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修仙:美男绕膝行》 第一章 楔子1 小客栈中,澜若自睡梦中渐渐醒来,只觉脑袋有些昏沉沉的,似乎已经睡了很久了。环顾四周,只觉一切都陌生得很,不禁有些惶恐。之前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她想出去走走,但对外面的世界一片茫然,内心充满困惑与不安,只得一个人傻傻地坐在床上发呆。 “圣女,圣女,你终于醒了!”门轻轻地开了,进来了一个灰裙少女,大约十三四岁,看着她神色很是激动。 “姑娘你是。。。” “圣女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碧儿啊。”少女认真看着澜若一脸无辜。 “圣女?圣女是谁?碧儿又是谁?” 碧儿本欲以实相告,但忆起临行前教主的交代,不由有些怆然。 “碧儿是。。。是我表姐,圣女是。。。是我给她起的外号,我叫小芳,很高兴认识你!”碧儿挤出一个笑脸试着地给澜若打了个招呼,澜若微微一笑轻轻握了握碧儿的素手,似乎面前的真的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小芳姑娘,这里是哪里?我的爹爹娘亲是谁?他们又在哪里?” “他们。。。” “算了,不过萍水相逢,你又怎会知晓。。。这是怎么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而且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澜若黯然垂下了头颅,细细打量着自己一身朴素的旧衣,只觉怪异地很。 “没关系,若是想不起,就不要想了吧。我相信,总有一天,姑娘会记起一切的!” “小芳姐姐,你真好。”澜若轻轻抬起头,笑容略有一丝悲戚与萧索,眼底则是一片迷惘。 碧儿心下一疼,几欲落下泪来,但看着澜若无瑕的笑颜又生生忍下了。的确,这场大战不知要打多久,飞鸽传信又道送他们来的护法受了埋伏惨遭不测。由于是秘密任务,圣女如今的所在就连教主本人也不清楚,为的就是怕中了蛊术被套话反倒害了女儿。天域远在万里之外,飞鸽也被路边的小乞丐偷走烤了吃,如今圣女是再也回不去了。。。可怜她年仅八岁竟成了“孤儿”,的确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小芳姐姐,你怎么。。。” “没关系,一时风沙迷了眼。”碧儿勉强一笑,眼底却闪动着盈盈水光。 不知不觉三日过去,随身携带的银两已所剩无几,但却迟迟等不到如约前来接应的天教门徒。碧儿虽早已料到结局如斯,但前几日仍心存侥幸苦苦相盼。到了第七日,眼看着圣女由于饥饿面色愈发的惨白,碧儿不由心疼不已。 “小芳姐姐,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有。。。我好饿,想吃又香又软的大馒头。”澜若无力地靠在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腹中泛上的酸水一直折磨着她。 “姑娘,对不起,我们的盘缠。。。用光了。” 几天来,原本水灵可爱的小圣女澜若饿得渐渐脱了人形,活生生就是一流落街头的小难民。偶尔,会有好心人扔给她几块馒头渣或肉骨头,饿坏了的她却再不顾圣女形象扑过去大啃一番,每一次都看得碧儿泪流满面——圣女身份尊贵,此生本应享尽荣华,无奈却遭横祸落得如此下场。可恨的那些所谓“正道”,还不是上了那无痕老儿的当,当真把我魏巍天教当做至邪的魔教,杀我教徒,屠我百姓,竟还想靠挟持一个才八岁的小女孩灭我天教满门! 奈何圣女失忆流落街头,明明有家却不能归,入了夜常在悲伤与饥饿中猛然惊醒。天气寒凉,却只能靠在墙角边缩成一团,瑟瑟地发抖,低低地哭泣。 在遥远的天域,目光所及的是一片血腥的修罗场。此战,众正道门派誓要将天教余孽尽数杀灭。 “凯煞玄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眼看着战局愈发的混乱,几位正道长老御剑而来,对着教主高声厉喝。 “教我束手就擒?哈哈哈,你们所谓正道屠我族民不说,还欲灭我天教,其心可诛,却还教我束手就擒,休想!”教主高声一喝,祭出转生镜,只见金光一闪,几名正道弟子殒命当场化作齑粉。 “小小魔教妖孽,竟敢负隅顽抗,确是找死。待我等灭了你魔教满门,定要一把火把你这魔巢烧个精光!” 一声长啸,长老祭出法宝与教主战作一团,一时之间却胜负难分,足见教主道法深不可测。饶是如此,转生镜耗去了大量灵力,教主体力不支,光芒渐渐暗淡了下来。 杀戮还在继续,祭坛上下正道与天教门徒的尸首横了一地,刺目而惨烈。天教徒众虽然勇猛无双,但毕竟寡不敌众,不多时便落了下风,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教主心中暗叫不妙,奈何却又身临大敌无法抽身。看来这中秋之日,正道人士们皆是有备而来,天教此番定是气数将尽了。 正当绝望之际,只见,教主身前的数位长老竟被剑气震开了。教主心中一喜——原是有玉华宫高手前来相助,此番天教也算是有了几分胜算。反握长剑一挑,顺势挑落了长老手中所持的兵刃法宝。 “还不快叫无痕老儿送上项上人头,也好教我饶你们一命。”只一瞬,缚仙索将长老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无痕前辈德高望重道法高深万人敬仰,小小魔教头目休想出言不逊,我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真真是活腻了。”教主眉头微皱,俊秀的容颜冷若冰霜,语气也似冰雪般不带一丝温度。 “我凯煞玄王本怜你辈宁折不弯也算是英雄豪杰,奈何若是轻饶了你们却又对不起枉死的天教徒众,委实难办。” “既然落在你手中,自然是活不出来的,休要惺惺作态假慈悲。” “你言语激我不过是想要个痛快,然后惹得你们正道余孽回山整顿再来寻仇,却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就将你们留在天域好吃好喝供着,也可保我天教数十年的清净太平。” “你。。。休要妖言蛊惑于我等,我等既然败了,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唉,既然你们一心求死,那我也。。。”教主右手一挥,顷刻间几位长老便人头落地。 见几位正道长老殒命,其余的正道子弟们不由愈发的杀红了眼,势必要为长老们报仇雪恨,一时之间又掀血雨腥风。 “玉华宫上下愿听任凯煞玄王差遣!”一群玄衣刀客突然杀开血路冲了进来,在教主身前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教主心中不由大喜。 “凯煞玄王杀伐决断,我等委实佩服。”一名青年男子褪去白袍单膝跪地,刚刚相助教主擒获正道长老们的正是他。 “原是玉华宫右护法,救命之恩我定铭记于心,来日定要亲自携厚礼前往玉华宫登门答谢,让门主赐你大大的奖赏。” 右护法起身一揖尽了礼数,随即便率领众刀客冲入战场奋力厮杀,有了玉华宫相助,天教形势转而占了上风,众门徒愈战愈勇势必将入侵之士赶尽杀绝。 此番正道大举入侵,教主护女心切便将女儿——圣女澜若,藏匿在了山下的锦花楼中。但不知为何,正道们竟得了密报前来搜寻,欲挟持幼女逼迫教主投降。而那时玉华宫还未来相救,天教岌岌可危,教主为了不牵连女儿狠心派天教护法将她迷晕后暂时送往中原一避。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此番行动却也是无奈之举,而为了保险竟还饲喂了圣女梵辛散暂时洗去部分记忆,如此这般却也不得不感慨教主的用心良苦。 “可怜的孩子,冻坏了吧?”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婆缓缓走了过来,脱下身上的大髦将澜若裹了个严严实实,澜若心下一暖泪水泛上眼眶,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看你眉眼也该是个小美人,却瘦成这个样子,天可怜见儿。”老太婆从怀中取出一个温热的肉包子,轻轻塞进了澜若脏兮兮的小手,澜儿颤颤巍巍地咬上一口,和着泪水努力咽下去,感觉好多了。接着,便一口一口地将肉包子吃了个精光,嘴角还残留着香香的肉汁。 “谢谢你,老婆婆。” “傻孩子,看你气质不凡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告诉婆婆你从哪里来,婆婆陪你一起找家。” “婆婆,我。。。”澜若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尽是无助与惶恐。老太婆心中一疼,将她微微颤抖的小身躯揽入怀中,久违的温暖中,澜若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章 楔子2 第二天醒来,澜若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冷了,原是一袭银鼠皮大髦将她瘦弱的身躯遮地严严实实。再看身旁,只见几个香喷喷的大馒头冒着氤氲的热气,还配了一小碟榨菜和油花生。 澜若咽了咽唾沫,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待到发现这一切竟是真的,心底的绝望与孤独顿时减轻了不少。 “小姑娘,饿着了吧?”一位老太婆缓缓走了过来,身后的则是一袭绿裙的“小芳”。 “恩人在上,请受小女一拜!”呆立了片刻,澜若盈盈拜倒,瘦弱的身躯愈发的单薄如纸。 “小姑娘,你的经历这位姑娘已经告诉老太婆我了,如今,我便认了你这干孙女!” “谢谢老婆婆收留。”澜若本欲再次拜倒,却被“小芳”伸手扶了扶,顺势坐在了板凳上。 “快吃吧,这些好东西都是给你备好的,可怜的孩子。。。”老太婆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满目慈爱地看着澜若。澜若心中一暖,沾起馒头咬上一口,味道真好吃。 “好孩子,定是饿坏了。” “是啊,自从遭此横祸又失了忆,大小姐已经好久没有吃顿饱饭了。”看着澜若大吃特吃,“小芳”心底泛起一丝欣慰。 “我就住在这雷华镇中,老伴本为此地太守,奈何却早早撒手而去。儿子不肖在京城做了个芝麻官,女儿则有幸入宫混成了个贵妃,倒也出息了。我老太婆本不喜京城的明争暗斗,但独自呆在这里却又万分寂寞,原以为此生注定孤独终老,却凑巧遇见了你这可怜孩子。此时此地得以相逢,定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缘分啊。” 餐用了一半,澜若已然饱了,几名丫鬟走了过来簇拥着三人上了马车,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府邸。而这里,就是老太婆寡居的家。 踏入门中,只见院子并不大,一景一物的设置安排则透着几分雅致的书卷气,一看便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小芳扶着澜若一步步前进,只觉那小小的身躯轻如一片羽毛,似乎随便一阵风都会把她吹倒,心底愈发的怜惜。 “小姑娘,以后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放心,有我老太婆在,看谁敢欺负你!” 府中的丫鬟小厮们忙前忙后,终于拾掇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客房中的陈设简单却不简陋,自有一番古朴的韵致。 之后的日子,却也容易了许多,至少每天都有三顿饱饭,也有了暂时栖身的家,不至于流落街头让别人看笑话。 每天早晨,澜若用过早膳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的则是一卷书,悠悠闲闲地翻阅着却也不亦乐乎。 每天午后,澜若会在老婆婆的陪伴下去集市逛逛,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一串冰糖葫芦,一盏酸梅汁。 到了傍晚,一老二小围着桌子吃着简单的菜肴,打着趣开着玩笑,一顿饭热热闹闹格外喜气。 夜幕降临,天上的星子明灭闪烁着,而院子中却也并不冷清,老太婆和小芳手拉手坐在石凳上,对面的澜若则双目微阖抚琴而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随着淡淡的歌声,琴声从指尖流泻而下,哀怨缠绵如泣如诉,澜若惊讶于自己已然失忆却竟还记得如何抚这首《关雎》。 夜深了,桌上也仅剩些残羹冷炙和沾着花汁的玉杯,小小的院子重归于寂静,而时光就这样一天天的逝去了。孤独褪去,悲哀褪去,饥饿与彷徨退去,剩下的唯有幸福与饱足。 这天天儿大好,秋阳淡淡地洒在屋前,金色的阳光与满地的银杏叶子倒是相得益彰。小芳正在里屋描着绣花样子,思量着给老太婆与圣女澜若各绣一件厚厚的花袄,迎接即将到来的冬天。 澜若却怎么也坐不住,性子倒是和失忆前差不多。老婆婆念她年幼却也不恼,拉着她的小手便去到那雷华镇上逛逛。 “老婆婆,那边是什么呢?” “傻孩子,那边便是雷华山,山上有仙人呢,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 “仙人?在天上飞?”澜若的大眼睛里写满困惑。 “是啊。这雷华山上的便是如今的九州首屈一指的修仙大派——雷华派。雷华派的仙人们厉害极了,会各种法术,而且可以活很久很久。” “哇,真厉害,我也想去雷华派修仙!” “傻孩子,修仙是必须有仙缘的,而且听说很苦很苦,不然岂不是满世界的仙人啊。” “啊。。。” “而且纵然有了仙缘,若是没有天生的良好资质,修行却也是白白耗损寿元罢了,得不偿失。小姑娘,我老太婆活了这么许多年,早就看淡了世间的一切恩怨,若是能平平淡淡无惊无险地了此一生,却也值了。” “嗯,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啊。。。”老婆婆轻轻拂落澜若发上沾的一片秋叶,眼底尽是宠溺与心疼。 的确,若要修仙,资质至关重要,而自从第一次见到澜若老太婆便催动灵力为她验脉,发觉她竟有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灵根,若是不修仙道当真可惜至极。 奈何偶然之间她在澜若背上竟看到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莲,这正是天教贵族的标志,而从那时开始老太婆才隐约猜到了澜若的真实身份。 天教与雷华派素来有不共戴天之大仇,人尽皆知。奈何众人只道是雷华派行大义铲除魔教妖孽,而真实内幕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这老太婆便是其中之一。 老太婆虽然年迈,但毕竟也曾修过仙道,故而耳聪目明并不显老。半个月前,雷华派曾集结众正道仙门大派商议大事,欲彻底铲除魔教,故而澜若为何失忆为何流落街头她便猜中了十之八九。 由于知晓那场旧事的根底,老太婆对澜若“魔教余孽”的身份非但不忌惮而且万分的怜惜与同情,甚至还暗地里为澜若孤苦的遭遇垂泪。 此番,澜若提出想进雷华派却也是年幼无知,但若是全盘托出又怕澜若承担不起这惨痛的现实。况且,澜若天教贵族的身份若是暴露在了雷华派众人的眼前,等待她的则是无止境的灾难。唯有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再嫁个好郎君,了此一生,便是最好的结局。 却不知,自从那日一叙,一个小小的梦想便在澜若心中生根发芽,而澜若一生的悲剧则刚刚开始。 第三章 楔子3 第三章 “不好了,不好了,发大火了!”夜里的声声喧哗打碎了澜若甜甜的梦境,待到清醒过来只觉浓浓的烟雾灌了满鼻满口,突然一个念头钻入脑中,顷刻间便睡意全无。 “老婆婆,老婆婆,你在哪里?”随意披上一件棉衣,澜若冲出了房间,只见滚滚热浪铺天盖地而来。心里一惊,便直奔老太婆的房间而去。 “老婆婆,快开门,发大火了!”澜若哭着恳求,但老太婆的房间依旧大门紧锁。 “好孩子,逃命去吧,我老太婆将死之躯,不值得。”老太婆的声音似有一丝无奈。 “不,老婆婆,要走一起走。我还要继续给您弹琴,我长大了还要孝敬您,让您过上更好的日子,您不能死啊!” 浓烟还在蒸腾,澜若身体晃了晃,再无一丝力气。昏迷之前,只记得自己落入了一个颤抖的怀抱,被拖着向门口一步步挪去。 再次醒来,却是睡在了地上,衣裳被烧得破破烂烂,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严重的伤。 强打精神坐起来,一眼便看到了同样衣衫褴褛的小芳,小芳没她那么幸运,脸上留下了一块大大的伤痕,头发也被烤得凌乱而枯黄。 “老婆婆呢?” “在那边呢。” 顺着小芳的手指,澜若一眼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待到凑过去细细一看,差点又晕了过去。 “老婆婆,你怎么了?你的身上。。。你快醒醒,我和小芳这就带你去找郎中,你快醒醒啊!” 只见老太婆静静躺在软软的泥地上,原本洁白的中衣被烤得焦黑,一只手臂被烧得已如焦炭,而其它裸露可见的皮肤却也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的。 “傻孩子,我老太婆要死了,就算再好的郎中也救不活,你若真心对我好,不如就陪我说说话吧。” “嗯。”澜若含泪点点头,轻轻坐在了老太婆身边。 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飘落在老太婆柔软的发丝上,睫毛上,眉梢,晶莹如一颗颗透明的冰晶,为她布满皱纹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圣洁。 在她身侧的,是一片惨烈的废墟,昔日的雕栏画栋尽数化作了断壁残垣。而随着这场大火的熄灭,昔日的欢乐时光竟突然变得如同一个长长的不真实的梦境,如今的萧索倒像是大梦初醒,绝望与无助再次笼上了心头。 三天后,小芳和澜若偷偷的将老婆婆安葬在了雷华山脚的一片小树林中,还学着别人立了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却没有一个字。也许是哭够了,小芳与澜若静静跪坐在坟堆旁,双眼干涩却再没有落下一滴泪。 秋风瑟瑟,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两位女孩手拉手在雨中狂奔,任由雨丝沾湿了她们的长发,还有她们破烂的衣裙。还好,身边还有一位相依为命的同伴,而这就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 回到雷华镇,女孩们再一次体会到彻骨的饥饿和彻骨的寒。为了活下去,她们决心开始乞讨,以攒够去雷华派拜师学艺的路钱和报名费——去雷华派修仙,也许是现在支持她们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拄着破旧的竹杖,身着褴褛的衣衫,迈着艰难的步伐,女孩们行走在窄窄的小街上。偶尔,也会有好心人递上几枚铜板,但对于开启这漫漫仙途来说却也只是杯水车薪。甚至,连吃饭都不够。虽然如此,女孩们却也不气羸,因为她们毕竟年幼,还有资本去畅想去希冀那美好的未来。 古人曾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的确,眼下的悲苦一定是暂时的,她们的路还很长。而她们则把自己当前的窘迫当做苦行僧般的修行,她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定可以守得云开见日出。 天幕漆黑而柔软,缀满钻石般璀璨的繁星,和银镰刀般弯弯的月牙儿。夜很静,只听见河水潺潺流动的细碎声响,敲击在女孩心头,似天上最美的仙乐般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腹中的饥饿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疲软,还有心中烈烈燃烧着的生命的火种。 “小芳,你也是孤儿吗?为什么,你竟心甘情愿地陪着我一起受苦?” “姑娘,其实,有许多事情,如果你不知道,却也是好的。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当然信你,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既然你不愿说,那就算了吧,你必定也有你的苦衷。” 不知不觉间,说话声淡了下去,女孩们十指紧扣,渐渐沉入了甜美的梦乡。梦里,有无波湖明镜般的水,有蜜饯甜甜的香,有爹爹娘亲细碎的耳语,还有湖心小岛上少年无邪而温和的浅笑。如果,能一直活在梦中,那该多好啊。。。可惜,梦总是要醒的,无论是否愿意,现实的惨烈都是她们必须面对的事实。 “喂喂喂,你们哪里来的?为什么竟敢占我们丐帮的地盘?” 拳打脚踢间,女孩们渐渐醒转,不多时,身上便满是青红的伤痕。 “我们。。。各位大侠行行好,给我们一条生路吧。。。”小芳立刻反应过来,只身挡在澜若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额上的鲜血渐渐染红了湿湿的泥垢,一张俏脸上涕泪横流煞是可怜。 “算了算了,不过就是两个黄毛小丫头,看她们小小年纪流落街头也怪可怜的,不如就放她们一条生路吧。”周围的乞丐们也有些看不下去了,纷纷出言劝说,希望帮主能网开一面。 “罢了,这是三十个铜板,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们半个月不被饿死,快洗洗脸吃点东西吧。”一位魁梧大汉走了过来,扔给她们一个小小的包袱,随即转身,带着丐帮众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芳心下一喜,一把将包袱抓来,紧紧攥在手心,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了下来——圣女,我们不会死,我们就快要成功了。 第四章 楔子4 雷华山脚,女孩们各自买了一个大大的白面馒头就着河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多时,硕大的馒头啃完,腹中的饥饿也缓和了不少。细细翻看口袋,已筹到了一百文钱,去雷华派报道绰绰有余,欣喜漫上了女孩们心头。 但正当欣喜之际,天公却不作美,小芳由于多日的饥饿胃壁被腐蚀得伤痕累累,如今脏脏的河水灌入胃中引发了严重的胃炎,整日疼得生不如死。原本用来求仙问道的铜钱尽数用来买药治病,但却依旧不见起色,如今的小芳已然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姑娘,我早已病入膏肓快要死了,再多的汤药却也无法挽回。姑娘你早该给自己做打算,这样为我散尽钱财,真的不值得。我们俩,能活一个是一个,你明知再这样下去你也是死路一条,真傻。” “小芳,快别说了,若是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不准说傻话,你必须活下去,也好每逢清明为我和老婆婆上坟烧纸钱。不然啊,我到了冥界依然是一个穷光蛋哦。”小芳惨然一笑。 “呸呸呸,到了现在还插科打诨,真是个冤家。”澜若哭笑不得,脸不由抽搐了一下。 “姑娘,你一定要活下去,就当为了我和婆婆,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攒够钱,去雷华山求访仙道,这雷华派将会是你的新家,而这也是我小芳惟一的牵挂。记住,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小芳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子也愈发的冰冷,右手紧紧攥住澜若的小手,似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圣女,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拖了你的后腿。你身份尊贵,算命先生又曾说过你拥有千年难遇的极品修仙灵根,如今也只有修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虽然,你入的,是与天教不共戴天的雷华派,一旦被发现依旧是死路一条,但也许也会有一线转机——比在这落后的小镇等死自然是强上了太多。 圣女,其实我的真名叫碧儿,是你母亲的贴身丫鬟。碧儿自幼便嫉妒你高贵的血统,优越的条件,以及你拥有的那么多的爱你的人。但此番和你生死患难,碧儿才终于理解了你的苦衷,也终于重新认识了你。 渐渐的,碧儿的身子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但澜若却不相信一般,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这段时间,她们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太多的饥饿与痛苦,本以为终于找到了把握自己未来命运的钥匙,但却面临了又一遭的诀别。 墙角,澜若蜷缩着小小的身躯,饥饿与痛苦已快要将她完全吞没,但她却依旧麻木恍若未觉。就这样吧,让她慢慢死去,她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坚强。困倦袭来,澜若终于支持不住又晕了过去。 天上飘起了雪花,如柳絮般纷纷扬扬,不一会儿便铺了一地。澜若早已没了知觉,匍匐在这冰雪的世界里,雕像般一动不动。这时,突然一股暖流自上而下地涌入她娇小的身躯,温暖着她的五脏六腑,片刻后疲累、寒冷与痛楚悄然散去,有的只是舒适与温存。 “可怜的孩子,怎可独自在这冰天雪地中等死啊。。。我松涛三天前算出在此地会有一番缘劫,未想到竟遇见了你,既然缘分天注定,我便留了你吧。” 雪突然停了,澜若也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道长微笑着注视着她。道长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竟像是传说中的仙人一般。身子猛地一颤,忙跪倒在道长的面前。 “神仙爷爷,救命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罢了,别叫我什么‘神仙爷爷’,就叫我‘松涛道人’吧。看你骨骼清奇天赋灵根,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儿,怎么会落得个流落街头的下场?” “我早已失忆,不记得了。。。”澜若轻轻低下了头。 “那你的姓名。。。” “也记不得了” “唉,造孽啊。。。造孽啊。。。”松涛道人知她并未说谎,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你可愿随我离开,去雷华山上修行?至少,每日都有三顿饱饭。” “雷华山?你是说,修仙?” “是的”道人温和一笑。 “多谢道人,小女愿意极了。” “哈哈,这样说来,以后你就改口叫我师父吧,你这徒弟,我松涛收定了!” “多谢师父相救,小女定会努力修行,不辱没了师父的名声。” “好好好,哈哈。快起来吧,雪地里寒凉,小心冻坏了身子。”道人扶起澜若,轻轻掐了个诀,二人便御剑而起。 “对了,你既然不记得名字,就自己给自己起一个新的吧。” “嗯。‘兰幽’如何?” “空谷幽兰,险绝之处逢生,倒也贴切。好名字!” 天域,一连十数日的厮杀终于落下了帷幕,正“邪”双方皆死伤惨重,鲜血染红了汉白玉铺就的华美地板,也染红了无波湖水的滔滔碧波。尽管如此,终究还是天教胜了。 正道仙门的弟子已所剩无几,唯一幸存的那么几个却也皆是身负重伤,勉强能御剑罢了。饶是如此,他们也终于悟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片刻后,天域终于得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教主!”圣妃从病榻上坐了起来,紧紧握住了凯煞玄王白皙修长的手掌,热泪盈眶。“他们都走了吗?” “是。”教主点点头。 “那澜儿呢?怎么不见澜儿?她难道已经。。。” “放心,她还活着。只是。。。被藏在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现在既然安全了,为什么不。。。” “放心吧,只要大护法安全归来,澜若自然可以与我们重逢。” “嗯。我信你。” “乖,快睡睡吧,我陪你。” 四周静了下来,转眼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教主悄声交代了女仆后便偷偷离开。已经那么久了,却没有大护法的任何消息,澜若那孩子娇生惯养,相伴的小丫鬟也是个没吃过苦的命,盘缠毕竟有限,这可如何是好啊。。。 “传令下去,全力搜寻大护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三日后,没寻得澜若,却寻得了一个噩耗——大护法中了埋伏,如今只剩一具遗骸,却也被砍得破碎不成样子。得此情报,教主一连五天彻夜未眠,满头青丝也尽数化作灰白。 “澜儿,爹爹刚愎自用反而害了你,但愿你能活得好好的,能早点回来看看爹爹和娘亲。昨日娘亲又给你做了一大包蜜饯,都是你最喜欢的味道,你快快回来吧。。。” 话虽这样说,但澜若毕竟失了忆,就连唯一的线索都已断掉,天大地大又何处寻得?这般思量,左右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第五章 初上雷华山 第一次御剑飞行,兰幽只觉自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在这云端肆意穿梭,好生快活。也不知过了多久,拨开重重迷雾,巍巍雷华山赫然就在脚下。只见雷华山脉蔓延几千里,大大小小的山峰点缀其间,颇为壮观。 由于法术结界,山上的气候与山下完全不同,还是一副盛夏盛景。仔细一看,苍翠的绿意蔓延开来,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琼楼殿宇,祭台武场,碎石小道,恰到好处地镶嵌在了绿色的“海洋”中,似翡翠微瑕,又似梦中无波湖上徘徊的小船,平添了一丝温馨与慰藉。 “师父先带你去太白峰面见掌门,然后再送你去青华峰歇息歇息。” “是,师父。” 月清剑载着一老一幼降下云头,很快便来到了雷华山主峰——太白峰。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巍峨的大殿,殿前有一条长长的阶梯,饰以汉白玉的雕花石栏,格外精致典雅。 拾级而上,不多时便入了殿,只见大殿四周各点缀了一盏铜鹤香炉,沉水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氤氲飘散,格外的好闻。 “哈哈哈,原是松涛老儿啊,快快请上座!”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端坐在一张饰纹繁复的宝座上,手缕长须微笑地招呼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对了,这孩子是。。。” “这孩子身世凄苦,山下又下着大雪,所以。。。” “无妨,我看这孩子的灵根上佳,倒是一块璞玉,只要稍经雕琢,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那这孩子。。。”松涛道人见掌门态度温和,心中大喜。 “饶是你与这孩子有缘,她能若能顺利通过雷华派新弟子的入门试炼,便收入你的门下吧。” “谢掌门恩典。这孩子,我便带走了。” 雷华派贵为中原第一大修仙门派,对入门弟子的考核有着极为苛刻的要求,因而只要入得了门,日后定都是九州众修士之中的佼佼者。因而兰幽虽然半只脚已迈入了雷华派,却不能保证一定能有资格在这雷华山修行仙道之法。 雷华派对入门新弟子的试炼分三个方面,分别是:智慧,灵根,人品。只要有一项不符合要求,都无法被收录编制,只得哪来的回哪去了。 “兰幽,师父只能帮你到这里,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嗯,师父放心吧,兰幽一定会尽全力的。” “唉。。。去吧。” “是,师父。” 在一位白衣师兄的带领下,兰幽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房间。只见前方的是一方大大的棋盘,黑白的棋子交错分布,形成了一个较为复杂的棋局。原是只要在一个时辰内靠自己的能力成功解开棋局,便算过关了。兰幽过去在天域也算拜了名师,虽然许多事情都记不起来,学到的知识却是一点没丢,区区试炼棋局自然不在话下。不消片刻,便轻而易举地通过了这第一关。 第二关是灵根测试,兰幽被带到了众位考官跟前,按照要求当众将手掌覆在一颗白色的冰晶球上。这冰晶球被施了法术,只要感应到灵根的气息就会变色。兰幽的运气极好,手掌刚刚碰着冰晶球,冰晶球居然前所未有的变得滚烫,七色的流光在冰晶内游走变幻,绚烂夺目。饶是众师长皆见过大世面,却也惊呆了。 “这灵根实属罕见。。。简直天纵奇才啊!”这是考官们的总结性评价。可以看出,这一关也安然过了,毫无压力。 第三关了,兰幽按要求饮下一盏碧色的汤药,昏昏沉沉被施了梦魇之术。兰幽本年幼,心地纯善而乐观,故而也成功走出了梦魇。自此,三门试炼皆高分通过,也标志着兰幽正式成为了雷华派的新弟子。 长老们怜兰幽虽天赋异禀却衣衫褴褛极为不雅,特赐了几套柔软轻便的棉裙和几条素色的束发丝带,兰幽沐浴后换上新装,一下子便清爽了许多。再将细软的发丝束成一对可爱的小包子,给原本瘦削憔悴的小脸平添了几丝灵动与俏皮,梳洗一番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随师父一起去见见那些同在青华峰一脉的师哥师姐们了。 御剑而下,很快便来到了雷华山以东的青华峰。青华峰风景秀丽,灵气充沛,也算是一块天宝福地。毕竟,这一脉在雷华山的地位也算是首屈一指,而长老松涛道人在雷华派地位也不一般。 “这便是青华峰新来的小师妹兰幽,还望大家多多照顾。” “兰幽”二字一出口,瞬间在众弟子间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原是兰幽万年难遇的极品灵根的传言早让她在整个雷华派都出了名。 “原来她就是兰幽,竟然还是个小丫头,后生可畏啊。。。” “她竟是兰幽,和想象的有些不同啊。” “听说她身世凄苦,太可怜了,以后换我们来照顾她吧。” “嗯嗯,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的确惨啊。。。” 众弟子七嘴八舌议论着,兰幽有些窘迫,小脸胀得红彤彤的,一双小手也不安分地相互捏来捏去。 “今天就到这里,”松涛道人有些看不下去,“吴华,你带着兰幽去认认房间,毕竟长途跋涉又经历完试炼,她需要好好地休息。至于其余的人,就散了吧。” 喧哗声渐渐淡了下去,弟子们带着或敬畏或同情的目光看了兰幽最后一眼,随即便三三两两地回了自己的房间。转眼间,偌大的小空地上便只剩了她与师姐吴华。 “兰幽师妹,请随我来。”吴华轻轻握住了兰幽瘦弱柔软的小手,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院中有一栋大大的竹楼,古色古香颇有几分仙气。原来,这便是青华峰的弟子楼,而楼里便是各位弟子的私有房间。虽然青华峰弟子众多,但弟子楼却还有许多空置的房间,很快杂役们便拾掇出了一间较为舒适的房间,而兰幽便顺理成章地住进去了。 房间不大,虽比不上那位老婆婆住的太守府,但一应陈设干净素雅倒也很不错了。打开窗户,窗外赫然就是深深的山谷和密密的树林,还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朵,心情不由大好。 简单梳洗后,兰幽便裹上薄薄的丝被,沉入了梦乡。一连半个月的奔波流离,她早已精疲力尽,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一觉,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第六章 第一堂剑术课 “兰幽,兰幽,快醒醒,青华峰所有弟子弟子楼前集合!” 一阵尖锐的声音自窗外传来,惊得兰幽立马睡意全无,起身一看,只见一只白色的大鹦鹉站在窗沿上摇头摆尾地说话,模样倒挺认真的,令人忍俊不禁。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 鹦鹉振振翅膀飞走了,兰幽简单洗漱后换上棉裙束好发,飞一般的奔下了楼梯,只见弟子楼下早已聚集了大量的同门道友。 “现在人已聚齐,请各位随我前往剑坛见一见新来的剑术师。”一位五官端正的白衣青年站在醒目的位置,一声令下众人便热热闹闹地跟着他向剑坛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七嘴八舌,似乎都对这更换老师的行为有些不解,而兰幽毕竟是第一次学剑,更是心情忐忑不安。青华峰毕竟不算太大,不多时剑坛便到了。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四周皆是放剑的木架,架上堆满了各类的宝剑,每一柄宝剑都被施加了封印,只有主人方可开启。原是为了防止贪玩者借口取剑逃课,所有弟子的佩剑借由各脉统一保管。转眼间各位同门都轻车熟路地都取回了属于自己的宝剑,而没有佩剑的兰幽只有呆呆站在广场之外不知所措。 “这位女弟子,你可是新来的兰幽?”一位略显成熟的玄衣女子走了过来,兰幽猜她也许就是那位刚刚调换而来的剑术师。虽然不知她的根底,但礼貌还是要有的,遂轻轻点了点头。 “看你人虽小,模样却也机灵讨喜,这柄木剑你就先凑合凑合吧。时机到了,你自会分配到最适合你的那柄宝剑。” “兰幽多谢恩师赐剑。”兰幽礼貌一揖便转身,站在了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虽说天赋不错,但初入师门,她还不想太过惹眼。毕竟,树大招风的道理她不是不知。 “各位弟子,由于你们的前一任剑师身体抱恙不得不选择闭关,今后就由我道真顶替了。” 道真一开口,喧哗质疑之声立刻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肃然起敬。毕竟,道真可是雷华派数一数二的剑术师,比以前那个半吊子好了太多,既然如此,他们还能有多少不满意?看来,这遭他们青华峰可赚了。只是,每个剑术师都有自己的一套教学理论,因而更换剑术师意味着之前所学会被改的七七八八,只是由于来了个更好的,自然也无法挑剔。兰幽由于并无半点基础,反而占了优势,长久看来,她算是赚得最多的。 第一课便是御剑,而这可是每一位仙门弟子的必修术,用处极大,也极为基础。只要学会了御剑,后面的知识便会轻松许多,因而也算是至关重要开蒙剑术。 御剑之术对大部分弟子并不难,因为修习法门皆是大同小异,甚至不少资质好的弟子早已掌握地炉火纯青,熟练地在空中飞来飞去羡煞旁人。而这一课如此简单,也算是剑术师道真送给大家的小小的见面礼。 兰幽拿着崭新的木剑激动不已,随即开始默念老师所教的口诀,最后一声“起”,木剑却并未像期待中那样悬在半空中。 鼓起勇气,再一次念咒,这次要好得多,但木剑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后还是硬生生的跌落了下来,更不用说要站上去御剑而飞了。 “第一次学习御剑就能有如此效果,这位小师妹果真不同凡响。”一位师姐凑了过来,眼底尽是欣赏赞美之色,而兰幽则礼貌地甜甜一笑,算是应了。 “兰幽剑术不精,多谢师姐谬赞。” “小小年纪就懂得谦虚,格外难得。”只见道真悠悠走了过来,对着兰幽赞许地点点头,“只是,这位姑娘也并非谬赞。御剑之术,就算是资质较高的弟子也需要练习八九天,而兰幽你第一天就能使剑腾空而起,却已相当难得。” “多谢师长夸赞。”能够得到道真首肯,兰幽心中激动万分,但面上仍然努力抑制着,不起一丝波澜。 “这孩子稳重懂事,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道真心底赞许更甚,眉里眼里都是笑,而第一堂课就能有如此效果,兰幽不由信心大振。转眼已到了午后,这期待中的第一课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便是属于自己的修炼时间,兰幽决定去后山好好练练,争取尽快学会御剑缩短自己与同门的差距,以便更好地融入这个小小的圈子。 第一次来到后山,只见到疏松的乔木、低矮的灌木和浅浅的青草,一条小溪横贯而过,溪水清澈也算是青华峰一脉的日常饮用水源。有树有空地还有水源,灵气充盈,看来这里的确是最适合修行的宝地。 为了方便练剑,后山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器材室,里面都是些简易的木剑,只是原料虽简易却设计精巧格外趁手,也不输那些名贵的宝剑仙剑。随意挑了一柄,试着挥动一下,还不错,遂做好了自己的记号方便下次取用。的确,若是频繁更换手中剑自然会因为不太适应而事倍功半。 选好剑来到一片空地上,兰幽试着念动口诀驱使木剑离开地面,但效果时好时坏,显然还是火候不足。兰幽也不气羸,一遍又一遍,情况渐渐开始好转,木剑在低空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心下欣喜不已。但转眼天色已晚,腹中也略有几分饥饿,不得已只得将木剑放好,独自步行赶回弟子食堂用晚膳。 由于青华峰地位向来尊贵,弟子食堂的饭菜自然马虎不得,有荤有素还有有汤,而味道不是一般的好,原是松涛道人花重金请来了前朝的御厨世家之后。毕竟,只有肚子吃饱了才能更好地修炼,才能超脱于其他弟子成为顶尖的仙者,更可尽早得道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 兰幽毕竟也算新人,许多的课程还未安排过来,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便也因祸得福有了足够的机会练习御剑。 由于天资超群,到了第三日午后,兰幽已经可以熟练驱使木剑飞行了,却也相当了不起。但对是否能载人,她却并无太大把握,只有先试试看了。 第七章 我会御剑了 随着一声“起!”,木剑立刻灵巧地离开了地面,而兰幽则怀着忐忑的心情站了上去。第一次总是不那么成功,小兰幽身子一歪便生生摔了下来,还好木剑飞得并不高,连皮带肉都并未受损。 “起!”这一次却好了许多,至少可以在木剑上稳稳待上片刻了,离成功已然不远。 “起!”“起!”“起!”。。。小兰幽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细嫩的皮肉被草地上低矮的灌木划出了几道血痕,但身子却愈来愈稳,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成功了。 怀着一丝喜悦,兰幽御着木剑在小空地上肆意穿梭,畅快无比,不一会儿便热出了一身薄汗。 下得剑来,口中有些渴了,便径直走向那条清澈的溪流。由于是仙门胜地的“灵溪”,溪水带有天生灵力,掬起一捧灌入口中,甘醇可口堪比琼浆玉露,饥渴酸疲之感皆大大的缓解。 “姑娘,你。。。可就是传说中的小师妹兰幽。”一位身姿窈窕的红衣少女走了过来,看模样也就十五六岁的光景,一双凤目中流转着惊喜的神色。 “兰幽见过师姐。”兰幽旋即起身,礼貌地行了礼。 “别人都说师妹年纪虽幼却极为讲礼数,此番相见果真名不虚传,这朋友,我月漾儿交定了。” “能与师姐结交,乃是兰幽的福气,兰幽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兰幽轻轻一笑。 “师妹刚刚可是在练习御剑?” “兰幽不才,御剑之术才掌握不久,师姐见笑了。” “如今我们也算是姐妹,说这话却也生分了。”说话间,月漾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这里面的是师姐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师姐!”兰幽接过瓷瓶打开,只见里面有一枚金色的灵丹,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这便是师兄昨日赠我聚气丹,对修行有着大大的益处,师妹就暂且收下吧,日后开始修行法术时方可派上大用场。”“蒙师姐抬爱,兰幽却之不恭。”说话间,便伸手将瓷瓶放入了随身的包裹。 “既然师妹才刚刚学会御剑,多历练历练总是好的。这样吧,师姐就带你去看看雷华山的风光吧,左右今日闲着也是闲着。” “嗯,兰幽自然愿意。” 清风淡淡的,带着一丝灵气,一大一小两个女孩脚踏仙剑翱翔在这片绿水青山之上,偌大的雷华山在她们脚下是那么的渺小,俯瞰而视恰似一幅浓墨重彩的山水画。 随师父松涛道人初到雷华山之时,兰幽也曾俯瞰过雷华山全景,但那毕竟是第一次飞,激动与欢喜萦绕心头,分去了大量的精力。如今故景重游,卸下心中的杂念,终于得以好好欣赏一番了。 雷华山风景秀美灵气充沛,自古便是一块风水宝地。而雷华派的创建,离不开两百多年前的那场旧事。 传说中,两百年前在东方佘拉国的境内出现了一个天才少年,后被南乔法师收入门下学习道法。多年后,南乔法师逝去,少年学有所成游历九州,号“无痕道人”。 后来,无痕道人偶遇了一位魔教女子,从而知道了魔教的诸多秘密。传说无痕道人心志坚定,不但未受到那位女子的蛊惑,还集结了正道诸仙门大举侵入魔教老巢,魔教几乎全军覆没。 此后,无痕道人便名扬天下,成了正道之首,享尽尊崇,但依旧不骄不躁,继续巡游九州。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无痕道人来到了雷华山,见此山钟灵毓秀灵气充沛便决定开山立派,于是便有了雷华派最初的雏形。后经过无痕道人的苦心经营,两百年后的今天,雷华派终于一跃成为了九州仙门之首,众修者心中向往的圣地。 兰幽得知后不觉对无痕掌门产生了崇高的敬意,却记不起自己的身份乃“魔教”失踪的圣女,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甚至有可能给“魔教”带来又一场灭顶之灾。毕竟,欺瞒师门可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她自己可能也会性命不保。 “师妹可是有些乏了?”飞了许久,兰幽的面色泛出了几分苍白之色,原是虽然学会了御剑,自己本身却是没有半点修为基础,全靠先天的上佳资质硬撑。 “师姐,我想歇歇再飞。”兰幽的声音有了几分软弱无力,心中还在思量刚刚月漾儿告诉她的那段前尘往事。 飞剑慢慢降落了下来,兰幽与月漾儿又回到了青华峰后山的那片草地上,饮了几口甘泉,方才舒服了不少。 “师姐,那位无痕祖师。。。” “正是当今的雷华派掌门。” “啊。。。他竟然活了那么久。。。” “仙者向来长寿,活了两百多岁却也不足为奇。师妹,天色渐晚,师姐就此别过,若是想知道更多,就问问你们的青华峰长老松涛道人吧。” “嗯,兰幽知道了。” 话音刚落,月漾儿红色的身影箭一般的飞走了,兰幽放回木剑也起身向弟子食堂走去,心中尽是甜蜜与喜悦——原来,本门的掌门竟如此了得,而这雷华派在泱泱九州众仙门之中居然如此显赫,看来自己此番终于算是熬到了头。 今晚供应的饭菜有红烧鹿肉,清炒芦笋,蒸水蛋,混沌大补汤等,众弟子自可随意取用,唯一的规矩是不准浪费。 饭后,兰幽径自回到了房中歇息,月色凄美,星辰如泪,但在她的眼中却是鲜活而美好的,仿佛世间最美的风景。虽然她已记不起自己的身世,甚至连名字都忘了,不明缘由一夜失忆蹊跷至极却又无从考证,还好只是选择性失忆该记得的好多都还记得,病情也并未进一步的恶化,能记起现况已经很了不起了。 紧紧攥着手中一张小小的纸条,兰幽心中愈发的激动难抑睡也睡不着,原是刚刚在弟子食堂得到消息,明日便可开始领取本门修行功法秘籍,开启修仙之路。而从今往后,她便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雷华派弟子,前途无可限量。 第八章 掌门赐剑 天边刚刚泛上一缕金黄,兰幽便早早起床了,对她来说,今天可是一个大日子。 简单洗漱后又匆匆套上棉裙,一番忙活之后时间却还早,便端坐在菱花镜前细细梳理着长发,聊以打发漫漫的等待时光。 镜中的女孩体型略微偏瘦,纤腰盈盈不堪一握,娇弱而略显单薄。一双眸子大大的,带一丝淡淡的琥珀色,衬着微微蜷曲的墨色长发别有一番灵动的异域风采。由于长期的饥饿与流离,肤色不怎么好,小脸也尖尖的,白色的棉裙却将这些不平衡调剂地刚刚好,非但不难看反而愈发的清丽而飘逸了。 天快大亮了,兰幽顺手用发带将满头青丝束成了两个小包子,打点好随身小包袱,饭也不吃便欢欢喜喜地向书堂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兰幽在心底暗自揣测,也不知师父到底要传给她怎样的一套功法。不过,无论如何,作为雷华派万年难遇的奇才,师父给她的功法一定不一般。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书堂的大门口。 “竟然来的这么早?”无痕道人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含笑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整洁面容清秀的小姑娘——果然只需换套衣裙便和刚来时的“小乞丐”判若两人了。细细看来,只见她举手投足间气质不俗,心下愈发的满意。也对,身怀如此灵根,又怎会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总之,这孩子一定大有来头,也不知是不是他雷华派的福气。 “参见掌门!”一看到无痕道人,兰幽不由有些激动,脑海里的又是昨日御剑雷华山月漾儿讲的那个故事。屈膝轻轻拜倒,眼底心底尽是崇敬与惶恐。 “兰幽起来说话,不必行此大礼。今日书堂轮值的长老携弟子下山历练去了,本尊又恰巧要在这书堂中寻找一册秘笈,这发放入门功法的小事本尊也就顺便为之吧。” 说话间,无痕又从墟鼎中取出一柄带着紫玉软鞘的宝剑。“唰”的一声宝剑出鞘,只见纯净而浓郁的灵气将它轻轻环绕,明晃晃如洞庭秋水的湛湛波光,一看便知是个宝物。 “本尊怜你入了我雷华派却也没件趁手的兵器,这柄紫越剑便赠与你了吧,以后定要好好修行不枉费了本尊一番苦心。” “多谢掌门赐剑!”兰幽满心欢喜行了大礼,礼毕接过紫越剑细细抚摸爱不释手。这可是掌门亲赐的呢,承载着师门的寄托与抬爱,念到这份心意与责任委实太重,手中原本轻盈的宝剑也似乎愈发的沉甸甸的了。 “这里面的,是本派入门弟子的修行功法和辅助丹药,而附赠的三十三枚灵石则是本月的零花钱,可以用来购买一些灵材自行炼制灵药用以提升修为。” “多谢掌门。”兰幽礼貌一揖,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包裹揣入怀中,心下一派喜悦。掌门还有门中要务便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兰幽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出了书堂,兰幽不一会儿便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轻轻打开包裹,只见一本薄薄的蓝皮书摆在最中间,书皮上“乾坤清元秘籍”六个大字格外惹眼。这便是本派的修行功法了吧?兰幽激动地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忐忑地翻开了第一页。 “所谓修行之法,各派皆有自己的一套理论,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此往复,是谓道。雷华派道法,讲求修者气息与天地相融,无谓两仪四象八卦之形,只取其精。。。” 前面的都是些叙述性文字,也算是雷华道法的开蒙,而后面便开始了修炼方法的简单介绍。毕竟是针对新弟子,正文部分文风浅显通俗易懂,兰幽只花了片刻便将这《乾坤清元秘籍》第一层背下。所谓“实践出真知”,接着的便是试着去修行了。 盘腿坐在床头,手心脚心向着天花板,尽可能的聚集天地灵气,口中则一遍又一遍地吐纳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运行了一个小周天,身子却并无任何不同的感受,也许是还未摸到门道吧。 “吃饭了,吃饭了,兰幽吃饭了!”正当聚精会神之时,传信鹦鹉敲打窗沿呼叫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沉寂。兰幽心中一惊,差点走火入魔,再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无奈,只得乖乖下楼吃饭。 餐毕,兰幽飞一般的冲回了小房间,继续试着修行。又过了片刻,体内却感觉不到一丝灵气,看来修行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连第一步引气入体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转眼天色暗了下来,兰幽修行了一整天自然有些困乏,也不宽衣倒头便睡着了,手中仍然紧紧攥着那本功法秘籍。 渐渐的,兰幽入了梦,梦中是一片金白相间的神奇花园,一朵朵鲜花含苞待放,细细看来竟没有任何两朵是完全一样的。 花儿虽然娇嫩欲滴,但周围却没有水源,只有漫漫的白色沙砾铺了一地。兰幽行走在这花园中,不禁想看看这些花儿若是全部开放了又将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应该会,很美吧。 这时,天上起了雾,使花园中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雾气有些湿润,又带着一丝寒冷之意,兰幽只觉遍体清凉格外舒服。只是,若是这些雾气可以化作涓涓细流滋润百花,那这个花园一定会有不一样的风采吧。 这样想着,想着,薄雾渐渐散去,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汇聚成一条条浅浅的水痕。也不知过了多久,水痕愈发的清晰,汇作了溪流,白色的沙地上也变魔术似的形成了一条条窄窄的河沟。 渐渐的,原先还含苞待放的花儿们相继盛开,馥郁的芬芳在空气中化开,体内也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天色渐渐明朗了,转眼日挂东山,而兰幽也渐渐从睡梦中醒转。身子似乎轻了许多,五识也倍感清明,难道是好好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疑惑间,只觉体内有一股暖流轻轻游走,而脑海中那已模糊了的梦境也渐渐浮现而出——原来这竟是一个征兆。而她便也开开心心接受了这个现实——她终于成功地引气入体了,而且,只用了一天时间。极品灵根果然不同凡响,竟有这般好处!下一步,应该正式开始修炼了,引气入体只是入了门而已,修仙之途还很长远,但愿一切都能这么顺利。 第九章 误闯禁地 洗了个澡,又用过了早膳,接下来便是剑术课的时间,而剑术师道真则早早地候在了那里。 “紫越剑?”看见兰幽背上那柄宝剑,道真略显吃惊——小小年纪竟然得到了这雷华派镇派灵宝之一的紫越剑,委实不简单。 “这紫越剑。。。”道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昨日领取功法时掌门偶然所赠。” “哦,也好。。。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就用这柄紫越剑练习剑术吧。只是。。。既然是掌门亲赐,此剑又格外名贵,自然不便统一保管。。。不如就让你自行保存吧,可得记住莫要泄露了出去,平添烦扰。你得到的,可是精英弟子的待遇啊,定要好好练剑不拂了掌门一番好意。” “是,兰幽定会好好修行,好好练剑!多谢师长!” 说话间,同门弟子陆续都到了,钟声过了三巡,剑术课正式开始。 “这第一课教的是御剑术,想必许多弟子也都会了,本尊便也不再多言。若是不会,自可求教于其他优秀的弟子,以应付年终考核。这第二课,便是正式学习剑术了,请看!” 话音刚落,只听“嗖”的一声一柄洁白如玉的宝剑便窜入了道真的手中。道真手持长剑腾挪跳转,翩然如一只白鹤,剑气所指之处扬起浅浅的尘埃,动作行云流水不落窠臼,看得弟子们都呆了。一番演示后,道真收势而立,额上隐隐有细密的汗珠。 “这便是雷华派剑法第一层——玄清腾鹤,虽看似轻灵,实则一招一式极是难学。普通资历的弟子恐怕需要练整整五年,灵根较好的弟子也要练习三年之久,但一旦学会便与武功上乘的凡人高手可相较一二,更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接下来的,便是辛苦的练剑时间,众弟子在刚刚的演示阶段便暗暗记住了每一招每一式,只见如今的剑坛上剑光明灭颇为壮观。 “时辰已到,各弟子交出佩剑后方可离开!” 由于兰幽情况特殊,只得熬到最后方才在道真赞许的微笑中藏好宝剑默默离去。 却不知,黑暗处有一双神秘的眼睛正偷偷看着她,倏尔便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圣女毕竟是圣女,果真与那些雷华派的凡夫俗子们有所不同,照这样下去,报仇大业指日可待。轻轻念诀,身子一闪便离去了。 来到后山,兰幽取出紫越剑掐指念诀,紫越剑发出浅浅的嗡鸣似是回应,兰幽一愣——此剑内竟还封存了其他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今日的剑术课的确很难,饶是她天生极品灵根却也略显吃力,动作扭扭捏捏而且没有连贯性,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已满头大汗全身的骨头感觉都要碎了。 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左右也不急。念到如此,兰幽一时兴起便决定在后山好好逛逛。 青华峰后山的景致向来都在其它诸峰之上,因而也引得无数外脉弟子的垂涎。只是,青华峰虽然条件优越,若是想拜入门下却是比登天还难,因而可以说青华峰弟子个个都是良才,兰幽能入此脉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 顺着灵溪往上走,沿途可见各种珍奇花草,就连路过的野鸡也是身负修为的灵禽,小兰幽睁圆了大眼睛看也看不够。 片刻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宽宽的瀑布,厚厚的水帘将山壁遮得严严实实。瀑布脚下的是一方小小的池塘,泛着碧色的波涛,晶莹而清澈,水下的碎石与生灵在灿烂的阳光下越发的灵动而美好。 隐隐感觉到了结界的存在,这附近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青华峰禁地了吧。只是结界的灵力残破不堪,定是早已被什么厉害的法宝破去了,带着一丝好奇,兰幽决定去结界里查探一番——既然封印破去,禁地或许早已被奸人所盘踞,待到探他一探后回去禀报掌门,再赶走奸人重塑结界。 这样想来,便也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心中的不安瞬间淡去了不少,这禁地也就非闯不可了。 “禁地入口到底在哪里呢?”兰幽不禁自言自语,将这片小天地仔仔细细搜了个遍,却并未看见任何蛛丝马迹。正当快要放弃时,只见从瀑布后面走出一只小松鼠,兰幽心中一震——原来禁地就封印在瀑布后面,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身上贴了一张避水符后,兰幽步行便轻而易举地穿越了瀑布,待到看清眼前景象,不禁大吃一惊——青华峰后山竟有如此一番天地。 只见瀑布后面的是一个大大的山洞,洞中弥漫着夜明珠幽幽的光华,也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顺着窄窄的通道前行,只见两侧石壁上均镶嵌了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将原本漆黑的山洞照了个透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陡然生出一丝寒意,兰幽不觉打了个哆嗦——前方的难道就是师兄师姐口中说的雷华派镇派冰龙?传说中冰龙虽然法力无边,性情倒是挺不错,一百五十年前被关在隐秘的地方看守一件不出世的宝物。也不知,那宝物究竟是什么,能让冰龙看守整整一百五十年。总而言之,千万不要被奸人夺走,若是找着了也定要交给掌门处置。 左拐右拐,那股寒意却似乎总是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好像是故意要给兰幽引路一般,而寒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黯淡了下来,最后只存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难道冰龙竟然遇到危险了?兰幽心下一凛,立刻加快了脚步,跟随那细若游丝的生命气息继续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再次停下脚步,兰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一位白袍的俊美男子斜靠在石柱上,嘴中喷涌着灼烈的龙血,似乎已奄奄一息。见了兰幽,男子无奈一笑,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子。 “你可是传说中的冰龙公子?”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血,兰幽有些反胃,面色苍白。 “我道是有救星前来,强撑一口气等来的却只是一个没见过血腥的小娃娃,看来我冰龙的寿数已到了头咯。”冰龙的笑中带有那么一丝凄惨。 第十章 龙公子的礼物 “冰龙前辈,你的伤。。。”兰幽心有不忍,但却又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冰龙渐渐地虚弱了下去,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小姑娘,是我冰龙自找的,与你无关,你也莫要自责。” “这是《御龙咒》孤本,也算是几千年来少数几本可以称得上极品的秘籍之一,我冰龙本将它随身携带以怕遗失,如今既然与你有缘就传予你吧。只是,千万不要让他人知晓,特别是无痕老儿,明白吗?” “这。。。”兰幽心中犹疑了片刻,但看着冰龙一脸期待知他并无恶意,只得暂且收下了。 原来,此冰龙本是龙族太子敖泰,而《御龙咒》则是龙族皇储才能修习的至高龙族法术。一百七十年前,正道诸门派为夺《御龙咒》将龙宫翻了个空,并未发现《御龙咒》的半点影子,却不知是冰龙隐姓埋名将它护了下来。 为了保存实力,冰龙谎称自己有神秘的法宝需要看管,骗取无痕道人的信任与贪欲,在青华峰隐秘之处落了窝。 无痕贪求龙族“至宝”,将冰龙护了下来,以便他日需要时再斩灭冰龙夺宝。为了更好的看守“宝物”,无痕自作聪明收留了冰龙一百五十年,却不知自己只是上了当而已,而冰龙便也在这里安安全全地待了一百五十年。但由于害怕无痕起疑,却又根本不敢修炼《御龙咒》的法术,只得一天又一天地耗着。长时间离开海水,冰龙灵力日益下降,方才躲不开如今之祸。 冰龙渐渐缩小,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玉佩,兰幽心有不忍便将玉佩揣入怀中准备带走。玉佩触手微热,灵力虽细若游丝却也格外顽强,可见冰龙还有救。接着,兰幽将《御龙咒》揣入衣袋中,在山洞中细细查看希望能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偶然的,在石壁上发现了一行血书,字迹娟秀,应该是龙太子自己的手笔。 “千年恨,恨无常,只教命魂堕九霄。痴心一片,尽付与断壁残垣,入梦难。” 初看此诗,只觉哀怨凄清,而细细品之,却能在字里行间寻到那段有关《御龙咒》的悲情往事,内心便也愈发的沉重了。只是,心中那位至高无上的无痕掌门,难道真的只是贪图龙族法宝吗?也许,这只是一场不必要的误会罢了。自从那日与月漾儿师姐一别,无痕道人早已成了兰幽心中最高大的偶像,她没有理由质疑掌门,但冰龙死到临头却也没必要说谎,如此看来两人产生了什么天大的误会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如此想来,兰幽却也心安了。 怀揣秘籍继续深入,唯见一片幽深,而起初的寒意却也缓解了不少。虽也凉风习习,但只觉清爽再无冰雪寒霜之态。 走了一截,又见一行血书,虽字迹如出一辙,但用的血却不是龙血而是寻常鸟兽之血。兰幽私下猜测定是什么生灵误入了禁地,成了冰龙的盘中餐,而血液便也顺便充当了染料罢了。只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字迹已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唯有暗红色的血迹斑斑点点彰显着它曾经的存在。 再往前走,只见在两侧的墙角零星地开了几朵血色的巨花,花瓣柔嫩而细腻,花心却是紫色的,蛇一般吞吐着褐色的信子,诡异至极。兰幽这几日与同门交流甚多,听来了雷华山中许多怪事,记忆中一位师兄曾提到采药时偶遇了一朵怪花,学名“迷花”,应该就是它了吧。 迷花对修仙者可是个好东西啊,若是炼制成丹药不但延年益寿而且修为大增,只是由于过为稀有可遇不可求,通常也是有市无价的。此番竟能逢上不止一朵,当真是运气使然,快哉快哉! 轻轻的,兰幽采下了几朵迷花,放在随身的小包裹中,先前的哀愁也被喜悦冲淡了不少——这禁地一行竟收获颇多,看来也是上天眷顾吧。 兰幽曾经流落街头痛苦难耐,也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既然收获了那么多,不如就此打住折回吧。也对,若是待久了,恐突生变数遭惹大祸。 往回走,兰幽一路既开心又沉重,这时脚边有一个硬硬的东西挡了一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拿起一看,却是一个小包裹,里面沉甸甸的全是灵石。冰龙常年生活于洞中,又怎需什么灵石?如此看来,这一大包灵石应该是凶手逃跑时遗落下来的。既然如此,谁捡到就归谁,兰幽便顺便把这小包灵石也揣入衣袋中。 不多时,兰幽借着夜明珠的光离开了禁地,而此时的青华峰已经快入夜了。御剑疾驰,终于还是在天黑前赶到了后山入口。 收好紫越剑,兰幽在弟子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随即回到小房间整理自己鼓囊囊的小衣袋。 《御龙咒》一本,灵石一袋,迷花五朵,《乾坤混沌秘籍》一部,紫越剑一柄,丹药一枚,玉佩一个。看来上山没几天,所获却是颇多啊。只是,迷花虽名贵却只能维持五天的灵力,若是五天内炼不成丹药便会腐败成一堆烂泥。但若是让丹房的师兄认出了,自己私闯禁地的罪过便会传扬出去,若是来个驱逐的下场可如何是好啊。 思忖片刻,兰幽暗暗下定决心——既然丹房是去不得的,如今唯有靠自己的力量开炉炼丹了。左右也收获了不少灵石,购买弟子专用的丹炉与材料并一本指南绰绰有余。 况且,兰幽的天赋有目共睹,区区炼丹术对她又有何难?一不做二不休,兰幽决定第二天便去无相峰集市去逛逛,而今夜便睡个好觉吧。 一夜好梦,转眼天已大亮,刺眼的阳光洒在兰幽恬静的小脸上,登时便睡意全无。匆忙换上棉袍,束好发,洗漱整理后背上昨日备好的小包袱便匆忙出门。 为了不被怀疑,兰幽特意没有使用紫越剑,只御了那一柄熟悉的木剑便向无相峰疾驰而去。也不知这仙人们的集市是什么样子呢?和雷华镇的一定不同吧。 第十一章 初学炼丹术 无相峰与青华峰相距并不远,御剑只需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御剑当空,只见脚下赫然一个大大的广场,广场上整整齐齐排满了各种小地摊,如同一个放大版的跳蚤市场。 收了木剑落回地面,兰幽也终于将无相峰集市看了个清楚。原来,虽然看上去不过是一堆小地摊,但卖的东西却皆不是凡品,标价也居高不下,原是资深弟子们将自己制作或收集的法宝或丹药在此摆摊售卖,以换取灵石购买自己所需的修炼材料,可谓惠人惠己又方便的好办法。 地摊闲逛,兰幽一眼便看中了一个紫色的小丹炉,只见此丹炉铭文精美,做工精致,材料也看着结实,一问却需要两百个灵石。有了此钱袋,兰幽自然阔绰了许多,毫不犹豫便买下了。 买下丹炉后,兰幽又逛了逛,购置了一些稀有灵草和几本炼丹学教程,花了将近一千枚灵石,但袋中灵石却还剩下一小半。 收获了一大堆好东西,兰幽御上木剑片刻便回到了青华峰弟子楼,准备到晚上灵气鼎盛之时再开炉炼丹。而现在天光正好,又没有新的课程,兰幽便再次前往后山练习刚刚学习的剑术——玄清腾鹤。 几番重复下来,动作虽连贯了许多,但一招一式却僵硬笨拙,未达其形意。不知不觉,汗水浸透了衣裙,但依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试探,想要通过实践悟出其中的诀窍。 玄清腾鹤毕竟比御剑术难了许多,兰幽练了大半天却只熟悉了其中第一式——鸿鹤来宾。但虽如此,天才毕竟是天才,只一个开头的鸿鹤来宾虽只一天却被她练得出神入化,如此看来三年内学会整套玄清腾鹤对她来说应该并不是不可达成的目标。 吃了几口干粮,饮了几捧灵溪,巩固几番之后,鸿鹤来宾俨然已滚瓜烂熟了。身子一振,便开启了下一式——鹤唳九天。转眼,又是聚精会神的三个时辰,但却连最基本的动作都做不好,一时之间有些气羸,但依旧一遍遍练习。 练剑最是需要耐心与毅力,而兰幽失忆后的流浪时光虽然凄苦却练就了她坚韧不拔的性格和不服输的斗志,这些便也终究成为了她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所谓福祸相依之道是也。 玄清腾鹤共三十三式,每一式却又可衍生出三十三般变化,复杂无常。而招式繁琐,正好可以磨炼弟子的心志,以便有毅力学习以后更为高深的剑术。 鹤唳九天练了两成熟,兰幽全身酸疼难耐,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弟子食堂。 “小师妹,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仙医来看看?”一位白袍师姐关切地问了一句,而兰幽则挤出一个微笑无力地摆了摆手。 “无妨,后山练剑久了,休息片刻就好。” 从今往后,青华峰人人皆知后山有一个练剑不要命的小师妹,传言散播开来,兰幽便以这种方式又一次在整个雷华山出了名。 饭后,兰幽一步一步地慢慢向弟子楼走去。弟子楼与弟子食堂本隔得不远,但拖着疲累的双腿这一路却格外漫长,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兰幽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关上房门,兰幽瞬间便兴奋了起来——是时候自学炼丹术了。 从衣袋中掏出早上购买的货物,一下子便堆满了床前那张小小的书桌,而其中赫然就有四本炼丹学的参考书籍,翻开最薄的一本入门级,兰幽就着夜明珠细细研读了起来。 原来,炼丹看似简单却是一门大学问。在炼制丹药时,材料的分配比例,火候的掌握,时间的掐算,以及开炉时间等都必须分毫不差,不然炼出残次品得不偿失。兰幽原先准备随便翻翻就开始炼丹,没想到这书一看便是大半夜,最后体力不支终于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清早,兰幽一起身便继续看书,这一看就是一整天,最后到了第三天针对迷花的炼术烂熟于心,又多购置了些工具与材料,到了傍晚终于可以开炉了。 将迷花花瓣研磨成泥,花蕊则焚烧后取其灰烬之精华,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混合搅拌后备用。再取雪绒草一两,用暗火炙烤片刻后研磨成粉,放在一个小盘子里。朱砂只需二钱,因为带有微毒多食伤身,放在一个茶碟之上。狴犴齿骨五钱,研磨成渣后与一两绛珠仙露搅拌成泥。。。一番准备后,终于可以开始炼丹了。 将材料投入丹炉,再点上三昧真火,火舌瞬间就将昂贵的材料尽数吞噬,小小房间内也热乎了起来。为了缩短炼丹时间,兰幽运用体内真气相护持,真气与真火相融,不但炼出的丹药精纯品佳,更可趁机吐纳屋内蒸腾的灵气精华帮助修炼,所谓一举两得。难怪要成为丹房弟子可是要花大价钱,原来竟有这般好处。 一夜之后,体内的酸疲之感尽数缓解,只觉神清气爽,原是本派的乾坤清元功法又精进了,而且还绕过练气一层直接进入了练气二层的境界。 唤来热水洗去身上积累的黑色泥垢,全身轻飘飘的,果然和刚刚引气入体时的感觉格外不同。细细感知,只觉一股清气流遍全身经脉,已与血液融为一体。再看面前那小小的丹炉,火焰早已熄灭,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后便可开炉取丹了。 半柱香的时间格外难熬,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里,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时间一到,兰幽立刻打开炉盖,一股异香自其中飘散开来,格外诱人。炉盖已开,只见一枚枚雪白的九转白玉丹晶莹剔透格外喜人,满满的竟装了半炉。细细数来,这少说也有三十枚,而且皆是上品的成色,虽不及极品却已很不错了。有了这么许多的上品丹药,又自己学会了炼丹术,看来只要继续努力下去,定不会教掌门与师父失望。 第十二章 雷华派第一美女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兰幽也一点点地成长了起来,举止投足间成熟了不少。而由于每天饭食丰富的营养,再加上雷华山浓郁的天地灵气日夜润泽,原先瘦得脱了形的小姑娘肤色变得白皙剔透,脸颊也饱满了许多。如今欺霜胜雪的颜色,衬着天生的精致五官,兰幽渐渐出落成了一个小小的美人,水灵灵的似乎都能掐出水来,格外惹人怜爱。不知何时,她便有了一个新绰号——雷华派第一美女,而她也不在意,一笑了之。毕竟,在她心中,努力修行报答收养之恩更加重要。 随着对雷华派的逐步适应,兰幽的性子也愈发的开朗了起来,原先的悲苦和颠沛流离渐渐被淡忘,修行也愈发的刻苦。在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强大起来,不负掌门赐剑之意,不负师父教养之情。 兰幽常常在青华峰后山练剑,而不知何时开始其他峰因为各种原因“误闯”青云峰的男弟子每天总有那么几个。兰幽先前还觉得有些害臊,但时间一长,终于视若无睹,丝毫不会分心,剑术日益增强。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将那三十三式的玄清腾鹤剑法练得日益纯熟,围观的男弟子们也由思慕转为了惊讶与叹服。 每当夜幕降临,兰幽总会用修炼来代替睡眠,虽然辛苦了许多,但收获也是不小的。而先天的极品灵根加上超强的悟性,短短三个月里,她竟然突破到了炼气五层,达到了“惨绝人寰”的速度,而这些却也还是个秘密罢了。相比之下,原来的那届“雷华派第一美女”月漾儿却是万分不及的。且不论美貌,单是才华,兰幽与月漾儿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过去的月漾儿自恃容貌,常常骗得男弟子的殷勤,讨要上品的灵丹和上佳的剑谱。但是东西一旦到手,她却也并不珍惜,灵丹便囫囵吞了,剑谱则束之高阁只当做可以炫耀的收藏罢了。 论勤奋,月漾儿一有空便央求着师兄陪她下山,去凡间的集市上挑选胭脂水粉,一去便是两三天。而每当玩够归来,她又不要钱似的将那些小玩意四处馈赠,苦了一厢情愿“散尽家财”的可怜师兄。一来二去,虽然明知她的个性,却总有男弟子会上当,然后悲剧重演,一直到如今月漾儿跌落神坛,兰幽成了新一代的雷华派第一美女。 自从兰幽在男弟子间声名鹊起,月漾儿的“骗术”也渐渐失去了作用,生命之中似乎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时之间却也难以接受。由于心中不快,她无时无刻不想发泄报复,但却又苦于没有借口没有机会——兰幽虽然年幼,却也不是傻子。一来二去,她也只得忍气吞声继续蛰伏,不敢和兰幽撕破脸。兰幽装作不知道,和月漾儿依旧维持着非敌非友的状态,毕竟一个虚伪的朋友和一个真正的敌人相比,孰轻孰重她却也知晓。 这日,雷华派召开男弟子大会,所有男弟子必须参加,女弟子则没做要求。这种会议也不是第一次有了,兰幽也碰巧去过几次,但内容尽是些男弟子间的法术交流,女弟子去了也会被晾在一边。就像女弟子大会男弟子去了也是白去一样,极为浪费时间。毕竟,雷华派的大部分法术男女有别,偷师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一到这个时间,兰幽便会愈发刻苦地独自在后山练习剑法,而在月漾儿看来这可是一个不错的报仇机会。 青华峰后山,兰幽手持紫越剑练习新剑术——天女散花,剑谱是在无相峰花十块灵石购买的,权当做消遣和锻炼身体闪避的灵活性。不一会儿,身上便起了一层薄汗,不由在灵溪畔驻足小憩,顺便摘了朵野花在手中随意把玩。 这时,溪流突然变得湍急,兰幽吓了一大跳立刻起身,却只见一只蓝色的水兽自水中渐渐现了身形。只见它遍体剔透碧蓝,一双眸子却红宝石般血红晶莹,身周水汽氤氲,似乎是兽咒所化的灵物。水兽灵性十足憨态可掬,兰幽满心欢喜,伸手想揉揉它光滑透明富有弹性的肌肤。 刚刚伸出手,水兽立刻面露凶光,大嘴一张一道水柱狠厉地刺向兰幽的脖颈,兰幽心惊慌忙腾起一跃,一声巨响后方才倚靠的巨石瞬间化作齑粉。还好,由于闪避及时,自个儿安然无恙。再看一眼水兽,只见水兽已被激怒,眼底有一层薄薄的黑色煞气氤氲散不开。照理说,水系灵兽性情温顺,因此修士们也常常将它们用作相伴的宠物,而这只竟然如此易怒且随随便便就使出杀招,看来此中透着几分古怪。 第十三章 青华峰小战水兽 “哗”的一声,水兽自溪水中站了起来,竟有一人那么高,嘴角一咧隐隐约约露出了尖锐的牙齿。 面对身前的庞然大物,兰幽渐渐镇定了下来,紫越剑出鞘稳稳地握在手中。看来,今日必有一战。 一声长啸后,一人一兽便混战到了一起。粗略一估,水兽已经达到了练气六层的修为,区区练气五层的兰幽看起来并不占优势,很快便落了下风。 混战中,兰幽渐渐发现水兽的水系法术并不娴熟,而那练气六层的修为也过为浅薄,似乎是用丹药临时催生的,外强内虚。看来,这水兽也不是那么不可战胜,此番正好可以用来练练新学的剑法——玄清腾鹤。 第一式鸿鹤来宾,讲究闪避动作的流畅,进攻动作的灵活自如。只见水兽摇头晃脑地张开大口,几道水光刺将过来,直刺要害似乎避无可避。但见兰幽右脚一迈,持剑倒刺,水势便被生生化解开了。同时,剑气一振,水兽被逼得连连后退。 接着的,便是第二式鹤唳九天,只见兰幽身子一跃,剑气自上而下地指向水兽的庞大身躯,而水兽也学聪明了,身子一闪便避开了。兰幽见刺了个空也不恼,身形一转稳稳降落在了又一块巨石上。 然后的,便是“松鹤间意”,“有鹤来迎”,“鹤道仙风”。。。。随着战斗的愈发激烈,兰幽的剑法也渐趋完美,很快便能随心所欲地驾驭手中剑的剑势,直逼得水兽进退无门。心中不由一喜——看来这就是实战的好处啊,如此看来这水兽也算是一个好东西。 渐渐的,水兽的动作慢了下来,兰幽长剑一刺正中心脏。“嘭”的一声,水兽的身体爆裂开来,一枚碧色的内丹顺势落入了兰幽的手心,兰幽一喜——这水系的内丹说不定能救冰龙一命呢!收好内丹,开开心心地施咒涤尽紫越剑上残余的兽魂——这可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在剑上沾久了这剑便也有了水兽身上残余的煞气,而到时候此剑便也不复当初了。 刚刚经历过大战身子有些乏,兰幽收好紫越剑便向弟子楼走去,待到身形渐行渐远,一位粉裙貌美的女子渐渐从树林中现了身形。只见她面容虽姣好,五官却被愤怒扭曲地不成样子——兰幽,算你走运,但你绝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待到下次,定要教你好好吃些苦头! 弟子楼,小房间中,兰幽再次拿出那枚碧色的内丹细细端详。只见它清澈而玲珑,盈盈清气在里面流动着,一看就不是凡品。也不知它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这类稀有灵兽出现在青华峰绝对不是巧合。 算了,事情已然过去,既然毫发无损便也不必再去追究。左右,自己还因祸得福,得到了一枚上品的水系内丹。虽然,还不知道怎么用,但也算是大收获了。 拿出怀中的玉佩,玉佩上的灵力虽然微弱但依旧很稳固,兰幽心中不由一暖——既然得了你的好处,我兰幽定不会忘恩负义的。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救回来。 玉佩似有感应,散发着微微的热度,但转眼却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凉。兰幽微微一笑,又把玉佩揣入怀中。 此番小战水兽,是兰幽第一次将玄清腾鹤用于实战,虽然大胜而归,但终究还是有瑕疵的。褪去鞋袜盘腿坐在床头,兰幽双目微阖将战斗中的每一个细节在脑中重新演练了一遍,果然漏洞百出。看来,如若不是那头水兽实在太窝囊,还指不定谁胜谁输呢,万一。。。兰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的剑法还有很多的不足,需要更加勤奋地练习。 但是如若想练习实战,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对手,同门师兄弟显然不合适——自己的修为还是不要暴露的太快比较好,省得招惹麻烦。思来想去,兰幽想到了两个字——兽咒。只是兽咒价格昂贵,而且通常很难买到好的,兰幽自恃聪颖便思量着买本咒书自学。咒书自然是不贵,只是还要再去一趟无相峰的集市。 第二次前往无相峰,自然是轻车熟路多了,很快便来到了那个熟悉的“跳蚤市场”。仔仔细细转了个遍,再稍稍货比三家,一番砍价后终于花三十枚灵石买了两本咒书,一本初级一本中级。至于高级的,目前还用不上。接着,便是一叠明黄色的咒纸,用丝线扎得整整齐齐。还有一支龙骨制成的咒笔和一大壶狴犴之血制作的咒水,却也都不贵。 一切准备就绪,紫越剑载着兰幽回到青华峰,步行来到弟子楼下,却意外看见了一个陌生而孤寂的背影。 “这位师兄。。。”兰幽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句,只见面前的少年闻声微微一颤,接着便轻轻转过了身子。 第十四章 金风玉露初相逢 “在下槐安子,还请师妹多多指教!” 转过身来,兰幽方才看清了少年的面容,虽然有些熟悉,却又想不出到底曾在哪里见过面。也对,她可是失了忆的,又怎记得那么多?只觉得少年身上的那一袭素雅的淡青色道袍说不出的合身好看。 细细端详,只见他面色苍白,双眉如剑,眼睛的轮廓精致完美。薄唇微抿,下巴的弧度恰到好处,一双眸子流转着略显凄冷的目光。一头乌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上,饰以一条青色的丝绦,衬着身上绣纹繁复的青衣,和周身散发的清冷疏离的气质,似神明一般英贵而不可亵渎。 看着兰幽,槐安子眼底闪过一丝动容,却又稍纵即逝。轻轻一揖,嘴角含了一缕浅笑,笑容温暖美好似三月的韶光。一个人竟然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兰幽心底暗自惊叹不已。 “在下兰幽,师兄承让了。”兰幽耳根有些发烫,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原来是兰师妹,可否交个朋友?” “当然可以。” “既然师妹愿意,在下便送师妹一个见面礼。” “见面礼?” 槐安子右手一抬,掌心赫然一个浅棕色的小麒麟,憨态可掬的模样格外讨喜。吹一口仙气,小麒麟摇头晃脑地飞到了兰幽面前,兰幽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软软的很舒服,不觉心生怜爱。 “多谢安子师兄!”兰幽一时心喜,双手捧着小麒麟左看右看,瞧那可爱的小模样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师妹,在下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槐安子深深看了一眼兰幽,旋即翩然离去,空气中唯余一缕腊月梅花浅浅的幽香。 回到小房间,兰幽将小麒麟放在了一个精美的木头匣子里,这木头匣子还是一个月前月漾儿送的,不知觉却已物是人非。兰幽见这匣子精致华丽不忍丢弃,索性就当做麒麟兽的“家”吧。 安顿好麒麟兽,兰幽就着窗外的阳光打开咒书细细翻阅。过去在天域,身为圣女的她被一个满腹经纶的老先生逼得读了不少书,久而久之习惯了,对那些枯燥的典籍便也颇有耐心。转眼就是一个下午,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晚膳时间到了。 今天的晚膳是醋熘鳜鱼,清炒海菜,凉拌雪笋,红烧羊蹄和芦笋鳕鱼汤。兰幽下意识的藏了点在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中,只吃了个半饱便匆匆回去了——麒麟兽还饿着呢,而她迫切想看看它是怎么吃东西的。 在兰幽的注视下,麒麟兽一口一口将饭食吃了个精光,随即便钻进匣子中舒舒服服睡起了大觉,小房间也顿时安静下来了。 夜明珠发出幽冷的光,将小房间照得通透如白昼,兰幽打开一张薄薄的咒纸开始试着描画了起来,不多时,一道泛着银光的仙咒便俨然而成。只是,仙咒虽像模像样的,却还是略显生硬,就算滴上一滴精血激活,也只能发挥出三成的效果。这对于初学仙咒的弟子来说很了不起了,但她作为师父与掌门的骄傲,这点成就却远远不够。她早在获得紫越剑时就曾立誓——我要成为最优秀的雷华山弟子,光宗耀祖,以报师门大恩。 借着夜明珠的光,一道道仙咒写完又废,废完又写,转眼已到深夜。