到上一趟郡衙就折腾了将近三个时辰。梁宇和祁郡尉两人与他们一起出来,而刘郡丞则是被衙役押到了内堂擦油催醒,梁宇稍后还得加紧审问。 “梁叔,幸得今天有您在,不然事情便没那般顺利。”李桓回过身,对梁宇行礼道:“却是劳烦了!” “我也未曾想刘郡丞平日公正严明,私下里竟干出如此勾当,说来我这个郡守却是失职了。”梁宇一脸严肃道:“此事我一定会彻查下去,还五道屯屯民一个公道!只是案情重大,今晚为叔还得加紧审理,桓儿、陆兄,你们二人明日还需赶路,需得早些歇息,今日却是不能一尽地主之谊了。待得李将军受封礼毕,回转李府之时,还请你们一定到我府上做客。” “梁叔客气了,还望多多保重贵体,莫要过于劳累,此案乃是多年旧案,却是不急于一时。”李桓恭敬道:“小子便不打扰于您,这便告辞了。” 辞别了梁宇,李桓和陆教习领着护卫们乘马回到了驿站,陆教习和护卫牵马去了驿站马厩,李桓独自一人进了驿站院内。 “桓少爷回来了?”刚进门,李桓就看到绯妤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她看到李桓马上起身迎了上来。 “小绯儿,在这院中做什么?咋还不去歇息?”李桓顺口问道。 “二老爷让您用过晚膳后去他房内一趟。”绯妤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晚膳已经送到房中,请桓少爷趁热食用,奴婢这便告退了。” “这妮子……”李桓看着绯妤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毕竟李桓两世为人,算起来也将近三十岁,虽然绯妤现在大他三岁,但是在他眼里,她还是一个半大女娃。 从李桓来到天衍大陆开始,接触最多的人就是绯妤,平常生活起居都是由她照顾,所以李桓跳脱那一面只有她最熟悉,就连说话礼数都没什么顾忌,两年下来她也慢慢习惯了这种随意。只是现在出门在外,有李逊这个二老爷看着,她自然要把礼数做足了,毕竟她就只是一个下人奴婢,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李桓回房间吃过晚饭,就直接去了李逊的房外敲了敲门,道:“二叔,您找我?” “桓儿,进来吧。”李逊那威武的声音从房里传来,李桓便推门进了房间。 房内,李逊正坐在厅里闭目养神,听到李桓进了房间,就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今日之事,处置如何?” “梁叔正在处置,郡衙刘郡丞应有涉案,正在审理。”李桓恭敬答道。 “既是如此,那便让梁大人自行处置。”李逊缓缓说道:“对于今日之事,你自觉处置如何?” “处置如何?”李桓突然一愣,接着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侄儿处置不妥,却是需要多加检讨。” “多加检讨便可?”李逊突然一脸怒容,大声喝道:“你倒是胆大包天,竟敢于郡衙内动武行凶!若非祁郡尉与李家交好,梁大人亦是宽宏大量,说不得你与陆教习便要命丧当场!” 说着李逊猛地站起来,怒道:“你自己胡闹也罢,丢了性命怨不得旁人。若是陆教习有个好歹,教我如何对得起乃祖乃父!如何对得起陆教习家中妻儿!” 李桓听了二叔怒斥,豆大的汗珠就从额上滚落下来。虽然他知道郡守梁宇是父亲故交,但是毕竟只见过一面,自己与他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当时梁宇也没在郡衙,要不是陆教习和祁郡尉相熟,说不定两人被当场击杀也不为过! 当下他连忙双膝跪地,伏下身来,道:“此事乃是侄儿罪过,请二叔严加责罚,桓儿定然承下!” “自然需要严加责罚!”李逊怒声说道:“明日你便下了车驾,随着车队徒步前行。车队下站乃是淮水县,距此恰好千里,若是车队再次启程前未能赶到,便一路徒步直至帝都!” 李桓听到李逊的责罚,心里不由一苦。这哪是徒步啊,分明是超远距离马拉松啊!平常修炼,未负重百里奔跑他都需要跑上两个时辰,换算成时速大概是二十五公里每小时,这还是短距离体力允许的情况。而到淮水县有一千里地,折算下来有五百公里,就算十二个时辰跑满,时速也要超过二十公里,弱一些的马拉松选手也才这个速度!况且这么长距离的奔跑,体力跟不上速度肯定会降下来的,这是逼着他直接跑到帝都的节奏啊! 第十二章 奔跑吧 李桓虽然心里直打鼓,但是这事儿确实是自己的错,当下大声应道:“侄儿领罚!” 李逊没有说话,只是站在李桓身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李桓依然伏在地上,看得出此时二叔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随便妄动。 “起来吧。”过了半晌,李逊才呼出一口气,对着李桓说道:“跪礼乃是重礼,男儿膝下有黄金,莫要随便下跪,可跪天,可跪君,他人当不得!便是当年我加封伯爵,受礼之时亦未行跪礼,男儿当如此!” “谨遵二叔教诲!”李桓伏着身子应道,然后便站立了起来,但是依旧躬着身子。 李逊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郡衙之事,你作何感想?” 李桓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人心可怕!” “既是人心可怕,你可欲杀人?”李逊问道。 “侄儿不欲杀人。”李桓恭声应道。 “既是人心可怕,便是人心残酷,为何不欲杀人?”李逊接着问道。 此时李桓神情显得有些肃穆,道:“人心可怕并非便是残酷,人心可怕乃是世道所迫!便如刘郡丞竟敢做下那等草菅人命之勾当,若说他心极残酷,可他本是胆小之辈,事未揭发便已受惊昏死。若说他胆小如鼠,他竟敢掩下那滔天血案,如此行事,他并非全不知情,此乃世道之残酷也!” “如此说来,你便欲入仕为官,逆转那世道铁律,还官场一片朗朗晴空?”李逊继续问道。 “侄儿不欲入仕为官,如今世道之残酷,非一官一吏一律一例所能逆转。”李桓沉声应道。 李逊闻言有些诧异,便问道:“那你意欲何为?” “大厦不固,乃是基石不稳。与其做那修补之事,何不拆了重修。人心如此,世道亦是如此,与其杀人,不若诛心!”李桓大声应道,短短几句话掷地有声,震得李逊心神大骇! “大胆!你可知此话何意!”李逊顿时拍案而起,破口大呼道。 李桓夷然不惧,大声应道:“侄儿思虑甚笃,心意已决,若是二叔觉得侄儿所言有差,便说出个周全来!” 要说李桓心里不怕二叔发怒,那肯定是假的,毕竟二叔久经沙场而且待人严苛,说不得就要动上家法了。但是他心里也是愤恨至极,两千多条人命,竟然镇县州郡四级勾结草菅人命,特别是和刘昭多番交谈,心里更是怒不可遏! 李桓本就血气方刚,加上本身也有一些愤青倾向,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就壮着胆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你……”李逊闻言更是大怒,吼道:“世道残酷你便需得适应,世事如此,做人便需如此,凭你一个毛头小子还能逆天不成!” “世道如此便需适应?此话若是对于旁人而言乃是真理,于我而言却是毒药!”李桓据理力争,朗声说道:“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无法执持心中所想,与行尸走肉何异!既然世道如此残酷,莫非要我随波逐流,亦做那残酷之人?若是如此,毋宁死!” “世道之残酷即便由得你来逆转,可你须知自身斤两,可能撼动那擎天大厦分毫?”或许是气得有些透不过气,李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怒道:“天下男儿千千万,比你强者不计其数,其人亦不敢妄言世道残酷,何时需得你来强出头!” “便是世道残酷,方才惧之如虎!”李桓沉声道:“天下男儿千千万,侄儿亦数其一,与其待人来救,不若自救。便是侄儿未能撼动大厦分毫,亦愿当那领路之人,穷极一生,虽死无悔!” 李逊听到李桓那坚定不移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只是怒目圆瞪,直视着李桓的双眼。李桓既然已经豁出去了,自然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当下两人对视而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李逊依然怒目圆瞪,而李桓更是不敢眨动半下眼皮。因为长时间睁着眼睛,他的眼珠布满了血丝,眼睑上充盈着泪水,眼看就要滑落下来。 “你可真真不怕死?”李逊突然开口,冷冷地问道。 “便是怕死,亦是怕窝囊而死。”李桓寸步不让。 李逊深深看了他一眼,接着背过身去,抬头看着墙上的墨画,道:“若是如此,我却望你窝囊而死。” 李桓静静地站着没有应话,泪水从眼眶溢出,瞬间在脸颊划出两道泪痕,不知道是因为两眼久睁过于酸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下去吧。”李逊背对着李桓摆了摆手,道:“今日之言你便烂于心中,莫再对他人说起。” 李桓没有说话,只是右手抚胸深深行了一礼就要退去。就在他将要推开房门的瞬间,李逊突然开口说道:“你可知,方才我便欲出手毙了你?” 李桓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轻轻笑道:“自是知晓,可又如何?”接着,他便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房间里,李逊依然背着门站立,两手负于身后。只是此时的他,两眼与方才的李桓一样,血丝密布泛着泪光。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他喃喃道:“大哥,莫非天命真真不可违?由他一人便真可覆了那乾坤?方才我真欲将他击毙当场……可是,大哥,我无法下手啊!我无法下手啊!毕竟他乃是你唯一之骨肉,唯一之念想,教我如何下得去手啊!” 院子里,李桓一人静静坐在石凳上,仰着头看着天空,脸上的泪痕早已擦干,只是两只眼睛依然显得红肿。 此时正是三更天,一轮圆月嵌在天空正中,幽幽的银光洒满了整个空间。李桓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轮圆月,与地球上的月亮不一样,这轮明月光滑得像一个玉盘,肉眼看不出来半分瑕疵。不过此时的他看着有些熟悉的天空,心里却是回想起了前世的点点滴滴,就像旧式放映机一样,一幕一幕不断地浮现在他心中、在他眼前。 就这样,李桓在院子中坐了整整一夜,连月亮下山了都没有察觉,直到远方天边微微泛白,屯中响起了鸡啼,他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晚上,难怪说时间就像流水。哦,不,时间是一把杀猪刀!”李桓缓缓站起了身子,道:“前一辈子过得太安逸了,安逸安逸着就胖成猪了,说不定哪天就要被这把杀猪刀给宰了。可是既然老天给了我从头再来的机会,我怎么都得当那个握着杀猪刀的人!” 李桓说着,两手当空虚握挥动,一边挥着一边扭动身体,就好像一个握着杀猪刀的屠夫,面对着扑面而来的猪群一般,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桓少爷,为何今日甚早便起身了?”正当李桓舞得起劲时,身后传来了绯妤的声音。 李桓听见声响,连忙停下了动作,负起双手,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回身应道:“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我就早点起来锻炼锻炼,做做早课。” “那奴婢就先去端水洗漱,稍后再来侍候少爷。闻说今日便要启程前去淮水县,路途上还能瞧见淮水风景,倒是不错哩。”说完,绯妤就施施然离开了。 “糟糕,淮水县!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李桓听到绯妤的话,心里突然想起了昨天二叔的惩罚,猛地一拍脑袋道:“今天还要一路跑到淮水县,昨晚却一晚上没睡觉,这可坏事了!我得想个法子,不然真得一路跑到帝都啊!” 正在李桓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后院的护卫都开始起身打理行装马匹准备出发了。陆教习此时也来到院里,看到了李桓,就准备督促他做早课。这时李逊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他迈出房门,对着陆教习说道:“陆教习,今日桓儿便不需做早课了,我对他另有安排。” 李桓听到二叔这么说,就知道想啥借口都没用了。毕竟以二叔的修为,不可能不知道他在院中一夜没睡,但还是要他去跑到淮水县去,直接就堵了他的后路。 “陆先生,早。”李桓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今日二叔安排学生徒步前去淮水县,早课便不劳烦先生了。” “徒步前去淮水县?”陆教习闻言就是一惊,说道:“此地距淮水县有千里之遥,徒步如何能至?” “徒步当然不能达,然桓儿处事不当,需得责罚。”李逊接下话来:“今日他需得奔至淮水,如若明日启程前还未至,便一路奔至帝都。路途之上还需陆教习随他行走,严加监督!” 陆教习本来还准备说点什么,但李桓听到二叔的话,就知道二叔这是在跟他置气,却是苦笑了一声,但是心里却是暗暗跟他杠上了,大声道:“陆先生无需多言,学生昨夜已经领罚,自然会信守承诺。” 陆教习怔怔地看着两人,心里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不禁摇了摇头便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车队出发了,只是这回李桓没有坐在马车上,而是落在车队后面跑了起来,身旁只有陆教习和一个护卫跟着。陆教习和那个护卫都身骑行地龙马,只是束着缰绳让行地龙马缓缓迈步跟在李桓身后。 李桓跟着车队一路狂奔,但是毕竟车队本身速度就快,还没等他跑出两里路,车队已经远远地甩开了他,在前面的山口拐了个弯就看不见踪影了。 第十三章 加速 不得不说大秦国力强盛,官道乃制式大道,宽有三丈,足够并排驱使两辆拉货的犀角牛车或者三辆载人的行地龙马车。修路一般是在春季,先在地上挖出一尺坑道,铺上一层沙砾,然后于沙砾上盖一层碎石,最后再铺上掺了火山灰的细沙,等到过了一场春雨,路面就自然板实了。 不过此时的李桓却一点赞叹的心思都没有,只听见他低声喃喃道:“修的什么破路,死硬死硬的,还不如家里练武场的黄泥地,这脚一跑起来摔得啪啪响,可要疼死我了!” 确实,刚开始跑时李桓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但是现在已经跑了有一个时辰,双脚一刻不停地踏在地上,就算是铁打的筋骨也开始丝丝作痛。李桓脚上穿着的还是纳了棉底的黑纹角蟒靴,棉底已经被挤得发硬,虽然不至于把靴磨破,但是双脚确实有些吃不消。 “陆教习,桓少爷现已走出百里之地,想来也是累了,不如让他稍稍歇息?”跟着李桓身后的护卫正好顺着风,听到了李桓的喃喃自语,便开口向陆教习请示道。 “暂时不需歇息,百里之地以桓少爷之体质尚且担得,且看看再说,二老爷乃是要让桓少爷历一番磨炼,姑且先看看他的极限在何处。”陆教习看着李桓精气神尚足的模样,便应声说道。 陆教习心里有一些盘算,从陈州城到淮水县有一千里距离,一般行气境的人如果真要跑这么远的距离也不一定吃得消,更不要说李桓这才炼体境,连通玄都没到,没有被玄气锻体,怎么都不可能完成。 而李桓平日里武修循序渐进,也没吃太多苦头,到了现在也到炼体境高阶,眼看就要通玄了,日常的武修课程他都能轻易完成,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可言。既然李逊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机会,他怎么都得看看李桓的极限究竟是在哪里。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此时及日上中天,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初春时节,太阳没有像夏季那样火辣,反而显得温暖和曦,但是奔跑中的李桓还是撸起了袖子,他早上虽然只穿了一件武修课用的长袖单衣,但是毕竟开始感觉有些出汗了。 陆教习在李桓身后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自然清楚,李桓的体力已经开始跟不上了,出汗就是其中一个征兆。作为一个武修,即便是炼体境,对于肉体的控制力都是非常强的。如果是短时间运动,那基本上只会感觉到微微的润意,不会显现出来汗水,但是如果长时间运动达到了一个度,那基本上体力就已经开始衰弱下来了,而且衰弱的速度会非常快。 从这时候开始,李桓已经微微察觉到体力的问题了,奔跑的速度也稍稍缓了一些,嘴里也不再唠唠叨叨,而是沉默地往前奔跑。 过了不到两刻钟,李桓的身上开始冒出了汗珠,而且双脚开始变得有些沉重。他意识到体力已经大幅度衰减,但是他没有再放缓脚步,毕竟如果要在车队再次出发前赶到淮水县,那现在这个速度已经是最低要求了,再放慢下来就真的要一路跑到帝都了。 道路两旁的场景不断地在他眼前掠过,他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个小故事。就是跑马拉松的时候,如果要让自己能够完成全程,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路线上定下一个个小目标,把一个大的目标分解成若干个小目标,然后一段一段地去完成。 李桓一边奔跑,一边扫视着前方远处的标志:“前面大概八公里的地方有个牌坊,就先往那个牌坊跑吧!”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然后双眼一直盯着那个牌坊,看着那个牌坊由远及近,一点点地在他眼中放大再放大,然后超越了过去。接着他又选择了下一个目标,一个两个三个…… 在李桓身后的陆教习本来看着李桓已经开始大量出汗了,想来他应该也要到极限了,如果过了这个极限,他应该能获得一些突破。但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李桓的速度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湿哒哒的。 旁边那个护卫也在一边看着,他除了每隔一个时辰给李桓第一次水之外,其他时间都是静静在他后面。眼看就又过了一个时辰,他连忙催动行地龙马上前去,与李桓并排而行,并且把水袋给他递了过去。李桓头也不回,接过水袋猛灌了两口就马上递了回去。 “陆教习,现应当歇息了,桓少爷一路还未进食,我观他脸色不大对劲。”护卫拧了一下马缰,落到后面对陆教习说道。 “还需等等。”陆教习只是说了这么几个字就不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李桓。护卫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一旁。 再看李桓那一边,这一个时辰大概跑了八九十里的距离,跟前面比较,速度稍稍有些放缓了,但是他还在坚持着。汗水渗入了他的眼睛和嘴巴,但是他没有抬手去擦拭,不是他太过豪气,而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做多余的动作了。 双脚每抬一次都是一次折磨,酸痛和沉重感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但是他并没有想要歇息的念头,因为除了他本身应该受罚之外,他更清楚,这是一次较量,是一次他与李逊的较量! “定目标,跑!定目标,跑!定目标,跑!” 忽然间,李桓感觉两腿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知觉,只知道自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舒畅。虽然双腿似乎没有了知觉,但是他的身体并未停下,反而是慢慢地开始提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慢慢地连李桓都感觉到了这种变化,这速度比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更快,已经远远超过了时速二十五公里! 陆教习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心里大概也明白,李桓已经突破了极限,这是突破极限后的一次提速。他的心里感觉到了几分欣喜,虽然这种状态只会持续很短的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是突破了极限,所带来的进步是平常一个月循序渐进修炼都比不上的! 李桓的头发被汗水染得湿漉漉的,原本束发用的巾帻因为被染湿,加上强烈地震动滑落。此时他头上仅剩一条细细的发绳扎着头发,将头发束成了一条冲天马尾,随着身体的摆动而左摇右晃,模样甚是滑稽。 官道上偶尔遇到的行人车队纷纷侧目,要不是李桓身上没有套着铁枷,而奔跑速度又有些惊人,他们还以为是两个官爷正押着犯人前行呢!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眨眼睛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应该差不多了,此番却是有不小的收获啊!再有一刻钟便可歇息了。”陆教习心里暗暗道:“亏得桓少爷能坚持至今,平常却是过于轻松了,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毅力。” 时间慢慢过去,眼看就要一刻钟了,但是陆教习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李桓又开始加速了,而且这次加速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 “莫非乃是再次突破?”陆教习又暗暗想到:“若是再次突破,却是过于惊人了!桓少爷并非全无武修基底之人,突破一回已是难得,再次突破却是千难万难啊!此等毅力真真令人叹为观止!” 其实李桓本身两世为人,毅力自然是比同龄人强很多,但是此时他的坚持,真的和毅力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因为早在突破过后的那一刻钟,他的意识已经开始迷糊了。 他昨晚一夜没有合眼,而且在郡衙与郡丞斗智斗勇,在驿站又和李逊针锋相对,精神早已经非常疲惫了。今日进行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精神一直绷得紧紧的,而突破所带来的精神上的刺激,瞬间就让他原本紧绷的精神放松了起来,也无法再次绷起精神坚持,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他在意识上彻底地昏厥了过去。 李桓不知道,在他昏厥过去以后,身体却随着他原先坚持的信念跑动,而且在不断加速。这次加速跟突破所带来的提速不太一样,因为速度提升非常快,一转眼就已经提到了时速四十公里的速度,而且还没有一丝要缓下来的节奏。 此时的李桓双脚飞快地跃进,在这样的速度下,就算是其他炼体境的武修看到也只是一片模糊的虚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的速度已经提到了将近时速六十公里,这个速度就算是御气境武修全力狂奔也追不上。 当陆教习觉得情况非同寻常,连忙赶马追上前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行地龙马加速起来似乎还比不上此时的李桓。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李桓就将陆教习拉开了将近两里地的距离,此时他的时速接近九十公里,几乎追平了行地龙马奔驰的速度。这种速度,如果放在前世,只要想一想在高速路上呼啸而过的汽车就大概知道了。 此时前方有几个农户正扛着锄头,一边低头交谈一边与李桓他们相向而行,忽然间只感觉到一股狂风迎面而来,回过头时只看到了两匹行地龙马的屁股。 “啧……行地龙马,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老爷。”其中一个农夫艳羡地说道。城里一匹行地龙马就要卖近百枚银钱,不是富贵人家根本驱使不起,若是他侥幸获得一头,那便可再置上几亩田地了。 第十四章 昏厥 陆教习领着护卫,一路边追赶一边高声呼叫着,但是李桓并没有任何回应,半刻钟时间又跑出了二十里路。 此时的李桓虽然提速开始放缓,但是速度已经非常接近行地龙马的奔驰速度,而行地龙马因为习性问题,提到时速百公里这个速度就再也提不起来了,只能远远地吊在他身后。陆教习巴不得抽行地龙马两鞭子,让它能够再跑得快一些,但是行地龙马因为速度稳定,而且驾驭简单,根本就没有配马鞭的必要。 陆教习心里很清楚,李桓现在这样的速度根本是不正常的,哪怕是到了赋意境的武修,单凭脚力也根本跑不出这样的速度。除非到了巨灵境,能够乘御巨灵,那样的飞行速度完全可以超过他,但那毕竟是飞行,不是凭脚力奔跑! 一念之间又十里地过去了,按照这样的运动强度,李桓就算浑身是铜皮铁骨也要爆体而亡! 陆教习想过将玄兵长剑掷出去,将李桓击倒或绊倒,但是他现在速度确实太过惊人了,如果将他击倒或绊倒,完全没有防护缓冲的情况下,那股冲击力绝对能够将他撞成一团烂肉! 正当陆教习无计可施时,行地龙马载着他稍稍拉近了几分距离,他忽然感觉到了前面有一股让他非常熟悉的波动,那是玄气聚集的波动!只是这股玄气波动非常微弱,而且转瞬即逝,始终稳定地围绕在李桓身周,所以陆教习刚才才没感觉到。 “莫非桓少爷已经破入通玄了?”感应到了这股波动,陆教习也是一阵愣神,因为以他的修为,能够很清楚地知道之前李桓根本没有通玄。就算他在这一路上机缘巧合破入了通玄,那破入通玄的瞬间也应该有一阵剧烈的玄气波动才对啊,但是陆教习一路上根本没有这样的感应。 “管不得太多,如此极速奔驰本就怪异,即便入了通玄境亦是远远不如!”虽然陆教习感应到了这股波动,但是紧绷的精神也没有一丝放松,而是继续驱马追赶过去。 官道的左边已经看到了浩荡的淮水江,这说明此地离淮水县已经剩下不足四百里路,按照这个速度,再有一个时辰就会到达淮水县。 此时突然在远处出现了一列车队,朝着陆教习他们迎面而来,而且整个车队也是驭使的行地龙马。陆教习看到这一列车队,也顾不上太多,马上运起玄气高声喊道:“前方车队注意,速速将道上驰行之人拦下,青阳李府重重有赏!” “青阳李府?哪里来的土豹子?莫非我淮水胡家还缺那些许赏钱不成?”对面车队的一个年轻护卫听到这声大呼,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 “莫要无礼!青阳李府仅有一家,便是青阳府君府!”领队的护卫大声喝道:“府君乃是郡侯爵,随意一句便可要了你的性命!如今说不得是在缉拿朝廷钦犯,众护卫听令,随我前去拦截!” 说罢,那个壮汉模样的胡家护卫领队运起了玄气,抽出了缚在马背上的长柄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的护卫也随之一拥而上。 “拦截便可,万万不可伤了他!”陆教习看到那个胡家护卫领队抽出了玄兵,连忙高呼道。 “如此却是怪了,只可拦截不可伤他?是何状况?”那个胡家护卫领队心里不由嘀咕了一下,但是李桓已经迎面冲了上来。他当下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体内玄气喷涌而出,在李桓身前布下了一层厚厚的玄气屏障,就要用这屏障将李桓拦下。 “玄气屏障?至少亦是御气境高阶武修,应该可拦下少爷了。”陆教习感应到那个胡家护卫领队出手,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虽然李桓现在的速度撞上玄气屏障不会好受,但至少性命是无虞了。 眨眼之间,李桓与胡家护卫领队之间距离不到三丈,身体狠狠地扎入了玄气屏障之中!可是令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一幕发生了,在李桓触碰到玄气屏障的那一刻,身体确实停顿了一瞬时间,但是随着这下停顿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玄气波动! “轰!” 一声剧烈的炸裂声从李桓身周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伴随着李桓前进的脚步向前涌出,无论是那个一马当先想要拦下他的护卫领队,还是他身后紧跟着的众人,包括胯下的行地龙马统统都被这股力量掀飞了出去! 李桓依然在急速前进,脚步虽然比之前稍稍缓了一点,但还是处于一个高速驰行的状态。官道上扬起了一片浓浓的灰尘,那是被李桓和他身周那股力量掀起来的。 陆教习和李府的护卫都被惊到了,三四十个武修连同胯下的行地龙马一起被掀飞出去,这是什么力量?先不说那些武修在危机临身时释放了多少玄气抵御,单单那三四十匹行地龙马就已经超过二十万斤的重量,竟然瞬间就被掀出了十余米!他们以前曾经见识过巨灵之威,但是与此时李桓的威势相比,却是没有强上多少! 此时被掀飞的胡家护卫纷纷摔落在地,而李桓早已经穿过扬起的灰尘,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陆教习已经顾不上去查看那些胡家护卫伤情如何,只是大声吩咐了那个李府护卫留下善后,便继续朝着李桓的方向追赶而去。 