念到明日的第一堂法术课,兰幽不得已更衣洗整后钻入被窝安眠,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耳畔响起了鹦鹉熟悉的催叫声,兰幽一个激灵坐起来,匆匆收好东西后简单洗整更衣束发便向楼下狂奔而去。还好,这次她不再是最后一个了。倏尔,弟子人数凑齐,大家浩浩荡荡地一齐向着学堂的方向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栋雕饰典雅的小画楼映入眼帘,精致中透着几分大气,果然是其它峰脉不可比的。 画楼虽小,却设了结界,一进去便是一个大大的厅堂,足足可以容纳一千人,对于青华峰的三百余名弟子来说宽敞得很。而厅堂中的则是一扇扇悬空的木门,每一扇门后都有一个独具风格的教室,众弟子可随意进出,想听哪一堂课就听哪一堂。而且,以前听过的内容还可以重复听,只要去辰殿申请旁听幻影像即可。 兰幽初来乍到,又没学过多少本门法术,因而迫切需要的是基本而实用的日常法术。如整理污渍的净术,方便拿取工具和法宝的驱术,制造简单结界的封印术等,而这些课程过于基础,恐怕只有辰殿的幻影像那里才可听到吧?想到这里,兰幽便向着辰殿的方向大步迈去。 第十五章 偶救寒缺月 在青华峰,松涛道人对弟子们的法术课考勤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在他看来,无论是去听课还是购买典籍自学,只要能通过年终考核便是好的。这样一来,青华峰弟子们表面上是获得了自由,实际却更加努力地钻研法术,力求在年终考核时一鸣惊人,得到关注和晋升的机会。毕竟,青华峰真传弟子的位置至今空悬,较为优秀的弟子们为了争得真传身份一个个杀红了眼。环境所致,后来兰幽便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其中一员,而且还是最为积极的一个。 转眼下课时间到了,兰幽轻松地走出了辰殿,这第一课竟是没有一点难度啊,只用了半个时辰她便已能将各种入门法术运用自如。法术课也不过如此吧,兰幽信心大增。 时间还早,于是兰幽又选了两节初级咒术课和一节中级封印课,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兰幽天资聪慧,因而学得很快也很扎实,课堂上几番演练后便已烂熟于心,照这个进度,很快便可以赶上那些师兄师姐,向着首座弟子的位置又进了一步。 在学堂学习咒术和在房中独自钻研,效果自然不同,原先的一些困惑也在课堂上轻松地得到了解答,所谓事半功倍。很快,兰幽描画的仙咒已经可以发挥五成法力了,也算是有了不错的进展。不过,若是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咒术师,最低的要求也是法力八成,而这和五成根本就是两个境界,因此她的路还很长,必须一步步走好。 课程结束,兰幽的头有点酸酸的,兴许是熬夜看书的后果。左右时间还早,便思量着御剑再转转雷华山的山山水水,权当作是散散心罢了。 再次御剑雷华山,脚下的紫越剑平稳而轻快,而如今的雷华山上却不知不觉已入了秋。只见漫山遍野金红斑斓,微风袭来,空气也略微有些寒凉,秋日的雷华山相比盛夏别有一番野趣。 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了女孩的呼救声,一声声伴随着哭腔,恐惧而无助。兰幽按下剑头一探,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倒挂在悬崖上,背上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竹筐。 看那小姑娘的模样也不像是奸邪之辈乔装,兰幽轻轻伸手便将她救下了。那小姑娘毕竟年长些,也不好意思在兰幽面前流眼泪,轻轻用袖口拭拭泪痕并试着挤出了一个笑。 “在下映雪峰寒缺月,多谢师妹救命之恩。” “在下青华峰兰幽,同门遇险师妹自应出力相救,却也是应该的。” 正当寒暄之际,兰幽偶然瞟到了寒缺月臂上撕裂的纱袖间一个浅浅的伤痕,心中一凛。 “师姐臂上可是被毒蛇咬伤了?” “毒蛇?难怪刚刚臂上猛然一疼,原是遭蛇咬了,还好备有解毒丸。多谢师妹及时提醒,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既是同门,自然不必那么多礼数,师姐还是快些解毒吧。”吞下药丸后,寒缺月面上渐渐泛出一些血色,原来也是一个秀美可爱的漂亮姑娘。只见她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长眉入鬓,肤色白皙而略施粉黛,穿着一袭淡紫色的纱裙。再看她气质,自有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与月漾儿可是大大的不同。 “难怪是青华峰一脉的子弟,兰师妹小小年纪御剑之术如此纯熟,连师姐也自愧不如啊。” “寒师姐过奖了。”兰幽害羞地垂下了头颅。“方才寒师姐可是在采药?” “是的。此地地处雷华山西麓,灵气精纯因而盛产各类稀有灵草灵药。只是,这里的虫蛇也万分厉害,部分竟还修炼成了妖精,师姐我虽万分小心却还是中了招。”寒缺月眼底愤愤不平,原来推她下悬崖的正是这山中精怪。 这厢寒缺月大倒苦水,那厢兰幽心中却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左右灵石也是有限的,以后若是需要仙草仙花不如就来此地采撷吧。而至于这山中精怪,正好可以用来练习剑术与法术,却也省去了自己钻研兽咒的精力。想着想着,兰幽的嘴角渐渐上翘,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 “兰师妹,兰师妹?”见兰幽有些发呆,寒缺月含笑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兰幽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及时敛了笑容。 “小脑瓜在想些什么呢?” “我在想,若是能好好运用这里的天然资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第十六章 悟得神功 回到青华峰,身子倒是清爽了许多,简单洗了个澡后兰幽又拿出了那卷冰龙赠予的《御龙咒》——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且看这龙族的无上秘籍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过去的兰幽虽然刻苦却没有半点法术基础,因而修炼时便遇到了许多瓶颈浪费了大力气,虽然靠着天生的资质扛过去了,但却事倍功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在学堂法术入了门,一下子便触类旁通修炼速度也加快了不少,所谓一通百通万变不离其宗啊。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御龙咒》的入门法诀,只有寥寥数行,却将此秘籍的精髓一语道破。 “御龙之咒,贵在以神龙之灵感游龙之气,以游龙之气激周身神脉之精华。神脉觉醒,游龙化神。” 只是,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修士,体内又怎会有“神龙之灵”与“游龙之气”?兰幽陷入了沉思。 对于龙族来说,“神龙之灵”指的应该是龙魂,而“游龙之气”应该与龙丹有着莫大的联系。区区人族修士,既无龙魂,也无龙丹,照理说此功法对他们实则废纸一张。但如此说来,为何却又有人豁出性命,宁愿将龙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这本看似无用的秘籍?难道是失心疯了吗?却也不像。 思忖片刻后,兰幽自怀中掏出那枚封印了冰龙的玉佩,玉佩散发着浅白的柔光,触手生凉。 “冰龙前辈,兰幽自知才疏学浅,连这《御龙咒》的入门法决也参不透。前辈若是有灵,恳请指点一二,兰幽定会洗耳恭听。”兰幽轻轻握着玉佩,喃喃自语。只是,话音刚落,脑中猛然乍现一缕灵光——我悟到了! 的确,作为人族是不可能有龙魂与龙丹的,但也可以有替代品啊。龙有龙魂,人自可用自身神识相替;龙有龙丹,人也有丹田之穴可以代替。所谓“以神龙之灵感游龙之气”,不过就是催动神识与丹田,引气入体。而“以游龙之气激周身神脉之精华”,不过就是用入体的灵气打通任督二脉,通过气修的方式入门。至于后面的“神脉觉醒,游龙化神”,则是功法的最终功效——寂灭化神。寂灭过后,自可渡劫飞升,与天地齐寿。如此罕见特别的高级功法,竟从引气入体一直讲到寂灭之境,也难怪那么多人对它垂涎欲滴。 的确,就连雷华山的掌门无痕,也不过是元婴之身罢了,而放眼九州,竟然半个离合都找不到。如此说来,这《御龙咒》可真是稀世奇珍啊,兰幽不知不觉间可欠了冰龙一个大大的人情。 冰龙在玉佩中封印了已有多年,灵力虽然未减去多少,但毕竟失去了自由。也不知何时,她才有能力将他释放出来,治好他被戾刃所伤的残破身躯。 雷华山规定新弟子入门四年后才可学习法术,如今已过三年便入了学堂,倒也是掌门念她优秀特许罢了。虽如此,愈合之术可是高级法术,对刚入门的兰幽着实太难,也只有让冰龙再委屈几年了。 又翻了几页,只觉其中语句颇为晦涩,一时之间也看不进去,索性便放进新发的乾坤袋中锁好,和其它重要物品统一保管。接着,便从匣子中取出那只槐师兄赠送的宠物麒麟,想临睡前再逗逗它。 小麒麟原本正在舒舒服服地睡大觉,柔软富有弹性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嘴角还残余了几滴黏糊糊的涎水,似乎格外享受。 “小懒猪,起床了!”看着它的小模样,兰幽哑然失笑,接着便伸出手指戳了戳。嗯,软软的,柔柔的,很舒服。 “唔!”小麒麟吧唧了一下小嘴巴,无奈地抬起眼帘,正对上了兰幽那张放大了的俏脸。 “你就是兰幽姐姐对吧?你长得真好看,嘻嘻!”小麒麟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见外。 “你。。。竟会说话?”兰幽吓了一大跳,脸上有些微红。 “我本是天域灵兽,几年前天域大战被安子哥哥救走,然后就来到这雷华山了。。。。”麒麟敛了笑容,换做一脸一本正经,“说来也奇怪,你的样貌好生熟悉,却又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天下之大容貌相似的人甚多,兴许是认错了吧。再说,我好像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域’,天域是哪里,那里的景色很美吗?还有,为什么槐师兄会把你送给我呀?话说,我和他根本不认识。。。” “雷华山的景色再美,也比不上天域碧波荡漾的无波湖和秀丽宜人的圣山,至于安子哥哥为什么把我送给你,我也猜不透。。。也许,是为了让我保护你不受伤害吧。”小麒麟摇头晃脑若有所思。 “。。。” “别瞧不起我,我模样虽小,火系法术却是顶尖的,一定可以护得兰幽姐姐周全。” “好好好,我信你。” 夜色静谧,小匣子中传来浅浅的鼾声,而兰幽却彻夜未眠。“天域”,“无波湖”,“圣山”,这些名字虽看似格外陌生,但乍然一闻却又觉得心头一暖一疼,这到底怎么了?难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竟也是天域人? 第十七章 初到蓝塘山庄 一整夜毫无睡意。转眼黑暗被打碎,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薄的窗纸,洒在了小木桌上,兰幽心里一松,便欣然起身了。 今日恰逢掌门的两百五十岁寿辰,为了迎接八方宾朋,雷华派除了留下精心挑选的几名有身份的弟子撑门面,其余弟子统统放假三天。兰幽毕竟韬光养晦,自然也就成了休假之流获准下山,一时心中激动难抑。 的确,她虽然也很想留下为掌门贺寿,但念到自己已三年多未曾下山,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因而弥足珍贵。 一番忙活之后,兰幽便拾掇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刚一出门,远远的就看到了等待许久的师姐寒缺月。 “寒师姐?” “今日放假机会难得,师姐知道一个散心游玩的好地方,兰师妹可愿同行?” “蒙寒师姐相邀,师妹自然愿意得很呢!”兰幽甜甜一笑,嘴角漾出了两个小小的梨涡。 手拉手,两个女孩一同御剑下了山,一路上谈笑风生格外热闹。 “寒师姐,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呀?” “到了你就知道啦,快跟上哦!” “嗯嗯。” 脚下的仙剑电一般的向前冲刺而去,迎面而来的风儿带着些许寒凉,兰幽不由念了个诀,方才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下方出现了一个华美的花园,园中亭台楼阁精致繁华却又不俗,透着帝王家才有的恢弘与大气。 “这里是。。。”“兰师妹,这里便是蓝塘山庄,也是全九州最好的度假胜地。” “我们只是随便下山玩玩,这。。。” “兰师妹放心吧,前几日听说雷华派放假三天,我娘亲就暗地里差人把这里租下了。如今这偌大的蓝塘山庄里的,都是自己人,不会有危险啦。” “既然如此,今日阳光正好,我们就先随意逛逛吧!” “兰师妹所言极是,听娘亲信里说这几天玉蘂花儿开得正好,我们便去凌风阁赏赏花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 雷华仙山灵脉位置特异又有结界守护,因而气候在九州也向来都格外反常,如今山上恰逢深秋时节漫山红叶,而山下的世界却早已是一片阳春胜景美不胜收。 持信物穿越庄主设下的封印,女孩们轻轻降落在了一个小小的花池中,一股淡淡的蜜香袭来,细细分辨,只见枝头一团团一簇簇的九瓣玉蘂开得洋洋洒洒热闹非凡。 玉蘂花,据说是来自蓬莱仙境的奇花,栽培工序极为复杂,成活率也只有三成,因而格外罕见。如此说来,能在这里看到成片的玉蘂花丛,这蓝塘山庄的背景自然是不同寻常的。而能承担起蓝塘山庄昂贵的租金,寒缺月的娘亲也算是大手笔啊。如此想来,寒缺月的身份也定是非同一般,奈何平日里竟从不显山露水,以至于兰幽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之后。 在花丛中歇息片刻,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过来递上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寒缺月见了玉佩心中一喜,原是哥哥寒辛夷特地来看她了。话说虽然同在雷华派修仙,兄妹俩一旬却也见不了几回面,如今特地来看望,自然是欣喜非常。特别是,今天还有贵客兰师妹呢,正好介绍给哥哥认识认识。 穿过长长的木质走廊,前面赫然一方小小的茶亭,远远看去,亭中一位身材俊秀的华服少年负手而立,身形略有几分单薄。 走近一看,只见少年五官精致典雅,肤色白皙,眉目间似有几分风流逸态。身上的,是一袭纹饰繁复的淡紫色锦袍,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被翡翠宝石簪松松绾起,风流间又透出了几分随性洒脱。 “辛夷哥哥!” “缺月妹妹别来无恙!咦,那位姑娘可是。。。” “她便是兰幽师妹,曾经在雷华山救过我一命。” “原是兰师妹,既是救过舍妹性命,自然是蓝塘山庄的贵客。辛夷替舍妹谢过兰师妹的救命之恩。” “既是同门,出手相助却也是分内的,寒师兄不必多礼!” 一番寒暄,转眼已到了午后,三人便在菁华苑中用了几枚糕点,几盏清茶。小憩之时,兰幽又为他们抚了一曲《关雎》。转眼红日西沉,寒辛夷去亥辰居招呼自己携来的好友,寒缺月与兰幽便在婆子的带领下去玉妃阁的客房各自歇下了。 一夜好梦,醒来之时天色早已大亮,窗外竟轻轻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嗓音。 第十八章 神秘的鸿门宴 “都说玉蘂花世所罕见,若早知这蓝塘山庄中竟有成片的玉蘂花丛,我槐某又何必去那北域的赤霞妖山苦苦寻之啊。。。” “槐师弟竟去过赤霞山?罢了,放眼九州,又怎有师弟你未曾到过的地方?就连天域魔教老巢,槐师弟也是熟悉的,这才助我仙门正道一举攻入天域重创隐蔽了两百余年的魔教余孽!” “往事不提也罢。其实,据我所知,天教并不是真的邪煞无双,怕是有误会有冤情啊。。。” “虽然师弟修为不浅,但此番看来论定力你竟不及掌门万一,却也柔脆有余。莫不是还在想那。。。” “寒师兄别说了,切记,此事不能再与任何人提起。” “师弟此言定是有苦衷的,我便依了你吧。既然不愿再提往事,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去尝尝那新开封的女儿红如何!” “寒师兄一片好意,槐某却之不恭了。” 说话声淡去后兰幽方才起了身,刚刚的话她一句也没听懂,只知道原来槐师兄竟是寒师兄的挚友。换上绣有穿花蝴蝶的细棉粉裙,用一枚精致的木簪绾了绾长长的秀发,兰幽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本薄书细细翻阅了起来。 “兰幽,开开门!”窗外又响起了聒噪,细细一辨竟是寒师姐的声音,兰幽立刻放下书卷前去解开了门栓。 一开门,只闻见浓浓的糕饼甜香,诱人的香气在空气中轻轻化开,沁人心脾。“咕”的一声,肚子却叫了起来。 “昨夜刚下了小雨,打落了不少的翠芝花瓣,正好做了几盏甜羹,快趁热尝尝吧!” 一名小丫鬟慢慢走了进来,只见她手上还端着一个小托盘,盘上赫然一盏淡黄色的花羹和一小碟新鲜的红米白玉糕。小兰幽饿了一个晚上不由食指大动,不一会儿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一点点汁水也不剩下。 见兰幽用过早膳,小丫鬟便端着碟盏退下了,原本静静坐在一旁的寒缺月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 “兰师妹,师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兰幽一脸诧异。 “兰师妹别来无恙,月师姐听说你来了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多日不见师姐我可甚是想念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原是来了月漾儿这个灾星,兰幽心底暗叫不好,面上却依旧是欢欢喜喜的毫无破绽。 只见月漾儿一袭热烈的红色绣花罗裙,长发被鎏金宝石簪绾成一个堕马髻,鬓角贴了一枚金色的花钿,姿态窈窕地迤逦而来。凤目一转,眼底透出彻骨的妩媚与桀骜。在桌旁站定,亲昵地拉起兰幽素白的小手,笑得合不拢嘴。 “原是月师姐驾到,师妹见了月师姐也开心极了,师姐快请坐吧。” “师姐此番是特意前来探望兰师妹的,如今见师妹好好的便放了一万个心,只是师姐还另外有约在身,我们姐妹就此别过。毕竟,同在雷华派修仙,若是有缘来日自有机会再次相见。”说话间,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桌上的膳食,一丝妒色不易察觉地一闪而过。接着,软软地扶了扶兰幽鬓上歪掉的玉簪,动作似是极为亲密,手指却微微颤抖,兰幽心中却不由一寒。 “师姐竟然也在这蓝塘山庄之中,兰幽未查冷落了师姐却也大意了,又怎敢劳烦师姐亲自来跑这一趟?师姐有心,兰幽却怠慢了,心中不甚惶恐,还请师姐赎罪。”兰幽起身盈盈拜了拜,也算尽了礼数。 “兰师妹此话欠妥,却也姐妹生分了,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一聚,共诉姐妹情长。”一席话后,月漾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师姐走好。”兰幽见月漾儿此番并无恶意,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也许,月师姐的这次示好是真心的,不如就此放下成见吧。 “这师姐可真怪,巴巴儿地好不容易寻了过来,这会儿子却又要走了。”寒缺月不禁嗔道,兰幽则微笑着摇摇头:“寒师姐不必介怀,月师姐兴许是另有要事吧。” 陪着寒缺月赏了一上午的花,兰幽身子渐渐有些困乏,便倚靠在石桌上歇息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寒缺月被哥哥唤去为师母奉茶,如今偌大的院中便只剩了兰幽一人。虽如此,周围尽是鸟语花香美不胜收,却也不寂寞。 “见过兰幽姑娘!”一名姿容鄙陋的粗使老丫鬟慢慢走了过来,向着兰幽福了福身子,面上虽一片温和,动作却略显做作,似乎想掩盖什么。“小姐寒缺月在凌波池畔备下了小宴,等着姑娘同去叙旧。” “叙旧?”兰幽心底冷笑了一声。这才刚刚起身用过翠芝花羹和红米白玉糕,怎么这么快又备下了小宴?怕是有人另有目的吧。况且,传唤贵客这类抛头露面的事,又怎会交给一个如此样貌的劣等丫鬟?回想刚刚早膳时进来的那几个小丫鬟,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至少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啊。 虽然心下怀疑,但兰幽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既然来了,那就看看到底设了什么局吧!左右在这园中无所事事,正好可以去会会那幕后之人,顺便解解心中困乏。 跟着那粗使丫鬟,很快便到了“设宴”之地凌波池,左顾右看,果然不见寒缺月的半点影子。而老丫鬟身子筛糠似的抖了一下,在兰幽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了脚,望向池水的眼神略有一丝悲意。 “对不起阿肆姑娘,为了老母的病钱,奴婢只有委屈委屈你了。只是。。。你若是死不瞑目化作厉鬼,千万别来找奴婢啊,奴婢一定每年给你烧好多好多的纸钱,弥补奴婢此番犯下的杀孽。” 老丫鬟心中默默祈祷,兰幽却有些嘲讽地看着她,心中暗暗揣测着她的动机。的确,自己虽年幼好歹也是个修士,又怎会轻易被淹死?心中暗骂着老丫鬟的愚蠢,兰幽俏生生立在水边,等着她的下一步行动。 第十九章 凌波池救命之恩 在池塘边站了许久,却迟迟等不到老丫鬟的下一个行动,左右天色正好,兰幽一时兴起便打量起了眼前的“凌波池”。 凌波池地处蓝塘山庄一个僻静的角落,池水虽清澈见底,却似一潭死水一般,里面没有一条鱼,甚至连一根水草或浮萍都看不到,水面上隐约可见淡淡的流光,倒像是一个结界。岸边上生长着一丛丛形状奇特的灌木,开着淡粉色没有香味的花,花儿开的正好,却引不来一只蜂儿或蝶儿,池畔的空气似有几分凛冽,微风袭来竟也是一阵小小的寒潮。环顾水岸,四下里杳无人迹,甚至连声鸟叫声也听不到,死一般的沉寂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这时,一个身着浅碧色裙衫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在不远处停下,顺手攀折下一朵粉色的花朵,坐在池塘边的一块礁石上细细把玩,粗看大概五六岁左右的年纪,一派天真烂漫。她便是庄主收留的小女儿阿肆,以前曾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不知为何,阿肆特别喜欢池畔的这花,因而每天都会过来玩上一会儿子,久而久之大家却也习惯了——毕竟是自己人,况且她还不知道这池中的秘密。只是提醒她不要靠近池水,有危险。 “阿肆啊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到这里来采花了,这花不能采啊,会遭报应的!”老丫鬟见了阿肆连忙迎了上去,作势要抢她手中的花,一不当心阿肆便顺着礁石滑入了池中,扑腾了几声便没了动静。 “阿肆,阿肆,你怎么掉下去了,阿肆!”老丫鬟急切的呼声,兰幽在池塘的另一边听得清清楚楚,暗叫一声不好,顾不上许多,一个箭步冲过去跳入水中救人。此时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负责和值班的两个青年侍卫正在树下吃着果子,忽然听到喧哗声似有一丝意外,匆忙看过来恰好捕捉到阿肆和兰幽相继落水的画面。老丫鬟见计谋得逞微微一笑打算开溜,奈何那两个侍卫却飞奔了过来,其中一个立刻制住了她,另一个则跑到别处搬救兵去了。 “你这老妇面生得很,快快自报家门,兴许可以留个全尸。”只一瞬,老丫鬟便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事到如今,老奴无言以告。”老丫鬟的身子由于恐惧而愈发的酸疲,两腿不住地打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藏在舌下的毒丸咬破,不多时嘴角便缓缓流出了暗黑色的毒血。片刻后,身子一歪,再没了生气。侍卫微微一愣,随即便愈发的气急败坏——这老妇到底什么来历,竟甘心服毒自尽,看来背后定有主使之人。 兰幽屏住呼吸在水里寻找着阿肆的身影,不一会儿便看见一个小女孩,小脸憋得通红似是受不了了,看来她并不会法术。喂下一枚丹药后,阿肆终于舒服了许多,但更加严重的事情却发生了——这池水似乎被施加了封印,她们竟完全无法浮出水面,而且池水奇寒无比,身子渐渐变得酸软无力,看来此番命数尽矣,兰幽怀抱女孩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寒辛夷与槐安子正在品今年新上供的玉雪春,只见一个小厮匆匆忙忙闯了进来,见了寒辛夷身子一抖竟跪下了。 “寒公子。。。我。。。”声音断断续续,槐安子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有话就说吧,不必慌张。”寒辛夷也不恼,轻摇手中扇,浅抿了一口清茶。 “小桂子和阿绿在山坡上巡视时,听见有异动回过神竟看见有个婆子在池边和阿肆姑娘拉拉扯扯,阿肆落了水,接着附近另一个小姐也跟着跳下去了,那婆子居然想溜走,已经被捉住了。。。奴才知道那水有几分古怪,不敢耽搁,赶紧来通报公子,还请公子移步凌波池。。。” “委实胡闹!”寒辛夷不禁震怒,原是这三日蓝塘山庄已被寒式一族包下,眼皮子底下竟出了如此命案,话说,居然那么偏僻的池塘也有人去。二话不说,拉上槐安子便直直向那凌波池的方向去了。 来到湖边,只见澄澈的湖面下依稀可见一个粉裙少女和她怀里那个身材瘦弱的小姑娘,细细一辨,槐安子只觉少女的姿容似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谁。再见她双眸紧闭,纤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心底油然生出一丝怜悯。 “兰师妹,你怎么掉进去了,你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呜呜,你怎么那么可怜啊。。。” 月漾儿姗姗来迟,见此情形步伐一滞,随即便绞着帕子干嚎。虽如此,心中却满意无比——事情完成得漂亮极了,这老妇委实好骗。 “什么?兰幽?!”槐安子身子一颤,面上泛出一丝惨白。这凌波池的水温度极低,而且还添加了顶级的封印禁制,若是一个不当心掉了下去,生死就只有看各人造化了。要救人,必须用秘术逼出眉心精血,混合玉蘂花的花露洒入水中,解除水中的封印。可是,秘术的反噬之力也极其可怕,因而竟无人敢试。 寒缺月也赶来了,知道是兰幽,本愿舍命相救,奈何却被哥哥及时制止住,只能默默盯着水面心似刀割——兰师妹,你怎么就那么傻呀。。。 众人都对女孩们心怀同情,奈何月漾儿心中却一片欢喜——看来堂堂雷华山第一美女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死成一个落水鬼。 “还是我来吧。”槐安子终究还是按讷不住,默念咒语竟然真的逼了三滴精血出来。 “我有玉蘂花露!”寒缺月趁着哥哥没注意偷偷抛给了槐安子一个小小的琉璃瓶,不一会儿,结界打开,兰幽怀抱阿肆渐渐浮出水面。只见她美眸微阖,双臂紧紧环住阿肆小小的身躯,一张俏脸泛起了异样的潮红。见兰幽无恙,槐安子嘴角一弯,身子终究还是经不住反噬,软软地倒了下去失去知觉。 见到槐安子突然昏厥,月漾儿身子晃了晃——那可是她的未婚夫,怎么能为了兰幽那个小贱人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不顾?如此想来,原本精致美好的五官不由皱成了一团,看起来极为可怖。 “我没事,快去救救那两个女孩吧,在凌波池中泡了那么久,情况一定不妙。” 片刻后槐安子渐渐醒转,但面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众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将注意力再次投向了池中女孩们身上。 “快看,那不是庄主收养的孤女阿肆姑娘吗?”一位妇人尖叫起来。 “兰幽,你还好吗?”被哥哥牢牢制住的寒缺月也不由轻呼了一声。 。。。 “你们先让让,我自有办法,莫要耽搁了。”寒辛夷迟疑了片刻,声音略有几分干涩,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羊脂净瓶,被簇拥到了离凌波池最近的地方。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瓶中突然绽放而出的柔光顷刻间便将女孩们的身躯包裹地严严实实,不一会儿,女孩们便被安全地转移到了岸上。只见,兰幽与阿肆全身湿透了,身子也愈发的冰凉。 “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医者来看看啊,若是耽搁了恐怕。。。”月漾儿终究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句,毕竟还心存一丝善念。经她一提醒,一个小厮忙跌跌撞撞地冲向了梨花苑,去寻医者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医者便姗姗来迟,手中还提了个硕大的医药箱,来的正是在庄中度假的京城太清派名医杜医仙。 手忙脚乱间,寒气侵体的女孩们便被送到了小凉亭中,由医仙喂药施针,不一会儿面色便红润了许多。见到女孩们化险为夷,槐安子心里一松,再度晕厥了过去。 不知何时,兰幽在纷繁的嘈杂声中渐渐清醒了过来,轻轻动了动手指。 “兰幽姐姐,你可总算醒了,害阿肆好担心啊!”耳畔一个清脆的童声陡然响起,声音中带着深深的关切和小小的埋怨,脑中渐渐清明了起来,兰幽轻轻抬起了沉重的眼帘。 “你是。。。那个落水的小女孩?”看着匍匐在身侧的小小身影,觉得有几分印象。 “嗯嗯,阿肆多谢兰幽姐姐舍命相救之恩。”阿肆声音甜甜的格外好听,而兰幽闻之心中却愈发的疑惑。 “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我最后会躺在这里?”难道,自己救了人偷偷回来然后又失忆了吗?怎么不像啊。。。 “还要多谢安子哥哥救了我们呢。。。” “安子哥哥。。。你是说槐安子师兄?” “是啊,他为了救我们受伤了,到现在都没醒呢。。。” 第二十章 冰龙的复活 “兰师妹,你可终于醒了!快快收拾,我们必须赶在今晚黄昏以前回到雷华山报到,否则若是被掌门追究起来,终究还是不好的。。。快来不及了,从这里御剑去雷华山需要两个时辰呢!” 才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寒缺月十万火急的催促声便从窗外传来,兰幽霎时便睡意全无。不一会儿,小丫鬟们送来了一套藕荷色的锦裙和一支红玉簪,而一旁的阿肆虽然万分不舍,却还是被嬷嬷连拖带拉地领出去了。 一番简单的穿戴后,兰幽便开始拾掇散落的行李,乾坤袋在腰间鼓鼓囊囊似是装了不少东西。一切准备就绪,当兰幽一把拉开了房门时,只见寒缺月早已俏生生立在门前,腰间系的乾坤袋竟和兰幽的一模一样。 “槐师兄呢?他不是。。。” “他已经没事了,刚刚才和哥哥一同出发,定会先我们一步到达。”寒缺月顿了顿,“那个老婆子的事情辛夷哥哥已派人去调查了,但是却什么也查不到,只有先暂时放一放。以后你要多当心,看来还是有人要害你。不过你放心,我们都会尽力去保护你的。” 听闻此言,兰幽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还是落了地——还好槐师兄身子无碍,回到雷华山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这大大的恩情。毕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更何况他还为了救她遭到反噬昏迷许久,也不知他为何竟肯如此舍了命地救她。还有,他送那只来自天域的麒麟兽给她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而至于那位来历不明的老婆子,虽然诡异,但既然人已逝去就不必再做追究了。毕竟,她受人利用又服毒惨死,也是可怜之人啊。 轻轻念诀御剑而起,美景依旧,心中却感慨万千。九州之大,生活着芸芸众生,日出日落风云变幻,韶华褪尽,到最后又能留下些什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她才明白,原来生命竟是那样的柔脆易逝,因而更应该好好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阳光渐渐淡去,又过了许久,女孩们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各自回到了自己所属的峰脉。 用过膳回到小房间,昏迷了大半天的兰幽此刻睡意全无,念到这几日出行荒废了修行,便又从小柜子中翻出了那本本门的《乾坤清元秘籍》和崭新的《御龙咒》。比较了一下,念到本门秘籍已入了门更易修行,便将《御龙咒》暂时扔在了一边。 翻开书页屏息凝神,一行行文字深深烙印在了兰幽的脑海之中,不多时下一部分功法便被大致地背了下来。 运气调息,感受着体内的真气慢慢游走,不一会儿真气便充盈了五脏六腑,身周也渐渐散发出了氤氲的热气。这种感觉很熟悉也很新鲜,兰幽心中一喜——怕是修为又要突破了。过了片刻,身子愈发的沉重,兰幽在修炼中渐渐进入了冥想之境。 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被浓似牛乳般的迷雾包围,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正当疑惑之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白玉阶梯,直直通向天际。身后隐约传来了猛兽的低吼,兰幽心中一凛别无选择,不得不顺着阶梯步步前行。 阶梯格外陡峭,攀登片刻后,兰幽不由累得气喘吁吁,想要停下歇息,但咆哮声却依旧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在这死寂无人的浓雾中听来,不禁令人毛骨悚然。绝不回头,兰幽强撑着疲累的身躯继续前行,心中却又是一片清明。她深知,这便是修为跨级提升的试炼,只要通过,自己便离筑基又进了一步。青华峰真传弟子的位置,她兰幽可是志在必得。 在阶梯上继续前行,疲累酸疼之感渐渐褪去,身子竟是愈来愈轻灵,为了彻底摆脱身后的猛兽,兰幽不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猛兽的声音听不见了,兰幽也成功抵达了阶梯的顶端。 举步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浓浓的迷雾突然散去,足前赫然出现一道幽黑的万丈深渊。兰幽身子一颤,不禁后退了几步,但转回首一看,身后依然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无奈,真相是她已被孤立在了山顶一块高耸的岩石之上,进退无门。 “小姑娘,你此番看到了什么?”一个轻柔而空灵的女声从虚空中骤然响起。 “悬崖,和崖底无尽的黑暗。” “那你想到了什么呢?” “修道之人,历尽千辛万苦方可修得仙身。而在这修仙路上,各种危险有如隐蔽处的豺狼虎豹,修士为了保命只得拼命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渐渐的,随着修为的增长,修士慢慢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甚至三界无敌,但新的危机却又在了路上。终有一天,屹立于世界之巅,剩下的却只是难熬的寂寞与孤独,举步维艰。” “很好。所以呢?”女声带了些许的赞意。 “求仙问道,莫忘初心。” “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觉悟,着实不简单,这枚清元紫玉丹就当做给你的奖励吧。喏,吃了它,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多谢前辈赐药之恩!”兰幽轻轻摊开手掌,掌心霎时便出现了一枚小小的仙丹,随即便依照前辈的吩咐将它吞咽了下去。 丹药下肚,身子骤然轻松了许多,仔细一探,修为竟增长了不止一倍。 “恭喜恭喜,姑娘你此番已炼气圆满,可以筑基了。只是回去后切记——此番经历是个秘密,千万莫要告知他人惹祸上身。” “多谢前辈提醒。”兰幽对着前方盈盈拜倒,而周围的景致则渐渐淡去,不一会儿便成了一片漆黑的混沌。轻轻打了个哈欠,兰幽渐渐睁开了眼睛。 “姑娘终于醒了,话说我冰龙可要多谢姑娘的续命之恩!”一个干净的男声在耳畔轻轻响起,兰幽猛一回头,却见一个俊俏的白衣公子懒懒地抱手斜倚在窗帷之侧。 细细端详,只见他一头冰蓝色的长发柔顺地垂肩而下,皮肤牛乳般白皙,浅浅的碧色眸子澄澈而妩媚,身上的则是一袭用冰蚕丝绣了团花龙纹的月白色锦袍。冰蓝色碎发在冰雪般的额前随风而动,俊逸中略显妖娆。 “你是。。。冰龙公子。。。但你不是在耗尽元气前将自己封印了吗?” “正是在下。在下原本元气将竭,奈何却得了至寒之水的浸泡养护,如今神力已恢复了九成,方才冲破封印幻化成本来模样。” “原来如此。。。”兰幽自言自语,不觉有些感慨——自己本无力相救,只能说这冰龙可着实是运气极好啊。 “你的《御龙咒》练得如何了?”冰龙轻轻一笑,笑容有几分邪气又有几分认真,弯弯的淡粉色的薄唇衬得冰雕雪塑的容颜愈发的俊美而明艳。 第二十一章 雷华山雪 “回公子,这《御龙咒》我。。。我。。。”兰幽瞥了一眼床脚,有些心虚。 “没练没关系,你现在还小,来日方长。” “那可是你们龙族的至宝,你难道就不想要吗?” “既承了你的大恩,这《御龙咒》便暂时借你吧。只是,时机一到,我定将它取回龙宫。没剩多少时间了,你若是要练需得趁早。” “对了”冰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刚刚天象有异,对我龙族乃大大的不详之兆,我冰龙还要去探查一番,姑娘就此别过吧。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兰幽还欲开口再说些什么,但见银光一闪,冰龙便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小房间重归寂静,只是与方才相较多了几分暖意。 用红玉簪将长发绾起,又随意披上一件赵粉色的斗篷,兰幽轻轻推开房门,只见外面已是漫天白雪纷飞。 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打着旋儿,似精灵漫舞,又似飞花春絮,一派洋洋洒洒热闹极了。不一会儿,软软的积雪铺了一地,弟子楼下的几株海棠树枝叶上也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雷华山的冬天终于到来了。 今晨的剑术课考核格外顺利,一套玄清腾鹤被她演绎得近乎完美,收获了无数或羡慕或倾慕或嫉妒的目光。课后,兰幽习惯性地回到后山,准备再练练那套自学的《天女散花》。 后山的雪渐渐止住了,薄薄的积雪上一个女孩手持仙剑腾挪跳转,剑气所指,积雪应声而碎,身子翩然而轻灵,一套剑法行云流水。 不远处,静静立着一个清淡若雪的青衣少年,凛冽的寒风吹乱了他的长发,但他却浑然未觉一般看着女孩怔怔发呆。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盛夏,忆起天域的无波湖心小岛,那个被他背叛的天真女孩如今却近在咫尺。身子一颤,刚欲转身离去,却终于被发现了。 “槐师兄?”兰幽语气中似有几分惊讶。 “兰师妹。。。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槐安子见了兰幽颇有几分窘迫,似乎生怕被她一眼看穿。 “蒙槐师兄舍命相救,早已恢复如初。听闻师兄擅用秘术遭到反噬,如今可还。。。” “无妨。雪地寒凉,兰师妹大病初愈莫要久留,槐某就此别过。” “槐师兄请留步。”见槐安子欲归,兰幽心怀疑惑不由开口挽留。 “本是同门,只要一息尚存槐某自当全力相救,兰师妹无需介怀。” 踏着白雪,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在偌大的天地间显得愈发的单薄而孤寂,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浓浓雪雾之中。 槐安子的解释也有道理,兰幽心底有一丝淡淡的失落——原本以为槐师兄待自己亲厚,奈何只是寻常罢了。再次拔出紫越剑,剑光明灭间,一个上午的时光便就这样悄然逝去了。 腹中有些饥饿,兰幽从怀中掏出一块糕饼将就吃了。不一会儿,甜甜的糕饼便吃了个半饱。抹抹唇畔的残渣,兰幽的心情大好,细细思量着是回去翻翻《御龙咒》,还是去无相峰逛逛,采购点炼丹的药材。 正当此时,一只雪莺振振翅膀落在了身旁的雪堆之上,绿豆般大小的浅褐色眸子东瞅瞅西瞅瞅,憨态可掬的样子格外讨喜。兰幽一时心喜,伸出手指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这才发觉雪莺脚上还系了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和一根小小的布条。一时好奇翻开布条,“青华峰兰幽亲启”七个大字一看便知是寒缺月的笔迹。兰幽会心一笑,轻轻解下乾坤袋颠了颠,不经意间雪莺早已不见了踪迹。 坐在灵溪畔一块巨石上,兰幽念动法诀解开了乾坤袋上的封印,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胭脂盒和一张小小的桃花笺。 “兰师妹,此番蓝塘山庄之祸终究是师姐大意了,这盒胭脂权当做是赔罪,希望兰师妹能原谅师姐管不住下人的不察之责。”桃花笺上如是写道。兰幽看罢微微一笑,暗叹寒师姐可忒是生分了,毕竟,既是好姐妹又何来赔罪之说? 天上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偶有几片钻入脖颈,唯觉彻骨的寒凉。如今的她虽已不是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乞丐,但却一向拒绝用仙术屏蔽雪花,也许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个寒霜般透骨的警告,鞭策着她好好修行以报答师父的知遇之恩。 恍惚之际,一位秀美可爱的紫裙少女脚踏仙剑自天而降,竟是寒缺月前来寻她了。 “寒师姐,你怎么来了?”兰幽着实有些意外。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映雪峰虽略为偏僻,赏雪却是极好的,兰师妹可愿一同前往?” “蒙寒师姐盛情相邀,兰幽却之不恭!”能有师姐陪同赏雪,自是一件妙事,兰幽便也开开心心应下来了。 “对了,师姐那封信。。。” “信?”寒缺月吓了一大跳。 “师姐今早不是派了一只雪莺前来吗?” “你是说雪儿吗?可它已失踪了十日有余,又怎么会在大雪天擅自来闯这青华峰送信?究竟送来了什么?”寒缺月震惊不已,连连发问。 见寒缺月一脸惊疑,兰幽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既然连师姐都毫不知晓,那写信的人又会是谁呢?才从凌波池死里逃生,马上又有人冒充师姐“献殷勤”,如此看来,这一切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思忖片刻,兰幽很自然地想到了一个人,奈何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供指认,只能将此事暂且搁下,莫要打草惊蛇。 “兰师妹,你怎么了?”看着兰幽若有所思的样子,寒缺月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没什么。。。今早才过了剑术考核,头还有些晕晕的。” “喏。” 一枚养息丹塞入了掌心,兰幽想也没想便轻轻捻起吞了下去,刹时五识便清明了许多。眉头微展,对着寒缺月感激一笑,寒缺月见她面色稍缓,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兰幽自乾坤袋中掏出信笺和那个精致的胭脂盒,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寒缺月,寒缺月接过仔细查验了一番,但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虽是如此,女孩们却愈发的紧张——也不知送这胭脂的到底是谁,有何目的。不过,还是有办法的,待到用掌门赠送的仙灵草露检验后,胭脂盒中的秘密自可见分晓。 商议一番后,女孩们决定暂时压下此事,先去映雪峰赏雪散心。 御起仙剑电一般地向前冲刺而去,女孩们不一会儿便穿越禁制,成功抵达了映雪峰观景台,只见台上人头攒动竟有些许热闹,看来有此雅兴的人还不少呢。轻轻一瞥,兰幽自泱泱人群中竟又对上了那道清冷而湛然的目光。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目光中竟还罕见地闪过一丝错愕与惊喜,虽稍纵即逝却也足以让她面上阵阵发烫。呆立了片刻,再次反应过来,伊人却早已遁去无迹可寻。 寒缺月带着兰幽寻了个最好的去处,既不偏僻,又能将雷华山全景尽收眼底。俯身一探,兰幽不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五年了,每逢下雪她几乎都躲在小房间里独自修炼,竟不知雷华山的雪景原来这么的美,美得让人不禁神魂颠倒。 只见,褪去秋日金红斑驳的烂漫,如今的雷华山远近都似笼上了一层苍茫而精致的素裹银妆。雪很白,白得剔透而玲珑,纯净却又不单调,静美而不妖娆。 迎着寒风,高举双臂,兰幽轻轻阖上了自己的双眸,想要把自己融入这片雪原,与这惊心动魄的澄澈与美好合而为一。飞絮般的雪花沾在她的肩头、眉头、发梢,正欲融化却被寒缺月一个咒驱散了。 “雪水寒凉,兰师妹仔细伤了身子。”语气轻柔,带着母亲般深深的关切,似乎兰幽还是五年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小孩童。 “多谢师姐。”兰幽裹了裹身上赵粉色的披风,这披风还是寒师姐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呢。兰幽本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到底是哪一日,松涛道人怜她小小年纪便流落街头,擅做主张将这日子定在了拜师那天,细细数来她却也十三岁有余了。 看罢雪天色已晚,寒缺月不放心,一路护送兰幽回到青华峰方才离去,而兰幽在弟子食堂简单一顿后,径自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小小房间。 “兰幽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刚一打开小匣子,麒麟兽便御风飞了出来,在兰幽身上蹭来蹭去。 “别闹,姐姐可给你带了些好吃的哦,若是再调皮,小心姐姐把它们统统吃掉,嗷嗷!” 一番吓唬却也是有效的,听说有吃的,麒麟兽立刻乖乖飞了回去,而再听说可能被兰幽姐姐全部吃掉,更是坐得端端正正,兰幽见状不禁哑然失笑——也不知槐师兄为何要送她这样一个“活宝”。 吃过点心,麒麟兽绕着兰幽飞了几圈后,稳稳停在了床头,看见一本厚厚的秘籍被随意扔在那里,正欲凑过去看个仔细,却被眼尖的兰幽一把夺了去藏入怀中。 “兰幽姐姐真小气!”麒麟兽似有几分不满,而兰幽则早已想到了对策。 “咳咳,刚刚的那些点心。。。” “兰幽姐姐我错了。。。”麒麟兽自知理亏,只得默默地又钻回小匣子睡大觉去了。 熟悉的鼾声轻轻响起,兰幽松了口气,暗想今后一定要小心行事,再不可如此大意。 思虑至此,兰幽再次从怀中掏出了白天收到的那盒“胭脂”,打开后滴了几滴仙露。只见仙露非但未变色,反而被“胭脂”吸收得干干净净,心底疑团骤起——这粉末并无毒性,但也绝不是什么所谓的“胭脂”,倒像某种特殊的药粉,到底会是什么呢?兰幽不禁困惑了。 多思无益,兰幽自怀中又掏出了那本冰龙公子赠送的《御龙咒》,寻思着左右炼气已完满,而要得到筑基灵药却也是需要上报申请的,此番正好再练练这异族的功法,兴许也能提前找到另一条筑基之路。毕竟,多学些知识傍身却也是有益无害的。 第二十二章 清水镇的瘟疫 修炼到了后半夜,白鹦鹉又在窗外聒噪了起来,声音尖锐而刺耳,吵得兰幽差点走火入魔。 “集合集合!青华峰所有弟子楼下集合!” 集合?兰幽条件发射地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番换衣洗整后,系好乾坤袋漂漂亮亮地下了楼,只见楼下只立了寥寥几名弟子,面带倦色,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竟如此匆忙。 片刻后弟子全数到齐,一干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明礼殿,而松涛道人则早早候在了那里。 “事发突然,深夜唤尔等前来,为师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松涛顿了顿,神色严峻,“最近,山下三百里外的清水镇有瘟魔出没,死了许多的无辜百姓。清水镇毕竟是我雷华山的地盘,所以掌门决定各脉各派出十名弟子下山绞灭瘟魔救治镇民。此番下山并不强求,有意前往的弟子自可报名登记,十人为满,其余的便回屋继续歇息吧。” 要成为真传弟子,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一时之间众弟子皆群情激奋踊跃报名,不一会儿,名单上密密麻麻竟有百余个名字。 “尔等心怀大义为师心中欢喜,奈何清水镇的瘟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一旦感染瘟疫,生死难料,尔等可想好了?” 一听有生命危险,大部分胆小的怯生生地将自己的名字删了,如今名单上只剩了区区二十余个名字,却也还是多了。 “此行危险重重,炼气八层及以上的留下,其余的可以散了。” “是。” 一番筛选后,名单上只剩了九人,而兰幽也被包含其中。毕竟,对于普通弟子来说,能一层层练到炼气七层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像兰幽这般能一夜进阶数层甚至炼气圆满的,却也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剩下的弟子随本尊去剑坛取剑罢” “是。” 来到剑坛领取了属于自己的仙剑,一行人在松涛道人的带领下来到太白峰与其他各脉汇合,接着便由掌门交代注意事项和打听到的与瘟魔有关的小道消息。 原来,清水镇原本山清水秀也算是个长寿之地,三天前镇上一位铁匠在自己的铺子中突然暴毙,然后是一位郎中,一位面馆老板,接着便是一位算命先生。。。死的人越来越多,但却迟迟找不到致病原因,直至不知何时镇上来了个医术高明的散修医者,经过查验后大家这才明白瘟魔作祟带来的瘟疫才是罪魁祸首。此后,瘟疫继续蔓延开来,镇中的百姓死了七七八八,能逃的都逃了。后来,医者研究出一种灵药,虽治标不治本,但终究还是可以使症状稳定下来,至少可以使病人再苟延残喘几日。奈何灵药虽妙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有处死了作祟的瘟魔,方可使疫病之灾就此了结。 知晓了缘由,众弟子不禁攥紧了拳头——这瘟魔伤人性命委实可恨,定要将它碎尸万段为那惨死的无辜百姓报仇! 怀着怒火,一行弟子御剑下了雷华山,很快便来到了传说中的清水镇。极目望去,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看来今日誓要让这暴戾的瘟魔无所遁形。只要瘟魔一死,这瘟疫之祸便可安然解除了。 落地收剑后,弟子们有的负责照顾病人,有的负责去寻找瘟魔的行踪,还有的随医者上山采摘对症的草药。。。分工严密井然有序,不愧是名门大派的作风。 兰幽毕竟年幼,理所应当的就被分去熬制灵药了,这看似也是最为轻松的活儿。 兰幽幼时也曾在天域听过母妃谈起医理,本来早已淡忘,此番突然忆起些许似有似无的片段,不禁有些黯然。驱散心中杂念,继续推动药撵将风干的药草细细研磨成渣,以便药效再多发挥几成,早日医得更多的人痊愈,同时还要防止同门不小心也染上疫病徒增压力。只是,心中隐隐觉得这一切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我看他们的症状并不像普通的疫病,倒更像是被什么法宝吸摄了元气,此番兴许是另有隐情。”声音淡淡的,却足以让情窦初开的小兰幽心头一颤。 “槐师。。。呜呜呜。”刚欲开口,却被一个蜜饯封住了发不出声。不过,这蜜饯真好吃,兰幽放放心心地将它整个嚼碎咽了下去。 “师妹随我来。”兰幽嘴里又被适时地塞上了一枚,只是换了个口味,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跟随着槐安子,兰幽来到了一位病重的木工面前,只见他口吐白沫头发枯黄,面上也没有一丝血色,眼底布满了淡红色的血丝,面色青黄嘴角泛黑,看来早已无力回天,只能静静等死。 “你看到了什么?” “一位感染了瘟疫的老头?”兰幽如实回答。 “再看。” 槐安子默念法诀,将真气输入老者的头顶,只见他面上的颓色竟消减了不少,片刻后便精神了许多。 “竟然会这样,难怪有些不对劲。我就说嘛,明明是治疗瘟疫,用的偏偏是聚气补灵的药材。看来这疫病确是有几分古怪,多谢师兄提点。” “无妨,师妹自己小心行事。” 槐安子再度离去了,却是以身涉险独自去调查这个瘟疫之灾背后的真相,并告诫兰幽严守这个秘密。兰幽虽年幼却也会察言观色,知晓其中关系重大,有些事是她不能越过的无形的线,甚至隐隐猜到此事与那位所谓的“医者”也脱不了干系。 整理好心情回到医馆,只见石台上又多了几株草药,原是刚刚几位同门从那深山中苦苦寻来的。同时,他们还被告知千万别饮这里的井水,因为这里的惟一的三口井已被病毒彻底污染,而熬制灵药和日常饮用的水用的则是那散修医者从别处引来的甘泉,确是干净无害的。 大多数雷华派弟子听闻此消息皆对那医者感恩戴德,而兰幽心中却是陡生疑惑——既然刚刚槐师兄证明了这并不是瘟疫,问题难道是出在那三口井之上?既然如此,那就从井水查起吧,但愿能力所能及帮槐师兄做些什么。 入了夜,忙了一天的雷华派弟子们终于支持不住沉沉睡去,四下里寂静无声。换上一袭早已备好的黑袍,再贴上一张薄薄的面具,兰幽蹑手蹑脚地向着角落里那口井一步步挪去。好不容易够到了吊桶,却被一只神秘的胳膊拽着后退了几步,心中一凛——难道被发现了?转身一看,只看见槐安子的满面怒容。 “师兄。。。” “这井水有点不对劲,师妹怎可如此大意贸然行动。” “我。。。只是想为师兄分忧罢了。。。” 见槐安子有些气急,兰幽犯了错般撇撇嘴垂下了小脑袋。槐安子也不辩白,将一只地鼠向井中轻轻一扔,还未等兰幽反应过来,那可怜的小地鼠已被突然闪过的金光撕得粉碎,残肢血肉洒了一地。再轻轻一个法诀,污物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啊,怎么会这样。。。这口井竟被下了如此霸道的结界!”兰幽委实吓了一大跳,不由背上冷汗森森,庆幸槐师兄来得及时。 “我查到了点东西,所以来看看。不要乱跑了,既然你有心彻查真相,就跟紧我,莫要再节外生枝。”语气却依旧冷冽如冰。 “是。”半天只挤出一个字,心中却欢畅无比——槐师兄是在担心我吗?嘿嘿! “今天天色已晚,师妹回去歇息去吧,一有发现我自会来找你,莫要独自行动平添麻烦。” “多谢师兄教诲。” “去吧。” 回到驻扎地,兰幽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第一次和槐师兄说了那么多话,而且槐师兄分明很在意她的样子呢。换上平常的衣裙,开开心心睡着了。 “兰师妹。。。我好难受。。。”黑暗中隐隐响起了寒缺月的呻吟声,兰幽起身掌灯一看,只见她面色青黄竟与那位病重的老者竟如出一辙。难道,她也感染了瘟疫?还是,她触犯了这里的什么禁忌。 “今天发生了些什么?你怎么会这样?”兰幽虽格外心疼,面上却一片冷静清明。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寒缺月淡定下来,告诉她今天采药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之事,以便好好思虑思虑对策。 “今晨,医尊带领我们十余人上山采药,一路指点交代很是耐心。只是。。。”寒缺月的声音突然淡了下去。 “我施了结界,别人并不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寒师姐莫要顾虑。” “唉。。。后来我被一只野豹盯上了。说来也奇怪,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但那只野豹竟然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 “啊,竟有这等事?” “那只野豹向我扑来之时利牙划破了我的右臂,我见自己流了些血不禁尖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而医尊这才转过身来发现了它。” “接着它便奋力扑向医尊,然后被师兄姐们剿灭?” “不不,奇怪的在后面呢。它一看见医尊竟然愣了,而后像见了鬼般立刻逃之夭夭,大家对医尊佩服至极。” “如此。。。”兰幽暗自猜道,寒师姐必定是被那病瘦的野豹传染了,看来果然还是瘟疫作祟。 “然后,医尊便让我饮了几口清酒解渴,伤口有些疼我便被送回来歇息了。”寒缺月顿了顿,“说也奇怪,这清酒竟是甜甜的,如同花汁一般可口呢。” 第二十三章 真假瘟魔 接下来的日子里,兰幽哪儿也去不了,正好可以一心一意地照顾着寒缺月,直到她痊愈如初。同时,槐安子那边也仿若大海沉石一般,一连几日都没有任何回音。为了给寒缺月输送灵气,兰幽取出几枚随身携带的丹药,偷偷化在了药水之中,有了灵药滋补元气,寒缺月的身子的确好转了不少,可一旦断药却又立刻反弹甚至愈发的疼痛难耐。经过多日的贴心照顾后,兰幽身上所存的丹药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耗尽时,槐安子却在突然间又出现了。 “兰师妹,这枚解药你喂给寒师姐吧,应该会有效。还有,千万不要说是我给的,也不要说是自己的,说是路边捡来的就行,明白了吗?” “嗯。多谢槐师兄教诲。咦,怎么多了一枚,不是。。。” “多的那枚,你自己收好。”声音依旧淡淡的,面上也一派云淡风轻,兰幽心中却不由又是一暖。 服下解药,又睡了一个上午,寒缺月的病终究还是顺利痊愈了。兰幽意外之余心中隐隐多了几丝安定——看来槐师兄的确查到了些什么。 夜深了,兰幽却并无一丝倦意,拿了卷薄书随意翻阅,这时窗外忽然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闷响,兰幽身子一凛感到了一丝浓浓的杀意。 “糟糕,有刺客!”兰幽不由低呼了一声。而躲在那里的“刺客”似乎吓了一大跳,匆匆忙忙地就欲遁走,兰幽一时好奇便跳窗追了上去,将槐安子的嘱咐忘得干干净净。心中突然生起的一个念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瘟魔? 一路追赶,很快就来到了一片小树林中,“刺客”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似乎觉察到了身后那道凛冽的目光。不过,庆幸的是,真正的仇敌已然远去,自己暂时安全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雷华派的地盘鬼鬼祟祟?”兰幽鼓起勇气厉声喝道。 转过身来,却是一个清瘦俊朗的男子,只是他身上仿佛有伤,嘴唇也愈发的惨白。见了兰幽,他似乎并不奇怪,眼神中非但没有敌意,甚至闪过一丝释然。 “你便是兰幽?” “你竟然认得我?”兰幽有些意外,随即便拔出紫越剑护住了自己的要害,“你便是那瘟魔?” “瘟魔?怎么连你也这样称呼我。。。”男子自嘲地笑了笑,笑容似有几分无奈,“说是我引起的这场所谓的‘瘟疫’,着实冤枉。你们不过是着了无痕老儿的道罢了,竟真的相信是瘟魔作祟。” “你。。。无痕道长德高望重,岂能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随意诽谤?我本怜你有伤好心留你性命,奈何你却竟如此出言不逊,委实可恶。”兰幽有些气急,身形一闪不一会儿紫越剑锋便抵在了瘟魔的喉头。 “既然圣女要痛下杀手,我幽游鬼子却也认了。幽游鬼子,生是天教人,死是天教鬼,若是此番能死在圣女手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男子轻轻合上眼睛,屏住了呼吸。 “我不认识什么圣女,我只知道你既然是魔教余孽,便是该死!”紫越剑正欲穿喉而过,忽然银光一闪,兰幽还未反应过来,手中剑竟被弹开了。 “你。。。”兰幽还欲还口,只见疾风掠过,幽游鬼子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槐安子则不近不远地立在那里。此情此景,兰幽不由呆住了。 “兰师妹,不是说不要乱跑吗,你。。。”声音低沉,冷冽如冰。 “对不起,槐师兄,我忘了。。。但是,”兰幽话锋一转,抬起头颅,愤怒地直视着槐安子的眼睛,“他是瘟魔,罪无可恕,你为什么要放了他?” “。。。他什么也没做,你根本没必要杀了他。” “怎么可能,不是大家都。。。” “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不过兰师妹还是少知道些为妙。记住,有些时候,多思无益。” 兰幽怔怔地看着师兄,心里的困惑更深了。 天上渐渐下起了雨,冰凉的雨丝带来些许寒意,不一会便淌了一地的积水。念到大病初愈的寒缺月还独自一人待着,兰幽道了声再会后,急匆匆御剑向驻扎地赶去,槐安子见她不再执着,却也暗暗的松了口气。停滞了片刻,转身向黑暗处一步步探去,直到缠绵的夜雨抹去了一切痕迹,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回到寒缺月身边时却已接近凌晨,天边泛起了微微的流光,远处的雷华山山顶便也覆上了一层金黄,圣洁而庄严。不经意间,兰幽又联想到了那位久未逢面的掌门,在她心中,他总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似乎不容任何形式的质疑与诽谤。 “兰师妹,你起得可真早啊!”过了片刻,寒缺月自美梦中悠悠醒转,一眼便看见了兰幽的满脸倦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糟糕,难道是昨夜没睡好?都怪我一时大意,得病害你忙里忙外,细细看来如今的你竟瘦削了许多。” “寒师姐不必自责,左右是师妹我忆起了往事一时难以安眠,怪不得旁人。”为了不节外生枝,兰幽只得撒了个小谎,想把这一切圆过去,还好寒缺月心思单纯未曾起疑。 “这瘟魔委实可恶,若是落到我寒缺月手中,定要教他多吃些苦头!”寒缺月以为师妹是惧怕瘟魔吓得睡不着觉,声音不由有些恨恨的,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瘟魔落网了!瘟魔落网了!”自窗外忽然传来了声声喧哗,伴随着惊喜与快意,寒缺月与兰幽闻之有些意外——难道这瘟魔这么简单就被抓了?也不对啊。。。立刻急急忙忙向着声音的源头追去,不多时便看见前方的空地上雷华派弟子和感染了瘟疫的镇民将道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快说,为什么要制造这场瘟疫?为什么要平白害人性命?”一位师兄厉声喝道,周围随即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我若是说自己是无辜的,未曾害人性命,你会信我吗?”声音有几分无奈,听来正是那昨夜出现在小树林中的魔教余孽——幽游鬼子。不知为何,她现在竟对这魔教的“大逆不道”之徒生出几分疑惑与担忧。 “无论如何,你都是那祸害这里的瘟魔,妖孽之话又有几分可信?” “既然如此,我便无话可说。既不信我,又何必问我?况且,此事牵扯重大,个中缘由岂是你们信得了我的?” “你。。。”师兄一时竟哑口无言。是啊,既然不信,又何必相问?看这瘟魔的态度,却也不像要抵死反抗或恶语相加,不如就暂时关押起来,兴许是弄错了冤枉了他。 幽游鬼子被带去看管了起来,照理说瘟魔落网瘟疫应该就此解除,小小的清水镇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食材都是众弟子上山采药时捕获的新鲜野味,小镇上一片歌舞升平不亦乐乎。虽然欢乐至极,但这一切是不是太过容易,兰幽觉得有些不真实。再看身旁的槐安子,却也眉头紧皱眼底还透出了几分警戒。虽如此,嘴角还挂上了一丝礼貌的微笑,不仔细看是看不出破绽的。 “槐师兄也觉得不太对劲?” “说不出来,只觉得这幽游鬼子既然安全了又怎么会反过来被抓?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他想带走却又带不走的?无妨,晚上随我走一趟,我们去好好会会这所谓的‘瘟魔’。” “一切但听师兄安排。” 回到医馆,兰幽依旧负责撵药,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苦涩的味道。药煎好了,便倒在一排小小的药盏中,自有师姐们分发给每一名患者。也不知为何,自从幽游鬼子被捕,许多镇民竟都奇迹般地好了起来,连兰幽都快要相信幽游鬼子就是真正的“瘟魔”。 入了夜,兰幽与槐安子换上夜行衣,偷偷潜入了用酒窖临时改造的地牢。由于“瘟魔”十恶不赦,所以弟子们也不曾担心会有同门前来劫狱,结界专门针对魔教门徒,只有同行的雷华派弟子方可持令牌探望。 作为轮班的看守者之一,槐安子令牌自是有的,因而打开结界轻而易举地携兰幽进入了地牢。一股恶臭味袭来,原是幽游鬼子刚刚才受了酷刑,伤口还在流着脓液,样子极为可怖,只一双眸子依旧澄澈若水,没有半分的魔气。 “你们是来杀我的吗?也好,反正无人信我,不如给个痛快。只是,这宝物就轻而易举地归了那冷面冷心的无痕老儿,却也遂了他的愿罢了。” “什么,宝物?”槐安子心中不由一沉——这事果真另有端倪。 “是啊,这本是我天教秘不出世的稀世奇珍,一百年前被遗落在了这原本寸草不生的清水镇,宝物天生带有再生灵力,因而很快这里便成了一片山清水秀的乐土,也算冥冥间造福了一方百姓,却也值了。因而教主即位后也未曾相寻,只当做由这淳朴无害的清水镇镇民代为保管,不用担心被他人盗了去。教主宅心仁厚,认为若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却也是大功一件。” “既然教主一片好心,那这所谓的‘瘟疫’又是怎么一回事?” “唉,说来话长。你等若是不怕掌门怪罪,我便如实告诉你们吧。” 第二十四章 离开清水镇 “还请前辈知无不言,以实相告。”槐安子轻轻一拱手,也算是行礼了。 “唉,一切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件怪事说起啊。。。”幽游鬼子神色有些怆然。 原来,清水镇自从得了宝物便变了个样,从昔日荒凉的戈壁滩,变作了钟灵毓秀的绿水青山。由于并不知晓真相,清水镇上下都以为是天神下凡护佑这里的百姓,修建神坛供奉神位,每日虔诚祭拜香火不断,而这个传说便也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不知何时,这个传说引起了无痕道人的注意,聪慧如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个中缘由,遂暗地里彻查了三十年,才隐约从一位故人口中骗到了宝物的秘密。 这宝物是有灵性的,因而遁去了形容,无痕暗地查了个遍却也徒劳而归。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办法——散魂汤。为了配置散魂汤,无痕竟甘愿以整整一百年的修为为代价,使用了一种古老的秘术。接着,便携带着几个心腹弟子以闭关之由秘密下了雷华山。以散魂汤为引,一干人花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找到宝物埋藏的地址,又花了二十余天的时间才成功地化解宝物的禁制。无痕欣喜若狂,立即将宝物取出纳入自己的乾坤袋,随即洗去了几位随行者的记忆,一齐回了雷华山。满以为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奈何人算不如天算,在寻找宝物的过程中,一位心腹弟子在井边歇息时,不慎打翻了自己携带的那瓶散魂汤原液,有几滴散落在了井中,与井水混合后,引发了所谓的“瘟疫”。 事发后,无痕气愤非常,担心事情败露,为避免节外生枝,纠结多日后,终于找了个由头将那几个参与寻宝的心腹弟子尽数秘密杖毙,并谎称是魔教余孽的暴行。只是,虽然自己的危机解除了,但对于清水镇居民的命运却于事无补——清水镇的百姓终究还是中了散魂汤的毒,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死相惨不忍睹。无痕一来作为当今九州第一大仙派的掌门,从道义上无法对自己门前的灾祸袖手旁观,二来毕竟此事因己而起,所以那“医者”便适时出现了。 考虑到若是全部轻易解毒,村民必然心中起疑,所以医者便谎称瘟疫,特意用慢性药拖延时间,顺便寻找合适的替罪羊。而奉天教教主之命前来探查宝物去向的幽游鬼子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于是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瘟魔”,下了通缉令。 为了使一切更加合理,无痕进行了缜密的安排,而那“医者”便也在此行中成了无痕的左膀右臂。 为了制造“瘟疫”的假象,“医者”动用了魔物噬魂杀,将这方圆几十里的生灵尽数摄走几丝魂魄,却也留了它们性命,只是瘦骨如柴仿若感染了疫病一般。 几天前,教主不放心宝物,便派幽游鬼子再探探此地的灵力,不料宝物被盗,遍寻踪迹,几经周折,终于追查到了无痕老儿的秘密。但在探查的过程中,幽游鬼子却受了重伤,修为大减。找了个僻静的山洞疗伤,却被搜山的雷华派弟子发现,无力抵抗,被五花大绑掳了回来。自此,“瘟魔”落网,村民们便被喂下了解药恢复了健康,而幽游鬼子则无辜成了替罪羊。 “你。。。竟敢出言诬蔑掌门,罪无可恕!”兰幽听完了整个事件,心中如同翻江倒海。掌门,他真的是这样吗? “你可以走了。”槐安子沉默片刻后便解开了封印,还递给幽游鬼子一瓶治疗创口的仙药。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幽游鬼子去也!”随即,便化作一阵清风遁去了,只留下少男少女相对无言。 “他说的,你不必挂在心上。”轻抚额头,槐安子施展秘术摄去了兰幽的部分记忆,当她再次反应过来时,却已被送回了驻地的小帐篷中。头有点疼,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男弟子们都围在篝火旁烤着野鸡,槐安子整理出一张笑容也凑了过去,一群人热热闹闹享用着佳肴却也不亦乐乎,一个夜晚便这样悄然逝去了。而那个关于宝物的真相,便也随风而去,成了一个谜。如今,在这里,真相只有他一人知晓,却也足够了。其实,幽游鬼子并未说谎,他的所言和槐安子调查到的八九不离十,甚至还顾及自己的处境适当地隐去了部分内容。虽如此,却也是句句都“大逆不道”,“可罚可诛”。 第二天清晨,地牢发了大火,所有人都以为“瘟魔”已被烈焰烧成了灰烬,一时之间开开心心奔走相告。得知了此事,兰幽与寒缺月也欣喜万分,毕竟,那“瘟魔”害人性命死不足惜。“瘟魔”一死,清水镇终于得以恢复了太平。 成功剿灭瘟魔,雷华派弟子们也算功德圆满,即日起便踏上了归途。 “辛夷哥哥!”一见山门外一袭紫衣前来迎接的寒辛夷,寒缺月像花蝴蝶般开开心心迎了上去,而寒辛夷则轻轻揉了揉她缀满珠玉的小脑袋,眼底尽是宠溺与怜爱。 “缺月此行也算立了大功,只是为何几日不见竟瘦了许多?” “此行我一时不慎感染了瘟疫,蒙兰师妹终日照顾才得以痊愈。为了照顾我,师妹才瘦削了不少,今日脸色依旧不大好。” “师姐不必自责,你我本是同门又是好友,如此却也是分内的。况且,既是患了病,又怎有抛下你独自快活之理?你若再是执着和自己过不去,却也姐妹生分了。”兰幽一把抓过寒缺月的素手嗔怪道。 “多谢兰师妹对舍妹的照顾之情,师妹情深义重,我寒辛夷来日定报此恩。”寒辛夷端雅一笑,拱手福了福算尽了礼数,心中却漾起一丝温存与一丝莫名的情愫。这小师妹果真是重情重义又礼貌大方,一连两次相救缺月,而为了一不相干的阿肆姑娘更是豁出了性命,真乃奇女子啊。心中一悦,不由又多看了兰幽几眼。 “辛夷哥哥,你莫不是看上兰师妹了吗?”寒缺月掩唇一笑,辛夷反应过来,不由耳根有些热热的,慌忙敛了目光转身离去,行动有几分仓促,完全不似平日的稳重端雅。寒缺月又偷偷一笑,拉着满面燥红的小师妹御剑回太白峰复命论功领赏。 到了太白峰,听说瘟魔已伏诛,掌门不禁心情大好,每名弟子赏护心丹三粒灵石二十枚,接着便各自歇下了。 回到小房间,兰幽还是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识海中隐约有片段闪过却又看不真切,兴许是累着了吧。服下一枚护心丹又睡了片刻,精神终于恢复了许多,是时候着手开始试试那《御龙咒》了。反正现在已达午后,法术课的时间却也睡过去了。 屏息凝神,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真气,引导着它按一定的规律游走过全身经脉,不知不觉便转过了几百个小周天。随着真气的游走,体内的奇经八脉如被甘泉滋养过一般格外的舒服。 心慢慢静了下来,陷入了一种无我无相的神奇境界,吐纳间只觉灵气连绵不断地涌入体内,化作真元被截留了在了丹田之处。真元越积越多,渐渐达到一个饱和,丹田隐隐有胀痛感,为了防止走火入魔,兰幽用力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胀痛感立时便消失了,看来自己的确已经炼气圆满陷入了另一个瓶颈,只要绕过瓶颈,便可顺利筑基成为一名真正的修士。现在迫切需要的是筑基液和筑基丹,这些在无相峰的集市上虽有售卖,但价格普遍偏高,身为一介小弟子的她是万万不敢奢求的。 既然如此,急也是急不来的,不如先练好手中这本《御龙咒》中的法术吧。再次阖上眼帘,这一次想的就是每一章扉页上的招数了。 《御龙咒》本是为龙族设计,因而一招一式都是为龙族后生量身打造。虽如此,兰幽却将这些招数和自己的体质相结合,幻变出属于自己的招数,而招数可拆可换本也是《御龙咒》的难得之处。 第一式“龙吟幽谷”是最基本的招数,讲求将体内散乱的真元拧作一股力道,一条线直攻对手招式中的破绽。兰幽一遍遍在脑中演练拆分,真元也被调动起来与识海中的招数遥相呼应,一遍又一遍,这股力道也愈发的精纯。忽然,识海一振,这第一式便也悟了。 第二式“龙潜潭底”却并没那么简单了,要求将体内真气尽数沉在丹田,通过真气的震荡激发最强的爆破力,用于实战中的近身防卫。 第三式“龙腾青云”更是艰涩,首要的条件便是练气圆满以便炼化出真正的龙游之气,而有了龙游之气,便可脱离剑术的桎梏练就御风术。在雷华派,御风术是结丹修士才掌握得了的高深法术,区区炼气弟子也许一辈子也望尘莫及。但依据《御龙咒》中的记载,若是练得游龙之气,就算尚未筑基,也可以另一种方式顺利掌握御风术,而且甚至只是小事一桩。 看到这里,兰幽心中有些激动澎湃——御风术何其难得,奈何九州结丹修士少之又少,因此若是能掌握这一门法术,对大多数修士而言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如今,机会就摆在面前,怎不教人心神荡漾。 合上书页,兰幽在识海中又演练了几遍“龙隐幽谷”,直到能熟练掌握,方才长舒了一口气。而那“龙潜潭底”却未入其门,也许过几日机缘一到问题自会迎刃而解。至于“龙腾青云”,目前想也不敢想,只能当做一个奋斗的小方向。若是实在悟不到,也没关系,而若是成功悟到了,那也算是心愿已了何不快哉? 只是这本秘籍借给她是暂时的,因此随时都有可能被取走前功尽弃。既然如此,便也只剩一个办法了。 夜明珠泛发着浅浅的幽光,兰幽自行备好了纸笔,一笔一划逐字逐句,兰幽决定将它们全部抄写下来备份。 夜已深了,窗前的明艳少女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依旧借着夜明珠的光华奋笔疾书。这一抄便是一整夜,而停笔之时却已是第三天的午后了。 第二十五章 失败的复仇 终于顺利完成任务,兰幽不禁松了一口气,活动活动筋骨,又服下一枚护心丹,疲惫与倦怠瞬间无影无踪,看来掌门亲赐的灵药果真不同凡响。如此想着,便开开心心持剑往那后山的方向去了——照此推算下去,若是能得到掌门亲赐的筑基药水,效果也定是好过其他吧?只是,若是要得到掌门的青睐还必须让自己更强,而目前新的任务便是再熟悉几遍在《御龙咒》中刚刚习得的招数,力求滚瓜烂熟。既然没有神龙之灵,无法幻化出神龙之形,那就以此剑相替,掌门亲赐的筑基药水和青华峰真传弟子的位置,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此时正值雷华山红梅花开,一枝枝一簇簇如火焰般绚丽,映着山上的皑皑白雪,别有一番韵致,暗香浮动,竟是一片香雪海。 演练了几遍“龙吟幽谷”,果真比在脑中模拟难了许多,不过也正常,毕竟是龙族无上秘籍,又怎会太过简单?练了一会儿,在这雪地里竟也大汗淋漓。 “兰幽师妹练功如此刻苦,不如就和师姐切磋切磋如何?”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声骤然响起,兰幽一转身,正对上一身红衣的月漾儿。只见月漾儿手持一支红梅拈花一笑,笑容明艳动人,一丝若有若无的恨意似乎被努力克制,依旧笑靥如花。 “见过月师姐,请问师姐想如何切磋?”兰幽含了一缕笑微微颔首,也算是对师姐尽了礼数。 “你就用剑吧,而我用的,则是手中这一枝红梅。”月漾儿嫣然一笑。 “既然如此,师姐先请吧!” “哈哈,师妹好大的口气,那便依了你吧!” 只见月漾儿身形一转,手中红梅竟化作滚滚烈焰,向着兰幽的面门席卷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兰幽面前赫然支起了一道水幕屏障,只听“滋”的一声,烈焰竟生生地灭了。 “水系法术?有几分意思。那就试试你的修为吧,量你也只是个炼气低阶的小弟子,一时也翻不了天。”声音依旧柔媚,却多了丝狠厉之色。 “师姐莫要手下留情。”兰幽心中冷笑一声,手持紫越剑迎风而立,晶莹的雪花血色的红梅衬得她愈发的清丽冷艳,似不食人间烟火的雪中仙子一般。看着她绝美的面庞与身姿,月漾儿的嫉妒心不断膨胀,眼底厉色更甚。 “是你自己要找死!”月漾儿厉声喝道,全无了方才的妩媚与娇柔。轻轻念诀,只见红梅化作了一支赤色的仙剑,还泛着隐隐的火光。 赤焰剑?看来那支红梅果然有诈,竟是一柄稀世的火系法宝。既然如此,这也算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了。 “师妹看招!” 红光一振,赤焰剑化作一条手腕粗细的赤色长蛇,吞吐着火红的信子,向着兰幽迤逦而来,偏偏速度格外地惊人。 兰幽浅喝一声,只需一剑,长蛇瞬间被斩为两半。红芒一闪,被斩断的长蛇又化作了原来的样子,依旧是一柄赤色的仙剑,剑身并无一丝裂痕。 “师妹好身手,师姐佩服至极,哈哈,看招!” 又是一阵红芒从眼前掠过,再次反应过来时,只见月漾儿手中剑竟无影无踪,看她的表情带有几分玩味。四周,诡异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兰幽气息一凛,暗叫不妙。 周围的丛林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大,一条条赤色的小蛇从四面八方现了身形,粗粗一估,竟有百余条,将她团团包围水泄不通。 “赤莲火蛇,每一条皆是剧毒之身,若是一个不当心碰着了,此命休矣,那就可惜了你的一副好皮囊。如果你自行废去修为,我会考虑留你一条贱命苟延残喘。” “你竟敢残害同门,难道就不怕掌门怪罪?”兰幽目光湛然地直视月漾儿的眼睛,并无一丝惧色。 “你以为掌门是真的抬爱过谁吗?笑话!其实啊,只要谁最有利用价值他便见风使舵。而你想,一个卑微下贱的废人,又怎入得了他的眼?至于这柄紫越剑,剑阁里仙剑多的是,只当是扔了块破铜烂铁罢了。” “你的诽谤,我丝毫也不会在意,至于这蛇阵,我倒愿意斗胆一试。”眼看着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兰幽紧紧握住紫越剑微微颤抖,剑身泛起一丝暖意似是安慰似是抚帖,为她小小的身体带来愈发浓烈的勇气和希望。 低啸一声,兰幽便和蛇群战作一团,只见不一会儿赤莲火蛇便死了一大片。正欲松口气,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被斩灭的火蛇竟渐渐复苏了过来,继续向她无声地蜿蜒而去,而月漾儿则双手抱拳斜倚在红梅花枝旁,拈花而笑。 渐渐的,兰幽有些体力不支,但依旧强撑着继续战斗,眼看将要落败,手中的紫越剑突然发烫,一道白光之后,一股霸道的灵力瞬间注入兰幽体内,她小小的身子又重新充满了力量。剑光明灭间,蛇群竟成了一片红色的碎肢残骸。 月漾儿的面色,从最初的得意渐渐转化为了惊诧与恐惧,到最后完全呆住了。 “师姐,承让了。”兰幽服下护心丹,向着月漾儿福了福,正欲离去,却被一柄赤色的仙剑挡住了去路。 “不可能,明明只有筑基中期的修士才有能力破解如此霸道的赤莲蛇阵。。。可你明明还是炼气期。。。不,这不可能!” 月漾儿长啸一声,忽然手持赤焰剑向兰幽的心口刺去,一阵风掠过,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她一身,似有一些黏滞。毕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怕自己承受不住这过度惨烈的画面,月漾儿不由紧紧闭上了眼睛。复仇的快意开始蔓延,如今的她已被心魔控制,完全丧失了理智。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惊呆了,只见一袭青衣的槐安子满身是血地躺在兰幽怀中,而兰幽紧紧环住他的身躯泪流满面。 “槐哥哥,怎么会是你。。。”月漾儿身子一颤,泪水夺眶而出,一滴滴,滴在了厚厚的雪地上,然后又遁去了形容。雪下得很大,但她的泪水却是滚烫的,带着浓浓的心伤。 在兰幽的搀扶下,槐安子渐渐站立了起来,右肩有一个硕大的血窟窿,鲜血横流浸透了绣纹繁复的青色长衣。 目光一扫,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的一大片赤莲火蛇的尸体,顿时原本苍白的面色由于愤怒泛出了异样的潮红。 “你何故非要取兰师妹的性命?”声音淡淡的,面上却满是厌恶和鄙夷。 月漾儿自小和槐安子一同长大,很小便对槐安子暗生情愫。虽然知道槐安子对她并无儿女私情,顶多也就算个兄妹情深,而且这些年对她也越发的冷淡了,但她还是一厢情愿地思慕着他。饶是如此,却也从未看他露出过这种神情。她知道,现在,他在恨她,只为兰幽这个该死的“贱婢”。 “月漾儿,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槐安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依旧面色如霜。 “不。。。不。。。槐哥哥,你听我解释。。。”月漾儿一阵慌乱,眼底又泛出了些许的泪光。 “没想到,我一再的容忍竟是纵容了你。此番我们缘分已尽,从此便是路人了。”声音依旧清淡如水,无喜无悲。 “槐哥哥,对不起,如今我已无话可说。”月漾儿收起赤焰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面色苍白如纸,滚烫的泪水划过面颊滴落在雪地上,霎时便无影无踪。 雪又开始下了,但如今的月漾儿却早已面如死灰,连带着原本妖娆魅惑的一身红衣也愈发的碍眼而刺目。不一会儿,她倒在了雪地上,心底溢满痛楚与绝望。 往事历历在目,还记得儿时,槐安子如兄长般对她百般溺爱与纵容,包容她的一切小心机和小算计,冥冥中却造就了她的自私自利和狭小的心胸。她一向胆大,因为有他做她坚强的后盾,只要她犯了错自有他为她承担一切惩罚,而她却将一切视为理所应当。她以为,槐哥哥会永远陪着她,护着她,容忍她的一切,然而这一次却终究是躲不过逃不开了。既然如此,就让她就此死去吧,与这漫漫积雪融为一体,让纯净的雪花掩盖住她的一切自私与不堪。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过去了。 雪依旧在下,一男一女两位小弟子恰巧路过,远远便看见雪地里的那一抹血红。走近一看,不禁吓了一大跳。 “咦,这不是月师姐吗?”女弟子掩口惊呼,男弟子微微一皱眉,伸手探了探。 “还好,只是晕过去,呼吸还是有的。” “还好还好,吓死我了。。。”闻言,女弟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月师姐是揽月峰的弟子,我们先把她送过去吧。。。” “不如就让我送她回去吧,你们可以离开了。”