留下的李府护卫下马时脸色都还显得有些发青,那是给前面的场景吓到的,要不是周围满地人畜都在痛呼嘶鸣,估计他都没那么快能够反应过来。 李府护卫扫视了一眼,其实周围的人其实都没什么外伤,毕竟都是武修,虽然被那股暴烈的玄气震到了,但是他们包括那个护卫领队都骑着行地龙马,没有被那股玄气正面冲击到,只是擦到了那股玄气的边缘被掀飞开去。只是那些行地龙马四肢尽断,眼看都已经废了。 “请教小兄弟,方才撞退我等之人乃是何人?可是巨灵境强者?”胡家护卫领队身体一引,翻起身来,对着李府护卫问道。 “非是巨灵境强者,只是此事在下却不知如何说起。”李府护卫苦笑了一声,答道:“在下先行谢过兄台,虽未能拦下我家少爷,但我李府依然感激不尽。在下先查看他人伤势如何再谈,贵方损失由我李府一力承担,另有重酬!” “你家少爷?莫非乃李将军之子李骏少爷?”胡家护卫领队先是一惊,然后又有些释然道:“闻说李骏少爷早年拜入秦炎武阁,如此看来武阁不愧乃大秦第一修行圣地,此等手段真真非比寻常啊!” “兄台却是见多识广,便连骏少爷拜入武阁之事亦能得知。但方才尔等出手拦截之人并非骏少爷,乃是我府小府君李桓少爷。”李家护卫又是一声苦笑,恭敬道:“此事复杂,在下不便多言,请兄台见谅。” “小府君?小兄弟是说方才我等拦截之人乃是先府君李谦之子李桓少爷?”胡家护卫领队一声惊呼,大声追问道。 而此时,两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胡家车队中,一辆马车车帘被悄悄掀了起来…… 陆教习很着急,官道上一路扬起了灰尘,虽然他还能感觉到前方李桓身上那股已经开始衰弱的玄气波动,但是眼睛却无法看到他此时的模样。虽然他还不清楚刚才的碰撞是怎么回事,他非常着急想知道李桓有没有在剧烈的碰撞中受伤。 “桓少爷!停下,快停下!”陆教习骑着行地龙马,一边追赶一边高声呼道。他知道这样呼喊只会徒劳无功,但是他只能通过这样的呼喊声稍稍缓解心里的焦急情绪。 而身在灰尘中的李桓早已昏厥过去,身体虽然一路在向前奔驰,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感应到。他完全不知道前面与三十多名骑着行地龙马的武修有过剧烈的碰撞,更不可能听见陆教习焦急的呼喊声。 其实在他昏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体一直都是在按照着他的潜意识行动:定目标,跑,快! 所以,虽然官道七弯八拐,但是他一直都是沿着官道奔驰,没有偏离出官道半分。而如此之快的速度,也是潜意识使然,因为无意识状态,连自我保护的意识也没有,所以什么身体极限之类的限制早就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不断地加速,加速再加速,即便身体无法承受! 这种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人体的高强度运动会导致心跳加速,血液高速地在体内循环,如果超过了一定的度,要么就是心脏炸裂,要么就是血管爆裂,无论哪一种情况都是必死无疑! 一开始李桓就是这样的状态,血液在心脏的压力下快速流动,这种情况可以说得上是血液沸腾了!这导致了李桓浑身血管涨起,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显现出来一片血红! 但是在他即将血管爆裂的时候,体内突然散发出了一缕微弱的玄气,这缕玄气非常微弱,与天地之间存在的玄气相比只是稍稍强上一丝,即便这缕玄气在任何一个通玄以上的武修身边游走,那个武修都不可能感应到。 第十五章 拦下 按正常的情况,炼体境体内是没有办法储存玄气的,即便是通玄境也只能感应到天地间的玄气,从而运行玄学武技诱使玄气进入体内。但是通玄境的这种修炼也只是诱使玄气在体内穿行,从而通过吸收玄气强化身体,虽然会消耗微量的玄气,但是剩余的玄气还是会在穿行过后散发出体外,不能够储存在体内。 而李桓还未至通玄,连玄气都没办法感应到,更不要说在体内储存玄气了,哪怕只是细小的一缕。但是在危机到来的一瞬间,确实是有一丝玄气从他的体内散发出来,而且迅速地在他体表布下了一个薄薄的玄气膜层。因为这缕玄气实在是太过微弱,所以布下的玄气膜层实在是薄得可怜,但是依然把李桓整个身体包裹住了。 此时周围天地间的自然玄气忽然开始涌动,似乎是被李桓身上的玄气膜层吸引到了一般,慢慢地往他身上包围而去。而那层玄气膜层在与自然玄气接触了之后并没有被挤破,而是牢牢地顶住了这些玄气的挤压,虽然有一丝丝玄气突破了膜层进入了李桓体内,但那更像是玄气膜层故意放水,让它们能够缓缓渗透进去的。 那些玄气一进入李桓体内,瞬间就被身体打散,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如果有武修能够透视到他的身体就会发现,这种吸收玄气的方式与通玄境利用玄气锻体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通玄境锻体都是利用玄学武技,让玄气在体内固定的路线游走,以便于形成玄气体脉,从而进入行气境。而现在渗入李桓体内的玄气没有固定的游走路线,而是随意穿行,被身体缓缓吸收掉。 身体吸收了玄气的李桓,体质出现了一个飞跃性的增强,无论是即将炸裂的心脏还是即将破碎的血管都得到了强化,逐渐稳固下来,虽然身体皮肤依然因为血液的沸腾而涨红,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一缕缕自然玄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李桓的身体内,然后不断地被打散吸收。但是外界的玄气依然源源不断地凝聚在李桓的身周与身后——玄气因为李桓的速度太快了,还来不及依附上就被甩在了后面。结果导致的情况就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李桓身周和身后凝聚了一股巨灵的玄气,而且越积越多! 知道了这些情况,那前面剧烈的碰撞就不难理解了。就在李桓碰到胡家护卫领队布下的玄气屏障时,他身周的玄气因为被阻挡,而身后的玄气又不断前涌,剧烈的摩擦之下发出了接近巨灵境的威力!玄气瞬间炸裂开来,强烈的震荡朝前爆发,直接就将胡家护卫队全部掀飞了! 而随着身前的人被掀飞,他的身前已经没有了阻碍,所以玄气的波动渐渐平息趋于稳定,这就是陆教习追上来后感应到玄气波动衰弱的原因。 距离李桓与胡家车队相遇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随着李桓身周玄气波动的衰弱,官道上扬起的灰尘也越来越小。虽然不知道一路上,李桓让多少行人车队吃了多少灰尘,但是陆教习并没有在意,他在意的是他终于可以看见李桓的身影了——尚好,没有受伤! 李桓依然在沿着官道一路狂奔,速度跟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头上的发绳不知道何时已经掉落,头发飘飞在身后,但是浑身上下没有沾染任何灰尘,包括本该被高速运动带来的风力撕得粉碎的衣物也依旧完好——因为此时的他像是一枚高速炮弹,身体周围凝聚的玄气就是那层空气膜,将他牢牢地保护在里面。 旁边一闪而过的路牌告诉了陆教习,此时离淮水县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地,但是看李桓的势头似乎并没有任何要减速的样子。他已经无计可施了,追又追不上,拦可能拦得住,但看情况似乎只有巨灵境强者才可以办到。 淮水县城的城墙已经清晰可见,甚至城外官道边的驿站都已经可以隐约可以看到。陆教习突然拔出背上的玄兵长剑,运起玄气往长剑猛然灌去,那柄长剑随之发出了一阵嘹亮的剑鸣声响彻云霄!他是在给远处的驿站发出信号。 淮水县驿站后院内,李府护卫队正在后院吃晚饭,远处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剑鸣声,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这些护卫一点都不陌生。 “是陆教习传出警讯,迅速集合!”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护卫大声喊道。所有护卫瞬间放下碗筷冲出了后院,从驿站大门鱼贯而出来到了官道边上。 当护卫们出了驿站时,只看到二老爷李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官道中央,一脸凝重地望着来时的方向。李逊此时顾不上去看一眼正在列队的护卫,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远处官道上正急速奔驰而来的李桓和陆教习。两人一前一后相距大约一里地的模样,只是前面的李桓披头散发凭着双腿奔跑,而后面的陆教习则是骑在行地龙马上追着,速度却大致相当。 眼前的场景让李逊完全无法理解,这个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本来他听到陆教习的剑鸣时,以为是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所以立马从前院纵跃了出来,但是却没能想到,竟然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诡异的情况! “二老爷,快拦住桓少爷,情况有异!”陆教习眼看离驿站已经不到五里路了,连忙运起玄气高呼道:“莫要正面拦截,危险至极!” 李逊听到陆教习的呼喊后简直一头雾水,让他堂堂赋意境中阶强者去拦截一个炼体境的低级武修?而且还不能正面拦截?还非常危险?这换做别人看定会破口大骂,但是李逊与陆教习相识数十年,知道他不可能是在开玩笑,而且眼前的情况确实太过诡异。 思索了片刻,李逊忽然身形一晃,让到了官道的一边,然后双眼紧紧盯着李桓,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不断感应着周围玄气的变化。 双方的距离在一点点地缩小,五里、四里、三里、两里……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李桓距离李逊只剩下两里地的距离。 终于,李逊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微弱的玄气波动,与平常吸纳玄气时的玄气凝聚波动非常相像。但是,随着李桓一步步地靠近,李逊的心情也从开始的凝重转变为惊讶、又从惊讶转变为震惊,最后直接变得有些恐惧!那是因为那股玄气波动虽然非常微弱,但是带动的玄气的量太过惊人,即便是他这位赋意境中阶武修体内的玄气量也是有所不如! 此时李桓距离他只剩下不到一里的距离,当下他没有再耗费心思去想别的问题,而是运起全身玄气尽数喷涌出体外,在官道中央凝聚成了一个玄气屏障。只是他凝聚的这一个玄气屏障与胡家护卫领队凝聚的不同,胡家护卫领队凝聚的屏障是以半球形挡在他自己身前的,而李逊凝聚的玄气屏障是一个与李桓身高相仿的正方体挡在他身前。 过了一个弹指的时间,李桓又一次扎入了玄气屏障中,剧烈的玄气波动再一次出现。随着一声轰鸣,李逊布下的玄气屏障被炸裂了开来,而且因为李逊布下的玄气屏障比较强悍,所以这次碰撞比上一次还要激烈,李桓前方官道上的地面丝丝龟裂,一直蔓延到了数十丈之外! “快!全力轰击桓儿背心!”就在炸裂声响起的那一瞬间,李逊猛然转过头,对着陆教习大声喊道。陆教习闻言非常疑惑,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间,当下运起了体内玄气猛然朝着李桓后背中间位置轰击而去。此时李桓因为被玄气屏障阻挡了瞬间,所以陆教习的攻击一下就要轰到了李桓的后背。 但是就在陆教习的玄气攻击即将触碰到李桓时,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分开引走,从李桓身体两侧划过,直接朝着他身体前方涌去。 “轰!” 又是一声炸裂声响起,虽然没有前面的那一声剧烈,但是李桓身前的官道被炸出了一条深越三寸的沟渠,延伸到前面十数丈的地方。一股浓厚的尘雾随着冲击腾空飘起,一下子就把李桓的身影完全笼罩在了里面,但是所有人都看到,李桓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了下来,站立在了原地。 “桓少爷!”陆教习高呼了一声,狠狠勒了一下马缰,让行地龙马避过李桓所在的地方,而自己则是纵身跳了下马,冲进了尘雾之中。 李逊站在官道边上看着那片尘雾,偶尔有一些尘雾飘到他的脸上也没有避让。此时的他由于体内玄气尽数耗尽,头脑里已经开始浮现出一阵虚弱感,要不是体力尚好没有消耗,估计他早就已经躺倒在地上了。 过了几息时间,陆教习抱着李桓从尘雾中走了出来。此时李桓浑身上下一片通红,身上还沾染了不少尘土,特别是头发几乎都被染成黄灰色。 陆教习走出了尘雾,看到李逊时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就急急忙忙迈开大步朝驿站走去。走到驿站门口还大喊了一声:“速速准备几桶凉水!派人去县城将县衙官医接来!” 第十六章 胡家 陆教习抱着李桓进了驿站,也来不及打听李桓的房间在哪里,径直走到一个没挂门牌的房间,用玄气轻轻一撞就把房门推开。进了房间之后,他将李桓放到床上,接着先探了探他的呼吸,非常急促,而且浑身涨红发烫,与预想中超负荷运动的情况一致。 此时李桓身上开始冒出来缕缕雾气,身上开始变得湿辘辘的,那是大量出汗的预兆。 “陆教习,凉水来了!”正在这个时候,几个护卫提了三个大澡桶进来,他们听到陆教习的吩咐,大多都猜到他要干什么,每个桶里都满满装着冷水。 “速速将桓少爷衣物褪去。”陆教习正在用手探着李桓的呼吸,没有抬头,而是急切地说道。当下其中两个护卫上前将李桓的衣服裤子脱掉,只剩下一个三角裤衩——那是他专门让绯妤缝制的。 陆教习看到衣物都褪去了,连忙拉起李桓,直接扔进了澡桶之中。初春的水还是显得有些冰凉,李桓刚刚进到水里,浑身条件反射抽搐了几下,而澡桶里的水也瞬间冒出了几丝水汽。 本来像李桓这种情况,正常来说应该是先拿湿布反复擦拭身体,等到身体温度散失掉一部分之后再置入凉水中。但是陆教习看到他身上冒汗的速度就知道来不及了,如果慢慢擦拭身体,先不说他会不会被烫死,单单水分的流逝就足以致命了。 等到李桓进了澡桶以后,陆教习扎起马步,双手运起玄气伸进了水中,一边搅拌桶里的水一边让体内玄气发散到水中,这样可以稍稍缓解李桓身上的反应。 这时宁伯与李逊一起进到了房间内,绯妤正搀着李逊。李逊看到房中的场景后,对着绯妤说道:“小妤,去给桓儿喂水,多多喂些。” 绯妤放下了扶着李逊的手,先在一旁拿了张矮凳让李逊可以坐下歇息,然后急急忙忙地去给李桓喂水。此时李桓正坐在澡桶内,头仰靠着桶沿,有一个护卫正一边拿着湿布擦拭着他的脸庞,一边用水瓢从另外一个桶里舀水给他冲洗着头发。 “族长,如今是何状况?为何半日不见,桓少爷便变得如此吓人?”宁伯站在李逊身后问道。 “此时我亦未曾详询,需得稍后让陆教习细说。”李逊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虚弱。毕竟体内一丝玄气都没有了,虽然可以再花点时间吸纳回来,但是现在的他跟一个炼体境武修没什么区别,可能只是体质好点罢了。 过了一会儿,陆教习收起了玄气,站起身将李桓提了起来,然后扔进了另外一个澡桶里,又继续着前面的动作。一连半个时辰,基本上每隔一刻钟就换一桶水,接连换了四桶水,李桓身上的涨红基本消退了,而此时县里的官医也刚好赶到。 “大夫,我家少爷状况如何?”在一旁守候的是宁伯,陆教习因为玄气大量消耗,而且从追赶李桓开始就没有休息,此时跟李逊在一旁的椅子上歇着,但是两人一直都在关注着李桓的情况。 李桓因为症状消退,此时已经被抬到床上,官医正在一旁诊脉。 “亏得处置恰当,算是无大碍。只是处置之法略显粗暴,需要稍加休息调养,两三日内恐怕醒转不来。况且此等情况过于诡异,在下从医多年乃首次遭遇,若猜测无误,待他醒转之后应有几日不便动弹。”那位官医诊断时虽然对李桓的情况有些疑问,但还是非常用心地进行了诊断。 “如此已是幸事,劳烦大夫了。”宁伯客气地答谢了一番,接着就派人将那位官医送了回去。房内几人听到大夫的回答,心里也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陆教习,今日却是多有劳累,只是不知一路上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桓儿会如此怪异?”等官医离开了以后,李逊开始追问起陆教习。 “此事说来话长……”听到李逊的问话,陆教习一脸苦笑,接着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出来。房内几人听完陆教习说完都深感震撼! “此事真真诡异至极!”李逊不由感叹了一声,接着问道:“我观桓儿奔驰之时身周有阵阵玄气波动,可是他已然通玄?” “此事在下亦困惑不已。”陆教习微微摇了摇头道:“在此之前桓少爷确实未曾通玄,只是玄气聚集之波动在下亦有所感应。如若桓少爷乃是路途之中破入通玄之境,玄气波动应当不止如此,即便是相距五里之外亦有明显感应才是,但桓少爷身周之玄气波动并不明显。此事在下尚无定论,还需待桓少爷醒转之后方可得知。” “看来还需得待他醒转之后方可知晓了。”李逊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此事过于骇人,还需吩咐下去,切不可外传。明日再于此处歇息一日,观桓儿状况再做打算。” 等到三人离开房间,房里就只剩李桓和绯妤两个人。绯妤是贴身丫鬟,自然是需要在一边仔细侍候的。而李桓则是在床上躺着,他这个时候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异常了,跟平常睡觉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绯妤一眼就看出来,李桓明显有些瘦了下去,脸上的婴儿肥也没有那么明显了,那是因为体力消耗燃烧脂肪导致的。 “桓少爷,才半天没看到人就折腾成这样,真是让人不省心。”绯妤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摸着他的额头幽幽说道:“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看着你这个样子真是让人难受……真难受。” 第二天上午,李逊、宁伯和陆教习分别到房里看了一下李桓的状况,看到他虽然还没醒来,但是已经明显好了许多,众人都放心了下来。 中午时分,那个被李桓和陆教习甩下的护卫领着胡家车队来到了驿站,众人都前去接待道谢。前一天因为天色有些晚了,所以胡家车队在附近镇城住了一夜才启程回转。 车队护卫的行地龙马几乎全部损失殆尽,幸好胡家毕竟在淮水县有些名头,所以就在镇城相熟的富绅家里借了几匹行地龙马,赶路倒是不慢。本来他们是准备到陈州城去的,但是发生了这些事,自然也是不好再去了。 过了一会儿,胡家家主领着人也来到了驿站。他们倒不是来找麻烦的,而是因为这件事和青阳李府、帝都忠勇伯府牵上了关系,自然就名正言顺地来拜访李逊了,至于赔偿的事情更是竭力推辞,毕竟能跟李家搭上些许关系,这是一百匹行地龙马都换不来的好事。 当晚李逊等人在胡家家主热情邀请之下,去了胡家吃晚饭,这件事短短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淮水县城。其实李逊等人自然看得出来胡家家主的意思,虽然都不太喜欢这种应酬,但是毕竟人家曾经出手相助,自然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只是交代了他们不能将李桓的事情外泄半分。 胡家后院。一个年轻男孩负手而立站在院子里,微微仰头望着远处天边的星星。这个年轻男子约摸十四五岁,虽然脸上还有些稚气,但是剑眉鹰眼,一双眼睛非常锐利,似乎想要把天都看破了一般。他身体还算健硕,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身高还不到五尺,大约一米六的模样。 此时的他隐约听到了远处客厅里的交谈,心里想着的却是昨天官道上剧烈的碰撞。作为一个已经破入通玄的武修,他自然能够感受到那股骇人的玄气波动,尤其是当时玄气就在他的马车边上炸裂开来,虽然没有伤到他,但是那种感觉估计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小府君李桓?听闻年纪较我尚且小上两岁,竟然能够发出如此骇人之玄气轰击,真真让人难以置信!”那个男孩忽然开口自言自语道:“未曾想世上竟有如此怪异之事,我却是想要好好了解一番。既然他近日便要入帝都,而我下月底亦要赴神都学院开修学业,不如先行到帝都走上一遭。” 等到李逊等人辞别胡家回到驿站,李桓依然没有醒转,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绯妤这一天时间也是寸步不离,一直在他的身旁侍候着。 “宁兄,我观桓儿明日应亦无法苏醒,而我需得尽早赶赴帝都。”李逊看着床上的李桓,微微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宁伯说道:“不若如此,你与陆教习在此处看护,我带上护卫几人明日先行出发赶至帝都,尔等待桓儿醒转后再启程入帝都如何?” “族长所言甚是,毕竟再有十余日便要举行加封之礼,此乃大事,此处有我与陆教习便可,您可安心赶路。”宁伯恭敬答道:“桓少爷两三日内应可醒转,届时有我等护卫赴帝都,想来应当稳妥。待我等赴帝都后便去伯府等候,待受礼当天入宫便可。” “如此便是劳烦宁兄与陆教习了。”李逊对宁伯和陆教习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若桓儿醒转后,如若有异,当遣人传讯与我,若事情紧急,即便遣驿站军情加急亦可!” “桓少爷吉人天相,自当痊愈无患,族长放心吧。”宁伯行了一礼道。 第十七章 醒来 第二天一早,李逊坐着马车,带上两个护卫就轻车上路,启程奔赴帝都。而宁伯、陆教习和绯妤则是留在驿站中照顾李桓,特别是绯妤,基本上都没有踏出过房门一步。 护卫们每天都在后院休息或者做一些简单的武修训练,空闲的时间则是在谈论那天李桓的事情。毕竟李府护卫最少都是已经通玄的武修,所以当天那个剧烈的场面都记忆颇深。对于近乎巨灵境级别的力量,与其说是刻骨铭心,不如说是心有余悸。 “桓少爷真乃神人也,身为炼体境竟可发出如此巨力,真不愧为李家后人,莫非此乃府君大人留下之巨灵阵法?”虽然李逊下了禁口令,但是此时院中没有外人,护卫们还是开口谈论了起来。 “想来应当非也,府君大人当初乃赋意境强者,如此境界运用破军阵法方可与巨灵境武修一较高下。如今桓少爷方才炼体境,即便有巨灵阵法亦无可发挥。”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卫开口答道:“就如你已是启天境高阶武修,若我予你一巨灵阵法,你可敢与巨灵境强者一战?” “当是不敢,巨灵阵法,以我之能便是拼尽全力亦无法催动分毫。”原先开口的那个护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问道:“若非是阵法,那可是玄学武技?” 那个年纪较大的护卫沉吟了片刻,答道:“亦非玄学武技,李家最强玄学武技乃是二老爷所修之旭日天罡诀。闻说此诀乃是顶尖修行之法,如若修行得当可一窥破灭境之玄机。但此修行之法莫说炼体境尚无法修炼,即便是可以修炼,以炼体境便可发出如此巨力,那已是逆天之法。若是如此,那廖侯府何敢屡次挑衅李家?” “若是机关玄器如何?”此时旁边一个护卫突然插话道。 “何为机关玄器?”一个年轻护卫也插话问道。 “机关玄器由奇能巧匠打造,分机关器与玄器两类,功能各异,机关器内置机关,威能弱者可助人徒步日行千里,威能强者可数十里外取人首级。而玄器则是玄气灌制之物,与玄简制作之法相类,且难度更甚,可助人提升自身威能,越级发挥。此二者因常用金与玉所制,故亦称金镶玉。”那个年纪较大的护卫接口说道:“只是此等器物为御用之物,非御赐不可得,即便宫廷禁卫方才配备数十件。” “老柱头果然见多识广,即便宫廷禁卫之事亦能得知。”那个最早问话的护卫不由赞叹道。 “非是见多识广,我早些年于宫廷禁卫当过差,自然有所了解。”老柱头谦虚了两句,然后继续说道:“此次之事,因桓少爷未曾通玄,应当非御使机关玄器,但因我对机关玄器了解甚少,故无定论。” 听见老柱头的话,护卫们都在低头沉思,老柱头见状道:“此事二老爷曾有交代不得外传,我等便莫要再谈论,当心隔墙有耳,都散去吧。” 当下护卫们都点了点头,各自散去了。 再说李桓这一边,已经昏迷有整整三天时间了,还是没有一丝醒转的迹象,绯妤着急得让宁伯再去请了官医过来。但是官医到场诊断之后也没见有什么异常,只是开了一些外敷的药膏,让众人给李桓全身都敷上。 药膏敷上了之后,李桓就这样华丽丽的变成了一个木乃伊,浑身上下除了五官裸露,其他地方都用绸缎裹上药膏结结实实地包了起来。只是绸缎是棕黄色的,与李桓前世看到的木乃伊还有些许区别。 就这样,李桓又昏迷了两天时间,到李逊走后第三天清晨才醒转过来,此时他已经昏迷了有将近六天时间了。 “这是在哪里?为啥那么冷?”这是李桓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因为身上裹着的药膏有清凉之效,而李桓又还没睁开眼睛,所以他一时间以为自己掉进了冰窟里——甚至以为自己到了太平间。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房上的木梁和瓦顶,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还在天衍大陆,应该是在驿站房间里。其实他之前的意识只有自己在官道上奔驰的场景,然后现在突然在一个房间里,自己也大概猜到应该是跑着跑着晕过去了。 “真丢人,跑着跑着就晕了,这下二叔估计真会让我直接跑到帝都了。”李桓心里不由有些沮丧,毕竟这场较量是自己输了,虽然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完成,但是他心里还是非常期望能够出现奇迹的,毕竟自己真的很努力。 “桓少爷,你醒啦!”此时绯妤刚去房门口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水盆——这几天都是让护卫帮忙打水的,她自己一步都没迈出过房间。等她把水盆放下,准备开始洗漱时下意识地向看向李桓,正好看到李桓眼睛睁着,她立马把水盆放下,跑到了床边。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请官医?”到了床边,她马上一股脑地问起了李桓道。 “嗬……嗬……”李桓听到绯妤的声音正准备开口说话,结果喉咙干哑,只能发出嗬嗬声。 “对啊,还想着洗漱完再给你喂水,没想到你刚好醒过来,我这就去端水来。”绯妤说完,手忙脚乱地去端水了。 等李桓喝过了水,喉咙稍微湿润了一些,总算可以说话了,开口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要启程了吗?”他一直都没有尝试动弹,不知道现在的他已经被裹成木乃伊了,毕竟他感觉到身体非常疲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还以为是太累导致的。 “现在是辰时,你还没醒过来,大家怎么敢启程?倒是二老爷估计已经到帝都地界了。”绯妤连忙答道。 “什么?二叔都到帝都地界了?我晕过去多久了?”李桓闻言心里一惊,连忙追问道。 “你都晕过去五天四夜了,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绯妤问道。 李桓不由得有些讶异,跑个步而已,咋就晕过去四天三夜了?这身体素质也太差劲了吧!难道我以前的锻炼都白练了? “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浑身没力,动不了。”李桓苦笑了一声,幽幽说道:“跑个三百多里路就晕了几天几夜,现在还动弹不了,感觉以前都白练了,丢人丢大发了。” “桓少爷,你确定身体真的没问题?”绯妤听到李桓这么说,疑惑地说道:“你五个时辰就从陈州城跑到了淮水县,这样都才晕了几天。如果这也算白练了,那天下数十万万武修都白练了!” “啥?!”李桓这是真的愣住了,要不是浑身无力可能都跳起来了。如果不是脸上裹着药膏,估计凭他现在的模样都能让绯妤笑他好几年。 接下来绯妤从头到尾把陆教习描述的情况都给他说了一遍,李桓都愣得回不过神来,搞得绯妤以为他又哪里不舒服,急得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桓小子。” “桓少爷,你可总算醒了。”就在这时,宁伯和陆教习照例来到李桓的房间看望,看到他正在和绯妤说话,连忙走上前来。 “桓少爷,身体可有异常?”陆教习先出声问道。 “宁伯、陆先生早安,我四肢无力,却是无法行礼了,请多见谅。”李桓恭敬道:“如今我身体除感觉无力外,并无其他不适,应当歇息两日便可,倒是让宁伯与陆教习费心了。” “无需多礼,身体无恙便好。当日之事你是如何做到?”陆教习又继续问道,毕竟那天的事太过惊人,无论是他还是宁伯,甚至是李逊都迫切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桓又是一声苦笑,道:“此间之事绯妤已与我详述,只是我于途中已然昏厥过去,过后所发生之事我亦一无所知。” “我亦有所猜测,既然如此你便安心修养,此事却是急不得。”陆教习一脸了然,其实他也有些猜测,只是想看看李桓是不是能够想起来。 “应当如此,此事暂且缓缓。为以防万一,我还需唤人入城请得官医来诊断一番。”说话的是宁伯,他还是比较担心李桓身体有什么异常,需要让大夫过来看看,说完就走出房门去找护卫了。 “桓少爷方才醒转,还未进食,奴婢这便去安排。”说完,绯妤也走出了房间。 “先生,此事学生猜测乃是那篇玄学武技之故。”等到房间里只剩陆教习和李桓之后,李桓思索了一会儿就开口说道。 “你是指引势一诀?为何如此猜测?”陆教习闻言来了兴致,向李桓问道。 “原因无它,盖因学生至今尚未通玄,所涉与玄气修行相关者唯有引势诀。”李桓认真答道。 “与我猜测无异。你获引势一诀已有十数日,可曾发现其中有何相类之功法?”陆教习接着问道。 李桓摇了摇头道:“学生尚未通玄,自然未曾查阅引势诀之修行功法,徒惹得心头热切,恐耽误修行。” “如此甚好,此事确实不可着急。但你如今应将破入通玄,近日如有闲暇,略微一观初篇功法倒是无碍。”陆教习满意地说道:“你便好生歇息,待身体康复后应有重大收获,余下之事便留待往后再说。” “学生谨从先生吩咐。”李桓恭敬道。此时刚好绯妤将粥水端了进来,两人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十八章 引势之意 等到绯妤喂李桓吃过东西,县衙的官医也赶到了,简单诊断了一下,大体没什么问题,只是嘱咐要慢慢调养,特别是进食方面要多加注意。另外就是换了一帖药膏……李桓还得继续当他的木乃伊,只是这次不用裹头了。 官医一走,李桓就空闲了下来,身体动都动不了,啥事都得绯妤侍候着。他吃过午饭又睡了一觉,不睡也不行,身体太疲劳根本支持不住,结果一觉睡到黄昏时分,被绯妤喊起来吃晚饭。 “小绯儿,现在是什么时辰?”李桓吃过晚饭后问了一下绯妤。 “快要戌时了,你看天都黑了。”绯妤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答道。 “这可惨了,下午睡了那么一觉,晚上估计睡不着了。”李桓一脸苦逼地说道。 “我倒是看你睡得可香哩。”绯妤端起餐盘,对着李桓笑道:“呼噜打得震天响,比那天跟二老爷过招还响哩。” “有么?我还会打呼噜?我可还只是个孩子……”李桓开始还有些郁闷,接着就看到绯妤笑靥如花,端着餐盘就施施然走了出去,哪里还不知道是被戏弄了,连忙大呼道:“你竟敢戏弄本少爷,待本少爷身体痊愈,定然重罚于你!” 绯妤一走,李桓又开始变得无所事事,无聊得紧。绯妤已经在房里侍候了那么多天了,李桓也确实不忍心再去累着她。当下他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其实是他想起早上跟陆教习的对话,想要去看看引势诀的修行功法。 玄简的玄妙就是可以通过灌注玄气的方法,将玄学武技的功法口诀、修行图录和感悟尽皆印刻其中,查阅者只要用心念感悟其中,玄简就会消耗自身储存的玄气,将玄学武技灌输到查阅者的脑海。 一枚巨灵境高阶武修制作的玄简大概可供十人查阅。制作者阶位越低,玄简的可查阅次数也越少,巨灵境中阶所制可查阅六次,到了低阶才三次。况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玄简里的玄气也会自然散失,所以查阅次数可能还会更少些,这就是为什么玄简会这么稀有珍贵。 当李桓静下心来回忆,脑海里慢慢调取出引势诀的修行功法。 “夫大道何以从之?盖念天地之无极。人生于天地之间,立于万物之上,是以万物以人为尊。”一开篇就是大气磅礴的话语,这让李桓有些吃不消,毕竟这种东西……说实话,跟前世企业家的演讲差不多,你不吹得大气一些,都不好意思上那个演讲台。但是这也没啥辙,总得继续看下去。 “人既为万物之尊,便需以人之力开山河,需以人之力定乾坤。故苦心孤诣,以玄学为基石,以武技为楼阁,力图以人之力行那逆天之事。” “盖不知人力有时而穷,人既生于天地之间,便以天地为人之极,感念天心方得始终!何谓之天心?天心乃天命与天数,天命有常而天数无常。”李桓这下是真的头都大了,这又是天命又是天数的,难不成这其实是一篇当神棍的功法吗? “夫万物皆有灵性,既天命有常不可变,当取天数之变者,故应舍人之力而求天地之力也。” “舍去人之力,转而求天地之力?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看到这一段,李桓似乎才有了点兴致,但是他不知道,如果这段修行总纲如果放到武修界已经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因为这简直是离经叛道之言,武修界的修行基础是玄学武技,其中玄学为主武技为辅,而玄学的核心就是修本我之力,纳入玄气而为己用。 而按这篇总纲的意思是,放弃本我修行,转而从自身角度去感悟天地之力,以天地为基础,引天地之力为己用,直接把玄学修行的基础都丢掉了,别说是天辰先师说的,就算天皇老子都不能这么说。 可惜,看到这篇总纲的是还没进入通玄境的李桓,而且他两世为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那么迂腐去放弃这篇“玄学武技”。此时的他来了兴致,阅读起来有滋有味的,巴不得马上就开始修炼呢。 “这下我可大概知道为啥天辰阁是相命之术天下无双了,原来都是天辰先师的弟子理解有误。求得了天命有常,没去求天数无常,简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过了两个多时辰,李桓的注意力才从引势诀的功法里退了出来,喃喃自语道。 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绯妤担心李桓半夜需要人侍候,让人在他床边搭了一个木架床,现在正酣然入睡。李桓听见那轻轻的呼吸声,眼睛斜斜地朝绯妤那边瞄去,可惜只能看到一只耳朵和半个肩膀——绯妤正侧向他睡觉。 “哎,我现在连动都动不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而且我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啊!不能这样!睡觉,睡觉!”李桓无奈地想到,然后就静心安神地开始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绯妤起床准备洗漱,抬头就看到李桓睁着熊猫眼看着屋顶。 “桓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脸色那么憔悴?”她见状着急道:“如果晚上不舒服你就喊我一声啊,我就睡在你边上。” 李桓闻言转动了一下眼珠,用饱含泪光的双眼深情地看着绯妤,幽幽说道:“小绯儿,要不你晚上就回房去睡吧。” 吃过早餐,李桓终于有力气睡觉了,午饭都没吃,等到晚饭时候,绯妤才又把他叫醒过来吃饭。晚上没有啥事情,他只能和绯妤天南地北到处乱侃,眼看又要到休息的时间了。 “桓子,我困了,先睡了,要不你也早点休息吧。”绯妤说着就把靠在一边的木架床放了下来。 李桓听到声音,感觉有些不对劲,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干嘛?晚上不回自己房去睡觉?” “我倒是想啊,可驿站房间不够。濮阳柳武侯要去帝都述职,今天刚好在驿站歇脚,本来房间就不多,我们占了一半,总得给他们让一半啊。”绯妤一边铺着被子,一边说道:“柳武侯跟府君大人都是平级,多占一间房会遭人说闲话的。” “……”此时的李桓已经无语凝噎。 果然,等绯妤睡下了之后,李桓完全睡不着——前世一条单身狗,何忍美人娇卧侧。他只能东想想西想想,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前世偷了同桌的一块橡皮,到今生用巨灵阵图折纸飞机。想着想着,他不由地想到了引势诀的修行功法上面。 引势诀的修行其实并不困难,唯一的门槛就是需要达到通玄境,而且也只能是通玄境。与平常玄学修行的方法不同,寻常玄学修炼需要不断感悟玄气,然后通过精神捕获,将玄气纳入体内,或消化或吸收。而引势诀的修行中心则是两点,一是万物本身都蕴含玄气,二是通过感悟本体玄气可以与自然玄气产生共鸣,加以引导利用,作用无法想象。 “怎么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李桓一边琢磨,一边疑惑道:“通玄了,然后感悟本体玄气,通过本体玄气和万物共鸣,从而强健体魄、洗涤心神、驾驭天地,最终与天数相合。貌似没什么问题,可怎么总感觉不对劲?” 李桓琢磨了半天,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里看漏了,翻来覆去把那几千字的总纲、初篇修行功法和修行图录又看了几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因为这篇引势诀连天辰先师都没修行过,自然就谈不上什么修行感悟了,只是李桓可以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漏。 就这样,他琢磨了半宿时间,终于支撑不住睡着了。因为本身身体就弱,而且琢磨这些东西比较费脑力,精神很容易就疲惫了,没有外物影响到注意力,自然就睡了过去。 “小桓子,赶紧醒来啦,要吃早饭了。”绯妤端着餐盘放到李桓的床边,对着他说道:“昨晚不会又一晚上没睡吧?” 李桓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想要活动活动脖子清醒一下,结果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啊……” 这天,县衙的官医早早就被人请了去驿站,因为某位小府君身体不适,听说是扭伤了脖子。 “爹爹,今日一早我便闻得一声惨叫,可是驿站豢养了豪猪?”在驿站另外院子另外一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房门口,对着旁边一位身着天奎乌金铁甲的中年大汉说道。 “哈哈哈……驿站之中何来豪猪?听闻乃是那李家的小娃儿弄伤了身体。”说着他微微眯了眯眼,道:“李谦府君乃是人中君子,却未曾想其儿小小年纪便与婢女同房,还伤了身体。其体质之弱亦是难得一见,白白丢了李家脸面!飞絮丫头,往后可莫要看上如此之人,如若不然可别怪爹爹手下不留情。” “爹爹便知道胡说,人家年纪尚小,可还未曾想嫁哩。”那个叫飞絮的女孩走上前挽着大汉的手,撒娇道:“人家可想一生不嫁,便陪着爹爹和娘亲。” “哈哈哈……你说不嫁便不嫁?”大汉闻言笑了起来,接着大手一挥,道:“天色不早了,如此便启程吧。早些启程,待爹爹公务处置完毕,便带上你与你娘亲去神都别院踏春。” 说完,两人就走出了驿站,登上了早就已经备在那里的马车,马车配有棉木紫轮,上饰狮形玉雕。车队启程缓缓前行,最前面两面分别绣有“濮阳”和“柳”字的旗帜正迎风飘扬。 第十九章 阵道 “大夫,我家少爷何以伤了筋骨?”房间里,宁伯紧张地向官医问道。 “莫要紧张。李桓少爷乃是大病初愈,且久卧床铺,筋骨稍有积惰,用力过猛当会扭伤。”官医微微一笑道:“但他如今已可动弹,再稍加调养便可恢复如初,此乃幸事。也幸得他年纪尚幼,便恢复得快些。” “如此甚好。”宁伯本来还以为是李桓落下了什么后遗症,毕竟炼体境的人,随便动动就扭伤了,这也太离谱了。不过听见官医说他身体恢复不错,这也就放下心来。 官医另外给李桓换了一帖药膏,不过这次只是擦脖子的——裹全身的药膏可以去掉了,这样李桓才没有继续保持着那木乃伊的形象。只是裹着脖子活像一个半身瘫痪,还好其他人都不懂,也就没有笑话他。 “小绯儿,咋了?怎么闷闷不乐的?”吃过午饭,李桓斜靠在床头上,看着绯妤似乎不太高兴,就开口问道。 “桓少爷……” “得,当我没问,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正当绯妤准备说话,李桓连忙出声堵住了她的话头。开什么玩笑,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叫得那么客气肯定是有问题。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都开口问了又不让人家说。”绯妤怒道。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你不说我不烦,挺好的。”李桓开始耍无赖道。 绯妤听到他的话,用力在他腿上掐了一下,怒道:“我就是想去学个医,你至于嘛。” “噗……哎哟哟……”本来李桓准备做一个笑喷的动作,结果扯到了脖子,痛呼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你去学医?到时候得医死多少人?”等到痛感缓了下来,李桓才大声说道。 “你就是说本姑娘学不得医了?”绯妤当下眼睛一瞪,气鼓鼓地看着李桓,道:“要不是看你伤起来那么难受,我才不想去学医呢!” 李桓听了一愣:“为了我去学医?”再看看绯妤的表情似乎不像在开玩笑,他连忙哄道:“哎哟,我的好绯儿,心肝儿,你就乖乖侍候本少爷就好了嘛,要是你去学医了,谁来侍候本少爷?换个人本少爷可不认!” “哼,谁是你的心肝儿,才不理你!以后你就自己侍候自己吧!”说罢绯妤一甩袖就出了房去。 这边绯妤刚出了门,那边宁伯就进来了,奇怪地问道:“桓小子,怎么惹得绯儿不快?” “小女儿性子,我确是不懂了。”李桓有些无奈叹了一句,然后对宁伯说道:“宁伯寻我何事?” “确实有一事。”宁伯也没追问李桓,直接说了来意:“族长大人再有八日便要加封受礼,而如今我等尚在淮阳郡内,便想来问问你身体可好,是否启程?” “如今启程应当无妨,此处前往帝都还需六日路程,确需早些启程。二叔加封郡侯爵乃是李家大事,不去观礼却是不当。”李桓缓缓抬了抬手,答道:“如今我已可动弹,想来再有两日便可恢复,赶路应当无碍,倒是需得劳烦宁伯安排。” “如此便于明日启程,我这便交代下去。”宁伯点了点头应道。 第二天一早,李桓一行就启程出发前往帝都。李桓已经能够稍稍起身了,就是走动不了,双脚就跟棉花似的,只能被护卫架着上了马车。 “哎哟……感觉自己都像一个废人了,走都走不动道,这脚怕是废了。”李桓上了马车就不停地唉声叹气道。 “这有什么的,双脚废了你也还是小府君,该吃吃该喝喝,一天到晚有人侍候,平常人瞪大眼睛都巴不来呢。”绯妤一边绣花,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有我家童养媳照顾一辈子,双腿废了我也愿意。”李桓看着绯妤的模样,忍不住调戏起她来了。 绯妤抬起头,狠狠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贫,赶紧看你的书去!”说着随手就从旁边的木匣里抽出一本书,用力地甩给了李桓。 李桓把书接过手,装作咬牙切齿地说道:“有道是最毒妇人心,那么大力,想谋杀亲夫啊!” 可惜绯妤本来就没想着能让李桓吃亏,自顾自低下头去绣她的花,也没开口回嘴,显然是不想理他。李桓自讨了个没趣,用手摸了摸鼻头,就把书举起来看——脖子还没好,头都低不了。 手里的书是当初放在父亲书案上的《阵史》,一看到这书名李桓就皱了皱眉,不过又不好说什么,当下随意地翻起书来。 天衍大陆的阵道由一个叫林阵的人初创,这是历史公认的,不像玄学武技、铸造玄兵、机关玄器之类,连是谁发明的都不知道。这个林阵本身名头不响,但是他师傅的名头可以说天下皆知,就是天辰阁首代阁主、天下之师天辰先师。 林阵是天辰先师最小的徒弟,入阁不到十年天辰先师就驾鹤合道,所以他所学不多,不像别的师兄那样,要么修为出众,要么教化闻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天辰先师合道两年以后,林阵就退出了天辰阁,正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以后会碌碌无为时,他却跑到天柱山开了一个阵道道场,也称阵法道场。 由于林阵毕竟曾是天辰先师的弟子,所以有一些地方官绅甚至破落人家都把子弟送上山求学,而他也来者不拒,只要来到天柱山,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破落子弟都可以留下修行学习。但唯一一个条件是,林阵每年会进行考核,考核不及格就要下山离去,更离谱的是,每次考核最多只留下了两人,有的年份甚至一个人都没有。 后来,有些被林阵遣下山的人另觅出路,渐渐成长为各类良才,或是巨灵境巅峰强者,或是闻名于世的文豪泰斗,或是朝堂文武重臣,而天柱山依旧没有半点声息。有人说林阵是不学无术,误人子弟之辈,渐渐地天柱山阵法道场就被世人所遗忘。 直到腾龙末年,玄家起义建立大玄皇朝,千万大军直逼腾龙皇城,天辰阁众随腾龙皇室坚守皇城,死伤无数。这时林阵带着名下弟子十余人入了帝都,先是接防皇城一门,被攻数日而不破,后又逐渐接防其余皇城城门,直到最后,他领着十余弟子接防皇城全城近百日,令千万敌军不得入城半步。 最后逼得大玄皇室下令和谈,得以让天辰阁和腾龙朝皇室血脉留存下来。所以自腾龙朝以来历朝历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改朝换代时保留天辰阁,前朝皇室血脉削其姓氏贬为庶民,不得滥杀,而天辰阁众也被勒令不得参与国之战争。 尔后,林阵与弟子回到天柱山隐修,其实是被大玄皇朝软禁了起来。直到大玄朝覆灭,天辰阁后人才得以登上天柱山,而此时林阵等人早已经驾鹤合道了。后来有一代天辰阁阁主为纪念林阵等人,曾在天柱山上重开阵法道场,阵法一道才得以宣扬开来。 “阵道乃是小道,修行不易,道阻且长。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那么着迷。”李桓自言自语地说道。 “夫人力终有竭尽,天地何以人而衡之?天地之力无穷尽,可以我引之,以我御之,是以人力亦无穷也。” 忽然,书中的一段话引起了李桓的注意。据书上介绍,这是林阵先师于天柱山阵法道场正面石壁上刻下的一句话,这面石壁叫做“阵道纲壁”,而这句话就是“阵道总纲”,每一本阵道修习书籍上面第一句必定是这句话。 “人力终有竭尽?人力有时而穷?”李桓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忆起引势诀的修行总纲,两相对照,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相似之处,不禁摇了摇头道:“都说林阵先师是天辰先师所有弟子里面运气最差的一个,却是没想到原来他才是最理解天辰先师修行理念的一个。可惜,如果说天辰先师的修行理念是天心观,那林阵先师的修行理念就是人心观,一字之差就是天壤之别” 这边刚感慨完,李桓转念一想,这阵道既然跟引势诀有些相似,说不定在这中间还能得到一些启发,到时候可能在修行上会有些帮助,当下就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阵道其实原理非常简单,就是用过自身玄气引导和激发阵法中玄玉内的玄气,然后通过御使这些玄气在阵法内运转得到更大的力量。但是问题在于催动阵法需要精准摆放玄玉的位置,还要避免阵法四周玄气流动的影响,最重要的是时刻把握好玄玉、玄气流动和人的关系,包括玄气顺逆向运行、玄气运行速度和人所站的位置等等。 “难不成父亲还是个理工男?学霸?”李桓一边看一边心里直抽筋,因为照着这个方法去学的话,人的脑筋怎么可以计算得了这些东西?换台量子计算机还差不多。 “难怪说阵法是小道,道阻且长……原来真的不是一般人玩得转的。”李桓放下了书感叹道。他这才看的阵史,都还不是修习书籍,只是介绍一些历史和简介之类最基本的东西,这都已经有点接受不了了,更不要说是去修行了。 这时,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驿站,车队要准备歇息了。 “唉……还是有空再研究这个,实在是太费脑了,休息休息。”李桓放下了手中的书,喊来两个护卫将自己抬进了驿站休息去了。 第二十章 传道之诀 第二天清早,因为前一夜睡得比较早,所以李桓早早地醒来。洗漱过后发现离还有些时间,而自己也感觉双脚渐渐有些力气,就让绯妤扶着他到处缓步走走。 “嗬……哈……”两人走到后院边上,就听见一阵呼喝,接着陆教习的声音就传来了:“催动武技并非与他人比较嗓门,呼声高虽有所助益,但若是心神不定,催动武技便是花拳绣腿。” “老陆还是闲不住,虐不到我就跑去虐虐护卫。”李桓呵呵一笑道:“走,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陆教习是实在人,时常指点护卫们的武学修炼,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绯妤扶着李桓一边向后院走去一边说道:“要不是这样,护卫们怎么那么敬戴陆教习?别的府院护卫领队跟武修教习闹得不可开交,可你看郭领队可曾说什么?这次还主动留守府内让陆教习带队呢,就是知道他多年没回帝都,让他去寻些老友叙旧。” “这些我自然是知道的,陆教习即便对我也不愿以先生自居,宁愿像仆从护卫那样喊我一声桓少爷。”李桓感慨道:“换做别家教习估计都在叨念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话了,陆教习可真真一句都没说过。所以我从心里敬重他。” 李桓说完,两人已经走进了后院里,拐过院墙就看到陆教习正在给护卫们演示武技。 “我虽不愿说,但武技乃是格斗技、战斗技,亦是杀人技,故催动时需凶狠些。”陆教习站在护卫队列前面,大声教导道:“如若心神不定,气息奄奄,何以凶狠?与花拳绣腿无异!且看我稍作演练。” 说完,陆教习身体微微一蹲,身体重心下移,接着一发力,身体向着竖立在墙边的乌岗石弹射而去。他紧握双拳,左手收于腰间,右手直直向前击向乌岗石,一股凶厉之气从他身形之间显露无疑。这是基础武技“跃冲拳”,可以不运转玄气就能发挥出来,李桓平常早课也经常练这些武技。 瞬时之间,陆教习的拳头就狠狠击在了乌岗石上,只听见一声金石交击之声从碰撞点传了出来。接着陆教习拿开了拳头,只见拳头接触到的那一片乌岗石碎成粉末,洒落到了地上,出现一个深约半寸的小坑。 护卫们看到了这一幕都不禁咋舌,仅凭肉身力量就把乌岗石轰出一个碗口大的洞,这得是什么力量?就算陆教习是罡体境强者,不运玄气的情况下其实肉身力量比初入行气境大不了多少,毕竟肉身提升到通玄境巅峰都可以说到头了,再怎么练都提升不了多少。而乌岗石虽然是寻常试炼石,但是硬度与铁相仿,平常武修最多可以轰出一个浅浅的印痕。 “尔等或有些许诧异,既然我之肉身力量与尔等相仿,何以击出如此威力之拳。”陆教习回过身走到护卫们面前,道:“盖因为武技之威!基础武技亦是武技,可大幅提升威能。而尔等使出仅强三分,我使出可强出十分,盖因心神不定,心神非用于武技,自然不知武技之威能所在。” 说完陆教习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武技乃是力量玄气激出体外之法,力量与玄气之运行,每分每寸,每丝每毫,时时刻刻均不同,若心神不定,何以把握?何以提升?” “扑通” 陆教习正准备继续强调一番,却听到院门口传来一声奇怪的声音。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刚才进来的李桓倒在了地上,而绯妤正在搀扶他起来,他连忙走了过去帮忙。 “桓少爷,可是身体不适?”陆教习帮绯妤把李桓扶起来之后,连忙出声问道。 李桓此时一脸苦闷,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东西,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先生,学生怕是遇上些麻烦了。” 陆教习看了一下李桓,发现他似乎不是身体不适,但是欲言又止,当下了然,于是回头交代了两句,就和绯妤扶着他回房。 “先生,此事却是有些难办。”房间里,李桓和陆教习坐在椅子上,绯妤则是乖巧地回了自己房间。 “有何麻烦直说便是。”陆教习认真答道。 “先生可曾听说有何玄学武技仅有玄学而无武技?”李桓斟酌了片刻,说了这么一句拗口的话。 “有玄学而无武技?”陆教习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接着又想到了些什么,连忙问道:“可是引势诀?” “正是。”李桓一脸无奈地回答道:“学生日前曾观此诀之修行功法,不曾想却是仅有玄学而无武技,若非今日听得先生一番话,学生亦难以想起。” “引势一诀乃是天辰先师所创,何以有此疏忽?”陆教习皱了皱眉问道。 “引势一诀确是天辰先师所创,但此诀修行之法与其余玄学大相径庭,况且天辰先师亦未曾修行,想来是未及另创。”李桓直接答道。 陆教习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道:“如此说来,此诀乃是传道之诀,如此便不好处置了。” “何为传道之诀?”李桓疑惑道。 “传道之诀顾名思义,乃仅传道不授业之玄学武技,此类玄学武技大多因大能者创下玄学,而后受外因所困,故无法创下武技。”陆教习缓缓说道:“若说此类玄学武技,闻名于世者有天道诀与羽衣诀,此二诀皆有玄学而无武技,且玄学部分皆可修至破灭境。但二者结局迥异,天道诀至今未曾创出武技,而羽衣诀乃是黎国国师所修之玄学武技,武技部分由其自创,威能深不可测。” “如此说来,引势诀真乃传道之诀。”李桓不禁摇了摇头道。 “若是玄学武技俱全,你修行此诀尚可,若是传道之诀,便需更换一诀修习。”陆教习也是微微叹道:“可惜天辰先师一番心血,却又不得不弃之。” “别无它法?”李桓有些不甘心,还是追问了一句。 “如若你可自创武技亦可,但创立武技岂是儿戏?非大能者不可为。闻说黎国国师乃先修成一诀至赋意境高阶,尔后弃功改修羽衣诀,如此气魄确非常人!”陆教习脸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道:“武技绝非激发玄气即可,需得把握玄气于体内体外之运行、发力之要点、所修玄学之长处,历如此种种方可成型。尔后再加以锤炼改进,需长年累月之功,寻常武修以自身所修玄学创下一招半式便足以自傲。” 听完陆教习的劝解,李桓并没有答话,而是在不断地思考着。他突然想到了阵道的运行原理,因为引势诀不修本我,跟阵道有些类似,而武技跟阵道都是把握玄气运行和发力,其中就包括玄气走向、运行速度和动作位置的关系,只是不知道两者能不能糅合在一起。 “先生,学生或有一法可行,只是需摸索一番。”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桓才开口说道。 “莫要儿戏,创立武技艰难至极,何必如此费神?”陆教习听了李桓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 “非是儿戏,学生对此法有五成把握,即便行不通,及时弃功重修便可。”李桓认真答道。 陆教习无奈道:“弃功重修需耽误一番功法,何苦来由?让二老爷为你觅一功法便可,即便旭日天罡诀亦是一等一玄学武技。” 李桓摇了摇头道:“学生决意试行一番,望先生体谅,便莫要相劝了。” 陆教习本来还想劝两句,但是看李桓似乎不太听得下去。说来也是,天辰先师这个通天境绝世强者创造的玄学武技,就算只有玄学部分也珍贵非常,选择放弃真的很艰难,就算天道诀这样的传道之诀,修行的人也不在少数,都是想试试运气一飞冲天。只是以陆教习猜测,李桓成功的机会连万分之一都没有,但是劝不住也是没办法。就算是让他吃一堑长一智吧,到时候弃功重修就是了。 车队继续启程前往帝都,而李桓则是一上到马车就迫不及待地翻起了阵道相关的书籍,惹得绯妤一阵唠叨。 而此时,远在万里之外的帝都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那就是淮阳郡发现藏金之地。说来这件事跟李桓也有些关系,那天他将刘昭等人交给了梁宇郡守之后就离开了,却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发展怎么样。 话说那天梁宇连夜审问完郡丞刘博章之后,知道此事跟青州州牧、山阳县县令和青阳镇镇台方瑜有牵连,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青州,并且连夜传讯山阳县县令和方瑜到青州州衙,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审问,终于揪出了案情的真相。 原来当初方瑜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了五道屯有可能是藏金之地,所以勾结青阳商行要强收五道屯所有田宅。但是屯民反抗激烈,而且方瑜也怕夜长梦多,就让青阳商行买凶屠屯,并且以鼠疫的名义上报县州郡。 因为他原本与县令就有私交,而且一个金矿确实牵涉太大,所以很快县衙主事的县令县丞等人就被拉了下水。后来几人感觉到一个金矿如果没人照应的话,就算开采了也很难出手,而恰好青州州牧是端阳武侯的侄子,算是一个大靠山,所以几个人就将廖州牧也拉了入伙。 廖州牧是一个精明人,知道鼠疫的事到了郡衙还要发往大刑院审查,很容易出问题,所以就贿赂了郡丞刘博章,让他封了卷宗,每年给一些钱当是孝敬。而刘博章也知道廖州牧的身份,自然算是行个方便,但是他对金矿的事情确实是一无所知。 第二十一章 谋划 藏金之地也就是金矿,在天衍大陆,黄金无论在哪一个国家都属于重要的战略物资,因为无论是玄兵的抑或是更高端的机关玄器,制作时一般都会掺入少许黄金。黄金易于锻造,传导玄气能力强,而且自身物质状态稳定,在剧烈的玄气碰撞中不会有损失而影响持续战斗力,所以备受武修青睐。 在大秦帝国中,除了五道屯新发现的金矿之外,原来所有的金矿数量不超过百个,而且九成以上是一般矿藏,产量相当有限,而五道屯新矿恰好是一个富矿,从国家层面来讲意义非凡。 “李将军,闻说青阳镇内发现藏金之地,此事你可知晓?”大秦帝宫一角,李逊刚礼试完毕,就有一个相熟的禁卫都指挥上前来跟他攀谈。 “此事有所耳闻,能再添一藏金之地是大秦之福,乃是天佑之赐。”李逊答道。 “闻说此事还与廖武侯有些许关系,说不得此次廖武侯将有些许麻烦。”那个禁卫都指挥幸灾乐祸道。因为廖武侯任职军机处,是正三品的军机行走,所以平日里他跟廖武侯免不得打些交道,但是廖武侯本性张狂,所以这位禁卫都指挥并不怎么待见他。 “哼!廖金平管教不严,此次之事难辞其咎。平日里为人张狂,致使府中之人亦随之,其侄私采黄金矿藏,虽是胆大包天,但非出人意料。”李桓恨恨道:“为一己之私置国之大义而不顾,草菅人命无恶不作。若此事廖武侯不知情便罢,若是其知情不报且包庇纵容,说不得此番便要人头落地。” 那个禁卫都指挥闻言只是讪讪一笑,李家与廖侯府交恶路人皆知,李逊敢说出这番话,但他可不敢应上一句。能在宫廷禁卫军担任要职的人都是人精,这里面的门道自然是要知道的,不然平白惹得一身麻烦。虽然他是从三品官职,比廖武侯只差一级,但是廖武侯毕竟时常在御前行走,单凭这一点就足以在势力上甩他几条街。更何况廖武侯虽然只是散位侯爷,没有封地,但毕竟也是爵位在身,除了陛下没人可以妄动。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然后那个禁卫都指挥就开口道:“李将军即将加封受礼,事务繁忙,在下便不多叨扰,这就告辞了。” 两人分别之后,李逊脸色变得有些严肃,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就这样走回了候封殿。候封殿是文武百官受封前进行礼试时居住的地方,此时在殿前站立着一个中年书生,一身白衣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左眼下一道长越一分的伤疤略显狰狞。 “大人,今日礼试可还顺利?”看到李逊走过来,那名中年书生行了一礼,恭敬道。 “礼试已毕,受封前便不需再去了。”李逊淡淡说道:“韦教习,梁郡守处可有消息传来?” “梁宇郡守今晨传书伯爵府,其愿将五道屯一案之功交出,为桓少爷两年之后加授封地略施助力。”中年男子恭敬答道:“另刘昭等人将流放南疆林海,遣至李洪大人辖地监管。” “如此甚好,却是为难他了,代我修书一封交与梁郡守,略表谢意,日后当有重谢。”李逊点了点头,道:“大刑院可有消息?” “倒廖一事兹事体大,武大人暂未决断。其意是至今廖武侯涉五道屯一案暂无实据,不宜轻举妄动。”韦教习依然恭敬详述:“在下以为,倒廖一事确不可操之过急,虽如今武大人处掌握廖武侯结党营私之据,但不足以倒廖,如若轻举妄动惊动廖武侯便前功尽弃,届时于桓少爷加授封地一事横加阻挠得不偿失。” “如此便将此事押后,想来廖金平那老贼此次背上管教不严之名已是自顾不暇,倒是不烦我等操心。”李逊又点点头道:“还有何事?” 韦教习略一思索道:“林副将传来消息,尧军有异动。” “莫非大尧还欲再犯我风门关?”李逊闻言有些诧异,道:“如今尚是初春,尧军粮草运输不便,此时最是不宜轻启刀兵,何以出兵?” “并非出兵风门关,尧军南面边军未曾调动,乃是向西北增兵。”韦教习连忙答道。 “西北?”李逊心里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道:“莫非乃是觊觎黎国平原之地?可是有何计策可抗衡国师萧锦衣?即便可抗衡萧锦衣,大胡与寒域于一侧虎视眈眈,便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此事需得再探。” “是。”韦教习行了一礼道:“如此在下便回府处置。” 等到韦教习离开后,李逊看着宫城一角的角楼,眯着眼睛喃喃道:“黎国……萧锦衣……令人费解。” 两人虽然只是交流了短短几句话,但是如果有旁人听到的话,估计要心惊胆战一番,因为此事还牵扯到了大刑院首尊、从一品朝廷大员、大刑令武天武大人。要知道武天是大刑令,与镇国大元帅唐万年、地方军总督、内阁首辅大臣都是同级。 以他的地位,要收拾廖武侯本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但是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至于李桓呢,依然在马车上翻阅阵道相关书籍,包括一些考证类的书籍都翻了个遍,无论是在马车上还是在驿站歇息总是书不离手。 “桓子,该吃饭了。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再看下去就要变书呆子了!”绯妤有些不满地对着李桓发牢骚。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李桓一边看着书,一边摇头晃脑地应道。 “好好好……你就去书里找你的颜如玉侍候你去吧!本姑娘不侍候了!”听见李桓那么说,绯妤气得把竹筷一甩,直接摔门而出。 而李桓这时似乎才回过神来,一脸迷糊地说道:“怎么发那么大脾气?难道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说完摇头叹了叹,接着又埋头苦读去了。 这五天时间,李桓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废寝忘食,一直都在钻研阵道,比他父亲李谦当初修行阵道时也不遑多让。 虽然如此,但是李桓到现在还是不能确定阵道究竟能不能跟引势诀融合一起。因为在阵法之中有一环必不可少的就是玄玉,需要提前布置摆放才能发挥作用,如果李桓修炼的武技也要提前摆放玄玉,那可就成了天底下最奇葩的功法了,单单说出去就能笑死一片人。 如果忽略玄玉这一环,转而通过调动天地间的自然玄气,那这个李桓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他还没通玄,自然玄气调动起来是怎么样的李桓不清楚,而且也不清楚调用的方式和范围,这个方法能不能起效他一定把握都没有。 当然,这几天的时间李桓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明白了阵法运行的基础原理。其实阵法跟前世的八卦有些类似,至少阵法的核心运用都是以八卦形式存在的。比如破军阵法,从玄玉的摆放上是一个八角星的模样,但是运行起来的时候,人处于阵法中心位置,而玄气则是跟随身体方向,以左边逆行右边顺行的方式运动,形成一个类似于八卦的图案。而如果在战斗过程当中,人在阵法里面游走必须按照一定的角度和方向进行,而且要随时感觉玄气运行的速度,随之加速与减速。 李桓单单看到这几点已经头都大了,甚至还专程找到陆教习请教玄气运行的大概情况。但是陆教习说每个武修修炼的玄学武技不同,玄学特性也各不一样,无论是玄气的状态和速度都是不同的,无可描述。所以每一个初习阵道的武修第一步就是要找到自己的玄气特性,而这一步则是跟自创武技的第一步是一样的,要求非常高。 当初李桓的父亲足足花了两年时间才将摸索到了玄气特性,而这已经是比较快的,其他武修花了五六年才完成这一步的也不少见。 离李逊受封加礼还有两天,李桓一行终于快要抵达帝都帝皇城了,周围官道上的行人车队越来越多,马车外的声音越来越吵杂,但是车队还是匀速前进,毕竟这可是侯爵车驾,一般人不敢挡。 马车里,李桓放下了手中的书,自言自语道:“看来还需要等到通玄了以后,才能知道阵法这一条路到底走不走得通。” “桓少爷,再有二十里便要抵达帝皇城了。”马车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 “如此便好,按宁伯吩咐,先于驿站歇息,改换官轿入城。”李桓随意地答道。 “啪……啪……” “莫要打我,莫要打我……呜呜呜……” 忽然,从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听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打架。李桓这几天看书看得心里有些苦闷,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连忙让车夫放慢车速,自己则是掀开了车帘向外看去。 帝都的官道比诸郡官道要开阔些,虽然尚未入城,但官道上车马行人已经很多了,比当初李桓进入陈州城后看到城内大道的场景也不遑多让,帝都的繁华可见一斑。而此时在李桓马车左边不远处,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年正伏在地上,在他身后,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正在挥着鞭子抽打他。 看到此情此景,本来就心情苦闷的李桓心里莫名生出了一团心火,大声喝道:“住手!” 第二十二章 帝皇城前 那两个官兵听见呐喊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而是疑惑地朝着车队扫了一眼,看到了马车的模样方才停下手来。路上的行人、车马也纷纷侧目而视,身在帝都的人对于棉木紫轮之类的官爵配备自然是不陌生,看到是侯爵车驾,便放慢了脚步准备看热闹。 车队停了下来,李桓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而陆教习已经骑着行地龙马走了上来,宁伯则是从在驿站租用的马车上走了下来,还一边朝着李桓示意。 李桓连忙走上去去,道:“宁伯,有何吩咐?” 宁伯知道李桓心善,便只是简单交代道:“桓小子,帝都水深,切莫生事。” “宁伯放心,小子当妥当处置。”李桓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转身往两名官兵走去。 两名官兵看到李桓走过来,虽然只是一个半大小孩,但是也不敢失礼,连忙行礼道:“小府君大人万安。” 李桓微微挑了挑眉,问道:“尔等识我?” “自是识得,青阳府君大人车驾,年岁十三上下,乃是小府君大人,帝都之人大多识得。”其中一个看起来毕竟机灵的官兵答道。 李桓闻言也有些了解,这些人居于帝都,平常自然要小心谨慎,对于各类官爵不说了然于胸,至少也是识得几分,以免冲撞了贵人惹火烧身。况且青阳府君这个头衔也有几分独特,别的侯爵要么是睿侯,要么是武侯,府君之称独此一家,自然也就记得清楚些。 “尔等何人?为何于官道之上行凶打人?”李桓负手而立,神色有些严肃的问道。 那个官兵连忙恭声答道:“我等乃是帝皇城至正门禁卫,奉命驱赶流民。” “哦?驱赶流民?”李桓看了一下官兵手中的鞭子,鞭子长约四尺,由十数根牛皮丝拧成一股,三股拧成鞭型,有拇指粗细,打到人身上绝对皮开肉绽。 他指了指鞭子,问道:“驱赶流民驱至驻地二十里外,确是敬业爱岗,可为何鞭笞之?” 那个官兵脸色一红,有些吞吞吐吐地答道:“因此人多次硬闯城门,城门尉大人令我等教训一番,以示惩戒。” “何以识得此人为流民?”李桓追问道。 “此人身无户牌,于城中无固定居所,亦未于城中谋职。”官兵答道。 李桓转过头蹲了下来,看着那个被打的少年。少年全身趴在地上,脸和手脚裸露出来的地方布满血痕,皮肤被鞭子抽裂,血痕上一片血肉模糊。李桓看了一下他的脸,虽然被眼泪和尘土糊得一片灰黄,但是从发间耳后的一些地方可以看出,这个少年皮肤应该很细嫩,不像一般穷苦人家,至少不可能是流民。 此时那个少年两眼微微睁着,似乎是在打量着李桓,他的呼吸非常急促,刚才拼命挣扎时消耗了很多体力,此时已经没力气动弹了。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城门?”李桓开口问道。 少年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换个姿势让自己舒服些,但是没有成功,只好就这样趴着说道:“在下……苏定帆……帝都学宫……乙班……非流民……” 由于他已经没有力气,而且胸腹被反压着,说话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李桓只能模糊听出几个字。接着他的眼睛又闭上了,但是嘴里还喃喃发出微弱的声音,明显是身体失血而且体力不支,已经处于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李桓听见“帝都学宫”的时候,大概已经知道了那些官兵是在撒谎,但是他不露声色地站了起来,对着后面的护卫招了招手,道:“上来两人,将此人带至驿站救治。” “尔等戍于至正门,城门尉乃是何人?”李桓回过头问道。 两名官兵面露难色,对视了一眼,那个比较机灵的官兵才说道:“至正门城门尉乃是徐正徐大人。” “此事我已记下,稍后便会遣人核查。”李桓说着指了指苏定帆说道:“今日此人由我带走,如若何人有异议,便让他到驿站询我。” 听到这两句话,两名官兵顿显慌张,支支吾吾想要开口,却又不敢说什么。 李桓看了一眼,右手一挥往车队走去。此时苏定帆已经被护卫们抬上马背,而宁伯和陆教习则站在马车前观望着。 “宁伯,今日还需于驿站歇息一日,待明日入城。”李桓轻声跟宁伯说了一句。 “无妨。”宁伯应道:“只是此事处置不妥,你乃世袭府君,虽未加封受礼,亦享府君礼遇,若以官职论乃是正二品。何须与两名官差多言,拿下审问便是,平白耽误一日时辰。” 李桓听到宁伯的话,不由地有些奇怪,宁伯平常都不会说这么盛气凌人的话。 “你需记得,此地乃是帝都。”宁伯似乎看出了李桓的疑惑,开口说道:“虽不准你惹是生非,亦莫丢了府君名头。” 李桓恍然大悟,连忙行了一礼,道:“小子受教!” 等到李桓一行车队离开,那两名官兵连忙跑回至正门报告去了。 当车队到了驿站,李桓下车之后马上就被震撼到了,高达十丈,约三十三米的城墙全都是用长一丈高一尺的青岗石堆砌而成,向东西延伸,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远方突出来的马面,根本看不到尽头在哪里。远处至正门是帝皇城瓮城城门,高与宽都是三丈,瓮城以城墙为界向外突出了一个直径十数里的半圆,瓮城外墙除了至正门之外还有东翼正门和西翼正门两个高宽两丈的城门。 至正门上筑有一个五层高的箭楼,灰墙青瓦,自城墙顶部算起高约九丈,自地面算起通高十九丈。至正门正后方就是太正门,高与宽都是五丈,其上筑有五层城楼,形制与箭楼相似。城墙顶部每隔三尺就有一个垛口,每隔三十丈便筑有一个敌台,敌台之下便是马面,突出城墙十余丈,宽约十丈。 “都说帝皇城乃是大秦第一城,今日所见确实震撼至极,闻说南北城墙长近百里,东西城墙长近两百里,真真惊人至极!”李桓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大声赞叹道,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城规模比这个还大。 “帝皇城城墙上厚约十丈,底厚约十一丈一尺,进城门时尤为壮观。”宁伯走上前来说道:“入得城后,便可见城中林立之塔楼,虽高与城楼相近,但未有城楼般气势恢宏,反而其一柱擎天之势予人以锐不可当之感。” “宁伯,不知帝宫气势如何?”李桓行了一礼问道。 宁伯捋了捋短须,答道:“帝宫之势与外城相当,其内珠光宝气,更显气势恢宏。” “如此说来若是见识一番便已是不虚此行了。”李桓感叹道。 接着一行人都进了驿站,而苏定帆则是被护卫们抬去了驿站中的医馆救治。李桓车队之前歇息的都是军设驿站,一般都在各个地方城池外的官道上,而帝皇城外只有官设驿站,专供外地赴帝都官员入城前歇息,因为地位比较敏感也比较重要,所以条件自然也好些,不像那些军设或者民设驿站一样连个医馆都没有,还需要到城内去请。如果是在民设驿站基本都是前不着屯后不着店的地方,连医师都没地方找。 李桓一边看着医师诊脉施药,一边暗暗猜测着苏定帆的情况。如果苏定帆是帝都学宫的学生,那就算是官学学生了,归属于国子监管理。而且这类人地位相对比较高,虽然暂时没有一官半职,但是注定是要进到各个顶级学府修行或学习的。如果是被秦炎武阁或者神都学院招收,那身价更是大涨,学成之后最少都可以混个五六品官当当,生活也会滋润些。 但是看苏定帆的情况,被驱到二十里外暴打,而且是用对付低级武修的牛皮鞭暴打,这已经不是稍加惩戒可以解释的了,明显就是有意将人打死打残。苏定帆一看就是一个略有炼体的人,但是这次确实打得太狠了,连官医看了都不由直摇头。 “大夫,此人情况如何?”李桓看见大夫站起了身来,连忙问道。 “此人被鞭笞之处伤口过深,即便施上药物亦仅可保其痊愈,伤愈后免不得留下些许伤疤。况且此人部分肢体为玄气所伤,往后若无修炼难以痊愈,免不得落下些许残疾。”医师另外还轻声加了一句:“若是财力尚可,还需寻些上佳药草方可治愈。”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如今我最需要便是他可醒来,其余诸事倒是急不得。”李桓道谢了一番,接着就让他去执药熬汤去了。 床上的苏定帆此时已经被下人擦洗了四肢脸部,污渍尽除,只是被打伤的地方被临时撒上了药粉,也没有用什么东西裹着,有些地方还微微渗着血水,粘上药粉后迅速变成糊状,看起来十分肮脏。 李桓细细地打量了他的脸色,他的脸上虽然分布了一些伤痕,但是从额头、鼻翼或者颈脖的位置上看,可以看得出这位苏定帆皮肤细嫩透白,至少也是一个书生或者富贵人家的人。 第二十三章 品茗 他将护卫老柱头招来,交代道:“柱头叔,您曾于帝都当差,对皇城熟悉,需要劳烦您进城核查帝都学宫乙班是否有一学生名叫苏定帆,需要快些,一个时辰可否?” “呵呵……既然桓少爷吩咐到,我一个时辰内定然回报。”老柱头笑着应下,然后马上出了驿站骑上马就往城门赶去。 看到老柱头离开,李桓坐到房中的椅子上,低头思索着,右手不断敲击着扶手。此时宁伯走进了房间,看到他的模样,不禁笑了笑,问道:“桓小子,可安排妥当?事情如何?” “苏定帆尚未醒转,事实如何尚不清楚。小子已遣人前去帝都学宫核查。”看到宁伯进来,李桓连忙起身行礼,说道:“如若小子猜测无误,那位徐大人稍后便会到访,还需宁伯指点一番。” “哈哈……为何请我指点?此事乃是你揽下,便需你自个儿处置。”宁伯闻言哈哈一笑,取笑李桓道。 李桓脸色一红,道:“宁伯莫取笑于我,小子年纪尚幼,经验不足,还需宁伯多加指点。想来宁伯亦是深谙官场之道,不会让小子落了府君名头。” “小小年纪拍得一手好马屁,既然如此我便助你一回,看你能学出几分本事。”宁伯乐了一下道:“核查消息之人何时回转?” 李桓恭敬答道:“尚需一个时辰。” “如若此事确有蹊跷,半个时辰内那徐正必定上门,需得拖上一拖。”宁伯捋了捋短须,道:“如此我便教你一招,待徐正到来后,你便如此……” 李桓:“……” 半个时辰之后,驿站院中。 “下官至正门城门尉徐正见过小府君。”一个一身戎装的壮汉站在李桓身前行了一礼,恭声问候道。 说起来当时那两个官差回报说苏定帆被青阳府君带走时,他心里也是慌了神,要不是突然想起李谦三年前已经死了,现在的青阳府君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半大小孩,说不定他现在已经跑去大刑院自首去了。 “既是半大小孩便好办,做足礼数,给足面子,再稍稍忽悠两句以显我乃是公事公办,随手便可将此时解决?”徐正一边给李桓行礼,一边想到。 “呵呵呵……小子尚未加封受礼,何以受得徐大人如此重礼。”李桓一边笑着应道,一边打量着徐正。徐正应该是四五十岁左右,浓眉大眼,嘴上留了一抹性感的小胡须,看起来有点像前世那些文艺范的歌手。 “徐大人,请。今日天气颇佳,小子于淮阳携了些上川岩茶,虽算不得上品,却也别有一番滋味。”李桓大量完徐正,就领着他到院里的石凳坐下,石桌上摆放着一套木质茶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高档货,却是李桓临时从驿站管事那里借来的。 徐正抬头看了看天不禁一阵无语,现在已经是酉时,也就是下午六七点的样子,而且看这天色似乎快要下雨了啊,什么天气颇佳? “小府君客气了,品茗乃是雅事,下官一介武夫却是不甚了解,怕是会扰了您的兴致。”徐正客客气气地跟李桓说道。 “无妨。小子年幼时便喜好品茗,但自青阳至帝都,路上奔波,未能寻得一人伴我畅饮。今日难得徐大人上门来访,便与我共饮两杯可好?”李桓也是客客气气地跟徐正绕起了弯。 “既然如此,下官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徐正无奈道,这小府君现在已经很幼了,还幼年时,这是得多幼啊。 李桓拿起了茶筒,掀开盖子将茶叶倒入茶壶之中,气定神闲地泡起了茶来。先将茶杯润了润水,然后将头泡茶倒到茶杯里,左三圈右三圈地将两个茶杯都洗过一遍茶水,再然后又烫过两遍开水,最后泡茶时还拿起茶壶左摇右晃,花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将茶泡了出来。 徐正坐在一旁奇怪地看着李桓泡茶,品茗他不是没品过,至少跟那些个文官打交道的时候免不得陪他们喝上两杯,但是这样的泡茶手法却是从来没见过,不由出言问道:“小府君如此冲泡之法却是独特,下官倒是初次见识。” 李桓闻言脸色微微一红,然后云淡风轻地说道:“此法乃是我于古书中钻研所得,如此冲泡方显茶香。”其实他哪里学过泡茶,前世最多拿个带滤网的茶壶随便泡泡,把开水冲下去然后再倒出来就成茶了。 徐正本来对茶道就一知半解,但还是恭敬道:“下官却是见识了。” 就这样,两人在院子里喝起了茶。李桓先是拿起了茶杯,装模作样地闻了闻,然后再闭上眼睛小口慢啜,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因为话说多了会露馅。那边徐正也在喝茶,不过他确实不懂这个,一口就把茶喝完了,结果看李桓那边还在满满闻着茶香。 “小府君,今日下官前来拜访是为一件公务,与今日您所带走之人有关。”徐正趁这个时间连忙开始说起正事来。 “哦?却是小子疏忽,这便为徐大人添茶。”李桓看了一下徐正的茶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接着他把手上那半杯茶放了下来,拿起茶壶就给徐正的杯里倒茶,但对他原先说的话当做没听见一样。添完茶之后,李桓又慢慢悠悠地端起茶杯闭上眼睛喝了起来。 徐正看了看李桓,似乎喝得很陶醉,可能刚才的话确实没有听见。他把茶杯端了起来,将茶一口喝掉,然后就静静等着李桓把手上那杯茶喝完。 李桓手里的茶其实已经凉了,但是这不是什么问题,轻呷一口茶,然后让茶水在嘴里晃荡,晃得嘴巴有些麻了再慢慢悠悠地吞下去,接着再呷一口。就这样玩着玩着,李桓感觉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连忙睁开了眼睛。 徐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杯茶李桓足足喝了两刻钟时间,而且看他的气息似乎都进入了清心明神的状态了,不像是在装模作样,小小年纪怎么就跟那些中年书生一样附庸风雅? 看到李桓睁开眼睛,徐正连忙说道:“小府君确是好茶,竟可于品茶之间入定,下官实在佩服。” “万物皆有道,茶亦有茶道,格物致知方可精进,做人如此,修行亦是如此。”李桓努力地打起精神来,继续说道:“倒是让徐大人见笑了,来,让我等再饮一杯。” 徐正看到李桓还想再倒茶,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说道:“下官谢小府君好意,只是此次下官乃是为公务而来,怕是无法陪您尽兴了,待日后空闲定然再与您畅饮一番。” “哦?为公务而来?”李桓看了看天色,似乎应该差不多了,再喝下去自己还真的有可能睡着了,就问道:“徐大人为何公务而来?直说便是。” “下官今日前来乃是为小府君您今日带走之人相关。”徐正看到李桓停下了手,连忙说道:“今日您带走之人乃是于边地逃亡而来的罪犯后裔,按例需捉拿起来,遣回边地流放。” “哦?为何当时我听当时听你手下官差说此人乃是流民?”李桓淡淡说道。 “此乃下官疏忽,往日见其闯城门,以为其是邻近郡州流民,今日听手下回报其被小府君带走,为小府君安危着想,下官当即调阅卷宗方才得知其乃边地逃犯。”徐正一脸歉意道:“下官行事疏忽,未能及时查证,还请小府君见谅。但此等凶徒留于您身侧确实过于危险,还请您交归下官处置。” 徐正说完之后给李桓行了一礼表示歉意,而李桓则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暗暗腹诽道:“难怪都说做官的都是老油条,一个五品城门尉,还是武官,表演起来竟然不输一个三品文官郡丞,难道是帝都做官的要求要高一些?都是练过的?” 正当李桓还在想怎么应对他时,院门外走进来一个护卫,正是老柱头。 “桓少爷,在下有要事上报。”老柱头走到两人身前,恭敬行了一礼道。 李桓看了看老柱头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没笑出来。平常两人虽然一主一仆,但是因为李桓常在护卫队厮混,护卫队的人都是武夫,很少讲究礼数,所以两人也没少勾肩搭背,想来是宁伯交代过了。 “我正招待贵客,何不待贵客离开再报?”李桓装作一脸严肃地样子说了他两句,然后转过头对徐正说道:“下人无礼,请徐大人见谅,还需劳烦徐大人稍等片刻。” “无妨无妨,小府君请便。”徐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心里只在叨咕道:“这小府君乃一半大小孩,下人竟如此恭敬,看来这李府治下甚严啊。” 李桓带走老柱头进了房间,李桓二话不说先把房门关上,然后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柱头叔,您真有一手!” 老柱头听到李桓这么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亦甚是不适,但进门前宁管家便交代下来,只好照做。” 李桓也没应话,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此事核查如何?” “帝都学宫乙班确有一学生名叫苏定帆,于五日前离开学宫后便未曾回转,此事乃是学宫护卫领队所说,如今学宫亦在寻人。”老柱头细细说道:“我还听闻其乃是神都学院军略院初定生员。” 第二十四章 撕破脸 “哦?神都学院军略院?”李桓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来,神都学院分文院和武院,但是两院加起来的所有学科之中,唯有一个学科优于秦炎武阁,那就是文院的军略。 大秦尚武,但是无论是哪家官学都会各教文武,这个各教文武不是说文科院阁就完全不教武修了,而是学科侧重点不一样而已。神都学院文院招收学生与别的官学文科院阁均要求武修资质不同,一般有两个条件,第一是武修资质好,第二就是脑子够聪明,而且这个脑子够聪明是不管武修资质的。 神都军略闻名天下,不单是优于秦炎武阁,而且是远远甩开了九条街。历史上从神都学院军略院结业学生,除了部分早亡,其余学生最少都是以将军衔终老。大秦立国至今共计封有十名镇国大元帅,其中五人来自神都学院军略院,元帅、总督衔也有三成之多。现大秦四位元帅和六位总督中各有两位是结业于神都学院军略院,神都军略盛名可见一斑。 “既是神都学院军略院初定生员,竟被驱出皇城肆意殴打?此事内情定不简单啊。”思索了一会儿,李桓随口问道:“苏定帆家境如何?” “其乃贫寒出生,父母早亡,若非其叔父乃是都监司一令史,其本无缘入学帝都学宫。”老柱头不假思索张口答道。 “哦?此事你亦可查实?”李桓有些诧异,这么琐碎的事情老柱头竟然也查到了。 老柱头笑道:“帝都学宫护卫领队与我乃是旧交,核查些许消息自是易事。” “既是如此,你可知其于学宫之中可曾与人交恶?”李桓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老柱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其是否与人交恶我无法查实,因帝都学宫多是仕族子弟,与寒门学子不对路数,时常戏耍其等,自然不免有些许冲突。但在下发现与其同为神都学院军略院初定生员之人,乃是傅睿侯之子傅经年。” “傅睿侯?沁阳睿侯傅韬义?”李桓也是皱了皱眉,说道:“如此一来此事便说得通了,柱头叔,你先下去歇息,我还需应对那徐正,哦不,应呼其徐不正才是。” 老柱头离开以后,李桓在房内逗留了一小会儿才负起手来走出了房门。 “小府君,事情可处理妥当?”看到李桓走了出来,徐正连忙迎了上去,现在天都已经黑了,他晚饭都还没吃,现在肚子倒是有些熬不住了,就想早点完事回去吃饭。 “哦?徐不正大人,你还未离开?”李桓看到了徐正那张笑脸,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有些戏谑地说道。 “下官名为徐正,小府君莫要记错了。”徐正还没听出李桓话语间的意思,只是纠正了一句,依然笑着问道:“关于那边地逃犯之事,还需您多海涵,便将其交于下官,好让下官早些处置,免得心头不安。” “哼!处置?如何处置?”李桓听见他的话一阵大火,怒道:“便是带回去一杀了事?其未死你心不安?未曾想你一朝廷命官,竟也行此龌蹉之事!滚回傅侯府去,莫要污了我的眼!” 徐正闻言先是一阵错愕,然后才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铁青。他现在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品茗到下人来报,完全就是一整个套路,为的就是拖住他,好让人去打探消息。这么一个半大小孩竟然心机这么深,但是事到如今是绝对不能认的。 他脸色一板,说道:“小府君莫要血口喷人,下官乃是秉公办事,有何龌蹉之举?倒是小府君一而再再而三包庇边地逃犯,已是触犯刑责。你如今尚未加封受礼,虽享侯爵礼遇,但无实职实责,无权过问下官行权执法!” “如若本府今日执意不让又如何?”李桓脸色也是一片铁青,说话声音有些沉厉。 “那便多有得罪了!”徐正说完,体内玄气一阵鼓动,接着身形一晃就往院子左边的房间电射而去,却是要将院子翻个底朝天,将苏定帆找出来。 