一个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人闻言一惊,回头却见一位身材顽长的玄衣少年,面上的神色似有些不虞,原来是映雪峰的寒辛夷师兄。 “那就有劳师兄了!师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吧。” “嗯嗯,快走。” 踏雪声愈来愈远,而寒辛夷这才慢慢走到月漾儿的面前,嘴角一弯,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第二十六章 再悟神功 “槐师兄,槐师兄,你要坚持住啊。。。”由于师兄重伤无法御剑,兰幽只能轻轻扶着槐安子,一步步向着青华峰后山山门的方向挪去。她知道,只要出了后山,见到了其他师兄师姐,槐师兄便有救了。她本想暂时安顿好师兄自己尽快去搬救兵,奈何她不放心,生怕受了重伤的槐安子被山中的豺狼虎豹吃了去。 “兰师妹,谢谢你。”槐安子迟疑了片刻,突然间开了口,声音带有一丝罕见的温柔与欣慰。 “槐师兄。。。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呢。。。”兰幽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微微的颤抖。槐安子此刻半搂着她,姿势略有一丝暧昧,兰幽不知不觉间早已臊得满面通红,耳根也隐隐有些发热。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地里步履蹒跚的两人终于逢到了一大群前来赏梅的师兄师姐。 “咦,你们看,那不是兰幽吗?旁边那位是谁,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好像是映雪峰的真传弟子槐安子,竟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走,快去看看。” 见了二人,一行人议论纷纷地围了过来,其中一名懂医的师姐轻轻探了探槐安子的脉象。 “他受了重伤,但未伤及心脉,先服下这枚药丸,再调理半个月,应该就可以痊愈了。”师姐探过脉象松了口气,递给兰幽一枚养息复生丸,兰幽连连道谢,赶紧让槐安子服下。服下丹药后,槐安子的气息渐渐稳定了下来,命算是保住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见槐安子的伤口依旧血流不止,兰幽赶紧从乾坤袋中找出一小瓶愈伤补气的九转白玉丹。那九转白玉丹本是兰幽多年前用迷花炼制而成,前几天在清水镇为了给寒缺月补气耗费了不少,如今便只剩下一枚。九转白玉丹药性霸道,因而不敢随意使用,如今师兄既然平稳了气息,应该还是受得住,横下一条心,兰幽忙取出让师兄咽下了。丹药下肚,槐安子微微皱眉,应是肌骨再生有些痒酥酥的。血很快便止住了,槐安子面上也泛出了一丝略显正常的血色。 “槐师兄毕竟是映雪峰的人,不便在我青华峰久留,师妹还是早早将他送回去吧。”见槐安子已无大碍,又一名师兄开了口,似是有几分嫉妒槐安子,声音带有一丝尖锐与刻薄。 “兰幽多谢各位师兄师姐的救助与提醒。”兰幽心怀感激,支起小小的身躯福了福。 一行人见再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便也放放心心地离开了。 “多谢兰师妹赐药,我现在必须尽快回到映雪峰闭关养伤,师妹以后万事小心,别再着了谁的道。” “兰幽谨记师兄教诲。” 由于服下愈伤药丸又补充了不少灵力,槐安子伤口不再流血,身子也轻松了许多,至少御剑回到映雪峰的力气还是有的。毕竟男女弟子不宜过分亲密,兰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槐安子御起钰苍剑独自向着映雪峰的方向飞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雪雾中。 施净咒涤去身上的残血,兰幽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弟子楼上的小房间,拉开小匣子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兰幽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会那么虚弱?” 见兰幽软软瘫在那里毫无力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麒麟兽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身上怎么有安子哥哥的味道呢,安子哥哥怎么啦?哪里来的这么多血呀?”麒麟兽绕着兰幽飞了几圈,仔细嗅了嗅她的衣裳,摇头晃脑地问。 “槐师兄。。。他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伤。”兰幽的声音虚弱似呓语一般。 “受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麒麟兽吓了一大跳,赶紧飞到兰幽胸前,连蹦带跳,连连发问。兰幽启唇,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毕竟,这麒麟兽也是他送的,也算是同伴,应该知道事情的始末缘由。 “安子哥哥。。。”麒麟兽小嘴一咧哭了出来。兰幽暗自庆幸——还好及时服下了丹药,不然恐怕情况会更糟。 麒麟兽还在那里啜泣,兰幽轻轻抚摸着它,最后终于支持不住浑身的酸疲,枕在软软的被子上睡过去了。 揽月峰,寒辛夷背着月漾儿来到了弟子楼,立刻便有同门弟子发现了她,将她送回房中歇息。 还未等揽月峰同门道谢,寒辛夷眉头一皱便转身离去了。月漾儿的地盘,他一刻也不想多待,救她也只是不忍她死在这冰天雪地里。毕竟,月漾儿的脾性人尽皆知,他不过是发了回善心罢了。 青华峰,兰幽睡了一天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第一个念头便是想立即去看看槐师兄。但转念一想,师兄应该还在闭关疗伤,不便打扰,再加上槐师兄是映雪峰的弟子,又不常来往,贸然前去有些难为情,便将念头生生按下了。想来师兄应该无大碍了。 起身,兰幽自枕边翻出了那本手抄版的《御龙咒》。为了让身边的人不再为了救她而涉险,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大到有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的力量,换做她去守护他们。如此想来,右手不禁攥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 第一式“龙吟幽谷”已然练成,接着的便是第二式“龙潜潭底”。静静吐纳呼吸,感受着体内愈发汹涌的真气狂潮渐渐平静下来,要练成这第二式,讲求的是心静如水,不能有一丝杂念或心神荡漾,不然极易走火入魔。 按照秘籍上的指点,兰幽合上双目又陷入了无我无相的境界,摒除一切执念与干扰,心若止水。冥冥中,能看见一些小小的光点在黑暗中沉浮,游走,似聚似散,似有生命一般。渐渐放松身心,光点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缓缓向下沉淀,愈来愈深。 这时,脑中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偶,应是神识幻化而成,手持兵刃向她迎面砍了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兵刃没入她的身体,却无一丝痛楚。原来,果真是幻象罢了。既然如此,就让她与它好好地大战一场吧! 黑暗依旧在蔓延,四周则是一片虚空与冷寂,在这黑暗之中,渐渐又形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偶。手持紫越剑迎风而立,正是兰幽自个儿,挥剑,锋刃直指对手咽喉。此番,这虚空中一战正好试试身手。 首先的,依旧是那初学第一套剑法——玄清腾鹤,三十三式剑招以及每一招的三十三番变化她早已烂熟于心,动作流畅每一招都出手都干净利落,不一会儿那小人偶便中了上百剑,而每中一剑伤口迅速愈合而动作却没有一刻的凝滞,依旧挥剑而来招招直指要害。这玄清腾鹤,就当做是小小的热身吧,只觉身子愈发灵巧呼吸也未曾乱过一丝一毫。不一会儿,玄清腾鹤的每一招每一式更加熟练,出手招数得心应手,不由喜上眉梢。 不多时,一套玄清腾鹤对战已然娴熟,接下来再试试天女散花吧。 天女散花重在防守,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非常高,剑法并不难,有些类似花拳绣腿,极为锻炼防守和闪避的灵活性与及时性。不一会儿,额上泛出了些细密的汗珠,动作愈发的翩然而灵巧,如一只自由的云雀在偌大的天空中肆意徜徉,优美而洒脱。 又试了几套剑法,效果都还不错,身上也泛起了淡淡的暖意,是时候练练这《御龙咒》的招数了。 第一式“龙吟幽谷”,第二式“龙潜潭底”,第三式“龙腾青云”。。。凭借手抄谱留下的印象,兰幽努力按照秘籍中的要点进行各种尝试,但除了第一式其他的却并未达其要领,持剑的手略显僵硬,动作也不太协调。试了上百次,“龙潜潭底”又熟络了许多,但依旧像是缺了些什么。会是什么呢?兰幽渐渐陷入了沉思。 沉吟间,人偶渐渐淡去,黑暗中又出现了那细碎的光点,在空气中悬浮徘徊,似一只只美丽的萤火虫,散发出幽蓝色的淡淡的光。 屏息凝神,幽蓝色的光点渐渐凝聚起来,形成一团团的光斑。轻轻吐息,光斑渐渐开始下沉,在丹田处聚集成一大片。相应的,手心也渐渐泛起温热的感觉,似是充入了大量能量,能量自小臂渐渐灌入手中剑,紫越剑发出了一阵浅浅的嗡鸣。心中微微一震,瞬间清醒过来,细细一查已是满身大汗淋漓。 一身透汗后,身上反倒清爽了许多,脑中又重新将招数演练了一番,心下一凛,这第二式“龙潜潭底”竟是顿悟了。 只是这第三式着实太难,筑基后能悟得了一二已然很不错了,后面的第四式第五式更是不敢乱来,怕修炼过度走火入魔得不偿失。轻抚紫越剑,触感温润而光滑,手柄处还镶嵌了一枚淡绿色的极品灵石,为此剑注入了浑厚的灵力。收好仙剑,又将本门秘籍翻出来看了看,转眼旭日东升染红了漫天云霞。 清晨的青华峰空气极好,兰幽上过法术课决定在这后山散散步。有了前两次遇袭的经历,她再不敢大意,将那小小的麒麟兽带在了身边。 头一遭漫游青华峰后山,麒麟兽兴奋地东瞅瞅西望望,绕着兰幽飞来飞去。看到了灵溪,本是灵物的它更是兴奋,钻入冰冷彻骨的溪水中好好地沐浴了一番。由于是火系灵兽,麒麟兽自有业火傍身因而却也不惧那冬日的冷泉,在雪地里更是快活地打了几个滚。一番玩乐,却也不亦乐乎,可爱的小模样逗得兰幽咯咯直笑。 好久没这么快活了,施了个咒躺在雪地里,兰幽痴痴看着天上那自由飘逸的云朵和那树枝上斑驳的雪团,久违的轻松与快乐袭上心头,耳边麒麟兽的聒噪声似乎也与这天光融为一体。所谓修行,必须遵循冥冥中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规律,也就是说,对于修士而言,这山这水也许也能成为益友良师。而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道”吧。 “兰幽姑娘别来无恙?”正当放松享受之际,一个柔软魅惑的男声自耳畔悄然响起,音色略有几分熟悉,兰幽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 “冰龙公子?” “正是在下,姑娘好记性。” 第二十七章 冰龙的海岛 “这个小家伙倒是有几分意思,只是为何见了我竟这副模样?”冰龙见了麒麟兽不由有些好奇,欲伸手碰碰却被一下子躲开了。 “不许你碰我,我可不认识你!”小麒麟嘀咕了一声,藏在了兰幽的头发后面,一双小眼睛提防地盯着这位陌生少年。 “冰龙公子可是来寻什么宝物,还是专程来取走我保管的那本《御龙咒》?”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族太子此番来得正巧,那本《御龙咒》,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本尊此番是专程来探望姑娘的,姑娘几日不见,倒是瘦削了不少,难道是受了什么欺负?”一双浅碧色的眸子牢牢盯住她,却无一丝戏谑轻薄之意,眼底闪过淡淡的疼惜。 “既已化险为夷,恶人得到了惩罚,再去追究毫无意义。兰幽多谢冰龙公子一番好心。”兰幽面带微笑,对着冰龙福了福身子。 “几日不见,姑娘的修为倒是精进了不少,观你面相,应该是早已炼气圆满,是时候备些灵药筑基了。” 冰龙眼底闪烁着盈盈水光,兰幽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忙转过头假装梳理柔顺的鬓发,似有几分尴尬。 “本尊可是哪句话惹恼了姑娘,以至于姑娘对本尊如此视而不见?”嘴角一勾,语气似有几分戏谑。 “我。。。只是身子有些不适。潜心修炼多日,有些乏了。”兰幽拗不过他,终究还是半真半假地搪塞了过去。 “听见了吗,我的兰幽姐姐累了,我们要回去睡大觉,嘻嘻!”麒麟兽听说可以回去了,不禁松了口气, 小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既是修炼多日乏闷了,若是回屋睡大觉岂不是更加的无趣?不如。。。就随本尊去山下看看风景,也好一解心中困乏。” “什么?”麒麟兽的神色立刻变了,“不要不要,兰幽姐姐别跟他走,我们回去吧!” 若是说实话,兰幽也一点不想待在冰龙身边,因为无形中感到的那种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然而,冰龙赐她《御龙咒》也算是一番心意,若是回绝了他倒显得有些忘恩负义。既然如此,唯有爽快地答应下来再找机会脱身,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既然公子诚意相邀,兰幽却之不恭。” “那我呢?”麒麟兽眼睛一转,忙绕着冰龙飞了几圈,神色近乎恳求,还不忘拽几下他的袖口,“我也要去呢,我也去!” 冰龙自然知道它打的什么小算盘,嘴角一勾,微笑着摇摇头,麒麟兽无计可施,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冰龙哥哥是坏人!”泪水哗哗直流,脸上软软的鬃毛被浸地湿润润的,极是可怜。 “小麒麟别哭,姐姐很快就回来,还要给你带好吃的哦!”兰幽揉了揉它满是鼻涕眼泪的小脸,只觉指尖湿湿的又有些黏糊糊的,“现在就乖乖回弟子楼,听话。” “那。。。兰幽姐姐一定要说话算话。”小麒麟可怜巴巴地看着兰幽,好一会儿才挤出这几个字。 “那是自然,姐姐又何曾欺瞒于你?” 扭捏了片刻,小麒麟终于极不情愿地飞回了弟子楼。 轻轻念诀,冰龙脚下渐渐凝聚起了淡淡的云气,伸手欲牵过兰幽的小手却抓了个空。苦笑,轻轻地缩回了右臂,在胸前结了个印念动真诀,只见兰幽脚下亦腾起了薄薄的白云。 脚踏祥云,冰龙与兰幽并肩而立,却是一路无言。冰龙不禁有些懊恼——若是自己早槐安子一步救下兰姑娘,事情会不会有更好的结局?可惜冰龙天生风流多情,远远看见两位美人斗法,竟不知该帮哪一个,若是要他相帮,自然是一个也舍不得。无奈,只得施咒托梦唤来槐安子与寒辛夷,白白把献殷勤的大好机会拱手让与他人。 飞了不知多久,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海岛,岛上灵气充裕,遍植灵花灵草,灵兽灵禽出没其间。景色怡人,就连空气也带有几丝淡淡的清甜。 兰幽此生从未到过这么美的地方,不由有些兴奋,尽情地吐纳着精纯的灵气。 “这里的花真美,果子闻上去也香香的,好开心啊!”兰幽转了几个圈,随即便在花间捉起了蝴蝶。这里的蝴蝶却也不是俗物,都是些吸摄了不少天地灵气的灵蝶,因而兰幽怎么也追不上,只得放弃,悻悻然。 “咦,这不是枯雪草吗?在无相峰早已炒到了一千枚灵石一株,没想到在这里遍地都是!还有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龟犍果?竟然世上真有此物!”兰幽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在草地里又开始跑跑跳跳。 “美景配佳人,竟是画一般的模样,妙哉妙哉。”斜倚花间,冰龙不由轻轻叹道,举壶抿了一口甘醇的百花酿,神情似是有几分陶醉。 又灌下一壶美酒,冰龙脸上泛出了淡淡的红晕,衬着如玉般白皙的面庞,额上的冰蓝色碎发,澄澈的浅碧色眸子,和桃瓣般粉嫩的唇,愈发的明艳不可方物。如若不是平坦的胸膛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难以相信,面前的绝色佳人竟是身份尊贵的七尺男儿。 趁着冰龙细品美酒,兰幽正好仔仔细细地在岛上寻找需要的灵草与药草,也好回去自配筑基洗髓汤。若要顺利筑基,必须先浸泡洗髓汤后再服筑基丹,泡筑基药水,步骤错不得。而洗髓汤向来材料价格居高不下,而且有几种更是有价无市的珍品,因而只有富贵人家才出得了几个筑基修士。但那些世间珍奇的灵草灵药,在这里却极为丰富,不一会儿便收获了一大把,拿在手中细细挑选赏玩兰幽不禁喜上眉梢。 看着兰幽忙碌的身影,冰龙心中暗叹——好机灵的女娃。的确,这里其实是龙族的藏宝阁,此次带她前来,正是想赠她一些需要的筑基材料,以补偿自己因未能亲自搭救而生的歉意。毕竟,对于冰龙来说,这比提升修为更加重要。 此番,并不似一般的行善积德,倒更像是一场游戏。侧卧花间,持一盏美酒,看着那秀美绝艳的少女自由地在花丛中穿梭徜徉,此情此景倒也不失为一种雅趣。心底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滋生蔓延,自从五百年前瑶姬去世,这种感觉似乎好久都没有如此强烈过了。这女娃性子机灵活泼,外貌也是美而不妖,就连举手投足,都有几分像她。难道,她竟是瑶姬仙子转世,特意给他一个惊喜?冰龙不由淡淡一笑——这可真是有趣。 采了好多的花草,小兰幽累得气喘吁吁,冰龙看了看天色,终究还是下定决心送她折回了青华峰。分别前,他塞给兰幽一个小小的翡翠玉牌,上面雕刻了许多奇怪的文字与图腾,也可算是一份小小的信物。 腾云归去之时,冰龙微微勾起了唇角——这瑶姬仙子的玉佩,兰姑娘戴着正合适。念到如此,他不由又看了一眼天边,那里,是他与瑶姬仙子初次相逢的地方。那天的晚霞,也这么美,这么的令他心驰神往。 回到弟子楼前,只见一向冷清的小广场上竟密密麻麻围了一大群人,细细一打听,方知原是揽月峰的几个男弟子正聚众闹事,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兰幽昨日将月漾儿打成了重伤,然后在弟子房内偷偷地躲了一整天,制作了许多害人的利器。为此,他们早就将青华峰弟子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誓要抓住欲出门害人的兰幽问话。 “今日的青华峰可真是热闹,我兰幽出门许久了,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妙事?”冷冷一笑,绝美的面庞似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衬得她愈发的冷艳而脱俗。几位男弟子不禁看呆了——这世上竟果真有如此比月漾儿更美的容颜。 “兰师妹,他们说你身上有害人的利器。。。” “他们还说你在房中待了一整天,专门研究怎么害人。。。” “他们还。。。” 。。。 看似无害的提醒在几位揽月峰男弟子耳中听来格外刺耳,再看兰幽好端端地立在门口,明显就是刚出过远门,不禁一时语塞。 “口说无凭诬蔑同门,揽月峰的脸面都快被你们几个臊尽了,快不快滚。”一位白衣师兄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了话,人群中骤然激起一阵喧哗。几名揽月峰弟子无言以对,灰溜溜滚回揽月峰找月漾儿算账去了。 “这么容易就让他们走了?真是。。。”一名师兄有些愤愤不平。 “走了最好,终于清净了。”又一名师姐连忙说,“兰师妹,快去用晚膳吧,今天有你最喜欢的西湖醋鱼呢。” “什么?太好了!”一听说有西湖醋鱼吃,兰幽顿时眉开眼笑了,周围的几名同门无奈摇摇头——毕竟只是个孩子罢了 。。。 餐桌旁,青华峰弟子密密麻麻聚了一大群,拿着今日的事大开玩笑不亦乐乎。 “多谢师兄师姐们解围。”兰幽举起一杯清茶对着四周抬了抬,随即一饮而尽。 “本是同门,他们又冤枉了你,说几句重话点醒他们却也是理所应当,兰师妹不必介怀,快吃菜吧。” 一顿饭热热闹闹不亦乐乎,以茶代酒,说笑间时间飞快地流逝了过去,待到回到小房间时竟已是深夜了。 第二天一大早,兰幽早早来到了无相峰,打算购买一本含有洗髓汤配方的秘籍,东挑西挑却总没有一本是满意的。毕竟,要么太贵,要么太粗糙,要么不适合她的体质,转眼就是一个上午。 待到午后,兰幽灰溜溜地回到了小房间,而书桌上赫然摆着一本包装精致的小册子,细细一看,竟是一部小小的洗髓秘籍,看上去竟比无相峰最贵的秘籍还要华丽几分。心中不由有些狐疑——这算是礼物吗?既然如此,那到底又是谁送的呢?那盒来历不明胭脂她也查过,里面的粉末的确不是胭脂,也不是想象中的毒药,而竟是上好的还魂丹研磨而成的细粉,又掺和了少许雪丹砂染色,敷在面上,自有起死回生之奇效,也不知是谁送来的好东西。 再翻翻这小册子,竟连名字都未留下一个,透着几分诡异。但直觉告诉兰幽,这册子虽古怪但绝对是个好东西,若是将洗髓液按这个配方配制绝对没有问题。 将采集到的灵材研磨成粉,又施了保鲜的法术,分类放进了一个个小小的琉璃匣子中。接着,便开始研究起了配方。 还好,由于平时注重收藏,昨日又在海岛上采集了甚多,各类灵材竟是不缺的,即刻便可开始熬制易筋洗髓的洗髓汤了。 枯雪草一钱,徵阳花二两,凝血灵果二钱,百香草三钱。。。不一会儿,便堆了满满一碟。取过小丹炉,将材料按顺序塞进去,点上三昧真火,接下来的便是漫长的等待时间了。 各类灵材在丹炉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小房间内渐渐氤氲了灵药浓郁的芬芳,就像置身于阳春三月的花海中一般,兰幽轻轻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精纯的灵气,并通过吐纳之法将它化为自己的灵力。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兰幽有些乏了便支着小脑袋趴在炉边,微微皱起了眉头。过了好久,碎裂声渐渐淡了下来,但香味却更浓了,是时候开炉取药了,兰幽心下一喜,连忙打开了盖子。 轻轻念诀,只见丹炉中渐渐腾起一阵水雾,水雾冷却后凝结成了一小滴晶莹剔透的透明液体,根据秘籍上的描述,这应该就是传说中洗髓液的精华吧?都说颜色愈淡的灵药愈精纯,如此看来,这剔透如水晶般的液体成色应是极品的。 “这是什么好东西,可以吃吗?”感受到强大的灵气,麒麟兽从小匣子的裂缝中探出了小脑袋。 “就知道吃。”兰幽宠溺地用手指顶了一下它头上的小米粒,麒麟兽吐吐小舌头便缩回去了。 “姐姐要洗澡了,小东西可不要偷看。” “我,呜呜呜~~~”麒麟兽刚欲发话,嗖的一声小匣子便锁上了。 第二十八章 孤注一掷 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羊脂玉瓶,只见一道白光掠过,洗髓液尽数被吸纳入了这小小的玉瓶之中。塞上瓶塞,唤来杂役在木桶中备好热水。很快,一切准备就绪。 轻轻褪下衣衫,露出皓白柔嫩的肌肤和纤巧玲珑的双足,探了探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再滴入那滴洗髓精华,原本澄澈透明的泉水竟泛出了浅浅的碧色,似是一汪幽碧的浅潭,上面漂浮着氤氲的热气,散发着淡淡的芬芳。 轻轻抬起玉足,渐渐将身体完全没入温热的池水,感觉每一个毛孔都舒服至极,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了,这一睡竟是整整三个时辰。 再次醒来,原本浅碧色的浴汤尽数褪去了颜色,水晶般澄澈而透明,体内的真气也似乎充裕了许多,轻轻一个咒,竟发挥出了七成的效果,这对她来说可算作是一个不错的进展呢。又浸泡了许久,出了一身薄汗,起身便套上了裙衫,束好了发。推开房门,凛冽的寒风袭来,却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只觉神清气爽畅快非常。看来,洗髓浴真是个好东西啊。 浸泡过洗髓汤,接下来便应该去太白峰登记领取筑基丹与筑基液了,太白峰距离青华峰并不远,御剑只需片刻便到了。出示弟子通牒后,兰幽获准进入了药膳阁,在锦帕上留下了自己的一滴心头血,换取制作筑基丹和筑基液所需要的灵材清单。只有上缴足够的灵材,药膳阁方可免费代为炼制筑基材料,却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只是,为了炼制洗髓液,她收藏的灵材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只好去无相峰再做采购。 御剑而起,不一会儿便顺利抵达了无相峰,但见那些稀有的灵材竟都贵得出奇,不禁有些黯然与无能为力。 既然灵石不够,这些灵材只有另想办法了,沉吟间不觉想到了昨日的海心小岛。但那里虽灵材丰富,却也不能再去第二次,聪明如她隐约猜到那海岛的充裕灵气定是有特殊的原因——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岛,不然那么多的灵物不是早就被名门大派洗劫一空,又怎会那样的生机盎然几乎没有开采过的痕迹。 再说,雷华派的筑基弟子少说也有数十个,既然他们有办法通过正道弄到足够的灵材,那么她也能。又沉吟片刻后,兰幽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出售自制的丹药与仙咒符兴许也可换取灵石,对修士来说,自力更生总是好的。话说,她如今的咒术又精进了不少,所绘制的简单咒符也能发挥出八成的灵力了,若是拿到无相峰出售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如此想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忙在无相峰又添购了一大捆咒纸和一大瓶狴犴之血,价格倒是一点也不贵。 回去的路上,听说槐安子身子已大好,正在映雪峰独自赏雪练剑,兰幽心下一喜便决定绕到映雪峰去看看他。左右,也该道声谢谢了,毕竟,他帮了自己那么多。 映雪峰的雪已经停了,少年一袭青衣持剑迎风而立,冬日的朔风吹乱了少年的鬓发,背影略有几分萧索。 “槐师兄?”兰幽试着开了口,接下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兰师妹,雪地里寒凉,你可以回去了。”片刻后,槐安子慢慢吐出了几个字,转身就欲离开,一个不稳竟呛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染红了青色的长衣。 “槐师兄,你怎么。。。你的伤还没好,怎可独自待在这风雪之中?”兰幽立刻反应过来,及时扶住了槐安子摇摇欲坠的身躯,只见他美玉般精雕细琢的面庞竟苍白得如死人一般,不禁吓了一大跳,“你竟中了毒!到底怎么一回事?” “无妨,只是身子有些不适罢了,歇息歇息便好,兰师妹不必担心。”话虽这样说,声音却愈发的虚弱无力,只一双眸子依旧清冷而淡定。 兰幽此番是真的吓着了,匆忙环顾四周,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凉亭,正好可以避一避风雪。迎着寒风,兰幽将槐安子慢慢扶进了凉亭,让他的身子软软地斜靠在冰凉的长椅之上。 原来,昨日月漾儿本想构陷兰幽暗藏凶器,一切准备就绪,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节骨眼她竟早早地下山了,以至于苦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几位师兄回来,却再也不理她了,明显是在青华峰受了窝囊气。服下丹药恢复了元气,她便动身想亲自去会会槐安子,试图做一个了断,但这一次,她却败得更惨。 话说当时映雪峰还下着雪,由于身体恢复得不错,槐安子便在小厅堂中煎一壶茶,又持一本书细细翻阅,空气里混合着清淡的茶香和浓郁的沉水香的味道,别有一番意趣。嗅着熟悉的芬芳,一身红衣的月漾儿硬闯了进去,奈何槐安子却恍若未闻,依旧看书看得入迷。倏尔,又抿了一小口清茶,动作俊逸而略显温柔,似是一位寻常的浊世佳公子。 “槐哥哥!”呆立良久,见槐安子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存在,月漾儿有几分伤感,不得已轻轻唤了出来,而槐安子这才微微抬起头,一双幽深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随即便在嘴角漾起一个温雅的浅笑。 “月师妹亲临寒舍,想必也是一番心意,奈何槐某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况且,师妹这份心意委实过重,槐某病弱之躯怕是无福消受,此番只想饮茶看书图个清静罢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师妹见谅。”声音淡淡的,一如那氤氲的茶香一般,虽然内容明显是闭门谢客,偏偏这语气听在耳中倒颇为受用,让人想发作都难。 “好,那我这就离开。”月漾儿身子一颤,冷冷地答道。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药丸:“不过,还有一件事未了。这里有一枚丹药,用在兰师妹身上是最好的,还请槐哥哥千万要收下,替我转交给兰师妹尝尝。小小心意罢了,槐哥哥也是明白人,第二天若是这丹药还在槐师兄那里或是槐师兄随便扔了,那你我之间再没有一丝情谊了。”语气平淡如冰,带有一丝淡淡的苦涩。 “不知月师妹怎么会有那么大把握,笃定我槐某会按你说的去做?” “因为我已在它身上施了蛊术,若是没有及时找到宿主,师妹我便会被噬尽血肉而亡。若是槐哥哥不信我,我倒不如就此死了呢,只是白白便宜了那横插一脚的兰师妹罢了。” “你竟以性命做要挟,又是何苦?” “就看师兄如何抉择了。”月漾儿惨然一笑。她当然知道以槐安子的个性怎会真的将毒药喂给兰师妹,此番,她也是生无可恋但求能死个明明白白。至少,也可用自己的死在兰幽和槐安子之间生出几分嫌隙,让他们永世不得安宁,如此报复却也值了。 “槐某看着这丹药甚是喜欢,若要拱手让与兰师妹倒是有几分舍不得,不如让我先尝个鲜,左右兰师妹炼丹术高强,也不缺什么灵丹妙药,只有先对不住她了。至于补偿,我槐某自会多做考虑的。”槐安子接过灵药细细端详,似是爱不释手的模样,赏玩片刻后便轻轻送至唇畔。 “槐哥哥你。。。千万不要。。。不!!!”月漾儿惨叫一声,但为时已晚,只见槐安子不但将丹药咽了下去,还顺便抿了一小口清茶,嘴角依旧含了一丝温雅的浅笑,目光湛蓝而清冷地看着她。 “槐哥哥,你怎么。。。”月漾儿眼底瞬间噙满泪花,身子微微地颤抖,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倏尔,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多谢月师妹赐药,若无它事便回去歇息了吧。”声音温柔如水,眼底尽是怜惜,似乎对面站着的只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而月漾儿,却早已是泣不成声。 “槐哥哥,月漾儿对不起你,你先等等,我这就去给你找解药。。。”含着热泪,月漾儿匆忙离开了,跌跌撞撞似丢了魂儿一般。她以为槐师兄早已恨透了她,可没想到他竟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失去她和兰幽之间的任何一个,这份真情使她愈发的无地自容。 横下一条心,月漾儿发誓,就算上都山下火海,也一定要为槐哥哥拿到解药,也当做是为自己的行为赎罪。而对于兰幽,虽然恨透了却也无可奈何,只有继续蛰伏寻求机会。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日方长,莫欺少年穷。 在凉亭中歇息了片刻,槐安子的面色稍稍缓和了许多,兰幽用手绢帮忙拭去他嘴角的血痕,猛然想起几年前得到的那盒“胭脂”,那可是由起死回生的丹药研磨而成,或许可以救槐师兄一命,连忙倒出少许又兑上雪水,照料槐安子服下了。 灵药下腹,周身的疼痛的确缓和了许多,槐安子渐渐晕了过去,躺倒在兰幽小小的臂弯之中。天又下起了雪,大地依旧一片雪白的寂寞。 由于修为刚有突破,连带着温习过的仙术也精进了不少,兰幽念动真诀,将槐安子用仙剑送至了映雪峰长老的面前,希望能驱毒救回槐师兄。 回到青华峰,翻开咒术书,兰幽坐在灯前细细地研究仙咒之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彻夜未眠。兰幽知道,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只要强大了,恶人自然不敢来犯,也就不会再出此悲剧了。 第二天午后,仙咒已积攒了厚厚一大摞,是时候去无相峰摆摊售卖了。只是,这头一遭做买卖,也不知是否能顺利赚到足够的灵石啊? 第二十九章 顺利筑基 将画好的仙咒符分好类,仔细用不同颜色的丝带扎好,拾掇成一个小小的包袱,缩小揣入乾坤袋中,再清点一下仅剩的三十枚灵石,兰幽御剑便向那无相峰悠悠而去。想到要第一次靠自己的能力赚取灵石,小兰幽激动无比,甚至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 再次来到无相峰,这次却是以摊主的身份前来赚取灵石。只见小小的市场人头攒动,一个个摊位早已挤得满当当的,一时之间竟无处置身。过去,她也常来无相峰转悠,只觉这市场虽然不小,但东西的种类却有点太少了,挑了挑去也就那么十多家。如今故地重游,换了一种身份,看着市场上人来人往,倒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感受——这一次,只觉这里摊位密集,隐隐约约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有位师兄收摊离开,兰幽连忙凑了上去,位置虽小,但对于那些小小的咒符却也足够了。兰幽放不下面子大声吆喝,只静静坐在那里微笑地看着过往的同门师兄师姐,面色带有几分羞赧。 “这兽咒符的成色看来不错,构图也精巧细腻,还请问师妹这价格。。。”一位师姐似乎对她的货物产生了兴趣。 “一叠十张,共计一百五十枚灵石。”兰幽害羞地笑了笑。 “这价格倒也算公道,那就来两叠吧。” “谢谢师姐,您的兽咒符请拿好。” 只片刻,竟轻轻松松赚取了三百枚灵石,不得不说身怀一技之长的确有多般的好处啊。 转眼一下午过去,咒符竟被卖了个精光,兰幽支起疲惫的身躯算了算,竟赚了共计两千余枚绿晶晶的灵石。但拿出清单一看,却还是远远不够,于是只得打算这几日每天都来这无相峰摆摊,一来二去倒也轻车熟路了。转眼半个月过去,灵石倒赚了个满盆满钵,兰幽心底愈发的自豪。 上缴了灵材,兰幽为自己购置了一袭精致的淡粉色轻纱长裙,一个小巧玲珑的象牙发簪,还为寒缺月挑选了一条月白色的纱巾。槐安子多次以性命相护,自然也马虎不得,一柄檀骨赤羽扇并一盒极品的雪兰花茶自是最好的。选好礼物,兰幽自无相峰满意而归,一路上心情大好。 月漾儿又来碰了几回闭门羹后便销声匿迹了,这段时间倒过得格外安宁,转眼已快放年假了,是时候好好为自己做打算了。 毕竟是一介失了忆的小孤女,在雷华派再怎么风光却也终究还是无家可归,甚至连自己曾经生活了整整八年的家是什么样子都也记不清了。如此想来,悲伤袭上心头,竟忍不住落了泪。 “兰师妹何事竟致如此伤感?”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兰幽回头一看,竟是寒缺月的哥哥寒辛夷。只见他一袭华贵的紫衣,头戴紫金冠,谈笑间眉目疏朗,颇有几分风流俊逸的气质。 “兰幽见过寒师兄。”虽是寒缺月的哥哥,毕竟不熟络,礼数还是少不得的。 “兰师妹不必多礼,年假将至,不知师妹有何打算?” “我。。。并无打算。。。”迟疑了片刻,兰幽终究还是说了实话,神色有几分黯然,“不知师兄缘何相问?” “既无打算,自是最好,左右舍妹多次提起兰师妹,希望兰师妹随我们一道暂时搬到那芜华宫中住上一段时间。不知姑娘可否赏这个脸?”寒辛夷眸中一抹期待的神色让人不忍拒绝。 “芜华宫?”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芜华宫可是大燕国的皇宫,自己又不是皇公贵戚,又如何去得?想到这里,兰幽神色间有几分失落,讪讪地说道:“早听说芜华宫富丽堂皇,我当然想去看看,但毕竟是皇宫,戒备森严,又岂是我能去的地方?” “我说去得,就去得,放眼芜华宫,谁又敢对我说个‘不’字?”寒辛夷语气有几分清冷,眼底也闪过一丝厉色,转而,语气温柔了下来,“而且,你可是玉姬公主的贵客啊。” “玉姬公主?”兰幽一愣,难道,寒缺月竟是当朝公主?兰幽一惊,猛然抬起了头颅,“那寒师兄你。。。难道也是当朝皇室之后?” “兰师妹好生聪慧,不过既是舍妹的救命恩人,我寒氏一族自会好好招待,师妹不必太过紧张,只当做寻常姐妹串门就好。”寒辛夷收起折扇微微一笑,温润而谦逊,眉目间颇有几分俊朗大气的帝子之相。 “身为唯一一个帝姬,万千宠爱于一身,引得周围的人颇为忌惮,以至于舍妹在宫中连个说体己话的人也没有。由于瞒了你这么久心下愧疚,舍妹无奈只得叫为兄来传个话,话已至此,不知师妹可否应了舍妹这小小的心愿?”眼底恳切之色更甚。 “既然寒师姐盛情相邀,兰幽却之不恭便应了吧。”面上虽一派云淡风轻,心底却着实有几分欢喜。她当然知道寒缺月与寒辛夷无意欺骗于她,而从前每次年假她都是在孤独中度过的,如今有如此机会自然是好的,又怎有拒绝之理?况且,也可正好陪陪寒缺月,毕竟还是好姐妹自然有些舍不得。 “兰师妹好生爽快,年假回宫你便和舍妹一道吧,寒辛夷还有要事,就此别过。”温润一笑,寒辛夷满心欢喜地离去了,脚步轻快还哼着小曲应是有几分得意,藏在暗处的寒缺月见状不由“噗嗤”一下差点笑出了声。 心下一喜,看来兰师妹并未生她的气,想来这年假倒多了几分盼头。上次蓝塘山庄一祸害得兰师妹受了惊,此番回宫定要好生招待,绝对不能再出纰漏了,不然当真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回到太白峰,兰幽开开心心地领取了刚刚制作好的筑基药材。由于年终考核优秀,居然梦想成真,真的获赠了一枚掌门亲赐的筑基丹,兰幽不胜欢喜。掏出乾坤袋收纳好后,御剑轻轻松松就回到了青华峰。再次药浴,三枚筑基丹下肚,兰幽又渐渐陷入了幻境。 前方又出现了小小的光点,密密麻麻似漫天的星辰,散发着幽冷的碧光,在一片虚空中静静悬浮,此情此景格外熟悉。渐渐的,丹田之处突然感觉有几分胀痛,胀痛愈发的厉害,几乎可以算是痛不欲生。兰幽咬紧牙关,心知若要筑基这第一关是必须得过的,在痛苦中苦苦煎熬。渐渐的,星星点点的微光开始凝聚,不一会儿便凝结成了一大片,丹田的痛感渐渐增强,竟似烈火焚烧一般。兰幽依旧双眸紧闭,额上冒出了冷汗森森,面色青红交加。就在快要支持不住的那一刻,识海中“嘭”的一声炸响,疼痛感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丹田原本的灼热难耐变作了淡淡的清凉快意,格外舒服。在温热的木桶中,兰幽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只见身上不知何时竟起了一身黑色的泥垢,有些黏糊糊的。将就着洗了几遍,泥垢终究被涤去了,身上唯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与轻盈,就连五识也清明了不少,自然是顺利筑基带来的好处。 细细想来,如今的她也算是筑基修士了,自豪感油然而生,甚至还多了几分使命感:“今生今世,我兰幽定要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以我一身修为,换取天下太平,不辱师命,不忘初心!” 声音虽略有几分稚嫩,但咬牙切齿字字泣血,一番豪情却是真的。休息了片刻后,决定再去探望探望重病的槐师兄,也不知过了这几个月槐师兄可还大好。换上那袭粉色的长裙,用象牙簪绾好漆黑如墨的长发,薄施脂粉轻点绛唇,拿着礼物向映雪峰赶去。 御剑来到映雪峰,只见一袭青衣的槐安子正在雪中练剑,动作轻盈洒脱应是身子已然无恙,兰幽微微一笑便迎了上去。 “兰幽见过槐师兄!”声音甜甜的,笑容愈发地明艳。 “原是兰师妹,小小年纪便顺利筑基,不日定将有一番大作为。”语气清淡,听在耳中倒是有几分疏离,兰幽不禁有些失望。 “不知师兄的病。。。”片刻的迟疑后,兰幽试着开口,刚说了一半却被截下了。 “槐某的病已然大好,多谢师妹挂念,若无要事,师妹便可离开了。槐某前几日蛊毒刚解,今晨又沾染了少许风寒,怕会把病气过给师妹,恕不远送。”说到一半,又顿了顿,“这些礼物,槐某就暂且收下了,多谢兰师妹一番美意。” 吃了闭门羹,兰幽有些黯然,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确,槐师兄的态度好像有几分怪异,似乎不同于寻常,冥冥中只觉他似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待到细细揣摩刚才那一番对话,身子不由一凉——槐师兄此番确是话中有话。 听闻他言辞,倒并无破绽,只是这“蛊毒”二字着实使她心惊——既是下的蛊毒,而且为了解毒竟耗了连续几个月,可见用毒之高明远不是寻常手段。槐师兄面冷心热,功力深厚又天生睿智,能让他中毒想来也定是熟人,如此匆忙想要避开她难道是怕什么隐情?而且后面又说怕过病气给她,她一介筑基修士又怎会怕得了区区风寒之症,因此更确切的解释应该是说他被盯上了,怕自己连累于她,因而此番才会如此冷淡。只是,又有谁能让槐师兄如此忌惮?难道,竟又是月师姐? 回到青华峰,兰幽久久不能安眠,唯觉惊心又后怕。槐师兄一向精明,性格端雅闲逸又识大体大体,身份又贵为映雪峰惟一的真传弟子,他到底在忌惮些什么呢?一夜冥思,彻夜无眠。 第三十章 初入宫门 三天后,雷华派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年假之期,门中众弟子皆可休假一个月,或回到家中与亲友相聚,或携好友游历九州的名川大山。一大早,兰幽就将乾坤袋收好,仔细地系在腰间,生怕一个不当心弄丢了,下得楼来,只见一袭紫裙的小公主寒缺月又早早地候在了那里。 “寒师姐,不,现在应该叫玉姬公主了,你来得可真早!早膳用了吗?这儿有昨日王师兄送的干粮,很不错的,你尝尝!”兰幽开开心心地往寒缺月手中塞了一枚纹饰精致的绿豆糕,然后又往自己口中塞了一枚。唔,真好吃,如果不是看在好姐妹的份上她才舍不得呢,哼! “时间不早了,马车都候在那里了,我们走吧!”寒缺月顺势将绿豆糕塞入口中,一把拉过兰幽纤细的小手,一路风风火火地向那山门赶去。 到了山门,门口倒真的停了一辆装潢华美的马车。只见它通体碧蓝,原本木质的部分竟都鎏了一层金,还镶嵌了七色的碧玺与水晶,以及一颗颗硕大的红宝石。车夫样貌虽寻常,但车前的马儿竟是罕见的南疆雪马,兰幽心中暗暗称奇。随即,两位女孩便手拉手相继登上了马车,舒舒服服坐在了软软的锦缎软垫上。 偌大的马车内只有兰幽与寒缺月两个小姑娘,马儿电一般地向前疾驰而去,身后扬起滚滚尘埃。饶是如此,马儿跑得又快又稳,坐在马车上,感觉竟与御剑无二。只是,马儿虽快,都城毕竟遥远,若要顺利抵达还是需要耗费整整一天的时日。 车内备有一些精致的小食,有糕饼有糖果甚至还有兰幽最喜欢的蜜饯,两个女孩有说有笑,小嘴巴倒是动个不停。倏尔,到了山下,气候炎热,女孩们不由褪下了肩上厚厚的披风。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原是九州之都徵阳城终究还是到了。 下得车来,兰幽好奇地东张西望,煞是开心。只见繁华富丽的徵阳城大气间透着皇城特有的厚重,过路的行人也大多衣着体面举止端庄,路边不起眼的小摊竟也装潢不俗,严谨优雅的徵阳城竟完全不是雷华镇那个偏远的小城镇可比的。就连角落里的驿站,却也雅致了许多,更不用说那些鳞次栉比的小客栈了,竟比雷华镇上了不只一个档次。 走了几步,女孩们便乘上了轿撵,一路颠簸来到了传说中的大燕国至尊之地——芜华宫。 轿撵进了大门,继续向宫里深入,寒缺月打了帘子为兰幽仔细介绍着这宫中的事物,而兰幽则耐心地听着若有所思,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敏华殿的偏殿——雪棠苑。 雪棠苑是这偌大的芜华宫中最为清雅的院子,不但院中清丽芬芳的浮雪海棠四季盛开景色怡人,就连那客房也都是最好的。既是要招待挚友,的确马虎不得,看来此番玉姬公主也算费了大心思。 “公主。。。”兰幽张张嘴巴,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在这深宫之中似有几分拘谨之态。 “师妹还是叫我寒师姐吧,左右天色不早了,我陪你在这雪棠苑用些晚膳,再去给母妃请安。兰师妹好好歇息就好,明天还有好耍子呢!”寒缺月微笑着拍了拍兰幽的小脑袋,温和地笑了笑。 “多谢寒师姐一番美意,只是舟车劳顿我身子有些乏了,想早些歇下。。。不如。。。”兰幽似有一丝迟疑,心想若是寒师姐陪自己用晚膳耽搁了母女相见,那可如何是好啊。 “既是不饿,就用些粥吧,左右小厨房温了些刚做的薏米红枣粥,我这就叫宫女盛一些给师妹尝尝鲜。师妹先用着,用后自有宫女服侍师妹歇下,明日我便带师妹去见见母妃,然后我们姐妹俩再去那御花园中好好逛逛吧。” “多谢寒师姐抬爱!”兰幽轻轻福了福身子。 “师妹见外了。”寒缺月走上前来,亲昵地握了握兰幽的肩膀,给宫女婆子们交代一些琐事后,便乘着步撵离开了。 片刻后,一盏黏稠的薏米红枣粥便被端了上来,兰幽腹中有些饥饿,不多时便将那一小盏热粥吃了个精光。舔舔唇畔的残汁,似有几分意犹未尽。 走进客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精致的锦缎屏风,缎面上绣了些花枝与喜鹊,竟像是真的一般,架上还镶嵌了些各色宝石,倒是颇为雅致。 绕过屏风,只见一张雕刻着镂空图腾的床榻,榻上铺着淡雅却又精致的锦缎棉被,一头还安置了一方浅碧色的雕花玉枕。 在床前,一个方小小的木匣,木匣上方悬挂了一盏浑圆的铜质雕花熏炉,沉水香淡淡的香味隐约袭来,格外好闻。在木匣中垫了张厚厚的方巾,兰幽打开乾坤袋将麒麟兽轻轻放了进去。麒麟兽还在睡大觉,浑然未觉,兰幽便拾掇起了其它的行李,不一会儿便安置地妥妥帖帖。 褪下锦裙,解下发簪,就着温水浣过面漱过口后,兰幽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软软的榻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一夜好梦。 “这是哪里啊?怎么睡了一觉我们就被掳到这里来了?兰幽姐姐快起床啊!”清晨,梦境被突然的喧哗声打碎,兰幽一睁眼便看见麒麟兽在房间内横冲直撞飞来飞去,似乎还未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幽微微一哂,摇了摇头。 “这里到底是哪里呢?”见兰幽醒来,麒麟兽立刻飞到了她面前,神色倒是有几分认真。 “莫要再胡闹了,这里可是大燕国的芜华宫。”见麒麟兽安静了,兰幽便也认真了起来。毕竟,那麒麟兽若是再这样胡闹下去,迟早会打碎什么神物或古董,惹下祸端。 “什么。。。芜华宫?”麒麟原本有些透明的小脸此刻泛出了几丝愧疚的粉红,庆幸自己并未碰碎房中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这里若是芜华宫,那那些瓶瓶罐罐也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吧。 “知道就好。我寻思着这木匣倒比先前那个精致好看,你暂时就住在这新匣子里面吧。” “嗯嗯,而且这匣子竟天生带有灵力,在里面修行事半功倍。谢谢兰幽姐姐,我修炼去了!”还未等兰幽反应过来,麒麟兽竟又钻了进去,睡起了大觉。对神兽来说,充足的睡眠便是最好的修炼。 更衣后,兰幽轻轻地出了门,此时天还未大亮,浮雪海棠的花枝上沾了几滴晶莹的露珠,衬得玲珑剔透的雪色海棠花格外好看。花香袭来,混合着草叶淡淡的芬芳,只觉有一种纯净而清新的感觉。 用过早膳,又在宫女协助下将长发松松绾起,饰以沉重的朱钗与步摇,面上略施粉黛,身着一袭华裙,愈发的明艳动人。由于身材纤弱,又添了几分柔软清丽的韵味,气质如兰。 转眼天已大亮,寒缺月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迤逦而来。只见她长发绾成了个斜斜的堕马髻,饰以金色的凤钗,还有赤金镶玉的珠花。面上施了些脂粉,纤长的娥眉斜斜入鬓,肤色愈发的欺霜胜雪。身上的,是一袭华丽的紫色锦裙,饰以五色的璎珞,和一条月白色的纱质披帛,愈发的雍容而大气。 兰幽被寒缺月的公主装扮惊呆了,平日里温婉平和的寒师姐,此番竟如此华贵而庄重,举手投足,真真的尽显公主仪态。见了兰幽,寒缺月微微一笑,似是一朵娇妍欲滴的牡丹花儿一般。 “兰师妹,快快随我去见母妃吧!”寒缺月快步上前,轻轻拉起了兰幽的小手,一同坐上了华美的步撵,向着华清宫的方向去了。 “兰师妹,想不到你只需稍稍打扮一下竟换了个模样。师兄师姐们常说,师妹你的容貌胜在飘逸俊秀,而月师姐则胜在美艳妖娆,本是各有千秋,不想你只要装扮起来竟比月师姐还要明艳,而且媚而不俗,生生将她给比下去了,真不愧是雷华山第一美女。”寒缺月端详着兰幽的面容,含笑说道。 “师姐才是高贵大气的美人呢,若要再说这玩笑话,那真真是折煞师妹了。。。”兰幽面上泛出一丝红晕,语气似笑似嗔。 “兰师妹莫要害羞,师姐我说的可句句属实呢,哈哈!”寒缺月开心地笑出了声来。 “寒师姐说玩笑话欺负我呢。。。”兰幽的头埋得更深了。 谈笑间,华清宫已到,在宫女的簇拥下少女们下了辇,徒步登上了殿前的一道道阶梯。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扇偌大的殿门之前。门已大开,里面隐约传来一些说笑之声。 “小女寒缺月携好友兰幽参见母妃娘娘。”寒缺月盈盈拜倒,身若细柳般纤柔。 “草民兰幽叩见娘娘,娘娘千岁。”兰幽轻轻跪下磕了三下头,算了行大礼。 “你便是兰幽?倒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啊,蒙你多次相救缺月,此番又礼数周全,也算是个善良体面的好孩子。” “娘娘谬赞了。”兰幽再欲下拜,却被嘉贵妃虚虚扶了起来,只见嘉贵妃姿容清雅,眉目间与寒缺月有几丝相似。 这厢寒缺月与母妃正一番寒暄,共诉母女之情,那厢兰幽则开始打量这雍容华贵的华清宫了。 只见,屋内一应陈设皆是上品,却华而不俗,桌上放着笔砚宣纸,一边的架子上还堆了些古董字画,看来这嘉贵妃也算是位风雅之人。 “缺月,兰师妹初来乍到,久在这殿中恐怕会被拘着了,不如就让你携她去御花园中转转罢。” “多谢母妃体恤,那我们便去了吧。” 得了嘉贵妃首肯,寒缺月与兰幽携手离开华清宫,向那御花园中去了。 第三十一章 初游芜华宫 来到御花园,只见园中花团锦簇,假山林立,景色倒是极好的。移步小池塘,但见一群肥硕的锦鲤扭动着身躯,在水中游来游去。金色的阳光下,锦鲤们身上反射出淡淡的流光,五彩斑斓煞是喜人。兰幽模仿着寒缺月的模样撒下一把鱼食,只见鱼儿们争相围过来,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转眼鱼食便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如此这般,却也有趣极了,女孩们不由多在池塘边站了一会儿。 看过锦鲤池,穿过一道水榭长廊,日头渐渐有些毒辣,还好前面有一方小竹亭正好纳凉,女孩们便有说有笑地向那竹亭的方向去了。 “缺月,一年不见怎的竟瘦削了几分,难道是那雷华山的膳食不适口,或是修炼过于劳累伤了身子?”一位身着墨色锦袍的俊美青年在几位妍丽女子的簇拥下,慢慢踱了过来。 “参见二哥,妹妹我只是近日沾染了些风寒,如今已大好,只是一时体虚罢了。”寒缺月礼貌地福了福身子。 “缺月既是体虚,自应在这日头下多走走,再每日用一盏冰糖燕窝汤,补补身子。”二皇子面上尽是怜惜之色。 “多谢二哥一番关爱。”寒缺月又福了福,拉着兰幽就欲离去。 “咦,缺月身边这位姑娘倒是个绝色的佳人,不是是否婚嫁,心中可有心仪之人?”二皇子这才发现了兰幽,上下打量一番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收起手中扇俊雅一笑,倒有几分像寒辛夷的模样。 “这。。。”兰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有几分窘迫,微微低下了头。 “哈哈!”二皇子看见兰幽的窘态以为是害羞,屏退了众美女,礼貌地揖了揖,“那些女子皆是宫里的姐姐们,其实小王并未娶妻,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嘴角一咧,一双凤目流转着滚烫的目光,寒缺月暗叫不好,原是这二皇子向来风流成性招惹了不少桃花债。 “二哥好兴致,只是这位姑娘可不是二哥你想碰就能碰的。” “难得见到五弟怜香惜玉,为兄便也不争了。”二皇子无奈笑了笑,无趣地离去了,兰幽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寒辛夷眉头微皱,神色似有几分不虞。 “多谢寒师兄解围。”兰幽瞬间反应过来,礼貌地福了福身子,眼底含了一丝感激之色。 “兰师妹,这深宫之内的一切格外复杂,切记一步也不可离开舍妹。缺月,你定要护好兰师妹。” “缺月谨遵辛夷哥哥教诲。”寒缺月礼貌福了福,带着兰幽离开了,心中竟有几丝窃喜——辛夷哥哥性子冷淡,向来不会管这档子闲事,此番兴许是看上兰师妹了吧,嘻嘻。想来,辛夷哥哥也是和她最亲近的哥哥,而且身份又贵为太子,若是促成良缘说不定也是一段佳话,快哉快哉啊。。。 那厢寒缺月暗暗开心,这厢兰幽却并无此意。毕竟,寒辛夷对她而言只是一位好友的兄长,而且还有几分生疏,只维持着表面的礼仪罢了。更何况,一入宫门深似海,嫁入芜华宫的念头,在她心中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在御花园中逛了逛,又乘小舟在那碧荷湾摘了几朵红粉的荷花,用了几盏莲花露,时光飞快地流逝,转眼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午膳是鱼翅雪笋汤、西湖醋鱼、玫瑰百果羹、富贵呈祥拼盘、彩凤果蔬拼盘,并一壶刚刚上供的樰竹香,一顿饭倒也舒服热闹。 用过午膳,又在美人榻上用了些鲜果,寒缺月携兰幽去那桂芳园看了看还年幼的小皇妹。只见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正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香囊,看那针脚与绣纹竟分明是寒缺月的手艺,兰幽不觉有些艳羡,赞叹了几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谈笑间寒缺月便记下了。 到了黄昏,用过晚膳,寒缺月便吩咐丫鬟婆子们拿来了几根绣花针和各色的锦缎与彩线,竟教起了兰幽女红。用她的话来说,既是女孩儿,又怎能不会些针线活儿? 兰幽毕竟天生悟性不错,寒缺月也教地格外耐心,不一会儿便完成了一只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荷包。只是由于缺乏经验,绣出的鸳鸯总有那么些不太对劲儿,说是一对鸳鸯实则倒更像是两只山间的野鹤,在花间水畔自由地徜徉。 拿起荷包看了看,虽然针脚有些生硬但构图倒有几分雅致,也不算是失败之作,兰幽小心将它收好,继续跟着寒缺月学习绣花。 夜幕降临,女孩们放下针线在灯前促膝长谈,谈笑间,寒缺月有意无意地提到了些关于寒辛夷的旧事。 原来,寒辛夷本是当今皇后薛式的第三个儿子,只因前两个先天不足过早夭折,这个最小的儿子自然分到了更多的宠爱与荣光。大燕国向来立嫡不立长,因而寒辛夷自打出生起便是内定的太子,若是他一日不死,其他的皇子便一日争不得这太子之位。 寒辛夷虽身份尊贵却天生体弱,自打出生起便是个药罐子,并不受其他皇子的待见,因而天生孤僻不愿相信任何人,除了他的母后与父皇。 为了争得这宫中身为太子的尊严,寒辛夷学习功课格外刻苦,得到了太傅的首肯与青睐,也得到了父皇的宠爱与信任。但是,由于忌惮,其他皇子却离他更远了,都不敢招惹他,甚至不愿和他一起玩耍。寒辛夷的童年,简直就是地狱,因而也造就了他沉默寡言的性格。 后来,为了让他变得更强,皇后便恳请皇帝将还年少的太子送往雷华山修仙,并内定了更加年幼的寒缺月相陪,也算有个照应。 由于资质不错又服用了大量的培根灵,寒辛夷与寒缺月很快便顺利地引气入体,开启了修炼的道路。但鲜有人知,为了能让兄妹俩得到优待,大燕国皇室每年都要花重金贿赂无痕道人,一来二去也有几千两黄金了,还好兄妹俩的修行之路也随之愈发的畅通无阻。 后来,回到芜华宫,由于身负修为,寒辛夷在这宫闱之中乃至朝堂之上的地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各宫皇子竞相结交,就连后宫的嫔妃们对他也巴结有余,大臣们更是赞不绝口,寒辛夷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中却愈发的悲凉。 在这期间,寒辛夷遇到了槐安子,而槐安子身为国舅末子,又身兼映雪峰真传弟子的身份,对兄妹俩同情有余照顾有加。在槐安子的相助下,寒辛夷的个性逐渐变得明朗,一来二去二人便义结金兰,成为了挚友。寒缺月本对槐安子芳心暗许,奈何后来却内定了相国的嫡子做未来的驸马,因而这仅有的一点儿心思却也断了。不过,听说那相国的公子也算是个人中龙凤,不但样貌俊美而且满腹经纶,一年前更是一举状元及第,光宗耀祖。他和寒缺月见过几面,也算是情投意合,如此看来也未必委屈了公主。一来二去,这亲事,便也定下了。 烛光微微跳动着,映着女孩粉嫩的面颊,愈发的柔美可人。诉说间,提到槐安子,寒缺月却早已是一片淡然。毕竟,她也知道,槐安子只对兰幽有意,她也曾嫉妒过,但后来却发现,兰幽不过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后来,她遇见了那相国家的司马越公子,一见倾心。而那司马越,似乎也对寒缺月一片真情,相比与槐安子,寒缺月与司马越的关系更为暧昧,毕竟已是内定的一对璧人了。 寒缺月的声音淡淡的,不多时兰幽便有些困了,但为了礼貌却依旧强打精神微笑着看着她,心中却陷入了遐想。后来,那低诉声愈发的弱了下去,几近缥缈无际的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儿,寒缺月终于忍不住趴在桌前睡着了。 轻轻给寒缺月搭上一层丝毯,眼看着烛火也快熄灭了,便又掏出那枚硕大的夜明珠,霎时屋内的光线便又通透了几分。 接着夜明珠的光,兰幽将寒缺月安放在软软的榻上,放好玉枕,覆好丝毯,只见公主咂咂嘴睡得香甜。安置好寒缺月,此时已到午夜,兰幽自己便在窗前的美人榻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明媚的阳光在窗前投下斑驳的倩影,兰幽不由早早地清醒了过来,再看寒缺月,依旧在床上睡得正香。不忍扰了公主好梦,兰幽自怀中又掏出了昨夜绣的荷包,见针脚有些杂乱,便捻起针线又细细地添补了起来,片刻后,满意地笑了笑,塞入了一枚心爱的小扳指缝好,也当做是一个纪念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寒缺月终于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身在雪棠苑不由有些意外。再看看桌上燃尽的香烛,和美人榻上叠地整整齐齐的软垫,才想起昨夜一夜的秉烛夜谈。 “寒师姐,你可算醒了,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雪棠苑一觉,有师妹相伴,睡得舒坦极了。天儿正好,用过早膳后,我们便去别处转转吧!” 第三十二章 徵昭殿大宴 韶光明媚,花团锦簇,女孩们携手在偌大的后宫中信步游玩,不亦乐乎。攀下几朵鲜花,偷偷簪在伊人发间,衬着清丽的容颜愈发的娇妍动人。 不知不觉,女孩们转到了养心殿前,但见养心殿大门紧闭,门口还杵着两个一身戎装的青年侍卫,面色冷峻腰佩宝剑,神色威严不容冒犯。寒缺月有些失望,正欲离开之际,却无意中撞见了匆匆而来的寒辛夷。 只见他身着一袭华贵的暗红色锦袍,头戴一顶镶着红宝石的紫金发冠,俊目修眉,神采飞扬。腰悬一枚虎符,手持一叠薄书,神色似有几分焦躁。 寒缺月知晓此番哥哥有正事要忙,拉着兰幽请安后便欲转身离开,却被寒辛夷一把叫住了。 “缺月?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寒辛夷似有几分讶异。 “我们。。。随意转转罢了,马上就会离开的。”寒缺月语气支吾,似有几分窘迫。毕竟,后宫不得干政,这里又是皇家重地,实在没理由在此过多逗留。 “也好,对了,今晚父皇会在徵昭殿设宴,你可带着兰师妹同来。” “多谢辛夷哥哥提醒,缺月记下了。兰幽,今日蒙父皇亲自设宴可不能马虎,快随我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满心欢喜,寒缺月拉着兰幽的小手,直往绣坊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女孩们来到了一个雅致的小院,小院中立了几座精致的小阁楼,楼上每一层都有绣娘在窗前为宫娥们的衣裙添置着复杂的花样,针脚细密活灵活现,虽不及寒缺月的功夫却已经很不错了。 “奴婢参见公主。”见了寒缺月,绣坊的掌事女官走过来福了福身子,然后垂手而立,神情谦卑。 “阿娇姐姐不必多礼,本公主此番前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刚绣好的时新小玩意儿。” “公主来得可真是巧啊,小玩意是没有,时新衣裳倒是有的,正好施施姑娘昨儿赶出了一套海棠团花锦裙,样式颇为雅致大方,是给公主量身定制的。原本想着什么时候给公主送去,不料公主今晨竟亲自大驾光临。” 女官脸上挂着礼貌而略带几分欣喜的浅笑,分寸拿捏地恰到好处,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儿。 寒缺月与兰幽被迎了进去,在花厅中用了半盏清茶,转眼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手上是一袭典雅精致的明黄色锦裙,绣着一朵朵清雅的海棠花,整个浑然天成艳丽却又不俗,寒缺月眼底流转出了几分赞许之色。 “这锦裙倒颇合我心,只是。。。有没有什么时新的衣裙适合这位姑娘?” 阿娇经此一提醒,这才注意到了寒缺月身边的少女兰幽,心中不由一怔——世上竟有如此美娇娃,真真儿的国色天香。 “衣裳倒是有的,不过不知这位姑娘喜欢哪种样式与花色?” “无妨,简单大方就好。”兰幽却也不挑,毕竟,对于穿衣打扮上的讲究,她终究还是比不上宫里人。 “姑娘请稍等。”阿娇对着一位奉茶的小宫娥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宫娥点了点头端着木盘便匆忙退下了。 片刻后,进来一位清秀的中年绣娘,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布包,小心交付到了寒缺月的手上。打开一看,原是一袭水碧色的蜀绣锦裙,绣着新荷与淡粉色的莲花,有诗云“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倒是颇有几分贴切。 收好衣裙,寒缺月和兰幽去珍宝阁挑了几朵珠花,偶遇几位姨娘又调笑了一番,回到雪棠苑时天色早已转阴了。 换上新裙,头上点缀了一支雕饰繁复的檀木翡翠步摇,垂下长长的碧玺流苏,再在鬓角扣上了饰以粉色碧玺的珠翠,戴上翡翠墨玉耳坠。兰幽的五官本就颇为精致,再薄施粉黛,唇际点上些许胭脂,额上贴上一枚花钿,整个儿的似神女下凡一般明艳动人,就连身旁随侍的小丫鬟竟也惊呆了。 天色有些晚了,寒缺月也已梳妆完毕。只见她头戴红玉赤金钗,耳饰赤金流苏耳坠,肤色雪白眉目如画,那袭海棠团花锦裙穿在她身上说不出的明媚可爱。 见了兰幽,莞尔一笑,容光焕发,也算是一位绝美的佳人。 手挽手,女孩们开开心心地迈入了徵昭殿的大门,而列位宾客早已坐得整整齐齐。 “玉姬公主到!”随着小太监一声高唱,寒缺月与兰幽瞬间吸摄了无数或羡慕或嫉妒或倾慕的目光,兰幽面上不由飞上了一抹粉红,愈发的娇妍欲滴。 “这位姑娘。。。”一位小将军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痴痴地看着兰幽发呆。 “不知姑娘是否婚配?”一位俊朗的小王爷鼓起勇气问道,霎时整个徵昭殿静了下来,似乎连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寒缺月微微捏了捏兰幽的小手,有些犯难,早知他平日里冒失惯了,万万没想到会在今天这场合说出如此不合时宜的话。只觉得兰幽冰冷的手心泛出了些许的湿意。 “不知姑娘可有心上人?”小王爷见兰幽吓着了,便微微一笑,换了个语气,“小王至今未娶,若是姑娘并无心上人,不如就。。。” 兰幽轻轻抬头一看,只见小王爷一袭月白色长袍,眉目俊秀气质潇洒,双目幽深洋溢着浓浓的倾慕之意,公子如玉,兰幽不由又微微红了脸。 “对不起,我 。。。”兰幽羞涩地低下头,欲转身离去,奈何身子却被定住了动弹不得。身后,响起了清脆的跫音,愈来愈近,兰幽狂跳的心不知为何竟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这位兰姑娘是我槐安子的意中人,我俩早已情意相投,小王爷对不住了。” 一袭青衣的槐安子在兰幽身旁站定,坦然看着小王爷愈发青红交加的脸,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揖,全场哗然。 “槐哥哥,你可算来了!”兰幽反应过来便顺着槐安子演了下去,看着槐安子的目光略带娇羞,娇然一嗔,天地失色。 “你忒是顽皮了,以后莫要再这般胡闹,毕竟,你如今可是我槐某的未婚妻。” “槐哥哥,我记住了。” 一番打情骂俏煞是逼真,小王爷碰了一鼻子灰气急败坏,回到座位只顾自个儿一个劲地灌茶。几位娇娥欲凑过来,却被一把狠狠推开,花容失色,悻悻离去了。 为了让众人打消疑虑,槐安子解了咒法轻轻拉过兰幽的素手,信步来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兰幽能感受到槐师兄手上传来的力道。 兰幽心中暗暗自责——该知道就一直乖乖待在雪棠苑,也不用让槐师兄为她解围趟这一滩浑水。再看向寒缺月,只见她早已默默地坐在了司马越身侧,倏尔,递来一个大方的微笑算是问好。兰幽也笑了笑,随即将目光聚焦到了面前的饭菜上。 “饿了吧?”槐安子亲昵地敲了敲兰幽的小脑袋,夹来一筷子烧鹅切片,又斟上一小盏桃花蜜,关注无微不至,小王爷远远看过来不由握紧了拳头,面上愈发的难看。 过了一会儿,寒辛夷进来了,环顾四周,目光最后锁定在了槐安子与兰幽的身上,脸色变了变。寒缺月唤住哥哥,向着小王爷努努嘴,只一个眼神他便立刻明白了过来,再次看向槐安子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善意。 最后到来的是大燕国的帝王,只见他身材顽长容貌端庄,举手投足间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帝王之相。轻轻一拍手,歌舞声随即响起,徵昭殿中的气氛随着欢乐轻快的音乐渐渐恢复了正常。 “槐师兄,谢谢你陪我演了一场好戏。。。”兰幽用只有槐安子能听清的音量,轻启朱唇。 “兰师妹不必谢我,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槐安子原本平和柔软的目光中突然泛出了一丝淡淡的寒意与萧索。 “哦。。。”兰幽自讨没趣,又拿起筷子只顾吃菜。不过话说,皇家宴会上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不知不觉便吃了一大堆,并用锦帕给麒麟兽也包上了少许。当兰幽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时,才悲哀地发现槐安子竟一口都没有吃。 “槐师兄。。。”兰幽眨巴眨巴大眼睛,希望能让槐安子消气。 “无妨,我不饿,喝点茶就好。”槐安子嘴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举杯又饮下了一盏清茶。 夜深了,转眼宴会在欢笑声中落幕,槐安子陪寒辛夷下棋去了,兰幽则在人群中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寒缺月的踪迹。 “寒师姐!” “兰幽,恭喜恭喜,没想到你竟是槐哥哥的未婚妻!”寒缺月丢下司马越跑了过来,紧紧攥着兰幽冰凉的小手。 “我。。。”兰幽叹了口气,却又百口莫辩。 “不要害羞了,就算不是未婚妻,也能看得出槐哥哥是真心喜欢你。好好把握,莫要错失良机!”寒缺月郑重说道。 “你。。。”兰幽语塞,再回想昔日槐安子的种种,不由又信了几分。心中不由窃喜——难道槐师兄是真的对我有意?但转念一想,槐师兄刚刚不是说了不过逢场作戏吗?再欲相问,师兄却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雷华派的年假长达整整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兰幽与寒缺月过得格外开心热闹,只是这宫中再未出现槐安子的身影,却教兰幽有几分失落。寒辛夷也曾献过几次殷勤,兰幽待他却似是兄长一般,让他颇为苦恼。 转眼年假结束,大家又要从各地纷纷赶回雷华山了。 第三十三章 试炼初战 天还未亮,寒缺月与兰幽用过早膳,便乘坐着马车往雷华山的方向去了,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赶在天黑前抵达了雷华派的大门前。 下得马车来,女孩们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一来离开多日自应好好拾掇拾掇屋子,涤去尘埃;二来也必须养精蓄锐,为第二天的师门集会做好准备。一番忙活后,兰幽终于累倒,一沾枕头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鹦鹉熟悉的聒噪声自窗外悄然响起,兰幽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立刻起身梳洗更衣。 在芜华宫中待了整整一个月,一应事物自有宫女代劳,如今回到雷华派需得自己伺候自己,多少有些不习惯。不过很快,兰幽便适应过来了。 换上那袭熟悉的藕荷色纱裙,用丝带将长发松松绾起,饰以几朵淡粉色的绢花,清淡而可爱。兴许是刚刚步入豆蔻年华,原本随性洒脱的兰幽竟对梳妆打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番装扮后又添了几分明媚动人之态。 一切准备就绪,各脉弟子皆来到了太白峰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竟有一大片,颇为壮观。钟声响起,众弟子齐诵赞歌,声音惊人地一致,就连一向苛刻的无痕掌门竟也有了几丝动容。 “修道之人,需克己之所欲,磨练意志,煅体炼骨,以修为之身寻仙途以证道。然闭门造车常画虎反类犬,事倍功半甚至误入歧途,一日堕入魔障,为正道所不齿。因而,九州仙门商议后决定,每八年召开一场仙门大会,各派弟子皆可参加,以交流仙道之法与剑道之功,利人利己。” 说到这里,无痕停下来环顾四周,见四下里一片寂静,露出一个满意而又意味深长的笑容。 “三个月后,又一场仙门大会将在雷华派召开,届时群英荟萃各显其锋芒。各位弟子若有意参与,便去各脉的长老处报名吧,不必强求,一切自愿。”语气平静,神色也愈发的柔和。 “弟子谨遵掌门教诲!”殿前的弟子齐声喝道,随即拜了三拜,见掌门一个手势,便悄无声息地散了。 一回到青华峰,兰幽便兴冲冲地前去报了名,随即回到小房间继续修炼去了。的确,在雷华山乃至整个九州,年纪轻轻便有筑基修为的毕竟是少数,因而此番若是得个名次,青华峰真传弟子的位置便是囊中之物了,岂不快哉。 自怀中掏出刚刚分发的名帖,原是一块光润的木牌,散发着仙法的淡淡流光,一看就知是个灵物,不由心中又是一喜。横下一条心,又翻开了那本尘封了整整一个月的龙族秘籍——《御龙咒》。 第一式“龙隐幽谷”,由于时隔许久已然有些生疏,但翻开该页几番回忆后,倒是又悟了许多,如今便可再试试那第二式——“龙潜潭底”。 “龙潜潭底”要求将体内真气尽数沉在丹田,通过真气的震荡激发最强的爆破力,用于实战中的近身防卫。而由于修为已筑基,体内的真气早已液化,自然而然地就在丹田处聚集了起来,这看似艰涩的第二式便也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门道。在脑中演练了一番,终还是悟了个大概。 但是至于“龙腾青云”这一式,却还是欠了不少的火候,因而被暂时摈弃在了一边。不过,只要修为又有突破,这招诱人的御风术“龙腾青云”终究还是要学的。 修为有了突破,兰幽心底自然一派欢喜,但毕竟只是脑中演练几遍的功夫,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而此刻为了争夺真传弟子的身份,其他的青华峰弟子也不甘示弱,一连几日竟大部分都在辟谷修炼,人人的修为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提升,自己若是进度慢了,终究还是一切努力尽付流水。 正当踟蹰之际,楼下传来了熟悉的轻呼声,探出窗口一看,只见一袭紫裙的寒缺月向她挥动着手臂,似是有什么喜事一般。心中一暖,便急匆匆下楼了。 “兰师妹,你的剑术与法术修炼得如何了?”寒缺月的神色有几分郑重。 “不过刚刚筑基罢了,却还是不够强。”兰幽黯然低垂下了头颅。 “兰师妹不必担忧,既然是为仙剑大会做准备,实战是第一重要的。你是否记得雷华山西麓那个。。。” “寒师姐是说那里的妖兽?对了,我怎么没想到,雷华山西麓向来被各类妖兽盘踞,用于实战杀敌自是最好,而且遍地的灵花仙草正好可以辅助修炼!”兰幽心下一喜,抬头正对上了寒缺月了然的目光。相视一笑,便各自御起仙剑,向着西方那片小丛林去了。 此时对于雷华山来说正值早春时节,雷华山西麓的各类生灵皆已悄然苏醒。蛰伏了一整个冬季,妖兽们由于饥饿透出了几丝压抑已久的暴戾。若是将此暴戾稍加利用,对于修士来说也可算是至宝,比单纯的兽咒符自是好了许多。而说到学习咒术的初衷,兰幽本来已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全拿来赚取灵石了。 来到那处悬崖之侧,又见到了那弥漫着浓郁灵气的森林,林中隐约传来妖兽灵兽的低吼声,女孩们背后不由冒出了森森冷汗。虽如此,毕竟也是会法术的修士,若是如此怯懦终究还是会丢了颜面。拔出各自的仙剑,向那林中一步步探去,一步步深入,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当心惹祸上身。 正当全神贯注之际,只见一只中等体型的野豹从前方茂密的草丛中缓缓踱了出来,粗粗一辨,修为在炼气五层左右,倒是个不弱的对手。“嗖”的一声,紫越剑出鞘,被兰幽牢牢握在手心,而寒缺月也拔出了那对赤霜双剑。 “嗷!”野豹隐约感到有杀气,警惕地转过了头,一双琥珀般清透明亮的眸子中乍现凶光。 见了女孩们,野豹不由一愣,随即便是一声试探性的低吼。也对,这林中妖兽灵兽盘踞,险象迭生,怎么竟然来了两个低阶修为的小娃娃?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再次看过来时,眸中唯有隐隐的愤怒,似乎对这等无视与挑衅颇为不满,嘶吼一声竟生生扑了过来,寒缺月差点就被一下子按倒在地上。 长啸一声,兰幽便和野豹战作一团,一时之间竟难分胜负。 野豹原想速战速决,然后肆意啖食女孩们鲜嫩的血肉,毕竟已经饿了整整一个冬季,这送到跟前的美味又岂能轻易放过?饶是如此,奈何兰幽早已洞察野豹的目的,剑锋一转将野豹缠住,欲采用持久战术拖延时间,顺便好好练练身手与剑术,莫要错失良机。 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野豹不禁有些精疲力竭,而此时寒缺月早已从惊愕中醒转了过来,遂加入了兰幽与野豹的战斗。只见剑光明灭眼花缭乱,两个女孩和那头低阶野豹缠斗在一起,灵力在身周轻轻震荡,很快野豹便不敌落了下风。紫越剑波光一振,瞬间斩落了野豹的头颅。 用小刀轻轻划开尸体,一枚金色的内丹在血肉间闪闪发光,原来那头野豹修习的竟是土系的法术。内丹本是用于冶炼丹药的良材,土系内丹更是颇为珍贵。 一番推让后,兰幽便收下了内丹,打算炼成仙丹二人共享。至于那新鲜的豹肉,既然身怀修为,其血肉必定不凡,仔细割下豹腿上结实的肌肉后,便就地烤熟吃掉了,味道弹润多*汁,颇为鲜嫩可口。 吃过豹肉,女孩们满手满脸皆是油光,便又到溪水中洗整一番,身体中也仿佛又多了几丝灵力,自然是那豹肉带来的好处。 整理好随身物件,继续向着那丛林中步步深入,一路上采集了许多的珍贵灵材,又斩灭了几头炼气一二层的低阶小妖。由于修为过低,它们的内丹并无多少价值,所以便随手扔在了草地上,一天下来,却也累得够呛。 还好那豹肉也算稀有的灵食,体内的灵力倒也依旧充沛,能支持着在这林中再多逛上几圈。转眼夕阳西下,是时候回各自峰脉的弟子楼了,女孩们便匆匆往回赶。 然而,悲剧发生了——在这诡异的林子中转了那么久,不知不觉中她们早已迷路了,连身处哪个位置都不自知,更不用说回弟子楼签到了。但毕竟身负修为,自然不必怕那山中精怪,索性决定先就地歇下再做打算。 天色愈来愈晚,转眼夜幕降临,天上缀满璀璨的繁星。微风袭来,送来暖暖的花香,似乎有几分惬意。女孩们席地而躺,满脸好奇地细细端详着这片美好的夜空,却不知道危险正悄然逼近——入了夜,那些昼伏夜出的精怪们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夜色静谧,新月如钩,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不时还落下几枚鲜美的果子,似乎是送给女孩们的礼物。拾起一枚细细辨认,竟是罕见的仙灵果。 仙灵果一般只分布在毒虫遍布的西域沼泽,不知为何在这里竟也能吃到。这可是个好东西,效果堪比上等的愈伤良药,只是据记载其母体一般以毒虫的血肉为食,有轻微的毒性。 隐隐感觉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自打入得这丛林以来,她们并未见过一只毒虫。难道,这说法竟是以讹传讹?心中一凛,寒缺月陡然忆起了另一个传说——仙灵果的母体还有另一个食物来源——喋血蝙蝠的粪便。 正欲向兰幽提起,远远的,一大片乌云悄然而至,遮蔽了繁星,天地一片漆黑,四周的压迫感愈来愈强,寒缺月差点吓晕过去——入了夜,看来是喋血蝙蝠出洞了。 第三十四章 血蝠之毒 “兰师妹,快布好结界!”寒缺月恐惧中不由惊声呼道,而兰幽也吓了一大跳,立即用阵符布好一个小小的乾坤清心阵。虽动作敏捷,却还是晚了一步,寒缺月右臂被喋血蝙蝠的毒牙刺穿,鲜血长流不止,面上也泛出了些许青黄。 “这蝙蝠。。。有毒。。。兰幽小心。。。”渐渐地,寒缺月的声音弱了下去,面色愈发的惨白,右臂也僵硬不能动了,感觉生命正从体内一点一点地流逝。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丧了命,寒缺月嘴角漾起一个自嘲而绝望的浅笑。 “寒师姐,不要怕,我救你!”兰幽连忙将寒缺月的身子揽入怀中,稍作思忖便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拿起紫越剑就向自己的指间划去。雪肌被刺破,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滴入寒缺月口中,寒缺月机械地将血咽下,气息逐渐稳定了下来,后又渐渐失去了意识。伸手替师姐号了脉,见寒师姐终究还是脱离了危险,兰幽心下一松,长舒了一口气。 乾坤清心阵绽放出耀眼的金光,喋血蝙蝠被尽数挡在了外面,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金色的光壁,但只要一沾到光壁,立刻便被击得粉碎。这随身携带的阵符价值不菲,为了得到一枚兰幽可是下了大手笔,如今看来倒派上了大用场。粗粗一估,这阵法维持到第二天午后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由稍稍放下了心。 这厢兰幽轻轻松了口气,那厢寒缺月突然醒转了过来,嗅着血香,唇舌攀上了兰幽葱段般白皙的手指,尽情地吮吸着微甜的血液,似是上了瘾一般。兰幽原本并不在意,只要能救寒缺月,流点血不算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也许是失血过多,身子愈发的松软,才察觉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兰幽的母妃为了稳胎曾食用过雪雁神草,血液中有雪雁神草的精华,因而兰幽自打出生起便百毒不侵,甚至天生的极品灵根也与此或多或少的有点关系。寒缺月中毒,兰幽试着用自己的鲜血替她解毒,奈何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毒,能让原本温柔美好的少女变成嗜血的怪物,兰幽不由有些心寒。 身体一点点抽空,但寒缺月却愈发的狂热,甚至拉过兰幽白嫩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兰幽受不住疼痛惊叫了一声,但寒缺月却似乎浑然未觉,依旧疯狂地吮吸奔涌的血液。再这样下去,兰幽只有死路一条。 无奈,兰幽施了个咒让寒缺月再次晕了过去。想来,吸食了带有神草精华的鲜血,寒师姐的毒性应该也解了七八成,就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天色渐渐明朗了起来,兰幽服下一枚九转白玉丹后身子好了许多,而寒缺月却依旧昏睡不醒。只是,伤口已愈合了不少,毒血也被止住了,就连眉间那浓浓的煞气却也消散一空,唇畔唯留一抹残红,衬着白皙的面庞有一种别样的妖娆。 乾坤清心阵法渐渐失去了效用,阵外尽是喋血蝙蝠破碎的残躯,兰幽不由有些后怕。转眼又过了几个时辰,寒缺月终于醒转了过来,余毒已解。 “兰师妹,这里是哪里?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竟一点都想不起来。。。”声音倒是和寻常无二,神色也颇为清明。 兰幽毕竟年幼,昨夜被吸食了太多血,如今心中仍然充斥着挥之不去的恐惧。想起寒缺月嗜血的模样,似可怕的梦魇一般,兰幽不禁面色惨白连连后退。 “你。。。不要过来!”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精致的小脸上写满惶恐与防备,生怕她又扑过来吸摄她的鲜血。 “兰师妹,你这是怎么了?”看着兰幽反常的举动,寒缺月心中愈发的狐疑。 昨夜的一切,她竟一点印象也没有,就连唇舌畔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从何而来,看着兰幽毫无血色的小脸,心中更是泛起了一丝丝怜惜与讶异——怎这般的虚弱?再看向兰幽的手臂,竟有一排深深的牙印和一道长长的裂口,心中不由一凛,昨夜的一切顿时猜到了七八成——原来竟是这样!也难怪,兰师妹会如此怕她。 “兰师妹,对不起。其实,见我发狂,你大可杀了我的,也就不会虚弱成这般。。。如果猜得没错,我昨夜应该是中了喋血蝙蝠之毒。”寒缺月的声音很轻,似乎带有一种熨帖心伤的魔力,兰幽心中的恐惧倒是减轻了不少,但依旧不愿让寒缺月靠近自己半步。寒缺月无奈一笑,心中尽是后悔与惭愧——照此推算,兰幽的血液应该就是解药,只是想不到自己竟如此贪婪,将她折磨成了这样。 “寒师姐,我不怪你了。” 良久,见到痛心疾首的寒缺月,兰幽心下有些不忍。再想到过去寒师姐对自己的百般照拂,心下又生起一丝惭愧。的确,寒师姐只是中了毒罢了,并无意害她,心中一松,挤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师妹,放心吧,寒师姐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声音轻柔,带着一丝立誓般的决绝,眼底泛出盈盈水光。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洒了几滴液体在兰幽臂上,伤痕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不多时便仅剩一道小小的残痂。这正是珍贵的雪樱仙露,想不到寒师姐竟如此大方,兰幽心下一暖。再次抬起头,笑容却也真诚了许多,面上也泛起了微微的血色。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兰幽回过头来,正是一袭青衣的槐安子,手中的钰苍剑上沾染了几丝淡淡的血痕。目光扫过眼前一片狼藉的喋血蝙蝠,微微皱了皱眉,一双清淡若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看来,兰师妹的法术又精进了不少。却不知,这只是阵符的功劳罢了。 “槐师兄,我们。。。迷路了。”兰幽的神色有几分黯然,小小的身体虚弱似纤柳一般,槐安子心底泛起微微的心疼。信步走来一探,俊秀清淡的面庞上,神色不由又冷冽了几分。 “怎的竟失了那么多血?” “我。。。”兰幽心虚地低下了脑袋。 “她。。。”再将目光转向寒缺月,寒缺月也不由有些支支吾吾。 “算了,把这个服下,我带你们出去。”见二人如此反常,槐安子隐隐觉得有些不太不对劲,却也不便深究,递了一枚养息丹给兰幽,兰幽放放心心地接过便顺势服下了。片刻后,面色的确缓和了许多。 跟随着槐安子,兰幽与寒缺月很快便找到了回去的路,眼看就快要走出丛林,前方却忽然响起了一声声剧烈而低沉的嘶吼。声浪震荡开来,一草一木都微微颤动了起来,槐安子暗道不好,钰苍剑再次出鞘。 见槐师兄提高警惕,兰幽与寒缺月也轻轻拔出了自己的仙剑护在胸前,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方靠近。忽然,身后一声炸响,回头只见一头硕大的妖兽稳稳立在那里,血盆大口中散发出淡淡的腥臭的味道。粗粗一估,竟已是炼气九层,实力不可小觑。 见着三个细皮嫩肉的少男少女,妖兽似有几丝兴奋——这可真算是一顿不错的大餐。怒吼一声,三人一兽便战做了一团。 只见槐安子身轻如燕,剑术更是高超,几番缠斗,很快便让妖兽露出了破绽。兰幽与寒缺月顺势一跃,瞬间便刺透了妖兽坚韧的皮肤,腥臭的妖血喷涌出来,味道酸涩令人作呕。屏住呼吸再一刺,正好刺瞎了妖兽其中的一只眼睛,再欲刺第二次,妖兽却突然软软地瘫倒了下来。身子渐渐缩小,渐渐现了原形,原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花猫。 “你们太可恶了,竟敢伤害我家阿乖!”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一把抱起小花猫细细抚摸,心疼地都快要流泪了。 “阿乖?”回想刚才那头凶猛的巨兽,怎么也联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名字,三人瞬间满脸黑线。 “小弟弟,你家阿乖。。。”兰幽嘴角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赔我阿乖,你赔我阿乖!”由于受了重伤,阿乖竟生生晕了过去,小男孩一时气急,不由大声哭闹。 在这危险重重的密林中,先是出现一只被称为“阿乖”的巨大妖兽,接着便出现了一位抹着眼泪的小小男孩,此情此景说不出的诡异。只是,那小男孩抹眼泪的可怜模样却也不像是装的,但他竟能驯服如此巨大的妖兽,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小男孩还在哭泣,泪水洒落在阿乖身上,阿乖满身的伤痕竟渐渐恢复如初,就连那瞎掉的一只眼睛竟也渐渐地恢复了过来。不多时,阿乖渐渐醒转,听话地趴在男孩身上,竟真的就像一只普通的小花猫。男孩收起泪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深深地看向了两个女孩,眉心也现出了一个猩红的胎记,散发着浅浅的流光。 “先是杀了那么多的喋血蝴蝶,后又刺伤了我可爱的小猫阿乖,你们都是大坏蛋!”小男孩似乎生气了,扯着稚嫩的嗓音大声叫嚷,林中又起了一阵诡异的妖风。 “小弟弟,一时错杀是我们不好,但不知。。。”兰幽再次欲言又止,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愧意。 “小弟弟?我的年纪可比你们所有人的加起来都大得多,不要叫我什么‘小弟弟’!”小男孩似乎更加生气了。 “映雪峰真传槐安子一时冒犯,还请婴象前辈恕罪。”终究还是槐安子反应了过来,对着小男孩拜了拜。 “你竟认得我?”婴象着实吃了一惊。 寒缺月与兰幽愣了片刻,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所谓的诡异男孩竟是雷华山的镇山之神——婴象兽尊。 第三十五章 媚心之局 “晚辈唐突了,一时竟认不得婴象兽尊,还请兽尊恕罪。” “罢了罢了,不过三个小娃娃,我婴象懒得计较。不过嘛。。。”婴象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你们伤了我的阿乖,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吗?总该有点什么惩戒不是?” “那兽尊的意思是。。。”槐安子有些迟疑,不知道兽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就帮我一个小忙吧。在这林中有一种稀有灵花名为‘赤霞花’,淡紫色的花瓣,雪白的花心,金色的枝干,银色的叶子。此花用于提升修为是再好不过,我要你们给我采几朵送来,应该不难吧?” “这。。。既然是兽尊的吩咐,身为雷华派弟子,自当全力相寻。” “对了,”婴象自袖间掏出一个小净瓶,“一人喝一点吧,这清露可是专门用来屏蔽瘴气与喋血蝴蝶的,三天后于此地碰头,我要看看你们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阿乖,我们走吧!” 看着怀抱中的着“小猫”阿乖,婴象又爱怜地摩挲了一下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微微一笑,便消失在了树林中,再欲相寻,却已杳无踪迹。 各自喝下一口清露后,三人感觉身上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格外的好闻,又吃下几枚果子,便转身又钻入了这茂密的小森林。寻了许久,并未发现赤霞花的影子,不知不觉便是一整天。到了晚上,喋血蝙蝠又出洞了,却果然近不了他们分毫。 夜深了,又寻了好久,却还是一无所获。冥冥中,他们猜到兽尊交付的这项任务也许并不是想要几朵花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暗藏深机,如果能参透这一点,任务就简单多了,甚至说不定赤霞花会自己送上门。合上双目,兰幽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便昏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三人自晨光中醒转,轻松猎了一只炼气二层的野兔烤了吃,腹中的饥饿方才缓解了不少。来到小溪边浣手浣面,重新束好了长发,便又开始满树林地寻找赤霞花的踪迹,却依旧一无所获。转眼又到了黄昏,却也并未猜到兽尊的动机与目的,兰幽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也走不动,跌坐在了地上。 夜深了,又烤了三条炼气一层的肥鱼,将就着就吃了。肥鱼下肚,终究还是舒服了不少。就着明亮的篝火,三人神情严峻静默不言。突然,周围的林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异响,一股浓浓的煞气瞬间便铺天盖地而来。 钰苍剑出鞘,槐安子警惕地挡在了女孩们身前,只见声音愈来愈大,邪煞之气也愈来愈强。感受着汹涌而来的气息,槐安子暗叫不妙——怕是来者不轨,定要多加小心。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淡去了,一位妖娆的红衣美妇踏着绣花鞋自林中婀娜而来。只见她酥胸如雪,面色鲜妍,一身红裙将她曼妙的身姿微微遮掩,该露的地方露得恰到好处。轻轻一笑,笑容魅惑而诡异,直教人心底发寒。 “哟,哪里来的这么俊秀的小后生,不如就跟了姐姐我如何,也好日夜双修阴阳,做一对蛮荒野鸳鸯。”美妇微微一哂,声音柔媚入骨。 “你。。。”寒缺月顿时怒火上涌,欲拔出赤霜双剑,却被兰幽生生按下了。 “咦,这位妹妹好像有点不开心,是不是在找这个?”美妇将素手探入怀中,不一会儿便拿出一大把灵花,花根还沾染了少许泥沙,但确是赤霞花无疑。 “小公子,你若从了姐姐,这赤霞花自然双手奉上,你看,这是不是笔划算的买卖?”美妇凤目流转,掩唇低笑,羞涩地看着眼前挺剑而立的俊逸少年。 “姑娘,请自重。”槐安子面色如霜,向着美妇慢慢举起了钰苍剑,眼底一片冰凉。 “咂咂砸,怎么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姐姐从来都不喜欢舞刀弄枪的莽夫。再说,小公子,你舍得吗?”美妇娇嗔一声,一双眸子直勾人眼。 兰幽再也听不下去,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正欲发话,却被槐安子伸手拉住,不禁有些讶异——难道槐师兄对这么一个女妖竟也宅心仁厚不忍下手?再看槐师兄,面上却依旧像往常一般冷若冰霜,这才暗暗放下了心。 “赤霞花留下,你可以走了,莫要逼我出手。”槐安子隐有微怒,但念在她有赤霞花,便支起了最后一丝耐心。 “你。。。莫要不识好歹,难道不觉得我美吗?” “你很美吗?也许是吧,但这与我无关。只是,若是交出赤霞花,至少不会反目成仇。”似是与主人相呼应,钰苍剑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嗡鸣,杀气毕露。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媚心姐姐,你真的太逗了!”婴象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开开心心地站到了媚心的身边,对着槐安子微微点了点头,满面笑意。槐安子不由呆了呆,兰幽与寒缺月也着实吓了一大跳——这位美妇竟是传说中的南海蛟女媚心。反应过来后,暗自庆幸未鲁莽动手,毕竟,若是伤了这南海龙君的唯一一个女儿,后果不堪设想。 “好了好了,别生气,赤霞花送你了。媚心姐姐,走吧,我们不和他们玩了!”婴象轻轻握住媚心柔弱无骨的纤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原来,雷华山西麓向来人迹罕至,因而这几百年来婴象过得煞是无趣,终日和那些精怪们闹成一片,也渐渐滋生出了友谊与亲情。前几天,兰幽与寒缺月突然闯进来,不由分说便灭了一大片他心爱的“蝴蝶”,心中不由有几分愤怒,所以就想捉弄捉弄她们,第二天便派来了心爱的“阿乖”。可未料到的是,半路上居然杀出一个槐安子,重创了阿乖,还认出了他兽尊的身份。为了给槐安子一个教训,媚心自告奋勇前来相助,奈何却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经此一事,婴象不但原谅了槐安子,而且还心生了几丝敬佩。毕竟,能镇定地抵制住媚心的媚术,委实是个心志坚定的好男儿,而那些赤霞花就权当是奖励吧。 赤霞花是个好东西,但一旦采下灵力流失很快,刚刚对峙已然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等到回到青华峰,定会早早烂成一堆泥。此番,唯有尽快就地炼丹方为上上之策。 说干就干,兰幽果断自乾坤袋中掏出那个小丹炉,又采摘了几枝仙草为引,日夜寸步不离地守候在丹炉旁,催动体内真气操纵三昧真火,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将它们尽数炼成了药丸。 在这三天时间里,兰幽负责炼丹,而寒缺月与槐安子便承包了寻找食物的工作,顺便找几只中阶的神兽试试身手,但却不取它们性命。若是饿了,便抓几只低阶野兔带回来,三人烤着将就就吃了,味道却是极好的。 转眼三天时间过去,是时候开炉取丹了。轻轻打开炉盖,只见灰烬中赫然躺着七枚浅碧色的上品赤霞仙丹,寒缺月与槐安子各取两枚,剩下的三枚理所应当便归了兰幽,却也公平。 据典籍上记载,赤霞仙丹乃赤霞花之精华,有洗经易髓,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因为赤霞花极为罕见而成了稀世珍品。此番前来,不但锻炼筋骨,还收获了赤霞仙丹与实战经验,自然是颇为划算。 收好乾坤袋,三人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树林。一路上,女孩们说说笑笑,就连一向清冷自持的槐安子,也露出了浅浅的欣喜之色。 回到小房间,麒麟兽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围着她飞了好几圈。分别多日,自然甚是想念,兰幽宠溺地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而它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兰幽姐姐,你又去找安子哥哥玩,都不管小麒麟了,呜呜呜~~~” 泪水喷涌而出,兰幽心中竟也有些酸涩,又揉了揉,而麒麟兽哭得更厉害了。毕竟,整整五天了,整整五天都杳无音讯,麒麟兽天天担惊受怕,差点都以为她惨遭不测了。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她平安归来,却不料身上竟又有安子哥哥的味道。 哼,事实很明显,兰幽姐姐这是抛下它去找安子哥哥玩了,不管它的一番牵肠挂肚,宝宝心里苦啊。。。想来,小嘴巴一撅,又钻回小匣子睡大觉去了。而兰幽看着它惊人的翻脸速度,着实有几分莫名其妙,摇摇头便躺倒在软软的榻上睡着了。 睡了一会儿,兰幽忽觉腹中有些难受,便起身催动灵力查探了一番。原是这几日几乎顿顿兔肉,有些难以消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但那赤霞丹却又舍不得吃,只得试试嚼了几朵信手摘下的无名灵花。这灵花的味道倒是清甜适口,只觉一阵“咕噜噜”的闷响声后,胃中的胀痛感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这灵花也还是个好东西啊。 暗自下定决心——这几日,看来得往那小树林多跑几趟了,虽然比不上那个遍地珍宝的海岛,能在这里采撷些常用药材也是好的。 话说,这小树林就在雷华山,又有那么充沛的资源,怎么竟没多少弟子敢闯?再想起媚心出现前的那股神秘的煞气,没由头地聚了又散去,而且看似和媚心并无多少联系,到底又是什么呢? 怀揣着诸多的疑问,兰幽渐渐又睡了过去,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梦境。 第三十六章 婴象兽尊的秘密 眼前的是一片笼着烟雾的谜林,幽深而诡异,空气中则是刺骨的寒凉。紧紧抱着双手,一袭锦裙的兰幽在这林中转来转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孤独、绝望在疯狂地蔓延,几乎要将她吞噬,似凶残的妖魔,又似地狱的恶鬼。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啊?”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偌大的谜林中回荡,却久久没有任何答复,似是大海沉石一般。 这时,路边隐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那身影出现得那么突然,透着几分诡异之色。 “你。。。是婴象前辈?”愣了片刻,兰幽试探着轻轻问道。 “姐姐,呜呜呜~~”那身影见了兰幽,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便扑了过来,趴在兰幽怀中啜泣,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雷华山的万兽之主吗,到底谁那么大胆敢欺负到你头上?”兰幽本能的揽过婴象,此时的婴象,看上去倒像是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 “我。。。”婴象有些支支吾吾,面上泛上一丝颓色,“其实,我并不想当什么万兽之主。我只想,和爹爹娘亲在一起,永远不要分开。。。” “那你的爹爹娘亲呢?”兰幽拂了拂婴象发间的落花,温柔而认真地问道。 “他们。。。都被大妖神吃掉了。。。末法时代后期,整个娑神一族一夜之间被灭得干干净净,上古娑神的血脉便只剩了我一个,就连小狗阿乖也惨遭不测。。。一千年后,才有人告诉我,这些都是大妖神干的,但那时,我却早已法力尽失。。。” “阿乖?”回想起昨日那只“小猫”,兰幽这才明白,婴象定是把那巨兽当做了心爱的小狗的替代品,难怪他会如此冲动,想要捉弄槐师兄为它复仇。 “所以。。。”婴象眼底掠过一丝愤恨,“后来,我便用自己的力量,撕碎了大妖神的灵魂,让它永世飘零,无法堕入六道轮回得到重生!” “用自己的力量?”看着怀中那柔弱无骨的幼孩,兰幽不禁一阵心酸。的确,一个看似高高在上的兽尊,竟有如斯惨痛的童年经历,如何不教人心怜。 咦,不对,一个法力尽失的娑神,又如何能靠自己的力量撕碎上古妖神的灵魂?难道。。。竟是用了什么秘术? “婴象,姐姐想听你说说是怎样消灭那些大妖神的,别怕,姐姐绝对不会伤害你。”声音轻柔,似和煦的春风。 “还要感谢那位无痕哥哥。”婴象的嘴角轻轻勾了勾,眼中泛起盈盈水光。“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两百年前,就是他教会了我怎样才能保护自己,而且还杀了那头盘踞在娑神阁的上古妖神,为娑神一族报仇雪恨。” “无痕哥哥?难道,你说的,就是当今的雷华派掌门,无痕道人?” “是啊,就是他,是他教会了我血祭之术,让我报了大仇。如今,若是族长在天有灵,也可安息了。” “什么?血祭术?!”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 原来,血祭术因为过于血腥,被列为上古十大禁术之首,虽然它效果极为霸道,但千百年来,凡是修炼此术的人,皆是有着不得好死的报应。 若是要施展血祭术,必须采集活人的命魂为引,祭出血祭秘阵,将对手困在阵法中央,用阵法强大的邪力将他们尽数烧成碎屑。而那被摄了魂魄的活人,此后便只剩一个空空的躯壳,或者和敌人一起化作飞灰。 婴象虽是娑神,但心智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又怎能学习如此邪恶的禁术,让原本澄澈的心灵再蒙上一层血污?而且,若是使用血祭术多次害过性命,施术者的下场更是愈发的惨痛! 可怜婴象不更事,怕是会再赔上自己的一切。但这些话,却又教她怎忍对他说?毕竟,既然灾难已酿成,就让他再短暂地幸福一阵子吧,也许,过了明年,一切便再也不复当初了。 “姐姐,你怎么也哭了?”婴象举起小手拭去兰幽的泪痕,“放心吧,有了血祭术,现在的我变得很强大,无痕哥哥真的对我很好,所以我要好好报答他!” “什么?报答?”兰幽有些愕然。 “是啊,无痕哥哥要我好好利用血祭术,为他守护这西麓的仙林。因为经常使用它来对付不听话的妖兽,现在的我成了这里的万兽之主呢,谁也不怕了!如今,整座林子都是我说了算,而且无痕哥哥还会定期送来一些原料呢。”婴象似是有几分兴奋,而在兰幽听来却是惊天的炸雷,不由呆了。 那些所谓的“原料”是些什么,她又怎会猜不出?无痕掌门,难道竟是这种人?不对啊。。。兰幽不忍接受这个现实,只得自欺欺人地胡猜是不是有人冒充掌门。但是,若是有人冒充,又怎会只是叫婴象来守护雷华山?这一切,委实蹊跷得很。 “但是,”婴象的语气转而哀伤了起来,“我可不想要当什么万兽之主,我只想要爹爹娘亲快点活过来,族人们也快点活过来,我想回家,呜呜~~”泪水又夺眶而出。 “婴象,不要哭了,以后,姐姐便是你的亲人。姐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姐姐会常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陪你说说话。”兰幽再次将婴象揽入怀中。 婴象抹抹眼角不哭了,认真地看着兰幽的脸,似乎想把她深深刻入记忆中一般,开口说道:“姐姐,你一定要说话算话!” “嗯嗯,姐姐是不会骗你的。”兰幽重重地点了点头,怀抱婴象,轻轻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自己依旧身处弟子楼中的小房间,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罢了,但却又如斯地真实。 兰幽知道有一种仙术叫“托梦术”,能传递不方便直接传递的讯息,但内心却依旧希望刚刚的所见所闻都是假的。不过,从此以后,每逢清晨她总会特意去仙林练剑,称那里灵气充足,遍植仙草,利于修炼,其实是陪婴象兽尊说话去了,顺便连练剑法。 婴象不知为何,剑术却也颇为高超,稍加指点兰幽的剑术精进飞快,都快要赶上槐安子了。而由于采食了不少灵花,兰幽的修为也有一定的突破,筑基初期接近圆满。 每当歇息下来时,他们就顺便烤点野兔或大鱼,对托梦一事只字不提,却又了然于心。就这样,一天又一天,随着兰幽修为大增剑术愈发精进,仙剑大会的比赛时间,也愈来愈近了。 转眼间,离仙剑大会还有最后的三天,婴象知晓兰幽再无空闲时间来陪自己,便赠予一个玄铁小球当做分别的礼物,教她好好保管,只有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方可开启,兴许能救她一命。兰幽接过小球,御起仙剑,怆然离开了那片埋藏着诸多秘密的小小仙林。 回到小房间,打开小木匣,麒麟兽一下子便钻了出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兰幽姐姐,你怎么每天一回来倒头就睡?不是马上就要仙剑大会了吗,修炼一点不用心,若是败得太惨,我都不好自称是你养的宠物灵兽!哼!” “这。。。”劈头盖脸一顿炮轰,兰幽有点没反应过来,一时竟愣了——这麒麟兽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火爆了? “而且,”小麒麟意犹未尽,“每次回来,什么好吃的都不带,害得我饿着肚子,白白盼望了一整天!嗷嗷!” “哦!”兰幽明白了过来,顿时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有一块还冒着热气的香喷喷的烤兔肉。 “我要吃,我要吃!”见了美食,小麒麟连生气都忘了,一个劲儿的挥舞着小爪子,向着兔肉直扑了过去。 “是谁刚刚自称不想要当我的宠物灵兽?”兰幽收好小包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呵呵,是谁呢,快出来,哈。。。”小麒麟自知理亏,便开始装傻,东瞅瞅西瞧瞧,就像小房间里藏着什么坏人要一把揪出来。兰幽自知它胡闹,便转身去收拾乾坤袋中的杂物了。 “哈哈,抓住了!”听见麒麟兽欢欢喜喜的呼叫声,兰幽身子一颤,头皮有些发麻,“什么,还真抓住了?!” “在这里呢。”一看麒麟兽手心,只见里面赫然躺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小小蝴蝶,光华流转,倒也像是个灵物。再定睛一看,兰幽微微皱起了眉头——这竟然是一只刺探情报的谍蛾,看来以后这小小弟子房,也不安全了。无奈中,瞅了瞅一脸欢喜的小麒麟,兰幽计上心头。 “咳咳,嗯,如果谁可以每天将这类小东西抓得干干净净,我就每天都给谁带好吃的。。。” “我我我,我可以,这种坏蛋太可恶,应该抓光光!”麒麟兽立马接上了话头,一脸慷慨赴前线的模样,倒是颇为滑稽。 说干就干,麒麟兽咽下几口兔肉,接着便忙活了一个下午,真的又抓获了几只谍蛾,看那成色,应该还算是极品,也不知是谁竟有心思如此大费周章。 不一会儿,乾坤袋中的东西被整整齐齐码在了床头,又挤出一滴心头血施了禁制,那些杂物瞬间遁去了形容,就连气息也敛去了。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兰幽开心地躺在榻上,思量着明天的安排。 仙剑大会前的日子转眼只剩两天,是时候去熟悉熟悉会场了。 第三十七章 仙剑大会前的准备1 仙剑大会的会场定在太白峰玉轩殿前的一片大大的广场上,粗略一估,大概可容纳千余人。广场中心是一个个圆形的演武台,台上铺着用南海灵玉雕刻而成的地砖,周围则布置了一些小看台,位置最好的几个已分配给了来自各派的考官,剩余的则要根据各派各脉弟子们的组织与地位来分区分配了。 天一亮,兰幽便早早地御剑来到了太白峰,只见玉轩殿前一大群杂役和低阶弟子正忙里忙外地布置着,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这可是她第一次参加仙术的实战比赛,心中莫来由地生起一阵紧张感,小脸涨得通红。 “小师妹,你是哪一脉的,号牌领了吗?”一位白衣师兄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兰幽的肩膀,似是有几分亲昵。 “在下青华峰弟子兰幽,号牌。。。还没领。” “喏,自己抽一个吧。”师兄拿来了一个小小的木桶,里面放满了一颗颗小蜡丸,兰幽随便拿了一枚,捏碎一看,顿时松了口气。 “白虎乾位,倒是个好位置,去那里登记一下,然后就可以领取号牌了。”师兄又想拍拍她的肩,却被一把躲开了。似是觉察到有点过分,只得讪讪地将手缩了回去,看了一眼兰幽,悻悻离开了。 登记手续很快便办好了,兰幽取得号牌又去白虎台看了看,只见一个大大的木板悬浮在白虎台中央,上面写满了名字,仔细查看了一番,原来这第一场她的对手,是丹霞峰的一个无名小卒——吴亮。再往下看,一眼便看见了“槐安子”三个字,对战的对手马岩,也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兰幽仔仔细细将名字再看了几遍,其他的人虽有不少也是来自青华峰的,却更是面生得很,一个也不认识。都怪她平日里潜心练功,竟不知道如何才能与众同门欢欢喜喜地打成一片,融入这个大圈子。 看罢了会场,兰幽正欲御剑归去,冷不丁却碰巧看见了师兄寒辛夷,念到他毕竟是寒缺月的哥哥,便顺势迎了上去。 “寒师兄,别来无恙。”兰幽福了福,轻声打了个招呼,算是问好了。 “原是兰师妹,如此多礼,却也生分了。”寒辛夷手摇折扇,微微一笑,笑容倒有几分端雅,不愧是皇家之后,处处都透露着尊贵与大气。 “兰师妹,如若不嫌弃,可否陪师兄走走?” “这。。。也好,我们便去那演武台附近转转吧。”兰幽不好推辞,便应下来了。 太白峰玉轩殿前,少男少女信步而行,有说有笑。谈笑间,寒辛夷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与释然,因为在这雷华派,他自持清高,真正交心的好友寥寥无几,多半也就是看他身份尊贵,前来巴结谄媚的泛泛之辈。 转眼已过了午后,兰幽还要回去准备一天后的比赛,不便久留,而寒辛夷虽有几分不舍,却还是放她去了。兰幽福了福身子,御剑向着青华峰而去,而寒辛夷却站在原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兰幽本就长着一张绝色的面孔,再加上她聪慧的头脑和善良的品质,在这雷华山倒也是小有名气,只是她似乎只和槐安子关系亲密些,其他男弟子却也只是礼貌相待罢了。寒辛夷过去总认为,他与兰幽不熟悉,全是因为槐安子这个有形的“障碍”,怎知今日一叙他才反应过来,兰幽与那些宫里面娇滴滴的莺莺燕燕,是那么的不同。 如果说宫中的女子是鲜花,是甜酒,任君采撷;那兰幽则是清流,是一颗明珠,是沾染不得一丝尘埃的月中仙。暗地里,寒辛夷下定决心,若是能与兰幽朝夕相伴,那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因此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她娶回芜华宫。他本就是太子,他要给心爱的女子享不尽的荣华,而目前,槐安子便是最大的绊脚石。念到槐安子对他有恩,二人交情不浅,不忍直接下手抢,那就来一场竞争,让兰幽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皇后。 这厢寒辛夷定下了个大目标,那厢兰幽却在榻前翻阅着自己所收藏的修行秘籍。转眼夕阳西下,又是整整一个下午的时光过去了,但《御龙咒》却再无进展,看来是无法在大会前学会御风术了,只有再熟悉熟悉剑法,聊以安心。 由于大赛将近,弟子食堂的厨子们绞尽脑汁,发明了无数种既营养又美味的饭食,奈何来用餐的食客越来越少,原是大部分都闭关去了,而那些美味佳肴却也只得进了厨子们自己的肚皮,催得他们一个二个肥头大耳。兰幽倒是时常会去看看,其实也是为了向麒麟兽许下的诺言。 “兰幽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又抓到了三只碟蛾,瞧,它们还活着呢!”小麒麟见兰幽进屋,兴冲冲便飞了过来,手心上赫然躺着三只美丽的碟蛾,翅膀皱巴巴的,想必也是被无聊的麒麟兽好好地蹂躏了一番。 接过饭菜,小麒麟又开始放开肚皮大吃特吃,而兰幽则将小小的碟蛾捧在手心,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只见它们生着斑斓的翅膀,小小的触须上各有一个小光点闪闪发光,也许那就是封印讯息在它们体内的仙咒吧,可怜了那些小小的虫子们,早已被小麒麟玩弄地奄奄一息。只是,这些仙咒到底又是谁下的呢?兰幽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多思无益,索性还是再温习一下剑术吧。将碟蛾施了咒藏好,翻开剑术书,一个夜晚又这样悄然逝去了。转眼天色已亮,身子有些乏便又睡了两个时辰。 一觉醒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再服下一枚补气丹,身子倒是轻盈了许多,兴许是又补充了不少灵力吧。带上紫越剑,兰幽又来到了熟悉的青华峰后山,并试着第一次使用自制的兽咒符练习实战。 在画咒符时,最重要的便是讲究心中有数,心中有灵,若是意识中的“灵”不够强大,那便画不出强大的咒符,等级再高也是徒劳。而所谓的“灵”,其实就是脑中“意象”的又一种“雅号”。 在过去,她画的兽咒符战斗力总是有些弱,虽然对于一个小弟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但若是想要体验精英间的对决,却也还是远远不够的。而仙林一行,通过与妖兽的搏斗,还有万兽之主婴象的亲自指点,对于“灵”的涵义,倒又是悟了不少,因而,画出的咒符,便也与先前的大不相同。 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小的符纸,轻轻念诀,一头巨大的妖兽自纸间一跃而出,倒是将兰幽吓了一大跳,而符纸却也在瞬间自燃,化作了飞灰。 妖兽奔跑了几步,一转身便发现了兰幽小小的身影,因为兰幽是它的主人,因而它并不准备进攻,只默默地看着她,等待着她对自己发号施令。 紫越剑出鞘,被兰幽牢牢握在了手心,女孩翩然立在树丛间的小空地上,一双眸子澄澈而剔透,似一汪浅浅的清潭,流转着坚毅的目光。 “兽奴,我令你与我一战!”双脚站定,兰幽轻轻一唤,兽奴瞬间飞奔了过来,与她战作一团,胜负不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幽出了一身薄汗,身子也有些酸疲,兽奴似有些不忍,但兰幽却依旧坚强地战斗着,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哈哈,这才是我心中最想要的效果,这兽咒符,也算是成功之作了。 “哈,继续吧!”一声令下,原本欲形灵消散的兽奴又重新凝聚了起来,眸中寒光一现,向着兰幽飞奔而来,一人一兽再次混战在了一起,而这次,兰幽渐渐占了上风。片刻后,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兰幽终于将兽奴斩于剑下。兽奴渐渐散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光点,随风而去。兰幽似是透支了一切元气,无力地瘫倒在地,小包袱中的麒麟兽也蹦了出来。 “兰幽姐姐,你的进步可真不小,小麒麟为你而骄傲,快快起身喝点水吧。”麒麟兽用树叶盛满一盏清泉,飞到了兰幽的面前。 泉水中的灵力渐渐在体内弥漫开来,终于感觉身上有了一丝力气。再吃上一口果子,就地歇了歇,身子倒也大好了。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转了转,双脚不再疲累,兰幽开心一笑——这一战,真是太刺激了。 “兰幽姐姐,我们去无相峰逛逛吧,那里应该有最新鲜的雪灵果,对人家的修行大大有益呢。。。”麒麟兽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飞过来绕了几圈,语气扭捏,似有几分支支吾吾。 “买雪灵果当然可以,不过你一定要告诉兰幽姐姐原因。”兰幽心中一奇——这小麒麟平时可不会提这类要求啊,难道。。。 “今天。。。今天是人家的生辰嘛。。。”小麒麟撅起小嘴,似有几分理直气壮。 “好好好,”经此一战,大有裨益,兰幽的心请也是极好的,随口便应了下来,“我们这就去无相峰!” 第三十八章 仙剑大会前的准备2 御剑而起,一人一兽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无相峰的小集市。由于仙剑大会即将召开,原本就有些热闹的无相峰此时愈发的人满为患。也难怪,有些时候,由于天分不足,较为阔绰的弟子们便选择了大量服食丹药,通过药物炼化体内的灵根,从而在修炼上获得一些小小的突破。 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品质上佳的培根灵,只过了片刻,集市上的培根灵便被抢购一空。培根灵药售罄,不少弟子只得悻悻而归,无相峰便也终于清静了不少。 小麒麟拉着兰幽在人群中左弯右拐,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位前。 “兰幽姐姐,就是这里了,你可不要食言哦!”麒麟兽轻轻扯了扯兰幽的衣袖。兰幽低头一看,摊位面前的售主竟是槐安子槐师兄,而摊位上则摆满了灵花仙草,其中便有麒麟兽心心念念的雪灵果,而且粒粒皆是极品。 “师妹兰幽见过槐师兄。”兰幽面上一烫,低低地唤了一句,福了福身子算是问好。 “兰师妹?怎的,是缺什么灵药吗?”见了兰幽,槐安子也很意外。 “今天。。。是小麒麟的生辰,不知师兄所售的雪灵果。。。” “既是麒麟兽的生辰,这雪灵果,师兄便送你一些吧。” “我。。。”见槐安子如此反应,兰幽倒是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师兄多次豁出性命相救,自己无以为报,此番又怎能再随随便便白拿师兄的东西,也算“得寸进尺”了吧。。。 “安子哥哥,小麒麟要一粒就够了,只要能经常见到安子哥哥,小麒麟便会很快活的哦!”正当尴尬之际,麒麟兽急忙从兰幽背后飞了出来,开开心心地围着槐安子转来转去,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倏尔,便拿起摊位上的一粒看着有些饱满的雪灵果,一口吞了下去。 “嗯嗯。。。真的很好吃!”麒麟兽一脸陶醉。 对于麒麟兽的突然出现,槐安子着实有些意外,毕竟,自己也是第一次在无相峰摆摊,目的不过是想为这次仙剑大会多凑点灵石,炼化自己的钰苍剑,以便在比赛上夺得一个好名次罢了。但没想到,只第一天,小麒麟便巴巴儿地赶来了,还拖上了兰师妹,却也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此番,也是自上次芜华宫一别与兰幽的第二次重逢。遥想那次大宴,自己一时冲动得罪了名门贵族,与寒辛夷一夜对弈,谈话间,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些许压力。重压之下,他不得不选择了逃避,从此再未踏进芜华宫一步,但心中却依旧无怨无悔。若是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斯选择,毕竟,他无法在兰师妹被陷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时袖手旁观。 宴后,他与寒辛夷达成了协议,只要他不再主动出现在兰幽面前,皇家会尽量地让兰幽免受伤害,因而,他的逃避,便也算是一种成全。 “槐师兄,你怎么了?”见槐安子隐隐有几分伤感,兰幽不由有些疑惑——是谁,竟能让这一向与世无争的槐师兄露出这般神情。 “无妨,一时风沙迷了眼。槐某的心意已送到,既然满足了麒麟兽的愿望,兰师妹还是趁早离去吧。”声音清冷如故,面上依旧无喜无悲。 “槐师兄既出此言,师妹也不便过多叨扰。只是,明天比试,师兄一定要加油。就此别过!”微微一笑,兰幽福了福身子,带着麒麟兽便离去了,心中却莫缘由地一疼,兴许是心痛病又犯了吧。 在无相峰又逛了逛,采购了几件小玩意儿,兰幽和麒麟兽便一道离开了,一路上,小麒麟嘟着小嘴,似有几分愤愤不平。 “安子哥哥怎么能这样呀?明明是我好心带兰幽姐姐照顾他生意,怎么他却摆出这样一副臭脸,真真气死我了!” “小麒麟莫要怪槐师兄。。。也许,师兄也是有苦衷的。”兰幽黯然笑了笑,轻轻捏了捏麒麟兽毛茸茸的小脸蛋,眼底闪过一丝宠溺之色,“对了,我带你去见一个新朋友!” “新朋友?他是哪一脉的?是人还是兽?是公的还是母的?。。。”听说有新朋友,小麒麟又开心了起来,珠帘炮般地问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幽抱着麒麟兽来到了那片万分熟悉小小的仙林。 觉察到兰幽的气息,婴象早早地便迎了出来,却发现来的不只兰幽一个,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家伙。 “兰幽姐姐,这是。。。” “这便是我收养的灵宠,介绍给婴象前辈认识认识。” “你就是。。。婴象?!”听了兰幽的介绍,小麒麟不由吓了一大跳,毕竟,他可是雷华山的镇山之神,没想到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其实,小麒麟不知,这“镇山之神”,不过就是无痕掌门选来管理众神兽妖兽的小仙罢了,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甚至,有些时候,连雷华派普通弟子都不如。 “你。。。便是兰幽姐姐时常提起的小麒麟?”婴象见了麒麟兽心生怜爱,忙将它捧入手心细细端详,毛茸茸的小身子微微扭动着,圆滚滚的,倒像一只小小的“毛虫”。心下一软,不伸出手指碰了碰,触感软绵绵的很舒服,不由咧嘴一笑。见婴象兽尊竟对着自己笑了,小麒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婴象兽尊,很开心认识你,嘻嘻!”小麒麟心中虽然有些激动,但嘴角一弯,依旧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小模样愈发的灵动可爱。 “既然来了,那就到林中一叙吧,左右时辰还早,聚聚再回去却也不迟!况且,昨儿有几株仙草刚刚结了果,还要请各位贵客们尝个鲜!” “蒙婴象前辈相邀,兰幽又岂有拒绝之理?至于你。。。”兰幽一把将小麒麟捏了起来,似有几分玩闹之意。 “同意同意!”听说有吃的,小麒麟自然不会轻易拒绝,一开心便应下来了。况且,刚刚在无相峰受了气,如今竟有品果子这种“妙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小碧小红快出来,有贵客降临了哦!”婴象对着林子轻轻唤了几句,只见林中立刻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小碧”和“小红”便匆匆忙忙地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这。。。”看清来者,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那“小碧”还好说,是一只绿色的藤妖,而那所谓的“小红”,竟是一匹凶神恶煞的赤狼,也难为婴象丰富的想象力,竟给它取了这样的一个可爱的名字。 “有什么不对劲吗?”觉察到兰幽的异样,婴象偏过小脑袋,投来探寻的目光。 “这。。。倒是没有。”深吸一口气,兰幽强忍住了笑意。也难怪,连喋血蝙蝠都可以用“蝴蝶”来形容,那么把赤狼称为“小红”,的确一点也不奇怪。 走了几步,大家便来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倒真的堆了一大堆果子,旁边还升了一堆篝火,上面炙烤着新鲜的嫩鱼,滋滋冒着泡。 “明天就是第一场比试了,不知兰幽姐姐准备地可还好?”婴象随手拾起一枚果子,就地啃了起来,小麒麟不由咽下了一口唾沫,也拾起一枚果子送至唇畔。不一会儿,果子少了一大半,麒麟兽摸摸小肚皮依旧意犹未尽。 “你的灵宠,胃口倒是不错。。。”看着小麒麟的吃相,婴象愈发的心怜,“可否,送给我当。。。” “不!可!以!”麒麟兽一只爪子举着啃了一半的果子,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意见,随即,便飞到兰幽面前,似是寻求庇护一般。 “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千万莫要放在心上。”婴象有几丝悻悻然,接着便向麒麟兽投去友善而安抚般的目光,麒麟兽心下一暖,即刻便放松了警惕。毕竟,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而且,拒绝的对象可是婴象兽尊啊,这还是头一遭呢。 闲话半日,又吃了几枚果子,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甚至小红小碧竟还表演了几场节目,虽然略显生硬拙劣,却也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 不知不觉便到了分别的时刻,原本怀抵触情绪的小麒麟,此时竟有几分依依不舍,绿豆大的小眼睛氤氤氲氲的全是泪光。当然,它舍不得婴象兽尊,但更加舍不得那些平时很难吃到的果子,马上就是仙剑大会,兰幽姐姐是再不会有机会送它来这里玩了。 不过,虽然舍不得,但若是要它成为婴象的灵宠,却更是万万使不得的,毕竟,兰幽姐姐对它有恩,而且,它还是受了安子哥哥重托,送给兰幽姐姐的信物,怎么能随随便便便转手他人?此生,小麒麟立誓要做个有原则有担当的灵宠,可不能为了几顿果子便背信弃义。 御剑,很快便回到了青华峰,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后,兰幽终于支持不住睡过去了。明天,等着她的可是仙剑大会的第一场比试,对前途至关重要,自应好好地养精蓄锐,方能过关斩将,赢得自己应得的奖励。 轻轻一个咒,屏蔽了夜明珠的光华,兰幽枕在软软的被子上沉沉睡过去了,一夜好梦。 第三十九章 惊世一吻 第二天清晨,弟子楼外远远传来了阵阵聒噪之声,兰幽一个激灵便翻身坐起,梳洗更衣忙得团团转。不一会儿,腰系乾坤袋匆忙下了楼,头上还顶了一个小小的髻,饰以浅碧色的绢花,衬得白皙的小脸格外的俏皮可爱。 由于仙剑大会情况特殊,各脉皆受命归还参赛弟子的私人佩剑,兰幽的紫越剑倒也终于不必遮遮掩掩了。御剑而起,循着钟声,弟子们陆续来到了太白峰,与其他门派的参赛弟子相汇合,形成了一支庞大的队伍,整整齐齐列队占领了广场一角。 兰幽也在队伍当中,随身包袱里还有一只小东西,正是那黏人的小小麒麟兽。兰幽本想留它在弟子房待着,奈何却拗不过它的苦苦哀求,便只得带它一块儿来了,条件是必须很听话,不许捣蛋。 出示了号牌,由于上面写着的是“白虎乾位”,兰幽便被分到了白虎台一侧先做准备,今天上午的比试她可是最后一个。 “呜呜,闷死我了,哈哈。。。”从小包袱中钻出来,小麒麟围着兰幽飞了几圈,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正欲逃之夭夭,却被拎着脖子塞了回去。还欲反抗,兰幽一个眼神便将它震慑回去了,“嗷嗷”叫了几声,钻进小包袱,只探出个小脑袋东张西望。 时间过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将近正午,是时候轮到兰幽上场了。将随身包袱与乾坤袋交予一位师姐看管,兰幽舒活舒活筋骨后镇定地登上了高高的白虎台。 白虎台另一侧,站着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手中的剑却不是凡铁,看来他也并没那么好对付。男子一袭白衣,长发随风而动,神色平静而儒雅,透着几分淡定与自在。 “青华峰兰幽,对战,丹霞峰吴亮!”一声令下,比试便开始了,兰幽拔出紫越剑横在胸前,心跳如擂。 “小师妹,承让了!”见兰幽身材瘦小,又似有几分怯意,吴亮的自信心开始膨胀,冒冒失失便挥剑砍了过来,打算一招定胜负。 剑锋刚欲扫过兰幽的胸膛,只见兰幽身子一转,吴亮的剑竟连方寸衣角也未沾到,反而被削下了一小缕长发。看到威猛的吴师兄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台下哄然大笑,吴亮不由涨红了脸。 “看招!”携了几分愤怒与杀意,吴亮剑光一闪,幻化出了千万柄银色的匕首,向着兰幽的面门电一般地刺了过去。 “吴师兄,当心了!”兰幽轻轻掐了个诀,紫越剑紫光大振,小小的匕首瞬间便化作了齑粉,吴亮的佩剑也应声而断,台下一片叫好。 吴亮自知不敌,颓然做了个揖便下场了,手中还紧紧握着仙剑的残骸,面色红得发紫。饶是如此,心中却并无一丝怨恨,唯有惊讶与叹服。 “白虎,乾位,兰幽胜!”裁决弟子一声浅喝,兰幽轻轻松松走下台,接过了小包袱。 “兰幽姐姐,你好厉害呀,两招,只用了两招,那位大叔竟然就败了!”去弟子食堂的路上,麒麟兽小嘴叽叽喳喳赞个不停。 午膳是红烧牛尾,清蒸鳜鱼,素炒白菜心,冰糖炖番薯,外加一份牛肉炒面皮,倒是颇为丰盛。而此番,小食堂人满为患,领了自己的那例饭食后,部分弟子只得回弟子房再享用了,小麒麟倒是开心得不得了。 饭后,小麒麟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瘫在软软的锦缎棉被上睡大觉,而兰幽则翻出基本功法书细细翻阅了起来。片刻后,估计下午的比试也快要开始了,兰幽一把抓起小麒麟便向着太白峰匆匆而去,麒麟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御剑在天上了。 “兰幽姐姐,下一次比试不是明天下午吗,我还要继续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呢!”麒麟兽抱怨道。 “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其他人啊,积累一些经验罢了。”谈话间,太白峰很快便到了。 刚欲上前,背后突然一凉,兰幽转头来,不禁吓了一大跳——冰龙公子竟然也来了,而且,就站在她的身后。 只见他原本冰蓝色的长发漆黑如墨,肤色依旧雪一般白皙,浅碧色的眸子盈着笑意,粉色的唇瓣轮廓愈发得完美。头戴青玉发冠,身着一袭冰蓝色的贵族长袍,腰系青玉带,脚踏步云履,举手投足间倒生出了一番别样的雍容。 只是,如今这番装束,不细细查看倒真有些认不出来。 见了冰龙,麒麟兽小嘴巴一噘,便钻进小包袱继续呼呼大睡。 “今日这雷华山如此热闹,我冰龙不过来凑个数随意看看罢了,兰幽姑娘不必介怀。”唇角一勾,笑容几分邪气,几分妖娆。 “原是冰龙前辈,兰幽这厢有礼了。”兰幽转身福了福,算尽了礼数。 “本是自家人,又何必拘泥于那些繁琐的礼教?委实见外了许多。只是。。。”冰龙顿了顿,“若要在这仙剑大会上夺得第一,兰幽姑娘自认为有几成的把握?” “三成。。。”兰幽试探着说了个数,但冰龙却微笑着摇了摇头。 “冰龙倒是觉得,兰幽姑娘得胜的把握,九成有余。” “什么?”兰幽不由一惊,但随即却又平静了下来——冰龙公子这是为了安慰她说玩笑话呢,不必当真。 “《御龙咒》中的剑法练到了第几式?” “第一式‘龙吟幽谷’和第二式‘龙潜潭底’倒是熟络了,只是第三式‘龙腾青云’只悟了个大概,后面的更是看也没看过。”在前辈面前,兰幽不敢说谎。 “短短时间姑娘竟练到了第三式,确是资质非凡,这里有一枚龙族的修炼丹药,应该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 “如此,兰幽便也多谢前辈慷慨赠药之恩了。” 摊开手掌,一枚圆滚滚的碧色丹药落了定,只见它晶莹剔透的样子煞是喜人,一看便知是个宝物。道了声谢,兰幽轻轻捻起丹药,放放心心服下了。 丹药下肚,身子微微感到一丝清凉,轻轻阖上双目,感受着这股清凉之气在体内游走,有一股微弱的灵力渐渐自丹田处催发,识海“嗡”的一响,这“龙腾青云”,竟真真的悟了!如此,却只隔了半刻的时光。 “多谢冰龙前辈赐药。”兰幽再欲拜倒,却被生生扶了起来。 “这些礼数委实多余。还有,别一口一个‘前辈’,以后,就叫我‘龙公子’吧。” “嗯嗯。”不敢下拜,兰幽便只轻轻点了个头,看着她如玉般精致的面庞,冰龙竟有片刻的恍惚。回过神来,拉着兰幽的素手,索性便去那玉轩殿前看弟子们比试去了。感受着手心冰凉的触感,兰幽身子一颤,随即便也习惯了。 下午的比试格外精彩,只见各个武台周围都挤满了各派弟子,竟围了个水泄不通,挤进去看了几场,倒是颇有些感慨。 看比试看得起劲,兰幽一时竟也忘了松手,就这样被冰龙紧紧地握着,并未觉得丝毫的不对劲。不知不觉间,二人登对的绝色容颜,一时间竟也吸纳了无数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就连台上比试的弟子,却也有些分心了。兰幽浑然未察,依旧就让冰龙这样握着,而冰龙得意一笑,俊美绝艳的脸上愈发的意气风发。 转眼比试时间快要结束了,兰幽与冰龙道了别。待龙公子御风离去,兰幽便欲返回青华峰。这时,身子一颤,右手竟被谁死死地钳住了。轻轻抬头,迎上了一对幽深的黑眸,眸中隐隐有怒火烈烈燃烧,还有一丝深深的悲凉。 “槐师兄,你。。。”兰幽从未见过槐安子露出这副模样,不由后退了几步。 身子一软,瞬间便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槐师兄。。。呜呜呜~”兰幽用力一咬,唇畔漾出了一丝血红,但槐安子依旧不松口,嘴里溢满浓浓的血腥的味道。良久,槐安子双手一松,放开了她,看着她通红的小脸,和睫毛上氤氲的湿湿的泪花,身子不由微微一颤——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倏尔,却又沉下心来,定定地看着她小鹿般仓皇失措的娇怜眼神。 “兰幽,你是我的,我不允许其他男子碰你,一丝一毫也不可以。”声音低沉,夹杂着几分炽热与癫狂,薄唇上残留的血丝衬得他清冷俊逸的面庞愈发的妖冶,眼底流转着滚烫却又略有几分萧索的目光。 “师兄你。。。”兰幽咬了咬下唇,随即低垂下了小脑袋,神情有几分羞赧。刚刚一幕令她不由有些惊惶,然而,舌畔的血香却又无时无刻不在告诫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槐师兄是真的情不自禁吻了她。思量至此,面上不由又红了几分。而看见兰幽纯真的大眼睛,槐安子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她还是个孩子,怎能。。。唉。 的确,身为槐氏一族的世子,身兼映雪峰真传弟子之位,竟做出此等龌蹉的行为,教他以后在兰师妹面前到底又该如何自处?只是,刚刚兰幽冰龙“戚戚我我”的一幕着实冲昏了他的头脑,如今想来,依旧心有余悸。 兰幽呆立片刻后,终究还是红着脸赶回了青华峰,留下槐安子怔怔立在广场上,倒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模样。 回到弟子楼,兰幽也不练习法术了,俏脸依旧红彤彤的像一个大苹果,小麒麟却钻进小匣子偷偷笑个不停。 为了能更好应付明日的比赛,兰幽强迫自己排除杂念,沉沉睡过去了。 第四十章 轻松取胜 第二天正午,兰幽收好东西便拉着小麒麟御剑向太白峰赶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会场。 下午的比试,她的对手是一个名叫雪笙的映雪峰男弟子。他出生仙学世家,尤其擅于用剑,在雷华派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如今他的修为仅炼气十层,和兰幽还是差了一大截,饶是如此,就凭他诡谲的身法和剑术,这也将会是一场值得期待的恶战。 兰幽轻轻踏上阶梯,在白虎台上站定。对面的雪笙师兄一袭飘逸的白色纱袍翩然而立,长发用丝带松松挽起,雪白的肌肤上精致的五官透着几分略显稚气的儒雅,身长玉立,手中一柄月照仙剑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兰幽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裙,裙上织上了繁复的银色暗纹,在金色的阳光下倒颇有几分炫目。一张小脸冰雪般白皙,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流转着浅浅的笑意,长发飘飘,身形挺拔却又略有几分娇柔。紫越剑早已出鞘,剑光似秋水一般明澈,还泛着淡淡的杀意。 看着女孩绝色的容颜,饶是雪笙见过无数巴巴儿赶来倒贴的各类美丽女子,却也未曾分到过如此有骨气的姑娘。心不由轻轻一颤,但面上却依旧似雪如霜。 优雅地勾起唇角,月照剑被轻轻抬起,横在胸前。 “师妹,此番,我便先让你三招何妨?”目光微凉,语气似有几分桀骜。 “师兄不必相让,既是比试,自应全力以赴,千万莫要手下留情。”兰幽凤目一抬,眸中流转着坚毅的目光,衬着清丽美好的容貌,似一朵清雅而高贵的水仙花般清冷而疏离。 “师妹好大的口气。”雪笙微微一哂,有些意外。 “师兄,承让了!”见雪笙久无动作,兰幽拔出紫越剑刺了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很轻松地闪避而过,刺了个空。 见兰幽动手,月照剑便也毫不留情地横削过来,眼看就要削下一片衣袖,却又被生生躲开了。 “师妹好身手,看招!”雪笙轻轻念诀,手中的仙剑电一般地朝着兰幽的面门刺来,一个恍惚竟突然幻化成了一条金色的蛟龙,将兰幽团团包围,兰幽不由有些目眩。 “认输吧,我不想伤了你。”语气轻柔,似有一丝不忍。 “休想!”长啸一声,兰幽手持紫越剑御风而起,长发在风中曼舞,一双眸子如天神降临般俯瞰众生。掐了个诀,紫越剑绽放出万丈紫光,金色的蛟龙瞬间便破成了碎片,雪笙被震荡得不由后退了几步。 “兰师妹。。。竟会御风!”一位师姐不由轻唤了一声,全场一片哗然,雪笙原本白皙面颊不由又白了几分。 再反应过来时,紫越剑已飞速刺来,一个粉色的倩影擦身而过,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突然右手虎口一疼,天照剑竟被挑落在了地上,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我输了。”雪笙揖了揖,拾起月照剑正欲离去,脚步一滞,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师妹,若是不嫌弃,我便交了你这好友,以后也好一同切磋练剑。” “蒙师兄看得起,兰幽自然是愿意的。” “师妹见笑了,在下映雪峰雪笙,就此别过!”雪笙含了一丝笑意,信步便走下了白虎台,这一战,依然是兰幽胜了。 “白虎,乾位,兰幽胜!” 随着裁决弟子的一声高唱,台下看热闹的各派弟子便纷纷散了,在人群中,依稀可以辨认出槐安子略显孤寂的身影。再深深看了眼台上的师妹,巧笑嫣然意气风发,天真烂漫似一个孩子一般,不由心口微微一疼。 “槐师兄,你也来了。”见了槐安子,兰幽觉得有几分尴尬,面上也泛出了些许红晕。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迎了上去。 “兰师妹,昨天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良久,槐安子深深看着兰幽的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她便会离自己而去。 “兰师妹,明天,便是你我的对决,希望你能竭尽全力,与我认真战一场。” “明白,槐师兄,明天一战我定要打败你,为青华峰争光!也真巧,和我对决的竟然都是同门弟子,却也是极好的。槐师兄,明天赛场上见!”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兰幽松了口气,离开了。 槐安子面上也终于漾起了一丝清雅的浅笑,收好钰苍剑,信步向着那公告牌而去。明天的比试,也是最后一战,希望不要在兰师妹面前败得太惨失了颜面。毕竟,此番一观,原来兰幽的剑术竟是如此深不可测,而且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御风,委实不简单,就连他那一脉真传却也自愧不如。 回到青华峰,转眼已是黄昏时分,兰幽吃了盏浓浓的西湖牛肉羹,又啃了几口香香的奶酥饼,还喂麒麟兽用了点肉丸汤,回到弟子房时身上有几分酸疲,不由又瘫在了榻上。与雪笙师兄一战,虽然自己胜了,但御风毕竟是第一次,在半空中持剑而立时,心里其实也有些许的紧张,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 服下一枚丹药,身子倒是恢复了不少,运气调息,真气在周身血脉间游走,畅快无比,连同自己心中的小紧张竟也淡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闲和。明日,便是决定命运的一战,若能成功击败槐师兄进入前五十的行列,一举夺魁便也多了几分胜算。毕竟,后面在书斋中进行的笔试本就是她的长项,看来冰龙公子竟真的一语中的。 兰幽翻开薄书又看了几页,一旁的小麒麟似乎也一下子懂事了,不吵也不恼。转眼夜已深,兰幽便又睡了几个时辰。 旭日东升,最后一场比试就要开始了。御剑而起,兰幽早早地便来到太白峰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槐安子才御起钰苍剑姗姗来迟。 “兰师妹久等了。”见了兰幽,语气中多了一丝关切,和一丝淡淡的温情。 “槐师兄,今日,我定要击败你,顺利夺得笔试的机会,一举夺魁。”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信。 “兰师妹如此信心满满,难道就真的有十足的把握?”槐安子微微一哂,似是闲话家常一般,心中却自知必败无疑。 “槐师兄,我定要让你败得心服口服!”兰幽似有几分生气了,匆忙拔出了紫越剑。 “哈哈,师妹不用如此心急,比试还没有开始呢。”裁决弟子匆忙而至,看着二人蓄势待发,有些愣了,忙出言劝慰,兰幽本起了玩闹之心,奈何只得悻悻地将仙剑收回去了。 一声钟鸣之声后,最后一场武试已然开始,只见对面的槐安子一袭青衣神色冷冽,钰苍剑被握得紧紧地,关节处泛出了些许惨白。 “师妹,请。”槐安子长剑一挥,做了个防御的姿势,兰幽也不相让,浅喝一声便刺向了槐安子的心口。身子一转,槐安子四两拨千斤地将剑势生生化解开来,兰幽这一剑,竟像是刺到了软软的棉花上一般,使不上一点力气。 还未反应过来,槐安子的剑锋却飞速逼近,眼看就要刺上兰幽的脖颈,却被一阵紫光弹了回去。槐安子本无意伤着兰幽,因而反噬却也只是虎口狠狠疼了一下罢了。 比试还在继续,气氛也逐渐升温,越来越多的弟子围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场高手之间的较量。渐渐地,槐安子有些体力不支,而兰幽却越战越勇,突然一声长啸,一头来历不明的雪狮向着兰幽直冲了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兰幽的脖颈之处咬去,只见紫光一现,兰幽一剑立即斩下了雪狮的头颅。 “好!”台下顿时掌声雷动,毕竟,能这么快就将这头巨兽斩于剑下,兰幽的修为定是深不可测。 雪狮渐渐化作点点光斑,随风逝去,兰幽见之心下一奇,这才认出这乃是自己所画的咒兽。心有疑惑,但无暇细想,随即又投入战斗之中。 雪狮被灭,兰幽与槐安子依旧在白虎台上斗剑斗法,缠斗了许久仍难分胜负。但兰幽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又一阵疾风袭来,槐安子挥剑一斩,又一头灵兽便被斩于剑下,但心中却泛起了浅浅的不安。倏尔,电光石火之间,钰苍剑被弹到场外,分了心的槐安子终究还是略逊一筹。 “我输了。”槐安子支持着站了起来,掐个诀,钰苍剑便飞了回来,被他一把握住。刚刚的一幕犹如一场梦魇,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助他,若是再不认输,兰幽也许还要遇到更可怕的危险,所以便早早卖了破绽,让兰幽轻而易举地取得了胜利。 “白虎台,乾位,兰幽胜!”一声高唱,兰幽满心欢喜下了台,直到返回弟子房时,也还是深陷于浓浓的喜悦当中。的确,此番,她竟然击败了槐师兄,这一切仿若有些不真实,但的确是槐师兄亲自向她认输。 比试结束,兰幽径自走下了白虎台,心中的困惑之意更甚,却也不知那用咒符之人的身份,只知晓他欲帮助槐师兄击败自己,但槐师兄似乎并不领情。又思忖了片刻,依旧不着头绪,索性便放下了。 既然此番得胜,便应该潜心准备三天后的笔试了,兰幽天赋极佳又冰雪聪明,课业向来名列前茅,因而这笔试却也只是一个垫脚石而已。只要笔试获得好名次,自己梦寐以求的殊荣,以及为雷华派争光报答师尊与掌门的愿望,便也圆满了。 至于笔试的内容,兰幽也打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大概是咒术理论、炼丹理论、符学理论、剑术理论以及修炼心得五门科目任选三门,而这些对她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稍稍温习一下便可取得高分。 既然已准备周全,整理了一下心情,兰幽携麒麟兽御剑而起,再次将雷华山的景致看了个遍。 第四十一章 夺得魁首 三天后,笔试的时间如约而至,各派大战后精选出的弟子浩浩荡荡来到了太白峰一栋巍峨的书堂前。书堂的规模竟比青华峰的小阁楼还要宽敞阔绰几分,到底是掌门亲自掌管的雷华山主峰,与它脉自然是别样的不同。 列队进了书堂,弟子们被分派到不同的教室,分别进行不同科目的文字试炼。只见一个个小房间装潢精致,一张张桌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屋内甚至还传来沉水香淡淡的芬芳。 在桌前坐定,试卷便分发了下来,书堂中霎时安静了下来,众弟子手持沾满崇明之血的狴犴之骨在薄薄的绢帛上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一张张绢帛便被填得满当当的,空气中有浓浓的血香氤氲散不开。 钟声响过三巡,逼出一滴心头血滴落在绢帛上,顷刻间所有的字迹尽数消失,片刻后便出现了两个红色的大字——“已阅”。排成队伍,弟子们悄无声息地离开,而此时此刻分数便已悄然统计完毕。 玉轩殿前,五十余名笔试弟子列队站得整整齐齐,等待着最终成绩的宣布。此时日头正毒,还好各人皆身负修为,一时半会儿却也受得住。没过多久,一位端庄儒雅的白发老者手持一卷帛书,信步走到队伍前的一个小小的汉白玉台上,开始宣读最后的结果。 “魁首——雷华派青华峰弟子,兰幽!” 一声高唱,雷华派弟子中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红着小脸,兰幽出列来到了老者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过由老者亲自授予的香草与嘉奖的礼物,享尽尊荣,而周围则是久久不停息的掌声。片刻后,玉轩殿前的广场上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老者又念了几个名字,赐了奖赏,而后便是一个盛大而体面的闭幕晚会。 晚会在玉华殿举行,参会的是各派弟子代表及排名在前十五名的参赛弟子,而获奖弟子中雷华派只有兰幽一人,因而获得特许和无痕掌门一道坐在显眼的位置。 三盏碧云春下肚,钟声响过三巡,便进来了一群衣裙衣袂飘飘的舞姬,和着钟鼓之乐翩然起舞,舞姿翩跶,似美丽的蝴蝶一般,在花间流连曼舞,兰幽虽身为女子,却也不由看呆了。 一舞过后,音乐声渐渐淡了下去,倏尔便又陷于一片沉寂。片刻后,悠扬的古琴声传来,轻拢慢拈,玉振金声,丝丝缕缕,绕人心魂。恍惚间,似乎来到了一处小小的山涧,清流潺潺,一如那清雅的乐声一般,沁人心脾。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和着乐声,一个干净的男声悄然响起,声如抽丝,穿云裂石,音调哀怨,直教人涕泗横流。这一曲,正是前朝蔡文姬所作的离别感怀之音——《胡笳十八拍》。 转眼仙剑大会落下帷幕,不少人内心竟都有些舍不得,因而这《胡笳十八拍》倒也应景,不一会儿,大殿内就响起了浅浅的啜泣之声。兰幽想起自己已然忘却的爹爹娘亲,不由也渐渐湿了眼眶。 一曲罢了,琴师抱琴离去,大殿内响起了厚重的钟鼎之声,浑厚典雅,倒有几分古意。随着乐声,一个清雅俊秀的青衣少年持剑而来,翩然立于高台之上,眼底流转着淡然闲和的目光。兰幽定睛一看,一下子便辨认了出来——原来竟是槐师兄,他来这里干嘛呢? 目光随意一扫,不经意间对上兰幽的眸子时有那么一瞬的错愕,随即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儒雅,面上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挥剑起舞,动作行云流水不落窠臼,似一只灵巧自如展翅翱翔的雪鹰。腾挪跳转间,剑光潋滟明灭,剑气所指之处激起了淡淡的尘埃,俊逸而风流。陌上人如玉,君子贵如兰,说的就是此刻的槐安子本人吧。在场的,无论闺阁少女,还是命妇人妻,皆投来倾慕的目光,但槐安子却仿若未察,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一套剑舞之后,收势而立,四下里寂静无声。 那厢槐安子刚刚下台,这厢兰幽却没心没肺地对着面前的烤肉大快朵颐,似乎槐师兄的剑舞格外开胃,兰幽转眼就将碟子里本就不多的烤鹿肉消灭得干干净净。鹿肉没有了,似乎是有几分遗憾,兰幽再次将视线投向高台时,神色有那么一丝的哀怨,嘴角竟还沾了不少香香的油花,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花猫。 节目还在继续,接下来便是一曲丝竹合奏——《雪霁流波》。 一段洞箫的引子后,便是二胡的独奏,乐声凄婉哀怨,声声悲切,诉尽万古衷肠。正当泫然欲泣之际,忽然响起一阵欢快的琵琶声,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将气氛转而引向高潮。之后,又加入了古筝与排箫,接着便是是笙与笛,在欢乐的气氛中,乐声戛然而止,而晚会至此便也落下了帷幕。 在雷华山再歇息一夜后,其他各派便也要携弟子离开了。兰幽满腹的美味佳肴,在青华峰师姐的接引之下,御剑返回了青华峰的小小弟子房,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在麒麟兽的百般折腾下,兰幽终于睡意全无。侧耳一听,竟然还远远传来了集合的号令之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催动法术一番迅速的洗漱梳妆。片刻后,便又整整洁洁,漂漂亮亮的了。 待到来到小广场,只见众位同门师兄姐早早地候在了那里,而青华峰各位师长也坐得整整齐齐。待到她一出现,原本端坐在首座玉台上的松涛道人慢慢起身,踱到了她的面前,手持一束香草和一枚精致的玉玺。在松涛的示意下,兰幽立刻反应过来,“唰”的一声便跪下了。 “世事万物,自有乾坤,皇天后土,以德载物。弟子兰幽,贤良淑德,刻苦勤勉,胸怀大志,得此人才,实乃青华峰之大幸。。。” 听着松涛的滔滔褒扬之辞,兰幽心中泛起了一丝浓浓的欣喜——难道,自己真的快要如愿以偿了吗?按下心头的激动,努力维持面上的平静淡然,垂首细细倾听着师长的话。 “。。。此番,特赐兰幽,青华峰真传之位,居一脉弟子之首,协理一脉之大小事宜。此后,更要慎独其身,潜心修炼,与同门相互扶持,温厚接物待人。” “兰幽谨遵师长之命,誓要恪守自律,宽厚待人,将我青华峰一脉发扬光大,万古留名!”克制着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兰幽轻轻道来,只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一番誓言却也字字坚定而清晰。看着眼前跪着的小小身躯,松涛道人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伸手虚虚一扶,递上了手中的真传信物。 兰幽起身接过信物,接下来便由一位司仪师长呈上了真传弟子服并配了一支女弟子专用的发簪。只见弟子服通体晴空般碧蓝,面料轻柔丝滑,饰以繁复的绣纹,缀上一些小小的灵石残片,格外精致。 青华峰毕竟是雷华派最得意的一脉,弟子服自然比映雪峰华丽了许多,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比槐师兄还要厉害,心底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得意之色。 回想起昨夜大宴槐安子的剑舞,当真是宛如游龙翩若惊鸿,华丽却又不失俗艳,和着钟鼎之乐,风雅至极。 仪式一结束,兰幽便兴冲冲地回到弟子房更衣,碧蓝色的缎面如水一般微凉而柔滑,流光溢彩美得不可方物。换上新衣,兰顺手便拾起了那支青玉发簪,发簪上还镶嵌了一颗大大的蜜蜡宝珠,垂下琥珀色的碧玺流苏,却也颇为雅致明丽。轻轻一绕,便绾了个流云髻,细描长眉,薄施粉黛,气质脱俗出尘竟仿若仙子一般,但一张小脸却依旧稚气满满。 “兰幽姐姐,我好闷呀,呜呜~~” “好啦好啦,可以出来了!” 一钻出小木匣,麒麟兽不由惊呆了——这。。。兰幽姐姐竟美得那么地不食人间烟火。看来只要长得漂亮,怎么打扮都是绝色美人,这句话果然没错。哼,要是我小麒麟也能幻化人形,一定要把兰幽姐姐娶回家,可惜还要等好久呢。。。不过,若是知道了我这样的想法,安子哥哥会生气吗?兰幽姐姐也会嫌弃我对吧,呜呜~~ “笑得这么色迷迷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呀?”看着小麒麟的一脸花痴,兰幽顿觉有些好笑,玩闹着轻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麒麟兽这才回过了神来。 “我在想啊,若是有朝一日幻化人形,我一定要打败安子哥哥,把兰幽姐姐娶回家的!放心吧,我会把你像菩萨一般供起来,谁也不要欺负你!”小麒麟摇头晃脑,最终还是一脸信誓旦旦地把话说出了口。 “哈哈,还是等你长大再说吧!”兰幽愣了愣,瞬间有些无语,只道小麒麟年幼,只是童言无忌罢了。微微一笑,便起身向着执事堂的方向去了。 第四十二章 真传弟子的第一天 “哟,原来是兰师妹,恭喜师妹成功晋级真传弟子之位!”一见到一身碧裙的兰幽,执事堂的师兄立刻嬉皮笑脸地哈着腰凑了过来,连连道喜,“天资聪慧,修行又刻苦,前途无可限量,将来就算当上一派长老,也未可知啊,哈哈!” “多谢师兄吉言,兰幽不才,自会好好努力,不拂了掌门与师父的一番抬爱。”兰幽轻轻揖了揖,心中泛起丝丝喜悦之情。 “哈哈,师妹好生谦逊。不知此番前来。。。” “我想来要一份青华峰三百二十余名弟子的名册,还有青华峰简史、各位师长的相关资料、以及青华峰每日的日程清单,还有其他用得上的资料也统统拿来吧。” “哦,好好好,师妹请稍等,先用一盏茶歇歇吧。” 哈着腰,师兄将兰幽请入了茶厅,毕恭毕敬地奉上一盏上好的大红袍,自己则含着笑去往清风阁取兰幽要的东西去了。不多时,便满面春风地携着几张玉牌回来了,上面泛着盈盈清气,应该是施了法术的。 “多谢师兄,兰幽就此别过!”接过玉牌,兰幽礼貌揖了揖,随即便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将玉牌放进乾坤袋,又去寿涛殿给松涛道人请了个安,接着便回弟子楼拿出了刚刚得到的玉牌。 只见玉牌洁白细腻,上面还镂刻了一些小小的图腾,倒是颇为精美。指尖拂过,只见忽然绽放出一束白光,投射到深棕色的神木柜上现出了些小小的文字,心中一喜——原来这玉牌果真是个灵物。 在弟子楼待了一整天,兰幽将这些资料看了个遍,又在心中默了默,以确保对青华峰有一个更为深入的了解。 原来,雷华派建派之前,松涛与无痕本为挚友,因而偌大的雷华山上,青华峰一脉与太白峰向来亲近,地位自然也就比其它支脉尊贵了许多。 青华峰地处雷华山以东,灵气充沛仅次于主峰太白峰,但招收弟子的要求较其它支脉却也高了许多,因而只要收入了门下,自然在根基和资质上远胜于别脉。由于条件优越,别脉弟子更是望尘莫及,因而青华峰向来都是雷华派的招牌。此番,门下兰幽仙剑大会上一举夺魁,更是让青华峰好好地风光了一把,一时声名大噪。 一百年前,松涛也曾立了个优秀的真传弟子,名字唤作凯扇,资质优越,剑术仙术更是一流。然而,三十年后,由于一些构陷与误会,凯扇叛逃师门,堕入魔道,取得天教教众信任,成了天教教主,号“凯煞玄王”。 饶是如此,爱徒误入歧途,松涛至今心有不忍,遂闲置真传位置将近一百年,直至遇到了天赋异禀的小弟子兰幽。细看,兰幽的眉眼与性子倒真有几分像他,只是,但愿这孩子莫要再重蹈覆辙。 如今,青华峰弟子数共三百二十有余,个个皆是由松涛亲自挑选,天赋自是极高的。青华峰共修建了三座弟子楼,装潢精美甚至可以与城里的上等客房相较一二,却也是掌门大手笔所赐的礼物。其中,就属兰幽居住的那栋最大,离后山也最近,因而对于修炼来说自然是占尽地利。 另外,青华峰有长老三名,以松涛为尊;剑术师两名,轮值;仙术师三十三名,居于十仙台,有掌门内定的粗使弟子可供使唤;还有暂居在外的散修五十余名,分布在九州各地,偶尔回来客串一下教师之职,为弟子们讲讲外面的大千世界。 此外,还有粗使弟子若干,说是弟子,其实连普通的杂役也不如,都是些灵根拙劣家境贫寒的孩子,请他们来也是掌门的意思。 毕竟,对于这些孩子来说,能够在雷华派有一席之地,甚至还能在青华峰当差,每天面对的都是修为不凡的仙人,而且还有免费的饭食和每月的十枚上品灵石可领取,已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既然如此,做点杂碎之事便也没有什么委屈可言了。 看完资料,天已大亮,服下一枚白玉丹后,兰幽一番梳洗匆忙下了楼。御剑来到剑坛时,剑术师道真已早早地候在了那里。见兰幽来,微微一笑,亲自指导了一下她的动作,又交代了一些新的要领,兰幽细细倾听着并全部用脑袋记了下来。 渐渐地,弟子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由兰幽签到后,整整齐齐在剑坛上站成方阵,看着道真指导兰幽进行新剑术的示范。兰幽毕竟天生聪慧,只需稍作点拨,马上就能达其要领,羡煞众人,甚至也惹来了小小的嫉妒。但由于忌惮她如今的身份,嫉妒者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暗暗打小人,面上却是一派殷勤。 新的剑术名叫“落雪星繁”,听上去倒颇为雅致,动作看上去也如剑舞一般梦幻飘逸,实则每一式都直指要害,招招皆是绝杀。心中忆起当日槐师兄的剑舞,兰幽便将它融入到了示范当中,动作灵动却又干净利落,只是由于初学还略有几分僵硬。 兰幽的容颜本就是绝色,身上的弟子服又偏偏如此华贵而清丽,发簪稳稳插在发髻之上,长长的流苏随风而动,轻盈的身子翩然起舞,当真月宫仙子一般,格外清雅好看,弟子们都看呆了,饶是道真师尊是活了三百多年的女子,竟也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稍后,便是弟子练习时间。在道真的指导下又纠正了几遍动作后,兰幽便已掌握了八九成,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花拳绣腿,但比其他弟子却是好了太多。 谢过师长后,兰幽便开始履行起自己身为真传弟子的职责。 来到众弟子中间,兰幽瞬间便忙碌了起来,按照要求认真负责地纠正起了同门们的动作和姿势。在兰幽的纠正下,确实也有了效果,原先还心怀疑虑的几位弟子如今败得心服口服。嫉妒之心虽仍然见长,但已无了方才的锐气,心中唯留叹服与惭愧——看来,自己是真的天赋不如人啊。。。 片刻后,剑术课落下了帷幕,这一课兰幽倒是收获了不小,通过指导他人自己也有了提高,看来这真传弟子当得却也有模有样的。 下了课,又温习了几遍剑术,兰幽便匆匆地向着松涛的寿涛殿赶去了。 来到寿涛殿,松涛道人已温了一壶酒,手持一份薄书随意翻阅了起来,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香,面前还放了一小碟下酒用的小食。 只见松涛道人头戴青玉发冠,身着一袭藏青色的织锦道袍,须眉尽是雪一般的白,面上却看不到一丝褶皱,泛着健康红润的光泽。气质温和端雅,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大家之气。 “弟子兰幽见过师父!”兰幽轻轻福了福身子,而这时松涛方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便赐了座。 “兰幽,来得正好,这有一份剑谱,你看看吧。” 兰幽礼貌地轻轻跪坐在软垫上,双手接过了那本薄薄的册子,只见上面的剑术竟是闻所未闻,却又精妙异常。心中一喜,忙细细的翻阅,如饥似渴地试着领悟其中的奥妙。 见了兰幽好学的模样,松涛心中却是一叹——扇儿啊,这姑娘竟和当年的你一般模样,但愿不要循了你的老路,也叛逃师门堕入那魔道。 虽然,当初扇儿你也只是发善心救了那所谓的老教主,但却被妖言蛊惑痛骂掌门,方才落得如此下场。。。至于那场两百余年前的旧事,作为弟子还是少知为妙,以免再徒生祸端。。。扇儿你原本天生聪慧又颇识大体,如今沦为天教爪牙,屈居在那与世隔绝的天域,当真是可叹可悲。 “师父,您怎么了?”看着松涛眼角清亮的泪花,兰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无妨,只是忆起了一位故人,一时心生感伤。”松涛轻拭眼角,随即又温和地笑了笑,“这本剑谱你看如何?” “禀告师傅,这本剑谱虽极为精妙,但一招一式却又似留有余地,点到即止,似乎实战必定会输,但若是用来练身手却是再好不过。” “哈哈,兰儿果然聪敏非常,小小年纪竟能悟到如此深意,也算是人才啊,这本剑谱,为师就送给你了吧。只是,今后的路还很长,切记,莫忘初心。” “多谢师父慷慨相赠,兰幽无以为报,定会更加刻苦修行,不负师门抬爱与重托!”兰幽接过剑谱,立刻又支起身子福了福,松涛微微一笑便示意她可以离去了。只是,这笑,却又带了一丝莫名的郑重与淡淡的悲哀,看来,师父的这位故人,也多半是个可怜之人啊。 收好剑谱,兰幽转身便向着弟子楼的方向走去,途中偶遇了几名师姐,想和她切磋切磋剑术。兰幽稍作思忖便欣然应允,一干人热热闹闹向着那后山的方向去了,一路上谈笑风生不亦乐乎,兰幽的心情顿时也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后山的小树林中。远远看去,那里竟还立了个身影,一看那青色的长衣便知是槐师兄,兰幽心下一喜,便开开心心地迎上去了。 第四十三章 似是故人来 “槐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啊?”兰幽满心欢喜迎上去,待到看清时发现果真是槐安子无疑,只是面色略有几分苍白。见了兰幽,清雅一笑,倒颇有几分俊逸洒脱。 “兰师妹,恭喜你夺得魁首,顺利晋级青华峰真传。”轻轻一揖,目光随意扫了扫,随行来的弟子们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有说有笑地快速离去了。不一会儿,后山便只剩了兰幽与槐安子两人。 “槐师兄此番前来,难道是有要事相商?”见槐师兄不太对劲,兰幽不由有些担心,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如此隐秘。 “兰师妹,槐某此番带来了一个消息,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无外人,你我又同门一场,槐师兄但讲无妨。”兰幽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既然如此,那槐某便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了。这几日,在雷华镇出现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里面尽是些修为可怕的高人,妄想攻入这雷华山,却被掌门设下的禁制暂时屏蔽在外。只是,贼人一日不除,雷华派便依旧危险重重,所以。。。”说到这里,槐安子略有一分迟疑。 “所以掌门下了密令暗中征集优秀弟子,杀下雷华山铲除贼人,还我雷华派安宁。”兰幽接下话头,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师兄请放心,既然有贼人作祟,便是藐视我雷华派天威,自然是非除不可,兰幽愿意随师兄下山铲除那狂妄自大的贼人!” 到底是个孩子,心中只有所谓的师门为尊,正邪永远泾渭分明,若是能一直如此,前途自然无可限量,只是。。。唉。。。槐安子不觉有些揪心,看了眼一脸义愤填膺之色的兰幽,眼底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哀愁——若是此刻的她真的恢复了记忆,又如何下得了手? 换上一身粗布短衣,头戴一顶破草帽,再在脸上涂抹一些湿湿的泥浆,如此乔装打扮一番,雷华派几位弟子携师命连夜悄悄下了山,聚在了雷华镇上的一个小小酒馆之内。粗眼看去,也不过就是五六个寻常小混混罢了,毫不起眼。 在不远处的小木桌旁,黑压压围了一七八个中年男子,一边饮酒一边低声商议着什么。按照线人的情报,他们应该便是那些贼人无疑,雷华派弟子假装醉酒摊在桌前,细细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护法,难道真的要这样做吗?但是,圣女已经失踪了将近六年,我们还是等幽游鬼子复命后再做打算,不然,若是贸然行动,恐得不偿失啊。。。” “幽游鬼子?哼,他是如何性情我堂堂护法又怎会不知?说是暗中寻访圣女,结果呢,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又劝教主从长计议,此间定有猫腻!恐怕。。。”护法暗暗叹了口气,“恐怕那厮所言是假,圣女早已被害,尸骨无存也未可知啊” “既然如此,也怪不得我等心狠手辣,此番,定要攻上那雷华山,为惨死的圣女澜若报仇雪恨!护法,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等便立马攻上前去,冲破结界,活捉几名人质后逼那无痕老儿束手就擒。” “怕是不行啊,以无痕老儿的性子,为了保全自身,就算牺牲满门弟子,却也无所谓。而这,才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真是可恨,这无痕老儿简直就是乌龟王八蛋!”良久,一个低沉的男音恶狠狠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咬牙切齿。 由于是深夜,四下里一片寂静,天教众人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一旁假装醉酒的几名雷华山弟子却听得只字不漏。待到听他们污蔑掌门,甚至开始辱骂掌门时,不禁握紧了拳头。 说话声渐渐淡了下去,见时机已成熟,弟子们一掀桌便拔出了仙剑,直直刺向那一身玄衣的天教护法。突然,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几名血气方刚的小弟子竟瞬间就被团团包围。 “不过就是几个小兔崽子,竟也敢冒犯我等,委实活得不耐烦了。不如,就上黄泉路去吧,也好给我们圣女陪葬!” 护法似有微怒,一拳便将小酒馆的木桌击得粉碎。 “慢着,我们还没有好好玩玩呢,怎么能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人杀了呢?咂咂砸,本是一副好皮囊,却要如此装扮,委实太可惜了。不如把脸洗洗干净,本公子倒要看看你的真模样,哈哈哈!”一名紫衣少年慢慢踱了过来,只见他肤色白皙,如画的眉眼透着几分稚气,嘴角还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轻轻一个咒,雷华派众人竟被定住了,少年信步走向兰幽,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住她尖尖的下巴,笑容愈发地深了,一双墨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那对带着淡淡琥珀色幽光的大眼睛,似乎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 “这小丫头留给我,其余的人,任你们处置。”折扇一摇,少年索性便一屁股坐在了兰幽身旁的一张小竹椅上。 “少主,这。。。”原来,少年正是澜若的表哥澜奎,教主过继过来的干儿子。见他又起了玩闹之心,一干人只得顺着他,咬咬牙,决定暂时放过兰幽了。但剩下的人,又该如何处置呢?毕竟,教主可说好了,不能真的随便伤及无辜,眼前的,也不过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而刚刚又有人提到过,携人质要挟乃不明智之举啊。。。 良久,澜奎见兰幽紧咬下唇的小模样又起了兴致,便索性取来热水将她脸上的泥污拭去,留下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虽不施粉黛却照样清丽动人。只是,这面孔竟然有几分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曾见过。 “果然是个小美人,本公子从不会看走眼,此番更是赚了。”澜奎微微眯着眼打量片刻,随即轻轻一笑,笑容纯净而带有几分邪气,透着一股莫名的情愫。 “咦,这不是。。。大家快来看看这女娃!”一名白衣男子凑过来看了看,随即大惊失色,而其他人一时好奇便也聚过来了。 “她。。。竟和圣女的模样如此相似!这怎么可能?!”一时之间,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纷纷看过来,细看之下,这女娃的容貌愈发和失踪的小圣女相似。想来,小圣女长大的模样,也该是这般吧?既然如此,何不将此女带回天教以辨真伪,若真是圣女,此番与父母团聚,也好治治教主多年的心病? 但是,若是她身份有假,岂不是引狼入室?随即,天教众人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这样吧,先将他们好好关押起来,待我等慢慢查清事实再说。左右,他们中了仙术,是逃不掉的。” “如此甚好,那便依了你吧,走,我们带他们回客栈。” “那攻上雷华山一事。。。” “你傻呀,若这女娃果真是圣女,还攻什么雷华山啊?你,将布置好的人全撤了吧。” “是。。。护法。” 一阵头晕目眩后又睡了好久,待到清醒时,兰幽发现自己正躺在软软的榻上,只是这榻好像颇为舒服,一时竟舍不得起身。 “你。。。醒了吗?”