李桓看着徐正的动作,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但是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本来站立在院子门口的几个护卫感觉到玄气波动,当下冲了进来。 “锵!” 一声嘹亮的剑鸣声从左侧第二间房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一把通体金色的长剑穿破窗户,直直朝着徐正刺去。徐正看到那把玄兵暗道不好,他一直以为院子里只有他和李桓两个人,还有门口那几个护卫,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藏在里面。 当下他双手伸开,直直向长剑平推而去,因为他没有封爵,所以拜访伯爵以上爵位贵族的时候不能携带玄兵,手上并没有兵器可用,只能形成玄气屏障略做抵挡。长剑被他推出的玄气屏障阻挡了一个弹指的时间就被穿破,他连忙身体一侧向边上闪身而去。 此时陆教习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双手负于身后,长剑被他催动收了回来,悬停在两人中间。 “大胆狂徒,竟于府君身前动武?可知此乃死罪?”陆教习厉声喝道。 “本尉行权执法,尔等多次阻挠,眼里可还有大秦律例?此事本尉定将如实奏报大刑院,你等好自为之!”徐正一番义正言辞的话说完,竟然身形一晃就奔出了院门。几个护卫只感到一阵巨力迎面冲撞而来,然后就被撞飞了几丈远,或撞于院墙上,或摔到地上,不禁痛呼了起来。 陆教习脸色非常难看,身形一动,催动玄兵朝着徐正追去,但是似乎徐正的武技偏向身法,几个晃身就把长剑摆脱,而且还拉开了一些距离。就这么几个交手,陆教习就知道肯定是追不上的,当下就放弃了追击。 “先生何不趁势追击?”看到陆教习追出驿站就折身回转,李桓连忙迎上去问道。 “徐正这厮与我境界相当,且武技偏于身法,追不可及。”陆教习摇了摇头,也是有些丧气。 “轰!”“啊!” 正当李桓要开口说话,驿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就传来了一声惨呼,听那声音似乎是徐正的。李桓和陆教习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马上朝着驿站门口奔去。 李桓跟在陆教习身后出了驿站,远远地就看到离驿站门口不到一里地的土路上被轰出一个深约一尺,直径两丈左右的大坑。因为驿站地势较高,还能看到里面趴着一个人,看服饰应该就是至正门城门尉徐正。 此时徐正看起来气息奄奄,不知道是生是死。在大坑边上站着一个一袭白衣的中年书生,此时正看向驿站方向,在他左眼下方有一道伤疤,赫然是忠勇伯府文修教习韦教习。 陆教习看到韦教习显得很是高兴,一阵哈哈大笑,不像平时那样云淡风轻。他带着李桓快步走到了韦教习身前行了一礼,道:“未曾想竟可在此见到师兄,亦未曾想师兄风采不弱当年,稍一出手就将徐正这厮拿下,真真威武不凡!” “呵呵……一别数年,师弟依然相貌俊朗,却是羡煞师兄了。”韦教习看到陆教习也是咧开嘴笑了起来,只是左眼下的那一道伤疤皱起来有些可怕。 “师兄莫要取笑于我,想当年您乃是淮阳学院文策院第一美男子,师弟如何可比?”陆教习笑着说道,似乎对于韦教习脸上的伤疤毫不在意,也不知道啥叫揭人短。但是看韦教习似乎也没有丝毫在意,依然一脸笑意。 陆教习拍了拍李桓的肩膀,对韦教习说道:“师兄,此乃李桓少爷,您久居帝都,一直无缘相见,如今总算见上一面了。” 李桓虽然对陆教习有个师兄的事情有些奇怪,因为从来没听陆教习说过,但是他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恭敬道:“小子李桓见过师伯。” “呵呵,桓少爷无需多礼。在下韦辛,亦是李家仆从,乃是您二叔忠勇伯李逊老爷府上文修教习。往后直呼在下姓名便可,师伯之称实在难以担当。”韦教习当下还了一礼,笑着说道。 李桓听到韦辛的话,眼睛瞪得像灯笼,道:“文修教习?” 陆教习看了李桓的样子也是一乐,连忙解释道:“韦师兄与我皆是于淮阳学院结业,只是我于武院修行,其于文策院就读,文策上颇有造诣,武修境界亦是颇高,数年前为二老爷相邀担任府上文修教习。” 李桓看了一眼还趴在坑里的徐正,有些咋舌,对韦辛问道:“韦师伯,您武修已至何境界?” “呵呵,尚未破入巨灵,方才与老爷相当。”韦辛摆了摆手,谦虚道。 李桓顿时有些无语,二叔也是赋意境中阶强者啊,在大秦不说是顶尖也是一流强者,至少明面上巨灵境和赋意境高阶的武修加起来都不超过两百人。这么算的话二叔和他都可以算是国内前两百的高手了,这样的人竟然屈尊到二叔府内当文修教习?是不是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正当李桓在愣神的时候,陆教习向韦辛问道:“不知师兄今日为何会适时前来?又为何会适时将徐正拿下?” 第二十五章 入城 韦辛笑了笑道:“是宁兄派人传讯唤我,我便过来,恰好感到驿站处有玄气异动,辨识出你与另一人交手,恰逢其奔出驿站,我便追赶而上将其击倒。” “哦?宁伯何时传讯与您?”李桓刚刚回过神来听见韦辛的话,疑惑地问道。 “应由近两个时辰吧。”韦辛直接答道。 李桓不禁扶额,看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宁伯才是人精啊! 陆教习唤来两个护卫将徐正抬进驿站,又用铁枷将他锁了起来关到驿牢,然后才放心地回到了院子。受伤的护卫已经送去医馆救治,而宁伯此时正坐在石凳上泡茶。看见李桓几人进来,他举了举茶杯道:“不得不说此茶难喝得紧,不知小高为何时常饮上几口。” 小高就是李桓的马夫,平常喜欢泡上一壶上川岩茶带在路上喝。李桓也是笑了起来,道:“此茶经得久泡,且味浓提神,赶车途中饮上几口便不那么疲惫。” “确是有些许道理。”说完宁伯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问李桓道:“今日之事自觉处置如何?” 李桓躬身行了一礼,正色道:“小子先谢过宁伯指点,我尚且稚嫩,还需多加学习。” “哦?尚且稚嫩?”宁伯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眯着眼睛戏谑道:“你乃是一府之君,如何稚嫩了?” 李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小子以为此事可随意打发,那徐正又恭敬客气,便未曾想其竟会动手。若不是陆教习事先藏于院中,怕是事情无法善了。” “你啊,心善固然可贵,此秉性我甚是喜欢。但心善需有法,不得鲁莽。”宁伯语重心长地对李桓说道:“今日徐正若是出手擒下你,要挟我等交出苏定帆,我等可能不交?其至多算得冒犯贵族,若傅睿侯稍稍作保说上几句,最终应以革除官职了事,但那苏定帆定然命丧黄泉。” “小子知错了,下回定然注意。”李桓恭声应道。 “此错已非初犯,当日淮阳郡衙你亦曾犯下此错而不自知。”宁伯忽然一脸严肃,站起来对李桓说道:“如此我便直言你错于何处!你需得记住,无论何事,无论何道理,均可用以武力处置!我此言并非要你动武,只是你可不动武,却不可不防他人动武!” 宁伯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二叔那种威严的气势,但是短短几句话却仿佛晨钟暮鼓不断在李桓脑海里回荡:“是啊!这是天衍大陆,而不是前世,随便出来一个人就可以把我轰杀成渣,要不是我有小府君的身份,早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我早该想到的,武力无论是前世或者现在都是解决问题最直接的方法!以前活得太安逸了,如果想要实现心里的想法,没有武力怎么能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点见义勇为的事情就可以了?” 李桓愣了好一会儿,宁伯三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些话对他很重要,如果他还不赶紧明悟,那只会让他时常落入危险境地。 “呼……”李桓深深呼了一口气,两眼跟宁伯对视,坚定地说道:“小子受教了,谢谢宁伯指教!” “你可真明白?”宁伯严肃地问道。 “小子虽已明白其中之意,但尚有疑惑,需静思领悟一番。”李桓答道。 宁伯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便去吧。” 李桓朝几人分别躬了躬身,也没说话,低着头就往房间里走去,啪地一声将房门关上,再无声息。 “宁兄,如此是否过于苛刻?桓少爷年纪尚小,如此却是过于着急。”韦辛全程旁观,等到李桓进了房间就开口说道。 宁伯捋了捋短须,道:“桓少爷心智成熟,如今已可独立处事,若不早早醒悟,怕是将吃上大亏。” 韦辛没有说什么,是微微点了点头。陆教习倒是开口问道:“如今徐正已然拿下,如今该如何处置方好?一城门之尉,官职不高却也是正五品之职,不可私下拘禁。” “此事却是有些棘手,隔上一日便是族长加封侯爵之时,若是此时将徐正之事捅破,扯上李家之名,怕是那傅睿侯会跳将出来。”宁伯也是有些为难了,这可没法拖延啊,毕竟城门尉虽然官衔不高,但是帝都正五品官职抵得上诸郡正四品官职,算起来都已经是朝廷重臣了。别说失去行踪两天,就算只是半天都马上有人来查。 “此事不难,便交于在下处置。在下将其投入大刑院审查一番,便是皇城禁卫大统领前来亦无话可说。”韦辛接过话来,很是自信地说道。 宁伯扬了扬眉,有些疑惑,但只是说道:“如此便劳烦韦教习了。” 就这样,韦辛将徐正蒙上头从至正门抬进了城内,因为韦辛在帝皇城也有些名头,守城禁卫自然是不敢严加盘查,就这样轻易地将徐正押到了大刑院。 第二天,李桓早早地起来做早课,自从那天的极速狂奔之后,他已经有好几天时间没有做早课了。今天的锻炼项目分别是挺举石锁、负木俯撑和重装行进,他以前做过一轮体力就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但是今天连续做了三轮才感觉到那种同样的虚弱感。 当陆教习来到后院时,李桓已经在闭目明神了,但是身上的长袖单衣一直在往下滴水,周围地上湿了一大片。陆教习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将刚刚起身准备修炼的护卫们都领到驿站外另觅空地。 当队伍准备出发时,宁伯看到了李桓,对他微微颔首,脸上满是笑意。此时大家都没有再骑马行进,护卫们都是徒步列队,而李桓则是跟绯妤坐上一顶官轿,官轿顶是紫色的,上面的白玉石雕是在马车上卸下来又装上去的。宁伯另乘一顶轿子,苏定帆则是被两个驿站派来的力士用一个担架抬着。官轿有专门的力士抬轿,基本上都是北疆麟族人,因为身体条件的问题力气大耐力好,但是修行资质都很差。 队伍在至正门外停了一会儿就驶了进去,伯爵衔以上贵族入帝皇城只需要报备一下,车轿不用查验,所以通过得比较快。车队刚进城门,绯妤就把轿窗的帘子掀了起来,看见窗外的门洞,小丫头显得很是兴奋,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到这大秦第一城。 “桓子,快看,这门洞真高真长。”绯妤招了招手对李桓说道。 “不就一个城门洞么?看你兴奋的,一看就知道没见过世面。”李桓打趣道。 “说得好像你见过世面似的,你不也是初次来。”绯妤努了努嘴顶了一句,然后又继续看着窗外。 李桓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心里暗道:“这城门洞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一个比较短的高速路隧道么?再大一些还能超过凯旋门?” 穿过至正门之后远远地就看到了正对着的太正门,整个瓮城大概有三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中间的大道和两侧的小道也是用青岗石铺成。除此以外道路两边各有一道低矮的灌木,其余地方尽是平整的黄土地。 李桓看了一眼窗外,除了路上有些行人,其余都是空地,不由地叹了一声:“那么大的空地,修个足球场都成,要不然搞个小区都不会挡到路,换做前世,楼都修到五环以外了,哪里还有那么大的地方!” 其实李桓还是有些小家子气了,帝皇城单单长两百里宽一百里的城池,面积就已经有五千平方公里了,相当于前世上千个老京城,就算以五环算,也可以顶得上六七个,所以瓮城这点空地还真的不算什么。当然,城修得这么大交通也不是太方便,况且帝皇城内没有通行令符不能用畜力交通,本来李桓原计划是跟着李逊进城的,所以没有提前遣人办理,现在李逊不在,他们也只能徒步或者坐轿进城。 过了太正门才算是进了城内,因为李桓他们是从南面进城,所以走的是朱雀大道。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牌坊,上面就浮刻着朱雀图样,下方还提有朱雀大道几个大字。 朱雀大道宽约十五丈,也就是五十米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长条形的广场,地上也是用青岗石铺就而成。向城内周边望去,可以看到有几座高约六十丈的九层高塔突兀地耸立四周,但是李桓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以前高楼大厦见得太多了,高六百米也就是差不多一百八十丈的楼都见过,几座佛塔造型的塔楼真不算什么。 朱雀大道是南北中轴线,大道两边分布的商铺占地都挺高大上的,比如某某客栈、玄兵阁、还有迎春院什么的。李桓看到迎春院门口站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当下连忙正襟危坐闭目养神起来。就在他把眼睛闭上没几秒,绯妤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在闭目养神就轻轻地捂着嘴笑了笑,然后回过头去继续看起街景来。 李逊的忠勇伯府位于城内的东南面,离太正门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是由于城内道路都是直来直去的,为了省些路程,队伍选择在城中小道土路上绕行,就算这样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忠勇伯府。 第二十六章 一礼失天下 忠勇伯府的看门护卫远远就看到了李桓一行,连忙奔进府中汇报,队伍还没到府门,韦辛和另外几个人就已经带着出来迎接了。 “忠勇伯府大管家李纪恭迎李桓府君大人贵驾!”领头的一个老头看见队列停了下来,连忙行了个礼高声喊道。这个老头并没有运玄气,但是声音真不小,估计连周围几座府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恭迎李桓府君大人贵驾!”韦辛还有旁边几个人排成一排,随着李纪大管家一起齐声说道。 “小子如何受得各位如此大礼……”李桓刚出了轿子就看到前面这么一个大场面,连忙回礼道。他也是有些吓着了,单单韦辛都已经是赋意境中阶武修了,竟然跟普通下人一样来门口迎接。 宁伯跟在李桓身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终究还是太嫩了。青阳府君地位显贵,要知道整个大秦总共八王十六公四十二侯一府君,侯爵里有二十二名散侯和二十名郡侯,郡侯中只有两名武侯一名睿侯是恩封世袭的,府君之爵跟他们也是并列,可以说府君在爵位上仅次于八王十六公。当然,这里说的只是爵位,如果算上那些没有封爵的一品官职,比如大刑令武天武首尊,那府君的权势地位还要往下再排几位。 韦辛即便是大秦前两百的高手,但李桓可是大秦前五十的权贵,这么算来韦辛给李桓行礼并不过分。当然,最近这些年虽然李逊在军伍中还有些作为,但是李谦久居青阳镇隐修,所以府君这个名头渐渐地没那么响亮了。本来忠勇伯府出来迎接的一般就是大管家和几个管家,这次摆出这样的排场明显是为了给府君造势,而且其中还有某些深意。宁伯虽然看出来了,但是事先没有跟李桓交代过。 “府君大人一路奔波,定已劳累,还请入府歇息。”大管家李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桓抬头看了看府门,大门左右立着两尊珊瑚石豹,颜色微微有些泛红,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威风凛凛。府门上挂着一个朱红牌匾,用金粉书着“忠勇伯府”四个大字。因为青阳镇的李府是自建宅,后来虽然李谦曾经大修,但都是按着阵法布置,所以看起来似乎比不上忠勇伯府这种工部专修的府邸。 他又看了一眼李纪,看他的态度恭谨,当下也不好推辞,率先迈步进了府内。就在众人进了忠勇伯府后,周围小道的路口有几个身影闪过,朝着别处去了。 自从李桓进城了之后,其实一直都有几个人跟随在队列前后,陆教习一直都有察觉,但是他也曾居于帝都,所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暗暗戒备。这几个人离开之后,其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奔出了十几个街口之后,来到一处府院门前。这个府院门口立着两尊白玉狮雕,门上牌匾赫然写着“端阳武侯府”几个大字。那个人跟府门护卫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径直进了府中。 “如何?”府院中,一个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背着门站立,听见黑衣男子进了就马上开口问道。 “回禀老爷,确是青阳小府君。”那个黑衣男子躬着身子回答道。 “哼!”听见黑衣男子的回话,身着青色官服的男子似乎显得有些愠怒,转过身来大声喝道:“果真是李家的小杂种!” “属下还见着那陆离随行。”黑衣男子接着说道。 “陆离?好啊,正好新仇旧恨可一同算尽!”听见陆离这个名字,那个人更是怒不可遏,脸色变得有些狰狞,狠狠道:“烈阳确实算得一条汉子,将李谦那狗贼诛灭,可惜那狗贼尚留下一个小杂种,如今竟坏我廖家好事,使得兄长入狱。还有陆离那下贱之徒,竟敢出手伤了本爵,令本爵此生赋意无望。今次既然此二人来得帝都,定让其又去无回!” 忠勇伯府中,李桓等人到了正堂大厅内,李桓随意地坐在左下首的位置,而其余人都站在,这倒是让李桓不太好意思了。 “诸位都落座吧,如此拘谨连我也觉得不适。”他挠了挠头说道。 “呵呵……桓小子,你也会觉着不适?”开口的不是大管家李纪,反而是宁伯:“你需知道如今乃身在帝都,不比别处随意,城中处处皆有耳目,礼数排场一样皆不可失。” “宁老弟所言甚是,如今乃老爷加封受礼之际,帝皇城内暗潮翻涌,若有不慎却会让歹人有机可乘。”这回倒是李大管家接了话头:“老爷入宫之前曾有交代,待桓少爷入城,忠勇伯府上下皆以迎诸侯之礼接待,不得半分失礼逾越。老爷亦曾说,桓少爷生性不喜守旧礼,但如今乃非常之时,当谨慎行事。” “如此讲究?”李桓倒是有点傻眼了,虽然他平常待人有礼,但是那是寻常礼数,这个官方礼仪他还真不怎么感冒。特别是出行时前呼后拥的,别人不烦他都烦,没看到一路上他都是跟绯妤同乘么?换作别家除了旗手之外,可能还得搞个仪仗队什么的。 “桓小子,可曾听闻‘一礼失天下’之典故?”宁伯笑眯眯地说道。 “一礼失天下?”李桓闻言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了《礼记》上确实有这么一个典故。大意是这样的,在前朝有一个皇帝突然驾崩了,而且并未立下传位遗旨。当时有两位皇子呼声很高,其中一位是皇长子,但是因为他曾经有过责骂武官的举动,所以被大多数武官不喜。 当时的辅国大臣也是武官出身,所以就劝当时的皇后立另外一个皇子为帝,而皇后也同意了。因为新帝登基前需要先到执礼守孝三天,而这位皇子这三天表现都很好,独独在最后一次跪礼的时候少拜了一下,结果被人攻讦。而这期间皇太子四处拉拢武官大臣,致使风向骤变,辅国大臣迫于压力,不得不另立皇太子为帝。 “不错。若有一礼不周,天下亦会有失,更何况区区一爵之衔?”宁伯继续说道:“族长大人之功勋本不足封郡侯之爵,因先帝皇恩浩荡留下遗旨,乃得以加封爵位。但如若期间有所差池,你觉着如廖武侯之流可会袖手旁观?” 听见宁伯这么说,李桓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因为年纪尚小,如果失礼了,旁人最多议论两句。可李逊虽然是他的二叔,但从爵位上讲,两人依然上下有别。平常两人如同叔侄相处旁人不会说什么,但是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如果有一丝逾越,恐怕都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至少李桓知道廖侯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地在二叔后背插上一刀。 “小子明白了。”李桓站起身来行礼道:“小子定然不会让二叔为难。” “如此甚好。”宁伯笑道:“你亦无需顾忌颇多,待明日族长大人加封受礼之后,一切已成定数,便无需这般拘谨。” “呵呵……此话便说道此处为止。”李大管家接了话头说道:“桓少爷一路舟车劳顿,如今便去歇息一番,稍后午膳时再作详谈。” 房间里,李桓在床上盘膝而坐,看样子是进入了清心明神的修炼之中。昨天宁伯的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更加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天衍大陆并不是民风朴素之地,通过武修,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获取到强大的武力,这一点在李桓看来,比前世的国内更加可怕。毕竟前世的枪械虽然可怕,但是可以限制普及,而且还有完善的法律、技术等条件支持,重型武器更是平常人接触不到的。 而在天衍大陆,武修几乎已经成了全民日常。虽然有半数人无法通玄达到更高的境界,但是一旦突破到高一点的境界,破坏力就比普通枪械还可怕,甚至能和重型武器媲美。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在于天衍大陆的人口基数实在太大了,单单大秦国内就有近百亿人,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突破到御气境也是百万人计。 李桓现在已经大概想明白了,要在这个世界有一番作为,必须要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他现在是在加紧突破,至少破入通玄境这一关不能卡太长时间。同龄人如果武修资质可以的,现在都已经通玄了,就这一点上,他已经落后了许多。 清心明神其实按照前世的说法就是冥想,放空思想、放开心灵去感悟四周。按照正常的情况,如果破入通玄境,就能感应到身边所有空间无所不在的玄气,这种感觉比较玄妙,但是真实存在。 当一个人感应到了玄气,身体必定会跟天地间的自然玄气共鸣。而这时只要稍稍引导,玄气就会凝聚到身体周围。如果开始运转玄学功法的话,这些玄气就会通过特定的位置,比如头顶、双手掌心、腹脐等进入到体内,然后再按照特定的路线在体内穿行,就像是在体内布置一些细密的水管,水在其中流动一样。 玄气在体内运行时,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会自觉地吸收掉部分玄气,这些玄气其中蕴含的能量可以对身体进行强化,比如骨骼更坚硬、皮肤更强韧、肌肉更结实等等。这个过程被称之为引气锻体,而这个锻体是有极限的,当锻体接近到这个极限时,原先刻意营造出来的玄气通道就会逐渐演化成玄气体脉,进而进入到行气境。 第二十七章 前往观礼 李桓静静地坐在床上,虽然已经入了清心明神之境,可是感知范围里依然是一片虚无。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道:“身体强度已经够了,足以支撑意念感应到玄气的地步,毕竟他的资质并不差,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呢?” “先生,为何我尚无法感应到玄气?”吃饭的时候,李桓向陆教习问道。 这时候,饭桌上只有他、陆教习、宁伯和李大管家四人,本来李大管家还不愿意一起同桌吃饭,结果被宁伯给拖上了饭桌,理由是:“你若不愿,我亦不能。” “自然尚未是时候,莫以为炼体练得足了便可通玄,如若如此普天之下何人不可通玄?”陆教习放下了碗筷,答道:“通玄乃一玄异之境,实乃玄学武修之始。若未能通玄,修炼之途无从谈起。虽身强更便于通玄,但并非唯一,还需等待机缘。” “如此说来我便只可等待机缘?”李桓有些无语,说了跟没说好像没啥区别啊。 “按常例确是如此。”陆教习慢悠悠地说道:“但我观你之身体已非寻常炼体之躯,想来乃是当日意外造成。如今再行炼体效用已不大,你便安心明神,等待机缘可矣。” 吃过午饭,李桓还是回到了房间里打坐,本来绯妤还准备进来陪陪他,但是看到他在修炼,就自觉地退出去了。虽然李桓心里有些暗暗着急,但是进入到清心明神之境,所有情绪杂念都会被摒弃。 虚无,依然是一片虚无。李桓的意念不断向外扩张,扩张到了极限之后,连那种虚无感都有些模糊。他的意念不断在身体之外的感知范围内来回扫荡,感知的范围非常小,他自己估摸着都不到身周一丈的距离,一个弹指可以扫荡好几个来回,而且不断变动着频率和节奏。 为了突破通玄,用意念来回扫荡感知范围,这种事情是非常枯燥的。破入通玄有一个时间范围,一般就是一个人在三十岁之前这段时间,武修资质极佳的可能在七八岁就已经通玄了,而武修资质差的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突破。很多人可能十岁就已经锻体大成了,但是意念的控制力不足,就是俗称的武修资质差,在十岁到三十岁之间的时间,就是做这种用意念来回扫荡感知范围的事情。 时间转瞬即逝,李桓起来吃过晚饭之后马上就要休息,因为第二天就是二叔加封受礼的日子。封爵之典在卯时开始,也就是凌晨五点,忠勇伯府离帝宫比较远,而且入帝宫不能乘马车,依然只能坐官轿,所以至少要提前一个半时辰准备。 李桓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但是觉得时间太早便又坐着修炼一会儿。这次李桓将意念扫荡的速度放缓了很多,几乎可以说是蜗牛速扫视,足足一个时辰才扫视了一个来回,但是依然没有效果。 正当李桓准备退出来时,心里突然冒出了“夫万物皆有灵性”这句话,这是引势诀修行总纲里面的一句。 “夫万物皆有灵性?”李桓心里暗道。这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就是天地万物都有灵性,天地万物皆存玄气。当他想到这一点是,心底不由泛起了一丝情绪的波动,差点就从清心明神之境退了出来。 “如果天地万物皆有玄气,那就是说连我自己本身也是带有玄气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用意念朝体内进行感知,会不会有用?”李桓勉强压下了情绪波动,默默分析了起来。他又从头到尾将引势诀总纲细细研读了一遍,并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他心里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没有发现并不代表不可行啊,如果成功了呢?心念电转,李桓立刻就作出了决定:试试。 当下他把脑海中的意念向下扫荡而去,朝着体内压迫。其实这个方法以前或许有人曾经尝试过,但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发现,身体并不在感知范围之内。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解剖学这种东西,人对于身体的内部构造并不清晰,所以在感知内无法形成细致的概念,自然也就不知道怎么去将身体纳入感知范围了,而这种情况对于李桓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当李桓将意念自上而下地扫荡过体内时,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李桓的意念发现了一些细细密密如雪花一样的光点,意念每前进一分都会发现数十个光点。光点漂浮在虚无的感知范围内显得格外地醒目,李桓的情绪忽然开始变得有些波动,而且越来越强烈,直至自动从清心明神之境退了出来。 “呼……”李桓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将情绪波动渐渐抑制住了。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也知道引势诀的修行至少有一定的基础作为支撑,是可行的! 李桓本来准备再接再厉,进入清心明神的状态继续摸索的,但是当他透过窗户瞄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躺到床上睡觉去了。这时已经到了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如果再不睡觉的话,明天估计得顶着两只熊猫眼进宫呢,二叔加封是大事,修炼再晚上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大少爷,起床啦!下雨收衣服啦!”当起床的时间到了,绯妤来到李桓的房间将他叫醒。 李桓揉了揉眼睛,看到窗外依然一片漆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才凌晨两点钟左右,换做前世这个时候估计都还在加班工作呢。 