一个清脆悦耳的男声传来,细细听来却有几分陌生,兰幽心下一凛,忙起身环顾四周,却悲哀地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被转移到了一个小小的结界之中。而那男声,来自结界之外,语气倒颇为温和。 “你。。。是谁?你在哪里,快放我出去啊!”想到还要帮助师父整理弟子名单,若是去晚了怕师父会久等,兰幽不禁心急如焚。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离开这小小的房间,难道掳走她的人竟是有什么不愿让她知道的秘密? “早膳在桌上,你还是乖乖在这里呆上片刻吧,待到用了膳再稍作歇息,我自会放你离开的。”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兰幽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既然暂时离开不了,那就在这里试着修炼吧,总之,莫要辜负了这大好韶光。 正欲拿出修炼秘籍,房门却开了,澜奎手持一串糖葫芦,轻轻递给了兰幽。兰幽愣了愣,但见澜奎并无恶意便顺手接过,催动法术探了探,还好无毒,这才放放心心地轻轻咬上了一口。咀嚼着口中酸甜的山楂,冰糖清甜的滋味似有几分熟悉,待到吞咽下去方觉唇齿留香。 仔细观察着兰幽那颇为贪吃的小模样,和梦中澜若的影子相重叠,澜奎渐渐湿润了眼眶——不会错的,她真的是他心爱的妹妹澜若,阔别了近六年,如今的她眉眼和性子却依旧未变,只是愈发的出落成一个绝色小佳人了。 “你。。。怎么哭了?”见澜奎眼底的泪花,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怀疑地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却觉得并无异常啊。 “没什么。。。姑娘可愿随我去街上走走?” “这。。。多谢公子一番美意,但我想回去了。。。”兰幽只道自己刚和槐安子在青华峰后山见了面,然后就在这结界中醒来,其他的,却也半点都想不起来了。看着这公子也并无恶意,但自己确实不能久留,匆忙便想要离开。 “既然姑娘不愿,那是本公子唐突了,我这就送姑娘回山。”澜奎礼貌一揖,心中似有几分怆然——澜若妹妹啊,你一定要在雷华派好好修习仙法,待到你学成之际,奎哥哥自然会送你离开。只是,千万莫要暴露了身份,白白招惹麻烦。 轻轻一个咒,兰幽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却已躺倒在了寒师姐的怀中。 第四十四章 回到雷华山 “师姐?”兰幽悠悠睁开双眼,只见寒缺月正轻轻托着自己的小脑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心中一暖,竟差点落下泪来。见到兰幽醒来,寒缺月面上不由泛出一丝浓浓的欣喜之色。 “兰幽,真是太好了!你可总算醒了!” “师姐,怎么……” “我本在追着一个刺客,却偶然闯到这里,见你晕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便给你喂了一枚赤霞仙丹。然后,你直到现在才醒过来……” “赤霞仙丹?师姐,赤霞仙丹弥足珍贵,又怎可……” “无妨,再珍贵的丹药,也比不上师妹你的命啊。只要能让你醒转过来,就算耗费上万枚极品灵石,却也不亏。”寒缺月爱怜地拂了拂她发间的落叶,眸子中流转着温柔而愉悦的目光,“再说,炼制赤霞仙丹花了你那么多心血,它们本来就该是你的。” “师姐,你真好……”兰幽微微低下了小脑袋,两只小手不安分地揉弄着衣角,面上似是有几分难为情。 “好啦好啦,醒过来就好,我们用点午膳便去那青华峰后山练剑吧!毕竟,现在的你身份与才华非比寻常,师姐剑术上还有好多疑惑要请教兰师妹哦!” “如此,也好,那我们先去用膳吧!” 这厢,兰幽与寒缺月御剑而起,向着那青华峰弟子食堂的方向飞去,那厢,槐安子等人也不知不觉地回到了雷华山,和兰幽一般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但很明显的是,雷华派暂时安全了,如今的他们也算是功德圆满。 青华峰弟子食堂的饭食,向来居于雷华派各脉之首,因而饶是寒缺月公主之身极为尊贵,却也常常厚着脸皮拉着兰幽前来蹭饭吃。此番,一大碗牛骨汤面下肚,又用了些醉虾和芦笋制成的小菜,寒缺月不由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而兰幽也算是饿坏了,取了点烧鹅和烤鸡外带一些精致素食,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它们吃了个干干净净。倏尔,咽下最后一口鹅肉,又抹抹嘴角,便拉着寒缺月又来到了那片熟悉的小空地上。 映雪峰的剑术师是一个怪老头,虽然剑术高超却并不招学生喜爱,因而不少弟子有些浑浑噩噩不达其意,还好有槐安子身为真传弟子帮忙指导,但却也始终比不上这人才济济的青华峰。此番,就那套多年前就学过的“玄清腾鹤”,兰幽却也手把手指导了整整一个下午方见成效。 “手放平,感受气沉丹田的力量,然后再向左迈一步。右手不要发抖,将体内真气传导到剑上,一招毙命……好!” “身子稳住,向前跨一大步,身子轻轻向这里偏转,右手持剑立刻向左刺出,再划个圈……非常好!” “……” …… 也不知过了多久,转眼天色已晚,二人也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便随意坐在灵溪畔剥果子吃。果子入口微甜,软糯可口,而且天生带有灵力,因而也顺便补充了不少元气。再饮上一捧灵溪水,香滑适口,真乃神仙一般的生活。 “兰师妹,前段时间你到底哪里去了?又为何突然昏倒在那太白峰的小树林当中,睡得那样沉?难道,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是遇着了什么歹人?” “发生了什么,师妹我是真的忘了……多谢师姐一番好意。” 一路上,寒缺月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问不出什么名堂,由此看来兰师妹是真的被抹去了记忆,而那抹去记忆之人的身份却也依旧是个谜。惟愿兰师妹能继续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不要平白再招惹了月漾儿这样的仇家。话说那月漾儿,这几个月倒是安分了许多,没再敢去找兰师妹的麻烦了。 第二日清晨,兰幽早早起身去后山练了练剑术“落雪星繁”,随后便赶去寿涛殿给师父请安。 “弟子兰幽拜见师父,请师傅恕兰幽昨日怠慢未归之罪。”见了松涛道人,兰幽心下一紧连忙跪下了。 “哈哈,莫怕莫怕,昨日掌门亲自来为你们几个请假,说是去暗杀什么魔教的余孽,恐怕会耽搁几天。”松涛温和笑了笑,眼底尽是了然之色。 “这……多谢师父宽恕之恩。”兰幽面上粲然一笑,心底却陡生疑惑——这是怎么了,我明明并未遇到过什么魔教余孽啊,这一切如此蹊跷,难道是那多年前失忆的旧疾再次复发?想到失忆之事,兰幽顿觉毛骨悚然,面色不由白了白。 “徒儿难道是身子有些不适?”松涛神色里现出了几分担忧。 “我……”兰幽无法辩白,只得心虚地垂下了头,面露难色。 “有师父为你做主,不要怕,但说无妨。” “我……只记得在后山遇到槐师兄,然后不知为何昏迷了许久,待到清醒过来时一眼便看见了寒师姐,并不记得曾下山,更不记得什么魔教余孽……”兰幽的声音细若游丝,“兴许,又是失忆了……” “有这等事?昨儿几名弟子回山复命,说是魔教余孽同意退兵,理由是首领被你打成重伤,我道是你修为有又精进,但是,你竟什么都不知道!怪哉,怪哉啊……”松涛轻轻捋了捋花白的长须,渐渐陷入了沉思。 这一切,看来另有玄机,难道是兰幽身上有什么特别招人忌惮的法宝?还是,天教中人忌惮她的修为与身份?但,这并不像扇儿的作风啊——扇儿从来都不是什么畏畏缩缩之人,就连叛门当日也还是一脸血气方刚,为何,竟会怕一个十多岁的小娃娃?这一切,倒透着几分诡异,一时还有些捉摸不透。 “记住,昨日失忆之事是个秘密,谁也不能说,就连最亲的人都不能透露一分一毫。不然,恐会惹祸上身甚至丢了性命……对了,也千万不要提及为师的嘱咐,至于缘由,你还是不知道为妙啊……” “兰幽谨遵师父教诲,定不会向外界透露分毫。”兰幽自知摊上了大事,郑重地向着松涛拜了拜,“多谢师父提点。” “对了,那本剑谱你看得怎样了?剑术上可有突破?” “我……看过些许,剑术上确有提高。只是,在对剑术的领悟上还有些许困惑未解,需要请教于师父。” “徒儿但说无妨。” “剑谱上说,修习剑术必须心无旁骛,而最高境界则是达到人剑合一无法无相的状态。而若要做到人剑合一,除了悟性,还要有合适的机缘,方能冲破桎梏。只是,兰幽身处于这巍巍雷华山中,与高手切磋历练的机会少之又少,顶多在仙林灭上几头妖兽,剑术精进的速度委实太慢了许多……” “哈哈,原是嫌进度过于缓慢,却也是徒儿好学,有求胜之心啊。这几十年,大多数雷华派弟子安于现状,混吃等死怠慢修行,有你这般优秀的好学之徒委实是师门之大幸,可喜可贺啊!” “为师记下了,只要一有机会,立刻就会通知你。你就先好好修行,尽量提升功力,此生有你为徒,我松涛也算不曾白活了这漫漫六百余年啊。。。若是无他事,你也好回去再连练剑了。”松涛微微一笑,笑容似那和煦的春风一般,直教人心底暖洋洋的。 “多谢了。”兰幽再次拜倒,随即便起了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突然,丹田处有些胀痛感,身上也火烧般灼热,五脏六腑似被烈焰炙烤过一般疼痛难耐,兰幽暗道不妙便只身跃入了那小小浴桶之中。 还好,浴桶中倒残余了不少凉水,片刻后便觉身子好了许多。倏尔,一股凉丝丝的感觉开始在体内蔓延,五脏六腑也降下了温度,只觉凉凉的,身上更是轻盈了许多。心下一凛,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是赤霞仙丹药力过于霸道,她差点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还好,有清水及时降温,兰幽不但存活了下来,而且修为还有突破,如今的她可是已经筑基后期,只要再进一步便可以结丹了。放眼雷华派所有弟子,金丹修为以上的也就那么十余个,想到自己不久后就会步入他们的行列,兰幽心里乐开了花。 刚刚突破修为,兰幽自是饿坏了,来到食堂,一口气吃了满满两大碗红米粥,还顺带消灭了一整只香喷喷的烤鹅。没办法,谁教她只要心情一好就立马食欲大增呢?抹抹唇畔香香的肉汁,似还有几分意犹未尽,又消灭了一只大大烤鱼,方才满意地离去了。 “兰幽姐姐,几日不见,我又抓到了五只碟蛾哦!好吃的东东呢,快拿出来吧,小麒麟可是饿坏了,嗷嗷!” 刚一进屋,麒麟兽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小爪子中捧着几只美丽的碟蛾,在兰幽面前得意地晃来晃去。 它的真实目的,兰幽自是了然的,变魔术般自乾坤袋中掏出一只油光光的大鸡腿。见了鸡腿,麒麟兽立马忘了形象,饿狼般扑了过来,开始大吃特吃不亦乐乎。兰幽微微一哂,随即又掏出那本旧旧的剑谱细细翻阅起来了。 月光如水,在这静谧的夜中肆意流淌,窗前依稀投下了斑驳的光斑。兰幽呆坐在桌前,看着婆娑的树影,脑中闪过了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片段,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记忆碎片吗?原来,她并未完全忘记,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渐渐的,头部又疼了起来,记忆碎片也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窗外下着雨,雨中立着一个单薄的人影,修长而挺拔,却不知到底是谁。困倦袭来,兰幽再也支持不住,在桌边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日清晨,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再往窗外一看,那身影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四十五章 决斗之战 伸了个懒腰,兰幽从桌旁蹭了起来,稍微洗漱一番后,在妆台前将长发绾了个髻,饰以那支崭新的流苏发簪。收拾好乾坤袋系于腰间,见小麒麟还在睡大觉,蹑手蹑脚地拿了块奶酥饼便下了楼,一边啃一边向着后山走去。今日,是该再熟悉熟悉剑法了。 自乾坤袋中掏出那本陈旧的剑谱,按照上面的指示一招一招地练了起来,身上出了层薄汗,但依旧兴致未减。这本册子,委实是个宝,上面的招式和动作竟是那样的陌生又熟悉。又演练了片刻,才得知这剑谱中的招式乃是将本门的基础剑法拆开,然后再自行随意拼凑,创造出的新招数。虽是变体,却又招招不离其宗,看似随意,实则凝而不散。片刻后,动作愈发的熟练,再加上修为又有突破,便也流畅自如得心应手了。 “兰幽姑娘好生厉害,竟能自创出如此精妙的剑术,冰龙自愧不如啊。” 远远的,传来的一个熟悉的柔软而魅惑的男声,一听便知是龙公子无疑。兰幽立刻将剑谱纳入乾坤袋,转身对着冰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 “原来是龙公子驾到,兰幽这厢有礼了。”兰幽轻轻福了福身子。 “怎的每次见了我冰龙都是这副神色?难道,竟以为我堂堂龙族太子也是那寻常市井的宵小之辈?”冰龙邪魅一笑,眼底是一汪澄澈的蓝。 ‘“我不过身子有些不适,怠慢了许多,还请龙公子莫要介怀。还有,多谢公子上次相邀出游海岛,不但提供了不少草药用以助我筑基,还让月师姐构陷落了空,却也躲过了一场无妄之灾,” “月漾儿之事不足为惧,不过乱嚼舌根罢了,那番,我也不过是无心插柳。只是,那海岛如今下了禁制,却是不能再去了。”冰龙遗憾地摇摇头,眉头微蹙的模样格外好看,冰蓝色的长发随风而动,颇有几分飘逸之态。看着龙公子俊美的侧颜,兰幽的心微微一颤,耳根热热的,赶紧低下了头。 在青华峰后山的小小树林当中,立着一对姿容绝色的少男少女相对无言,微风吹乱了他们的长发,此情此景唯美似画中的璧人一般,格外赏心悦目。但看在槐安子眼中,却感到心中撕裂般地疼痛难耐,妒火烈烈燃烧,再一次吞噬了他的理智。一双眸子中尽是腾腾的杀意,手持钰苍剑,一步一步地向着前方慢慢挪去。 “你是谁?”槐安子的声音异常地嘶哑,俊秀的面庞冰冷似极北之地冰封的雪原,钰苍剑出鞘,架在冰龙精致好看的锁骨之上。 “你是谁?”嘶哑之中带着一丝哽咽,兰幽第一次见到槐师兄露出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诧异。 “槐师兄,你到底怎么了?”兰幽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这位小公子,你这算是在向我龙某宣战吗?”声音柔软而魅惑,倒像个女子,微微勾起唇角,一张脸俊美而冷艳。 “是的,我槐某当然是在向你宣战。”看着冰龙俊美的笑颜,槐安子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吐出了口。 “小小蝼蚁,不自量力。”冰龙摇摇头,似有几分无奈,轻轻一个咒指尖出现了一片冰蓝色的羽毛,原来这就是冰龙的独门法宝——冰刃。手指一抬,冰刃嗖的一声飞窜而出,槐安子身旁悄然滑落了一缕长长的黑发。 “你……确定要和我斗法?”语气中带了一丝浓浓的轻蔑,只当眼前的不过是一个无故挑衅的粗人。看着冰龙这般神情,槐安子心中的怒火愈发地汹涌,而一旁的兰幽却被吓坏了——这……怎么会这样?难道,槐师兄此番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他区区一介炼气期的凡人,又怎么斗得过一个身为神族之后的龙太子? “槐师兄,你是不是误会些什么了?”兰幽轻轻开口劝慰,想要制止这场迫在眉睫的大战,但似乎槐安子此番却并不领情。此时的他,早已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既然你执意要找死,那我冰龙便顺便陪你玩玩吧,只是,我先设个结界,莫要误伤了这位兰幽姑娘。”冰龙轻轻一掐指,兰幽身周顿时出现了一个薄薄的光环,将她暂时地隔离开来了。随后,冰龙轻轻一跃便御风上了云端。只听嗖的一声,槐安子脚踏仙剑也升了上去。 若是在平地上比试剑术,槐安子兴许还不会败得太惨,但到了那天上,不会御风术的槐安子势必吃了大亏。既然脚踏仙剑,手中自然没有了任何兵刃,而且还要随时防备一个不当心摔下去,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还有个小美人困在这小树林中呢,冰龙心有不忍,惟愿速战速决。 云端,只见冰龙负手而立,时不时便甩出一片冰刃,而槐安子只得靠法术抵挡,脚下的仙剑愈发地使他缚手缚脚。不一会儿,槐安子便已伤痕累累,而躺在草地上观望战况的兰幽,心中泛起了一丝淡淡的酸涩——槐师兄,你是打不过他的,此番你又是何苦啊…… 渐渐的,冰龙有些乏闷,抬头一看,却见槐安子早已奄奄一息,心中莫缘由生出了一丝敬意——这个小公子,宁死不屈也算是英雄豪杰,若是真被自己伤得重了,反倒有些可惜。不如,就此停战疗疗伤。 微微一笑,冰龙收了手,槐安子身子一软,刚要跌落下来却被一片薄云牢牢接住了,稳稳地降落在软软的草地上,带着浑身伤痛晕了过去。兰幽心中一疼,几欲落下泪来,封印刚解便立刻凑了过去,喂他服下了一枚饱满的赤霞仙丹。 丹药下肚,槐安子的伤以看得见的速度渐渐愈合,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初,但身上的青色长袍却已破破烂烂,沾满了血污。冰龙微微皱眉,轻轻施了个咒,槐安子身上的青衣便也重新变得干净整洁,竟和新的一样。兰幽不由心中暗叹——这龙族的法术,果然精妙至极啊。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槐安子渐渐苏醒了过来,但见兰幽早已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火上烤着一条香酥嫩滑的肥鱼。轻轻咽了口唾沫,方才意识到自己竟晕了一整天,粒米未沾。 “喏,拿去尝尝吧!这是我亲自烤的,可香了。” “多谢兰师妹。”接过烤鱼,槐安子斯文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了起来,毕竟,家教如此,他从未试过狼吞虎咽的感觉。 “对了,刚刚……”见自己身上并无伤口,长衣却也干干净净,槐安子怀疑刚刚的一战只是梦境罢了,刚欲说话不由又噤了口。 “你是说我龙某吗?”一个柔软而魅惑的声音自头顶幽幽响起,槐安子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华丽纱衣的人儿斜倚在枝丫间,眉目妖冶而邪魅,一时之间竟有些雌雄难辨,槐安子不由愣住了。伊人长发如瀑,优雅地啃着一枚果子,似有几分若无其事。“你这小公子倒还有几分骨气,自然配得上做我龙某的朋友!” “你……果真是位公子?”此情此景,槐安子倒有几分糊涂了。见到槐安子的这副神色,兰幽不禁噗嗤一笑——这样的槐师兄,倒还真有几分可爱呢! “哈哈,小公子胆子不小,竟敢如此质疑龙某。罢了,念你是兰幽姑娘的朋友,本公子便不与你计较了。你既然是兰幽姑娘的好友,也便是我龙某的朋友了,这盏酒,就当做我敬你吧,龙某先干为敬!”冰龙举起一枚精致的玉盏,抬头将盏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嘴角一勾,迷醉的神色直教人心神荡漾。 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槐安子御剑返回了映雪峰,而兰幽与冰龙告别后便也径自向那青华峰弟子楼一步步走去了。夜色静美,兰幽一夜好梦,梦见冰龙和槐师兄结为了好友,就像那些坊间流传的小册子中一样,相约在一起饮酒划拳不亦乐乎。这个梦很短,但很深刻,不过多年后回忆起来,倒颇有几分孩子气。 第二天,兰幽在晨光中再次醒来,空气中隐约传来了花香的味道,睁眼一看,竟是一支粉色的杜鹃花。再顺着拿着花的手看去,只见床前立了个白净而俊美的小小少年,看眉眼既陌生又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是谁。 “兰幽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小麒麟好伤心啊,呜呜~~”少年拿着花,嘴巴一撇,似乎都要哭了。 “你……竟是小麒麟?”兰幽心中一喜,立刻睡意全无,“你什么时候开始竟化了人形?” “我……昨夜胸口有些气闷,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少年眨巴着大眼睛,萌萌的似有几分无辜。 “灵宠化形,这可是一件大事啊,我定要回禀……” “不要不要,小麒麟很乖的,要是兰幽姐姐不喜欢,我随时都可以变回去的呢!” “你……那好吧,不过一定要听话,不能乱跑哦!” “是的是的,小麒麟绝对不会乱跑的,一定要乖乖待在匣子里,只有兰幽姐姐同意的时候方可幻化人形。小麒麟,很乖的哦!” 看着这少年心智一点没长大的模样,兰幽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向窗外看去了。 窗外,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斑驳的倩影,暖融融的很舒服,思量着昨日那场闹剧,兰幽心中泛起了浅浅的涟漪。懵懵懂懂间,时光便这样悄然逝去了。 第四十六章 修炼瓶颈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在这一年里,兰幽的修行也在突飞猛进中,只短短十余个月便已达到筑基完满的境界。下一个目标,便是结丹了。 自从上了这雷华山,兰幽刻苦修行,将资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修为飞速增长,剑术也愈发地神速精进,堪称雷华派百年难遇的奇迹。在仙剑大会上,更是一鸣惊人,小小年纪便一举夺得魁首,还得到了松涛道人的认可,成为青华峰惟一一个真传弟子,风光无限。 既然如此,那结丹也该会很快对吧?也许,不假时日,甚至可以修得元婴之身,然后渡劫飞升,修成正果。兰幽躺在软软的榻上,想象着自己呼风唤雨的神仙模样,不禁笑出了声。 韶光正好,兰幽携一缕笑翩然下了楼,御风前往熟悉的后山小树林。施下结界,自怀中掏出那本本门的《乾坤清心咒》细细翻阅了起来。虽然已经使用了将近七年了,但由于极为珍惜,《乾坤清心咒》每一页都平平整整,光洁无污,简直就跟新的一样。 “夫金丹之术,乃修真之要路,成仙之梯航,然有至理存乎其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兰幽渐渐皱起了眉头——原来这结丹之术,并不是那么的简单。修炼了许久,身体渐渐有些吃不消,而这般的吃力也并不是她的一贯水准。心下有些沮丧,便索性暂时放下了。看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唤出兽奴,兰幽又练了半日的剑法,动作愈发的完美,一头头兽奴皆被轻易地斩灭当前。心中一悦,撒出大把兽咒符,轻轻念咒,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大群炼气九层的兽奴,向着她小小的身躯步步逼近。 长啸一声,兰幽继续投入战斗,身形闪避自如,剑光则愈发令人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兽奴们皆哀嚎着化作飞灰。小战后,兰幽收势而立,额上竟没有一滴汗珠,颇有几分气定神闲。 “兰师妹好身手!”不知何时,从大榕树后闪出一个秀美的紫裙少女,面上带着一丝浓浓的崇拜之色。“如今,放眼整个雷华山,又有谁的剑术可以凌驾于师妹之上?” “师姐谬赞了,兰幽哪有那么好呀……要论剑术,槐师兄才是公认的雷华第一……” “兰师妹也是忒谦虚了,谁不知上次仙剑大会,连槐师兄也是你的手下败将哦!对了,过几日就是槐师兄的十七岁生辰,我们一道去映雪峰聚聚吧!要说,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槐师兄一直待你不一般,不知你会不会也……”寒缺月露出一个坏笑,故意把语气拖得长长的。 “寒师姐别打趣了,兰幽……兰幽才没有呢……”俏脸一红,兰幽又轻轻垂下了小脑袋,转身便欲离去,却被一把拉住了。 “哈哈,兰师妹别生气,前几日回宫,师姐特意为你备下了一袭蜀绣锦裙,是最为时新的式样。此番,定要将师妹打扮得光彩照人,让大家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艳冠群芳!” “多谢寒师姐一番美意,只是兰幽……” “快走吧,我们去映雪峰试试新衣裳,若是不合身还要再改改呢!” 由不得兰幽推辞,寒缺月拉着她便往那映雪峰的方向去了。见寒师姐如此推心置腹,兰幽心底油然生出了一丝暖意。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弟子房间,而这里,便是寒师姐的寝室了。一进门,便闻到一股椒漆醉人的芬芳,映入眼帘的则是一扇精致的花梨木绣帛屏风,饰以金玉与碧玺。绕过屏风,便能看见正前方是一扇雕花窗户,窗前放置了一张大大的红木桌,一侧则是一张小巧的雕花美人靠。墙壁的一侧挂着几幅写意山水画,实木雕花的书桌上放置了一套精致的茶具,并一套笔墨和一方小小的雕花镇纸。一旁的架子上,还放了几卷书和几个简单的木制小匣子,床前的绣花靠枕一针一线皆是寒缺月自己的杰作。 在这里,寒缺月向来都是独居,兰幽可是第一个来到此房间的外人,满屋的华贵使她愈发的小心翼翼,束手束脚。 进了屋,寒缺月打开柜子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缎包裹,打开一看,赫然一袭华美的淡粉色织锦罗裙,绣着大气而精美的白雪牡丹,缎面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紫色的轻纱,配着一条精致的粉色夹纱披帛。 抚摸着柔滑的锦缎,细腻的薄纱,还有绣纹上细密的针脚,兰幽心中泛起浓浓的暖意。寒缺月又翻了翻,从小妆匣中取出了几支紫玉步摇,一对紫玉耳铛,一并送给了兰幽。一阵梳妆打扮后兰幽竟像换了个人一般。 过去的兰幽气质出尘容貌清丽,也算是一朵清淡静美的水仙花,而经此一番装扮,竟成了一朵馥郁的牡丹,雍容而大气,举手投足间华贵美艳不可方物。看着菱花镜中的自个儿,兰幽也吓了一大跳——原来一个女子,竟可美丽成这般,真真的风华绝代。而眉目间,却也不失稚嫩水灵,愈发的娇滴滴的惹人爱。 “多谢寒师姐的巧手,兰幽此番竟是换了个模样!”晃了片刻神,兰幽轻轻握住寒缺月冰凉修长的手指摇了摇,似是在撒娇,寒缺月轻轻一哂,揉了揉她缀满珠玉的小脑袋,似有几分玩闹之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转眼快到晚膳时间了,换回装扮,那套新装则由寒缺月暂时代管。 下得楼来,兰幽唤出紫越剑,又深深看了眼寒师姐充满善意的笑颜,依依不舍地离去。毕竟兰幽是个“孤女”,寒师姐又待她亲厚,有时她竟待寒师姐犹如母亲一般,离别时几欲落下泪来了,忙转过头去逝去眼底的湿意,继续向着青华峰而去了。 第二日清晨,兰幽又早早地来到后山练剑,转眼兽咒符用光,唯留一地厚厚的铅灰。而她的剑术虽然在进步,但与修士面对面切磋的机会终究还是太少了,不然还应取得更大的进步。到了法术课时间,兰幽收好紫越剑又去上了几门法术课。待到结束一切课程,心中惦记着筑基之事,兰幽忙巴巴儿的来到寿涛殿找松涛道人。 “徒儿,今日如此匆忙,倒不像你惯常的性子啊,哈哈!”轻轻捋了捋胡须,松涛道人温和一笑,沏好清茶用小盏递了过去。兰幽则礼貌地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禀告师父,为徒儿早已筑基圆满,却迟迟无法结成金丹,故而日日烦忧夜不能寐,无奈前来叨扰。扰了师父清修,还请恕徒儿的鲁莽之罪……” “哈哈,我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是无法尽快悟得结丹之要理,一时耐不住性子。”松涛顿了顿,“也好,你这小弟子已经坐稳了青华峰真传的位置,竟还有如此上进好学之心,着实不易啊。” “多谢师父嘉奖。” “只是啊,怪就怪在,徒儿你炼气筑基如此顺利,照理说虽然勤奋刻苦是一个原因,但终究还是资质上占尽了优势。如今筑基完满,照理说结丹只是小菜一碟,你却迟迟不能突破,着实有些奇怪啊……怪哉怪哉。” 念及如此,饶是松涛见多识广,却也无奈摇了摇头,又道:“不过,既然进度慢了下来,如今唯有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努力,为结丹打下扎实的根基,一点点地凝结真气,再用丹药辅助修行。只是,为师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不成,你便去藏书阁查查资料吧。” “多谢师父教诲,兰幽决定三日后起告假三个月闭关修炼,争取悟得秘籍中的结丹真义,还请师父成全。” “有此刻苦徒儿,为师又怎忍强加束缚?只是,这三个月里,你可千万莫要太过劳累,一旦不适立刻终止修炼,以防走火入魔得不偿失啊!” “多谢师父,兰幽就此别过,三个月后无论成败定要来此向师父如实汇报。” 去无相峰买了一小瓶辟谷丹后,兰幽又去仙林采集了些神草仙花,顺便灭了一头前来挑衅的巨型妖兽,拆开骨肉取出一枚金灿灿的金系内丹。回去的路上,又特意绕到那个偶遇寒缺月的小断崖,果然没记错,那里赫然生长着一小片荆棘丛。 挥剑砍下了几支沾着泥土的枝桠,施了法术后便直接纳入乾坤袋中了。荆棘全身是刺,用来施法布置结界既不会要谁性命,又可以带来记忆深刻的小小痛意,以免闭关期间有谁误闯,惹得自己中断修炼甚至走火入魔。 一切准备就绪,兰幽在榻上小睡了片刻后,又拾掇了一下自己私藏的各类资料,并将灵材炼制成了十八枚上品的仙丹,不知不觉就是两个白天黑夜,身子略有几分困乏。 斜卧在软软的榻上,想到第二天的生日宴会,兰幽不由有些小小的激动。话说,这可是映雪峰弟子特意安排送给槐安子的惊喜呢,也不知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喃,兰幽心中充满了期待。想着想着,便沉沉睡过去了。 第四十七章 槐安子的生辰 东方既白,兰幽早早起了身,匆匆梳洗后,便去映雪峰找寒缺月。今日,可是槐师兄的十七岁生辰,在山下不远处的竹馆中,早已备好了一场小小的盛宴。 一番梳洗打扮后,女孩们御剑来到了一片竹海,凭借信物打开结界,来到了设宴的那方小小的空地。只见那里早已摆放了十余张精致的镂空雕花竹桌,还有一把把竹篾编织而成的精美座椅,空气中茶香氤氲,倒颇有几分雅趣。 这场小晏乃是映雪峰几位同门给槐安子的惊喜,因而一切准备活动都在静默中悄然进行,颇有几分神不知鬼不觉。毕竟,身为真传弟子,槐安子着实算是极为认真负责,深受同门的爱戴。此番,也是大家借机向他表明谢意。 不知不觉已到了正午,寒辛夷携槐安子姗姗来迟。只见槐安子依旧一袭素净的青衣,面容冰雕雪塑般俊雅,一双眸子清冷好看,唇角一勾笑容温润而略有几丝谦逊。腰间所佩的,依旧是那柄仙剑钰苍,散发着淡淡的幽冷之意。看见众人,眸中闪过一丝异讶之色。 槐安子一现身,四下里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身子微微一颤,这才想起,这天竟是自己的生辰,眼底瞬间有些湿润润的,心中也漾起一丝融融的暖意。 目光在人群中随意一扫,只见一袭锦裙的兰幽在弟子们或羡慕或嫉妒或倾慕的目光中起身,含笑向他迤逦而来,巧笑嫣然美艳不可方物。见了如此盛装的兰幽,槐安子面上微微有些发烫,但嘴角依旧噙着一丝清雅的笑意。 “师妹兰幽,特来贺喜槐师兄的十七岁生辰,祝师兄早日修成正果,逞强除恶匡扶正义!”举杯,将满满一盏清茶一饮而尽。 “多谢师妹吉言。”槐安子不知何时手上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杯盏,里面盛着些许明晃晃的茶水,轻轻举了举,也喝了个干干净净。 “好!”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兰幽的小手微微颤抖着,白皙的面庞上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红晕,看得槐安子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深吸一口气,槐安子正欲落座,一阵寒风驰来,空气中响起了一个柔媚入骨的男声。 “既是槐公子的生辰,又怎可少了我龙某?这七窍玲珑佩,就当做送给槐公子的生辰礼吧,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寒意散去,空地上立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双淡紫色眸子噙着一丝愉悦,伸手,掌心上赫然躺着一枚七色的玉佩,一看便知是个神物。接过玉佩,槐安子含笑轻轻一揖,冰龙回了礼,长袍一撩便就地坐下了。动作洒脱随意,风流之态尽显。 似乎不经意间,冰龙的目光洒在了兰幽身上,看着她美丽的姿容,心中隐隐泛出淡淡的失落。这女娃稍作打扮倒真是个绝色的美人,比本王的太子妃还要美上几分,可惜却一直敷衍着,都不肯对本王表露什么心意,真真的可恨至极。 谈笑间,用过几盏香茶后,进来了一群美艳的舞姬,面前的茶也换做了酒,一时之间气氛达到了高潮。不过,舞姿虽妙,姿色却着实比不上龙宫的各位美姬,冰龙着实看得有些无味,索性便合上眼睛养神了。心情欢愉,又值美景良辰,本不擅饮酒的兰幽不由多用了几盏桂花酿。开始还好,喝到后面头渐渐有些昏沉沉的了,面上火烧般灼热难耐。片刻后,兰幽终于承受不住,起身踉跄着朝林中走去,看看离大家远了,方才扶着翠竹一阵翻江倒海。过了好一会儿,渐渐好受了许多,揉着依旧昏昏沉沉的小脑袋,终于无力地跌坐了下来,倚靠着一丛翠竹沉沉睡去了。 “兰幽姑娘着实不该饮酒。”冰龙跟了过来,席地而坐,轻轻揽过兰幽虚弱的小小身躯。兰幽身子一软,顺势便倚靠在了冰龙的肩头。充沛的灵力从冰龙身上源源不断地渡了过来,五脏六腑被温暖的真气包裹得严严实实,睡梦中,兰幽甜甜地笑了。 就这样倚靠在冰龙怀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周忽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兰幽迷迷糊糊地抬起了眼帘。但见槐安子端端地立在跟前,手持钰苍剑,满面怒容。回头再看,冰龙正一脸的错愕。 “原是槐公子驾到。不过,生生挨了这一剑,本王可着实有些冤枉呢。”冰龙的笑似有几分无奈。“看模样,你应该是在心疼这小美人儿吧?也罢,本王不陪你玩了,就此别过。”一阵疾风掠过,冰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槐安子将全部注意力凝聚在了兰幽的身上,一双幽深的眸子中流转着滚烫而又略有几分癫狂的目光,面上泛着醉酒后的潮红,薄薄的唇瓣殷红似阳春三月绚烂明艳的杜鹃花。 看着槐师兄,兰幽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慌乱,不由支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连连后退,一不当心,脑袋撞击在了身后坚硬的石壁之上,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而身前的槐安子却依旧步步逼近,伸手将她牢牢圈入了自己怀中,兰幽眸中流转着的求饶的目光在他看来倒似诱惑与挑逗一般,伸手扣住了她那双努力推搡着的粉嫩小手。 趁她怔愣着忘记挣扎的时候,他抓着她的手勾住她的脖子,然后迅疾地吻上她的双唇,灵巧地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吻了起来,炽热缠绵。她被他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渐渐忘记了抵抗,条件反射般地回吻着他。 阳光在小竹林中肆意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微风掠过,送来淡淡的清凉,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在这良辰美景艳阳天中,少男少女吻得深切而投入,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也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幽终于一把将槐师兄推了出去,槐安子一个踉跄便跌坐在地上,锋利的竹枝刺破了他的手指,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他的酒意瞬间消散了不少。心中一凛,猛然向着兰幽看了过去,只见她还呆呆地坐在地上发愣,一脸的懵懂,小小的身子在微风中略有几分单薄。槐安子心中泛起了浓浓的愧疚,踟蹰不敢上前。 良久,寒辛夷寻了过来,看着二人的异常之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这是怎么了?顺手拉起槐安子,随后追来的寒缺月把兰幽也一把拉了起来。 见兰幽昏昏欲睡,寒缺月自知是酒力过猛的缘故,忙不迭端来一盏醒酒汤药,就这样给兰幽点点灌了下去。醒酒汤下肚,又歇息了片刻,兰幽终于悠悠醒转恢复了正常。 此时,欢宴还在继续中,唯独却少了槐安子这个主角,待到四人再度现身,小晏早已接近尾声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作为答谢,槐安子决定献上一套剑舞。此时,兰幽酒意也缓和了不少,在寒缺月的撺掇下,不得不答应即兴抚琴为槐安子伴奏。 一番静默后,兰幽的面色渐渐如常,手指一勾,乐声陡然响起,正是以聂政刺韩王为题材的名曲——《广陵散》。 先前还有几分杂乱,随后则渐入佳境,双目微阖感受着古琴乐律清淡的美。音律自指尖倾泻而出,格外地清雅悦耳,引人不由想要轻轻地唱和。轻拨慢挑,旋律清微而湛远,一如山中石涧里淌着的冷冷清泉一般…… 而槐安子则挥剑起舞,舞姿翩跶而清逸,剑光明灭,衬着俊秀如霜的容颜,仿若谪仙下凡一般自如洒脱。婉若游龙,翩若惊鸿,君子如玉如兰。刚刚的迷乱,似乎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乐声依旧铮铮作响,娓娓道来。随着音乐,槐安子长剑一指,剑气激起了滚滚轻尘,几支翠竹应声而断。身形再一转,广袖随风微微摆动,身形闪避自如,俊逸而潇洒,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此番公子惊世一舞,顷刻间就连这天地也失尽了颜色。 回到弟子房,已是深夜了。一进屋,瞬间便充盈了满室的淡淡清酒飘香。换下一身的华服首饰后,兰幽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淡模样。 回想方才的片刻迷醉,懵懵懂懂间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刻后,睡了一整天的小麒麟吧唧吧唧嘴巴,悠悠醒转,借着夜明珠的微光,飞到兰幽面前上下打量,只见她的小脸又成了红彤彤的模样。 “兰幽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摇头摆尾地降落在兰幽的肩头,小麒麟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又偷偷去找安子哥哥玩了,还喝了酒,却不叫上小麒麟!哼~小麒麟决定绝食抗议!”小眉毛一皱,语气恨恨地,此番这麒麟兽看来可是真的生气了。 “这个流光白玉糕可真好吃,但可惜某个小家伙早早地就想绝食了,可惜啊可惜。”兰幽自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只见一颗颗精致的茶点排放地整整齐齐。轻轻拾起一枚,正欲送至唇畔,却被一个毛茸茸的小爪子拦截了下来。 “啊啊,这里。”麒麟兽指了指自己张得大大的小嘴巴,含一丝笑,兰幽便把茶点塞了进去。食物一入口,小麒麟便开始忘我地大嚼特嚼,随即舒舒服服地咽了下去,露出一个赞许的笑脸。 “嘻嘻,真好吃。放心吧,这几天,碟蛾已经被抓得干干净净咯!”。麒麟兽转了几个圈,似是邀功请赏一般张开嘴。毫无意外,又一枚茶点塞了进去,简直太好吃了,小嘴巴又开始大嚼特嚼,转眼便将满满一盒佐茶糕点消灭地干干净净。 “唔~~太好吃了!” 意犹未尽地用爪子抹抹唇畔,小麒麟摊着小肚皮舒舒服服地躺倒在了小匣子上面,开开心心闭上了眼睛。兰幽戳了戳它软绵绵的小肚皮,思量着既然要闭关三个月,明日又该把这小东西托付给谁家呢?总不能让它陪着自己挨饿吧? 第四十八章 结丹失败 第二天清晨,兰幽一起身便给麒麟兽拾掇出了一大堆行李,例如平时吃饭用的小碟子、日常居住的小匣子、备用的棉被、喜欢吃的蜜饯、还有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夜壶等,一应俱全。接着,又掏出一个备用的乾坤袋,将它们统统往里面塞。似乎感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一个激灵,小麒麟便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兰幽姐姐,你这是要赶小麒麟走吗?不要不要,小麒麟很乖的,绝对再也不捣蛋了,呜呜~~”眼底噙着泪花,麒麟兽飞过来紧紧攥着兰幽肩上的一缕长发,语气近乎哀求,生怕兰幽真的不要自己了。 “额……”见到这幅情形,兰幽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哭笑不得,“小麒麟放心吧,只是让你去寒师姐那里暂住三个月罢了。话说,寒师姐制作茶点的手艺可是一流的哦!” “那兰幽姐姐你……”泪水算是忍回去了,但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兰幽姐姐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好! “兰幽姐姐若是要和安子哥哥私奔,至少也要揣上小麒麟啊,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就将灵宠送给别人的。何况,我们还定下过契约呢!” “额……”兰幽再度无语,似笑非笑地一把将小麒麟捏在手中,小东西疼得嗷嗷直叫,自知说错了话。 “兰幽姐姐怎么可能会私奔?不过是修炼遇到瓶颈,需要闭关三个月潜心修行罢了,莫要想歪了,否则姐姐一不开心,立马就把你扔给阿黄当点心去!嗷嗷。”一番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唬的小麒麟立刻便乖乖安静了下来。 它知道,阿黄就是伙房门口拴着的那只炼气十层的大狼狗,自己细皮嫩肉的根本就不可能是它的对手,生怕真的被一口吞了下去,再也见不到亲爱的兰幽姐姐了。 “哦……”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怯生生找了个舒服的软垫,躺在上面不哭也不闹,小房间也终于宁静了下来。转眼,一切准备便都妥妥帖帖的了。 时辰一到,寒缺月准时候在了楼下,接过麒麟兽和小包袱,又听兰幽交代了些它的日常习惯,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知道,结丹对于目前的兰幽来说,凶险至极,如今一别,也便显得沉重了几分。虽然不愿再给兰师妹施加任何的压力,但心中却依旧有些不踏实,只得暗暗祈祷师妹一切安好,莫要心神荡漾徒生险阻。 接走了麒麟兽,兰幽略微收拾了一下,便来到了后山,轻车熟路地穿越丛林,再贴一张避水符穿过瀑布,终于来到了那片隐蔽的小小禁地。拿出荆棘布好结界,再取出随身携带的几瓶丹药和秘籍,整整齐齐码在一侧,深吸一口气,开启了漫长的修炼时间。 此番,兰幽身怀两部结丹修行心法,但细观其内容,却也只是大同小异罢了。沉吟片刻,兰幽服下一枚辟谷丹,端坐在石台之上,微微阖上了眼睛。这一坐,便是整整七天七夜,但却一点长进也没有。再来,服下又一枚辟谷丹,接着便又是整整的七天七夜。 斗转星移,转眼已过了大半个月,内力是充盈了许多,但却没有一点结丹的迹象。再过了半个月,依旧一点进展也没有,兰幽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无名火继续修行,身子愈发地难受了起来。 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一个不当心身上却也沾得血迹斑斑。事到如今,兰幽才陡然反应了过来,自己无法结丹定是与修行无关的,也许是自己的体质出了什么问题。但,又会是什么呢? 施了个净咒,长裙又变得整洁如新了,再连服三枚养元丹,内伤带来的疼痛也不知不觉间缓解了许多。撤去结界,终究还是提前近一个月就出关了。 一出关,兰幽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藏书阁,去寻找关于特异体质的典籍,这一找,又是整整三天。三天后,不经意间翻出了一卷灵力残存不多的薄绢,用神识一探,依稀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原来,兰幽的体质类似于烛蜡体质,虽然看似无比完美,炼气筑基也很轻松,但由于油膏式的灵根基础,再贸然结丹极易引发内火,一个不慎五脏六腑都会被燃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副软软的躯壳。 想要结丹,却也还是有偏方的,那就是几近失传的修行古籍——《石火鉴》,几百年前在天教曾存有一本,且世代相传。可《石火鉴》乃天教的圣物,并不轻易示人,兰幽心中一凉,只得选择了放弃。 毕竟,天教远在天域,几年前又经过了一场惨烈的围剿,也许《石火鉴》早已遗失,成为了一段虚幻的传说。而且,天域路途遥远,她就算想去,又如何去得?兰幽只得暗暗蛰伏,等待合适的时机。 很快,机会真的送上门来了,也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原是这段时间天教起了内讧,自己人和自己人剑拔弩张,斗得不可开交。于是,无痕决定派优秀弟子偷偷前往,趁机一举剿灭天教这一心腹大患,还九州长治久安。出发时间定在一日后,即刻便可报名。 兰幽兴冲冲地御剑前往太白峰报了名,接着又赶去映雪峰找寒缺月,将小麒麟接了回来。一看到兰幽姐姐略显憔悴的面容,小麒麟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全部都蹭在了兰幽的领口上,脏脏的黏在那里,兰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在弟子房中小睡片刻,又收拾了几条换洗的长裙,随身佩戴的首饰,并上那神秘人赠送的“胭脂”,乾坤袋愈发得鼓鼓囊囊。 不知不觉中,一天的时光便这样悄然逝去。第二天天还未亮,一行人便换上行头出发了。 天教总坛,教主凯煞玄王端坐在宝座之上,膝前密密麻麻跪满了身着素袍的天教门徒。 只见教主俊目修眉,肤色白皙,一双眸子鹰一般的锐利。身上的,是一袭血红色的撒花长袍,满头乌发被一根红绸松松束在脑后,模样虽年轻,但却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在教主身旁立着的,赫然就是失踪已久的教主心腹——幽游鬼子,原来所谓的内讧只是他们为引蛇出洞而散布的谣言,为的就是抓住无痕老儿的把柄,为天教一雪前耻。 为了更加逼真,天教上下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等着无痕老儿的手下们一个个自投罗网,再来个血腥的大绞杀。虽然不能动摇雷华派的根本,但至少能让它元气大伤,为后续的复仇工作做好准备。 待到时机成熟,自可接出圣女,教主一家三口和和乐乐地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而那时,也许天教真的能如愿甩掉“魔教”的帽子,真正的重新立威于九州,光复什海真仙创下的这万年基业,尽享荣光。 雷华山下,弟子们租了辆马车便向着天域的方向去了,一路上颠沛流离,还好修士之身还是耐受得住的。那马车看似普通,实则里面施了法术,可容纳整整三百人,因而对于这区区百余名雷华派弟子来说,还是挺宽敞的。 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待到第三天,马儿们终究还是跑不动了。无奈,只得找了个小客栈随意歇下,养精蓄锐。在榻上,至少比在马车上舒服了许多,弟子们很快便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待到天一亮,便又起身继续赶路。好不容易,终于在半个月后成功抵达天域,但目光所及处,唯有一片荒凉的废墟。 “他笑我痴,你笑我颠,痴痴颠颠,把酒,嗝,问青天!哈哈,好酒啊,好酒!” 一阵诡异的歌声传来,众人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到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站了个痴痴傻傻的醉汉。醉汉满面酡红,眼神迷离,一股恶臭的酒味袭来,看上去倒像是真醉无疑。 平时若是看到这幅光景,大家不理会便是,但眼前的可是一片荒芜的废墟,映入眼帘的尽是断壁残垣,因而这个醉酒的人儿倒是透着些不同寻常。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槐安子走上前来,礼貌揖了揖。 “在下安某,本是一介商贾之后,几年前曾和教主做过一些买卖,此番奉了家父之命前来回访,还请大仙行个方便。若是成了,自会奉上享不尽的美酒佳肴加以款待,以报接引之大恩。”神情谦恭,倒让人有些不忍拒绝。 这醉酒的男子,槐安子多年前是见过的,乃天教的一位嗜酒的门徒,心思倒像是颇为单纯的,单单的以酒为尊。而那一句“大仙”,男子听来格外受用,嗤嗤笑了笑,便又唱起了歌来。 “千年圣都九莲城,卧虎藏龙非等闲,一朝唤得天人出,何愁美酒共春宵,哈哈哈!” 哼着曲儿,迈着蹒跚的步伐,男子愈走愈远,再欲寻之却突然杳无踪迹。只是,那首歌却着实令人心头一醒——对啊,传说中九莲城的确藏龙卧虎,消息也是极为灵通的,若是去那里问问,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第四十九章 小牧童的谎言 九莲城离天域并不远,是一个繁荣而富饶的小城邦,一连几千年都独立于九州之外,隐于深山密林之中,而那首家喻户晓的《九莲歌》,倒让它一时声名大噪。但虽如此,由于封闭在一处幽谷之内,许多探访者耗尽平生心血,却也只能失败而归。 此番,那酒醉男子在那天教废墟之上再度唱起了《九莲歌》,难道九莲城和天教竟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只得试试硬闯九莲城了,驱使着马儿向东方的连山方向疾驰而去。 “千年圣都九莲城,卧虎藏龙非等闲,一朝唤得天人出,何愁美酒共春宵。良辰夜短别离苦,却道九莲梦里欢,君心似水似我心,与卿同销万古愁……” 兰幽低声浅唱着《九莲歌》,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阵彻骨的寒凉,脑中掠过一些残破的片段,忆起这首歌还是当年母亲教她的时新小曲。 念及自己如今连亲生父母的样貌都忆不起,兰幽不禁潸然落了泪。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马车停顿了下来,几名弟子兴冲冲地打了帘子出来查看,却不由大失所望。 只见,前方的是一座巍峨的石桥,横亘了一整个的幽山密谷,却偏偏拦腰截断,任谁也休想踏上去。而且,这幽谷似乎还施加了仙术咒法,想要从空中穿越过去真真的万法无用,只得另辟蹊径了。 无奈之际,前方突然来了一个瘸腿放牛娃,嘴里也哼唱着《九莲歌》的旋律,舒舒服服骑在牛儿身上,手中玩弄着一组小小的机关连环扣。倏尔,抬头看见了那几名来历不明的异乡人,放牛娃警惕地盯住了他们,杀意,在空气中四处弥漫,似有几分古怪。 “你们是谁?缘何竟敢擅闯连山?”听语气,不像是小娃娃,倒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小兄弟不需紧张,我们不过是前来拜访城主的粗人,还请问九莲城的入口……”一位师兄陪着笑脸凑了过来,递给放牛娃一枚好看的雨花石。在他看来,身为一介小牧童,对这些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应该是挺感兴趣的。果然,放牛娃接过石子,面色也缓和了下来。 “若是你们中谁能替我在两个时辰内解开这麻烦的连环扣,我便给你们带路。而若是解不开,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恕不奉陪。” “这……”对于这精巧的小玩意儿,大多数弟子是见都没见过,更不用说解开这繁复的锁扣了,看着牧童毋庸置疑的目光,弟子们不由犯了难。 “我来试试吧!”一个清脆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刻的沉寂,众目睽睽之下,兰幽上前几步,接过了牧童手中的连环扣,在众人叹服的目光中,快速将每个锁扣都拆卸了下来,递给小牧童。而这一番动作,竟连半刻也不到,小牧童接过细细一看,随即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位姑娘倒颇有几分聪明,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轻易地解开如此复杂的连环扣,定是前途无量啊……”牧童怀着复杂的心情深深看了眼兰幽,“既然锁扣已解,按照约定,随我一同下谷吧。” “只是……”牧童顿了顿,“这位姑娘,你和我一同骑这牛儿吧,我要和你说说话。”看着兰幽,牧童露出了眼巴巴的神情。 “这……也是条件之一吗?那好,我便应了你吧!”为顾全大局,兰幽和牧童一道骑在了那牛背之上。 哼着小曲,一行人顺着密道一步步下到了那幽谷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谷中突然起了大雾,牛乳一般浓稠,将视线遮挡得干干净净。不一会儿,众人便迷失了方向。 牧童见此微微一笑,似乎颇为满意,但兰幽却看不见他的神色,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焦急难耐。 毕竟是身怀修为的修士,不知哪个弟子祭出了一柄眩光伞,眩光伞光芒四射,浓雾瞬间竟被生生化解了。 见自己失败,牧童虽然失望,却挤出了一个惊叹的表情,还夸赞了几句,却也并未露出破绽。 满怀心事地骑在牛儿之上,牧童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不多时便真的带领大家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城镇,声称这就是传说中的九莲城。 看着眼前这个残败的小城镇,众人不禁大失所望。槐安子是去过真正的九莲城的,目光一扫便知那牧童有诈。隐约觉得,这牛背上的小孩子,远远不像看上去那么单纯可爱。但虽如此,他看似对兰幽倒喜欢得很,所以目前,至少兰幽是安全了。 行走在这小小的“九莲城”中,映入眼帘的倒是一副和和乐乐的寻常村镇模样。 老妇们蹲坐在门槛上,一面择菜一面大声说笑;而孩子们背着小包袱,乖乖坐在长椅上温习着私塾先生布置的课业;林中小溪畔,长发布裙的姑娘与少妇们有说有笑地浣衣淘米;不远处的山坡上,男儿们背着弓与箭追逐着野兔或山鸡。小镇一片祥和,倒看不出什么破绽。 只是,这里的邻里关系太过亲密,婆媳之间也全都亲同母女一般,无人赌博无人酗酒,就连那些活泼的小孩子却也都不吵也不闹。再看这绿水青山,竟没有一点破坏的痕迹,清澈见底的小溪中,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就连城中仅有的几棵大树上,也听不见一声鸟儿的喧嚣。 镇子虽小,与世隔绝,所有人的衣物虽然简单,却都是柔软细腻的上等布料。而且样式时新,干净整洁,裁剪也颇为合身。只是,这小镇上却没有米店布店,连一个小面馆都没有,只在城东的山坡上,杵着这里的唯一一家客栈,价格却贵得吓人。无奈,周围尽是荒原,如今只有在此地落脚了。 来到客栈,迎客的小厮一见来了这么多人,便知这是一笔大买卖,忙不迭地就去叫来了掌柜。不一会儿,掌柜来了,雷华派领队弟子为了安全,以三十两黄金的价格将整个客栈包了下来。 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掌柜看上去乐开了花,但见这些宾客尽是生面孔,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自知他们并没有发现这小镇的不同寻常。犹疑片刻,却又忌惮着什么一般迟迟开不了口,可是眼底闪过的那一缕隐忧,终究还是被心存疑虑的槐安子敏锐地捕捉到了。 “掌柜的,借一步说话。”槐安子装作敬酒,将掌柜拉到了一边,神色略有几分古怪。一看到槐安子这幅神情,掌柜心里一松,借口取酒将槐安子径自带到了屋后。左顾右盼,见附近并无他人,这才微微放下了心。 “小公子,过了今日,你们还是快快离去吧,这里待不得啊……”掌柜神色严峻,不像在说笑。 “缘何竟待不得?” “唉……这一切说来话长……” 原来,这看似温馨美好的小镇,其实却是一座死镇,是九莲城的副城主司命神君用神兽精血创造而出的“伪莲城”,专门用来蒙蔽那些妄图擅闯九莲城的不轨之徒。 这里的所谓“镇民”,虽然都看似生龙活虎,其实却都是没有心的躯壳,在司命的操控下,维持类看似正常的人的模样,欺骗那些不明就里的外访者。而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小镇才会显现出它的本来模样。 入了夜,没有了日照的精华,男女老幼皆会蜕去伪装,形神俱灭,成为漫天的飞虫,无孔不入,噬尽遇到的一切血肉之躯。没错,他们的真实身份,便是至邪的魔物——煞阎巨峰。几百年来,所有的到访者,几乎都成了这煞阎巨峰的美餐,而这大大的客栈,其实是唯一安全的避难所。 掌柜以自己早夭的幼子骨血为引,设下了专门对付煞阎巨峰的血之咒印,从而也保全了不少的性命,功德无量。但是,前段时间,他却被司命盯上了,由于煞阎巨峰对他无用,司命便只得口头勒令,命他去别处营生,还赐他不少宝物,只求他莫要扰了自己的计划。 因为忌惮他的真实身世,司命反倒还怕他几分,故而如今离开在即,与槐安子一番促膝长谈,他便也不怕说破了这司命神君的秘密。 入了夜,大家在槐安子的勒令下紧闭门窗,虽然不知为何,但冥冥中他们也懂得,槐安子定有着足够的理由这样做,便也不再多问了。 夜深了,窗外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透过琉璃墙,唯见一大群硕大的煞阎巨峰遮天蔽日,凶险异常。恐惧的气氛渐渐开始蔓延,有一些胆小的女弟子甚至抱成团,嘤嘤地哭泣。 只是,作为此行中修为最高的弟子,兰幽面上只得强装镇定,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麒麟。含着泪,小麒麟紧紧攥着兰幽的衣襟,又开始了一把鼻子一把泪,沾污了领口那绣纹精美的云纹滚边,但兰幽却并未在意。 不知不觉,一夜过去,天色亮了起来,原本热热闹闹的煞阎巨峰此刻竟尽数消失了。打开门窗,天气微凉,风儿轻轻拂在面上,格外地舒服。告别掌柜后,大家按照掌柜留给槐安子的指示,一路赶往真正的九莲城。 第五十章 千年圣都九莲城 路过断崖,众人寻到了那艘被遗弃的马车,还好车子并受到破坏,马儿也乖乖地在路边吃草,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驾着马车一路疾驰,真正的九莲城很快便到了,拿着掌柜赠予的信物,轻而易举地便通过了城门守卫的层层关卡,进入了核心地段。 入了城,马儿的步伐便也慢了下来,打了帘子看窗外,饶是见多识广的皇子寒辛夷却也惊呆了——这小城邦,竟比大燕国的皇都徵阳城还要古老,还要巍峨许多,真真配得上“千年圣都”这一雅号。 只见,街道上铺满了汉白玉地砖,上面还雕刻了不少复杂的纹饰,尽是些古老的图腾。街道两旁的,是一个个用上等楠木修建而成的小商铺,卖些寻常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或柴米油盐等杂物。这些个商铺,风格极其一致,装潢极其精美,极目望去,竟也自成一景,美观大方,井然有序。 行进在路上,偶尔会横过一道清澈的小溪,溪水泛着粼粼波光,上面修建了汉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精致小石桥。溪旁或点缀几株杨柳,柳枝随风而动,柳下才子佳人幽会暗诉衷肠,不知不觉却也入了画,倒颇有几分风流逸趣。 用了大半天,却连这九莲城的一半都没逛到。转眼天色暗了下来,一行人便决定先找个客栈住下来,然后分头去打听魔教众余孽的下落。也不知怎么回事,兰幽与槐安子竟阴差阳错地被分到同一组,从今天起,他们必须相互扶持,朝夕相处很长时间,倒是颇有几分尴尬之态。 还好,同组的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绣月婵师姐,对待兰幽极为贴心,却也缓和了不少气氛。 绣月婵一直单恋槐安子,此番得了机会,更是欣喜万分。毕竟,能和槐安子同一组,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好事,有如此大好机会定是要好好珍惜。 于是乎,一分好组,她便围着槐安子绕来绕去,乐得兰幽咯咯直笑。槐安子没了办法,强忍着那发自心底的无奈,面色愈发地难看,索性抛下二人径自向前大步而去,惹得绣月婵飞快地迈着肥硕的小蹄子,拼了命却怎么也无法赶上槐安子的步伐。 一个踉跄,绣月婵索性便跌坐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感觉身后兰幽的气息愈来愈远,槐安子这才停下脚步,只见绣月婵和兰幽手挽着手,倒是有几分亲热,不由心中涌起一番苦涩。他自知对兰幽用情颇深,但她似乎并不领情,还是那样的没心没肺,让人心伤至极。 心底莫来由涌起一丝恨意,槐安子转过身来,一把拉起绣月婵肥硕的大手,一起向前亦步亦趋,倒把兰幽晾在了一边。绣月婵心中顿时乐开了花,眼底泛出一丝浅浅的羞涩,面色红彤彤似一个硕大的苹果。渡去几成真气,二人很快便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 走了几里,细细一探却再也无法寻到兰幽的气息,槐安子方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正欲转身去寻,但身子却被绣月婵牢牢扣住,一步也不能往回迈,不由暗暗叫苦。看向绣月婵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明显的嫌恶与敌意,但她却像是没注意到一般低下头傻傻地笑,紧紧攥着槐安子纤长白皙的手掌晃来晃去。见她这副痴相,槐安子终于震怒了,轻轻念诀催动真气,绣月婵惊呼一声,便甩开了他突然变得滚烫的手。槐安子身子一颤,往回飞奔而去,却再也找不着兰幽的行踪。颓然跌坐在地上,槐安子两眼放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但他却仿若未觉般痴傻地坐在那里,任冰凉的雨水浸湿他夜幕般乌黑的长发,整洁的青衣,还有那美玉般精致的面庞。这时,头顶的寒意突然退去,轻轻抬头,但见绣月婵撑着一柄油纸伞,傻傻地呵呵直笑。 话说槐安子刚拉着绣月婵赌气匆匆而去,那厢兰幽却被贼人盯上了,但她却浑然未觉。哼着小曲儿,开开心心地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再用备好的零钱购买了几串羊肉和酸梅汁,一路吃吃喝喝地倒也不亦乐乎。正当开心之际,眼前一黑,接着便晕了过去。身子一滑,乾坤袋无意间落在了地上,而兰幽却被一把塞进黑布袋,迷迷糊糊地带走了。 过了片刻,乾坤袋中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是小麒睡够了,试图从小小的袋子中爬出来透透气。施用法术打开袋口,好不容易才探出小脑袋,却发现亲爱的兰幽姐姐居然不见了,心底又焦又燥。无奈转眼快要下雨了,小麒麟只得拖着小小的乾坤袋,飞到一个小亭子中躲了起来。 兰幽再次醒来,却是到了一个精美奢华的小房间里,头下枕着一个软软的小包袱,身上的素裙被换做了一袭华丽的纱衣。心底泛出一丝不祥,刚欲起身查看一番,却发现身上软软的,提不起一丝力气。看来此番算是中招了,兰幽心中暗暗叫苦。 “姑娘,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我岳娘此番也终于放下心来咯!”只听吱呀一声,一位中年美妇一边说话一边扭着臀推门而入。 只见美妇身材略微丰满,裹着华贵的绸缎纱衣,发间簪上一朵粉色的牡丹,面上则覆上了浓浓的脂粉。嫣然一笑,倒也风韵犹存。 看着岳娘看似真诚无害的笑脸,兰幽倒是有几分疑惑了——难道……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到这里来了?”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你竟不知?也难怪……刚刚有人发现你晕倒在地,我岳娘毕竟是个吃斋念佛的,寻思着你可怜便将你带了回来。刚刚有郎中来为你号过脉,还好你只是暂时晕过去,身子骨却还算康健。” “多谢岳大娘救命之恩。”兰幽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但依旧露出了一个温和的浅笑。待要起身作揖,却被女婢一把扶住,便顺势软软地靠在床头的金丝软垫上。端详着兰幽绝美的面容,美妇笑得有些合不拢嘴——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啊,此番我岳娘可是赚大发了哦! 看着岳娘不暇掩饰的得意之态,兰幽的心慢慢往下沉了沉,奈何却怎么也调动不起灵力,强大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看来,这位岳娘修为可不简单,只得小心应付了。 “乖,快把这姜汤趁热喝了,外面下起了雨,可别凉着了哦!我的小心肝儿,我的小美人儿……”说话间,岳娘递过一盏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兰幽嘴边。 “多谢大娘好意,只是,兰幽身上并无大碍。这姜汤……”盯着手中的杯盏,兰幽似有一丝迟疑。 “既然不爱喝,咱就不喝了,不喝了哦!”见兰幽神色不佳,岳娘也不勉强,一把夺过杯盏,把姜汤尽数倾倒在了花盆之中。至于那空了的盏,便随意搁在桌上了。 “快梳洗梳洗,然后再把你的看家本领给岳娘露两手,岳娘定不会亏待了你!”笑呵呵地,岳娘扭着腰肢离去了,留下几位婢女为兰幽洗整梳妆。兰幽无奈,只有乖巧地端坐在桌前,任由婢女为她更衣上妆。 最后将长发绾了个髻,再插上一支金步摇,不一会儿,兰幽便出落成了一位明艳绝色的小仙姬,顾盼间真真美得醉人。轻抚额头,神志倒是又清明了许多,便寻思着去给岳娘请安。既然一时逃不掉,此番,巴结讨好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在婢女的指引下穿过层层纱帷,兰幽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岳娘的花阁中,微微福了福,算是问好了。 “兰幽见过岳大娘。” “哈哈,既是在我岳娘家,便是自己人啊。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吧。”岳娘含笑磕了一下兰幽的小脑袋,似是有几分宠溺之色。不得已,兰幽只得乖乖坐下了,陪岳娘用了几盏清茶。 “姑娘可会什么乐器?”小抿一口温热的茶水,岳娘看似随意地问了问。 “古琴倒是会些,不过却也荒废了许久,若是岳大娘想听,兰幽便小奏一曲吧。只是……” “哈哈,你是说琴吗?岳娘这里多得是,此番,姑娘就用这前朝的九霄环佩试试吧!” “是。”兰幽恭敬地垂首答道。 岳娘广袖一挥,兰幽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架精致的古琴,轻轻一拨弦,音色竟是极好的,轻拢慢挑,乐声便随之荡漾开了。 琴音冷冷,玉振金声,回味绵长,这一曲《阳关月》倒颇有几分古意。双目微阖,兰幽渐渐在乐声中陶醉,清丽的模样竟和下凡的仙子一般。 岳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太过入神,眼底竟泛出了浅浅的泪光,不经意间一个咒便抹去了。再次看向兰幽时,更多的是震惊——整整四百年了,她岳娘活了整整四百年,从未听过如此精妙的琴声。 而眼前奏琴的,竟然只是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娃娃,再看她的姿容,此番她真是捡着宝了! “兰幽不才,贸然为岳大娘小奏一曲。蒙大娘苦心照顾,兰幽不忍继续叨扰,就此别过!”兰幽礼貌福了福,便欲转身离开了。 “你……要走?”岳娘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我……”一看到岳娘这幅神情,兰幽不禁有些愕然,呆呆立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她的呆愣模样,岳娘又微微笑了笑——原来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姑娘。目光一凛,岳娘计上心头。 “兰姑娘,你我不如做场交易。”岳娘定了定神色,微笑着看着她,笑容看似温暖而充满善意,兰幽心底却愈发的寒凉了起来。 海棠文文发错了,还请各位大大原谅,对不起了! 第五十一章 桂香坊 “兰姑娘不必太过紧张,岳娘不过想求姑娘您帮个小忙,报酬却也是不菲的。放心,只要你肯帮这个忙,事后,岳娘我定会亲自护送姑娘离开。”岳娘正了正衣冠,露出一副温柔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软绵绵的。也不知为何,一席话听来,似有魔力一般格外让人无法抗拒。 “这……不知大娘要兰幽帮什么忙?兰幽,兰幽若是能做到……自会相助。”强忍着心中一股莫名的冲动,一番话终究还是留有余地的。 “哈哈,不难不难,就是穿着这身衣裙,去那绣台上奏几曲罢了。” “啊,就这么简单?这却是为何?”这个请求似乎有点出乎意料。 “唉,首席琴师病重卧床,而今日又有贵人到访,若是得罪了此人,我桂香坊也只得歇业喝西北风去咯!难道,姑娘竟还怕我岳娘吃了你不成?” 虽然面上这么说,岳娘心里却欢喜得很呢,似乎透过兰幽看到了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在闪闪发光。哈哈,这小姑娘倒还真好骗,只要稍微使些手段,便是一棵俏生生的摇钱树啊。 “既是如此,那也成,只是,求大娘一定要信守承诺,如约放兰幽离开。”思忖片刻,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加上岳娘的魇术早已出神入化,兰幽终究还是应下来了。 “姑娘这就对了,放心吧,岳娘决不食言。今日,你便在这桂香坊暂时住下吧,若是使唤的婢子们不仔细,尽可来告状,自有岳娘来替你撑腰。姑娘先歇着,今夜,你可得卯足了劲儿认真弹,让那些客官们也来听听,什么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 “多谢岳大娘,兰幽会尽力的。”轻轻福了福,便被一位婢女带进那间专门为她安排的锦花居,用了些膳,这才想起自己那被遗弃的小包袱。心中不由一凛——麒麟兽这小家伙还在里面呢,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兰幽无法出阁,只得派婢女们去寻找。过了许久,却不见回音,心中愈发不安。但愿这包袱就算没有被槐师兄拾走,也千万莫要落入奸人手中,兰幽心中暗暗祈祷。 其实,小麒麟早就醒来,携着小包袱走了老远,任她们那些婢女怎么找也找不着,失望而归。 轻轻关闭房门,岳娘扭动着腰肢便下楼招待宾客去了,一路欢欢喜喜,满面春光。一番忙活后,在桂香阁门口挂上了彩灯,贴上了横幅,大肆宣扬桂香阁新来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妙姑娘。桂香坊的信誉一向极好,只片刻,上百张价格昂贵的入场券竟被抢售一空。 见如此盛况,岳娘乐呵呵地搓着手掌转来转去,脑中的画面尽是她桂香阁的美好前程。倏尔,轻轻一跺脚,便回去使唤婢子们布置花台了。 那厢,槐安子离开客栈匆匆去寻兰幽的行踪,整整一个下午,却一无所获,最后,终于在一家糕饼店门口逮住了直流口水的小麒麟。只见麒麟小小的爪子上的,赫然就是兰幽几乎从不离身的乾坤袋,槐安子暗叫不妙,一把便将小麒麟拽着脖子拎了起来。 “哎呦哎呦,疼死了,兰幽姐姐你快松手,小麒麟再也不敢了!”感觉到脖子后面被一对纤长的手指钳住,小麒麟哇哇叫着连连求饶。 看着麒麟兽痛苦的小模样,槐安子终究还是松了手,大喘一口气后小麒麟转过头一看,却见站在面前的竟是安子哥哥。 “兰师妹哪里去了?快说!”槐安子眼底闪过一丝焦急。 “兰幽姐姐?乾坤袋丢了,我还以为她不要小麒麟了……所以……所以……” “你……”看着小麒麟无辜乞怜的目光,槐安子也不忍责怪,就让它将功赎罪,顺着兰幽的气息在这九莲城中四处寻找着线索,转眼天色已晚,终于一栋别致的花楼下停住了脚步。按小麒麟的意思,这里的气息最浓。抬头一看,赫然“桂香坊”三个大字,槐安子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 “哟,槐公子可是稀客啊……公子气质潇洒不凡,这模样嘛,也俊美地跟个画上的人儿似的,不少姐妹都日夜痴念着你呢……”一位浓妆艳抹的艳丽女子凑了过来,亲昵地想挽槐安子的手,眼神迷离,“奈何远居他乡,平日里连见一面都不可能,委实可惜至极,不如……” “姑娘,请自重。”槐安子一把甩开,神色冷冽,负手信步入了这桂香坊的大门。女子碰了一鼻子灰,嘴巴一撅,悻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哎呦喂,原是久仰大名的槐公子啊!此番,怎么得空来我这桂香坊转悠?”岳娘见了槐安子心中一喜,自知他家是名门世家,又兼钱庄的生意,此番也许可以大捞一把,而槐安子之所以在此烟花之地闻名,却也多亏了他那流连温香软玉的不争气的兄长。 槐安子知晓岳娘来历不凡,修为高深,并不好惹,这里又可能寻得到兰幽的踪迹,槐安子心一横,挤出一个略有几分纨绔的浅笑。 “既是岳娘亲自相邀,槐某便随意转转吧!”轻轻一撩长袍,便欲挨个挨个每个房间的探查兰幽的气息——气息这样浓,兰幽的失踪和这桂香坊定是脱不了干系。 “对了,今儿个我桂香坊来了个妙人儿,不仅水灵得跟仙女儿似的,更是弹得一手好琴……只要公子喜欢,我岳娘今晚就将她送来,陪公子一度春宵……”岳娘绞着帕子笑了笑,“那位女子啊,公子兴许会感兴趣的。” “你……那位姑娘在哪里?我要见她!”槐安子面色一冷,隐约猜到所说的就是兰幽,匆忙伸手攥住岳娘的领口,心中压抑不住得愤恨焦急。 “哎哟喂,看看,看看,咂咂。怎的,还没见面就心疼上了?五十两金子,少了一两都不可以。”岳娘顿了顿,又凑到槐安子耳边,“别嫌贵,还是个雏儿呢,哈哈。” “现在就把她叫来,至于金子,少不了你的。” “哈,公子别着急,今夜那美人儿会在台上献曲一支,既是贵客,必定要选上好的位置。这老娘的花阁,便借你了吧,只要有银子,咂咂。”岳娘谄媚一笑,朝着槐安子摊了摊手心,槐安子无奈便塞上了一枚大大的银元宝。见着银子,岳娘脸上乐开了花。“公子请上座,好酒好菜待会儿奉上。要不,顺便再将小碧送来……” “不必了,我一人就好。” “好好好,好嘞!那老娘我就去咯,嘿嘿,真是捡着宝了啊!”岳娘便扭着腰肢婀娜地离去,想到那些个金子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片刻后,岳娘来到花台中央,轻拍三次手,一位身形纤弱的明艳少女便抱琴走了出来,面上挂着谦和的笑容,对着大家福了福算是问好。 只见少女一袭红色的锦绣撒花长裙,身披薄薄的织纹黑色纱衣,头戴正红色珊瑚发簪,外加几朵暗红色纱质绢花。长发漆黑如墨,额前垂下几缕火红的珊瑚流苏,衬得白皙的肌肤和精致的眉眼愈发的妖娆。 只一个露面,便惊艳了四座,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俊俏公子哥儿甚至吹起了口哨。槐安子见来人的确是兰师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随即而来的却又是满心的愤恨——师妹心思单纯,定是被这狡猾的老鸦母骗得团团转,竟然真的入了此风月场!还好,终究还是让他给寻到了。 不经意间,琴声悄然响起,丝丝缕缕摄人心魂。但见兰幽气定神闲,十指翻飞,奏的,却是那首熟悉的《关雎》。 乐声凄婉,四下里突然静了下来,唯有细腻的旋律在静静流淌,绕梁不绝。倏尔,琴声戛然而止,兰幽起身福了福,又对着岳娘轻轻拜了拜。接着,又奏了一曲《玉堂春晓》,收获了无数的掌声与打赏,气氛转而被推向高潮。 又几支曲子后,转眼天色已黑,但众人依旧意犹未尽,不忍离去。 “在下慕容汗,有疑问想要求教台上这位姑娘,岳娘不如开个价,也好让在下携姑娘房中一叙。”一位身着华服的富态公子懒懒地倚靠在木椅之上,刚一开口,周围便响起了一阵喧哗,纷纷都想要出银子让兰幽相陪。一时之间,闹得不可开交。 “哈哈,对不住了,这位姑娘已被别人定下了,各位还是请回吧……”岳娘精打细算,料他们也拿不出那整整三十两黄金。 “定下了?”听了岳娘的话,兰幽不禁吓了一大跳,也不知这“定下了”,是个什么意思。 “一百两黄金,岳娘可愿将这姑娘相让于龙某?”一个柔媚入骨的男声传来,岳娘一抬头,但见一个身穿月白色龙纹锦袍的绝艳公子摇着扇子翩然而至。只见他风流俊秀,眉目含情,一举一动潇洒却又不失礼数,惹得桂香坊众姑娘不禁心神荡漾,看向兰幽的目光便也多了一丝妒色。 “这……”岳娘不敢得罪槐安子,但又舍不得那金子,一时有些为难。 “怎的,岳娘竟舍不得?”冰龙用扇子轻轻勾起岳娘的下巴,神色中似有几分玩闹,岳娘虽也是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老脸却也依旧泛起一丝略显羞赧的粉红。 “龙公子不必为难岳大娘,订下兰姑娘的人,其实是槐某。” 听见熟悉的清冷声音,众人猛一抬头,却见槐安子轻轻托着酒盏,似乎正在看一场好戏。 第五十二章 魔教总坛的下落 “原是自己人,龙某失礼了,还望槐公子莫要见笑。”冰龙礼貌地对槐安子抱抱拳,目光扫向兰幽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槐安子的注意也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兰幽神色颇为紧张,想要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而身子似乎也被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神色凄婉而无助。 “你竟对她用了禁咒!?”槐安子再也按捺不住,白光一掠,钰苍剑出鞘死死抵在了岳娘的喉头。而冰龙也不闲着,同样一个禁咒,让岳娘动弹不得。 “公子莫要生气,不过就是一个乐妓,若是不满意,可以可以……”话一出口,颈间微微一疼,竟然还流了些血。此情此景,岳娘顿时蒙了——这小美人儿到底是什么来头?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她绝对惹不起,忙不迭地念咒解开了兰幽身上的封印。封印一解,兰幽腿一软便瘫倒在地晕了过去,姐妹们看情况不妙,连忙将她扶在一旁的美人靠上,希望公子们能放了岳大娘。毕竟,没了她,她们就连基本的活路也没有了。 “哈哈,槐公子不必动粗,美人儿们看着呢!”见周围的众美人花容失色,冰龙心有不忍,便想劝槐安子放过岳娘。槐安子神色一冷,却也不想让事情闹大,索性顺驴下坡收了手,横抱着兰幽便离去了。 夜色凄婉,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热闹的人终究还是各回各家,一时之间原本灯红酒绿的桂香楼竟冷清了下来。岳娘虽然生气却也无奈,毕竟已经靠那姑娘赚了个满盆满钵,算来自己也为吃亏。 客栈中,解开定咒的绣月婵正独坐在桌前暗自垂泪,面上抹的胭脂水粉被浸湿晕染开来,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大花猫。细细思量,槐安子终究是瞧不上自己的,却也白白拖累了兰师妹失踪,至今音信杳无,绣月婵内心充满了愧疚。 远远听到槐安子的跫音,绣月婵心中一喜,待到打开门扉,却见他怀中竟还有一位红衣的姑娘。只见姑娘衣着华丽身姿窈窕匀称,柔弱无骨地靠在槐安子怀中,一张略施铅粉的脸蛋更是娇俏妩媚非常。黑发略微有些松散,饰以红色的珊瑚绢花做点缀,这清丽而妩媚的姿色是她所万分不能及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进了屋,槐安子一把将她放在床上,绣月婵走近细细一打量,才发现这姑娘竟是兰幽,不由一惊,连忙上前握住兰幽的手。 “兰师妹!”绣月婵怔了怔,“她这是怎么了,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沉默,没有任何回答,转头看槐安子,只见他眉头紧锁,心事重重。推绣月婵测刚刚定是发了什么大事,只是他们也许并不愿意过多透露,便也噤了口,不再多问了,默默地为兰幽盖上了锦被,又轻轻掖了掖被角。 默然伫立了好久,槐安子终究还是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倏尔,兰幽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秀口微张似是有些渴了,绣月婵连忙端茶倒水伺候了起来。一杯温水下肚,兰幽终于觉得身子好多了,微微睁开眼睛,便看见绣师姐正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兰师妹,你……”绣月婵似有几分迟疑,片刻后才悠悠开了口。 “已经没有大碍了,还要多谢绣师姐的悉心照料。”兰幽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了绣月婵的手。 这时,一阵微风掠过,小麒麟偷偷摸摸地现身了。 “兰幽姐姐……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噙着泪花,麒麟兽在兰幽身上蹭来蹭去,不一会儿好好的领口上便糊了不少黏糊糊的鼻涕,还泛着一股怪怪的味道。还好,轻轻一个咒便把问题解决了,衣襟依旧的光洁如新。 待到第二天正午,兰幽方才悠悠醒转。叫上绣月婵下到小厅堂,见槐安子准备妥当,二人匆忙用了些生滚鱼片粥和奶香馍馍,一顿饭倒也丰盛。怀抱小麒麟,系好乾坤袋,兰幽跟随着师兄姐往着城中心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小兰幽东看西看不亦乐乎,但其余二人却像各怀心事一般,默然不肯说话。无奈,寂寞的兰幽只有对着麒麟兽侃大山了。从小麒麟口中,兰幽得知了九莲城有一种特色的美食,虽然价格有点小贵,但味道着实有些不错。美食的名字叫做“寒江鱼”,是用最新鲜的河鱼制成的一道大菜。 又走了几步,转眼到了午膳时间,众人便寻思着去尝尝,顺便打探一下魔教新总坛的下落。而正当此时,路边一个精致的小饭店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招牌上赫然画了一大锅的“寒江鱼”,看得小麒麟垂涎欲滴,就连一路沉默寡言的槐安子也产生了一些兴趣。 进入饭店寻了个好位置,片刻后香喷喷的鱼肉便被端了上来,光是闻味道就已经醉了,更不用说尝到那鲜美的肉质和醇厚的汤汁。以风卷残云之势,一大锅鱼肉,并上一小碟菜心,都被消灭地干干净净。咽下最后一口清茶,这顿饭格外的舒服,当然,价值也不菲,竟花了整整五两黄金呢。 饭后,又呈上了一碟精致小食,并上一壶新酿的梅子酒,就这样消磨了一下午,却也终于体验到了久违的轻松与安乐。左右,时间来得及,索性就开了三间房在这饭店后兼营的小客栈中住下了。 用过晚膳,绣月婵不愿再走动,便陪着小麒麟在客房中玩耍,而槐安子则携兰幽轻轻松松地在河畔信步而行。其间,兰幽脚下一滑差点跌入河中,却被槐安子及时搂住了腰,随后,却又立即放开,二人面色不由都泛上了一丝浅浅的红晕。暧昧的气息在膨胀,但终究却还是一路无言。 眼看着天快黑了,河畔抹了夜光散的柳枝上泛出了浅浅的荧光,映衬着波光潋滟的湖水,格外地温馨而浪漫。又走了几步,远远的看到一位白袍老者端坐于石凳之上,手中半握着一根钓竿,身旁的则是一个小小的鱼篓。 这时,鱼竿末梢似是被什么东西牵住,开始颤抖了起来,老者微笑着轻轻念了个诀,又一条鱼儿唰的一声落入了鱼篓之中。似乎是才发觉身旁有人,老者轻轻抖了抖鱼篓后方才慢悠悠地转过了头,接着夜光散的微光,静静打量了一下这对突然出现的少男少女。 “二位一看便不是本地人,有能力混入这九莲城想必也废了一番心思,只是不知二位何故来访?”老者谦和地笑了笑,腾了个位置便让槐安子与兰幽坐下了。 “前辈慧眼,在下只是游山玩水,一不小心就闯入这九莲城之中……而这位姑娘曾受了天教一位长老的大恩,却不知天教总坛在哪里,念到九莲城消息灵通我便带她四处转转顺便碰碰运气。”槐安子的话半真半假,却也合情合理。 也对,第一次闯入九莲城时他的确只是游山玩水罢了,而说到兰幽曾受过天教长老的大恩,却也是大实话。毕竟,兰幽的真实身份正是天教流落他乡的教主之女,而儿时这些恩也定是受过的。 “原是如此,此番,尔等可真是找对了人。”老者探了探,见此话有八成不虚,便微微放下心来了。“念到与尔等此地相逢也是有缘,我便明说了吧。” “晚辈洗耳恭听。”槐安子抱拳揖了揖,随即拉着兰幽束手而立。 “从此地出发向东走上个三千里便可抵达城门,而若是想要出去给看门的衙役塞几枚金子就好。出了门,一路向北,翻过武罗山,穿越龙隐镇,便可抵达血棘山。