李桓在绯妤的侍候下洗漱完毕,正在让绯妤帮他更衣。平常李桓基本上都是自己换衣服的,但是今天让他一个人穿的话真有可能搞不定。因为今天李桓是要进宫观礼,所以着装上必须是穿着礼服。这套礼服是早在青阳镇的时候就已经定做好的,只要是有爵位的贵族,朝廷每年都会命人去为他们定制两套服饰,其中包括礼服、常服、朝服和武服。 李桓的礼服里里外外总计六层,分别用各种粗细蚕丝和花棉丝织成,整体除了衣领和下摆边缘之外,基本上都是紫色。因为李桓还没有加封受礼,所以礼服是按“礼靴不配玉、礼服不饰纹、领袖不戴金”的原则制作,意思就是礼靴靴尖上不加白玉小雕,礼服上面不配任何纹饰,衣领和袖口不能缝上金丝边。 六层的礼服穿着的顺序也有考究,顺序一定不能打乱,因为基本上底料都是丝绸,所以从领口上面看上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穿错,特别是今天这种场面下,要是弄错可是很丢人的。 李桓将衣服穿好,将头发梳理完毕总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加上原先洗漱也花费了一些时间,刚好就到了出发的时候。这次的官轿力士都是忠勇伯府自有的,看起来就是比驿站的力士强上许多,就算抬着轿子,脚步也显得轻盈,而且速度还要比进城时快上许多。 队伍出了忠勇伯府,李桓的轿子是在最前面的,后面是宁伯跟陆教习一顶普通轿子,再后面是忠勇伯府众人的轿子。随行的护卫也是忠勇伯府的护卫,李桓自家的护卫都留在忠勇伯府上。 这次前往帝都,队伍并没有什么有抄什么近路,而是沿着门前的不知名小道上直行,一直走到了朱雀大道。忠勇伯府有一个好处就是位于帝宫南面,而官员进出帝宫都是必须走南门的,帝宫坐北朝南,南面的守天门才是正门。 队伍沿着朱雀大道直行了好一会儿,李桓将轿帘稍稍掀了起来看,发现正前方远处已经可以看到帝宫城楼的轮廓了。因为帝都的建造都是按照帝皇城整体布局来的,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眼熟,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颜色上。 帝皇城城墙都是用青岗石垒成的,整体显青灰色,而且无论是箭楼、角楼还是城楼都是灰墙青瓦,色调上趋于一致。而李桓远远地看到的宫墙是偏黑色的,不知道是不是由乌岗石垒成。帝宫城墙上的建筑基本上都是红墙金瓦,如果在阳光的照耀下肯定会烁烁生辉。 在守天门前有一座跨度近十丈的白玉石桥横跨在护城河上,每个护栏段都会刻有一个形态各异的雕像,其中包括大象、骆驼、狮虎之类的雕像。在其下流淌着的河水清澈见底,可以明显看出来这条护城河竟然深一丈有余,而且河道平整,看样子应该人工开凿的,实在惊人! 过了桥,队伍就到了守天门的门外停了下来,此时在队伍之中走出了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上前,走到宫门前面开始排起队来。因为参会人数较多,只要是帝都内有封爵的都需要来参与加封受礼仪式,另外还有些文武百官,所以此时守天门显得有些繁忙,在宫门前方两位礼部都令史正手捧着文书,挥笔书写着在场各人的报备。 “不知何大人可曾听说那五道屯藏金之地一案?”在离李桓他们队伍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队伍并列在一起歇息,队伍中的官轿窗帘都掀了起来,看来是其中两位大人正在闲谈交流。 第二十八章 大秦门 “自然是知道的,听闻明日上朝时大刑令武首尊将通报案情。”那位何大人应声道:“此事传入皇城数日,朝廷上下已是沸沸扬扬。既涉上千人命,亦涉藏金之地,还有郡州县镇四级官员牵扯其中,虽无朝廷重臣,但已是一大窝案,论罪行之严重,仅次于神武初年北直隶总督贪腐案。” “此次案件不知是如何查得,听闻主谋之人中一人与廖武侯关系匪浅。”刚开始问话的那个人又说道。 那位何大人听见这话先是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马上环顾四周,发现周遭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道:“处事可需小心谨慎些。” “却是我有些疏忽了。”那人道。 那何大人继续道:“揭发此案之人听闻乃是……”说着他指了指李桓的轿子,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府君大人?”那人先是一愣,然后又改口道:“哦,是小府君大人?” “嗯。”何大人点了点头,然后没有再说话了,因为已经轮到他们进宫了。 李桓一行停留了一会儿便入了守天门,守天门之内也是一个瓮城,面积比皇城南门的要小上许多,大概就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地面上都是用青岗石铺就,门洞两边各有一排金枝柏树斜斜向前延伸,将守天门与正乾门连接了起来。 正乾门有三个城门,中门高九丈宽五丈,乃是帝皇通行之门,私下里大家都唤作帝皇门。左右两门均高七丈宽四丈,左为武官通行之门,又唤作武曲门,右边为文官通行之门,又唤作文曲门。这么一排下来,很自然就可以看出,大秦是一个重武轻文的国家,毕竟按礼数是左为尊右为轻。 因为青阳府君和忠勇伯都是武官爵位,所以他们径直朝着左边的门行去。到了门口,所有人都下了轿,这是规矩,车轿不过正乾门。而且到了这里,护卫们都不能再进了。 能够从正乾门入宫的总共就李桓、宁伯和李纪大管家,三人在禁卫的指引下走进了正乾门。进入正乾门后先是左右有两排平房,红墙黄瓦,朝着中间大道的一面没有门墙,可以看到里面摆设着不少桌椅。这是平常官员上下朝时歇息等待的地方,叫做歇脚楼,宁伯和李纪大管家到了这里也要止步了。 歇脚楼后方是一个单独的城门,为什么说是单独的城门呢?因为只有城门没有延伸的城墙,也没有城楼,跟前世凯旋门的状态一样。这个门高约五十丈,长约百丈,其中同样有三个门,只是门洞都比正乾门大了将近三倍。整个城门通体使用巨大的白玉石堆砌而成,外表墙面上布满浮雕,有虎、狮、象和鹰等寻常凶猛动物,还雕刻四象神兽,甚至是五爪天龙。 李桓没有亲眼见过凯旋门长啥样,但是这个门绝对要比凯旋门宏大很多,因为这是大秦国门的象征——大秦门! 由于有禁卫引路,所以李桓并不好停下来细看,只是当他走到大秦门前,仰头看到那高达一百八十米的大秦门时,便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似乎从天而降,似乎要将他碾碎压成肉糜。 “不好!”感觉到这股威压,李桓下意识地瞬间进入清心明神之境,调动起意念跟这股威压抗衡。 这股威压铺天盖地而来,似乎无论意念怎么挣扎都没法摆脱。威压自上而下浩浩荡荡地压迫着,李桓也咬着牙根勉力坚持,却无计可施。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那股威压却一直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 在李桓进入清心明神之境时,他的脚步就已经停下来了,而引路的护卫若有所感,也停下了脚步。但是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去触碰李桓,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原本在李桓后面进入正乾门的官员贵族此时也在禁卫的引导下来到大秦门前,看到李桓和引路禁卫正静静地站在门前也不以为意。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径直穿过大秦门向前走去,而有一些则是示意引路侍卫暂时停下,围在了李桓身周十丈外看着,就连远处的文官通道上也有些人停下来远远眺望。 “荣将军,您觉着李小府君可支撑许久?”在李桓身周围观的人中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这可不好说道,只是我观小府君气息已然炼体大成,意念稍坚,或许可支撑上半刻时辰。”那个被称为荣大人的官员淡定地说道。 “我觉着或许可支撑上一刻钟。”旁边一个身体微胖的官员突然插话道。 “在下觉着亦然。” “在下与荣大人持相同之见。” …… 围观的人似乎瞬间打开了话匣子,纷纷讨论了起来,只是都尽量控制着声音,以免失了礼数。 身边的人在讨论什么李桓是一点都不知道,因为这时候的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和那股威压做抗衡上,没有一丝多余的精力去感知周围发生的事情。 此时的他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浓烈的虚弱,那是精神损耗太大导致的,当初在陈州狂奔到了最后也是这种感觉。忽然,李桓的意念在那股威压的压迫下开始缓缓倒退,他很清楚并不是威压增大了,而是精神损耗过大导致意念的力量不足,但是他这时候已经别无他法了,只能继续苦苦支撑着。 时间又过去了好一会儿。正当李桓感觉到有些力不从心的时候,李桓身周围着的官员们都已经炸开了锅,因为从开始到现在,李桓已经足足支撑了将近两刻时辰。如果李桓是巨灵境的武修,那么所有人都不会感到惊讶,但是从他的气息来看,明显只是炼体大成,连通玄都没到。 其实这个大秦门的威压是每个入宫的人必须经历的事情,在场所有人当时第一次入宫时都曾经历过。这是大秦开国皇帝炎武帝设下的一个磨炼,为的就是测试每个人的武修资质。 当年大秦初立,经过连年征战平定四方以后,大秦所剩的军事力量也消耗了很多。出于稳固江山的需要,炎武皇帝就邀天辰阁在大秦帝宫内修筑一座测试武修资质的建筑,以便武考时进行测试,从中挑选一些武修资质较强的人来补充国力。当时的天辰阁阁主通过推演天命,最终修成了一座举世无双的单体城门,被炎武皇帝赐名大秦门,而且因为与国运相连,所以后来的皇帝干脆将大秦门视为国门。 大秦门主要是通过内置的阵法运转而产生巨大威压,只要站在大秦门的门前,都会受到无差别的威压压迫。这种压迫每个人只有第一次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如果武修境界越低而坚持的时间越久,说明意念的控制力和稳定力越强,武修资质自然越好。 当然,这个只能测试到人的武修资质的好坏,一般如果是未通玄的人只要能坚持到半刻钟时间,武修资质就已经算上佳水平,即便是被誉为大秦武力第一的当朝镇国大元帅,当初以御气境的境界到大秦门时也只能坚持两刻的时辰。 本来这些东西李逊应该提前跟李桓交代清楚的,但是他原本想着到了帝都再跟李桓提起,结果中间发生了那次以外,导致了他没有机会说。 给李桓引路的禁卫看到这个情况也是有些吃奇怪,以为李桓精神损耗过度晕厥了过去,连忙走上前两步观察了一下李桓,发现他依然在咬紧牙关,而身体各处血脉喷张,明显还在坚持着。 李桓这时已经感觉没有办法坚持下去了,意念在威压的压迫下节节后退,而精神损耗产生的虚弱感让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意念了。 “坚持不住了!”李桓心里不禁浮现出了这个念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念失去了控制,被威压狠狠地压迫了下去。正常的情况下,因为意念被压出了感知范围之后,那个人就会被强行退出清心明神之境,一切恢复正常,精神的损耗只要稍稍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些许,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这个情况并没有在李桓身上发生,他只感觉到意念被威压压迫到了体内之后,整个感知范围出现了一片烁烁生辉的亮点,所有亮点组起来正好是类似于人体血管脉络的形状,或者说是神经脉络的形状。 所有亮点被意念扫荡了一遍之后忽然全部开始向着意念离开的方向移动,最终凝聚成了一块非常细小的气体状的亮斑,透过了身体范围向体外移动。当这块亮斑透出了李桓的体外之后又迅速分散开来,形成一层薄薄的膜状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了起来。 接着李桓马上感觉到在这个薄膜之外突然浮现了无数细细密密的亮点,这些亮点浮现出来之后迅速朝着薄膜包裹而去,不断地凝聚了起来。而那层薄膜则是将那些亮点牢牢地阻挡在了外面,只留下一些微小的缝隙让外面的一些亮点通过,进入了李桓的身体范围之内。 随着那些亮点不断地渗入体内,然后游荡了一会又不断地消失,李桓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肌肉、骨骼甚至内脏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这些改变几乎微不可察,要不是李桓还在清心明神的状态说不定都感觉不出来。 第二十九章 通玄 “通玄了!”李桓马上就明白过来了,那些亮点就是玄气的感应,而玄气进入体内被身体吸收而消失,这就是引气锻体的一个标志! 玄气源源不断地朝着李桓凝聚而去,这点变化别说在周围的人可以感应到,就算是在远处眺望的文官们都有所感应。 “破入通玄境?” “竟于此状况下通玄了?” “竟还有余力通玄?” …… 四周的官员贵族议论纷纷,此时连站在李桓身前不远的引路禁卫都已经退开了脚步,毕竟刚刚通玄之时玄气波动非常大,虽然他不是承受不住,但是却也没必要。 “呼……”忽然众人头顶上方传来了一阵呼呼的风啸声,有一个人被一片巨大的虚影承载着慢慢落到了地上。这个人身着藏青色的禁卫官服,官服胸口位置纹了一条五爪海龙,袖口的位置缝了三圈金丝绣带,靴尖配了一个麒麟白玉雕,面部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威严刚毅之感。 “禁卫大统领秦威!”人群中有人小声惊呼道,眼前这个人就是正一品禁卫大统领秦威。在大秦官职之中,除了功勋爵位与朝廷官职是两套独立的封赐系统,功勋爵位除了非皇子不封的王爵外,便数国公最为高贵。 国公之位目前仅有镇国大元帅唐万年一人,虽然从品阶看他是正一品爵位,但是镇国大元帅是从一品官衔,所以实职实权也仅为从一品。而蒙威虽然只是从一品的散公爵位,可是他是正一品官职,所以实职实权比唐万年还要高,说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加封大典将始,除李小府君外,其余人等即刻至封爵坛参礼,不得延误!”秦威说话的时候,嘴部动作并不明显,就像是在喃喃自语一样,但是声音传出却如滚滚雷音,铿锵有力。 周围围观的官员贵族当下躬身行礼,然后随着就跟着引路的禁卫穿过大秦门,朝着宫内行去。 “竟在大秦门前破境,这李小府君却也是奇人。”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之后,秦威大统领低声说了一句。接着他转头跟那个给李桓引路的禁卫说道:“你便于此处候着,如若李小府君醒转,你便将他领至阳极殿,待陛下召见。” “谨遵大统领吩咐!”那个禁卫官兵应声道。 秦威又看了李桓一眼,然后就运起玄气凝成巨灵虚影,朝着宫内方向飞去。只有进入到巨灵境才可以凝成巨灵虚影,可以看出秦威也是巨灵境强者。御使巨灵虚影飞行的速度非常快,最少也是行地龙马的三倍速度,而且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飞行速度会越来越快。 李桓现在很纠结,因为他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二叔的加封大典马上就要开始。但是他现在处于通玄之后第一次引气锻体的状态,按照陆教习的说法,第一次引气锻体会提升一定的锻体上限,一般都会坚持到坚持不下去为止,毕竟锻体效果越好,以后体内储纳玄气的量就会越多。 李桓现在纠结的就是,究竟是中断锻体去参加加封大典还是继续坚持锻体好?而且锻体究竟是坚持到什么时候才会坚持不下去? 如果第二个问题拿去问任何一个已经通玄的武修,相信他们都会轻蔑地说道:“自然是坚持至精神损耗殆尽为止!”。但是他们如果知道李桓现在的状态估计以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李桓现在的状态跟别人不同。自从那股威压散去了之后,李桓的精神就没有任何损耗,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恢复了过来。如果换做别人,在引气锻体的时候都需要消耗精神去引导身周的自然玄气进入体内,而李桓身周的自然玄气并不是由他引导入体内的,而是自主渗透进来的,而且还有一层不知名的玄气薄膜阻挡了九成九。 按照这个情况推断,只要李桓不中断锻体,那么他理论上可以一直锻体下去。如果没有那层玄气薄膜阻挡,那么涌入李桓体内的玄气将会多出近百倍,不过那样的话他就离爆体不远了。 上面这些情况李桓当然是不知道的,现在的他心里正在盘算着中断锻体的利弊:“如果按引势诀的说法,修炼是感悟天地之力,而不是修本我,那么自身体内吸纳玄气的数量应该是对修炼没有任何影响的。就像现在体内的玄气没有通过任何引导也可以进行锻体一样,对自然进行领悟的需要应该会远远超过对本体修行的需要。” 当下他心里也有了决断,强行从清心明神之境退了出来,在他看来的第一次锻体就这样中断了。 “请问如今已是何时辰?”李桓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天色,发现朝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连忙对那个引路的禁卫问道。 “回小府君,如今已将近辰时。”那个禁卫回话道。 “坏了,没赶上!”李桓心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接着向禁卫问道:“如今若是前去加封大典可能赶上?” “回小府君,加封大典应于辰时完毕,此处至封爵坛尚需近一刻钟时辰,已来不及。”那个禁卫没有思索就回答了出来,看来他对宫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听到禁卫的回答,李桓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如此便劳烦带路,令本府前去李逊将军处。” “禀小府君,大典完毕,李逊将军尚需上朝。”禁卫如实说道:“但陛下有命,令小府君前去阳极殿等候陛下召见。” “陛下召见?”李桓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其实他心里很吃惊,陛下竟然要召见他,这可是一国之君,换作前世可是最高领导人,平常人根本没办法见上一面。 李桓其实对皇帝并不感冒,因为在他印象里,皇帝就是一个土豹子,吃喝享乐,每天有空就上上朝,说上几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鬼话,然后继续去吃喝玩乐。但是现在是陛下有命,李桓没有理由不去,也不能不去。 “如此便劳烦带路。”李桓双手抱拳,简单做了一个拱手礼。 那名禁卫看见李桓的动作,有些不自然,似乎是想闪开身体,但是感觉似乎不太礼貌就没有动。他们虽然是宫廷禁卫,身份比边军和戍卫官兵要高上一些,但是毕竟无职无品,在这宫里还是最底层,随便出来一个人身份都比他们要高上许多,哪里会有人会给他行礼,哪怕只是最低级的拱手礼,所以显得有些不适应。 “小府君无需多礼,请随我来。”那个禁卫躬身还了一礼,然后连忙走到前面带路。 李桓跟着那个禁卫一路朝前走。宫里到处都是青石白玉,红墙金瓦,里面的宫殿建筑气势恢宏,规划严谨,极为壮观。但是李桓现在没有心思再去细细看这些东西,而是在想明武皇帝为什么会召见他?毕竟李桓是第一次来到帝都,也是第一次进到宫里。他只是一个小孩,最多算是候封的侯爵,就算这样皇帝也没有召见他的理由啊,难道是因为没去参加加封大典所以……龙颜大怒? 阳极殿在泰安殿和秦政殿后面,禁卫一路默默地领着李桓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达阳极殿。 “请小府君于此处稍候,待陛下散朝后自会召见。”从侧门进入阳极殿后,禁卫将李桓带到了一个小偏殿里面。 “有劳了。”李桓又行了一个拱手礼,那个禁卫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就退了下去。 李桓一个人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眼睛却在随处扫视着。他可不敢随处乱晃,毕竟这是皇帝的地盘,如果随便弄坏了些什么东西,被追究起来说不定还会掉脑袋,毕竟他不知道明武皇帝脾气怎么样。 不得不说,宫里确实很是奢华,殿里的地板全部都是用金纹石铺成的。金纹石也是白玉石的一种,只是上面带有一些金色条纹,据说这些金纹就是黄金,但是因为金纹石是皇家御用,所以具体是不是黄金并没有办法考证。整个地板白里透金,极致奢华,连李桓看了都不禁两眼发光。 殿的各个角落都是用粗约两尺的红楠支成殿柱,四面殿墙先用白玉石砌了一尺高,然后上面嵌上红檀木制成的雕花木板,门窗也是用红檀木镂空雕成,只是中间夹了一片金丝纱布。这样的设计既可以挡风又可以透气,还不怕人在殿外向里面窥视,只是需要定期拆卸,更换其中的金丝纱布。 偏殿里布置比较简单,只是左右两排桌椅,四周放着一些比较少见的花卉盆栽。这样的偏殿李桓知道应该不止一个。 平常殿里都是由宫女打理,因为在大秦是没有太监的,禁卫只能在前宫指引,皇帝出巡有专门的行走司陪同,而后宫只有妃嫔和宫女。李桓也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些粗重的力气活,那宫女怎么做得来,但是转眼一想,大秦尚武,宫女只要稍微修炼到炼体境高阶就已经可以胜任绝大部分体力活。特别是他曾经见过别的府院一个女仆将两个加起来近三百斤的石锁提着走之后就更确定了这一点。 第三十章 明武皇帝 李桓在偏殿里静静地等待着皇帝召见。可能是因为早朝上政务繁忙,所以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李小府君,陛下召见,请随我来。”一个身着棕色官服的行走司令史进了偏殿,给李桓行了一礼,恭声说道。 “有劳令史先生。”李桓站了起来,随着令史走出了偏殿,穿过一条不是很长的过道,这才来到殿前正门。 “陛下吩咐无需通传,小府君请入内。”令史将李桓带到了门口,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桓看了他一眼,心里有几分奇怪,因为这位令史太过客气,毕竟行走司令史虽然也是令史,但是因为是御前行走,官职并不低,是正四品官职。而且行走司执掌御前行走,直属世宗院管辖,别说是一个无实职的候封府君,就算面对当朝元帅、各部尚书都没有必要太过客气。 不过李桓奇怪归奇怪,但还是迈步走进大殿。阳极殿是皇帝平日办公的场所,殿门内摆了一扇高大的屏风,上面绣着九条形象各异的龙,每条龙都是五只龙爪,暗合九五之尊的说法。李桓没有停下脚步去细看,径直从左侧绕过屏风,直接进入了殿内。 进入了殿内,李桓就看到一位身着明黄色衣服的青年,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后翻阅着一本折子,然后提起笔在折子上写写画画,显然是正在批阅奏折。 “臣,候封青阳府君李桓参见陛下!”李桓快步走到了书案的台子,右手抚于胸前,躬身行了一礼道。 “嗯,稍候片刻,待朕批完此奏折。”明武皇帝头也没抬,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 李桓闻言站直了身子,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这时他才终于看清楚了明武皇帝的模样。他头戴九龙金玉冠,身着九天云龙袍,年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左右,脸上白白净净,但是棱角分明,如果按照前世的标准,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帅哥。 整个殿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但是李桓并不会以为真的就没人了,至少在左右立柱后面的过道上会站着几个禁卫,而且里面至少有一个是赋意境以上武修。 殿里的布置其实跟偏殿里的风格相近,除了上首的书案和左右的两排桌椅,并没有多余的摆设,可能是明武皇帝本身不喜太过奢华,但是也可能是因为这是办公的地方,所以没有布置得太考究。 明武皇帝一页一页地翻阅着奏折,不时提起朱笔画上几笔或者写上几个字,大概有将近一刻钟时间才放下了奏折舒了一口气。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李桓,李桓惊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 “桓卿无需拘谨,朕这书房不讲礼数,随意便可。”明武皇帝笑了一下,对着李桓说道。 “臣遵旨。”李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话,弄得他差点要抽自己一个嘴巴,都是那些古装电视剧看多了。 “哈哈哈……”明武皇帝突然哈哈大笑,道:“朕何曾下旨,为何朕不知?” 李桓连忙道:“陛下恕罪,臣初次面圣,心中欣喜之极,是以言语有些许乱。” “嗯,朕是明白的,面圣自当拘谨,你所做甚好。”接着明武皇帝有些严肃道:“只是你年岁尚幼,如今你应方年十三。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又有何可畏惧。” 李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两世为人实际上已经将近三十岁了,但是前世的他就是一个穷屌丝,别说是面对什么领导,就算是在公司里见到老板有时候都会有些畏惧。虽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已经不是什么屌丝了,说得上是一个大贵族,是朝廷重臣,面对一些身份不如自己的人还能够淡然自若,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手握天下万万兵马,他心里还是不由得有些发虚。 “臣知晓了。”李桓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明武皇帝道。 “如此甚好。当年先皇与乃祖曾是故交,得乃祖之助方登得大宝。如若按民间之习,你还需唤朕一声叔叔,往后便无需如此多礼。”明武皇帝点了点头道。 明武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李桓就已经目瞪口呆了:“皇帝……叔叔?”但是他马上还是回过神来,道:“谢陛下。” “桓卿可知今日朕为何召你?”明武皇帝正色道。 “臣不知,请陛下明示。”李桓看到明武皇帝严肃起来,眼皮不由得跳动了两下。 “闻说你今日于大秦门破入通玄,可有此事?”明武皇帝说道。 听到明武皇帝的话,李桓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恭声答道:“臣确于大秦门处有所明悟,得以通玄。” “大秦门有阵法威压,如若于该地通玄,定然精神损耗颇多,引气锻体甚是艰难。”明武皇帝细细说道:“今日召你前来,一来因你初次入宫,便与你见上一见。二来便是因大秦门之故。大秦门乃是先祖所立,本为大秦择治世良才之法,亦是大秦国门之象征,但若因大秦门误了臣下修行实非所愿。” “陛下言重,大秦门并未误臣修行。”李桓实话是说道。 “桓卿无需顾忌,朕亦是修行之人,此间玄机朕自是清楚的。”明武皇帝说道:“通玄之人初次引气锻体极为紧要,大秦门之阵法威压有损精神,引气锻体定然收效不佳。既是先祖之制,朕无法撤之。但此事朕定需予以补偿,否则于你不公。” “臣谢陛下隆恩,但请陛下收回成命。”李桓恭声道:“臣得通玄已是幸事,若是再受陛下恩赐,臣恐难以受之。” “朕意已决,你又何需多礼。”明武皇帝笑道:“明日你便上朝来,此事朕还需与人斟酌一番。” 这下李桓倒是有些无奈了,推辞赏赐本来就是想早点脱身回去,毕竟虽然明武皇帝没有什么架子,但是他心里一直都感觉有些心虚,可能是自己给自己的心里压力。明天又要再来一趟,而且还是上朝,真是压力山大啊。 “臣遵旨。”李桓行了一礼,恭声应道。 “此次是应遵旨。”明武皇帝有些开玩笑,接着说道:“朕尚需批阅奏折,你先下去吧。” 从宫里出来,李桓到歇脚楼和陆教习两人汇合,然后乘上官轿就回了忠勇伯府。因为李逊加封侯爵,所以李纪大管家需要在宫里待上一段时间,好接收封赏和交接其他事情,就没有跟李桓他们一起回去。 “宁伯,你可知道二叔此次加封可是何头衔?”回到忠勇伯府,李桓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向宁伯打听起二叔受封的事情来。 宁伯听到李桓的问题愣了一下,说道:“你前去观礼,竟连此事亦不知晓?” “我并未前去观礼,此事说来话长。”李桓苦笑了一下,当下把在宫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宁伯听着李桓的话,那个表情是越来越精彩,看得李桓都有点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确实未曾想你竟然蒙陛下召见,此事乃是我交代不周,此事你做得甚好,”宁伯听完之后那个表情明显是受到了惊吓,因为原来他以为李桓只是前去观礼,所以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常礼,但是想都想不到陛下却会单独召见他。