而天教总坛万劫血窟,便隐没在那血棘山深处的峡谷之中。”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二人心下一喜,向着老者拜了拜,正欲离去时,却又被一把叫住了。 “孩子们,若是要你们单独去那万劫血窟,却也危险重重。不如这样,老夫赠你们一枚勾玉,勾玉性温寒与你这女娃体质相契,快快将就戴上吧。” “多谢前辈大恩,在下无以为报甚是惶恐,以后……” “哈哈,不用谈以后,只要你们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天色已晚,还是快些离去吧,入了夜,这九莲城可不怎么太平啊。”老者温柔地笑了笑,兰幽与槐安子感激地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待到少年少女离开,老者渐渐收起了笑容。他自知槐安子的话是掺了假,所以他的话却也只说了一半,只要那女娃身上携带着玉佩,她的气息在教主的势力范围内便无所遁形。而只要抓住这女娃,还害怕探查不出他们雷华派在搞什么鬼吗? 敢从九莲城的副城主的口中套话,是要付出代价的,就让教主看看他们的下一个行动到底是什么吧! 夜色凄清,月华似水,老者仰头看着漫天的星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五十三章 山寨奇遇 第二天天蒙蒙亮,三人便在麒麟兽的催促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番洗整更衣,再束发梳妆,系好乾坤袋,便各自匆匆赶下了楼。 啃上几口奶香馍馍,又喝了一盏生滚鱼片粥,顺便打听到向北十余里外有一个小集市,可以在那里很优惠地购买到各类优质的马车。用过早膳,三人信步向着城北的方向而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片大大的广场,广场上点缀了一座座精致的露天小木阁,而那木阁之内的便是早市的摊位,摊前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找到了集市上唯一的一家马车租售铺,左挑右选,看上了一个通体墨黑嵌有银纹图腾的车身,再配上两匹炼气七层的白马,一辆车厢宽敞、华贵大气的马车便备好了。虽有些小贵,总共花了整整二十两黄金,只是待到一番忙活后看到成品如此称心,却也千值万值了。 由于小麒麟已学会化形,理所应当的便承担了车夫的工作,一片金光过后,车前已然俏生生立了个白净俊美的少年。少年微微一笑,笑容澄澈而干净,眼中却透着几分顽皮,与兰幽姐姐说了几句悄悄话便一把跃上了车头。而看着少年少女略显亲昵的举止,槐安子的面色不由又黑了黑。 原是前日槐安子四处寻找兰幽的踪迹时,偶然闯入了槐家的钱庄分舵,分舵主为了巴结槐老爷硬要塞给他满满一袋金子。钱庄本是自家产业,那位分舵主又是熟识的族亲,槐安子推脱不过便也收下了,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之所以要购买如此奢靡的马车,却也只是为掩人耳目,另有目的罢了。 果然,见这马车繁华富丽,内部陈设更是极尽奢华,一路上就连官兵也忌惮得不敢细细排查,粗粗打了帘子看看,便哈着腰离去了。而个中缘由,却也是怕怠慢了权贵引祸上身,如此,便轻易地放过了他们。 付了几两金子,马车被恭恭敬敬迎出了城门。一旦出了城,这马车倒是颇为惹眼,于是槐安子祭出一个小小的符咒,对马车施下了一个封印障眼法。虽然没那么华丽了,却也照样舒适稳妥。凑合着还不错,大家登上了马车,一路向北疾驰而去了。 马儿还在奋力奔跑,兰幽揉揉额角就着热茶送下了一枚清甜的翡翠白玉糕,接着又小睡了片刻,待到清醒之时,连忙又起身继续闭目凝神感应灵力了。这一坐,却是整整三个时辰,不知不觉兰幽也悠悠睡过去了。 再度醒来,马车依旧在向前疾驰,还好马儿身负修为,马车又施了法术,一路却也并不颠簸。这时,绣月婵却也醒了,也不知为何,目光紧紧盯着一个小小的乾坤袋,神色颇有几分怪异。倏尔,目光扫过兰幽,微微愣了愣,兰幽这才发现这乾坤袋竟是自己的。 “师姐。。。这乾坤袋。。。是我的。”兰幽有些诧异,却不知绣月婵缘何如此。 “这。。。师妹你看。”绣月婵轻轻念诀,青光闪过,从乾坤袋上落下了一条小小的七足蛇虫,片刻后便化作一滩血水。蛇虫性本凶恶,七足蛇虫更是剧毒无匹,若是惹上必死无疑。此番,这看着不怎么样的师姐竟救了她一命,兰幽微微一笑,向绣月婵递出一个感激的目光。 “乾坤袋你收好,不必谢我。”绣月婵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转过头去,闭上眼睛继续睡觉。胖乎乎的右手随意搭在谱了软垫的长椅上,嘴角流着一丝哈喇子,睡得十分香甜。 又过了几个时辰,马车来到了一个窄窄的峡谷之中,由于山路崎岖,马儿的速度便也慢下来了。路过干涸的河滩,马儿在怪石嶙峋的大小石块间奔跑跳跃,车子却由于施了法术依然颇为平稳。片刻后,终于又踏上了略微平整的碎石小径。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周围传来了野兽的低吼声,若是要连夜赶路,这荒郊野岭的却也并不安全。又过了片刻,马车竟生生停下不动了。这时,车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一听便是个粗人。 “这武罗山,可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若是要过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你这大坏蛋!你这。。。放开我。。。呜呜呜~~” “哈哈,这就是管不住嘴的下场。不过,这小公子倒有几分姿色嘛,咂咂!” “小小山贼,确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快放开那少年,别逼我动手。”听着外面的喧哗,槐安子再也按捺不住,打了帘子冲了出去,腰间的钰苍剑似有感应般嗡嗡作响。 “若是需要钱财,看你们穷山野水却也清贫,倒还可做考虑。只是……” “不要钱财。要的,是女人。这小公子男生女相倒也凑合,你这长相的,不要!”一番话听来似乎在打趣,气得槐安子的面色青白交加格外难看。 “你。。。不要得寸进尺!”钰苍剑出鞘,刚欲向前刺去,山贼却把化为人形的小麒麟塞到了面前。槐安子反应过来,右手一振,剑气一斜,击中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嘭的一声,巨石应声而碎。 这时,兰幽与绣月婵听见有动静,也从马车中钻了出来。看见女子,山贼们眼冒精光,涎水都快要淌出来了。见他们如此神情,兰幽面上一臊,紫越剑立刻出鞘,横在了胸前。而绣月婵见此不甘示弱,也拔出了随身佩戴的仙剑。 清啸一声,众人战作了一团,山贼渐渐落了下风,顷刻间便被仙藤牢牢缚住动弹不得。毕竟生长在山野,山贼一时激愤不由破口大骂,语句不堪入耳,小麒麟刚刚恢复了法力便欲给他们一些教训。 “恕在下管教不力,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不一会儿,一位头戴高冠的素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谦逊有礼地揖了揖,与那几个小厮不同,倒是颇有了几分礼数。轻哼一声,小麒麟终究还是收了手。 细细打量,只见来者身材魁梧衣着简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目间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黑色长发被编成一条粗粗的长辫围在头顶,上面还系了一条素色的头巾,倒像是个秘不出世的山野枭雄。看来,此人就该是寨主了。 见惯了雷华派中温文尔雅的俊秀仙郎,乍一看见这般威武的男儿,绣月婵不禁一愣,心中荡起了淡淡的情愫。 寨主目光轻轻一扫,无意间落到了绣月婵的脸上,迟疑了片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也许是儿时娘亲另攀高枝的原因,他心中自小便留下了阴影,与各类美女皆是毫不投缘,倒喜欢身材丰满有安全感的女子。 这位绣月婵姑娘,圆圆胖胖,却也自有一股清新脱俗的质朴气质,让他不经意间就想要去接近,想要去了解更多。 “只要你跟我们回山,成为我们寨主的压寨夫人,寨中自有好就好肉招待!”仙藤刚刚离身,一位机灵的山贼寻着机会便凑到了绣月婵面前,惹得她面上泛出了几丝浅浅的红晕。 “你。。。”槐安子嘴角抽搐了一下,心中无名火起,正欲发作,寨主轻轻揖了揖便发了话:“公子莫要听他胡说。如今天色已晚,这山中昼伏夜出的精怪可是不好惹的,不如就跟本寨主回去,暂且歇息一晚,明天再行。放心,本寨主绝不为难你们。”寨主一番话倒是颇为体贴,槐安子略有几分迟疑。 “槐师兄,兰师妹,既然寨主诚心,不如就应了吧。”这关头上,绣月婵发了话。 事已至此,看来留下一宿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修为在身,对方不足为惧。思虑至此,槐安子点了点头。再看那些山贼,却皆换成了一副阿谀奉承的嘴脸。 一行人向着山寨行进,一路上,寨主与绣月婵似乎颇为投缘,越聊越欢。 “参见寨主!”一进寨门,寨民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寨主轻轻一喝,大家这才又慢慢站立了起来。 “姑娘一路奔波辛苦了,还是随本寨主上座吧。”走上前来,寨主亲昵地拉住了绣月婵肉嘟嘟的大手,暧昧地坐在了一个方大的木桌前。绣月婵微微看了眼寨主,随即便羞红了脸,而寨主似乎也察觉到,豪迈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甜甜的吻,看得兰幽与槐安子目瞪口呆。 见寨主对兰幽并不多看一眼,眼底心里只有绣月婵一个,槐安子不由舒了一口气。小麒麟却有些闷闷不乐,正欲开口,被槐安子瞪了一眼,便只得悻悻忍回去了。 不一会儿,好酒好菜便呈了上来,虽然略微有些粗糙,却也还是小山寨能拿得出手的大餐了。寨主不断给绣月婵敬酒布菜,绣月婵红着脸,含羞带怯地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咀嚼,不时还眉目含情的又看一眼寨主,尽显小儿女之态。 餐后,寨主私下约绣月婵来到一棵梧桐树下,表明了自己的心迹。绣月婵脸一红,竟答应了他的求婚,却也颇为爽快。再商议几句,略微一商量,婚事便订下了,定在一个月之后。 当然,若是要订婚,婚宴前的订婚宴也是少不得的,索性便定在明日了,只要有山中的祭司帮忙证婚,对这山寨来说也算相当正式了。 回到客房,绣月婵扭扭捏捏地将婚讯告诉了兰幽与槐安子,二人吃惊不小,连连劝说。怎奈绣月婵已然死心塌地愿意跟随寨主,心意已决,二人无奈,念及此行危险重重,也就只有随她去了。 入了夜,小麒麟又变回了兽身,缩回小匣子休息去了,而兰幽和槐安子睡不着,便索性蹲在石阶旁闲话。话题从绣月婵的婚事、此行的路线安排一直延伸到了雷华派中的闲杂轶事,还有关于药草和剑术的各类经验,转眼天色明朗起来,山寨中的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天亮了,不少勤劳的寨民也纷纷起身干活去了,山寨里热热闹闹格外喜气。一番忙碌之后,转眼订婚宴就要开始了。 第五十四章 兰幽被掳 寨中一派红红火火的热闹景象,而作为准新娘的绣月婵却也没闲着,从怀中拿出针线与红绸一针一线地绣起了鸳鸯。也不知过了多久,寨主推门走了进来,亲昵地搂过绣月婵饱满的腰际,在她的香腮上印下一个蜜吻。 “你……”绣月婵似有几分慌乱,但心中却满满的都是幸福——三十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她这般关怀,一时之间倒颇有几分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转念一想,含羞带怯地笑了笑,便像小猫一般顺从地靠在了寨主厚实的肩头。 “别怕,我们去赴宴吧。”寨主对着绣月婵轻轻耳语,而绣月婵亲昵地点点头算应下来了。 轻轻挽过手臂,二人慢慢地向着山寨中央大大的方桌一步步踱去,寨民们夹道欢迎,槐安子和兰幽毕竟是同门好友,便也笑着迎了上去。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寨主和绣月婵来到了桌前,礼炮声一响,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绣月婵愈发的羞红了脸。 “今日,本主与绣姑娘订下婚约,千秋万载,深情不寿!”寨主举杯,豪迈地一饮而尽,随后又霸道地吻了一下绣月婵的额头,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与掌声。 一顿饭的时间就这样热热闹闹过去了,转眼已过了午后,细细观查,见寨主对绣月婵是真的一片情深,兰幽与槐安子不由松了口气。陪师姐说了说话,绣月婵字字句句中皆是对寨主满满的情意,见他们如此恩爱,兰幽便也稍稍放下了心。转眼天色有些暗了,寨主便挽留他们在这山寨中过夜,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槐安子与兰幽打了个招呼便收拾行装离去了,绣月婵站在寨头含着泪挥手道别,直至马车消失在了混混红尘之中,这才被寨主半搂半抱地劝了回去。 马车平稳地向前疾驰而去,如今少了绣月婵的鼾声,似乎也沉闷了许多。打了帘子看窗外,绿水青山倒也颇有几分野趣,微风袭来,送来阵阵醉人的花香。 兰幽满头青丝被一支翡翠碧玺步摇松松绾起,衬着白皙的肌肤和如画的眉眼愈发的娇柔而清丽,看着窗外的景致似有几分陶醉。槐安子盯着蓝幽一时看得失神,随即又反应过来假装在翻阅着一本薄薄的书卷,只面上泛出了些许淡淡的粉红。 看了会儿风景,兰幽又慢慢阖上了眼睛,仔细探查着马车周围的灵力波动,若是真的遇到什么厉害的贼人或妖兽,也好做好防御的准备。 看着兰幽一脸认真的小模样,槐安子不由噗嗤一笑,施了个咒拭去她额前沾着的一瓣粉色的落花。花瓣翩然而落,兰幽似是觉察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睛,却只见到槐安子略带几分宠溺的清雅笑颜。 “槐师兄,你的书拿反了,嘻嘻!” “这……”槐安子身子猛然一颤,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只得敛了神色颠过书页继续装模作样地翻阅,将兰幽的话生生忽略过去了。兰幽也不恼,正欲继续闭眼,前方却突然传来了小麒麟清脆的嗓音。 “前面有一条小溪,看上去清澈得很,溪水中还有好多亮晶晶的小玩意儿呢!” “那好,我们下车玩玩吧!” 尴尬被打破,兰幽与槐安子如释重负,欢欢喜喜地走下马车,只见前方果然横着一条浅浅的溪流,溪水清澈见底,流转着淡淡的七色柔光。 走近一看,只见清流之下铺满了亮晶晶的碎屑,斑驳而绚烂,流光溢彩煞是喜人。 “这些是天然的虹矿,天生带有灵力,稍加炼制便可制成上佳的灵石。虹矿向来稀有,而此地的虹矿成色看上去倒不错,却也着实是运气不错啊……” “什么,灵石?!”麒麟兽一听愣了愣,随即便蹦了起来,一番忙活后怀里袖中塞了满满一大堆的虹矿石,但却也只是这些矿石的九牛一毛罢了。玩够了,大家便决定继续赶路,尽早抵达万劫血窟,去看看魔教内战是真是假,再如实的禀报掌门,也好商量应对之策。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出了武罗山的地界,来到了丘陵遍布的藏蟒原。藏蟒原山青水碧,景色倒是绝佳,透过小小的窗口,兰幽与槐安子竟被完全吸引住了。 过了一会儿,便来到了藏蟒原中心的一个小小水寨,人称“龙隐镇”。虽不及九莲城恢宏大气,但白墙黑瓦,乌舟水榭,另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江南情调。 轻轻一个咒,制造时施过咒术的马车瞬间便缩地只有手掌大小,顺势便塞入了小小的乾坤袋。只见来往之人,皆体型苗条长发素巾,身上的衣饰绣纹古朴,透着一股厚重的历史感与书卷气息。不一会儿,石板路到了头,前方是一个大大的码头,码头上停满了一艘艘顶着乌篷的木质小船。 虽然只是路过,但天色不早只得暂时居住下来,收拾行囊好后,决定顺便在这小小水镇好好地逛逛。 青花石板路光洁如新,只在石缝中透着几分绿意,路旁是两道小小的水渠,清泉潺潺流动送来丝丝的寒凉。 杨柳枝挂满了碧绿的叶儿,在风中浅浅地浮动着,柳下一方方小小的木桌旁,围满了正品茶闲话斗鸟的老年人家。 那一栋高大的竹楼中的,是正在诵读典籍的私塾学童,朗朗读书声清晰地传来,在这湿冷的空气中久久回荡,似清潭上漾起的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坐在小竹椅上,不一会儿便盛来了满满三一大碗喷香的牛肉面,滋味鲜美不一会竟连一点点汤汁也不剩下。意犹未尽地抹去嘴角的油花,在这小小河水畔闭目养神,似是有几分惬意。在这雷华山潜心修炼多年的他们,倒从未试过如此闲适自然的生活方式,一时竟有些醉了。 “槐公子,别来无恙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细细一辨竟有几分熟悉,转过身子一看,原来竟是一袭玄衣的幽游鬼子。槐安子一惊,还未开口,兰幽身子一软竟瘫倒在了幽游鬼子的怀中。 “教主思女心切,这圣女,我幽游鬼子是非带走不可,还请槐公子行个方便。”“要带走兰幽姐姐,却也要先过过小麒麟这关!毕竟,如今的兰幽姐姐已然失忆,而且还拜入了雷华派,成了一脉之真传。一路上,兰幽姐姐刻苦勤勉地修行,费尽了心血才有了如今的成就。若是此时掳走了她,兰幽姐姐那么多年的辛苦岂不都付之东流?大哥哥,我知道你是为她好,但。。。”麒麟兽一见此情形不由慌了,珠帘炮般说了一大堆,幽游鬼子的面色愈发的有些不耐烦。 “别那么多废话,教主思女心切染上重症,就连梦话中也连连唤着‘澜若’二字。若是此番圣女再不出现,教主恐怕会心力交瘁含恨而终啊……不多说了,幽游鬼子去也!” 一阵疾风掠过,幽游鬼子与兰幽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而不知何时,另外几名下山除魔的雷华派弟子也怔怔地站在了一旁。虽然并未听清他们之间的谈话,但隐约也可猜到,兰幽对于这神秘人似乎颇为重要,而满面焦急的槐安子显然也知道内情。 一时之间,大家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应该前去给槐安子问个好。僵立了片刻,终究还是各自散了。 风儿依旧柔柔的,刚刚的欢乐与惬意却仿佛一场虚幻而遥远的梦,空气中依旧浮着淡淡的清香的味道,转瞬却已换了人间。 只听“噗”的一声,小麒麟由于过度悲伤现出了原型,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匍匐在槐安子的肩头,槐安子眼中掠过一丝悲痛,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淡漠。只是,这淡漠不再是淡定闲雅,而只是略有几丝空虚罢了。 “原来,兰幽姑娘竟是天教圣女,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啊。”一个柔媚入骨的男声自身后悠悠响起,槐安子猛一回头却见冰龙一袭月白镶金的锦袍翩然而立,摇着手中一柄华贵的牡丹玉骨折扇,面上噙着一个略带几分玩味的浅笑。 “你……莫要添乱。”槐安子面色一黑,转身就欲向前,转念一思量却又缓缓停滞了脚步,“难道,龙公子过去不知?” “哈哈,我龙某若是真的不知,又怎会轻易地就放过了那天教左护法幽游鬼子?” “那,你此番前来,又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为了看槐某的笑话?若是如此,那就请回吧,槐某恕不奉陪!” “若是看笑话,龙某倒是没这个雅兴,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给槐公子带个话儿罢了。” “有话直说。” “槐公子只知兰幽的父亲凯煞玄王是魔教教主,自然可以护得她周全。却不知,以她的个性,此行必定会惹下不可弥补的祸端。” “你……”槐安子愣了片刻,随即惊出了一身冷汗。是啊,兰幽向来性格刚正,正邪泾渭分明,而她身上施加的记忆封印,用的可是凯煞玄王的血。只要凯煞玄王一日不灭,她便永远不会知道七年前那场旧事的真相,而若是灭了,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去万劫血窟阻止一场有可能正在路上的杀戮之灾。 第五十五章 家人重逢 身子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力气,冥冥中似被一双臂膀牢牢环住,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安稳和踏实。迷惘中,口中似被喂饲下了什么丹药,顺势吞咽下去,五识倒渐渐清明了不少。轻轻睁开眼睛,却见自己已身处一个小小的石屋之中,带着不安,兰幽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只见,大理石砌成的墙面上绘着一些古怪的神兽图腾,缀了些金玉和灵石,闪闪发光的颇有几分异域风情。石屋一角的,是一张不大不小的汉白玉床,床头的石板上镂刻着精致的雕花,床上铺设着软软的枕头与薄被,薄被上的绣纹竟与墙上的图腾如出一辙。细看图腾,却是似曾相识,心情由开始的不安转而竟有些困惑了。 其余的柜子和桌椅,也都是汉白玉制成,表面光润而细腻,也都雕饰了不少纹饰,以西域特有的醉月花为主,神秘而略有几分雅致。 “参见圣女!”一走出石屋,只见屋前的两名中年侍卫竟都跪下了,兰幽心中一凛,立刻提高了警惕。“圣女”?那是什么玩意儿呢?难道,指的竟是她?他们竟将她当成了圣女?疑惑之际,一个灰裙的清瘦女子端着个小小的托盘匆匆走了过来,而一群身着白裙的清秀少女也低眉顺眼地跟随着她鱼贯而入。 “玉奴前来伺候圣女更衣。”玉奴福了福,托盘上赫然一个小小的锦绣布包和几只样式奇特的玉簪和珠花,并上一张小小的金钿,和一对醉月花形状的金质耳铛。 既然如此,就看看后来会发生些什么吧!兰幽顺从地在镜前坐下了。一番装扮以后,再对镜一观,活脱脱一个娇俏可爱的异域小姑娘。兰幽细细抚摸着那精致柔软的面料,和上面细腻精美的绣花,脑中似是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片段,却又稍纵即逝。 看兰幽略有几分纠结的神色,玉奴心中隐隐泛起一丝莫名的情愫。这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流落他乡,好在终于熬到头了,而那迟到的团聚也定会格外的甘醇吧。 “圣女有何困惑尽管问,玉奴定会知无不言。”微微福了福身子,玉奴眼底泛着淡淡的水光。 兰幽拿定主意,先借玉奴之口探明眼前的状况,再做打算。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圣女……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玉奴心中有些怆然,索性拉过兰幽的素手,亲昵地坐在石椅之上。不一会儿,兰幽便弄清楚了,原来这里居然是天教总坛,而“圣女”竟是天教教主女儿的尊称。他们……竟将她当做“圣女”?!兰幽震惊之余暗觉有几分好笑。 看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万劫血窟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而刚才所探听到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讯息,看似只是些无用的琐事,但却每一件都与教主的谋划紧密契合。原来,这内讧一事,果然只是教主设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诱惑掌门无痕大举进攻。 此次计划虽然不能撼动雷华派的根本,但至少能让它元气大伤,为后续的复仇工作做好准备。 而此局虽精巧严密,奈何兰幽天资聪慧,几句话的时间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进而对雷华派与天教之间的嫌隙有了几分好奇。想问,却又担心节外生枝。提到关键之处,便故意说了几句废话,打消了玉奴的疑心。 至于掳走她兰幽的目的,却单纯了许多,原是这几日教主思女心切,又怕女儿无端被牵连其中,不得已做出的一个危险的抉择。看起来,教主是真的把她当做亲身女儿澜若来保护了,一时还不会轻易对她产生怀疑。既然如此,她定要好好利用这番信任,暗自潜伏,伺机把握教主的每一个动机。 “澜儿,是你吗?” 一个柔柔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原是圣妃漓芩心念女儿便巴巴儿的赶来了,兰幽心下一凛——看来此番只得逢场作戏了。 虽是如此,见了她关切的眼神和温雅而略有几分熟悉的容貌,心中却也依旧很自然地泛起了丝丝暖意。 “母妃,澜儿想死你了……”兰幽飞奔而来,乖巧地倚靠在了母亲的怀中。圣妃身子一颤,立刻一把抱住了女儿小小的身躯,硕大的泪珠不断地滚落,兰幽一时心有所感也随之真洒了几滴泪花。 “整整七年,七年了啊……原来,七年不见,我的澜儿竟长这么大了……听说你进了雷华派,为娘心中便一直不放心,此番能见我的女儿依旧好好的,为娘这大半辈子却也没白活啊!”漓芩声泪俱下,紧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看来定是真的把她当成女儿了。 什么,七年?虽然暂时失了忆,但这怀抱的温度却格外地熟悉,遥想当年拜入雷华派,竟也是整整七年了……难道,竟是巧合吗?还是……兰幽心里一疼,不由有些动摇。 她本想择日剿灭凯煞玄王这一十恶不赦的魔教之主,只是,万一他若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她又将如何自处?而眼前这个软弱而善良的女子,又将会如何看她这个弑父的“不肖之女”?她……会很伤心的对吧…… 只是,正魔疏途,要匡扶正义就一定会有牺牲。何况,牺牲的也都是魔教的“罪人”,而她兰幽此番也是替天行道,天地大义和个人恩怨孰轻孰重她却也知晓。深吸一口气,兰幽的心跳渐渐平稳了下来,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微光。 “澜儿,为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的。”漓芩圣妃自怀中掏出一小包蜜饯,轻轻塞入了兰幽的手心,“快尝尝吧,都是你过去最喜欢的味道。” “这……”兰幽轻轻接过蜜饯,拾起一枚探了探,发现并没有什么古怪。嘴角一牵,便放放心心地塞入了口中。细细咀嚼品味,只觉甜腻腻的很舒服。 “澜儿,有没有想起些什么?”看着女儿那熟悉的表情,漓芩圣妃的心跳猛然间加快了许多,如果说刚刚还有几分疑虑,那现在几乎可以确认——这女孩定是澜若无疑。 蜜饯被嚼碎咽了下去,兰幽舔舔唇畔甜甜的果汁颇有几分意犹未尽,毕竟,虽然胸怀城府,却还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罢了。 吃了点蜜饯,又用了盏花汁,母女俩闲话了半日,越聊越投机。不过虽如此,兰幽一席话滴水不漏,分寸把握得极好,把母妃哄得开开心心却又丝毫不起疑。转眼天色暗下来,但夜明珠的幽光却将偌大的万劫血窟照了个透亮,照顾女儿用下一盏浓稠的花羹,圣妃交代几句便悄然离去了。 和衣躺在床上,兰幽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清晨,石屋外传来了圣妃的轻唤,兰幽忙撤去结界移开石门,手捧早膳的宫女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大大的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早点。圣女的待遇可真好啊,兰幽面上绽放出一个开心的笑,连忙食指大动大吃特吃。好不容易小碗见了底,圣妃又给她添了一大勺微甜的糯米燕麦羹,并上几枚精致的小点心,一顿饭后格外的饱足。 羹足饭饱,是时候去给教主请安了,兰幽整整衣裙束好发,跟着圣妃穿越结界来到了天教的核心中枢——五庚洞。 五庚洞是一个大大的古墓穴,里面遍布机关,若是生人擅入定会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兰幽紧跟圣妃之后,暗暗记下了每一个破解的步伐。 进入五庚洞,只见前方的高台上放置了一个大大的石椅,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兽皮,扶手处还鎏上了些许华丽的神兽金纹。 石椅正中的,是个俊目修眉的英俊男子,身上披了一件华贵的锦缎披风,长发随意披散,风流而略有几分狷狂。 “澜儿,我的女儿,你可算回来了。”看见兰幽,凯煞玄王微微楞了一下,随即却又淡定了下来。 “女儿澜若拜见父尊。”兰幽盈盈拜倒,身纤若柳。 “哈哈,澜儿多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不知修为是否也不弱于人?” “禀告父尊,澜儿如今刚刚筑基,修为还略有几丝浅薄。” “小小年纪便顺利筑基,却也算是人才,可愿成为父尊的左膀右臂,共同光复天教之大业?” “这……”兰幽愣了愣,“蒙父尊一番抬爱,澜若自是愿意的。” “若是不愿,父尊也不勉强,毕竟你还年幼,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说到中间,教主顿了顿,“既是我凯煞玄王的女儿,身上背负的,便是整个天教的命运与荣光。关于天教的过去,相信玉奴也给你透露了不少,如今你既然肯认我这个父亲,我自然会好好待你。” “多谢父尊垂爱,澜若定会将天教发扬光大,不辱没了父尊的赫赫威名!” “哈哈,好孩子别跪着了,地上寒凉小心冻坏了身子。” 第五十六章 小试锋芒 “是。”兰幽在圣妃的搀扶下轻轻起身,顺势亲昵地挽住了圣妃的手臂,面上露出几分娇态,几乎真的把她当做了母亲。圣妃心中一暖,轻轻扶了扶女儿歪掉的发髻,此景此景,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教主也略有几分动容。 转眼,兰幽在万劫血窟待了也有两三天了,似乎没有任何人对她产生过怀疑,而教主圣妃待她也日益温厚,一家人其乐融融不亦乐乎。 天儿正好,教主一时兴起决定带上几名心腹去那血棘山中狩猎,顺便试试女儿在雷华山学到的本事。拾掇好乾坤袋,众人各自跨上一匹骏马便出发了。 阳光明媚,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泥土的清香,和着漫山遍野夏花的芬芳,别有一番意趣。鸟儿在树上唱着歌,蝉儿们也丝毫不甘示弱,聒噪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热闹闹暖意融融。 兰幽并不善于骑马,因而教主便放慢了速度与女儿并肩而行,沿途的山水风景如画,微风袭来清凉而略有几分惬意。在这充满自由和生命力的小天地间,兰幽暂时完全地放松了下来,而身下的马儿也愈发的箭一般的向前冲刺而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猛兽一头也没有遇到,野兔倒是抓到了一大堆。身子有些乏了,便就地生一堆火,挑了几只肥硕点的剥了皮放在烈焰下炙烤,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脂肪和香料混合的诱人异香。香滑的兔肉下肚,又歇息了片刻,一行人继续向着血棘山深处前进,一路上谈笑风生煞是快活。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幽游鬼子探后来报,原是一群炼气五层的野鹿正在进行大迁徙。凯煞玄王心中一喜,便号召大家做好准备,只要能抓住为首的鹿王,赏一枚极品的养气洗髓丹。对于天教中人来说,由于没有合适的修炼方法,想要突破只能靠药物,因此任何易筋洗髓的丹药,便也都成了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一声长啸,几个体格精壮的青年教徒便策马向前冲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滚滚红尘之中。接着,又几名教徒为了养气洗髓丹也甘愿一试,教主身旁只留了兰幽和几名身材纤弱的教中文士。 如今教主落了单,对周围的一切也似乎丝毫没有防备,对于兰幽来说,这便也成了最佳的刺杀时机。奈何紫越剑刚刚出鞘,一个不忍却又插了回去。 “澜儿,你的脸色怎的这么难看?”看见女儿的异样反应,教主心中不由隐隐有些担心。 “我……”兰幽迟疑了片刻,“不过是在日头下站了许久,有些……” “原是如此,不如就到那树林中避避暑气,顺便用盏冰镇花羹吧。” “多谢父尊抬爱。” “哈哈,无妨,你先歇着吧,若无它事,父尊便暂且离开了。只是这山中的精怪……” “父尊请放心,澜儿本就身负修为,对那些精怪自是不怕的。”“既是如此,自是最好。”教主点点头,随即又给身旁的人交代了些什么,随即便放放心心地策马离去了。教主离开,兰幽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径自便背靠一颗大榕树坐下歇息了。不一会儿,男仆送来了一盏凉凉的花羹,滋味清甜适口,身上也不由清爽了许多。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粗重的低吼,兰幽条件发射地立刻起身,握紧了紫越剑。根据经验,这应该是头修为不低的妖兽,一定要小心应付。 低吼声愈来愈近,兰幽额上也不由泛出细密的汗珠,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一头硕大的白虎从密林中摇头摆尾地信步走了出来。看见兰幽,眸子中泛出一丝饥饿而贪婪的精光,张开血盆大口猛冲了过来。 清啸一声,紫越剑再度出鞘,被兰幽牢牢握在手心,向着白虎劈头盖面地砍去。白虎轻轻一跃,紫越剑的剑气竟被生生避开了,兰幽再顺势一刺,又被毫不费力地闪避而过了。细查这白虎的修为,竟已筑基初期,而由于体格健硕,实力竟与她不相上下。看来,一向披靡无敌的自己竟也会逢上如此旗鼓相当的对手,那就好好地战一场吧!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转眼过了大半天,但兰幽与白虎依旧斗得如火如荼,剑光明灭闪烁令观者不由有些眼花缭乱,转眼地上倒是积累了不少短短的虎毛。尽管如此,她却依旧未伤到白虎的血肉分毫,还好自己也并未受伤。 教主携心腹狩猎归来,一眼便看见了与猛虎缠斗之中的兰幽,见女儿身法修为皆是了得,嘴角一勾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又过了好一会儿,白虎终究被一剑斩灭了,兰幽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感觉身子再无一丝力气。 “哈哈,不愧是我凯煞玄王的女儿,有几分了得!不错,不错!”教主赞不绝口地信步而来,递上了一枚小小的药丸。 “这是……”接过药丸,兰幽细细端详了起来,只见它通体圆润滢亮,看上去倒是个宝物。 “圣女尽管服下吧,这可是教主亲自炼制的百还丹,有凝神补气之奇效。”身侧,幽游鬼子悠悠开了口,兰幽闻之心下一暖,随即一口吞服了下去。 不一会儿,药力便起了作用,至丹田出催发出了一股暖流,柔柔地在四肢百骸间游走,流失的元气正在一点一滴地重新开始凝聚,果真是百还丹无疑。 此丹药的炼制方法,兰幽只在古籍中看到过一些模糊的记载,依稀知道它后来被松涛道人学会,还思量着什么时候前去讨教一番。不想,今日竟见到了实物,而且炼制者竟是魔教的教主,自己的父亲。 “澜儿多谢父尊赐药!”兰幽福了福身子,眼底掠过一丝未曾掩饰的欣喜。 见圣女顺利脱险,几名教徒忙不迭的赶到了白虎的面前,唰唰几声卸去皮肉后,从腹中取出一枚金色的内丹。兰幽曾杀灭过不少妖兽,因而也收藏了许多的妖兽内丹,奈何却并不知晓它们到底有何种用途,因而只是简单地统统塞进乾坤袋中罢了。 红日西沉,晚霞漫天,踏着短歌声一行人回到了万劫血窟所在的那个巍峨的山洞。收获了三十余只野鹿,圣女的表现又长足了面子,同时还获得了筑基妖兽的内丹,教主不由心情大好,特赐下整整两日的鹿肉大宴。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鹿肉便烤好了,肉质外焦里嫩,还滋滋地冒着浅浅的油花。 天教的大宴与仙门不同,规格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仙门的大宴只是少数精英者的集会,场面颇为的阳春白雪,对参与者的约束也较为的苛刻。而天教的大宴则更加地接地气,门徒们尽可欢聚在一起尽情享乐,无论贫富,不分贵贱。 咬上一口鹿肉,感觉滚烫的油汁在口中溅开,滋味香嫩适口,暂且放下心中的压力,兰幽再不顾形象地大吃特吃一番。不一会儿,满手满嘴的油光,哪还有半点圣女的矜持?看着女儿的狼吞虎咽之态,凯煞玄王秀眉微挑,冰雕雪塑般的面庞上绽放出一个温柔而俊雅的浅笑。 “漓芩,你看我们的女儿像谁更多一些?”优雅地搂过身旁一温雅绝色的华服女子,语气轻柔而略带几分挑逗,女子嫣然一笑,把玩着教主不经意间散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发丝纤细而柔顺,泛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甜,华丽地倾泻一身,自有一番邪魅俊雅的雍容。 “澜儿的眉眼像我几分,性子却随了你,凯扇哥哥,如今我们终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聚在一起了。”圣妃顺势倚靠在了教主怀中,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微笑着轻轻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她,眼底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与饱足,若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鹿肉大宴进行了一半,探子突然来报,有两名西域的胡商指名要见圣女,说是圣女心地善良,对他们的商队又有救命之恩,他们四处搜罗消息,偶然打听到圣女的下落,辗转特来报此大恩。 教主闻之心中一凛,顿觉有几分蹊跷,便派人将他们定住,自己则携女儿一探究竟。 其实,兰幽从来没有救过什么胡商,自知此番的拜访者也多半是弄错了,但心中依然存留了几丝小小的好奇,便应下了。顺着一条狭窄的走廊,兰幽随教主来到了一间大大的石室,而这便是天教专门用来“会客”的审讯厅。 审讯厅的一隅,远远立着两个身披斗篷的身影,怀着忐忑的心情,兰幽撑起结界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 “你们,到底是谁?”深吸一口气,兰幽轻轻开了口,而等待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这时,兰幽才想起他们身上是被施了定身咒的,向教主递去一个询问的目光。教主微微皱眉,走过来一把抓下了他们的斗篷,兰幽见之心中不由一惊。 “原来是……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第五十七章 绮阁之托 “澜儿你认得他们吗?”见女儿的面色变了变,教主心中不由一番狐疑。 “原来是你们!?”兰幽楞了一下,随即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原来是你们二位,澜儿与你们不过萍水相逢,并未奢求你们报恩啊。只是,此番既然来了,自然就是客,还未请教二位公子的尊姓大名。” “二位公子……”教主的声音也稍稍柔软了下来。 “在下安怀,蒙姑娘仗义相救,心中甚是感激,特来天教一探,以了却自己一桩心愿。”槐安子虽然换了副装束,也带上了面具,但毕竟兰幽对他甚是了解,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而至于“安怀”这个名字,不过是给兰幽的一个提示罢了,不过这提示似乎有几分多余。 “在下龙凝来自东海之滨,与安公子结伴同游江湖,奈何却在九莲城遇上贼人被缚仙索捆了起来,不仅散了家财且还性命不保。多谢兰幽姑娘相救,我二人方才化险为夷。” 冰龙倒是变化不大,黑发妖瞳,一袭华贵的云纹锦袍裁剪地格外合身,额前还勒了一根金色的碧玺彩链,颇有几分妖娆。 “天教在江湖中早已臭名昭著,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只有你们竟甘愿找上前来报恩,倒是颇为难得。”目光中掠过一丝冷冽,看来还是将信将疑。 “教主多虑了,我等并不在乎什么正魔之道,只在乎兰幽姑娘是我等的救命恩人。” “澜儿,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父尊,他们说的句句属实,而且在九莲城之时,兰幽被拐入风月之地,还是得二位公子相救方才化险为夷。父尊放一万个心,他们绝不是险恶之人,而且说不定还能对天教有所建树呢。”兰幽噘着嘴,似是撒娇一般,看着女儿如此模样,教主终于还是稍稍放下了戒备。 “既是恩公,还请恕本座怠慢了,尔等随我去绮阁一叙吧!” “多谢教主恩典!” 穿过几条石巷,远远传来了瀑布哗啦啦的声响,响声愈来愈大,不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幽谷之中。此地的瀑布和溪流对水系法术的精进是好处多多的,而天教的功法,一向是以水为尊,因而这里自然也就成了一个修炼功法的好去处。 此幽谷虽栖身于崇山峻岭之间,但却被布置地颇为雅致。在瀑布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红木台,上面放置了一张红木桌和几个小小的软垫,木桌上还温了一壶水,放了一卷书,看来教主还颇有几分风雅情趣。在瀑布下方的小溪流上,安置了几个圆圆的石桩,至于用途,却也是个谜。 “各位恩公,权当做自己家吧。”教主轻轻端起茶碾,撒入一包新茶,细细研磨了起来,动作端雅俊逸,举手投足间竟无半点想象中的魔王的影子,倒更像是一位老练儒雅的茶师。槐安子心中有几分触动,不由对这位天教教主刮目相看。 将茶粉倒入一个个茶杯之中,再冲上滚烫的泉水,茶沫轻轻漂浮在表面,空气中也顿时泛起了浅浅的茶香的味道。轻抿一口,浑厚而香醇,令人不禁有些微微的沉醉。不一会儿,一大杯香茶便见了底,似是有几分意犹未尽。 再冲上一杯,教主与冰龙槐安子攀谈了起来,见教主谈吐不凡,而且对诗书和剑术见解独到,槐安子不由产生了几分敬意,一番谈话也煞是过瘾。不过,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大家虽攀谈甚欢,却也各自留有几分余地,涉及门派之争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天色暗了,教主便将他们二人安置在了卧虎居的客房,一夜好梦。第二天天还未亮,槐安子与冰龙便在小麒麟突如其来的聒噪声惊醒了。 “这里是哪里?小麒麟要见兰幽姐姐,要见兰幽姐姐,呜呜呜~~” “小麒麟别闹,别闹了,小心暴露了身份引来杀身之祸。”狠狠揪着小东西的耳朵,一番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好好好,小麒麟不闹了……”一见连冰龙都神色严峻,小麒麟自知大事不好,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小的像蚊子,“能告诉小麒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小麒麟,一定不会乱来的……嗷嗷。” “说来话长,你要做到的就是不问不说,还有,千万不要在这里幻化人形。” “这么简单吗?”小麒麟似有几分失望,随即重重的点了三下头,“放心吧,从此小麒麟便是小哑巴了,嗷嗷。” 一番话后,小麒麟下定决心照冰龙的话去做,左右离天亮还早,便又灰溜溜地钻进小匣子继续睡大觉去了。 不多时,天亮了,槐安子与冰龙被召唤到一起,来到昨日那个绮阁一叙。 清晨的血棘山格外地美好,绿意苍茫,天色湛蓝,空气有些许寒凉。花瓣上、草叶儿上沾着不少晶莹的露珠,被风轻轻拂落,便消散在泥土之中了。 小石台上,教主凯煞玄王双手结印闭目修炼,淡淡的金光将他的身子轻轻环绕,额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吐纳片刻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们来了。”声音低沉,掷地有声。 “不知教主何事相邀?”槐安子微微一笑,双手抱拳揖了揖。 “小女澜儿毕竟是一介女子,让她独自面对危险本座甚是不放心。此番,本座冒昧,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 “教主但说无妨。” 教主顿了顿,“澜儿初来乍到,看她和你们还投缘,你们可愿暂做澜儿的保镖,护得她周全?毕竟,澜儿心思单纯,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原是如此,却也求之不得。” “既是如此,若是二位诚心相助本座,便服下这枚煞蛊丹吧。放心,每隔九个时辰,本座自会给你们解药的。” “这……”眼看就要成功取得教主的信任了,要进一步竟还必须吞服煞蛊丹,槐安子心中暗暗叫苦,冰龙的面色也颇为难看。 “……那好,这枚煞蛊丹……”迟疑了片刻,怕露出破绽惹来杀身之祸,如今只剩下了吞服煞蛊丹这唯一一条路,二人硬着头皮轻轻拾起那两枚小小的丹药,正欲送至唇畔却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挡下了。 “即是恩公,又岂有恩将仇报之理?刚刚的话,不过玩笑罢了,二位恩公莫要介怀。”最后关头,教主终究还是起了一丝恻隐之心,槐安子与冰龙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洞中,二人换上了一身天教侍卫的粗布麻服,又以两个玄铁面具半遮面,一番装束倒也像模像样的。 片刻后,兰幽也醒转了过来,刚欲出门却见石屋前杵着两个身长玉立的少年侍从,刚欲擦肩而过,却被其中一个一把拉住了。 “兰师妹。” “槐……安怀公子?” “是我。”揭下面具,的确是槐安子无疑。 “那你是……”兰幽身子一颤,转向了另外一个人。 “龙某如此装扮,确是有些难看,而姑娘认我不出,却也合情合理。” “龙公子?”兰幽又吓了一大跳。 “哈哈,正是在下!”冰龙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欢愉——哈哈,这丫头倒也机灵。 这厢见二人竟入了天教,兰幽被吓了一大跳,那厢教主见此地热闹也信步过来看看。 “参见教主!”见了教主,二人齐齐下跪,被虚虚扶了起来,侍立一侧。 “为父准备的惊喜,澜儿可还中意?” “他们是……”兰幽心底一寒,“难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们可是……” “放心,父尊没对他们做手脚,他们是自愿的。”教主秀眉一挑,摸了摸女儿缀满珠玉的小脑袋,似是安抚一般。 “多谢父尊的惊喜,澜儿喜欢极了!”兰幽心里一松,挤出一个大大的笑,教主吩咐二人虽大祭司去熟悉熟悉环境,接着便带着几位心腹和谋士商量复仇雷华派的大计去了。槐安子与冰龙轻轻揖了揖,也算是告别。 “天教祭司噬月仙这厢有礼了,二位公子请随我来。”不多时,来了一位妩媚性感的妖娆女子,穿着一袭鲜妍的红色紧身罗裙,白皙柔嫩的肌肤露得恰到好处,身段窈窕步步生媚。 “如此,多谢大祭司带路。”冰龙咽下一口唾沫邪肆一笑,嘴角的弧度完美而俊丽,声音也愈发的柔媚入骨。未被面具遮住的那半边脸绝艳而秀美,倒像个女子,噬月仙见之不由呆了呆。待到再次反应过来,却早已面色如常。 “二位公子,这边请……”轻轻福了福,一行人便向那魔窟深处而去了。 揉揉酸痛的额角,兰幽在女仆的伺候下浣面更衣,接着又是一番细细的梳妆打扮。在这偌大的魔窟之中,尊贵的身份是她得天独厚的优势,而槐师兄与龙公子竟是成了教主麾下的门徒,却又委实有几分怪异。 不过,细细想来,既是天教上下已认定了她圣女的身份,那她就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吧,多刺探些情报也是好的,而槐师兄和冰龙公子,也正好借机作为内应,真乃天赐良机啊! 这时,在几位小厮的簇拥下,幽游鬼子匆匆而来,面色似是不大好,步伐也略有几分蹒跚。 “圣女,圣妃病重,教主……” “明白了,我马上去!” 虽然自知自己的圣女身份或许有假,但念到那位圣妃对自己颇为关切,而自己对她也有莫名的亲近,兰幽心中一沉,跟随幽游鬼子匆匆忙忙地向着圣妃寝殿的方向去了。 第五十八章 重病的圣妃漓芩 穿越精致的木质水榭台,眼前赫然一片开满鲜花的小小庭院,院中有一个悬着淡紫色纱幔饰以粉白色花朵的小小帐篷,隐约传来了沉水香淡淡的芬芳。 纱幔间的精美的木质小床上睡着一位美丽温雅的女子,长长的秀发在玉枕上散乱地铺开,白皙秀丽的脸庞上泛起了些许异样的潮红。 “漓芩,你一定要好起来,好不容易家人团聚,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床脚,坐着一位邪肆俊美的男子,墨黑色长发被松松绾了个髻,饰以一个简单的红玉碧玺簪。身上的正红色纱袍上缀了些灵石碎屑,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一如那眼底的星光点点。此时的他,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倒像是个心系妻女的俗世多情郎。 “参见父尊。”兰幽此时也到了,见到这番景象心中不由有些酸涩的味道。 “你母妃,不过是旧疾复发罢了,只是此番,凶险异常……”教主的声音微微颤抖,略有几分萧索。 “母妃一定会有救的!”兰幽乖巧地凑了过去,轻轻握住了母妃略有几分冰凉的素手,灵力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母妃的面上青黄之气却还是氤氲不散。又从乾坤袋中掏出仅存的最后一枚赤霞仙丹,送到母妃口中,丹药下肚又歇息了片刻,漓芩圣妃手指动了动,终于渐渐睁开了眼睛。 “这赤霞仙丹……”赤霞仙丹向来都是有市无价的珍品,奈何澜儿这里居然也有,虽然成色着实欠了几分火候,但却也非常难得了。 “不瞒父尊,这丹药是澜儿自己采花用丹炉炼制而成,虽然做工粗糙,却也但愿能救母妃一命。” “澜儿修为不浅且又多才多艺,是本座的骄傲,也是天教的一宝!过段时间,本座定会给你挑个好驸马!”教主一时欣喜,看向兰幽的眼神多了几分赞意。 “父尊打趣呢……”兰幽俏脸一红,随即低下了头颅。 “澜儿……”这厢漓芩圣妃神志渐渐清明了起来,轻轻握住了女儿白嫩的小手,眼底心里尽是欣慰与温情。 “母妃,你一定要保重身子,千万莫要累着了,伤着了。不然,澜儿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感受着脉脉的母爱的温存,兰幽难过却又幸福。 过了一会儿,医神前来给圣妃号了脉,脉象虽然平稳了许多,但元气却还是有几分涣散。转身给教主交代了一下病情,神医抱了抱拳便神色严峻地离开了。 “母妃……还是病着的吗?”见丹药似乎收效甚微,兰幽心里有些慌了,教主安抚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挤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但这表情在兰幽看来,却是欲盖弥彰,心不由沉了沉,再次握住了母妃柔弱无骨的素手。 “教主,借一步说话。”幽游鬼子再次现身,凑到教主一侧耳语了几句,一番话后,教主的神色好转了许多。 “将龙公子带过来吧,越快越好!” 命令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冰龙与槐安子便现了身,由于以面具覆面,身份又事先打点过了,故而一番调查后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而又由于既救过圣女的清白,又得了圣女的救命之恩,贸然出现在这天教圣地虽然引起了不少的流言和猜测,却没有谁真的敢动他们,触碰到教主的心之逆鳞。在他们看来,教主不是绵羊,而是一头会吃人的猛虎。 冰龙轻轻掐了个诀,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圣妃的体质,转眼几个时辰过去,终于收了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见到冰龙笑了,众人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此番圣妃算是有药可医了。 “龙公子可有什么发现?”教主走上前去,含一丝笑,礼貌揖了揖。 “圣妃的病,应是曾中过剧毒。而且,不但拖延了病情,还劳神伤心。如今,虽然毒性已解了,毒药终究还是伤了身子,但逢大喜大悲便会旧疾复发,如今,却也油尽灯枯了……不过……却也是有救的。” “都是因为澜儿,澜儿对不住母妃……”经此一事,兰幽才终于明白过来,教主与圣妃可是真的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自己小小心机委实太过冷血无情。心中泛起一丝惆怅与自责,紧紧握住母妃的素手,潸然泪下。 “有救?!”教主猛然抬头,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冰龙刚刚的话,他听得一字不漏,竟是句句属实。 “油尽灯枯,自有油尽灯枯的救法,只是……却有些难……” “无论多难,本座都要让漓芩好好地活下去。就算,是天教教主这个位置,或是要我凯煞玄王的命,都尽管拿去。本座,在所不惜!”长眉微蹙,神色几分欣喜,几分凄凉。 “教主言重了,不过是材料难寻些,步骤复杂些,并不会要谁的命啊。” “还好……”刚刚教主发毒誓,幽游鬼子差点以为那是趁机除掉教主的圈套,如今听说只是材料难寻步骤复杂,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了。 “不知是何种材料?这血棘山虽不大,但灵气充沛日照充足,倒是培育了不少稀有的仙草灵花……” “只需一件宝物——元婴灵禽完整的卵之黄。” 话一出口,刚刚还热闹纷杂的小庭院此刻立马安静了下来,空气凝重地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元婴的灵禽之卵,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放眼九州,元婴修士都寥寥无几,又到哪里去凑一个元婴期的灵禽?而就算无意间寻到了,敢侵犯它的巢穴委实是在找死,又能有几个人能成功将它带回天教?而就算带回了天教,那卵之黄要完整取出,又有几分胜算?而这,也不过只是第一步罢了。 “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不瞒教主,圣妃体虚神散,需要强大的再生灵物方可彻底治愈,而那元婴灵禽的卵之黄,便是最合适的选择。” “唉……既是如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凯扇哥哥不要担心,能再次见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澜儿,对漓芩来说已是莫大的幸福。漓芩此生无憾,凯扇哥哥莫要为了漓芩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啊!” “凯扇哥哥福大命大,不是连那次仙门正道的围剿都成功地应付过来了吗?不过是枚鸟卵罢了,又怎会搭上性命?放心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再睡一会儿吧。” 清风徐来,送来一丝淡淡的凉意,教主为圣妃轻轻掖了掖被角,圣妃听话地慢慢合上了眼睛。暗香氤氲,烟雾缭绕,百花齐放,纱幔迤逦,整个小庭院,竟是似仙境一般梦幻迷离。而病卧榻上圣妃漓芩,便是那仙境中的女神吧,眉目间自有一种安静而恬淡的美。 回到大厅,教主眉头微皱静静地立在了鲤鱼池畔,看着鱼儿们摇头摆尾地自由穿梭着,心底泛出一丝莫名的情愫。 十余年前,圣妃为保护重伤的他被喂饲下剧毒,生命垂危之际幸得一位世外高人的搭救,以雪雁神草护体,不但余毒尽解而且还诞下了此生唯一一个女儿——澜若。但数年后又一场正魔大战爆发,天域被攻破,女儿澜若失踪,一切早已不复当初。 而从那日起,圣妃便旧疾复发一连数年卧床不起,茶不思饭不想生命危在旦夕。幸而,三年前幽游鬼子传讯说圣女还活着,圣妃的身子方才有了些起色。经过调养,可以下床走动了,也可稍微用些饭食。但是,体质却依旧一天天的空虚下去了。 教主凯煞玄王也曾找来无数的名医,但来者却都冒着送命的风险,劝慰教主该早些准备后事。真相如此,教主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看似不争的事实。 眼看着大限快到,此番龙公子却说有救,倒让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仿佛漫漫黑夜中的一盏指路的明灯,虽然光华黯淡,却足以能让迷途的旅者得到哪怕一丝的慰藉与温存。 教主心中一喜,再次设下大宴,虽然气氛略有几丝沉重,却也大鱼大肉欢聚一场。酒足饭饱后,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去打探元婴灵禽的下落了。 转眼已是半个月,槐安子与冰龙也渐渐融入了天教这一大圈子,由于教主待女儿亲厚,他们担心的变故便也迟迟没有发生。只是,天教上下拧成一股绳日夜操练,所谓的“内讧”,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谎言。只是,目前的他们却还不便放出消息,通知蛰伏在九莲城的正道同门这一重要的情报。 又过了几天,一位探子回报,终于找到了元婴灵禽的行踪。 原来,苦苦寻找了半个多月的元婴灵禽,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据情报,在离血棘山不远处的一个沼泽地中,有一片叫做百鸟巢的净土,是一个只属于灵禽与花朵的神秘世界。而就在那里,栖息着一对硕大的元婴凤凰,也是整个百鸟巢的众禽之尊。只是,听说其中那只凤鸟才刚刚修得元婴之身,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若是要顺利取卵,怕是困难重重啊。 但是,毕竟圣妃身娇体贵,教主又深得人心,因此就算豁出性命,却也值得一试。 第五十九章 失落的国度 打点好教中事物,兰幽在槐安子与冰龙的陪同下,跟着教主和教中精英门徒们,一起向着血棘山的深处出发了。 由于血棘山丛林茂密,碧色的枝叶在上空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不便御剑,众人只得在林中艰难地徒步跋涉。地上铺满了苍虬的树根,树干上滋生了些碧绿的苔藓,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嘎吱作响,不时还可以看见一些小小的毒虫,但却近不了他们分毫。 淌过一条条小溪流,绕过一丛丛茂林,有惊无险,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出了林区。 前面出现了一片险峻的断谷,断谷旁瘴气弥漫,在贴着山壁的位置有着一条窄窄的栈道。栈道上的木板均是灵木筑成,密密麻麻地堆砌着,倒是阻隔了不少的瘴气之毒。看来,从栈道步行而去才是唯一安全的办法。但是,若是一个不当心跌了下去,沾染了瘴气,后果不堪设想。 “澜儿,你们先过去吧,记住,千万莫要往下看。” “父尊,这……”兰幽略有一丝迟疑。 “圣女,放心吧,在后面自有我幽游鬼子可护得教主平安。” “如此,便多谢了!” 屏息凝神,轻轻踏上窄窄的木板,身后是悬崖峭壁,身前则是万丈的深渊,小兰幽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圣女,别怕。”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环了过来,挡在了兰幽身前,回头一看,但见槐安子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眼底则是一贯的冰冷严肃。兰幽心头一暖,一步步向着前方慢慢挪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时间似乎格外的漫长,山谷中,隐约传来灵兽的清啸,却又瘴气弥漫一片乳白色的迷茫。脚踏木板,兰幽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几次都差点跌落下去,却被一股力量牵扯了回去。 正当此时,深渊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骚动,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浓浓的迷雾似乎也荡漾开来了。栈道上的人儿们隐约发现有些不大对劲,但却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向前挪去,毕竟,此时已是退路全无。 这时,从迷雾中突然飞出了一群硕大的中阶食樰鸟,扇动着丰满的羽翼,在空中飞舞徘徊。只见它们通体雪白,翅膀尖上点缀着点点金斑,在阳光下格外的绚烂而夺目,而红宝石般的眸子看上去也格外地惹眼。 发现栈道上竟有外来客,食樰鸟们扑腾着在悬崖附近绕着圈,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噜的声音,似是在宣战一般。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气浪,几个天教小厮终于承受不住跌了下去,而兰幽一个没站稳却也随着他们生生跌下去了。 没有想象中的灼痛感,只感觉身子软软地向下坠落着,脑袋难受得几乎要炸开了,兰幽由于恐惧身子微微颤抖着,万分绝望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兰幽似乎落到了一张软软的垫子上,身子一紧,似被牢牢圈住了一般。不多时,心里一松,终于晕过去了。 不知何时,耳畔轻轻响起了一阵仙乐般的旋律,身子也愈发的轻飘飘的,似乎并未受伤。睁开眼睛一看,兰幽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笼着烟雾的山谷,谷中怪石林立,精致的异国建筑鳞次栉比。百花盛开,清流潺潺,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氛,倒像是一个世外的仙境花园。 在身前,坐着一个清冷而疏离的美丽女郎,长长的淡紫色秀发随意披散,身上的则是一袭华丽的淡粉色纱衣。 女郎肤色如雪一般白净,大大的深紫色眸子流转着温和而充满善意的目光,眉毛弯弯地好似一对月牙儿,淡粉色的薄唇完美而秀雅。 此刻的她正在弹着一支曲子,微风吹乱了发丝,前额的殷红色斑痕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妖娆。仙乐自指尖流泻而出,竟都是些她过去从未听过的绝美乐律,随着乐律,她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姑娘,你终于醒了。”女郎收了月琴,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这里是……怎么会……” “这里是仙灵的国度,被遗忘了的世界。姑娘既然醒了,就随我去见见灵王神尊吧,你的朋友早已候在那里了。” “我的朋友?”兰幽似是有几分意外,难道来到此地的竟还有她的熟人? “是啊,姑娘请随我来。”女郎微笑着点点头,随即转身向着前方御风而去了。衣袂在风中翻飞舒卷,长发略有几分散乱,轻逸而脱俗,似是画中的仙子一般。 御风穿过一条五色的虹桥,前面的赫然便是那灵王神尊居住的神殿,只见神殿巍峨壮美,白色的大理石柱在阳光下格外的端庄而踏实。 殿前的,是一片雅致的庭院,褐色的木架上爬满了葡萄藤,一张华丽的圆桌上放了些瓷器与点心。这里的一切,在她眼里皆是颇为陌生而神秘的,仿佛真的到了另一片神奇的天地。 飞入神殿,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殿堂,殿堂尽头有一张金色的宝座,一位英俊的卷发男子身着大髦端稳而坐。男子的样貌,似乎有点像偏远而富饶的西域贵族,只是出现在这血棘山附近着实有几分怪异。而在那男子身前站着的,赫然就是槐安子槐师兄,只是面色略有几分苍白。 “你,便是他的心上人?”神尊微微偏转过头,将二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是的,神尊殿下。”迟疑了片刻,槐安子欠了欠身,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你……”兰幽再欲开口,却被一个眼神堵回去了,连忙红着脸对着槐安子微微颔首,露出了几分娇嗔。虽面上如此,心中却一直打鼓……这高高在上的神尊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听闻你们想要寻找元婴灵禽的卵之黄,辗转想要去那百鸟巢一探,如今却也大可不必了。” “什么?!”兰幽闻之,似是有几分意外。 “本尊的兽园中养了一只千年雪鹰,正是元婴初期的修为,而且,最近便是产卵期,只是……”神尊顿了顿,“本尊希望你们完成一个任务,若是成了,雪鹰之卵必定双手奉上!” “既是如此,还请问任务到底是什么?若是不违背道义,兰幽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达成心上人的心愿,槐某自会豁出一切,全力相助!” “这任务嘛……到时候你们自会知晓。”神尊认真看了看兰幽,露出一个略有几丝复杂的浅笑。 在侍从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一个饰以金箔和钻石的小马车中,马儿通体雪白体态修长,头上还戴了个金色的发冠,颇有几丝贵族特有的高贵气质。马车前坐了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看样子应该就是马车夫了,身上穿着一袭华丽的紧身衣,神情略有几分倨傲。 一路平稳,最后下得车来,却见又一个幽丽的深山密谷,光华流转似乎还设了结界。 “亲爱的贵宾,这里便是目的地了。” 丢下一句话,车夫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了,迟疑了片刻,槐安子和兰幽终究还是举步迈入了结界之中。 片刻的头晕目眩之后,待到再度醒来,兰幽发现偌大的山谷中只剩了自己一人,自知是结界的缘故,如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兰师妹!”刚欲转身,耳畔响起一个清淡的声音,只是,略有几分缥缈迷离。待到回过头来,却发现来人竟是槐安子,身上穿着那袭在雷华山熟悉的青色长衣。清雅一笑,却又显得略有几丝诡异。而身周的,似乎是一片小树林,倒有几分熟悉,像是青华峰后山一般的模样。 “槐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回的雷华山?”兰幽身子颤了颤,只道是又莫名其妙回山了,并未发觉什么古怪。 “师妹,这里才不是什么雷华山,你仔细看看吧!” 浓雾散去,只见自己和槐师兄原是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房间的装饰富丽而婉约,空气中有一股异象在缓缓蔓延。 “师兄,这里是……”看陈设,倒与桂香坊的小绣房一模一样。难道,自己竟被岳娘掳回去了?那……槐师兄也在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是哪里,师妹没有必要知道,若是肚子有些饿,便用些点心充充饥吧。” 一道神秘的流光闪过,桌上赫然出现了几枚精致的茶点,并上一壶神秘的烈酒,酒香四溢。 这时,兰幽的肚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响了几声,看来的确是有些饿,抬头再看看槐师兄,槐安子面上挂着一个熟悉的清雅笑意,只是略有几分疏离。 料到师兄是不会骗她的,兰幽便放放心心地沾起一枚送入了口中,清甜的味道在口中轻轻化开,味道竟是那样的完美。再沾起一枚,刚欲送至唇畔,槐师兄微微一哂便递来一盏酒水,兰幽虽不胜酒力,却还是礼貌地接过抿了一口,味道甘醇,唇齿留香,似有一种诱人的魔力。再次举盏,竟整个的灌下去了,酒意浓郁,倒有几分微醺。 不多时,身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感,面上也泛上了些许的绯红,再度看向槐师兄时,神色中多了几分惶恐。 “这酒……这酒……”想要张开嘴却怎么也张不开,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部。 第六十章 冰莲花开 迷乱间,兰幽一口咬住了槐师兄的薄唇,槐师兄楞了一下,终究还是推开了。拭尽唇畔的鲜血,槐师兄露出一个无奈的讪笑,眼底却掠过一丝精光。 “你中了阴阳和合散之毒,若是一个时辰不行阴阳合欢之事,师妹你便会全身溃烂流尽血液而亡。你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槐师兄……你为什么,要下毒?”兰幽似有几分不解,“你明知我的心意,为何,竟还要骗我害我?难道……”泪水夺眶而出,身上则愈发的火烧一般的燥热难耐,槐师兄正欲再次环住她的腰,却被一个咒弹开了。虽是如此,却似乎只是想环住腰而已,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似是在等什么人的到来。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闪了进来。 “你……”来者竟是又一个槐安子,而他身后的,则是另一个兰幽,衣不蔽体看上去着实有几分狼狈,还喘着粗气。 “你……你们……”看见来人,兰幽不由一怔,随即假兰幽与假槐安子竟凭空消失了,如今,他们已达到了目的,剩下的,就看造化了。 看着兰幽面色绯红,双眼涣散迷离的可怜样,槐安子心中一疼,轻轻环住了她。这一次,兰幽没有逃避,只是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拉扯着他身上玄色长袍的领口,露出一片雪白冰冷精致的胸膛。 “兰师妹,对不起,为了救你,我只得把你变成我的人了。” “师兄,我不会怪你的。”一滴清泪划过,濡湿了乌黑的长长秀发,也浸湿了发间纯净的雪色绢花。 屋内暗香弥漫,云烟缭绕,似是仙境一般。槐安子将兰幽放倒在床上,轻轻解开她领间繁复的锁扣,动作小心翼翼,似在赏玩一件无价的珍宝。片刻后,兰幽身上便只剩了一件薄薄的雪色纱衣,纱衣下,雪肌若隐若现,不安分地扭动着。心中一慌,兰幽紧紧抱住了槐安子修长俊秀的身躯,就像一个迷路的孩童。看着她的这副模样,槐安子轻轻笑了笑,随手刮了一下她精巧的小鼻尖,似是有几分宠溺之色。 时间快来不及了,槐安子用手臂轻轻环住了她娇柔的身躯,感觉到这滚烫的身子正害怕地微微颤抖,再无一丝犹豫,他挺身噙*住她柔软的唇。又一滴清泪划过,虽然害怕,但兰幽知道,槐安子此番是在救她。 不经意间,衣衫滑落在地,兰幽立刻缩成小小一团,蜷曲在床头,压抑着身上难耐的灼热与一种异样的情愫。都这个关头了,她却依旧躲着他,到底是在害怕些什么呢?难道,她竟在怨他?怨他没有识破神尊的阴谋,让她落到如此境地,得到如此的下场……不是,都说不怪他了吗? 轻轻勾开她紧闭的双膝,兰幽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阖上了眼睛,剧痛袭来,她渐渐失去了知觉。夜影阑珊,烛火轻轻跳动着,房间内充斥着暧昧而迷乱的气息,兰幽咬紧牙关,身体软弱无力,眼底一片迷离。渐渐的,槐安子离开了她的身体,又温柔的为她披上一袭锦缎绣花的棉被,并轻轻拂了拂她额前散乱的碎发。 轻轻一个咒,兰幽困倦来袭,枕在槐安子臂弯中,听话地乖乖睡去了。这时,突然金光一闪,屋内景象尽数褪去,兰幽醒来,发现自己和槐师兄正待在一朵巨大的冰莲花之上。粗粗一估,竟是一朵罕见的万年冰莲,柔嫩的花瓣轻轻铺散开来,似是刚刚才盛开绽放。 “多谢二位的阴阳交融之气,这朵五百年才开放的万年冰莲花,终究还是没有错过今年的花期。只是,这种有些难以启齿的方法,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二位仙友原谅本尊的鲁莽与冒犯。” “你……竟呜呜~~”兰幽刚欲开口,却被槐安子一个咒堵回去了,只得噤了口,讪讪而立。 “既然冰莲花开,目的已然达到,还请神尊切莫食言。那元婴灵禽之卵,到底什么时候才可如约送来?情况紧急,自是一刻也耽搁不得。”语气冰冷,却又优雅地恰到好处,一袭玄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长发也被一个咒松松束在了头顶,饰以一个精巧的玄玉发簪。 “哈哈,贵客们不必操之过急,先在这神殿中用些午膳再赶路吧!”神尊微微欠了欠身,算是问好。能让神尊低头,在这偌大的仙境中,便是最高的礼遇。思量片刻,又见周围的尽是殷切的目光,槐安子和兰幽终究还是应下来了 冰莲花的再度开放自是一件大事,而每次绽放都需要陌生高阶修士们的阴阳和欢之气,若是寻不到,便会就地枯萎,烂成一滩泥。此番迟迟寻不到合适的修士,神尊忧心忡忡,而兰幽与槐安子则出现地恰到好处。此番,既承了大恩,自会好好地款待一二。 在偌大的神殿中,神尊设下了大宴,而兰幽与槐安子贵为上宾,便在神尊右边的雅座上席地而坐了。 不一会儿,仙乐响起,进来了一群身穿月白色纱衣,佩戴金环宝石拼接而成的手环脚环的美艳舞姬。随着舞步,环佩叮当作响,空气中洋溢着一派欢乐的气息。发间,饰以华丽的玉环金钗,面上,贴上了精美的海棠花钿,性感而妖娆。 舞姿翩跶,蛇腰柔弱无骨,顾盼间眉目含情。月白色的轻纱随风而动,隐隐露出柔夷般的手臂和玲珑小巧的玉足,也衬得发丝愈发的浓密纤长。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热热闹闹不亦乐乎,谈笑间神尊顺便又提起了百鸟巢。虽是不经意,但几名神官听说了竟吓了一大跳。 “二位贵宾可真是多福啊,那百鸟巢,可是万万去不得的!” “缘何去不得?”兰幽倒有几分诧异。 “难道贵宾竟不知?那百鸟巢之说,不过是个以讹传讹的玩笑话罢了,危险重重,去不得去不得啊……” “什么?那……”想到还在艰苦跋涉的冰龙与父尊一群人,兰幽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有何危险,还请前辈详细告知。”槐安子微微欠身,算是行礼了。见二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一位神官终究还是作出了解释。 原来,那所谓的百鸟巢虽然的确存在,但并不在血棘山,而是在遥远的西北大漠,在血棘山沼泽中的,不过是一片被误传了几百年的金泽煞土。那对所谓的元婴凤凰,也只是大漠中的镇守神兽罢了,在那金泽煞土中的,却只是一堆受了诅咒的黑瘀泥沼。 上古时期,血棘山妖兽横行,但不知为何几万年后,妖兽们竟渐渐绝迹了。妖兽残躯经过几百上千年的沉淀发酵,其中的煞气渐渐浸入土壤之中,一种神奇的病毒被渐渐催生,将妖兽内丹中的精华与灵力吸摄一空,进而化为己用,甚至连骨头也不放过。 由于吸摄了充足的灵力与精华,经过了数百年,病毒渐渐成长为了一些小小的泥团,泥团有了灵性,竟可以幻化成万物生灵,将泥沼之地变作仙境亦或是地狱。而那以讹传讹所谓的“百鸟巢”,应该就是那金泽煞土的表象,一旦擅入,兴许只有有去无回。 一番话后,兰幽心底有些发寒,再想到那诡异而惊悚的伪莲城之夜,面色不由愈发的恐惧担忧。 “多谢神君点拨,这‘百鸟巢’,看来我二人是非去不可了。”深深看了眼兰幽,槐安子心下一横,遂做出了最后的决定,语惊四座。 “在来到此地之前,我们还有几位伙伴,此时若要相救说不定还来得及。”接过话头,兰幽又补充了几句,在众人听来,目的倒是有几分明朗了——原来是为了救人。 “为了搭救几个伙伴,你们竟肯置自身生死之度外,倒也算慷慨之义士,本尊委实佩服。这样吧,本尊就再送你们一个礼物,还请笑纳。” 手掌一翻,当中赫然躺着五枚小小的药丸,槐安子接过一看,竟是稀有的冰莲之籽。冰莲籽可解任何毒物,就是靠着它,槐安子才安然无恙地穿过了重重瘴气,安全来到这美丽的世外仙城。 几百年来,冰莲籽有市无价,就连槐安子那枚,也不过是西域上供的贡品罢了。皇室为了拉拢他的家族势力,特意赐冰莲籽作为赏赐,不过,当时也仅有一枚,却也很了不起了。如今的整整五枚,真可算是大手笔啊,槐安子轻轻欠了欠身,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多谢神尊慷慨赐药!”看见槐安子的脸色,兰幽也隐约猜到这可是一个好东西,连忙也起身拜了拜,随后在神尊的一个眼神下又和槐安子双双落了座。由于心情大好,一顿饭却也有滋有味,饭后,便在偏殿中歇下了。 转眼,房中只剩了兰幽与槐安子二人,由于对上午的片刻靡乱依旧记忆犹新,气氛倒是略有几分尴尬。就连一向随性洒脱的槐安子,面上却也泛出几丝潮红,不时便偷瞄几眼兰幽,兰幽却也早已满面燥红。就这样僵持着,一个晚上的时光便这样悄然逝去了。 第六十一章 金泽煞土 第二天清晨,兰幽与槐安子二人在神鸟的护送下离开神尊那精致梦幻的小国度,来到了血棘山沼泽的入口。神鸟完成了任务,扑腾几下翅膀便离开了,二人紧握双手,踏入了那神秘的沼泽地的世界。 穿过几道石门,前面出现了一条窄窄的石道,而两旁的,则尽是有毒的泥沼,咕噜噜冒着泡,散发出一股可怖的臭味。兰幽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槐安子则在她身后掩护着,护得她周全。心里一暖,兰幽不由加快了脚步,心中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时间格外的漫长,石道也愈发的冗长看不到尽头,脑中袭来的,是没顶的空虚与惶恐,还有深深的孤寂与无助。难道,这石道也被施加了什么法术结界吗?怎的,却又怎么也感应不到结界的存在呢? 这时,两旁的沼泽地中似有异变,一条条碧色的藤蔓向他们卷了过来,张牙舞爪似是想要吃掉他们一般。咬咬牙,拔出随身的佩剑,二人继续向前挺近,若有妖藤挡路,一剑斩断毫不留情。 斩了许久,妖藤却越来越多,绝望之际,二人终于来到了石道的尽头。穿过石门,妖藤便被挡在了外面。喘息之余,脚下一磕,兰幽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锦囊,里面正是母妃昨日赠给父尊的平安福。看来,教主一行早已抢先来了,不知此时是吉是凶。 再穿过一道石门,眼前的竟是一片与那失落的国度一般华美惊艳的小世界,到处开满粉色白色蓝色的玫瑰花,各类鸟儿在空中自由徘徊。知晓这里有诈,兰幽与槐安子一路上小心翼翼,什么也不敢碰。想必,这里就是那金泽煞土了吧,也不知那位神官的话是真是假。 鸟儿们的歌声似仙乐一般婉转动人,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味道,不过这味道不好闻,倒有几分刺鼻,似是洒上了拙劣的香水,来掩饰什么一般。光是这香味,便让人心中不由沉了沉,二人背上皆冒出了些许的冷汗,手中剑握得更紧了。 再往前走,是一条清亮的小溪,溪水潺潺,不少鱼儿在其中自由地徜徉。鱼儿们通体金黄,似镶了钻一般闪闪发光,格外的华丽而动人。不过,虽如此,池中却隐隐氤氲着煞气,只是,鱼儿们倒是对这煞气有些浑然未觉,似是早已习惯了一般。 微风拂过,树上撒下花瓣星星点点,似是浪漫的花雨一般,花下的仙鸟灵禽静静卧在那里,丰满的羽翼上却格外光洁。但不知为何,花瓣只要一触及羽毛,便立刻化作齑粉燃烧然后消失。 逛了半日,兰幽的心越来越沉,这里虽然梦幻美丽,却又处处都透露着诡异的气息。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看来,那位神官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那,父尊和冰龙公子他们呢?该不会遇到了什么危险吧? 虽对这里的不对劲心生疑惑,但槐安子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好奇,迫切想要知道操纵这破绽百出的“仙境”的潜在力量,到底隐藏着什么规律与秘密。槐安子自幼随兄长与家仆游历九州,见过了不少诡异之事,每一次都化险为夷,故而对此地虽忌惮却不愿就此退缩。轻轻拉起兰幽微微颤抖的小手,渡去了几成灵力稳定心神,二人一步步向着前方探去了。 渐渐的,二人身子感到了些许疲乏。恰在此时,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亭,亭中似有长凳可以落脚歇息。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着花亭信步而去,正当快要接近时,花亭竟然渐渐变化了形容,原先的大理石柱子和红木地板长凳皆不复存在,竟成了一张冒着臭味的血盆大口,向着他们咬了过来。 身子一颤,迅速服下一枚养息丹,紫越剑与钰苍剑再度出鞘,被牢牢握在了手心。此时,风云变幻,天上响起了阵阵的轰鸣声,大地也发生了剧烈的颤动,风雨飘摇。待到一切渐渐稳定下来,环顾四周,这所谓的“百鸟巢”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先的绝美花园看不到了,进入此地的结界也早已封死,那些华美可爱的各类仙禽尽数消失,剩下的唯有一团团翻滚着碧色汁液的剧毒泥团。看来,那神官诚不欺我,这里果然只是一片来不得的金泽煞土。 如今,既然已无退路,唯有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教主一行人的下落了。此刻的天空血一般的殷红,依稀可见一只只妖禽黑色的倩影。大地之上,草木枯黄,万物凋零,然后又以另一种方式获得重生,成了地狱中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兰幽与槐安子四目相对,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额上冷汗森森。在他们看来,这金泽煞土虽然变化了,却还没有显露出它真正的模样。如今,唯有奋力一搏,在它变得更加可怖之前,携教主一行寻找出路。 只是,教主他们,又在何方呢? 还未来得及再喘一口气,一头硕大的妖兽携裹着黑色的泥浆扑了过来,槐安子与兰幽瞬间便双双投入了战斗。 紫越剑向右一划,原是一招杭龙摆尾,带着一丝戾气斜斜刺了过来,正欲削下它的右爪,却被生生化解,只溅起了些许碧色的泥浆。再一式有鹤来鸣,紫越剑带着轻轻的嗡响,径自刺向妖兽的右眼,一击即中,泥浆肆溢。兰幽血液中本有雪雁神草护体,百毒不侵,因而却也不怕那泥浆之毒,再加上修习了御风术,身法便也比槐安子自由了许多。 妖兽一目既瞎,剩下的便也简单了许多,三下五除二,便被斩灭于钰苍剑下,迅速被身上共生的泥浆腐蚀地渣渣都不剩。冒着碧色的泡泡,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妖兽,此刻却烂成了一滩碧蓝色的浑浊血水。此情此景,兰幽面上不由泛出几丝惨白。 施了个净咒,衣袍上的有毒泥浆被尽数涤去,槐安子还是不放心,又用秘咒为彼此支起了一个小小的屏障,让泥浆无法近身,却是以他的自身精血作为代价。不过,此代价兰幽并不知晓,只心中泛起了一股暖流,让她重新燃起勇气与希望。 这时,又一头妖兽凑了过来,有了方才的经验,却也容易了许多,一阵眼花缭乱的剑光之后,妖兽便软软地倒下,也烂成了一滩血水,散发着淡淡的恶臭的味道。 灭了几头妖兽,再服下几枚仙丹,却怎么也找不着教主一行的踪迹。难道,他们已遭不测?兰幽心中陡生不祥,急得都快哭了。的确,虽然凯煞玄王对于正道来说人人得而诛之,但毕竟,几天的相处之后,她感到了久违的父爱的温存。扪心自问,她既不忍让教主惨遭不测,也舍不得让那慈爱温柔的圣妃娘娘在病痛中白白丢了性命。 看见她眼底的点点泪光,槐安子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与悲凉,想要去安慰却又怕自己也变得脆弱,无奈地抬头看着那血红色的诡异天空。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一贯清冷的眸子,却也盈起了浅浅的水光,一个不经意便拭去了。仰天长啸,啸声在天地间久久回荡不绝,多了几分怆然。 “槐师兄。”兰幽轻轻握住了槐安子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的面颊之上,感受着那彻骨的寒凉,心中产生了一丝悸动。看着身周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场景,心中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更不对劲,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竟也是假的?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那个教主口中的百鸟巢,而只是又一个结界罢了。而他们,此番也许还在那冗长的石道之上,中了障眼法?不过,这个念头瞬间便被打消了,毕竟,身上的酸疲与痛楚清晰可感,倒不像是幻境所致。 