还好李桓本身就比较拘谨,而且前世看过不少古装电视剧,虽然很多都不太规范,但是至少不算太过失礼。 “明日还需上朝,还请宁伯指点。”李桓说道。 “此事却不着急,先歇息一些时辰。”宁伯说道:“今日族长大人加封受礼,得北阳武侯之衔,封地三百里于北疆郡,另尚有些许赏赐。族长大人将于下月启程前往北疆接收封地。” “为何封地封于北疆?北疆如此贫瘠。”李桓奇怪地问道。 “族长大人常年戍守北疆风门关,封地封于北疆并不出奇。此次所封之地于郡治乌州,土地尚算肥沃,虽仅封三百里,但如此已是恩赐。”宁伯回答道。 大秦封爵共分三级十二阶三十六等,其中王爵、公爵为一级,侯爵、伯爵为二级,子爵、男爵为三级,每个爵位分正爵和散爵两阶,正爵分别有亲王、国公、郡侯、郡伯、县子和县男,散爵分别有嗣王、散公、散侯、散伯、散子和散男,每阶分三等,食邑依次递减,正爵封邑不封食,散爵封食不封邑。 封爵原则是非皇室宗亲不封王,非社稷军功不封地,非特旨诏命不承袭,女主封食不封邑。按照这个原则,李逊作为一军之将,有社稷军功在身,封为郡侯理所当然。郡侯封邑有三等,分别是三百里、四百里和五百里,而李逊因为是先皇遗旨加封,属于恩封,所以只是得到了最低等的三百里封地。 大秦封地都是在边郡。大秦有二都四十八郡,其中帝都神都在中央,往外就是四方直隶,每方直隶有六个郡,再往外就是四方边郡,每方边郡也是六个郡。像李逊封地在北疆郡,属于北方边郡,外与大尧帝国接壤,与帝都中间隔着一个常山郡。这么设置是为了避免各个封地起兵谋反,毕竟封地以内所有事务全归受封的贵族管辖,其中也包括军权。 第三十章 极限锻体 “如此便好。”李桓答道。 歇了一会儿,宁伯跟他交代了上朝时的一些注意事项。李桓还没加封受礼,按理是不能上朝的。不过既然是陛下的旨意,想来也只是将近散朝的时候让他进殿受封赏而已,毕竟上朝时讨论的都是军国大事,肯定不能让李桓一直旁听。 被宁伯指导完一番礼仪,李桓就去找陆教习,毕竟初次引气锻体强行中断,究竟有什么后果他并不太清楚。 “先生。”李桓来到陆教习的院子中,正看到陆教习在饮茶。 “桓少爷,今日上朝想来已甚是疲惫,为何不去稍作歇息,寻我有何事?”陆教习看到李桓来了,笑着道。 “先生你观我如今有何不同?”李桓故意卖了个关子。 陆教习听见李桓这么说,打量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问道:“有何不同?” “先生可放玄气感知一番。”李桓笑着道。 陆教习闻言,稍稍放出了玄气在李桓身周查探了起来。当陆教习的玄气刚刚释放,李桓就看到了一股白色的玄气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然后在他身前汇聚成一条龙蛇状的气体,向自己直直飞来,然后在身周不断地游弋。 李桓看着这道玄气,虽然非常小,大概就手指粗细,但是从上面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感觉,令李桓瞬间毛骨悚然。 陆教习本来还有些奇怪地探查着李桓,但是当他感觉到李桓毛孔瞬间炸起,就像是碰到什么异常恐怖的事情时,他连忙将玄气收了起来。 “你已通玄?”陆教习站起身来,异常严肃地对李桓问道。 李桓感觉到那股玄气散去,一丝丝飘回陆教习体内,那股心悸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听见陆教习的问话,他连忙答道:“今日入宫,机缘巧合下得以通玄。” 听见他的回答,陆教习不禁皱起了眉,追问道:“引气锻体可曾尽其效?许久时辰?” 李桓闻言苦笑了一声,道:“未曾尽其效,锻体不足一个时辰。”当下他把在宫里发生的事情给陆教习说了一遍。 “学生引气锻体未曾尽其效,有何等恶果?”李桓看到陆教习的眉头越皱越紧,到最后皱成了一个川字,心里有些不安地问道。 “你说不得已结束锻体?初次锻体将近一个时辰已是常例,若坚持如此之久,按理精神损耗已近极限,如此已属尚可。”陆教习接着问道:“你亲身所感,如若未曾中断锻体,尚可支持多少时辰?” 李桓有些茫然道:“精神损耗是何意?学生未觉锻体中精神有所损耗。学生与大秦门威压相抗是精神损耗已至极限,反倒是锻体时精神有所恢复。” “什么?”陆教习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一反常态地提高了声音问道:“精神未曾损耗,反有所增益?” “确是如此。”李桓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如此便是反常!引气锻体需得损耗精神引导玄气入体方可锻体,你用何法引气?可曾引导玄气?”陆教习说话有些着急,丝毫是在担心着些什么。 “学生未曾按法修行,玄气未曾由学生引导便径直入体,不需损耗精神。”李桓说完就将他通玄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体内玄气外溢?引得玄气自主入体?竟有如此奇事……”陆教习瞠目结舌,半天才继续说道:“此法可是引势诀修行之法?” “引势一诀中并无详细记载,但此法与其修行总纲所述暗合,想来无误。”李桓皱了皱眉头道。 “如此奇巧之法,我却是闻所未闻。”陆教习叹了一声道:“可惜人之精气神有限,三日之内难以再入清心明神之境,我却是极为好奇如此修行是何奇景。” “此有何难?学生且试试。”李桓说着就开始盘坐起来,试图进入清心明神之境。 陆教习看到他那样子,不由摇了摇头说道:“少年便是不服输,何必费那徒劳之功。”但是他话一说完就发现李桓的气息已经开始变得平缓,显然是已经进入了清心明神之境。 “这……”陆教习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虽然李桓还没有引气锻体,但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期待。 当李桓进入清心明神之境后就开始慢慢调动意念,意念顺着体内一点点地向下探索,但是每次探索的速度非常有限,因为当体内发现光点时需要分散一些意念保持对光点的感知。而早上他在大秦门的时候,意念是被威压瞬间压散,所以瞬间保持了对体内所有光点的感知才得以通玄。 意念毕竟是身体内的东西,所以引导意念消耗的精神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李桓也不着急,步步为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掌握了体内将近一半的光点。 陆教习原本心生期待,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李桓依然还没有半点进入锻体的迹象,不由得有些紧张。毕竟李桓说过是因为大秦门的威压才得以通玄的,如果有一些什么后遗症没办法继续通玄锻体了,那就糟糕了!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当陆教习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李桓身周的玄气开始缓缓朝着他身上凝聚过去。陆教习心里大喜,连忙放出自己的玄气去探查了起来,但是玄气刚靠近李桓身周离开开始变得非常不稳定,似乎是要朝着李桓体内钻去。他连忙稳定心神,用意念将玄气约束成一股,然后再靠近李桓的身体进行查探。 李桓身体周围似乎有一层东西包裹住,但是陆教习完全感应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应该就是李桓说的体内玄气。这层薄薄的玄气将李桓身周的自然玄气挡在了体外,现在的他就像一个掉进水里的鸡蛋一样,身体被玄气包裹着。 陆教习放出的探查玄气支持了一会儿就散去了,虽然他能够持续控制着这道玄气,但是消耗的精神是平常十倍以上,应该就是李桓身周那层薄膜搞的鬼。 李桓沉入了修行的状态,思维仍然是非常活跃的,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身周有一股冷冷的玄气在盘旋着,而且似乎跟身体外的玄气薄膜形成了某种共鸣。那道玄气似乎异常活跃,想要向他身体的方向靠近,但是身周的那层玄气薄膜似乎有些惧怕,有点想要朝他体内缩回去,直到那道玄气散去了才恢复正常。 “莫非我身上的这层玄气薄膜对任何玄气都有吸引力?还是有别的任何原因?”李桓心里想到:“为什么体内玄气既吸引它又惧怕他呢?”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李桓从引气锻体的状态退了出来,感觉到体质有微微地增强,至少今天的他与昨天相比要强上半分。他抬头看了一下陆教习,发现陆教习正在笑着看着他。 “先生何以如此欣喜?”李桓开口问道。 “我乃为此法之奇妙所欣喜,亦为此法为你所获而欣喜。”陆教习感叹道:“此法神妙无比,暗合自然之道。况且此法既无锻体之时辰长短,亦无锻体之歇息间隔,若依此论来,当可直直锻体至行气之境。” “若如先生所言,学生便可仅费数日之功破入行气境?”李桓有些惊讶地问道。 “按理说来当是如此。”陆教习不是很肯定地说道。 “先生,学生有些许疑惑需请先生讲解。”当下李桓就把在引气锻体时感应到的情况跟陆教习讲了出来。 “此有何奇异?我之玄气一入我之体便被烙下印记,况且经我催动玄学功法温养。适才放出之玄气虽量小但质凝,若是稍稍催动便可将你击至重伤。”陆教习娓娓说道:“是以平日里莫要随意催动玄气探查他人,若是一个不慎将惹大祸,若是为人视作轻视之举,说不得还需打上一场,乃至直分生死。此间之事待你至启天境时便可知。但你体内玄气何以引得其余玄气异动,此事尚未可知,需得多留心查探。” “学生受教,谢先生指点。”李桓恭敬地答道。 陆教习摆了摆手道:“既你引气锻体无所限,今日余下时辰便于此处修行,由我替你护法。” 李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到陆教习应该是想再看看这引气之法,连忙应了下来,当下又盘上双膝进入清心明神之境。 陆教习这回控制着玄气不断地在李桓身周游走,这么做只是为了查探一下这个引气锻体的方法有没有什么问题。这次查探足足坚持了将近一刻钟时间,连陆教习都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完美的修炼之法。因为平常通玄之后,意念透出体外引导玄气只能从固定的某些地方进入人体,而李桓现在的修行简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连被身体压着的地方也有玄气在缝隙见游荡。 陆教习高兴了一会儿,但是突然想起了引势诀是传道之诀的问题,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最近他皱眉头的时间越来越多,就算不皱眉的时候,眉心的地方都会微微显出来了一个“川”字,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看起来反而显得他原本斯文的模样略带了些英气。 “传道之诀……却是难以处置,不知桓少爷究竟有何法可破解之?若是可破解此难题,那日后他便是欲称霸天衍大陆并非不可能之事!”陆教习心里暗暗地嘀咕道。 第三十一章 神都学院 李桓就这样在陆教习那里修行了将近三个时辰,虽然陆教习心里有些准备,但是还不禁有些咋舌。 “为何停下修行?”陆教习看到李桓睁开眼睛连忙问道。 李桓看着陆教习的模样,不由笑了笑,道:“先生却是着急了,学生自午后便未曾进餐,如今已有些饿了。况且现时候不早,明日学生还需上朝,需得早些回房歇息。” “呵呵……倒是我有些忘形了。”陆教习呵呵一笑道。 “如此学生便先告辞,待明日事毕再与先生详说。”李桓说着躬身行礼,就准备告辞回去。 “且慢。”陆教习看到李桓要离开,连忙叫住他,道:“还有一事需说与你听。引势一诀毕竟为传道之诀,你还需寻得一法将其武技填补齐全,否则便是弃之亦不可惜。” 李桓听到陆教习的话也是微微皱了皱眉,他虽然觉得用阵法替代武技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那毕竟只是猜测。没有经过验证,他都无法确定究竟是不是可行的。 “先生放心,学生非不知厉害之人,定然设法将其补齐。”李桓应道。 “如此便好。”陆教习点了点头,道:“你回去歇息吧。” 李桓跟陆教习道别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绯妤一早就在院子里等着,看到李桓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早就凉了,这个时辰都该睡觉了!”绯妤一脸不满地说道。 李桓看了看她那微微撅起的嘴唇,伸手上去就刮了一下,道:“嘴巴都撅到天上去了。我在陆教习那里修行来着,一时间忘了时辰,赶紧把饭菜拿来,我肚子饿死了!” “我先把饭菜拿去热一下,吃冷的对肠胃不好。”绯妤说着就要朝房里走去,准备将饭菜拿去加热。 “没事,冷就冷了,吃上一顿半顿没关系。”李桓说完就朝着房间走去,直接超过绯妤。他进了房间后,看到桌子上的饭菜直接就囫囵吞枣地吃了起来,等到绯妤进到房间,他都已经咽下两口饭了。 “唉呀,你这人怎么这样……”绯妤又是一脸不满地道。 李桓倒是没说什么,只顾着埋头苦吃,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搞得绯妤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对了,桓子,听说昨天你带回来那个小书生醒了。”当李桓吃得正欢的时候,绯妤突然想起来这回事,然后就告诉他道:“不过宁伯说照他身上的伤势怎么都得躺上几天,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现在太晚了,等明天从宫里出来之后再说。”李桓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应道。 “看你那吃相!饿死鬼投胎似的!”绯妤又是一阵娇怒。 吃过晚饭之后,李桓稍作洗漱就去睡觉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桓就已经站在了正乾门前。 “这上朝时间也太早了,想睡个懒觉都不行。”李桓看着前面的宫门,心里暗暗嘀咕道。 这回引路的禁卫还是昨天那一个,看到这个禁卫,李桓咧开嘴笑了笑道:“又需得劳烦你了,不知如何称呼?” “小府君不必客气,唤在下晁亥便可。”不知道是不是被李桓的笑容感染到,这回那个禁卫没有像昨天那么拘谨,接着做了个请的动作,道:“请随我来。” 李桓跟着禁卫晁亥进了正乾门,不一会儿就闯过了歇脚楼来到大秦门前。再次站在大秦门前,他没有再碰到昨天那股威压,只是抬着头静静欣赏着大秦门的宏伟气势。 在前世,李桓就算面对这一栋数百米高的大厦都没感觉到这样的宏伟气势,毕竟以前那种大厦充其量是钢筋水泥和玻璃的混合体,不像大秦门通体由白玉石堆砌而成,单单那份厚重感就是别的东西无法比拟的。 穿过大秦门之后,晁亥很快就将李桓带到了秦政殿面前。秦政殿是平常上朝的地方,位于前宫三大殿的中间位置,主要是讨论大秦的军国大事,所以叫做秦政殿。 在秦政殿前方的泰安殿是礼祭的场所,平日里皇帝上朝前都会先到泰安殿做一次短暂的礼祭,碰到如开年大祭的时候,几乎连续好几天都会待在泰安殿里,此刻李桓就站在秦政殿的屋檐下,身后就是泰安殿。 “小府君请于此稍侯片刻,行走司将安排您入殿。”晁亥回过身来对李桓说道。 李桓拱了拱手道:“有劳晁禁卫了。” 晁亥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在下这便告辞了。” 等到晁亥走了之后,李桓就一个人站在那里候着。秦政殿是一整个大殿,除了供皇帝歇息的后殿之外就没有其他偏殿了,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泄密。但是不便的地方就是,如果有人要候召的话,就只能在殿外的屋檐下等着。 李桓就这样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终于看到有位身着棕色官服的行走司令史从殿里走了出来。 “陛下有命,传候封青阳府君李桓入殿觐见。”这位令史刚出了殿门就呼道。虽然殿外除了那些守卫的禁卫之外就只有李桓一个人,但毕竟这是规矩。 “李桓在此,有劳令史先生。”李桓连忙迎了上去道。 “小府君请随我来。”那位令史跟昨天的不是同一位,但是依然是笑脸相迎地说道。说罢他就往殿内走去,李桓连忙跟上。 进到秦政殿,李桓一眼就看到了端坐上首的明武皇帝。他坐在龙椅上,龙椅是在一个高台上面,显得高高在上。 此时殿内大概有八九十人,其中文官大约五十人左右立在右边,武官立在左边,但是里面似乎没有李逊。 “禀陛下,李桓已带到。”那位令史走到台阶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明武皇帝似乎习以为常,只是轻轻挥了挥手,那位令史就退到一旁。 李桓看到这架势,也明白了个几分,连忙行了一礼,道:“臣候封青阳府君李桓参见陛下!” “哈哈哈……桓卿不必多礼!”明武皇帝见到李桓似乎非常高兴,大声笑道。 “谢陛下。”李桓又是微微一躬身,然后说道。 “桓卿,可曾记得昨日朕与你所言之事?”明武皇帝似乎心情不错,对李桓说话时总有些掩不住的笑意。 李桓恭声应道:“臣记得。” “好,如今你已年过十三,正是增长学问、勤修进取之时候。”明武皇帝朗声说道:“因此,朕将你荐入秦炎武阁,不知你可愿拜入其中?” “这……”李桓忽然有些愣了一下,他虽然知道陛下是要赏赐于他,但是却没想到是要将他荐入秦炎武阁。要知道秦炎武阁号称大秦第一修行圣地,一直都由阁主把控,而秦炎武阁的阁主更是世宗院的宗令使之一,连皇帝都没有办法去直接命令他。不过看明武皇帝的架势,明显是已经跟阁主谈妥了,只是走个过场问问他的意见而已。 李桓心念电转,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启奏陛下,能得陛下荐入秦炎武阁乃臣之荣幸!但臣之父亲,先青阳府君乃是阵武宗师,如今臣志愿继承家父所学。请问陛下,秦炎武阁可有阵道一学?” 这下轮到明武皇帝愣住了,虽然秦炎武阁是皇室所建,但是里面学科繁复,就连他平日里都没注意过里面有没有阵道学科。 这时在右边站立的一位文官似乎看出来明武皇帝的迟疑,当下站了出来,对明武皇帝说道:“陛下,因阵道乃是修行小道,秦炎武阁中并无阵道一学。” “卢卿,你乃吏部尚书,可知还有何官学设有阵道一学?”明武皇帝当下反应过来,开口问道。 “禀陛下,若论阵道一学,除天柱山与白马郡明阳学宫此等私学外,大秦之内便仅有神都学院设有阵法院。”那位卢尚书恭敬地回答道。 “神都学院?”明武皇帝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今天本意是对李桓做些赏赐以补偿大秦门威压对他修行的影响,特别是听完大刑令武天对五道屯藏金案的案情奏报之后,他都觉得荐入秦炎武阁这样的赏赐都有点低了,更何况以李桓的资质和身份,进神都学院并不是难事。 “桓卿,若是拜入秦炎武阁,于你而言乃是佳途,你意下如何?”明武皇帝又开口问道。 这下轮到李桓头疼了,因为秦炎武阁确实是大秦最好的修行场所,但是他现在最紧迫的就是修行阵道,如果单靠自己去研究阵法,那么恐怕自己修炼到了御气境都不一定能确定阵道能不能填补引势诀缺失的武技。 犹豫了好一会儿,李桓才定下心来说道:“臣谢过陛下圣意!但臣之父亲乃是阵武宗师,臣身为人子,惟愿继承先父遗志,潜心钻研阵道,再续先父遗风。” 李桓的话刚说出口,周围的文武百官不禁暗暗哗然,毕竟这相当于违逆圣意啊,简直是不知进退! “李家小儿,莫要放肆!”这时在左边的一个武官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李桓瞪了一眼,道:“陛下荐你入得秦炎武阁已是天大恩赐,你如此推三阻四,岂是身为人臣之所为?如此违逆圣意,你究竟意欲何为?” 第三十三章 太学院 李桓转过头看了看那位武官,看到他衣服胸前绣着的金丝豹纹,至少也是一个正三品的官,跟二叔同级官职。纹饰上少了金丝边纹,脚尖配饰明显是玛瑙质,也就是没有封爵。 此人长得有些鹰鼻鹞眼,眉宇之间透着些许狠厉,李桓记得自己和他素未谋面。 此时站在一旁的文武大臣们都在静静看着场中局面,他们心里清楚这名尤将军是廖武侯的人,一直与李家不和。虽然都是在北方玄武军中领兵,说得上是同僚,但是竞争更是激烈,明争暗斗路人皆知。这两天他刚好回京述职,昨天都还和李逊在殿内因些事务争了个面红耳赤。 “敢问这位大人是?”李桓礼貌地问道。 那位尤将军虽然一脸不屑,但这是在朝堂,基础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当下答道:“本将乃玄武军奉节将军尤敬仁。” “尤敬仁?”李桓笑了笑,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这位尤将军会突然跳了出来,但是听他语气分明是来者不善,自然也不用太过客气。 “尤敬仁之名乃是好名,只是于你而言并不恰当,你应当称为尤不敬人才是。”李桓朗声说道:“你乃三品将军,而我虽是候封府君,再如何亦是正二品郡侯礼遇,何时轮得你于朝堂之上大声斥喝?” 面对李桓的一顿训诫,尤敬仁是猝不及防,他没想到在明武皇帝面前表现得有些拘谨的半大小孩竟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明武皇帝坐在上首饶有兴趣地看着李桓。作为一国之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尤敬仁那顿斥喝是何意,只是他想看看李桓的反应所以也就没出言阻止,却没想到李桓没有丝毫畏缩,几句话将尤敬仁说得哑口无言。 “陛下,臣一心继承先父遗志,还望陛下成全!”李桓没有再去理会尤敬仁,而是转过头来,对明武皇帝行了一礼道。 “桓卿此请,朕当应之。”明武皇帝微微一笑,道:“尤将军所言亦是有些过了,桓卿立志继李谦府君遗志乃是其之孝,此乃身为人子之根本,值得赞赏。” “陛下……”尤敬仁正准备说话,旁边李桓却上前走了半步,开口将他的话打断。 “谢陛下赞赏,臣愧不敢当。”李桓对着明武皇帝说道。 明武皇帝看着尤敬仁那副样子,当下觉得好笑至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将,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这么硬生生地堵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个李桓真是不简单。 其实明武皇帝真有些高看了李桓。对于李桓来说,他可能在明武皇帝面前显得有些拘谨,但那只是对于他权势有些畏惧感。对一个品阶还不如自己的人,李桓还真不放在眼里,毕竟这里是朝堂之上,他就算武修境界再高也不敢动手。 “尤将军,桓卿即便非候封之侯,亦是国之功臣,你便无需多言。”明武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尤敬仁见明武皇帝似乎不希望他继续说下去,就行了一礼退了回去。 “桓卿,既是如此,你便拜入神都学院阵法院修习阵道,此请朕准了。”明武皇帝对李桓说道。但是话刚说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自己似乎还什么都没赏出去,什么时候自己想赏赐臣子都那么困难了? 还没等明武皇帝开口,李桓已经躬身行礼,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 “稍后桓卿便去太学院记册,太学令自会安排。”明武皇帝嘱咐道。被李桓这么一打断,就连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也是不由得又觉着有些好笑。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午时,李桓又坐上官轿往太学院赶去,毕竟是皇帝之命,就算没有限定时间处置,他也要赶紧去办,不然免不得又有人说闲话。 太学院在帝宫右边,跟帝都禁卫军驻地刚好按照武左文右的规矩建立。太学院是举行文试科举的地方,也是大秦官学的最高管理机构,相当于前世古代的国子监。太学院的院令一般是由从秦炎武阁的副阁主和神都学院的副院长轮流兼任。 到了太学院,李桓随着门口护卫进了院内。太学院占地面积相当于小半个帝宫,前院是太学阁,就是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中院是科举考场,后院是学海无涯阁。 学海无涯阁是整个大秦学风最好的地方,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阁内学生基本上都是各地方学府的教习或治学长官,而教导这些人的更是闻名于世的各科泰斗,比如秦炎武阁或神都学院退下来的治学长官,比如神都学院军略院的老院长和秦炎武阁武道阁的老阁主。 李桓因为是来记录学册的,所以并不用深入到里面,只是进到太学阁就可以了。记录学册其实也不难,只是将姓名、生辰、籍贯和所报学科记录下来就可以,等到立夏以后开学就可以去学院报到。 在大秦,只有四所官学需要到太学院记册,分别是帝都学宫、神都学宫、神都学院和秦炎武阁,因为这四所学府是太学院直隶官学,是唯一不用通过地方考试就可以直接进入科举的学府,所以学籍方面的考核比较严格。 帝都学宫和神都学宫都是特殊官学,主要是为了配合两地官吏子嗣的教育需求设置的,而也正因为它们面对的是官吏后代,所以有这样的特权也理所当然。当学子在学宫内修习到一定的年限,可以选择继续留学宫修习,或申请两都、各郡级官学的考核,成功通过之后就可以到这些学院继续深造。 接待李桓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看到李桓身上的服饰之后,似乎有些高兴,问道:“你是李良之孙儿,李谦之子?” 李桓听到这位老人的话,显得有些讶异,道:“正是,先生如何得知?” “呵呵呵……乃祖与乃叔拜入秦炎武阁,乃父拜入神都学院,记册之时均是由我经手,如何不认得?我尚且记得前些年李家亦有一人拜入秦炎武阁,若所记不差,其名应是李骏,可是你兄长?”那位老先生呵呵笑着应道。 “李骏乃是学生二叔李逊之子,确实是学生兄长,先生所记丝毫不差,真乃神人也!”李桓一脸佩服,先不说这位老先生是不是能记得那么多,单就他年纪比爷爷还大就值得尊敬。要知道当初李良可是年逾百岁,况且李良尚未拜入秦炎武阁时,这位老人就已经在官学负责记册了。 “呵呵……我于太学记册亦有百余载,未曾做过其余事情,若是连所记之册何名,所记之人何人亦可忘记,又有何可做?”老人家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感慨了两句,接着说道:“看你年岁应未过十五,今日可是来记册帝都学宫?” “并非帝都学宫,今日学生奉陛下之命前来记册神都学院。”李桓恭敬答道。听完老人家的感慨他已经佩服至极,按他这么说来,百余年时间一直在做记册的工作,记册一事已经是做到了极致,连名字都能记之甚详,这已经不是敬业可以形容了。 “哦?记册神都学院?还是陛下之意?”老人家听了有些诧异,道:“未曾想你竟有此奇遇,想当年便是天才如你二叔,亦于十五岁之期方得拜入秦炎武阁。” “皆是托得陛下之福。”李桓谦虚道。 “如此便记册吧。”老人家说完将一本厚厚的学册名录从书案下拿了起来,手指随意翻开了一页,然后就对着李桓说道:“将姓名、生辰与籍贯书于其上即可。” 李桓本来还有些疑问,因为这本书非常厚,粗略估摸都有上千页纸,而那位老先生只是随意一翻,难道不讲究记册排序,只要挑一页空白就可以记册了? 但是当李桓将名录转过来定睛一看,页头已经标注了“明武三年神都学院序一百二十八号”的字样,而前一页已经书写了另外一个学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了。李桓微微翻了一下书页,看到再往前一页已经写满,而后一页是空的,哪里不知道这是老先生的能耐。 “先生之能,学生佩服至极!”李桓说着提起笔蘸了蘸墨,在上面将自己的信息一字一画地写了下来。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他依然不太习惯用毛笔写字,所有比划都是直来直去的,没有一点灵活性,更谈不上什么书法了。 “呵呵……字虽不佳,却也是中规中矩,想来是儿时另练了一手好字舍不得书写。”老人家见李桓写完,将名录转了回去,点评了几句。他不知道此时李桓已经差点吓趴了,这位老人家简直是无所不知,太过可怕了。 当下他开口应道:“呵呵,先生说笑了,学生自幼所书便是如此,想来于书法一道来说甚是无缘,想来亦是学生过于懒惰。” “呵呵……是真是假莫非小老儿尚且看不出?”老人家呵呵一笑道:“罢了罢了,却是不勉强你。如今记册已毕,你稍且等着,我去唤一人来。” 说完,老人家就起身往院后走去。 第三十四章 柏崖院长 李桓心里有些疑惑,这记册都完成了,老先生还要去唤人来做什么?不过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他只是在那里静静等着。其实究其原因,是这位老先生实在过于恐怖,人都说人老成精,而这位老先生怕是已经人老成妖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人家才引着一名中年男子来到记册处。这名中年男子相貌平正,龙威燕颔,显得威武不凡,虽然只是身着平常的书生白衣,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常人,应该也是身居高位之人。 “柏崖小子,此小子想来便是你院史上最幼之学生了。”老人家将中年男子领到李桓跟前,然后笑眯眯地对那男子说道。 