正当此时,身周的一滩滩血水颜色愈来愈淡,在前方出现了一个泥浆砌成的巨大的玄色凤鸟,凤鸟口中有一个大大的琉璃匣,里面的正是教主和仅剩的两三个同伴,昏昏而睡。只是,为何却不见冰龙,他应该和他们在一起的啊。 “父尊,澜儿救你来了!” 清啸一声,兰幽手持紫越剑御风而起,长长的裙带在风中曼舞,绝色的面庞上神情严肃而冷厉,俨然天神下凡一般。 轻轻划破手心,殷红的鲜血一滴滴地洒在剑上,默念咒语,竟是通过禁术以血祭剑。槐安子面色白了白,难道兰师妹竟不要命了吗?刚欲阻止,却看见了不远处有一个浑身血污的白色身影,斜斜地倚靠在身旁一根灰色的石柱之上,面色惨白神色有几分痛苦,眼底却是一片焦急。凑近看饿了看,槐安子不由心中一凛——那,不正是冰龙公子吗? “快快,阻止兰幽姑娘,快去啊!”嘴唇轻轻蠕动着,发出的声音却是细若游丝,槐安子轻轻抬起他的脑袋,喂饲下了一枚小小的冰莲花籽。解药下肚,冰龙的面色倒是恢复了不少,但眼底的焦急之色更甚,声音也清晰了几分。 “快,快去阻止兰幽姑娘!” 第六十二章 大战妖凤 手持仙剑,御风而立,兰幽与凤鸟战作了一团。只见,凤鸟口中喷射而出了几股有毒的泥浆,却被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泥浆击中了一块硕大的石块,石块应声而碎。兰幽见了空挡抽身一剑,差点也刺了个空,剑光斜斜掠过凤鸟泥塑般的羽翼,削下了几个小小的泥块。虽成功伤着了它,却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被一剑划伤,凤鸟长啸一声便转过了头来,血红色的瞳仁中泛起了一丝狠厉。冰龙暗道不妙,但却为时已晚。如今,这凤鸟看来是彻底被激怒了,惟一的办法只有以实力将它斩于剑下。而兰幽怎么说也是筑基晚期的修为,又身兼雷华派青华峰惟一的真传弟子,此战,却也不一定会输。 再次回过神来,兰幽却见凤鸟摇头摆尾地摆动着,口中似在喃喃念动着什么口诀,泥塑的翎羽轻轻晃动,一下子竟然变作了千万枚泥钉。眸中红芒一振,泥钉似是听到召唤一般,纷纷扬扬地向着兰幽刺了过来。 兰幽冷冷一笑,紫越剑飞快地挥动着,泥钉虽然锋利密集,却也近不了她分毫。冰龙面色好看了许多,焦急被震惊所取代——看来,兰幽姑娘的剑术,竟然已经如此地炉火纯青,倒还是有几分胜算。 但是,优势只是片刻的,兰幽终究还是渐渐的落了下风,气息也愈发有些不稳了。对面的,虽然不是真的元婴灵禽,却是万年的至邪妖物,却也同样可怕至极。槐安子欲上前相助,这时绿芒一闪,只见小麒麟从包袱中窜了出来。 “兰幽姐姐,小麒麟饿了一天了,想吃饭,想吃饭!”情况危急,麒麟兽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突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连忙疑惑地四处打量了起来。 “兰幽姐姐!”只见天上风云变幻,响起了电闪雷鸣,一个小小的身影当空而立,被一头硕大的凤鸟逼得连连后退。小麒麟心下一惊,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把吃饭之类的事瞬间忘得干干净净。 “兰幽姐姐,我来了!” 一声长啸,小麒麟现出麒麟真身,身形愈来愈大,倒颇有几分威武。眼看着兰幽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轻轻一跃,接住了她缓缓下降的身躯。 身下一软,兰幽稳稳落在了麒麟兽的背上,身上的便服早已被泥浆濡湿,还好她周身的雪雁神草之气对其进行了净化,倒是无毒。槐安子此刻也御风而起,接过兰幽为她渡去几成灵力。灵力入体,五脏六腑被润洗了一遍,身上的疲累也缓解了不少,兰幽渐渐睁开了眼睛。 “兰师妹,你可以休息一下了,也让师兄来见识见识这诡谲的妖物,看看它到底还有几分本事。”语气虽格外轻柔,一番话却愈发地咬牙切齿。 “师兄万事小心,师妹歇歇就来相助!”轻轻启唇,兰幽的声音在耳畔吹气如兰。 放下兰幽,槐安子骑在麒麟兽上,手中的钰苍剑倒有几分灵活适手,向着凤鸟冷冷刺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臭的味道,凤鸟闪动着翅膀停留在半空中,血眸中尽是凶狠的戾气。长剑微微一刺,利刃划过泥塑的躯体,正中了它左翼上还未成型的肌骨,泥浆喷涌而出,被斜斜避过去了。 左翼被划伤,凤鸟立刻便笨拙了起来,但依旧实力可怖,正欲再次出击,蓝光一掠不经意间又被刺瞎了两只血红色的眼。这一击,却是麒麟兽的杰作,凤鸟身子一软,原是这眼睛正是它的要害。 渐渐的,有微芒自体内飞窜而出,麒麟兽振振翅膀忙飞得远远的。光芒愈来愈强,只听“轰”一声巨响,凤鸟的身躯被炸得粉碎。一个硕大的琉璃匣自半空跌了下来,冰龙一个咒,终于还是稳稳落了地。匣中的人,却个个皆是昏迷不醒,面色青黄,应是中了什么毒。 一剑劈开坚固的琉璃璧,琉璃匣应声而碎,化作了点点星光消散一空。槐安子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兰幽,终究还是横下心,喂饲教主几人服下了冰莲籽。渐渐的,毒性解除,教主面上青黄之色退去,肤色泛出了几丝健康的粉红。 危险解除,趁着他们还未睁开眼,冰龙与槐安子又赶紧恢复了天教侍卫的装束,恭恭敬敬立在了圣女的左右。片刻后,教主一行终于清醒了过来。 “父尊?”兰幽轻轻唤了句,紧紧攥住教主苍白的手掌,声声殷切至极。 其实,这一路上,她的心情都很复杂。身为雷华派真传弟子,肩负的,是掌门的厚望与师父的恩情,而且一直以来她都做得很好,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斩妖除魔,逞强除恶,这才是她的责任和义务。 而面前的,正是天下人心中至邪的魔教首领,本来就不应该活那么久,若是一剑下去,说不定首座弟子的位置和巾帼英雄的荣光,也会尽数归属于她。但此刻,她却犹豫了,甚至还救了那些在正道眼中十恶不赦的魔教中人。甚至,连她自个人,也成了这魔教中的“圣女”,真该为天下人所耻笑。 但是,这所谓“大恶”之人,这些日子里却给了她父母般的温暖,以至于时常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这里真的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如此,却又教她如何狠得下心去肩负什么责任和义务?真真是造化弄人啊。 看来,救好圣妃,她也该回去了,回到那个真正属于她的世界。在这里,虽然被尊为圣女,也好似有了家人、有了依靠,她却依旧度日如年。 “澜儿的剑术,真是愈发的精进了啊!”教主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簇,俊雅的面上泛起一丝浅浅的得意之色,兰幽生怕被一眼看穿,也怕自己会轻易动摇,便飞快地转过了头去。 “澜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多谢父尊关怀,澜儿担心的是,怎样才能离开这里。若是耽搁久了,恐怕又会出现别的精怪,到时候许是真真的束手无策了。”一番话,却也合情合理,而经她一提点,众人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那元婴灵禽的卵之黄……你母妃……” “卵之黄早已到手,我们还是快些离去吧。”想到母妃病重,兰幽面上泛出了几丝焦急。 这时,空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愈来愈大,好像是什么可怕的精怪。与妖凤一战,早已耗去了他们大半的精力,如今只剩下了走路的力气,又如何对付得了其他的妖魔鬼怪?现在,就算是一只低阶的野豹,却也能轻易地将他们吞噬殆尽。 绝望的气息在空气中飞快地蔓延,看来此番,只有死在这与世隔绝的不祥之地了。想想圣妃,想想远在雷华山的师姐师妹,想想被自己拉下水的槐师兄与冰龙公子,苦涩,泛上了心头。 这时,几只硕大的灵鹊缓缓降落了下来,一位神官含笑翻身落地,看到众人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 “你们……不用怕,快随我来,我带你们离开这里!”看着他们看怪物般的眼神,神官自己都不由有了几分心虚,一番话有几分吞吞吐吐,“放心……我……是来救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快骑上来吧!”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见了这陌生人,教主神色一凛,心中不由产生了本能的戒备之心。 “父尊放心,澜儿认识他,他可是真的来救大家的,我们还是回去快些治好母妃的病吧!而且,”兰幽话锋一转,“就算他居心叵测,此地危机四伏,留在这里只会更加的危险。” “你们……”话还没说完,突然风云又开始聚集,刚刚还消散一空的戾气再次浓郁了起来,应是又有妖兽要出世了。容不得犹豫,大家各自翻身上了灵鹊,灵鹊叽叽喳喳交流了几句,随即便振振翅膀直冲上天了。 穿过厚厚的云层,在天上的感觉也是极好的,兰幽虽然既会御剑又会御风,但也从来没有到过这么高的地方。湿湿的云气在身周蒸腾着,还泛着青草淡淡的芬芳,不冷不热,倒有几分舒舒服服的。不一会儿,便来到了血棘山的山门。 下了灵鹊,神官礼貌地欠了欠身子,随即在灵鹊们的簇拥下离去了,消失在了茫茫云海之中。 正正衣衫,一行人穿越丛林向回赶去,不一会儿,便回到了万劫血窟。这几天经历了那么多,就连门口那几个丑陋的巨石,却也愈发的可爱了几分。 匆匆进入山洞,教主携众心腹径自来到了那开满鲜花的小庭院,而槐安子也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珍贵的灵禽卵之黄。情况危急不容解释,教主问也没问便急匆匆地撩开帘子想要见见阔别多日的亲人。几日不见,倍感思念,担忧不已。 待到颤抖的双手碰到一丝柔软,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再撩开最后一层纱幔,教主不由有些傻眼了——原来刚刚触碰到的只是棉被,如今,哪还有半点圣妃漓芩的影子?她到底,哪里去了? 第六十三章 失踪的圣妃漓芩 “全面搜索,务必早日寻得圣妃的行踪!”惊惶之色稍纵即逝,教主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干脆地下达了命令。得了令,几名精英教徒恭敬地退下,小小庭院景色依旧,但却充盈了浓浓的紧张与压抑的气息。 “你们,真的寻到了元婴灵禽的卵之黄?”倏尔,教主冷冷开了口,面上笼着一层含霜。 “是的,教主大人。”努力挤出一个略有几分谄媚的声音,原本性子冷淡的槐安子极为不适应,还好,并未引起怀疑。 “说来听听吧。” “……” “父尊,还是我来说吧!”兰幽实在是为槐安子捏了把汗,连忙自己接过了话题。 烟雾缭绕,百花盛开,众人恭敬而立,听着兰幽娓娓道来。从跌落山崖到斩灭妖凰,兰幽说的话八九不离十,特别强调了宴会上神官说出的秘密,而至于那段尴尬的往事,便随便编了几句搪塞过去了。庭院里一派死气,因而,兰幽的声音便也愈发的清脆而掷地有声了。 一番话后,教主看了眼槐安子,神色软了下来,再次看向兰幽时,心中多了一分抚慰。看来,女儿可是越来越懂事了啊,而这位护卫,却也十分的称职。至少,女儿算是保住了,至于结发之妻,却又不知到底在何方。 教主轻轻挥了挥手,兰幽便识趣地离开了,只心里,依旧对圣妃娘娘隐隐担忧。 片刻后,探子来报,他们翻遍了整个万劫血窟,却并未发现圣妃漓芩的影子。教主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报告教主,我们的人在山上偶遇了一头奇怪的野兽,全身长满毛,见了我们就跑。看那体型,似人似猿,模样却是从未见过的模样……有人说,兴许是它……它把圣妃……”片刻后,又一位探子急匆匆跑了过来,一番话却是没敢说完。 “有这等事?”教主目光一冷,“现在它在哪里,我凯煞玄王倒是想会会它!” “教主不必动怒,这野兽,自然是要杀掉了……但是……” “快押过来,我要见活的,”教主顿了顿,“若真是它吃了漓芩,又怎么可以死得那么的痛快?” 冷冷一笑,教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得众人心底阵阵发寒。 很快的,野兽被五花大绑送了过来,只见它浑身长满黑色的长毛,杂乱而臃肿,身上挂着些残枝败叶,隐隐泛出一股土腥味。见了教主,它神色愈发的慌乱,努力蜷缩成一团,身子瑟瑟发抖。 见了它,教主心中涌起一股激愤,猛然拔出腰间的随身佩剑,剑锋直指野兽的咽喉: “孽畜,你到底把漓芩怎么了,快说!”长剑在手,教主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着,面色冷厉似地狱的修罗。 再看那野兽,透过杂乱的毛发,黑白分明的小眼睛里竟似盈*满了水光,与寻常兽类倒有几分不同。 “哼哼~”野兽轻轻哼了几声,随即转身就欲遁走,却被牢牢制住动弹不得。教主面色冷冽,逼视着野兽,眼中露出极度嫌恶的神情,而见到教主的目光,野兽竟然啜泣了起来,随即身子一软,竟晕倒在地上了。 见野兽竟如此不堪,看来再要审问是行不通了,教主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暂且收手了。 “押进地牢好生看管,待它醒来立即来报,本座要亲自审问!”冷冷下了个令,教主叫上众心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教主离开,几名小厮一起上前,扯手扯脚地提起了野兽,“就这副软弱的模样,真真丢尽了妖兽的颜面,居然敢伤害我们的圣妃,简直是找死!罢了罢了,反正也许过几日,你便成了一堆肉酱,若是拿给我们兄弟几个当个佐酒菜,听起来却也不错啊,哈哈!”往地牢一扔便拍拍手离开了。 入了夜,教主独自坐在夜明珠前,轻轻抚摸着圣妃漓芩软软的被子,神色略带几分黯淡。话说,这血棘山可不算大,而外面却又只有荒郊野岭,她会逃到哪里去呢?也许,真的被吃掉了吧…… 但又为何,她的占命灯依然跳动着微微的火光,而且色彩却也愈发的斑斓,似乎在提示着他一些什么。或许,她竟没死。只是,若是没死,又到底去了哪里呢? 思来想去,却也理不出个头绪。困倦袭来,教主倚着花柱沉沉睡过去了,手中还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香囊。这个香囊,是过去漓芩亲自给他绣的,一针一线,皆饱含着浓浓的情意。而且,为了绣制这香囊,她还差点熬坏了眼睛,可见,漓芩对他也是同样的用情至深。 渐渐的,教主沉入了梦境,梦中的圣妃身着一袭黑色的大髦,在雪地里独自悲哀地哭泣。那身形,越看越熟悉,竟有点像……糟糕!!教主从梦中猛然惊醒,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想起野兽的眼睛,和眼底氤氲的浓浓雾气,那里面似乎有熟悉的凄婉神色,难道……略一思量,教主心疼得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但是,却又怀疑这种想法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到底那头野兽从何而来,到底它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必须立刻问得一清二楚! 此时天刚蒙蒙亮,教主匆匆起身更衣梳妆。远远的,看见洞口似乎立了个人影,但眨眼间却又消失了。轻轻理了理长发,似乎并不在意,毕竟自己大梦初醒,兴许只是看花了眼罢了。 在小厮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将长发用玉环松松束在脑后,又换上了一件暗紫色的云纹锦袍,急匆匆便向地牢赶去了。 进得地牢,眼前一片惨淡,快步走入最深处的那个小房间,只见那所谓的野兽蜷缩在墙角。偶有耗子接近,被吓得惊叫一声,又往一边挪了挪。看着眼前的光景,教主不由红了眼圈——世上哪有吃人的野兽害怕耗子?而它的一举一动,却又像极了漓芩,看来,真相便也不言而喻了。 “漓芩?”含着泪,教主轻轻唤出了声。而听见声音,野兽微微愣了愣,随即却又转过头去,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漓芩,终究是凯扇哥哥对你不住,你受苦了啊!”施咒解了锁,教主忍不住冲进去,将漓芩紧紧环入臂中。“野兽”愣了愣,随即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教主柔顺的长发,而短毛上的污泥沾染在他衣上,深一块浅一块格外的斑驳丑陋。 过了好久,教主轻轻搀起漓芩,又渡去了几成的灵力,漓芩终究还是颤颤巍巍地站稳了。脚上血肉模糊,应是昨夜受了酷刑,看来那几个狱卒过一会儿便要保不住自己的脑袋!目光一凛,教主抱起漓芩,一步步迈出了幽冷的地牢。 出了地牢,见教主怀抱一个受了伤的怪物,众人皆是一片错愕,以为是教主失去妻子失心疯了,错把妖兽当美人。教主坚定地一步步将她抱到了小庭院,小心翼翼地放倒在了铺满华丽绸缎的榻上,用绣帕仔细拭尽了她面上的泥泞与泪花。 “教主?这……”幽游鬼子听说谣言后急忙赶了过来,本想告知教主底下有人乱嚼舌根子,没想到这一切竟是所言非虚。顿了顿,不由有些愣了。 “圣妃?”到底还是聪明人,只一眼,便看出了有几分不对劲,再一猜,不由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是……圣妃娘娘?”试探着问了问,却见教主微微点了点头,神色有几分沧桑。 “教主请耐心等等,在下立刻去叫圣女尽快赶来!” “快去吧。”轻轻吩咐了一声,教主一把握住了圣妃的一只手,抚摸着那软软的绒毛,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轻轻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之上。 “唧唧。”漓芩轻轻抬起长长的睫毛,目光依旧水一般的温柔,轻轻的启唇,却只发出一些怪异的叫声。 闻讯赶来的兰幽,见到眼前这一幕不由一惊,随即便猜到那榻上的正是圣妃娘娘,心中伤痛不已,连忙奔过去,轻轻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望着圣妃的面庞,痛哭失声。圣妃旧症未愈,此番又添新病,教人如何不痛心。 教主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儿,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心中也别样的酸涩。一家人就这样抱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刹那,兰幽觉得自己好希望这一切的温馨都是真的,她多么希望有这么慈爱的双亲!但是,理智却又告诉她,这些可能都是“偷来”的幸福,并不真正的属于她。在她心里,自己充其量只是一个冒牌货,一个打入魔教内部的不称职的“卧底”。 也许有朝一日,“正主”到来,这些父爱母爱带来的温暖,尽是会烟消云散的过眼云烟,而那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念及如此,心中又油然生出了一股彻骨的寒凉,泪水更是流得一发不可收拾。 “谁?”教主轻轻一抬手,钳住了一根小小的钢针。再次将目光探过去,那人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 海棠的小说后天就上架了,期待各位的支持捧场哦! 第六十四章 逃离 “快去,查查那是什么人!”教主目光一凛,幽游鬼子随即便吩咐下去了。 “这……的确是中了毒,不过此毒,元婴灵禽的卵之黄亦可解。教主请放心,很快圣妃便可安然无恙了。”探了探真气,冰龙不由又多看了几眼圣妃漓芩,心中不由扼腕叹息——好好的一个美人儿,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真真的天妒红颜啊! 微微摇摇头,冰龙自袖间掏出一个小小的玉匣,里面那一团黄色的粘稠液体,正是元婴灵禽的仙卵之黄。 “教主殿下可否借阴阳暗火一用?” “这……拿去吧!”教主伸出一只手,指尖赫然一簇小小的火苗,阴阳暗火本原本就是天教的秘术,此番正好派上用场。 借来火种,“唰”的一声卵黄便燃了起来,顷刻间便被炼化成了一滩黄色的粉末,兑了些水,冰龙将它制成了一种糊状的膏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教主和众人退下后,由兰幽亲自为母妃上药。 褪尽衣衫,圣妃露出了长满黑毛的胴*体,冷风袭来,微微有几分颤抖。 “母妃,忍着一点,马上就好!”兰幽将药糊均匀涂抹在了圣妃的身上。 不一会儿,毛发便尽数化作了齑粉随风而去,圣妃背上赫然一朵妖冶的红莲。倒吸一口冷气,兰幽不由伸手抚了上去,指尖微微发着颤。 “母亲,这朵红莲是……” “这是天教女子特有的纹身,澜儿背上可也有一朵呢。”穿好衣裙,圣妃支着疲惫的身躯斜倚榻上,握住兰幽的小手,“正是这朵红莲让父尊和母妃确定了,澜儿你就是我们的女儿。” 听闻此言,兰幽错愕不已,百感交集,泪水夺眶而出,身子也禁不住微微颤抖着。 自从来到了这万劫血窟,享受到久违的父爱母爱,虽然正邪殊途,但兰幽常常在心底希望自己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一直以来,惴惴不安的享受着这份“偷来的感情”。此番,得知了红莲的意义,兰幽终于确信自己真的是圣女,真的有了家,有了慈爱的双亲! 悄然拭去泪痕,兰幽心中泛起一丝恨意,浓烈的苦涩感在不断地蔓延滋长,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早已失忆,一切儿时的过往皆是听他人说起,忆不起分毫。她只知道,自己年幼时便离开了父母,在雷华镇几度遇险,差点就没命了。每当午夜梦回,她总会黯然垂泪,因为自己不能像一个普通小女孩那样承欢父母膝下。而那时,父母却并未来看过她,给她哪怕一丝的温存。 如今莫名成了圣女,从天而降父母的宠爱,虽然温暖,但这一切就像幻梦一般的不真实。而自己在雷华派苦苦的打拼,却是那么刻骨铭心。 可如今,真相却是她体内流着魔教的血液。雷华派与天教向来都是死敌,一旦再度掀起大战,自己何去何从?今后又该如何面对槐师兄和冰龙公子?如何面对寒缺月?还有松涛长老、众位同门…… 但毕竟血浓于水,无论是雷华还是天教,她都不愿让任何一方蒙难,也不愿任何一方将自己视作敌人。想要保全父母,又不想伤害同门。思来想去,别无良方,只有暂且对淮安子冰龙守口如瓶,见机行事了。 兰幽平复好心神,刚服侍母妃躺下,教主便轻轻走了进来,探寻般看了眼兰幽。见女儿点头,教主清雅笑了笑,坐在圣妃的床边。 两位“侍卫”也来了,兰幽愣了愣神,立刻携他们匆忙离开,待到走远了,心中依旧有几分慌乱。但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 “圣女,别来无恙啊!”又走了几步,却被一个黑色的身形挡住了,槐安子和冰龙心下一凛,便欲拔剑相向。而兰幽隐隐觉得不对,轻声吩咐二人远远看着,自己则坦然地直视神秘人的眸光。 “李师兄,别来无恙。”轻轻一句,便已是确认了身份。 “呵呵,你还记得李某,还记得雷华派?我还以为你圣女做舒服了,早把我们忘了!” “那毒,是李师兄下的吧?”兰幽面色冰冷,“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罢了,你怎么下得了手?” “这……”李师兄稍一愣神,“我倒是本想救她的,只怪她早已身中蛇兰剂之毒。” 原来,李师兄原本是和另外两个师弟一组,奈何却走散了,而他却阴差阳错地问到了万劫血窟的位置,又拾到了一张教主的令牌,这才混了进来。 进得山洞,李师兄摸索间误打误撞来到小庭院,发现了病重的圣妃漓芩,以为只是被魔教掠来的美貌女子。为了救她,他喂她服下了一枚养息丹,却不知药力毒性相冲,反而弄巧成拙。事后方知所救之人竟是圣妃。 “咦,你怎么对这妖女如此上心?难道,真的把自己当做圣女了吗?”一番话,倒有几分打趣。 “师兄你说呢?”兰幽眨巴眨巴大眼睛,神色煞是无辜。 李师兄心里暗暗有了定数——看来,兰师妹只是卧底罢了。再次看向她时,神色柔软了下来,心中也渐渐放松了戒备。 “师兄打探到了些什么?”兰幽故意抬了抬眉毛。 “一无所获……”李师兄倒是很诚实,“兰师妹呢?” “你说呢?”兰幽又挑了挑眉头,意思很明显——她也依旧一无所获。 “你……却也白忙活了一阵,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即刻便离去吧,若是晚了,师妹恐有性命之忧。”李师兄此番竟是对兰幽有些许心疼,毕竟,在他看来,她可是活在刀尖尖上呢。 兰幽略一思忖,便也应了下来,挤出了一丝浅笑。无论是为了天教还是雷华派,一无所获地离开,本就是最好的结局。一来可以拖延战期,二来也要支开李师兄,防止他再对双亲下手。 兰幽向槐安子与冰龙偷偷交代了几句,随即便收拾好东西匆忙离开了,教主那边,有他们帮忙善后却也足够了。而教主那边,只说是兰幽为了圣妃独自去山上采药,教主却也并不怀疑,只道是过几天女儿自然会回来的。 兰幽随李师兄出发,不多时,便转入一个幻境,无论如何也破解不了,一时之间颇有些乱了阵脚 。 “圣女采药,怎么采到这个地方来了?” 未见人至先闻人声,待到声音愈来愈清晰,身前一块大榕树后闪出一个玄色的倩影。 “你是谁?想干什么?”兰幽镇定地问道。 “当然是,除掉你们!”语气森冷,看来绝不是善类,只是轻纱覆面,看不清容貌。 “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仙剑出鞘,又是一场大战。但见那女子身法诡谲,招招致命,实力煞是惊人,却始终未占到上风。日头正强,三人身上皆渐渐发了薄汗,女子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毕竟,兰幽可是仙剑大会的魁首,又怎会轻易败给一个不知名的小喽啰? 这时,女子微微一笑,却又突然神秘地消失了。 渐渐的,兰幽感到身上腾起一股熟悉的燥热之感,已经经历过人事的她自然知道,此番自己确是又中了媚药。只是,这一次药性更猛,她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双眼迷离,不由自主向着李师兄凑了过去,轻轻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 印下一个吻,李师兄情不自禁地环住兰幽的腰,捧起了她那绝色的秀美面庞,而兰幽双眼迷离面色微红,模样极是醉人。身子一颤,李师兄禁不住再次将唇覆了上去。 “师兄,我……好热……好热”兰幽羞愤不已,却又渐渐失去了理智,轻轻唤了声,将李师兄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 李师兄先前还推搡着,想要唤醒兰幽,可渐渐也难以自持,一阵抓扯中,兰幽便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臂膀和胸膛,再过一会儿,竟只剩了一身单薄的亵衣。看着怀中娇妍的温香软玉,李师兄再也无法维持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之态了。 “你……你们……”清冷而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恍惚中,兰幽一抬眼,正对上槐安子一双愤怒的眼睛。 原来,方才兰幽与李师兄离开,槐安子与冰龙思忖片刻后终究还是有几分放不下,便也钻入这丛林之中,分头寻找。槐安子在林中遇着了一头可怕的妖兽,缠斗间,无意间便来到了此地。 此情此情,让槐安子激愤不已!那妖兽趁对手分神之际,瞬间回光返照加紧攻势,槐安子无暇抽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心上人被另外的男子占了便宜,心中气急却又无可奈何。由于分心,槐安子身上被划出了数道血痕,剧痛铺天盖地而来,渐有落败之像。 那厢,兰幽依旧被媚药控制不可自拔,任由李师兄对她胡拉乱扯,还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印上一个蜜吻。二人在树林中纠缠着旁若无人,场面愈发的香艳,槐安子悲痛若烈火焚心,却又无法抽身结束这场与妖兽的大战。 兰师妹,我槐安子救了你那么多次,难道还比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李师兄?他何德何能,竟要你如此投怀送抱?你,考虑过我槐安子的感受吗?既然,槐某得不到你的真心,此生,又还有什么意义? 长啸一声,槐安子双目通红,向着妖兽奋力砍去,却被一口咬住了胳膊,鲜血喷涌而出。再欲转身一刺,见了兰幽迷离的神色心神一滞,却反被狠狠地撞击在地,喉中泛起一丝甜猩之味,单脚跪地气喘吁吁。但妖兽飞奔而来,似乎根本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誓要将他撕得粉碎。 兰幽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一眼便看见受了重伤的槐安子与一头硕大的妖兽缠斗在一起,她努力挣扎想要挣脱李师兄的怀抱,但李师兄却陷入迷乱不愿松手。二人的一番拉拉扯扯被槐安子断断续续看在眼里,愈发失了水准。兰幽羞愤而痛苦,由于受到惊吓脑中突然也清明了起来,含着热泪,终于猛然挣脱了桎梏,发出一声痛苦的呼喊。 “槐师兄,你不要再分心了,会送命的啊!” 槐安子却恍若未闻,心神荡漾大失水准,依旧与妖兽战地惨烈。兰幽再无犹疑,手握紫越剑站了起来,顾不上自己衣不蔽体,面上一片坚定的神色。 “兰师妹?”李师兄愣了愣神,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一个激灵也清醒了过来,“师妹你这是要做什么,快住手!” 第六十五章 解救囚犯 兰幽似乎并未在意李师兄的话,心中满满的都是激愤,御风向着妖兽一剑刺了过去,正中胸膛。再一剑,原本就疲惫不堪的妖兽终究还是被斩于剑下。兰幽超常发挥,李师兄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并未发生,看来,他太低估了兰幽的身手与剑术。槐安子服下一把丹药又歇息了片刻,倏尔,伤势终于缓和了不少。 手提钰苍剑,浑身是血的槐安子向着兰幽步步靠近,面上苍白而森冷,似地狱中的恶鬼复仇而来。 看着槐安子提剑越走越近,兰幽绝望地垂下眼帘。而槐安子视兰幽如无物,从她近旁擦身而过,径直向着呆呆而立的李师兄步步逼近。 “槐师弟,你……”话没说完,钰苍剑便不受控制地穿体而过,鲜血喷涌而出。 “不要……”一声惊呼,兰幽软软地瘫倒了下去。 “槐公子,你可知道,杀害同门,罪无可恕!”这时,一身锦袍的冰龙一步步踱了过来,饶是他随性洒脱,如今却也难以冷眼旁观。 “看来,你这道貌岸然的仙门之辈,也有残害同门的一天啊!”又一个声音悠然响起,槐安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背后冒出森森冷汗。 “谁!”钰苍剑剑光一冷,却被一股灼热的气息逼了回来,待到一转身,却发现来者竟是一声玄袍的天教护法——幽游鬼子。而他手中的法器,正是天教有名的圣物,浮生棍。 “幽游鬼子救驾来迟,还请圣女恕罪!”扑通一声,幽游鬼子竟立刻跪下了,轻轻埋头神情谦恭。 “这……我不怪你。”兰幽顿了顿,却也有几分无可奈何,“既是来了,就回天教一叙吧。” “圣女自是要回的,至于你……”幽游鬼子目光一凛,电一般的投向了槐安子,“杀伐如此狠厉,你混入天教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报恩那么简单吧?” “……”槐安子默然,只盯着地上李师兄的尸首怔怔发呆。 尴尬之际,冰龙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一把便将槐安子牢牢护在了身后,面上含了一丝恭敬的浅笑。 “护法不必置气,刚刚,不过是有些误会罢了。如今,雷华奸人已灭,左右也是为了保护圣女的安全。”一番话言不由衷,却也是此番最好的说辞。毕竟,为了不能再死更多的人,只有落井下石委屈一下李公子了。 “真是如此?”幽游鬼子看向了兰幽,兰幽面上一凉只得微微点头算是认了。再看槐安子,依旧默然无语,面色难看得吓人。 “若真如此,既是对圣女的忠心,自然是好的。此番,便随我一道回去吧。”幽游鬼子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决定不再深究,只要圣女平安就好。 回到总坛,气氛似乎有几分异样。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这里似乎有了重大的变故,兰幽暗叫不妙,却不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细细一问,才知原是下毒害圣妃的奸细已然被捕,虽严刑拷打,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因而,今日午后便将行刑了。 听闻了消息,兰幽虽有几分诧异,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若是哪个小厮不慎得罪了教主,找个由头被当替死鬼灭掉,在“魔教”发生这样的事,却也在情理之中。这样想着,却还是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神武台,想看看如此倒霉的究竟是谁。“呜呜~~哼哼~呜……” 还未走近,便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声,音色听来似有几分熟悉。兰幽一凛,猛然抬头,却见被捕的“奸细”,竟是小麒麟!? 此时的麒麟兽已然化为人形,被粗粗的铁链牢牢缚住,还被施加了禁言的封印,嘴巴颤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再细细打量,只见麒麟兽全身是血,面色鬼一般的难看,就连那乌黑的发丝却也被揉得乱糟糟的。天可怜见儿,兰幽心下一疼,自知小麒麟是无辜的。 这时,教主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来了,为首的则是一袭红裙的大祭司噬月仙。噬月仙扭动着妖娆的身姿,对着教主耳语了几句,教主的面上立刻笼上一层含霜,目光凌厉地直直刺向了小麒麟。而此时,刚刚更衣结束的槐安子冰龙二人,也在幽游鬼子的带领下前来观刑。 “呜呜~~哼哼~~”身子微微扭动着,酷刑之后的小麒麟自是痛苦万分,看得兰幽心中焦急难耐。快没时间了,若是再不道出实情,恐怕小麒麟将会就此冤死,又添一条命债。如此想来,虽然心中有些不忍,却也只有对李师兄落井下石了。 “还请父尊放了小麒麟吧,他是无辜的!”疾步走到教主面前,兰幽几欲拜倒。 “你……竟认得他?”见了兰幽的反应,教主倒颇有几分意外。 “是。”兰幽微微低下了头。 “澜儿有话好好说,不必行此大礼。”教主见女儿这副模样,声音便也柔软了下来,眼底也尽是善意与抚慰。毕竟,他此生也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怎会不在意她的想法胡乱杀人? “圣妃刚刚痊愈,万劫血窟中便见了这家伙鬼鬼祟祟,若是说他无辜,又有谁人会信?”噬月仙峨眉微蹙,向台上一名刑徒递了个眼神,刑徒嘴角一咧,立刻祭起了法宝。 “母妃中毒之事另有隐情,还请父尊先听澜儿一叙,若是澜儿所言是假,再行刑也不迟啊!”扑通一声,兰幽真的跪下了,众人一片慌乱,刑徒也住了手似有几分忌惮。就连那信誓旦旦的噬月仙却也敛了厉色,毕竟,圣女亲自出面,这神秘的“来客”自是杀不得了。 “澜儿还是快快起身吧,有话好好说。”圣妃轻轻扶起了兰幽,用手绢轻轻拭去了女儿额角的汗珠——这孩子,竟被吓成了这样,难道真的冤枉了那少年?温雅一笑,向教主递去一个眼神,教主挥挥手,小麒麟身上的锁链应声而碎,接着便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兰幽一狠心,含着热泪便供出了李师兄,提到圣妃中毒只是一个误会。又补充了几句,意思是李师兄已被安怀斩灭,母妃中毒之事至今便可告一段落了。 至于那麒麟兽,兰幽坦然说它不过是自己的灵宠,心思单纯贪玩好吃,对任何人都无法构成威胁,恳求父尊放过它。一番话,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却也有八成出自真情实感。教主点点头,毕竟女儿的话又怎能怀疑?吩咐门徒们将小麒麟送到后院疗伤,务必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了。 抓错了人,噬月仙被教主狠狠瞪了一眼,却也只能忍气吞声,挤出笑脸回了一个礼,恨恨地离开了。 她原想邀功请赏,奈何不但落了个空,而且还得罪了教主和圣女,真真的想找个地缝钻下去,面上青白交加。跺跺脚,便快速地走远了。 “澜儿,你怎么了?难道……”圣妃快步走来,用神识轻轻探了探,不由眉头微微皱起,“怎的,竟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 “那位恶人委实可恶,竟敢伤害我凯煞玄王的女儿,真真的死有余辜!”心疼之余,教主不由有些咬牙切齿,递去了一枚小小的丹药。 心下一酸,兰幽颤抖着接了过来,丹药下肚,的确是好了许多。念及枉死的李师兄,此番自己落井下石,实在不是善举。但如若不说,不但李师兄救不活,就连更无辜的小麒麟也会性命不保,权衡利弊,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来到后院,小麒麟缩成了原来的面貌,毛茸茸的小身子上一片血肉模糊,就连那对小小的犄角却也缺了一块,狼狈不堪。 解了禁言咒,小东西不禁疼得哇哇直叫,在榻上不断翻滚着,兰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冰龙为它上了些药,伤口以看得见的速度渐渐愈合,感受着凉丝丝的快感,叫嚷声立刻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簌簌而落的泪花。 “小麒麟,是姐姐没有保护好你,姐姐对不住你……”抚摸着软软的鬃毛,兰幽不由也落下了泪,心中百感交集。 渐渐的,小麒麟便睡着了,轻轻捞起它小小的身躯揽入怀中,兰幽带着槐安子与冰龙二人向着圣女石屋的方向默然而去。一路上,各人都带着一分沉重的心情,不想说一句话。 到了石屋,兰幽掩上门扉,将小麒麟放倒在软垫上,又搭上一条薄被,小麒麟呼呼大睡浑然未觉。天色渐晚,兰幽稍稍用了些羹汤,便也睡下了。身心俱疲,兰幽睡得格外地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正午才猛然惊醒。 这时,门扉上传来轻扣的声音,用神识轻轻一探,原是随侍丫头们已静静恭候了多时。含一丝歉意,兰幽在服侍下更衣洗漱用了膳,翻出一卷薄书细细翻阅了起来。 “圣女,圣妃有请前去一叙!” “好的,我这就去!” 收拾了一下东西,兰幽便准备出门,见小麒麟却依旧昏睡着,索性便将它一把塞进了乾坤袋——若是留它自个儿待着,委实不太放心。 不一会儿,来到小院,不但圣妃在,就连教主也撩了长袍端端地坐着,面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澜儿,昨日之事看你吓得不浅,此番身子还好吗?”圣妃神色中带着一丝浓浓的关切,轻轻握住了兰幽白嫩的手指。 “母妃放心,澜儿身子已大好,不碍事了!”甜甜一笑,兰幽反握住母妃的素手,小猫一般顺势依偎在了她的怀中。 “昨日一事,澜儿受惊了,父尊特来看看你们。”默然片刻,教主也轻轻开了口。 “澜儿不要紧的,却也多谢了父尊的关怀之心。”兰幽起身,含笑微微福了福身子,“父尊此番前来,定是还有要事吧?” “澜儿说得对,此番,父尊特意为你备了件礼物压压惊。” 说到这里,教主自怀中掏出一个纹饰精致的木匣,一旁的噬月仙一眼看到,面容渐渐扭曲了起来。 ********** 海棠小说今天上架,感谢大家几个月来的不离不弃,海棠的文文会越来越好看的,大家的订阅支持就是海棠进步的动力哦!欢迎订阅哦! 第六十六章 命中之劫 正当兰幽暗自猜测着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时,一卷小小的玉简被递了过来,看上面的字迹,兰幽不由震惊了。 “石火鉴!?” “是的。”教主顿了顿,“澜儿,将这天教圣物石火鉴传与你,也算是为父的一点补偿。这么多年,父尊没有好好照顾你,终究是父尊对你不住……” 原来,自上次狩猎一战,教主便看出女儿小小年纪修为已达筑基,却也算是个奇才。只是,天教历代教主之后皆是体质特殊,若无石火鉴根本无法结丹,故而便思量着寻个机会助她一把。反正,这下一任教主之位,有朝一日也终究是她的,故而也不算是落入外人之手。 况且,此次金泽煞土一战,圣女立下了大功,却也是不得不赏,索性便算寻了个由头罢了。 “多谢父尊抬爱,澜儿定会好好修炼,不辱父命!”心中一喜,兰幽匆忙拜倒,叩首三次后,被教主虚虚扶了起来。圣女如此机灵识大体,孝顺恭敬,真乃天教一幸啊,教主暗暗窃喜,目光中尽是柔柔的深情。 本是父慈女孝的温馨场面,在一旁的噬月仙看来,却是格外的刺目。混入天教,摸爬滚打多年,她噬月仙的目的不就是那秘不出世的石火鉴吗?眼看好不容易混到了大祭司的位置,石火鉴却被送给了圣女,从此于她再也无关,噬月仙只觉心中压抑而痛苦非常。 但是,人家毕竟是圣女,又怎可杀而取之?如此说来,也许再无挽回之地了,怎不教人痛彻心扉?一咬牙,噬月仙决定暗自蛰伏等待时机,就算自己无法修炼该秘笈,也不能教她人身怀秘笈轻松快活。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主人,身份尊贵的圣女殿下。 回到石屋,兰幽又开始辟谷修炼,仅仅三天,便顺利修得了金丹之身。心想这石火鉴是个好东西,兰幽便也不打算归还教主了,索性私自留下准备日后带回雷华山,继续修炼。她自知,在这万劫血窟她是待不久的,不然若是发现自己身份有假,性命难保,甚至连槐师兄和冰龙公子,也无法落得个好下场。 刚刚收好石火鉴,幽游鬼子便匆匆忙忙地找了过来,说是有探子来报血棘山西北部出现了一只高阶的狴犴兽。狴犴兽全身是宝,故此行势在必得,教主选了几个精英教徒同去,也包括了圣女兰幽。毕竟,算来女儿结丹应该大捷了,此番正是一个大好的历练机会。而周围的,尽是教中高手,也算无性命之忧。至于自个儿,则在小院陪着圣妃,不忍让她再出意外。 一行人御剑的御剑,御风的御风,速度却也快了许多,不一会儿便翻过了半个山头。又过了片刻,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噬月仙突然身子一斜,狠狠地撞在了兰幽的身上。一阵目眩,兰幽身子一软跌入了深深的山谷之中。不过,这一次,运气便没那么好了。 头疼,锥心蚀骨的疼,也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此番自己竟落得如此的境地。狠狠咬破舌尖,疼痛使她一个激灵便彻底清醒,环顾四周却不由吓了一大跳。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呢?为什么,那么的黑?为什么,那么的寒凉彻骨?轻呼一声,声音久久回荡,心中愈发的空虚而森寒。 这时,远处突然泛起了浅浅的荧光,星星点点明灭闪烁着,空气更加冷了,甚至还有微风凉凉地拂在面上,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兰幽感到自己的身子正微微颤抖着,却提不起一丝的力气,甚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渐渐的,荧光愈来愈近,兰幽看见那竟是一团团发光的清气,包裹着一颗颗小小的骷髅头,原是保留了万年邪煞之力的上古邪灵。身子一颤,兰幽吓得跌坐了下去,这才发觉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悲哀,却也欲哭无泪。很显然,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左右,乾坤袋中还有些灵丹妙药,应该暂时还不会断送了性命。 似乎被发现了,邪灵们渐渐向着兰幽聚拢了过来,顷刻间便将她团团围住。毕竟是个孩子,兰幽一时没了辙,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似是感应到了兰幽的主动示弱,邪灵们光芒更甚,兰幽感到体内的灵力正被慢慢抽空,终于无奈而又恐惧地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身上竟是暖呼呼的,原是搭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想要翻个身,竹榻嘎吱作响,一位身着长筒锦裙的美妇闻声匆匆而来。 “阿红啊,你可算醒了……为娘还以为……”美妇泪中带笑,一只素手覆上了她的额头,神色一喜,似是颇为满意。 “你是……我的娘?”兰幽看着那美妇,心中感觉有几分怪异,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里来的。 “是啊。”美妇一愣,“阿红怎的,发了半个月的高烧,竟连娘都忘了?” 看美妇那般模样,兰幽的心猛然沉了下去,想要道出真相,一个声音却突然灌入了脑海之中。 “若是你能护得娘亲三日周全,就算达成了我阿红的心愿。三日后,姑娘不但能顺利返回血棘山,还能得到上古轮回杖作为报酬。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这……”兰幽愣了愣,随即便应了下来,回忆汹涌地灌入了她的脑海之中。 原来,这是一万年前的另一个世界,独立于大千世界之外,有着一套自己的运转规律。而阿红,则是这个世界的一个普通小女孩,惨死在了一场高烧之中,却迟迟不能忘记自己的姐姐和娘亲。因是有仙者曾预言,阿红的娘亲于何年何月何日有一场为期三天的灾变,阿红以命魂为代价换取了这个秘密后,决定拼着余生拯救自己的娘亲免于祸患。 可惜,仙者因泄露天机受了天谴,阿红也不能幸免于难,故而在悲剧发生的前一天便因高烧而死亡。命魂堕入九渊,而那个世界的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阿红在黑暗中悄然蛰伏。直到,遇见了与自己相仿的生人兰幽,这才破解了被时间禁锢的诅咒。此番,阿红想让兰幽代替自己,在那个世界待上整整三日,化解母亲宿命中的三日之劫。 对如此孝女心生同情,兰幽并未多想便应了下来,回忆潮水般汹涌而至,兰幽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渐渐的,压力逝去,兰幽轻轻抬起眼帘,右手指尖多了一块金色的契约印记,确是阿红豁出一切订下了魂血契约。兰幽心中一颤,起身坐了起来,誓要护得薛姑三日周全,不是为了轮回杖,而是为了对那对悲情母女的同情。 喝下一盏甜甜的椰浆糯米羹,腹中的饥饿渐渐缓解,神志也清明了许多。薛姑细心地为“女儿”换了条干净的锦裙,又拿出小方帕擦了擦她白净娇嫩的小脸,长发盘起绾成一个髻,鬓上簪上一朵洁白的小花,却也漂漂亮亮地格外讨喜。收拾好一切,二人欢欢喜喜出了门。 兰幽提高警惕,腰间的紫越剑竟也并未离身,似有感应般发出浅浅的嗡鸣。眼看一天过去,虽无任何异常,但兰幽丝毫不敢怠慢。平静的一天,便在忐忑中过去了。 第二天,又是出行,却是丝毫不敢懈怠。这时,一辆马车似是失控了一般冲向了而兰幽,薛姑挺身欲挡,兰幽一个咒马车便安安稳稳停了下来。车夫似是吓坏了,连连道歉,眉心一点浊气正缓缓消散。如若不是施咒及时,薛姑就算不死也会废掉一条腿。 第三天,兰幽不敢再让薛姑出门,索性便在家采取了最安全的活动方式——闲话家常。若是饿了,便又吃了些兰幽带在乾坤袋中的小食,生怕因为食物中毒而徒生变数,理应事事当心。 夜幕降临,最后一天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看来这女子应该彻底安全了,待到薛姑实在累了伏在桌前沉沉睡去,兰幽的使命似乎也正式完结。脑海中又出现了阿红的声音,似是非常满意,不过,兰幽直觉却觉得一切还没有结束,哪里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虽是如此,兰幽微微自嘲一哂——怕是自个儿想得太多了。而既然任务完成,这具躯体应该也是废了吧,生命一点点抽空,而此时薛姑竟然清醒过来了。 “阿红,阿红,你怎么了?!” 此时命魂已去,躯体再不受兰幽控制,竟然鬼使神差地剧烈扭动了起来,还发着高热,状似痛苦非常。不光如此,还声声喊着“娘亲,我不要死,死了娘亲怎么办”,惊得兰幽与阿红毛骨悚然。 渐渐的,挣扎的动作缓慢了下来,“阿红”面色通红地痛苦死去,薛姑被过了病气,又受了惊吓,面色死一般的惨白。一个不当心跌了一跤,脑袋磕在桌角之上出了许多血,终究还是奄奄一息。 “阿红,娘亲这就来陪你!”声音渐渐虚弱了下去,薛姑带着微笑渐渐失去了生命。 “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阿红又着急又心痛,拾起掉落的紫越剑便向着兰幽刺了过去。 ****** 海棠文文上架,海棠也在进步,后面的文文会更加精彩哦! 第六十七章 山洞奇遇 面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剑,兰幽避无可避,只得转过头去一脸的视死如归。而这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呼,待到回过神来,却见救自己的竟是被撞破了头部的薛姑。 “娘亲?”阿红愣了愣,却发现自己的手中剑正中薛姑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了一身。 “娘亲你……能看见我?怎么……” “傻孩子,莫要滥杀无辜,是娘亲命中有劫啊!”薛姑惨然一笑,捂着伤口轻轻倚靠在了竹椅之侧,连连喘息。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亲手杀了娘亲?”阿红面色苍白,拔出剑踉跄着连连后退,最后一下子狠狠撞在了竹墙之上。身子猛然一颤,那柄沾着娘亲血迹的紫月仙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泪水夺眶而出,阿红哭得愈发不可收拾。 原来,阿红幼时曾无意间撞破了一位巫师的占卜机密,被下了阴毒邪恶的诅咒。为了救女儿,薛姑甘愿献出命魂,为女儿又挣得了整整十年的平乐时光。 从那时起,薛姑便成了一个活死人,虽然看上去与平日无二,实则食无味,夜无寐。而阿红,则成了唯一的牵挂,让她挣扎着在这个世上,一天又一天地熬下去。直到……命中大限的到来。却不知,女儿也在做着同样的牺牲,和她的一样多。而这些,薛姑半年前才知晓,哭了整整三天三夜。从此,她便有了阴阳眼,能看见鬼魂。 这几日,她隐隐发现“女儿”性子变了,暗觉不妙,直到今日,看见女儿的残魄好端端立在那里,才得知了女儿的心事。挡下这一剑,不过是一个警告,告诫女儿不要再做傻事,伤及无辜,徒增罪业。 一番话后,阿红哭得失去了力气,啜泣着答应了母亲最后的请求——放过兰幽,连带着,也祭出了那根泛着金光的轮回杖,作为向兰幽赔罪的礼物。 接过轮回杖,四下里渐渐暖和了起来,阿红与薛姑的身体渐渐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碎屑,随风而逝。眼前的画面也模糊了起来,不多时,兰幽再次回到了那黑暗的九渊,刚才的一切,恍若一场长长的幻梦。 周围的,依旧是那些可怕的邪灵,但有了轮回杖,它们似乎忌惮了许多。虽则如此,漫天的鬼哭狼嚎依旧让人不禁毛骨悚然。黑暗中,兰幽慢慢前进,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了一点暖光,走近一看,原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一步步深入,身上也泛起了一丝暖意,只见前方似乎远远立着一个人影,定睛一看,却又有一丝诡异。 “你好……”由于紧张,兰幽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待到前人转过身来,只见一脸的青面獠牙。原来,竟是一只狼妖,而且,修为看来还不低呢! 见了兰幽,狼妖愣了愣,嘴巴一咧凶相毕露。兰幽暗叫不妙,紫越剑出鞘牢牢握在了手心,轮回杖则缩小插在了发间。 见了仙剑,狼妖一下子便被激怒了,长啸一声向兰幽扑了过来。兰幽也不怕,御风而起与狼妖战做了一团,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好不容易躲过了獠牙,兰幽一剑刺向狼妖心口,却被轻易地化解,刺了个空。再度反应过来,利爪已到了面前,紫越剑一横,只闻“当”的一声,被剑身生生挡住了。再一刺一削,并未沾到半点皮毛,反而在自己袖间留下一行深深的牙印。 看来,这狼妖身法诡谲,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催动神识一探,修为竟然已达元婴,兰幽自己这结丹之躯根本就不可能是它的对手,不禁有些颓然。 见兰幽迟疑,狼妖也并不恋战,索性便歇下了。席地而坐,狼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兰幽,看得兰幽心里隐隐有些发憷。 “兰师妹此战,煞是精彩!”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喝彩,待到来人走近,竟是槐师兄,只见他一身干净的月白色锦袍,饰满了金色的蜀绣云纹。不经意间,兰幽想起了另一个人,这身华服穿在他的身上似乎更为合适。 “槐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兰幽心中一暖——槐师兄应该是来救她的吧。 “被一个恶婆娘推了下来,侥幸生还。”槐安子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今,已经整整三天了。” “师妹也是莫名其妙的就来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兰幽也顿了顿,“也是,整整三天了。” 虽松了一口气,兰幽却觉得眼前的槐师兄怪怪的,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但是,想了半天,却又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兴许,是自己多虑了吧。 “既是如此,却也是缘分……左右,这天教的禁地,也不是那么好闯的。”槐安子摊摊手,沏了盏茶递过去,“兰师妹,看你面色不好,还是用盏茶歇息歇息吧。左右,那些邪灵是进不来的。” “如此,便也多谢槐师兄了。”兰幽接过探了探,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便也放放心心地一口灌下了。热茶下肚,身子暖了暖,倒是有几分舒坦。难得槐师兄到了这九渊地狱也如此淡定,此番竟有了喝茶的雅兴,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再看那只狼妖,竟也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前,颇有几分气定神闲。 “啪啪!”两声清脆的掌声过后,眼前的一切渐渐开始扭曲变形,兰幽倒抽了一口冷气。待到再次清醒过来,此地却已变了个模样,青山绿水,植被茂密。 “这里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兰幽不禁吓了一大跳,这里怎的如此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 再看“槐安子”,面色也渐渐开始扭曲,最后竟成了一张妖冶的女人脸。兰幽心中一颤——难道,是大祭司噬月仙? “交出石火鉴,我便放圣女一条生路。”轻轻开了口,声音确是噬月仙无疑,兰幽心一凛,不知何时竟和她结下了仇怨。只是,既然她是假的,那真正的槐师兄又到哪里去了呢? “不瞒圣女,刚刚一战不过试试身手,如今圣女结丹已成,这石火鉴,是时候交出来了。左右,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哈哈!”噬月仙清亮地笑了笑,随即却又立刻换了副严肃的模样,“圣女可知一句名言——和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个邪魅的声音悄然响起,只一瞬,噬月仙鬓边的一缕长发便整齐地滑落了下来。转身一看,竟是冰龙公子。 “你……怎么来了。”噬月仙面上的冰冷转瞬即逝,换做了隐隐的羞涩和恐慌。 “我,怎么就不能来?”冰龙玩味一笑,绝色的容颜愈发的妖娆,眼底一片玩世不恭的俊逸潇洒。折扇一收,轻轻抬起噬月仙尖尖的下巴,倏尔,眉头微微皱起,连连叹气。 “本是个美人儿,只是这脾气,咂咂!”放下折扇,冰龙惋惜地摇摇头,而噬月仙却是早已满面燥红。 “龙公子,我……”噬月仙正欲离去,却被冰龙一把扣住了手腕,一时竟也无法挣脱,只得默默站住了脚。 “美人儿这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竟不肯给龙某一点面子……”倏尔,腕间的力道猛然一松,噬月仙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几分尴尬。 “石火鉴一事,到此为止,还请圣女莫要介怀……”愣了片刻,噬月仙颓然丢下一行话,目光扫过兰幽,又深深看了一眼冰龙。 冰龙叹了口气,似是有几分失望,随即便伸手再度勾起了噬月仙的下巴,噬月仙身子一颤,却似被禁锢住了一般,与冰龙死死地四目相对。 “立下血誓,以后全心忠于圣女,一旦背叛,五内俱焚!”冰龙目光似剑,逼视着噬月仙棕色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噬月仙脑中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乖乖立下血誓。待到回过神来欲反悔,却早已无力回天,不由心中恨恨然,而冰龙则终于放开了她,一脸的心满意足。 望向冰龙,只一瞬,噬月仙竟看呆了,倏尔,却发现心中再难对兰幽产生任何敌意,只得做罢。此情此景,冰龙心中感慨万千——若是早早对月漾儿施此禁咒,也许,有些悲剧便会被扼杀在摇篮里了。想到那抹红色的身姿,虽不及兰幽姑娘,却也真真的风华绝代。 “这里是……”兰幽再次环顾四周,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有些难以适应,真真的诡异至极。 “噬月仙不才,未曾及时护得圣女平安,至于这轮回杖,还请圣女务必收好。”噬月仙单膝下跪,手中赫然捧着一支金色的“发钗”,兰幽再摸摸头顶,果然轮回杖不翼而飞。 “既是如此,”兰幽顿了顿,伸手接了过来,重新簪在发间,“我们现在……” “禀告圣女,靠了轮回杖,此番我们身在血棘山谷,已经安全了!”噬月仙深深埋头,暗暗奇怪着这具躯体竟然失控了,言不达意,行不过脑,难道那龙公子竟对她做了手脚?虽然颔首垂眉满面谦恭,但此刻的噬月仙却几乎快抓狂了。而这时,嘚嘚儿的马蹄声悄然响起,倏尔,一个身影自马而下,当即跪在了地上。 “幽游鬼子救驾来迟,还请圣女恕罪!” *********** 今天海棠起得好早,最新一章双手奉上哦! 第六十八章 活捉狴犴兽 “护法不必多礼。”兰幽面色一喜,将幽游鬼子虚虚扶了起来,只见他满头大汗面色红润,这几日捕捉狴犴兽定是累得不浅。 “狴犴兽,落网了吗?”兰幽递出一枚仙丹,幽游鬼子接过便当即服下,气息渐渐平稳了不少。 “多谢圣女关怀,不过这狴犴兽,确是一连数日踪迹难寻。”揖了揖身子,幽游鬼子道出了实情,眼底的谦恭之色,却是真的。 “不过,”幽游鬼子又顿了顿,“正在方才,在靠东的山谷中,发现了不少新鲜的狴犴之粪,应是跑不远的。” “如此甚好,就在那里设下法阵,定要活捉狴犴,进献给父尊!” “谨遵圣女谕旨!”幽游鬼子拜了拜,随即便骑上马儿带路,其余的人则紧随其后,祭出法宝各显神通。 此刻,天教众门徒正在血棘山西麓集结,茫茫一片竟有数百人,将西麓的山林围了个水泄不通。虽如此,害怕狴犴兽逃逸,又施加了霸道的结界,直教它上天入地,无所遁形。 血棘山西麓与别处不同,乔木稀松,灌木却是层层叠叠一大片,颇有几分壮观。此刻,虽天色湛蓝,血棘山层峦叠嶂风景秀丽,却无一人有暇分心。因为,不知何时,狴犴兽便要出世了。 “吼!”不远处传来了一声低呼,却也震耳欲聋,众人一喜,匆忙布下了法阵,等着狴犴兽自投罗网。果然,不一会儿,狴犴兽终于如期而至,被困在了法阵之中。 “当!”一声信号起,众门徒齐齐开始念咒,法阵绽放出万道金光,狴犴兽身子被金光牢牢缚住,动弹不得。只一瞬,竟是跌倒在地,看上去委实有些不堪一击。它,真的是高阶的妖兽吗?区区一个阵法,竟能将它困成这样,甚至连还击的力气也没有。 “圣女莫要轻敌,能在伏魔锁下保全性命的妖兽,委实难得一见。”兰幽耳畔,冰龙适时普及了一些常识,兰幽一惊,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金光所包裹的,竟是九州名号响当当的高阶法宝,伏魔锁!伏魔锁出世,天下妖兽莫敢不从,就连那上古妖王,却也要忌惮三分。原来,失踪的那几百年里,竟是落入了天教的手中。 渐渐的,狴犴兽的挣扎弱了下去,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躯,金光渐渐收紧,让它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轻轻呻吟着,体内的灵力飞速流逝着,模样极为可怜。 “它……不会就这样……死了吧?”见了它强烈的求生欲,和身上的累累血痕,兰幽不禁有些心软。看了看身旁,冰龙的眉头微微一舒,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与欣慰。 “兰幽姑娘,这头狴犴兽,实力不可小觑啊……”语气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倒是颇有几分凝重。兰幽心下一奇,待到再次转过头颅,却见狴犴兽身上突然现出丝丝缕缕的银光,与伏魔锁的金芒混合在一起,缠绕氤氲。金芒竟然渐渐弱了下去,然后“嘭”的一声巨响,伏魔锁现出了原形,原是一枚小小的金色铜环。而此刻,浑身是血的狴犴兽,终于自由了。 银光一闪而过,狴犴兽硕大的身躯逐渐缩小,在草地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定睛是一看,竟是一个身着黄衣的少年,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鬓发散乱,身上的衣衫早已残破得不成样子,还带着血迹,颇为狼狈。 幽游鬼子轻轻一挥袖,伏魔锁飞来紧紧握在了手心,还带着滚烫的热度,发出浅浅的嗡鸣之声。 那厢,天教门徒们不竟吓了一大跳,这厢,少年也渐渐恢复了意识。轻轻支起身子,容貌竟是不输冰龙,也算是个绝代美少年。只是,俊美的面庞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花,细细看来,早已凝结成了一颗颗水晶,剔透而纯净,一如他纯美清淡的气质一般。 “这……这竟是……”见了少年,一名机灵点的门徒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由面色惨白双脚发软,几欲跪下赔罪。而其余门徒见了,也跟着慌了神,少年的真实身份,似乎也猜出了七八成。原来,他就是上古狴犴神尊赤嫄的末子——赤莨神君! 赤嫄身为神尊身份尊贵,虽然九州允许猎杀狴犴兽,但赤嫄一脉的后代却是谁也不敢惹。此番,眼看着赤莨半条命都快没了,天教怕是会遭报应啊……看来,只得尽快禀报教主,再做补偿的工作了。 兰幽不知内情,只觉得这少年满身伤痕极为可怜,不由凑过去递上一枚仙丹。少年渐渐睁开眼睛,眸光一掠,眼底浓浓的恨意让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就是圣女?”声音清淡如水,却又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天生的倨傲。 “……是的。”默然片刻,兰幽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竟敢冒犯赤嫄之后,委实大胆了许多,却也不过蝼蚁之辈罢了。”赤莨挥袖拭去嘴角的血痕,语气清淡,却又字字冷厉清晰。 “赤嫄之后?”兰幽终于反应了过来,饶是不知赤嫄的名号,看少年倨傲的模样,还有天教高手们的惊慌失措,便知这“赤嫄”一脉,定是惹不起的。虽是如此,眼前的少年奄奄一息,当务之急是快些疗伤啊。 而冰龙心中似有几分不悦,却也伸手为他渡去了几成修为,少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话便也就此咽下不说了。 伤势是有缓解,但灵力依旧损耗过度,偏是那少年命硬,竟能在伏魔锁中保得三魂七魄的安然无恙,却也是大幸啊。虽是如此,片刻后,少年到底还是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不一会儿,医仙便匆匆而来,手中提着个大大的乾坤袋,倒似是装了不少的东西。喂饲下一枚丹药,又用药液洗涤了较为严重的伤口,但身为神之后,赤莨神君的愈合速度愈发的缓慢,只得待在榻上静养。 既是表明了身份,天域众人再不敢怠慢,一应用具都是最好的,只求莫要让赤嫄神尊前来替子寻仇。 时间过得飞快,而天教中的一切依旧井然有序,按部就班,虽然发生了诸多变故,却也并未让凯煞玄王中断复仇的大业。只是,这是一个冗长的过程,念到兰幽现在还小,便也未加透露恐让她徒增压力。 至于那两名新来的侍卫,虽然和圣女走得很近,却也毕竟来历不明不得不防。故而,几个月来,槐安子却是一无所获。而冰龙,本就事不关己,此行便也只求图个新鲜,聊以解闷罢了。 三个月后,在数百枚灵药的润养下,赤莨神君的内伤外伤终究还是愈合得差不多了,试着想下地走走,但脚一沾地,只觉软软地使不上力。苦涩一笑,原来这就是仙界的灵药,和神界的完全不能比啊。 不过,如此的愈合速度,却也算是费了一番大功夫,赤莨心下一软,便也不忍再去计较了。半个月后,伤势痊愈。同为纨绔公子,赤莨与冰龙居然惺惺相惜,结成了生死之交。只是,冥冥中,他渐渐对冰龙生出了一丝别样的情愫,觉得只要他在,自己就会很踏实,连带着竟有些嫉妒圣女兰幽。 看得出,冰龙对兰幽也算是一片钟情,只是有人心中就偏偏,不!乐!意! 冰龙本就聪慧,赤莨的古怪念头他倒也猜出了七八成,不但不生气,反而还起了几分玩闹之心。毕竟,倾心于他的女子数不胜数,但男子,赤莨还是第一个呢,如此,倒似乎有趣极了。左右,赤莨神君也是他万万不可得罪的,如此甚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雷华派那边多数弟子早已无功而返。其他的,或遇不测或死或伤,或流连凡尘,索性便一走了之了。而作为松涛最骄傲的弟子,兰幽却似凭空蒸发了一般,被掳去就再无消息。为此,松涛心神忧虑夜夜抚琴,只盼她莫要出事,或是闯下什么祸患惹火上身。 转眼,下山已有半年了,由于迟迟未打探到确切消息,雷华派那边便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这,冥冥中正中了松涛与兰幽的下怀。而兰幽,似乎已经习惯了圣女的身份,甚至开始介入天教的一应管理,风生水起不亦乐乎。雷华派对她来说,虽然颇为眷恋,但一时半会儿却没有合适的理由回去,却也只得作罢。 至于槐安子,虽然过去和天教瓜葛不大,但半年来的相处却让他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但虽如此,毕竟是雷华中人,还是日夜期盼着回雷华山,回到那个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但是,却依旧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如此,纠结了又有半个月后,一天夜里,远行多日的冰龙公子突然回来了。一回到魔窟,冰龙立刻冲进石屋,而此时兰幽恰好睡不着,目光一凛长剑抵在了冰龙的咽喉。 “说,你是谁,到底是何居心?” “兰幽姑娘息怒。”声音妩媚而婉转,兰幽闻之便知是冰龙,神色也渐渐柔软了下来。 “你……为何深夜至此?难道……”如此莽撞并不是冰龙的一贯作风,兰幽暗叫不妙——看来,外面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第六十九章 半路遇刺 借着夜明珠突然绽放的光芒,只见兰幽眉毛紧缩,长剑却早已轻轻放了下来。冰龙却也一改往日的随意洒脱,面色似有几分凝重,虽然知晓后果,却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兰幽。 “青华峰松涛道人病重,目前的青华峰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语速有些急促,但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 “什么?!”兰幽愕然,眼底尽是悲哀与自责。的确,身为青华峰真传弟子,她不但玩忽职守,而且在这关键的时候却在别处逍遥快活。既是无法担起肩上这沉甸甸的责任与义务,她便根本就不配这个真传弟子这个身份,更对不起师门的抬爱与厚望。 但是,好不容易与父母重逢,融入这天教,又教她如何舍弃不顾呢?两相矛盾,愁肠百转,兰幽终究还是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兰幽拟好了一封书信,而得知讯息的槐安子也匆匆赶了过来,自知雷华山出了此等大事,兰幽说不定会急得自乱阵脚。此番,看见她依旧好端端的,只眉间氤氲着一抹淡淡的愁云,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不过事已至此,按照兰师妹的个性,看来是非走不可了。 此时圣妃还在睡梦之中,由于女儿归来旧疾也治愈,几个月来睡眠倒也颇为安稳。兰幽蹑手蹑脚走进小庭院,轻轻将信笺放在母妃的枕边,握着母妃的素手,端详着那令她魂牵梦萦的温雅容颜。为了师父,为了师门,如今她只得抛弃自己的父母,远走他乡,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也许,下一次见面,便是反目成仇。 “母妃,你会原谅澜儿吗?澜儿,也是迫不得已啊……”声音一颤,一行清泪不由悄然滑落,滴在了圣妃恬淡的睡颜之上,又被一方薄绢轻轻拭去了。 “母妃,兰幽……就此别过!”一狠心,兰幽拭去泪痕撩裙拜倒,深深地三度叩首。礼毕,为母妃掖好被脚,兰幽头也不回地怆然离开了。 而父亲的寝殿,兰幽却是去也不敢去,只下跪重重地叩了三次头,当做是最后的告别。礼毕,拾掇好乾坤袋,兰幽随着冰龙与槐安子,趁着守卫松懈,黯然离去了。路上,那枚九莲城副城主赠送的勾玉不知何时遗失,待到想起时,却也再踪迹难寻。 晨露已晞,圣妃渐渐自睡梦中醒来,刚一起身,枕边赫然一封淡粉色的桃花笺。看上面“母妃大人轻启”六个大字,确是女儿澜儿无疑,宠溺一笑,权当做是女儿的又一番心意。 拆封细细读来,字里行间尽是浓浓的孝心与眷恋,圣妃心中一悦,微微勾起了唇角。可是,渐渐的,圣妃神色凝重了起来,最后喟然长叹,却也无可奈何。泪水浸湿了书笺,晕开了不少还未干透的黝黑墨迹,字迹凌乱而斑驳,虽依稀可辨,却也煞是刺目。 不多时,教主推门而入,见了圣妃的模样颇有几分意外。地上,有一张薄薄的书笺,教主心中一奇,便拾起细阅。片刻后,终究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澜儿心高气傲,又事事以大局为先,此番确是非走不可了,却也怪不得她。却不知,兰幽信中,有意隐瞒了不少的真相。 这厢教主圣妃默许了女儿的不告而别,那厢兰幽一行早已走出了老远,来到了玄水之滨。玄水附近向来都是风水宝地,农田肥沃,鱼虾鲜美,灵气精纯,养育了一方百姓,也得到无数修士的青睐。 此番,得以路过玄水之滨,一是为了抄近道,二则也是顺便尝尝那道远近闻名的玄水蟹煲。面对美食,三人一点也不含糊,只一会儿砂锅便见了底。小麒麟闻着香味渐渐醒转,待到反应过来,见蟹肉早已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撇撇嘴都要哭了。 继续赶路,忽然又一阵幽香袭来,疾风掠过,前面赫然立了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异女子。只见她若隐若现的肌肤绿得发亮,剔透的眸子泛着奇异的光,身上倒是一袭精致的华服,粗粗的头发被绑成了无数的小辫子。虽然相貌丑陋,却也自有一番异域的风韵。 “这两位公子好生俊秀,不如便做姐姐的男宠,拥有一辈子享不尽的富贵荣华!”纤臀一扭,虽然性感,却也丑出了天际。槐安子眉头微皱,神色中似有几分嫌恶,而饶是冰龙,却也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姑娘还请自重!”片刻后,冰龙微笑着清朗回了一句,拉起兰幽就欲离开。但有人,偏偏想得寸进尺。 “自重?这位公子不要那么凶嘛,人家哪里就不自重了?”微微一哂,女子极有风韵地瞥了一眼冰龙,眼中现出一丝娇柔,冰龙的面色随即竟柔软了下来,神情似有几分迷离。女子作势就要吻上去,却被一柄折扇弹开了,但见冰龙突然面色铁青,嘴角溢出一抹血红。 “媚术?倒还欠几分火候,不如跟我宫中那些美人儿们学学,兴许能长几分见识!”语气渐渐冰冷了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女子面色一冷,“竟敢如此对待堂堂西海女妖,冰龙公子委实过分了!你可知,想要承恩于我娇娥的男子,可是多得很呢!” “原是娇娥姑姑,若是不用媚术,又有哪个男子肯多看你一眼?不过一介丑女,自轻自贱,竟还自诩‘娇’‘娥’二字,咂咂……”冰龙捏起她的下巴粗粗看了几眼,眉头一皱便厌恶地甩开,连连摇头。 他心中也知,西海妖族煞是难缠,只愿此番速战速决。左右,西海妖族与九州龙族向来就不和,不如就索性得罪到底,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没使出来。 “你……莫要太过狂妄!”娇娥怔了怔,声音由于愤怒微微颤抖。 西海妖族,虽然其丑无比,却天生媚术,久而久之,便个个都以为自己是绝色的佳人。如今,眼前的绝色公子对她指着鼻子骂,心中自然委屈。含泪又看了眼槐安子,槐安子为躲避媚术转过头去,却也并不理会。 如此这般,娇娥恼羞成怒,清啸一番便祭出了一根长长的三叉戟,向着冰龙刺了过来。身形一转,三叉戟擦着衣襟掠过,娇娥对准他的脖颈轻喷了一口气,冰龙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次反应过来,一片冰刃疾驰而来,击在三叉戟上,震得娇娥虎口一疼,差点松手。三叉戟一转,刺向槐安子的面门,见钰苍剑出鞘,又借势刺向了兰幽。兰幽身子一颤,慌乱间紫越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只得立在那里乖乖等死。这时,面上一暖,这一次替她挡剑的竟是冰龙。 “你……”娇娥一愣,不知这碍眼的小姑娘竟能得到如此礼遇,“哐当”一声三叉戟落了下来。不知为何,此番竟对冰龙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好感,就连自己也自觉有些不可思议,转而的,则是无尽的嫉恨与痛苦,有些喘不过气来。 “娇娥,你怎么在这里?”一位俊秀男子匆匆赶了过来,一把拉起娇娥,娇娥颤颤巍巍地倚靠在了男子怀中。见那男子眉心的煞气,应是也中了媚术无疑,只是毒已深入骨髓,药石无用。轻轻抱起娇娥,男子电一般地御风而去,看来法术竟与兰幽不相上下。 龙族向来强大,伤口的愈合速度格外地迅速,只片刻,便恢复如初,兰幽不禁松了口气,又递上一枚珍贵的仙丹。丹药下肚,不多时便补足了气血,面色也愈发红润了许多。 槐安子却有几分不自在,瞪了一眼冰龙,随即一把拉起了兰幽纤长的素手。兰幽愣了愣,也就任由他拉着,冰龙虽心中有些不悦,却也无奈地摇摇头——兰幽姑娘虽然是个美人儿,却是心有他属,可惜啊可惜…… 又翻过几座大山,转眼便回到了九莲城,虽只过了短短的半年,却有一种故地重游世事沧桑的领悟。毕竟,目的变了,而心中的,却也是别样的一番情怀。而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如寻常。 不一会儿,三人在路口逢着了那熟悉的老头,他的身份冰龙自然是认得的,原是九莲城的副城主骞煜尊者。见他们安然而返,骞煜心中有几分意外,却也并未过多追问,一行人便找了个客栈各自歇下了。 入了夜了,兰幽坐在镜前洗漱更衣,整整半年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又要恢复自立还真有些不太习惯,花了好长工夫,才终于将发间的钗环珠花尽数拆解下来收好,而此刻早已睡意全无。 夜色静谧,兰幽自怀中掏出一本薄卷,借着夜明珠细细翻阅了起来,任时光流逝斗转星移,竟是有些痴了。 在隔壁的房间,槐安子倒是早早歇下了,只是心中依旧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梦。这时,窗外传来一阵疾风,刹那间,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朝着他的面门刺了过来。槐安子一惊,猛然睁开了眼睛,但却似乎有些晚了。 第七十章 兰幽得病了 “大胆!”只听一声怒吼,本已快抵上槐安子喉头的匕首,被一个强劲的力道弹得远远的。再回过神来,兰幽只一闪身,便堵住了刺客的所有退路,一时之间气氛格外紧张。刺客冷笑一声,匕首向兰幽的咽喉飞速刺了过去,却被清醒过来的槐安子,一个反手便牢牢握在了手心。 “刺客当成你这样,还真有几分可悲啊,咂咂。”一个软媚的声音陡然响起,只见冰龙不知何时推门走了进来,只一个咒,便将他缚牢牢在了一根粗壮的藤条之中。轻轻摇摇头,神色似有几分失望,看得刺客恨不得一把将他撕得粉碎。 “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哪来那么多废话!”吐了口唾沫,刺客似乎想得个痛快,而目光却又有几分犹疑,被冰龙瞬间捕捉。微微皱了皱眉,冰刃一出,顷刻间便让那刺客“如愿以偿”。 “若是……留个活口……”此番,兰幽倒觉得有几分可惜,但冰龙面上一冷,只用神识探了探,随即便在刺客右手心里翻出薄薄的一叠极品爆符。原来,只要晚了一步,不说他们,整个客栈可能都会被夷为平地。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冰龙公子,这刺客虽是有备而来,此番却也算是栽了。 解决完刺客,众人再无睡意,索性便就着夜明珠的微光,安排起了返回雷华山的行程。不知不觉,天已大亮,稍稍拾掇了一下便出发了。 放出袖中的马车,施了个咒便又恢复如初了,一路也还算平稳,过了几天几夜终于回到了雷华山脚。告别冰龙御剑而起,兰幽与槐安子双双来到太白峰面见掌门,既是久别重逢,该有的礼数自然是一点都不能少。 宽阔的大殿上,无痕掌门端然而坐,虽然须发尽白,但面上却是一点褶子也没有,甚至还焕发着健康的红光,真真乃鹤发童颜。见兰幽与槐安子同行,掌门轻轻笑了笑却也不置可否,目光中尽是平淡与了然。 “你们下山已有数月,此番又全身而归,可否打探到了什么魔教的动静?”一番话,倒是有几分迫不及待。 “回掌门,”槐安子谦恭地垂下头颅,一番话掷地有声,“一无所获。” “那你呢?”无痕有几分失望,转而看向了兰幽,目光中似有几分希冀。 “回掌门……弟子也……一无所获。”一番话后,无痕的希望彻底落了空,面上也显出了几分不耐烦,挥挥手便让他们退下了。 半年了,出去的弟子走的走伤的伤,甚至还有人送了性命,损耗十之一二。而返回的弟子,却皆是“一无所获”,怎不教人心中添堵啊。 不过,既是回来了,自然有赏,兰幽与槐安子也不例外。得了几枚丹药,并上几株廉价的仙草,便也就这样打发了。得了奖赏,二人谢了恩,兰幽立刻巴巴儿地向青华峰御剑而去,也不知师父病重的消息是真是假。 来到熟悉的弟子楼前,阔别数月风景依旧,让她不由心生感慨。御风越过武坛和书楼,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松涛道人的寿涛殿。拾级而上,推开殿门,却未见到想象中的灰败压抑之态。 此时,松涛正斜卧在竹榻之上,手中随意翻阅着一卷医书。身上的,是一袭碧蓝色的棉质道袍,又披了件乳白色的大髦,桌上是几个小小的瓷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闻起来颇为舒服。 “弟子兰幽,拜见师父!”阔别已久,再度重逢时,兰幽心中尽是担忧与自责。身为一脉弟子之首,却贪恋红尘延误了归期,而且还胆敢诓骗掌门,委实的大逆不道。只是,如今的兰幽,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孑然一身的孤女了。一番历练后,心中有了牵挂与执念,肩上的担子,也愈发的沉甸甸的了。 “兰儿回来了?!”松涛心中一喜,抬头一眼便寻到了兰幽的身影,心中一激动,不由又咳嗽了起来。 “弟子不肖,贪恋红尘,竟连师父病重也未曾及时赶回,还请师父按律发落。”心中有愧,兰幽当即便跪下了,身形愈发的单薄,倒让人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怜爱之感。松涛微笑着摆了摆手,一个小厮顷刻间便送来一块蒲团,算是赐了座了。 “为师不过旧病复发,倒也并不严重,养上几年便会痊愈如初。再说,此病与你无关,又何来发落之说?”语气轻柔,兰幽心中不由一暖,而更多的则是紧张与惭愧。只是,干系重大,她必须守口如瓶。 松涛又挥了挥手,一位白袍弟子匆匆而来,轻轻递上两叠厚厚的册子后,恭敬地侍立在侧。兰幽翻了翻,其中一叠尽是些剑谱与心法,原是她离开半年以来落下的功课。而另外一叠,则是青华峰的一应清单,原是松涛病卧许多安排无暇亲临,只有请兰幽代劳。 青华峰位居雷华派诸脉之首,但松涛病重那段时间却也颇为松散,如今稍有好转,真传弟子兰幽也顺利归来,有些琐事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得了令,兰幽便接过册子识趣地退下了,施咒涤去夜明珠上的暗尘,松涛继续翻阅着那卷厚厚的书册。不一会儿,药煎好了,松涛接过一口灌下,身子倒又舒坦了许多。 “兰师妹,你可算回来了!”刚刚走出寿涛殿,一袭紫裙的寒缺月花蝴蝶般窜了过来,紧紧搂住兰幽瘦瘦的胳膊,“唔~~几个月未见,师妹似乎长高了不少,看来过得还不错嘛……” 嘴角一咧,寒缺月促狭地笑了笑,脾气倒是一点没变。 “数月未见,师姐的容颜可是越来越好看了呢!”兰幽调皮地调侃了一句,寒缺月面上一红,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的肚皮。 “雷华派上下,谁人不知,兰师妹才是才貌双绝的第一美人。莫要打趣,逗弄师姐玩呢!” 其实,寒缺月的容姿的确比过去好看了几分,原是天天一大早便用花汁敷面,又涂了许多仙草泥养护,奈何,却怎么也不及兰幽的一派天生的好模样。只是,既是姐妹,寒缺月心中根本没有存一丝攀比嫉妒之心,二人并肩坐在灵溪畔闲话,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话说那日兰幽携“侍卫”离去,教主左思右想终究还是不太放心,索性便让幽游鬼子循着气息暗地追踪,却只在半路上寻到了那枚作为记号的勾玉。看来,此番算是真的跟丢了,教主气急,怕圣女半路被奸人掳去,或是回到雷华山,为复仇大业徒增麻烦。 辜负了教主的信任,又给圣女带来了危险,幽游鬼子在冰冷的地上长跪不起,请求教主发落。 毕竟是一头忠犬,教主便也并未打算过多处罚,只是叫他面壁三日罢了。转念一想,圣女既是自愿离去,便是有着自己充足的理由,信笺上写得倒是很清楚,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而那身修为和剑术,再加上那对死心塌地的神秘“侍卫”,应该可以逢凶化吉。如此想来,攥地紧紧的拳头终于还是渐渐松开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清晨,兰幽便来到了熟悉的青华峰后山。在山下斩妖,她倒是得了不少的历练机会,因而剑术并未荒废甚至大有长进,几套剑法也愈发的得心应手,片刻后,便出了一身薄汗。 撒下一大把兽咒符,此战颇为畅快,不一会儿兽奴便尽数化作飞灰,而林中的灵气也似有感应一般,发生了一波又一波的波动。 波动越来越厉害,竟似起了一阵狂风,树叶沙沙作响,兰幽脑中也渐渐泛起了一丝晕眩之感,扶着身旁的一棵大榕树,这才稍稍稳住了身形。这时,丹田一暖,大量的灵气似是受了到了召唤一般,咆哮着向着她汹涌而来,却又被尽数吸收,身子寒一阵暖一阵。兴许是境界又要突破了吧?只是这次,颇有几分不同寻常。 承受不了迎面而来的强大灵力,兰幽身子一颤,终于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却是到了一间小小的弟子房,身下是厚厚的褥子,身上搭了一层薄被,而上方的,则是一袭淡紫色的纱幔,倒有几分古朴雅致之感。再看身旁,一位身材纤柔的女孩半跪在榻前,伏在她身上沉沉睡过去了,看那身段倒有几分熟悉。 “兰师妹醒过来了?”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女孩扬起小脑袋,原来正是寒缺月,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对俏皮的梨涡。 “寒师姐,我……”回想那时练剑,体内灵力四处乱窜,差点就走火入魔了,兰幽到现在还依旧仍心有余悸。只是,这次怎么会晕倒呢?寒师姐,又是怎么发现她的呢? “兰师妹,你可终于醒了,只是……”寒缺月起身,伸手轻轻拂了拂兰幽的额头,面色立刻严峻了起来。 “怎的,灵气竟是这样的乱,难道是……糟糕!”寒缺月身子一颤,立刻从榻下翻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紧张地翻找了起来。 “师姐……你……”见了寒缺月的紧张模样,兰幽隐隐猜到自个儿的身子定是出了大碍,不由也心下一寒。 “竟然找不着,到底怎么办啊!”