那名叫柏崖的中年男子听见老人家唤他做小子也没有说什么,看了是已经习惯了,不过也是,他最多也就五十岁左右,而老人家年纪放在那里,唤他小子也没有什么不妥。 他上下打量了李桓几眼,然后就开口说道:“我昨日刚刚履新,却没想到今日便收得故人之子为学生,倒也是个巧合。” “呵呵呵……说不得此小子与你有缘。”老人家说完,转过头对李桓说道:“李家小子,你可知此人是何人?” 李桓本来静静看着两人,听见老先生的问话,连忙拱手应道:“小子不知,请先生介绍。” “呵呵……他便是神都学院院长柏崖,昨日方才履新,与乃父虽非同科亦非同期,但曾同院修习,算得上是乃父同窗。”老先生笑呵呵地道。 李桓心里先是一愣,接着连忙对柏崖行了一礼,道:“学生李桓,见过柏院长。” 神都学院的院长有很多,基本上每个学科都有一个院长,但是那只是分院院长,前面都要冠上分院名,而能够称为神都学院院长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整个神都学院的最高掌控者。 “无需多礼,你乃李兄之子,而我与李兄乃同窗,虽算不得熟络,却也见过数面。”柏崖院长笑了笑道:“李兄是我神都学院走出之得意门生,你如今拜入神都学院想来亦是缘分。况且你年岁尚幼,将来定有一番作为,莫要辜负了陛下厚意!” “学生定然不辜负陛下厚望,亦不会辜负院长栽培。”李桓恭敬道。 “观你气息,应当通玄有些时日,资质尚可。待立夏开学之时你欲拜入何院修习?”柏崖院长问道。 李桓闻言,道:“学生欲继承先父意愿,钻研阵武之道,以期再现先父往日之雄风。” “如此甚好,大秦懂得阵武之道者尚少,当年乃父虽非拜入阵法院,但其于阵法一道确有天赋,潜心钻研之下竟成阵武宗师,如此人才亦是让我心生佩服。”柏崖院长闻言不住点头道:“你既为其子,想来天赋亦是颇佳,勤加钻研之下,再现乃父遗风亦非难事。” “承院长贵言。”李桓又是行了一礼,接着道:“学生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有何事直说便是,若是修行上有何疑惑,我亦可稍加指导。”柏崖院长以为李桓是想请教修行,笑着说道。 李桓微微摇了摇头道:“并非修行之事,院长可曾记得年前军略院曾录得两名初定生员?” “确有此事。”柏崖院长点了点头道:“此乃老院长卸职前所定之事,最后考核之题乃由我所设。若我未曾记错,此二人一为傅睿侯之子傅绍源,另一人为一官吏之侄,名为苏定帆。此事有何不妥?” “此事并无不妥,但学生入城之前曾于城外官道上救得一少年,其自称乃帝都学宫苏定帆,学生曾派人前往帝都学宫核查,应当是其人无误。”李桓说着把情况又详细说了一遍。 柏崖院长听着李桓的描述,原先云淡风轻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晴不定。等到李桓把话说完,他微微一思索,道:“军略院乃神都学院之荣,每年仅于各郡各地招得一人,若是你所言之事确凿,此事定然与争夺入院资格相关。如今苏定帆在何处?” “因其伤势颇重,需安心休养,学生暂将其安置于忠勇伯府。”李桓如实答道。 “既是如此,你我如今便启程前去,我要详加询问。”柏崖院长虽然说话依然不急不缓,但是声音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爽朗,李桓微略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学生愿为院长带路。”李桓恭敬道。接着他转过了头,对那位老先生说道:“先生,李桓若是觅得一空闲,定然再来拜访于您。” “呵呵……既是急事缠身,只管回去便是,小老头乃是闲人,莫要耽误你之正事。”老先生依然是乐呵呵地说道。 柏崖院长也跟老先生道别,然后就跟着李桓一起乘上官轿往忠勇伯府前去。 到了忠勇伯府,两人与李纪大管家寒暄了几句就往苏定帆休息房间走去。因为苏定帆的身份的问题,他这两天都是在护卫们居住的后院内休养,只是房子稍微偏一些,免得护卫们平常喧闹会吵到他。 “纪伯,自其醒后可曾有何言语?”进到后院,李桓先是问了一下李纪大管家。 “其昨日醒来,思绪尚不清晰,也未曾说出只言片语。”李纪大管家答道。 “嗯,我与柏院长入内便可。”李桓交代了一下,接着就领着柏崖院长进了房间。 房间里,苏定帆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棉被,看不出来伤势。头脸上的伤疤已经用麻布裹了起来,伤痕其实并不多,毕竟人总会下意识地护着自己的头脸。此时他双眼微微闭着,只是眼角有两道泪痕,沾得旁边的麻布有些湿润,应该是刚刚哭过。 李桓和柏崖院长走到了床前,李桓开口问道:“苏定帆,你可醒了?” 苏定帆本来就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这个府里的下人来喂食,但是听到这个声音稍显稚嫩,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醒了便好。我名李桓,当日便是我于城外官道将你救起。”李桓看见苏定帆睁开了眼睛但是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在意,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苏定帆盯着李桓看了一会儿,微微张了张口,但是似乎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嘴角微微抽了一下,但是声音还是传了出来:“我记得你,谢谢你救我一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而且没有什么感情,就连道谢都显得那么生硬。 其实没等他开口,李桓就已经猜到了他的反应。毕竟苏定帆虽然比他大三两岁,但还只能算是一个小孩,碰到这样的变故,心理上多少都会有些影响,能记得道个谢已经算好的了。他笑了笑道:“举手之劳而已,无需言谢。” 苏定帆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兴趣,只是微微点点头,抿了抿嘴算是回应,看得旁边的柏崖院长微微皱了皱眉。 李桓也没打算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你可是帝都学宫学生,神都学院军略院初定生员苏定帆?” “我名确是苏定帆,但仅是帝都学宫学生。”苏定帆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神都学院岂会收我此等寒门子弟。” “神都学院收得学生一概不论家世,何事拒收寒门子弟?”柏崖院长闻言似乎有些不高兴,插话道。 苏定帆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视线又转回了房顶的梁木上。他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屑地道:“或许如此。可观我如今,为了入得神都军略,重伤卧床,已是与其无缘,初定生员之名又有何用?” “初定生员便可于月中再次考核,若是考得一甲便可入学,为何无用?”柏崖院长追问道。 苏定帆又看了他一眼,接着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说话。 李桓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东西,转过头对柏崖院长道:“初定生员若是月中考核,想来他已是无法赶考。他之伤势颇重,需卧床休息半月方堪堪恢复。” 柏崖院长微微一怔,似乎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若是考核延期数日,你可愿赶考?” “呵呵……”苏定帆先是惨然一笑,接着睁开了眼睛,看着柏崖院长,道:“且不说考核能否延期,便是延期了,我可能有命入得学宫?我可能有命入得学宫!” 他开始说话声音很轻,可是说到后面声音显得有些激动,最后一句话是嘶哑着声音喊出来的。柏崖院长闻言似乎如遭雷击,双目微瞪。等了一会儿,他唇角微启,却没有说出话来。 李桓在一旁看着,不禁叹了口气。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就苏定帆的情况,除了是争夺考入神都学院的名额之外没有别的可能。 他知道柏崖院长心里也是明白的。至少在太学院的时候柏崖院长自己就已经说过了,但是他可能从来没意识到这事情有多残酷,只是想着可以简单地把事情解决掉。可是当他听到一个因为入学名额身受重伤的学生当着他的面绝望地嘶吼,他才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有多严重——赴考场就等于死亡! 第三十五章 朝堂下的规矩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之中,苏定帆情绪平复了一些,刚刚那声嘶吼似乎把脸上的伤口牵扯得有些痛,他嘴角一直在微微抽搐,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柏崖院长则是静静地思索着什么,脸色平淡但显得僵硬。 而李桓则是在静静地等着,他在等柏崖院长的回应。如果没有碰到柏崖院长,这件事情他也没有更好的处置方法。毕竟他就算拿出府君身份来也就比傅睿侯高上一阶,要动他的儿子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傅绍源最多就是不痛不痒地被训诫一番。 “苏定帆,到了那日你便安心赴考,我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动你。”终于柏崖院长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他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是声音很沉稳,似乎是一字字酝酿了好久才说出来的。 “又有何用?”苏定帆冷冷地说道:“更何况你是何人?敢如此大放厥词。” 柏崖院长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是那种难看既不是怒,又不是悲,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我虽对你十分不喜,但你既因神都学院落到如此地步,我定然会予你一个交代,此言说到定然做到。”柏崖院长说完就转身拂袖离去,没有再听苏定帆要说什么。 “你可知其乃何人?”李桓看着柏崖院长离去,背着身问苏定帆道。 “神都学院之人。”苏定帆的话依然是那么冷冷的,但是好歹应了一句,原本李桓还以为他不会应话。 “嗯,你本是聪明人,许多话不需我与你点透。方才与你交谈之人乃神都学院新任院长柏崖院长,其昨日方才履新,其中之意你应懂得。”李桓说完就迈开大步走出了房间,朝着柏崖院长离开的方向走去。 李桓走了之后,房间里就剩苏定帆一个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东西。他的嘴唇微抿,两眼怔怔地看着房顶的梁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将他脸上的麻布沾得湿透了。 送走了柏崖院长,李桓静静地站在门口。临别时他没有和柏崖院长说什么,只是简单行礼,然后道别。身后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但是李桓并没有理会,既然静静地站着。 “宁伯,我将柏崖院长引来究竟是对是错。”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桓开口轻声说道。 “若是为保全自己,便是错的。若是为讨一公道,便是对的。”宁伯站在李桓的身后,笑着对他说道。 李桓摇了摇头,道:“即便讨得一公道,如此代价过于沉重,我心不安。” “此乃柏崖院长之决断,与你无关,何以不安?将其引来前你可曾晓得其如此刚烈?”宁伯捋了捋短须,接着说道:“世间之事本是如此,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桓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帝宫角楼,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二叔李逊终于回到忠勇伯府,一回到府上,李逊就将李桓唤来,这是两人自淮阳郡分别之后第一次相见。 两人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李桓将这几天的事情都汇报了一遍。李逊静静地听着李桓说,除了听到柏崖院长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其他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情。 “其余事情我已曾听闻,只是苏定帆之事,你不该将柏崖院长牵扯其中。”李逊沉吟片刻,道:“便是苏定帆之事你亦不该干涉,官位品级尚是其次。你要知道,朝堂之上有一套规矩,朝堂之下便是另一套规矩。” “侄儿知道,但已悔之晚矣。”李桓眼帘低垂,他心里明白这次的事情很复杂。 “五道屯藏金一案想必你已听闻。【零↑九△小↓說△網】”李逊突然转过话题,道:“此事之功便是记于你身上。” “昨日纪伯已详述与我。”李桓应道:“只是此事侄儿不愿邀功,此乃两千余无辜屯民之冤,非侄儿邀功之理由。” 李逊摇了摇头,道:“即便如此,此事本亦不该由你邀功。梁宇郡守不辞劳苦,连日连夜一刻不歇,于数日之间将此案审结,其乃居功至伟,本应将功劳记于其身。” 李桓闻言抬起了头,一脸错愕地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以我之名上奏邀功?” “此便是朝堂下之规矩。此功劳是为叔为你讨得,留待你日后加封受礼时顺带讨得一片封地。”李逊不急不缓地说道:“你既有治世之心,便需先谋得一封地,若是一地亦无法治之,治世之言便莫要再提。” 听完李逊的话,李桓沉默不语,而李逊则是不以为然,继续说道:“就如苏定帆之事,且勿论其中之对错,就论如若因你涉入其中而引得朝堂文武之争,你自觉以你之斤两可承得几分?” 李桓没有说话,其实这中间的道理他知道。府君的爵衔虽然没有明确定义,但是一直是和武侯归为一类。苏定帆的事情并不简单,因为这是暗地里的规矩,放在前世就是潜规则。而且事情涉及到一位睿侯,稍不注意就会引起朝堂之上的文武之争,到时候的局面就不是他能猜到的了。 “五道屯之事二叔未曾阻拦,盖因此事如何小亦是一件功劳,于你有益无害。”李逊看他思考得差不多了,这才继续说道:“而苏定帆一事,除徒惹得一身麻烦,于你或于旁人有何益处?” “于莘莘学子而言,讨得一个公道。”李桓冷不丁地吐出来这么一句话。 “尔后?”李逊没有发怒,只是像平常聊天一般反问了一句,而李桓又再一次沉默不语。 “讨得苏定帆之公道,可能讨得下一人之公道?况且还需搭上一番大力气。”李逊继续说道:“如此吃力不讨好之事你如何做得?” “吃力不讨好亦需去做。若天下之人皆惧之,则公道不存,如此一来,人心皆尽恶极,与摩诃地狱何异。”李桓也静下心来了,他只是说道:“但此次惹得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还恐使得柏崖院长遭人攻讦,过错确实在我。” “过错确实在你。所以此事我自然会助言,不会让柏崖院长过于为难,你便不要再过问。”李逊说道:“近些日子你便于府中巩固修行,莫要随处乱闯。苏定帆伤势康复后,自会有人送其赶考。” 从大厅内出来,李桓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他的心里很焦虑。苏定帆这件事的棘手程度是他先前没有想过的,按李逊所说,除了牵扯到文武之争,还涉及朝堂下的规矩,这就说明苏定帆并不是特例,而是惯例! 愤怒吗?李桓心里当然愤怒,但是现在的他才发现自己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等着。 一连数日,李桓一直在房内潜心修行,除了每日晚膳会出来与二叔吃饭,其余时间都是在房内度过。 不得不说引势诀是一门奇术,短短几天时间,他就即将破入通玄境中阶了,也可以准备第二阶段的修行。但是李桓并不想那么快突破,因为他发现现在的修行非常不踏实,感觉一身修为都是虚的。 身体因为吸纳了玄气,筋肉骨骼甚至内脏质量都有一定的提升,至少现在就气力和饭量来说都已经变得大了许多。但是因为快速的提升,他总感觉身体的控制力变得非常差,虽然不至于弄坏什么东西,可是走起路来偶尔会有些晃,伸起手来也会有些颤抖。 他心里很明白,其实这是因为没有相应的武技,精神与肉身没法通过武技的锻炼变得完美统一。不过现在尚且只是通玄境,武技的要求并不高,他决定尝试一下通用武技看看能不能有明显改变,当下就走出了院子。 忠勇伯府现在已经改名叫北阳武侯府了,前两天工部将新造的门匾挂到了府门上,门口的珊瑚石雕也已经撤走。换匾仪式并不隆重,因为这个门匾现在只是暂挂,等到下月李逊赶赴北疆接收封地后,这个门匾会挂到封地新修的府院上,新做的白玉狮雕也会摆放在那门口。到时候京城这个宅院会挂上别的门匾,只作为北阳武侯帝都行宅。 李桓缓步慢走,穿过了后院,来到府内的练武场上。练武场周围的墙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摆放了一块乌岗石,大小大致与一个成年人相当。因为李桓现在还没破入启天境——哪怕他不知道修行引势诀会不会有启天这一境,所以通玄和行气两个境界还是以修练体术为主。 对着乌岗石练体术其实是最自虐的做法,毕竟对上沙包或者木人修炼也是一样的,但是李桓还是毫不犹豫地走到了乌岗石面前。这几天虽然他一直在修行,似乎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他心里一点都不平静,那股怒意一直在他心里盘桓,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些怒意发泄出来。 他在离乌岗石还有三丈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两眼直直看着那块乌岗石。接着他双腿微微一曲,重心下移,但是视线依然保持不变。他努力地调动着身体的气力,微微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双膝弯曲的角度不断变化,上身的姿态也在不断调整。 大概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后,他突然猛地一发力,身体直直地朝着那块乌岗石弹射而去——跃冲拳! 第三十六章 修炼武技 李桓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段弧线,他将双手抬起,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那块乌岗石,但是很快他就将手放了下来。他还没落到地上,但是心里稍稍计算一下距离他就知道自己根本碰不到乌岗石。 他双脚重重地踏在了地上,身形前后晃动了一下就稳定下来。此时他跃出了两丈多的距离,离乌岗石还足足有将近七尺,也就是两米左右的距离,哪怕把手直直伸出去也不可能碰到乌岗石。 李桓看着中间的空地发愣,他原本的估算是三丈距离,就算在乌岗石上轰不出一丝缺口,只是也是击打得到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连乌岗石都碰不到。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默默走回一开始跃出的地方,双膝微曲,调整,跃出……碰不到,回去,继续。一次接着一次,因为他相信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连续跳出十余次之后,李桓的心里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后面的跳跃他虽然已经不再指望能够碰着乌岗石了,但是他依然一丝不苟地按照跃冲拳的姿态去完成整个武技过程,而此时他跃出的距离已经此开头远出半尺。虽然不知道是因为调整身体动作的原因还是身体控制力更好了些,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一次接着一次,李桓没有停歇下来。膝盖弯曲的角度、身体和脚掌之间的平衡、腰部的扭力、手的抬举速度、出拳的角度……与其说他是在磨炼身体的掌控,倒不如说他是在练习跃冲拳的技能要领。 他一直从中午练到晚霞将落,直到绯妤找了过来才堪堪罢手。此时的他已经已经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似乎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用手随便一抓都能捏出几滴水来。汗水顺着两鬓往下淌,滑落到下巴的位置迅速凝聚成一滴,然后瞬间掉落,打在地上溅出了一朵花。【零↑九△小↓說△網】 李桓停下了手回过神来,此时的他发现自己的拳头与乌岗石只相隔了不足一指的距离。从一开始的相隔六尺,到现在相隔只有一指的距离,这已经不是单纯领悟武技所能带来的进步了。 李桓狠狠地捏了一下拳头,却发现指尖流出了一丝鲜血,那是因为长时间的握拳使指甲划破了掌心的皮肤。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尝试是正确的,锻炼跃冲拳能够将他的力量、身体与精神统一起来。 其他玄学想要通过修炼武技来使力量、肉身和身体达到统一,就必须选择契合的武技类型,需要是配合体内玄气运行线路进行发力的武技。而通用武技虽然多,但是因为通用,所以修炼起来基本没有效果,而有些效果的通用武技又非常稀少,而且收效也不及配套的武技,更是没有必要修炼。 “看你都累成啥样了,还这么高兴?”绯妤看到李桓咧开嘴傻笑,一边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一边说道:“出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找了半天才找着。” “呵呵……我觉得我自己真是个天才。”李桓的声音有些干哑,但是他还是笑得像个孩子——虽然他自己也是一个孩子。 “就知道说胡话,帝皇城的墙都没你脸皮厚。”绯妤翻了一下白眼,鄙视道。 换作平常李桓肯定是要跟她拌几句嘴的,但是他现在心里高兴,也没在意,只是把手一挥就转身回去了。 一连几天,李桓天天清晨就跑到练武场去练习武技,跃冲拳、虎形拳、奔手刀……一天换一个样,基本上每天换一个花样,每个武技都练了不下千遍,这也导致了他每天睡觉时浑身腰酸背痛腿抽筋。可就这样他还是乐此不疲,似乎练原先那股怒意都消散无踪了。【零↑九△小↓說△網】 在帝都城的另一边有一所府衙,占地面积并不大,但是说起城内最让为官者畏惧的就是这个地方,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座府衙门匾上有“大刑院”三个字,而这座府衙的掌控者名字叫做武天! “下……下……下官拜见武首尊……”在衙堂上,一个浓眉大眼,身着囚服的犯人正跪在大堂中央,嘴上的胡子显得有些杂乱,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根本没有心情打理它。如果现在李桓在衙堂之内,那么他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犯人正是至正门城门尉——徐正! “徐正,你为何下跪?可是有冤?”坐在堂案后面的人开口说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但是非常有力,仿佛每一句话都如大锤一般,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人心头上。 徐正微微抬了抬头,想要看看传说中的武首尊长什么模样,但是衙堂里面光线似乎有些暗,他定神看了两眼也看不真切,但是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偷看了。 “下官当……当然无……无冤……”徐正说话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因为他听过太多人进了大刑院之后再也出不来的事,他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既然无冤,你又为何跪着?”那把声音再一次将徐正的心敲得一阵猛跳。 “下官这……这便起……来。”徐正强忍着心头的恐惧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在这大刑院里他会有怎么样的遭遇,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说,哪怕是入了大刑院又出来的官员一提到大刑院都噤若寒蝉。徐正他一点都不敢心存侥幸,毕竟未知的东西才最让人恐惧。 “你既然无冤,可有人因你被冤,你可知道?”还没等徐正站稳,堂案后的那个人又再一次开口,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武……武……武首尊……你这话……是何意思?”徐正连忙坐直起来双手交拱,低着头颤声问道。 “本尊今日审你,非是与你猜谜,莫非要本尊将你所做之事桩桩细述?”武天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怒意,到最后还微微提高了声音。 徐正听见这话,心里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生宣纸。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似乎是被东西掐住了脖子。 “不愿说便莫要说,尚且有许多章程未走,莫要着急。”武天的声音似乎有些戏谑地说道。 “我说……我说……”徐正闻言,身体似乎被抽调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委顿在地上,双眼变得有些失神,接着就将自己做过的所有犯刑之事一件件地细细说了出来。 坐在堂案后面的武首尊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听着徐正的供述。 “前些日子,沁阳睿侯府上管家寻到下官,说其府上一奴逃出侯府,让下官将其府上奴仆抓起遣出城外,若其反抗则寻一地将其击毙。”可能因为决定坦白,徐正的说话声音变得顺畅了起来,道:“下官曾命人暗查,得知其乃帝都学宫学生,但家境不佳,所以便没在意,让手下之人自行处置。” 徐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顺带还把他暗吃余饷的事情也全部说了出来。武天听完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命人将徐正押回了囚室。 “此事不好办。”徐正被带离了衙堂之后,武天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衙堂说道。 “却是不好办,但亦要办。”忽然从衙堂后面走出了一个人,赫然是李桓的二叔李逊! “为了一学生,此事可值得?”武天有些疑惑地道。 “并非为一学生,柏崖乃是神都学院新任院长,此事若与其牵扯上,未免不是一个机会。”李逊走到了堂案前,双手微微拱了拱,随意行了一礼,看得出来他和武天似乎关系不太一般。 “是此道理,但平白得罪傅睿侯,于我等无甚益处。”武天沉吟了片刻,道:“此事我尚需斟酌一番,待两日后观柏崖之举动再议。” 李逊点了点头,接着迈开虎步一边朝着衙堂外走去,一边道:“若是可得神都学院之助,此事是值当的,你便再思虑一番,我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堂案后光线比较阴暗,但是武天并没有不适,只是撑起了下巴,眉头轻轻皱起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桓子,刚才我听到李纪大管家在交代下人,好像明天就要将苏定帆送去考场,你准不准备去看看?”绯妤让人搬了两张桌椅放在练武场上,此时她正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在场中修炼武技的李桓说道。 李桓正在修炼狐跃击,身体弹跳起来,在空中微微扭动着身体,不断变化着跃进的方向和角度,听见绯妤的声音,他落到地上之后就没有再跃起。 “苏定帆的事,二叔已经命我不要插手,他自己会安排妥当。”李桓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正在绽放着当天最后的余晖。 “苏定帆是你救回来的,就这样交给二老爷处置,你心里就没有其他想法?”绯妤非常了解李桓,所以有些戏谑地道。 “既是应了二叔,这事就听天由命吧,况且我不想二叔难做。”李桓没有和绯妤拌嘴的心思,只是挥了挥手,然后对她说道:“走,回去吃晚饭,修练了一天可要饿死我了。” 听见李桓的话,绯妤有些将信将疑,但是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把桌上的瓜子和壳屑用手绢包了起来,然后就跟着李桓回院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