翻找一番,寒缺月一无所获,急得都要哭了,而兰幽则依旧有些莫名其妙。 “寒师姐,你这是怎么了?”心中疑惑,兰幽欲言又止。 第七十一章 龙辰宫 “兰师妹,唉……你竟连遭了暗算都不自知……”寒缺月的语气中,泛出明显的焦躁与无奈。 “暗算?难道,竟是什么毒物吗?”兰幽心中一奇——什么事竟能把寒师姐紧张成这样? “放心,”兰幽轻轻握住了寒缺月的手,“师妹从小就百毒不侵,不碍事的,歇歇就好!” “若是毒药,倒还好过了几分。兰师妹,你中的,可是上古邪术噬魂禁咒啊!” “噬魂禁咒?!”这个名号,着实将兰幽吓了一大跳,而到了如今,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竟是只剩了半条命。寒缺月刚刚的一阵翻箱倒柜,应该是在寻找解除邪术的办法,看来,此番自己要多受些苦头了。头痛再次袭来,锥心蚀骨,兰幽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噬魂禁咒乃上古魔族所创,被列为十大邪术之一,仅次于夺魂令,失传已有三百余年。如今,再次横空出世,却也只能怪兰幽太过倒霉。毕竟,到了如今,能够对付此邪术的能人异士,早已越来越少。 面色越来越白,轻哼一声后,兰幽终究还是渐渐晕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边的嘈杂声渐渐清晰了起来,身子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一般,全身紧绷,脑部的疼痛感依旧锥心蚀骨。 “兰师妹怎么样了?”听来,声音似有几分焦躁,应是哪位陌生的师兄。 “是啊是啊,兰师妹到底中了什么毒?”又一个声音传来,这次应该是哪位不认识的师姐。 “……” …… 耳畔的声音左一句右一句,皆是在关心兰幽的病情,兰幽心中一暖,几欲落下泪来,但怪异的是,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觉莫名的疼痛和压迫感。 片刻后,唇畔但觉一片清凉,原是一枚丹药送至了口中,顺势咽下,但却无任何作用。反倒是,额上又开始发烫了。 “这……这体质,倒是有些不对劲,咂咂。” “难道,兰幽她真的没救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委实有些难办,恕老夫无能……” …… “你……” 突然有一股暖流从头顶源源不断地渡了过来,四肢百骸在润养下格外的舒服,身子触到了一丝冰凉,而后便再次失去了意识。 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一个冰雪般的男子抱着她腾云而起,在碧空中自由地翱翔,畅快无双。欢笑之际,忽然一阵金光灌顶,刺目的光芒在眼前一晃,兰幽一下子彻底惊醒了过来。 鼻间有一股淡淡的异香,丝丝缕缕格外好闻,轻轻睁开眼,但见自己正身处一个宽阔华美的殿堂之内。一应陈设虽奢靡,却又雅而不俗,身旁的铜鹤熏炉口中,溢出了乳白色的淡淡薄烟。 再看自己身上,早换上了一袭宽松舒适的绵绸衬裙,瀑布般的长发被束成了两个尖尖的小锥髻,用淡紫色的丝缎轻轻绑好,额前垂下几缕散乱的碎发,细细端详,镜中的模样愈发的清丽如画。身上的疼痛之感少了大半,兰幽试图运气调息,却发现体内空空如也。这身修为,难道就这样废了吗?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比死还要让她绝望,心中一寒,兰幽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兰幽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听闻了房中的异响,一位眉清目秀的小丫鬟立刻推门而入,将兰幽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兰幽身形一晃,终究还是稳稳地站住了。 “这里……是哪儿?送我来的……又是谁?” “这里是龙辰宫,是顺王殿下送你来的,殿下为了替你解咒耗费了好些灵力,至今还在闭关呢!”小丫鬟伶牙俐齿地说了一大堆,兰幽思忖片刻,从中提取了些有用的讯息。 噬魂咒是靠聚敛灵气而使对手爆体而亡,这在不少小册子上都有记载,而既是如此,废掉全身修为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应对方法。只是,自己这一路的摸爬滚打努力修炼,又自恃天生灵根,要放弃还真有几分舍不得。 此番,这位所谓的“殿下”,看来还真有几分胆识,兰幽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会会他。不过,人家为了救她,至今闭关,兰幽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这人为什么要如此舍己相救?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好感与好奇心。 “兰幽姑娘今朝的气色倒是不错,只是这小身板却也瘦削了许多,咂咂。” 熟悉的软媚声线陡然响起,兰幽心中一喜,连忙回过了头去,来者果然是冰龙公子。只见他身着一袭大红撒花长袍,冰蓝色的长发用红绳松松地束在脑后,衬得玉塑冰雕的容颜愈发的妖冶魅惑,明艳醉人。 “恭喜殿下出关!”见了冰龙,小丫鬟立刻盈盈拜倒,而其他负责掌灯看门的随侍婢女,更是跪了一大片。 “出去吧!”只一个慵懒随意的手势,丫鬟婢子们便识趣地离开了,屋里只剩了龙公子与兰幽,倒是有几分尴尬。 “你……”兰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兰幽姑娘请放心,灵力的虚空只是暂时的,你不如就先在这龙辰宫歇下吧!”嘴角一勾,冰龙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又为兰幽搭上一件雪白的貂绒大髦,“既然修为散尽,那就多穿一点,可别凉着了。” “多谢龙公子关照,兰幽身子早已大好,不便过多叨扰,打算早日回到雷华山,也好继续潜心修行。” “姑娘暂时还不能回去,若要恢复法力,冰龙自有妙法,只是目前时机未到。”冰龙眉头微挑,神情似有几分促狭。兰幽思虑了片刻,便也应了。 “只是,既是身子已大好,兰幽姑娘便随龙某去别处转转吧!左右,这几日毓芳苑花开了不少,却也算是个好去处。” “冰龙公子盛情相邀,兰幽自是却之不恭了!” 龙辰宫,毓芳苑,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花间随意穿行。微风袭来,送来淡淡的清香,混合着青草的味道,让人不由有些醉熏。阳光明媚,百鸟争鸣,此时的毓芳苑正是游玩赏景的好时节。 身子有些乏了,又出了身薄汗,前面正好有一方凉亭,亭中一对白袍童子守着一个大大的铜炉,茶香四溢。 “那里,似乎有几分意思!”邪气一笑,冰龙携兰幽疾步而去,原是不知谁竟在那里备下了一些小食,而守炉的童子却也是个哑巴。 只见冰龙随意沾起一小块,顺势塞入了兰幽的手心,兰幽迟疑着接过,只道是龙公子有心,先入为主地以为这小晏乃是为她而备。 “哟,哪里来的美人儿,竟把殿下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醋意,“这小晏,美人儿倒是用得挺踏实呢,哈哈哈!” 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定睛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天蚕烟罗的银发女子款款而来,每一步都妩媚地恰到好处,但冰龙只是随意地看着,面上露出一个惯常的邪魅之笑。 “原是胡妃来了,只是……今日这身装扮虽好,龙某却有些不得空!”冰龙轻轻一顿,似是有些惋惜,“美人儿改日再叙如何?” “殿下一口一个没空,定是为了陪这位新来的妹妹,姬雪莽撞扰了殿下的雅兴,就此别过!”恨恨地咬咬牙,胡妃颓然离开,转身前还不忘狠狠的剜一眼兰幽,似是有着什么别样的血海深仇。 “兰幽姑娘不必理她,左右一个醋坛子罢了。”无奈地摊摊手,冰龙随意地捻起一盏清茶,一口灌下。“这茶,倒是好茶啊!”眉头微挑,冰龙还不忘适时地补充上一句。 “兰幽……身子有些不适……想回去歇息歇息……” 倏尔,头又疼了起来,兰幽轻抚额头,语气近乎哀求。而冰龙一把拉过她的素手,纤长白皙的食指轻轻扣在兰幽的脑门,一股灵力传送过来,疼痛感也渐渐地缓解了不少。心中一暖,再度看向冰龙时,眼底尽是浓浓的谢意。 “龙某受人之托,本是分内之事,兰幽姑娘不必谢我。”灌下又一盏清茶,冰龙倚靠在花丛之侧,双眸微眯似是颇为享受这明媚的阳光。 “受人之托?敢问龙公子受何人之托?” “这……”冰龙眼珠一转,“何人之托,兰幽姑娘不必知晓,左右也是熟识之人。姑娘只需明白,龙某一片赤诚,断不会伤害于你。灵力恢复之前,你就在这龙辰宫安安心心地住下吧。” “多谢龙公子一番好意。”兰幽起身福了福,便也不说话了。 先是晕倒,接着是寒缺月的房间,然后又是医仙的药房,最后便是冰龙的龙辰宫。转瞬之间换了几个地方,背后还有一个所谓的“相托”之人,这一切倒是有几分蹊跷。而且,龙公子向来随性洒脱无拘无束,什么人竟会让他如此的言听计从?这背后,一定是有着什么秘密吧? 夜幕降临,冰龙还要去牡丹阁议事,兰幽在小丫鬟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雪梨居,一盏热热的羹汤早已备好。简单梳洗一番正欲歇下时,一位婢女匆匆赶了过来,说是翠芝阁的胡妃娘娘携着礼物前来探望。兰幽心中一奇——难道,是为了毓芳苑之事耿耿于怀? 第七十二章 宝物出世 “兰妹妹可是歇下了?” 一个尖细而清亮的女声陡然响起,兰幽还未来得及披上外衣,胡妃姬雪便扭捏着走了进来,身后,一串婢子们手捧见面礼鱼贯而入。 “原是王妃驾到,白日里有些误会,还请王妃切莫挂心!”兰幽的语气,倒有几分恳切,奈何胡妃根本就不吃她这套。 “误会?”胡妃微微挑了挑眉,“殿下百般护你,连我这堂堂王妃也不挂在心上,你竟说这是误会?” “我……”兰幽真真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却又不能轻易供出槐师兄。毕竟,她目前对这龙辰宫还不知底细,又怎敢言语有失?见了胡妃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兰幽心中既无语又无奈。 “兰妹妹。”见兰幽一头雾水,胡妃笑了笑,随即便决定把话说明了。 “殿下姿容绝色又风流多情,惹上些花花草草却也不碍事。只是……”胡妃话锋一转,“被带来这龙辰宫的美人数不胜数,但殿下却从未怠慢过我胡妃的恩宠,此番殿下为了护你胆敢如此待我,看来你是该得些教训了!” “我……”此番已经得罪胡妃,看来这里唯有龙公子是自己的靠山,此番便是更不能供出槐师兄了,但又教她如何辩白呢? “上!” 胡妃一声令下,几位婆子过来将兰幽按得结结实实,她本人则亲自上前,想让这纤柔的少女明白这里谁才是真正的主。 拉扯间,传来了衣衫撕裂的声响,兰幽就连长发也被揉得愈发的凌乱,忍不住哭出了声。见她梨花带雨的娇怜模样,胡妃气得伸手便掐住了兰幽的脖子,此情此景,几位小丫鬟不敢插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大胆!”冰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侧,一个巴掌便将胡妃扇得远远的,胡妃恨意上涌,奈何胃中一呕,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们……把她带下去疗伤吧……”此番,若是得罪了玄水姬氏一族,龙族恐怕式微啊……饶他冰龙一向无法无天,却也必须为了本族兴亡而心存忌惮。 “兰幽姑娘……你没事吧?” 胡妃离开,冰龙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轻轻一个咒,兰幽身上的绵绸长袍又整洁如新了。将一头长发理了理,绾上那支轮回杖,碧色的流苏垂在耳畔,倒生出几分清雅之感,只是一对清冷的眸子,却又含了几丝怒色。 “多谢龙公子搭救,不过这龙辰宫,兰幽是再待不得了。明日,便将兰幽送回雷华山吧,左右还有那么多同门师友关照,兰幽不会有事。”一番话,却有几分冷冰冰的,冰龙心里一颤,却又哑然失笑。 “冰龙受托于人,自会对兰幽姑娘好好关照。今日之事,权当做一个误会,胡妃那边龙某自会去解释,定会还姑娘一份清白。”冰龙眼底含笑,为兰幽轻轻掖好了被角,随即倚靠在美人榻前小寐。兰幽自知赶他不走,也明白他是在守护她的平安,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睛,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冰龙早已失踪了,屋里跪了几个小婢女,伺候着她梳洗更衣。不一会儿,几名妖娆女子带着丫鬟走了进来,见了兰幽立刻握住她的手大呼畅快。 “多谢兰姑娘为我等出了这口恶气,那胡妃,看来此番也是气数将尽咯~~”一位紫裙碧钗的女子悠悠开了口。 “是啊是啊,那胡妃,平日里就对姐妹们飞扬跋扈,如今也算是报应了!”又一位碧裙紫发的女子也狠狠叹啐了一句,似是有几分复仇的快感。 “……”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把兰幽吓得一愣一愣的,想要去解释,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她能说自己喜欢的其实是槐师兄吗?如今冰龙待她非同一般,这些姐妹们也是知晓一二的,若是她开口说喜欢别的男子,只怕顷刻间就会由众星捧月变成众矢之的。 说了会儿话,大家也乏了,有人提出要去那院里转转,瞬间便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于是乎,一群女子说说笑笑地向着毓芳苑而去了。游玩了半日,正欲尽兴而归,前方突然一道白光直冲天际,似是有什么法宝横空出世了。含了几丝好奇之心,一行人商议,一致决定不如去那方看看热闹。左右,闲着也是闲着。 “不好啦,不好啦,有怪兽出没,大家快逃啊!”一位小丫鬟惊叫着飞奔而来,眼底写满了恐慌,众人心中皆是一颤,愈发的好奇难耐。毕竟,除了兰幽,其他的侧妃们皆是修为不凡,而被拉着拽着,兰幽有些不情愿地随众人去那险地一探虚实。 走了几步,前方便是宫外的树林,林子清幽茂密,竟无半点凶兽的影子。难道,是她们走错了?异象明明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可是为什么竟无一丝痕迹?呆立了片刻,仍无半点古怪,大家只得一路闷闷沉沉,悻悻而归。 “各位妹妹们,怎的东转西转,竟转到了我金锁轩的地盘?”熟悉的清亮语调陡然响起,众人心中一凛,自知此番是中了胡妃的招。 “我等不过是闲逛个耍子,无意中冒犯了胡妃姐姐,若姐姐不乐意,我等离开便好……”为首的粉裙美人礼貌地揖了揖,随即便欲携一行人转身而去,离开这说不清的是非之地。 “哟,刚刚来,怎么又要走?”胡妃掩唇而笑,“莫不是,觊觎殿下的花魂珠?” “什么?那刚刚出世的宝物,竟是罕见的……” “是啊,方才,花魂珠出世了。不过,妹妹们来的不巧,那宝珠早就被一只小东西吞了去。可怜的小家伙,竟不知自己成了怪物……唉!”一番话,胡妃抑扬顿挫,拿腔拿调,似乎是故意做作来气人的。 “小家伙?”众人不由一惊,却不知胡妃的言之所指,只是,千年难遇的花魂珠被吃了去,到真有几分可惜。不经意间,胡妃轻轻剜了一眼兰幽,神情中尽是一片幸灾乐祸。 “那小东西,兰姑娘自是认得的,昨夜还粘着我说了不少体己话呢!”见到众人震惊,胡妃还不忘悠悠地再补上一句,兰幽听了不由脸色煞白。 “麒麟兽?!”应该就是它了,虽然不惹事,但毕竟心思单纯,也不知它到底透露了些什么秘密。想到槐安子,兰幽心中不由又愈发的紧张了几分。 “看模样,倒也是一只幼麒麟,只是就是嘴巴快了些……”胡妃满意地将兰幽的窘态尽收眼底,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喜悦,“它说,兰姑娘虽身在龙辰宫,但心,却另有所属。” “是又如何?”原来只是这些啊,兰幽不由松了口气,反正与冰龙也只是私交颇深罢了,自己本就无一丝男女情意。心下一横,明知后果,却也只得当众认下了。 “是又如何?!”胡妃不禁有些抓狂,“既是被殿下带回的女子,就应该恪守本分,如今心思向着外人,竟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是又如何’?” 是啊,冰龙才貌双冠,可这兰姑娘竟是如此的不识趣,却也是奇女子啊~~难道,她竟真的舍得?在众人看来,兰幽存的心思真是傻到了极点。 “姐姐的恩宠兰幽无意相争,只是请姐姐快快道明麒麟兽的去向,姐姐放心,几日后妹妹自会离开的。”一番话,倒是不温不火,胡妃的怒气却依旧未消——呵呵,倒还真大度呢。既是如此,你就要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既然心存他人,便莫要怪姐姐对你不客气! “翠儿,掌嘴!”语气中有些恶狠狠的,而兰幽自知修为散尽,只得做好皮开肉绽的心理准备。环顾四周,刚刚还腻歪着的侧妃们竟都躲在一旁看好戏,身子被法术定住了,兰幽不由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啪啪!”清脆的响声袭来,面上却无一丝痛楚,睁开眼睛一看,但见翠儿捂着面颊热泪盈眶。 “何事,胡妃竟敢掌兰幽姑娘的嘴?”声音柔媚入骨,不是冰龙又是何人?看来,此番又是救她来了。 “她既是对殿下虚情假意,殿下又何必救她?左右,她不过身无修为的贱人一个,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啪啪!!” 话音未落,面上一疼,瞬间便多了几个红痕,胡妃心中委屈,哭得梨花带雨。 “竟敢骂兰幽姑娘贱人,委实找死,我本有心护你,奈何你竟如此不知悔改!这两个巴掌,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声音冰冷,眼底尽是不屑与嫌恶。 “美人儿们听着,兰幽姑娘是这里的贵客,也是我龙某的挚友,若是再敢怠慢于她,立即逐出龙辰宫,永世发配北荒禁地!” 挚友?胡妃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她犯了多大的一个错,她还以为,殿下姿容绝世,女子们见了他都如自个儿一般。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她轻轻起身,摇摇晃晃地踱回了金锁轩的殿门。 “多谢龙公子解围!”兰幽感激地福了福,眼底一片清明。 “这……槐某受人所托,自会护你周全。”话虽如此,见兰幽如此心安理得,冰龙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对了,小麒麟呢?它……” 第七十三章 花魂珠 “兰幽姑娘是说……这小东西?”冰龙变魔术般从身后抓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真的是麒麟兽!只是,小东西耷拉着脑袋,应该是困极了。 “那……花魂珠……” “这个对吧?”右手一翻,冰龙掌心赫然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珠,一看就知是个不得了的宝物。 想到胡妃的嚣张与威胁,倒也并不像假的,但真相如此,兰幽不禁哑然了。冰龙见状嘴角一弯,也不多言,一路护送兰幽,回那雪梨居用膳。 晚膳是白玉莲子羹,外加一小碟赤丹流霞糕,味道自是极好的,夜幕降临,是时候歇下了。 躺在软软的榻上,刚欲入眠,门外的院中响起了洞箫曲折婉转的调子。乐声凄清,带着些许哀怨与缠绵,丝丝缕缕沁入肺腑,扣人心弦。侧耳细听箫曲,兰幽渐渐睡意全无,索性穿好衣衫鞋袜,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庭院之中。 院中赫然立着个冰雪般的影子,蓝发曼舞白衣翻飞,比画中的仙子还要好看许多。 “兰幽姑娘可是睡不着?”冰龙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箫,随意地倚靠着一棵苍松,这时,一只翠鸟悄然落在了他修长的指尖之上。唇角一勾,冰龙玩味地逗弄着,倒是颇有几分兴致。 “龙公子的箫声,真乃稀世之音啊!”兰幽不由叹道。 “不过幼时上过几堂课,悟了些许罢了……”翠鸟振振翅膀飞走了,冰龙哑然一笑,随即慵懒地悠悠道来。 兰幽愣了愣,只道是冰龙太过谦逊,这绝世的箫声,绝不是幼时的几堂课就可以达到的水平。温和地笑了笑,兰幽却也不去拆穿,箫声再度响起,不知不觉间,自己竟耷拉着脑袋睡着了。恍惚间,觉得有一丝真气在体内游走,微弱地几乎不可察,却只是梦境罢了。 原来,自那日兰幽初来,贪玩的小麒麟便迫不及待地从未曾封好的乾坤袋中溜了出来,欢欢喜喜地在宫中四处乱逛,无意间闯入了胡妃的房间。小家伙憨态可掬人见人爱,胡妃觉得有趣便将它留下了,权当做宠物一般,好吃好喝伺候着。好不容易“自由”了,小麒麟却也不怕生,索性便心安理得地住下了。 本是相安无事,奈何天一亮,小麒麟便嘤嘤哭闹了起来,嚷着要见兰幽姐姐,却怎么也找不着出去的办法。胡妃倒是把握住良机,索性套了不少话,还好小麒麟并没蠢到问什么说什么,几番话还是留有余地的。 而至于花魂珠出世,还有小麒麟入魔,不过是运气使然,却被胡妃拿来大做文章,委实过分了许多。还好,在冰龙的法术下,花魂珠被吐出来,小麒麟也渐渐恢复了原形,倒算是虚惊一场。而为了他,兰幽两度差点挨打,冰龙心中后怕,索性便来这院子吹了一夜箫,让有心人明白兰幽的地位,不敢再轻易来犯。 第二天清晨,兰幽发现自己早已躺在了榻上,一对小丫鬟伺候着她起身更衣,然后又梳了个时新的发髻。 “兰幽姑娘可是醒了?”窗外,熟悉的魅惑声线袭来,兰幽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原是冰龙公子在这雪梨苑吹了一夜的箫,直到现在都未曾离去。而看看丫鬟们如今愈发的谄媚殷勤,原因,也隐约猜到了几分。 “兰幽自是醒了,多谢龙公子挂念!” “既是醒了,左右无事,兰幽姑娘可愿随龙某出去逛逛?兴许,此行对你的修行可大有裨益。”语气,倒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龙公子一番好意,兰幽当然愿意,只是不知……” “快随我来!”语气颇有几分迫不及待。 口中被猛然塞入一枚果子,甜甜的很好吃,兰幽侧着脑袋递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接着便被冰龙拽着腾云而起。 本是在天上的,突然却急速地落了下去,兰幽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猛子二人便一头扎入了那深海之中。头一遭潜水,很奇怪,她竟能呼吸,也许是那枚果子的缘故吧。手中紧紧攥着冰龙宽大的袖口,兰幽心中既紧张又兴奋,冰龙温和一笑,为她支起一个守护结界,兰幽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海水温温的,带有一丝苦涩的味道,湍流一股又一股迎面而来,却怎么也浸不湿她身上薄薄的裙衫和乌黑的秀发。 “大海好美!”见了那些五色的鱼儿与珊瑚,兰幽发出了一声由衷的赞叹,小脸上也漾起了一丝久违的轻松笑容。 “兰幽姑娘,龙某要给你看一样东西!”反握住兰幽柔软的小手,冰龙加快速度向着那最底下的深渊而去,黑暗与压迫感扑面而来。 片刻后,眼前亮起了刺目的金光,一阵晕眩过后,却是到了一个小小的地宫之中。地宫虽小,五脏俱全,乃是冰龙私自养伤和修行的禁地,而兰幽则是来此地的第一个外人。环顾四周,并没有龙辰宫的奢靡,反而透出几分古朴随意之感,和冰龙的本性颇有几分不合。 “这地宫原是父君留下的,虽略显鄙陋,却也还是个清净的好去处。在这里,龙某藏了一件宝物,相信兰幽姑娘一定会感兴趣。”冰龙顿了顿,“时逢花魂珠出世,这宝物,也该发挥一下作用了!” “宝物?”兰幽一惊,怎么又是宝物?这段时间,她见的稀世宝物还真不少,真乃大开眼界! 穿过回廊,二人进入了一个小小的暗室,暗室的中央,赫然放着一个小小的匣子。既是放在如此隐蔽之处,应该极为贵重吧,只是,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呢? 冰龙径直向着那箱子走了过去,轻轻按了几下,箱子中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机关锁的声音。不一会儿,声音弱了下去,箱子便自个儿慢慢打开了。 “哇!好美!” 只见,箱子中赫然躺着一个小小的玉环,莹润透亮,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只是,玉环的一端缺了一块,看上去总觉得有几分别扭。看着兰幽眼底的疑惑,冰龙也不过多解释,自怀中轻轻掏出了花魂珠,镶嵌在那空白之处。一瞬间,玉环猛然绽放出了万丈金光,倒是唬地人不由吓了一大跳。 “那是……” 冰龙轻轻拾起玉环扣在了兰幽的前额,兰幽只觉体内的灵力竟是飞速地充盈了起来,温温润润格外舒服。片刻后,光华淡去,玉环也渐渐黯淡了下来。放下玉环,又随意施了个封印咒术,二人离开地宫向上浮游而去。 “这玉环,就是那公子口中的宝物?”兰幽心中讶异,随口问了问。 “试试运气调息。”冰龙轻轻点头,见兰幽泳姿就知她还不能很好地驾驭这股灵力,又作了适时的提醒。兰幽闭上眼睛,轻轻吐纳一番,经脉中的灵气倒是又顺畅了许多,身子也愈发轻盈了。 “看来兰幽姑娘与那花魂珠倒是颇为有缘,只片刻,竟然适应下来了。”语气柔婉,含了一丝浓浓的赞意。 “花魂珠?”兰幽再度看向了玉环,哪里还有花魂珠的半点影子,不由心中一奇。 “兰幽姑娘不用找了,花魂珠现在在你的体内,成了你新的内丹!” “新的内丹?这到底怎么回事?体内有了它,我会……”一番话,欲言又止,但冰龙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兰幽姑娘此番是在担心,体内若是有了花魂珠之灵,也许会和麒麟兽一般轻易地入魔呢。 “花魂珠本是灵物,若是随意吞咽自然容易遭到反噬。只是,此番有了清玉环灵力护持,自然是无害的,兰幽姑娘还请放心。此番,你误中奇咒,体内灵力被侵蚀崩坏,凶险异常,所以龙某才擅自毁去了你的丹田,而你一身修为也随之废去了……” “毁去丹田?”还未等冰龙说完,兰幽的身子猛然震了一下,顷刻间,面上血色褪尽。这几日,她一直以为灵力只是被暂时压制,奈何此番方才知晓,自己好不容易炼成的修为被毁不说,竟然就连丹田也这样被毁了!!! “你……”兰幽全身颤抖着,却又说不出一句话,不知自己到底应该高兴还是绝望。 自恃天生灵根,再加上日夜的潜心刻苦修行,修为渐渐增加,让她收获了无数的自信与喜悦。从引气入体到结丹,一步步摸爬滚打,飞速的精进与突破让她自众弟子间脱颖而出,深得长老们的欣慰与赞许。可如今,她的丹田,竟然被废了!!! “作为补偿,龙某将这花魂宝珠植入了你体内,成为了你新的内丹,比原来那个自是好了太多。”冰龙却并不理会,慢慢地说着后面的话,语气平静无波。 “新的内丹?” “放心,你虽废去了丹田,但毕竟功力还在,法术与剑术丁点没丢,反而清除了体内淤积的浊气。此番,花魂珠入体,也算是结丹完满,下一步,可以考虑修元婴之身了!” “元婴之身?”兰幽瞬间破涕为笑,若是真能修得元婴,那修为便仅次于掌门无痕和几位长老了,算是个天大的喜讯。 “只是,”冰龙又适时提醒了一句,“莫要向任何人透露你体内有花魂珠,不然恐会惹上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兰幽心中一颤,立刻打消了向寒缺月报告喜讯的念头,转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只片刻的松懈,忽然眼前一黑,冰龙与兰幽竟是同时眼前一黑,双双失去了意识。 第七十四章 海妖 恍惚中,兰幽感觉身子在半空漂浮着,却又丝毫动弹不得,原是被海草捆了个结结实实。轻轻睁开眼,只见前方是一方小小的珊瑚榻,一个玄发紫肤的丑颜男子端坐其上,一双眼睛却幽冷而深邃,带着一股摄人的魔力。此媚术应是西海妖族之后特有的标志,看来此番兴许是寻仇来了。 “得罪了娇娥公主,竟也敢来这海底招摇,你们胆子却也不小啊!”一番话,尖声尖气,似是挑衅一般。 “哈哈,你以为就凭你的几根烂水草,也能缚住我龙某?”轻轻一个咒,海草立刻裂成碎片飘走,再一瞬,紫越剑抵上了海妖紫色的脖颈,直指咽喉。海妖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却露出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冰龙与兰幽四目相对,暗道此番可能是中招了,但却也为时太晚。 “竟敢对着海妖后人拔剑,东海龙族都是这样无法无天的吗?”粗混的男声响起,原是又一个海妖族的丑八怪,自腰间拔出一柄金色的佩剑。原来如此,冰龙冷笑一声便松了一口气——看来海妖还真是蠢得厉害,派出这么一个又丑又渣的喽啰打前战。 “不过蝼蚁罢了,龙某不想跟你们一般见识。”眼前的不过是几个低阶海妖,样貌又丑得惊世骇俗,以至于他连玩弄一番的兴致都没有,只想尽快将兰幽送回去。 “蝼蚁?!”似是终于按捺不住,一个魁梧的妖族男子自珊瑚后信步而来,红发配绿肤,竟是丑出了新的天际。男子一出现,冰龙稍稍掂量了一下他的修为,一番权衡,心里冷笑了一声——看来也不过是个中阶的劣等海妖罢了。而既然如此,龙某便奉陪到底吧! “你的模样……咳咳,倒是挺特别。”冰龙面色冷厉,嘴上说的,却是玩笑话。 “是吗?”男子愣了愣,随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你还算诚实,此战,我便让你三招!” “哈?”对他满满的自信心,兰幽佩服得五体投地。 “既是兄台主动相让,龙某恭敬不如从命,承让了。”冰龙随意抱拳揖了揖,唇角含了一丝轻蔑的浅笑。 祭出法宝,二人战做了一团,缠斗了片刻海妖也依旧未曾落败,看来倒是有几分真本事。插不上手,兰幽寻了个石凳,索性便歇下观战了。 “这位姑娘,可愿做我的小妾?”紫肤海妖见此空挡便凑了过来,笑容略有几分色迷迷的促狭,让人很不舒服。 “这……”兰幽把语气拖得很长,害怕媚术控心,丝毫不敢直视海妖的眼睛。海妖以为她只是害羞,毕竟,海妖一族身怀媚术勾引俊俏男女轻而易举,因而对自己的颜值一向格外的自负。 “怎的,竟不敢看我的眼睛?”紫肤海妖心中一奇,只一个法咒,兰幽的头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心中虽万分不乐意,但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了。 “看着我~~”海妖的声音愈发的低沉而沙哑,兰幽的瞳孔也渐渐涣散了开来,媚术刚要起效,“嗖”的一声,冰刃划破了紫肤海妖那对墨色的瞳仁,鲜血喷涌而出。媚术已解,兰幽也立刻恢复了意识,背上泛起一股从内而外的寒凉。 “你……”瞎了眼的海妖也算是废了,但冰龙心中却并无一丝同情,毕竟,兰幽差点就这样中招了,而废掉那对妖瞳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还要再战吗?”伸了个懒腰,又一片冰刃与那红发海妖擦身而过,立时便又滑落了几缕长发,红发海妖早已有些招架不住,气喘吁吁。 “此战,还未结束呢!”说话间,一枚细针自袖间飞窜而出,“叮”的一声撞在了横空而出的紫越剑上,冰龙一惊——看来此番竟是兰幽姑娘救了他的性命。暗器失效,红发海妖抱抱拳,只得做罢。而这时,海水开始震荡,就连海底,也是一片地动山摇。 海妖本还有后援,奈何却被这海啸搅得一片混乱,趁乱,冰龙携兰幽逃了出去。离开海面,兰幽只一个咒,身上便干透了,咒术效果果然比几个月前好了许多,看来这花魂珠的确与她的体质颇为的契合。 御风腾云,久违的阳光迎面而来,干净而温暖,极是醉人。冰龙公子一袭红衣,蓝发曼舞,美得妖娆而刺目,但兰幽心中浮现的,却是那个青衣玉冠的槐师兄。远在那雷华山,多日未见,也不知他到底近况如何。再想想师父松涛,徒儿不肖,也不知他老人家到底病好了几成。 不一会儿,回到龙辰宫,见冰龙与兰幽并肩而立,宫里的婢子们看在眼里,兰幽在龙辰宫的地位便也不言而喻了。只是,虽如此,兰幽心底还是迫切想着要快点离开,毕竟,以顺王挚友的身份自居,她终究只是一个客罢了。 而冰龙也不强留,虽然明知自己倾心于她,但就这短短数日,兰幽姑娘过得一点也不太平。而一切,终究还是因他而起,而如今功力恢复,兰幽姑娘也再没有理由在这里待下去了。至于胡妃,竟然几次三番对兰幽姑娘不敬,且还动手动脚,冰龙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嫌恶,料想她从此便也恩宠不复。 拾掇好乾坤袋,冰龙一路护送兰幽回到了雷华山。而寒缺月得了信,早早候在了山门之前。告别冰龙,兰幽与寒缺月御剑而上,见兰幽身子大好灵力充沛,寒缺月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究还是落了地。 用膳时,兰幽发觉寒缺月似有几分不自在,不由心中一奇——这可不是她一贯的表现啊。觉察到兰幽的目光,寒缺月面上飞红,一番话终究还是扭扭捏捏地说出了口。 “刚刚那位公子……到底是……” “不过一位故人罢了。”一番话,却又有几分心不在焉。 “故人?那他是否……”欲言又止,意思却很明显,是想问冰龙是否婚嫁,倒颇有几分娇羞的小儿女之态。 “莫非……寒师姐看上他了?”兰幽停下筷子,促狭地笑了笑,寒缺月愈发的害羞了起来,索性捂住双颊,却也是很明显的“欲盖弥彰”。 “不和你说话了!”寒缺月见兰幽有意逗她,心中腾起一丝尴尬,起身便欲离去,却被一把抓住。 “师姐莫要生气,既是要问那位公子的心思,兰幽回了你便是。” “唉……”寒缺月轻叹了一声,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坐了回去。 于是乎,兰幽有意透露了些不相干的琐事,满足了寒缺月的八卦之心,但关键机密还是选择绝口未提。特别,是关于那枚稀世奇珍花魂珠横空出世的消息。虽是如此,寒缺月却依旧听得津津有味,大眼睛中扑闪着好奇与满足的眸光。 说了会儿话,兰幽回山消息传到了松涛道人耳中,松涛差了几位弟子前来传话,说是有什么要事相商。寒缺月虽有些不忍终止话题,但毕竟兰幽身份使然,定是松涛有着什么迫不及待的重大之事才会如此匆忙。 进了寿涛殿,茶香取代了药香,想来师父的病已然痊愈,兰幽不由稍稍放下了心。而看到兰幽才中邪咒,此番却又咒术尽解活蹦乱跳,松涛虽然欣慰但更多的确是不解。毕竟,若要彻底根除噬魂禁咒,散尽修为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此番兰幽功力不减反增,定是遇到了什么贵人。 虽不解好奇,念到涉及弟子的隐私,兰幽又有意回避,松涛便也忍住不再发问此事了。 “兰儿前几日去了哪里,可方便告知?” “不过是在故人家中小住几日罢了。”犹疑了片刻,兰幽依旧选择了隐瞒,却不知此言与冰龙传的讯息暗合,松涛便也又信了几分。 “既是有故人相助解咒,却也是兰儿的福气,为师不便插手,只愿你的功课莫要落下太多。毕竟,兰儿你的修为,目前可是雷华派弟子之首,前途无量,莫要辜负了为师和掌门的一番厚望。” “兰幽定不辱命!”兰幽拜了拜,松涛随即递上一本薄薄的古书。 “师父这是……”接过古书,兰幽随意翻了翻,却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这本格斗秘籍,放眼如今的九州兴许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看如今每年的考核,兰儿身法轻盈剑术高强,就连法术与理论在这青华峰也居当之无愧的魁首,看来自是下了一番功夫。如今,既是修为有又精进,再一步便是近身的格斗之法了,若能顺利修得此书上的功法,下一次仙剑大会,定要你一举再为雷华派争光!” “多谢师父慷慨赐书,兰幽定会好好修行!”兰幽作势又要下拜,却被虚虚扶了起来。 “兰儿不必多礼,左右天色已晚,领了秘籍便尽快回去歇着吧。” “是!”接过秘籍福了福身子,兰幽踏着月色离开,心中尽是窃喜与满足。 看来,此番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下咒之人若是知晓,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回想血棘山的种种,下咒者的身份便是隐约猜到了几成。细细想来,自己无意间竟是树敌无数,心中不由颤了一下。 “深夜方归,兰师妹玩得好兴致啊!”声音清丽,似银铃一般,虽夜深看不清容貌,但却也猜得到几成。 “月师姐别来无恙!” 第七十五章 槐安子的伤 “别来无恙?”月漾儿冷笑一声,赤焰剑瞬间出鞘,下一秒,却被紫越剑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月漾儿虎口一震,差点连剑都握不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愤恨。虽心中颇为淡定,但夜色太浓,兰幽只愿速战速决。 “数年未见,月师姐的剑术,倒也精进了不少啊!”兰幽微微一哂,话中带刺。 “怎比得兰师妹,小小年纪竟成了真传弟子?此番,师姐好奇,特来讨教几招!” 原来,自从那日一别,月漾儿便再未耽搁过修炼。每日早起练剑,夜晚修行,甚至还闭关半年,就为了争口气,将槐安子抢回来,也给兰幽一点教训。如今,自己已然筑基,看来,复仇的机会终究还是到了。 只是,此番看来,兰幽的剑术似乎并不在她之下,月漾儿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但却依旧心有不甘——难道,自己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吗?惟愿奋力一搏! 浓云渐渐散去,月光映照出两张美艳而绝色的面孔,倒是如画中仙一般的唯美妖娆。只是此番,女孩们并无心思赏月,杀气,肆意蔓延。 月下,赤焰剑红芒一闪,随即再次向兰幽刺了过来,“叮”的一声便被挡了个结结实实。月漾儿一声浅喝,遂使出了浑身解数,誓要让兰幽败得心服口服。但兰幽的身手却愈发诡谲,越战,月漾儿越是心惊。 渐渐的,筑基初期的月漾儿,终究还是敌不过结丹完满的兰幽,片刻后,赤焰剑便被挑得飞出了老远。由于修习了两本不同的修行秘籍,兰幽取长补短,如今的水平竟是直逼元婴。只是,为了不让掌门忌惮,兰幽刻意隐藏实力,饶是如此,月漾儿却依旧战得吃力。 “好你个兰幽,此番,我便放你一马,待到来日,定要你跪在我月漾儿面前磕头求饶!” 扔下一句狠话,月漾儿御剑而去,兰幽冷笑一声——到底是谁放过谁啊?却不知,月漾儿的嫉恨,成为了日后毁掉兰幽修行生涯的最重要的梗。毕竟,如今的兰幽心高气傲,就算日后,却也并不为今日一战而后悔。 撑着惺忪的睡眼,兰幽御剑回到弟子楼后立刻钻进了暖暖的被窝。想到月漾儿为了槐师兄变得如此不堪,兰幽内心还有些许同情,心想什么时候也该去会会槐师兄了。久战后愈发疲惫,脑袋刚刚沾到枕头,兰幽便沉沉睡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兰幽早早起身,去往书堂协助教习长老料理青华峰的一应事宜。很快,统计完名册,又监督了几次考核,公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便是属于自己的修行时间,兰幽怀揣昨日得到的秘籍,回弟子房翻阅了起来。 虽自恃剑术身手都不错,但待到翻开那本秘籍,兰幽才得知,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些东西,在这里却只是刚入门的小儿科罢了。原来,自己和真正的格斗高手,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将秘籍在脑中演练几番后,兰幽回到了青华峰后山,抛出一把兽咒符,开始了近身格斗术的演练。 清啸一声,兰幽拔出了一把小小的匕首,腾挪跳转间,一刀刀地刺向那些高大而威猛的兽奴。只是,每一刺,却都被躲过去了,自己反而还摔几跤,身上也泛起了道道红痕。 掬起一捧灵溪水浣面,清凉而舒爽,而这时,一位清俊儒雅的师兄正打这里路过。 “雪笙师兄?”虽然并不熟识,毕竟是仙剑大会的同台对手,便也混了个眼熟。 “兰师妹,看你身上的伤,是昨夜月师姐伤的吧?” “雪笙师兄,你怎么也知昨夜之事?”兰幽心下一奇。 “咳咳,不过是偶然路过,正巧看见两位女子剑拔弩张,不由留了分心,却是你和月师姐。月师姐这几年修为猛涨,力压了一众弟子,兰师妹下次再遇着她,可得小心啊~~”一番话颇有几分恳切,原是看着兰幽刺目的伤痕心存不忍。 那如此嫩白的肌肤,配上那几道深红的伤痕,委实惹人心怜啊……却不知,那只是她自个儿伤的自个儿罢了。 “呵呵……多谢师兄提醒!”兰幽有些尴尬,但还是抱拳揖了揖,雪笙师兄含笑摆摆手便离开了。走了老远,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唤了一句,意思是,以后再有人为难兰师妹,自有映雪峰弟子雪笙替师妹撑腰。 转眼后山又只剩了她一个,左右身子有些乏,兰幽便向密林深处闲逛而去了。 走了几步,前方的林子愈发浓密了起来,那里,便是雷华山禁地的范围了。初次前往,第一次救下了冰龙公子,如今故地重游,兴许也会有不少收获吧! 进入山洞,两壁的夜明珠依旧散发着幽冷的光,洞内似有几分寒凉。四下里杳无人迹,只有一串串的钟乳石,水滴声叮咚作响。又深入了几步,只见前方不远处,赫然坐着一个青色的背影,看上去似有几分熟悉。轻轻凑了过去,身形却依旧未动,鼓起勇气,兰幽小心转到了此人的面前。 “槐师兄!你……怎么了……”只见男子双眸紧闭,面色惨白,看那模样赫然就是槐安子槐师兄。 轻轻碰了碰,槐安子的躯体立刻顺势而倒,倚靠在了兰幽的肩头。兰幽渡去几成灵力,渐渐的,槐安子终究还是恢复了些许生机,但面色依旧虚弱而略有几分苍白。 “水,水……”轻轻的,槐安子动了动手指,兰幽自乾坤袋中掏出一壶母妃赠送的花蜜,径直灌入了槐安子的口中。槐安子只觉喉中一甜,便顺势吞咽下去了,不一会儿体力充盈了许多,槐安子挣扎着渐渐睁开了眼睛。 “兰师妹?!”见到兰幽,槐安子心中一喜,再看她身上的邪咒已解,不由微微放下了心。 “槐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竟成了如此模样?” “不过小伤而已,兰师妹不必挂怀。”虽虚弱无比,语气却依旧清冷而淡定,似是在闲话家常一般,自是不想让兰幽为他担心受怕。 “伤口呢?”兰幽心中一急,顺势就去拉扯槐安子的衣襟,却被两根冰冷修长的手指挡住了。 “兰师妹放心,伤口并不在外面。” “那是……内伤?”“没有大碍,歇歇便好,歇歇便好……”声音渐渐虚弱下去,槐安子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兰幽不由有些心疼。 “兰幽姐姐,快放小麒麟出去,安子哥哥中了毒,小麒麟要救安子哥哥呢!”乾坤袋中,小麒麟似有所感,兰幽顺手抽去封绳,小家伙立刻飞出来直奔槐安子。 “师兄是……中了毒?” “嗯嗯,而且还是最凶险的千妖血毒,再不救,就没命了!而且,小麒麟还知道下毒之人!” “谁?” “天教祭司——噬月仙!” “啊?呵呵,原来如此……” 噬月仙三个字一出口,兰幽如醍醐灌顶,看来相继中毒的缘由,便也多少讲得通了,一切,还要从九幽的一番奇遇算起。 那时,刚刚摆脱邪灵阿红的控制,兰幽便在山洞中遇见了噬月仙乔装的扮作“槐师兄”,饮下了那盏动了手脚的香茶,直到几日前猛然爆发,自己的金丹就这样毁了,而且差点还丢了性命。 而槐师兄,应该也和自己一样,中了噬月仙的圈套,不然噬月仙怎么知道,兰幽唤槐安子“师兄”?而至于冰龙的奋力相救,小麒麟的瞬间顿悟,却也算是噬月仙始料未及的“变数”吧…… “千妖血毒……是一种毒对吧?”兰幽挽起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向着小麒麟轻轻问了一句。 “千妖血毒,当然是一种毒!”小麒麟不知兰幽要做什么,便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 “既是如此……”匕首是有法力护持的,所以此番只能用剑,只听唰的一声,雪肌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兰幽姐姐你……”此情此景,小麒麟不由吓了一大跳,而兰幽轻轻扶起槐安子的头,将鲜血一滴滴喂饲进了师兄的口中,而槐安子则下意识地一口口咽下了。时间,格外的漫长,过了好久,槐安子的面色才渐渐红润了起来。 也许是血香太浓,槐安子恍惚间由被动变成了主动,兰幽并未推开他,自个儿的面色却难看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槐安子终于悠悠醒转,梦中,他正吮着一盏甜甜的花汁,睁开眼一看,自己吮的哪是什么“花汁”啊,分明就是兰幽的鲜血!!! “你……”余毒尽解,槐安子的意识也渐渐清明了起来,轻轻一个咒,兰幽伤口愈合,但却留下了一小道狰狞的伤疤。伤口沾了毒,虽害不了她的命,但看来这疤痕却是再也恢复不了了。 “你为什么要舍命如此,竟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揽过兰幽的纤腰,槐安子眼底心里,尽是浓浓的担忧与焦虑。 “蒙师兄多次舍命相救,此番,我便也一般对你了。”兰幽见槐安子恢复,心里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傻丫头!”槐安子伸手轻抚兰幽的额头,笑得有几分无奈。 这时,一声的异响传来,,兰幽一扭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颤抖的人儿。 “月师姐,怎么又是你?” “你……你们……太过分了!!!” 第七十六章 再度下山 “月师妹?”槐安子有些意外,将兰幽的身子又拢了拢,生怕她被伤着了,而失血过多的兰幽蜷缩在槐安子怀中,似一只听话的小花猫。气氛,暧昧而温暖,而月漾儿却气得浑身发抖。她原以为,假以时日,槐安子自会念着她的好,回心转意,奈何如今他与兰幽竟发展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心中不由悲愤交加。 “槐哥哥,我们……不是有婚约的吗?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婚约已废,你我从此两不相干!”声音冰冷,槐安子面上笼上了一层含霜。 “可是……就算你我婚约已废,这横刀夺爱的兰师妹,真有这么好吗?槐哥哥,你可知我心?”一番语气近乎哀求,但槐安子依旧不为所动,月漾儿虽心中恨极,却又不敢发作,呆呆立在了那里。 “昨日深夜,月师姐特意拦下兰幽切磋较量,还说什么来日定要兰幽对你磕头求饶,不知是何意啊?”兰幽此番故意提起,而槐安子原本只是冷漠,如今则含了一丝深深的嫌恶之感。 “月师妹,兰师妹可曾冤枉了你?” “这……月漾儿昨夜的确说过此话,但那是……”月漾儿从未想过兰幽会把这个告诉槐安子,一咬牙,便也只得应了,愈发的咬牙切齿恨恨然。 “月师妹你走吧,槐某不想再看见你。”轻叹了一口气,却也是他如今最大的礼貌,而月漾儿自讨没趣,只得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兰师妹,怕吗?”看着怀中的人,槐安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槐师兄,兰幽不怕!”挤出一个笑,兰幽挣脱了怀抱整理起了自己略有几分散乱的长发。 此番,他们是彻底惹怒了月漾儿,以后在雷华派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太平了。只是,这些所谓的后果,并不是要谁一人承担,而是他们必须共同面对的未来。 “对了!”气血渐渐恢复,兰幽想起一件要事,“师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青华峰的禁地?你不是……映雪峰的真传弟子吗?” “唉……这一切,说来话长。兰师妹,容师兄过段时间再告诉你缘由吧!”槐安子似有几分迟疑,看来这里应该是藏着什么秘密。只是,既然师兄不愿说,兰幽便也不再多问了。 离开禁地时,早已是第二天正午了,匆忙用过午膳,处理完自己分内的职务,兰幽又开始了格斗秘籍的修炼。匕首握在手中,触感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还是习惯用剑。虽如此,几番训练下来终究还是入了门,也愈发的像模像样了。 出了一身汗,兰幽回到弟子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水雾氤氲,空气中有玫瑰花瓣馥郁的芬芳,而每一个毛孔都在温热中渐渐放松了起来。抬起右手,一块浅浅的疤痕覆在那里,任她怎么施咒都除不去,只得做罢。 洗完澡,兰幽伸手便想取过衣物,但木台上却空空如也,原来刚才那身衣物,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心中泛起一丝无奈,兰幽又想去翻翻乾坤袋,奈何乾坤袋却也不在了,看来这里定是做了什么手脚,兰幽心下不由一寒。 轻轻掐了个诀,一张紫色的锦缎纱幔飞了过来,瞬间将身子包裹地严严实实,如丝的长发在脑后轻轻垂下,还挺有几丝波斯异族的异域风韵。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闪而来,稳稳钉在了浴桶一侧的木板之上,兰幽目光一凛——不好,有刺客! 拔出匕首,前方赫然跳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对兰幽敏捷的身手似乎有几分意外。虽如此,既然受了月漾儿的托付,此番,兰幽非死不可! “你是谁?”拔出匕首,兰幽的声音微微有些愤怒。 “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凶戾之气。 “是吗?”兰幽挑了挑眉,语气似有几丝玩味。 “少废话!” 刺客手持双刃环,径直向着兰幽削了过来,兰幽匆忙躲开,暗地用神识探了探,竟是个不会法术的死士。但虽不会法术,看他身手,却是练就了一身绝世的好功夫,倒也不输。的确,若是想杀个始料未及,无修为的武者反而多了几分胜算,只是如今败露,却也不得不一战了。 “既是不会法术,那我就用这柄匕首陪你练练吧!莫要被他人听了去,说我欺负一个不会法术的凡人。”兰幽一番话自信满满,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找死!”刺客恼羞成怒,长啸一声便甩来几枚淬了毒的暗器。兰幽起身一避,暗器生生地刺了个空,密密麻麻地钉在了木梁之上。 “看招!”双刃环再度袭向兰幽,有了经验,兰幽轻轻一个闪避便躲开了,再一刺,刺客右臂上赫然多了一条血口。接下来的对战中,兰幽愈发占了上风,虽是如此,动作却依旧略有几分生硬,稍不留神便会被划破一片衣角。 又过了片刻,刺客身上起了数条血痕,但既是死士,便没有无功而逃的道理,只是,一阵凌乱的白芒过后,面上的纱质面具瞬间化作了几缕破碎的布条。 “唔~~不认识。”兰幽看了看,颇有几分失望。 “既然栽在了姑娘手中,只求给个痛快。”刺客体力不支,缓缓跌坐了下来,抬头看向兰幽,一脸的视死如归。 “我不想杀生,你可以走了。”兰幽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房门。 “你肯放过我?”刺客本想反对,但转念一想,却又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随即惨然笑了笑,“既是如此,就此别过,而你既然见过我的真颜,便已入了刺客盟的黑名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我定将再来取你性命!” 刺客丢下一句狠话,随即便捂着伤口窜了出去,兰幽拭去血迹合上了门扉,并没有把刺客的话放在心上,只一个咒,原本凌乱的小屋便又整洁如新了。 “兰幽!兰幽!”正当此时,窗外的白鹦鹉突然叫唤了起来,兰幽整理好裙衫发髻,系好乾坤袋便匆忙下了楼。顺着白鹦鹉的一路指引,兰幽御剑来到了太白峰,而那里已然聚集了十余名弟子,皆是门派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又要下山吗?”兰幽轻声问了问身旁的师兄。 “不知道……”师兄摊摊手,无奈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大殿静了下来,端坐高台的掌门无痕道人,也终于发话了。 “身为雷华派的优秀弟子,自当以雷华派的荣辱为先,以雷华派的繁荣昌盛为己任……” 前面的,都是些套话,兰幽听得昏昏欲睡,不一会儿,无痕话锋一转,方才入了正题。 “前几日,本座派尔等下山探查魔教动向,你们一个个皆是无功而返,却也既往不咎了。此番,西北碧莲门,南方金芸坛,天山普陀教三派逢难前来求救,门中众长老商议决定再次派尔等下山,只求尔等莫要再让本座失望!”一番话,不温不冷,可知无痕依旧对未探得天教真相而耿耿于怀。 “我等,誓不辱命!”钟鼓之声响起,弟子们齐齐下跪领命,倒颇有几分壮观。 回到弟子房,兰幽将那本格斗秘籍整个囫囵背了下来,默了几遍后便放在一个小石匣中收好,还设置了封印与结界,以求万无一失。 为了防止意外,兰幽还拉着寒缺月去无相峰采集了好些灵材与丹药,外加大把的符咒术所需的咒纸和狴犴之血,足足到了傍晚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系着鼓鼓的乾坤袋,二人满意而归,而此番有了寒缺月的名额,兰幽自是喜出望外。 入了夜,兰幽连夜画符,由于许久未练手,一小半的咒纸竟然就这样废了。虽是如此,毕竟功夫在手,习惯以后水平愈发的正常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叠厚厚的符咒还是备得妥妥帖帖。再将丹药放入瓷瓶备好,又拾掇了几件备用裙衫,一番忙活,竟是彻夜未眠。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落在桌前,留下了斑驳的倩影,兰幽稍微拾掇好行李,携小麒麟匆匆忙忙地下了楼。楼下,寒缺月虽如约而候,却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月漾儿竟然也被划入了下山援助的队伍之中。 在雷华山待久了,寒缺月自然知道月漾儿的那点心思,兰幽当然也明白寒师姐的用意,只是觉得既然已经得罪,该来的总会来的,故而也坦然接受了。看来,此次下山之行,还真是有点热闹啊~~ “缺月妹妹,你可教为兄好找啊!怎的,此行兰师妹也去?”不一会儿,寒辛夷也凑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兰幽,随即露出一个温润而善意的浅笑。 “是啊是啊!”寒缺月见了哥哥,眼睛弯成了一对小小的月牙儿,神色却又有几分促狭“怎的,脸怎么这么红?” “你休要……”寒辛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逗得寒缺月咯咯直笑。不一会儿,钟声响起,是时候出发了。 第七十七章 碧莲门 御剑而起,穿过层层叠叠的云雾,一行人向着西北方而去,原来此行的第一个目标,便是碧莲门。碧莲门与雷华派的距离算是最近的,只片刻大家便来到了莲花谷——碧莲门总舵的所在地。 碧莲门本是小门小派,由于在多年前的天域之战中奋勇杀敌,得到雷华派无痕的青睐与扶持,从此便扶摇而上,平步青云。只是,如今门中逢着了大难,门主梦陀仙不得不偷偷派出弟子向无痕求救,无痕却也爽快,以碧莲门圣物翡翠莲为条件,派出一群优秀弟子前来相助。 丢了翡翠莲虽然可惜,但若是再不做出选择,恐怕整个碧莲门都会危在旦夕,再怎么心疼,却也是身不由己啊…… 莲花谷一片死寂,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煞气,弟子们拔出仙剑祭出法宝,向着前方步步逼近。不多时,前方腾起一团诡异的浓雾,一步又一步,弟子们走进了那氤氲的雾气之中,眼前一亮,竟是进了一个结界。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碧莲门,虽然略显小气了些,却也热热闹闹的一团喜气。兰幽转身一看,却见同门居然消失了,不禁有几分慌乱。但慌乱只是暂时的,片刻后,兰幽镇定下来,打量起了眼前这不同寻常的幻境。 师徒和睦,弟子友爱,人头攒动,处处张红挂彩,此刻应是逢着了什么重大的喜事。不一会儿,三位老者盛装而出,对着大家作揖后便在高处落了座。四下里掌声雷动,接着,便寂静了下来。 然后的,便是一席讲话,奇怪的是,兰幽怎么也听不清,唯闻一潮又一潮的的欢呼雀跃之声。愣了片刻,兰幽心中一凛——难道,这就是那传说中的魂祭之咒?以生人的命脉为引,现出他们记忆中的场景,设置出一个霸道的结界,引外人上钩。 因此,这里的一切应该是某个人的记忆。而只要在人群中找到那些个生人傀儡,一切,自可迎刃而解。只是,他们又在哪里呢?只有一点可以确信——他们,还活着!而幻境中的这个仪式,难道是想向她透露些什么秘密吗? 只见画面一转,前方端坐着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而门主则含着谦卑的浅笑在一旁端茶送水,姿势都低到尘埃里了,可见这老者的身份自是非同寻常。粗粗看去,一颦一笑竟有几分熟悉,兰幽心中一震,一个残破的画面渐渐在脑中浮现了出来——难道,竟是他?! 眸光一闪,兰幽注意到他手中的一朵精致的翡翠镶金碧莲花,盈盈清气氤氲环绕,应该是本门圣物,怎的就落入了外人的手中?委实有几分可疑。再看那碧莲花,清气虽盛却又泛着几团浊色,依稀难辨,却又顽固地将它紧紧缠绕,怎么也散不开。 开了天眼看向周围众人,虽神色各异却又有几分僵硬木纳,一颦一笑恰到好处,待人接物有礼有节,只是周全得有些过分了。兰幽冷笑一声——看来得加点料了。 门外,欢庆仍在继续,门内,却是一片诡异的沉默。含一缕笑,兰幽一步步向着那朵莲花走了过去。既是结界法阵中的幻境,在他们眼中,兰幽便如鬼魅一般不见形容,但直觉告诉兰幽,问题就出在那朵碧莲花之上。 再看房中的各人,虽然谈笑风生,但膝盖一应对着那位持花的老者,轻轻一探,竟探不出他的修为,那边只有一种可能了……兰幽只一个咒,碧莲花竟然就这样裂开,化作一地的齑粉。 这时,幻境中果然起了异样,只见先前还谈笑风生的几名长老,瞬间全身僵硬,向着兰幽的脖颈扑了过来。只一瞬,紫越剑出鞘,“长老”们硬硬地跌倒在了地上,四下里响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爆裂之声。 再一瞬,一股强大的气流冲破了四壁,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紫越剑一指,漩涡瞬间被霸道的剑气生生化解,场景一转,兰幽和同门便又回到了那一片死寂的莲花谷。只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弟子们不暇思索,直接迈入了谷口的大门之中。 “你们,胆子可真是大啊,呵呵呵!”一个阴阳怪气的尖笑声响起,原是一个矮矮的地精,只见它虽长眉倒束模样古怪,却也不像是什么奸邪之辈。 “还是快快回去吧,碧莲门满门被灭,只留下了几个长老当做布阵的活口。你们虽然破得了阵,却万万不可得罪了新来的那位,不然,恐怕你们这些个身怀修为的孩子们,可都会难以全身而退咯!”还未等兰幽开口,地精便珠帘炮似的说了一大堆,神色中尽是焦虑与担忧。 “我等本就是奉命援助碧莲门之灾,若是临阵退缩,丢的,可是我们雷华派的颜面。”槐安子快步上前揖了揖,地精立刻转悲为喜。 “我道是哪里来的一群半大的孩子,却原来是雷华派来相助的高人!既是如此,那快快进去吧,兴许还能护得门主阁下的平安。” “还请长老带路!”见地精松了口,槐安子又抱拳揖了揖,随后大家便鱼贯而入,跟随地精穿过了碧莲门的重重回廊,血腥味也随之愈发地浓郁了起来。 “这……”一进门,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面对着眼前的残肢和鲜血,有胆小的师妹还是嘤嘤地哭出了声,就连兰幽也不由觉得胃中一片翻江倒海。看来,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大战,至今尸骨未寒。 正在愣神之际,不远处传来了浅浅的跫音,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自不远处的大殿中慢慢踱了过来。见了兰幽,身形不由一滞,原来来者正是那天教中被兰幽救下的狴犴王子——赤莨神君。 “你们,是来寻死的吗?”神情冰冷,与先前那位受伤病弱的绝美少年判若两人,眉宇间,煞气陡生。不经意间,目光再次掠过了兰幽,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存。 “这些人……是你杀的吗?”寒辛夷挺身而出,带了几分质问之意,全然不知自己对面的可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神君。 “你说呢?”秀眉微挑,眉目间流转过一丝轻蔑与不屑,“你们难道认为,我赤莨杀得了那么多人?”“你……怎么就不可能,明明……”一位小弟子刚欲开口,便被槐安子一个咒给封住了,赤莨冷笑一声——竟然他也在,倒还有几分意思呢!也不知对面的两位熟人,此番到底是敌是友。 “你是……”听了赤莨自报家门,寒辛夷心中不由惊了惊,自知面前的是一个不可得罪的主,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人,是我杀的。”语气,颇有几分轻描淡写。 “你的目的,难道……是碧莲花?”月漾儿冷冷一笑,赤焰剑发出了浅浅的红芒。 “你说呢?”赤莨的笑容干净而邪气,倒像是个寻常少年郎,但众人心中却似见了鬼一般,双脚顷刻间便软了下去,其中几个胆小的恨不得立刻逃之夭夭。 “噗……”此情此景,赤莨不由得笑出了声,而那几名弟子明显更怕了。 “人,我是杀了,不过,却不会杀你们。” “为什么?”这一次发问的,却是雪笙。 “我堂堂赤莨神君,不屑于给不相干的蝼蚁做解释,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只一瞬,眼前的身影便消失了,而那些稍微有点常识的弟子,却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确,正如地精所说,他们谁也惹不起赤莨神君。 但既然是神君,难道还在意那区区碧莲花?而既是视他们雷华弟子为不屑践踏的蝼蚁,又怎么有兴趣去灭小小碧莲门满门?难道,其中竟有误会?看来,赤莨还欠他们一个解释,而这个“解释”,也许,便是真相了吧…… 赤莨消失,一行人连忙冲入了碧莲门的大殿之内,只见众长老被缚仙索牢牢缚住,面色苍白法力尽失。见了雷华派弟子,长老们转忧为喜,一位师兄祭出上古神物玄金刃,缚仙索应声而断。 “你们,可还记得贼人的模样?”兰幽上前轻轻问道。 “唉……记不清了,记不清了……”一位紫衣长老挥了挥手,似有几分忌惮与不耐。 “放心,只要报出贼人的名号,我雷华派弟子自会替天行道,为惨死的碧莲门弟子报得杀生灭门之仇!”兰幽恨恨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唉……冤孽啊,是我派自找的麻烦,怨不得旁人……”长老喟然长叹,目光湛远而清明,并不像是中了什么幻术。而既然他们神志尚在,此话,便也可以当真了罢……只是不知,贵为一派之尊,又蒙受了灭门之大祸,早早派人来雷华山求救,如今又说自己是咎由自取,确是暗藏疑点。看来,路上这段时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变数,而那,又是什么呢? 由于内伤过重,很快长老们便相继而亡,此案便也成了一个悬案,也许再过几天便会找到正确的答案。 “不好,大家抓紧时间,快去那金芸坛看看!” 众人心中一凛,立刻反应过来,御剑向着金芸坛的方向而去,生怕再出同样的悲剧。 御剑足足三个时辰,天黑之前,金芸坛便到了。 第七十八章 金芸坛 众人抵达金芸坛,远远看见坛主霸野天早早地候在了那里。身后的,则是一干优秀弟子,身着白衣站得整整齐齐,从上方俯视而去,倒还颇有几分壮观。待到落了地,霸野天亲自带路,将众人引入了金芸坛奢靡的宝殿之中。 入了殿,众人眼前不由一亮,只见殿内一应陈设极尽奢华,甚至连端茶送水的丫鬟们都穿金戴银的毫不含糊,饶是身为玉姬公主的寒缺月,却也对这俗艳的纸醉金迷心生厌烦。不用说,此番请他们前来自是花了大价钱,却不知到底为何。 片刻后,美食美酒端了上来,舞姬在中央的空地上踏着节奏翩然起舞,舞姿翩跶,看得一众弟子愈发的一头雾水。难道,此番所谓的“求救”,竟是为了请他们吃喝享乐?若真是这样,却也委实有些过分了。毕竟,这对身怀任务的他们来说,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各位道友,此番,我金芸坛遇着了个百年难遇的大难题,还要仰仗在座的各位了!”轻轻抱拳,霸野天终究还是把话引入了正题,大殿安静了下来,坛主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前几个月,在这金芸坛的领地里出现了一只诡异的藤妖,将这附近的百姓着实害得不浅。”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伤感,看来这坛主也是个爱护苍生的义士,不知不觉中,兰幽不由放下成见,对他刮目相看。 “藤妖出世,本座派出弟子前去除妖,不料除妖未果反而被惦记上了,死的死伤的伤,唉……”坛主顿了顿,“后来,竟连本座也被盯上了,食不甘寝不寐,却又无可奈何” “藤妖确实可恶,坛主请放心,我等定将全力灭妖,为坛主解忧,为民除害!” 雷华派众弟子齐齐起身作揖,一番话后,心中愤愤然,誓要让那藤妖上天入地,无所遁形。 转眼酒宴结束,接过一封密信后,雷华派一行便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阁楼,而这,便是为他们准备的落脚之处。 看那华丽的雕饰,能有这么好的下塌地,一些稍稍年幼的弟子,不禁愈发的喜上眉梢。但是,最重要的却不是雕饰,而是阁楼内的那个小小的暗室,若是用来商议对付藤妖的对策,无论是隐蔽性还是安全性,都算是极好的。 而且,由于构造特殊,任何窃听法术都在这里全然失效,看来修建之时,应该也是费了一番大工夫。 用了些膳,众人便皆聚集在那小小的暗室之中,夜明珠光华幽冷,那封密信也被适时地拿了出来。此番,看那坛主分外小心翼翼,定是怕旁人听了去,看来这金芸坛中,或许有着不祥之人。既是如此,一切计划,最好都在秘密中盘算与执行。而众人后来才知,这金芸坛向来重武,法术反而其次,故而遇着了妖求助雷华派却也情有可原。 根据密信上的资料,此藤妖的惯常作息是昼伏夜出,专挑富贵人家害人性命,而且神出鬼没,喜怒无常。曾有弟子以金钱为饵相引诱,奈何藤妖却绝不中招,虽如此,害人性命之事却从未消停。看来,坛主的多疑却也是有原因的,而资料在手却不全,看来还需自个儿摸索着来。不过,经过分析,有一点是确信的——轮到今夜倒霉的,将是张财主一家。 转眼,黑夜将至,按照计划,行动开始了。 换上夜行衣,几位高阶弟子攀上张家的屋顶,借着月光,静静蛰伏。兰幽也在其中,不过,由于剑术精准,她还肩负着另外一个任务——击杀。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中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一个纤细而怪异的身影趁着夜色渐渐凝聚成形,向着张家的院子探出了长长的触角。看来,这就是坛主口中的藤妖了吧?怎的更像一只硕大的“蜗牛”?不过,既然是邪物,自是活不得的,定要教它现出原形。 藤妖似有感应,触角一僵,却又缩回去了,渐渐消散在了夜色之中。兰幽在屋顶守了一夜,直到东方既白,方才放心而归。此行,虽然看到了那妖物,但冥冥中却觉得它不像是植物,倒像什么神秘的软体动物。 在金芸坛的第一个夜晚,虽并未斩妖,至少也带回了些情报。只是,他们留了个心眼,并不对外人以实情告知,防止泄露机密。就连迫切相问的坛主那里,却也含含糊糊敷衍过去了。 天色一亮,四下里渐渐热闹了起来,而张财主一家此番虽然算是保全了性命,却并不代表接下来的日子,也会如此的幸运。 转眼又是一个暗夜,这次房顶上的人依旧是兰幽,而那妖物却是一直未来,兰幽一行白白消磨了整整一夜的时光。东方既白,依旧一无所获,而坛主也不介意,依旧好就好肉伺候着。 在他看来,妖物虽一时焉了,但总有一天会再度出现,到时候就要有劳那些来自雷华山的贵客们了。 第三天,还未等到入夜,在附近考察的低阶弟子传来了一个情报——在半山腰的沼泽中发现了一具神秘的妖尸,看样子应该就是那失踪的藤妖,虽然更像是一只硕大的软体动物,但大家都先入为主地认为藤妖已除,欢宴后决定第二天便告别此地。 无奈,入了夜,张财主一家竟神秘地暴死家中,看来,终究是没有躲过这一劫。第二天知晓结果后,兰幽不经意间又想到了阿红与薛姑,思虑至此,喉中不由泛起了几丝苦涩。 又待了几日,金芸坛附近却再无伤亡,难道张财主一家之死竟是巧合?难道说,藤妖就是那只死在泥沼之中的怪物?既是如此,多待也只是浪费时间,半个月后雷华派弟子们还是决定离开了。 而就在离开计划的前一夜,坛主霸野天突然暴毙家中,两目圆瞪死状可怖,不由让人心中一寒。第二天,坛主暴毙的讯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纷纷传言是冤魂前来索命,似乎有几分幸灾乐祸,就连小小的烧火丫头,却也喜上眉梢。看来,此事疑点重重,本着探查真相的宗旨,雷华派众人分头行动,通过明察暗访,方才拼凑出一个不完整的真相。 原来,霸野天乃金芸一霸,平日里恃强凌弱勾结权贵,屠戮百姓害人性命。后来,积攒了足够的银子,霸野天开坛立派,创办了这所谓的金芸坛。 创坛之初,倒也算仁义,接济穷人置办屋舍,福泽苍生。但渐渐的,霸野天原形毕露,为了修建这奢靡的大殿而开始了勒索谋杀,受害的,尽是些腰缠万贯的富人。但在此之前,由于知情者被封了口,霸野天又放出谣言,人人皆以为是那藤妖作祟。 而霸野天,则大言不惭的趁机广收弟子,通过缴纳会税敛财,一发不可收拾。这时,不少人已猜到了真相,奈何却敢怒不敢言。很快的,霸野天妄称藤妖害人,不少侠义之士莫名惨死家中。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金芸坛流言四起,而此番请来雷华派弟子,不过是为了为他自个儿的清白做一个见证罢了。 至于那头所谓的“藤妖”,则是张家财主养的守护神兽,一时逃脱了桎梏,却在无意中成为了替罪羔羊。没有了守护神兽,又曾经得罪过霸野天,张财主一家注定了必死无疑,因而收买到讯息后,张家暗中派出了杀手击杀霸野天。可杀手却晚了一步,张家到底还是被灭了族。 知晓了真相,雷华弟子们一夜无眠,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圆一个恶人的谎言。再看看这镶满宝石的小阁楼,众人心中陡生厌恶之感,就连一向清冷淡定的槐安子,却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儿,金芸坛起了大火,雕栏画栋,玉树琼花,尽数化作了灰烬。而那场悬案和往事,也在今日做了一个了结,天色一亮,众人又该出发了。 接连两次的打击,对下一个目的地,众人却已有些无奈与厌倦了。奈何,身为弟子,师命难违,兴许还有人等着他们去救呢。 雷华山太白殿,得知了霸野天死讯的无痕道人,失望透顶。的确,堂堂雷华派的优秀子弟,竟连一个法术低微的凡人都保护不好,又谈什么拯救天下苍生?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而那霸野天,不过一个恶人罢了,如若不是对雷华派经济上的支持,又有极其特殊的机缘与作用,无痕又怎会派弟子前去相救?如今,雷华派已仁至义尽,至于霸野天,则是死不足惜。思虑至此,无痕喟然长叹,又浅抿了一口醇厚的新茶。 金芸坛既毁,雷华众人却已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如今,也不知在那天山普陀教,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些什么?不知不觉中,这一切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入了夜,兰幽独自蹲坐在山崖之上吹风,回忆往事,不由有些动容。而这时,身后忽然晃出了一个人影,疾风掠过,兰幽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脚下一滑,便朝山崖下跌落下去…… 第七十九章 普陀教 “师妹别怕!”只一瞬,雪笙师兄便现了身形,一把拉住了兰幽的素手,硬是将她拖拽了上来。虽然兰幽会御风术,但没有足够的准备,摔下去必死无疑。脱离了危险,兰幽昏昏沉沉地歪倒在雪笙怀中,紧紧攥着他雪白的衣襟,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贱人!”身旁,月漾儿破口大骂,身子似乎也在发抖。 “啪啪!”只两个清脆的耳光,月漾儿面上立刻泛出红色的指印,愤而抬头,却又见槐安子的满面怒容。跺跺脚,月漾儿只得走开了,但又心有不甘,并未远离。 “把她给我。”趁着月漾儿还在发愣,槐安子径直走向了雪笙,雪笙目光一冷,却并没有放开兰幽的意思。 “师弟莫要再害她了。”语气冰冷,却让槐安子怔了怔——自己在害她? “还请雪师兄把话说明白,槐某,是怎么个害法?” “你可知,有一种仙草叫雪雁神草?” “雪雁神草?” “槐氏一族的孩子们自幼便会把青玉籽当糖吃,强身健体,对灵根更是有大大的好处,相信槐师弟也服用过不少。只是,这青玉籽,却是雪雁神草的天然克星。” “不知雪师兄此话,是何用意?”听他抱着兰幽说了一大堆废话,槐安子渐渐有些不耐烦,不由开口质问道。 “是何用意?你难道不知,兰师妹之所以百毒不侵,是因为她体内的雪雁神草精华吗?”雪笙一席话,对槐安子来说,醍醐灌顶。怪不得,怪不得自己饮下她的血,毒性立刻便被解掉了,他道是天教血统使然,却不知,这一切竟是雪雁神草的功劳! “师兄……是何时知道的?而且,就连槐氏的家事,竟也了解这么多?” “我为什么知道这些,一点也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映雪峰雪笙,从来不会打诳语,也从不害人。”一番话,掷地有声,槐安子不由面色惨白,连连后退。血脉相克的后果,槐安子不是不知,若是长期接触下去,对兰幽的修为自然大大的不利。更有甚者,可能会加速兰幽体内灵力的流失,从而危及性命。 “雪师兄!”槐安子轻轻抱了抱拳,神色略有几分悲怆,“多谢雪师兄提醒,槐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师弟,委屈你了……”轻轻叹了口气,为给他们留下空间,雪笙走进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 此时,小小的山崖之上只剩了槐安子与兰幽二人,兰幽依旧沉睡着,槐安子静静凝视着她,喉中泛起一丝苦涩,思绪万千。 兰师妹,槐某对你本是一片天地可鉴的赤诚,奈何如今,这份爱却成了伤害。其实,槐某早就发下毒誓,此生只爱你一人,但事到如今,我或许并不是你真正的命中之人…… “槐师兄……”兰幽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见了槐安子精致面庞上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心下一奇,“槐师兄,你怎么了?” “师妹,对不起,槐某……本不该欺骗于你。”一番话,却是低到了尘埃里,兰幽从未见过槐安子在谁面前露出这幅神情。 “槐师兄,你怎么了?”兰幽心底暗叫不妙。 “其实……槐某与月漾儿的婚事……是推不掉了。还请师妹……另觅良人。”一番话虽吞吞吐吐,槐安子的面色却冷冽如冰,眼底百感交集。 “师兄你……你是不是遇着什么麻烦,才说如此违心之言?” “槐某之话,字字出自真心,若是师妹心中难受,自可一举杀了槐某,为……报仇。”语毕,槐安子轻轻抬起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槐师兄,我恨你!”兰幽身子一颤,泪水夺眶而出,哭得一发不可收拾。槐师兄,她一心一意爱着的槐师兄,如今竟要狠心将她舍弃,还要她另觅良人,仅仅因为一纸薄薄的婚约。再度抬起头来,眼底尽是浓浓的恨意,只一剑,瞬间刺透槐安子的胸膛。身形一滞,槐安子软软地倒下了,嘴角溢出一抹血红,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我……竟真的伤了他?!”看着地上四处蔓延的鲜血,兰幽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着,脑中一片空白,竟似失了魂魄一般。 此情此景,雪笙不由飞奔过来,用灵力探了探槐安子的伤势,见无性命之忧,不由松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拂过那道伤口,渡去灵力,伤口渐渐愈合,却留下了一道永远的伤疤。 看来,如今,他们之间似乎再无挽回的余地。而这一切,她一直以为,最终束缚他们的,却仅仅是那一纸无法废除的婚约,和她心底深深的执念。 远处的月漾儿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一眼便看见那滴着血的紫越剑,还有槐安子死人一般苍白羸弱的面容。而兰幽,则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她,眼底流转的,不知道是憎恨是绝望,还是那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兰幽,你这毒妇!”月漾儿破口大骂,赤焰剑卷着火舌向着兰幽扑面而来,却被一阵夹杂着冰雪的白芒生生化解,就连那滚烫的赤焰剑,却也瞬间凝起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你,为什么救她?为什么,就连雪师兄你,都要拼了命的护着那冷血冷心的贱人?难道,你也想和槐哥哥一个下场?”语气中,充斥着悲哀与控诉,月漾儿的眼底泛出了浅浅的泪花。 “误会使然,恕师兄无可奉告。如今,既是伤口已经得到了及时的养护,又服下了仙丹,不久便会安然无恙了。”雪笙一席话,既是安慰月漾儿,也是安慰兰幽。 不知不觉红日东升,御剑而起,一干人却是各怀心事。 兰幽愁眉紧锁,面色依旧难看得很,而槐师兄看在眼中,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如此画面映在月漾儿眼底,偏偏有几分顺眼,时不时便给师兄递上一枚清气盈盈的丹药,正好大献殷勤。槐安子虽嫌恶,但顾及大局,还是勉强接过吞了。此情此景,让月漾儿心情大好。 至于寒缺月,她和其他的同门,却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天山路途遥远,就算御剑,走走停停也花了整整五天五夜,而槐安子的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待到第六天,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山脉,绵亘千里,积雪皑皑。山顶,宝光巍然,应该就是普陀教的法坛所在之地了吧。 下到地面,既是身负修为,一行人踏雪轻盈无痕,见贵客终于来了,门口一位老者含着微笑迎了上去。谨慎地四处看了看,唯见白雪茫茫,众人心下一松,便小心翼翼地迈进了大门。 环顾四周,银装素裹无半点邪气,就连那些个建筑,却也端端正正四四方方。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身上裹着奇怪的服饰,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而路旁的摊贩,却也叫卖着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食物。虽是如此,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异乡小城,看不出任何破绽。 但是,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此番万万怠慢不得。既是无痕掌门亲自下的令,就一定有他充足的理由,断不是只为了让他们见识一下异域的菜肴与风光。 “尊主有请!”一位小厮操着不熟的中原话,将一行人引入了一个大大的庭院。虽说只是庭院,却颇为华美大气,就连一草一木的设置都煞是考究,想来,尊主也定是个风雅之人吧。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一个轻柔的声音陡然响起,前方赫然立了个一袭粉裙的长发女修。女修以轻纱覆面,虽看不清形容,听语气看身段,却也应该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绝美佳人。 “我等雷华派弟子,特来拜见尊主,协助普陀教渡过难关!”为首的师兄深深揖了揖。 “呵呵,我可不是什么尊主,唉……也怪你们脑子有些不好使。”语气似是颇有几分惋惜,“既是叫做‘普陀教’,尊主自应是个和尚!” “这……”师兄愣了愣,竟有门人叫自己的尊主“和尚”?若是说出去,委实是天下千年难遇的奇闻。看来这普陀教,倒也挺有趣的,我等不如奉陪到底。思虑到此,师兄理理衣袍,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既是认错了人,还请问真正的尊主,身在何处?”语气,倒有几分波澜不惊。 “你是说法相?他啊……”女修的语气略有几丝娇羞,“只怕你们晚来了一步,他如今……”女修欲言又止,急得几位弟子额上蹭蹭冒着冷汗。 “他如今……”语气拖得很长,似是在故意气人一般,随即话锋一转,似有几丝凌厉,“在我娇娥的肚子里!” “什么?!难道……你竟把他吃了?”师兄眼皮跳了跳,看着眼前这声音柔软,身材纤弱的蒙面女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娇娥?”兰幽自言自语道,“这个名字,倒有几分熟悉呢。” “什么,你知道她是谁?”身旁的寒缺月弱弱地问了一句。 “西海女妖。”兰幽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 “什么?!”寒缺月不由吓了一大跳。毕竟,身为公主,她自幼便熟读《九州志怪录》,故而,西海女妖是何物,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她颇为想一睹那女妖面纱之后的模样,聊以一解心中好奇之心。 “你说,我美吗?”声音柔媚入骨,让人全身不由一酥,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师兄的眼睛。 “娇娥姑娘莫要讲玩笑话,此番……”师兄试图转移话题,却身子一颤直直倒下了,众人不由一骇。 “竟说我在讲玩笑话,还真有些可恶呢,罚你晕半个时辰吧,若我开心,半个时辰后你自会无恙而醒。而若是我不开心,咂咂……”娇娥语调再度一转,戾气乍现,“你和那和尚,便是一样的下场!” 一阵微风袭来,面纱随风而逝,露出一张玲珑而精致的容颜。 “这……不会是……她……”此情此景,寒缺月吓得语无伦次,额上渗出一行细密的汗珠。 “寒师姐,你怎么了?还有,那娇娥或许是施了什么障眼法变美了,有什么不妥吗?”兰幽心中只觉有几分莫名其妙。 “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女妖了,而是更为可怕的东西……”寒缺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而眼前,又几名“不好好回答问题”的师兄倒下了。 第八十章 涅槃之火 “师妹愚钝,不知师姐口中‘更可怕的东西’,指的到底是何物?” “西海血奴。西海妖族虽然貌丑,但若是被血奴附了体,便会幻化出另外的模样。只是,”寒缺月顿了顿,“血奴以妖族的血脉为食,并滋生出一种可怕的毒物,噬魂啖血毫不含糊。久而久之,海妖成了空壳,躯体完全被血奴霸占,就像一个没有命魂的傀儡。” “这……”怪不得,娇娥的眼神虽媚,却有几分空洞迷茫,感情竟是成了傀儡。只是,平白一个小小妖女,又怎会轻易被上古血奴看上?这其中定有关窍。再一细想,兰幽却又生出了另一番疑惑。 “师姐怎知,她是被血奴附体,而不是另一个与那海妖同名同姓的娇娥?” “西海妖族虽然可以被附体,但是有一样是不会变的。” “什么?” “眸中的琥珀之光!” “琥珀之光?” 兰幽吓了一大跳,再度看向娇娥时,果然从她眸中寻到了一抹别样的色彩,而这,兴许就是琥珀之光了吧?看来,娇娥确是遇害了。而传说西海血奴向来性格古怪阴狠狡诈,也不知,这会吃人的“伪娇娥”,到底是否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看来,原本以为最为正常的普陀教,竟是最为诡异的去处,这三次任务,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失败而终,真真再无颜面对掌门与门中各长老。 其实,掌门何等聪慧,此番历练别有用意。毕竟,长时间关闭在雷华山,守着方寸之地闭门苦练,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若要提升实力,自要有合适的锻炼机会,所以此番无痕方才借机“援助”,派弟子下山完成任务。 此外,他还有另外一番考虑,那就是借机聚敛一些宝物钱财,如碧莲门的翡翠莲、金芸坛坛主的金元宝等等,却也是一举两得。左右,城府如他,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至于任务失败,却也是那些个坛主盟主尊主运气不好,左右他已仁至义尽,悲哉悲哉。 “你们,忘记了来这里的目的吗?”见众人神色黯然,伪娇娥噗嗤笑出了声,这时大家才又回过了神来。趁着刚才众人神情恍惚的片刻,伪娇娥已巧借梦术,将他们的心事听了个遍,然后又从怀中掏出一截人骨,细细打量了起来。 “你这妖女,不但吃了人,还在这里耀武扬威,委实可恶!”反应过来中招,几名性急的弟子瞬间冲了上去,不由分说地举剑刺向伪娇娥。只一个笑,剑势便被化解了,再一看,周围的教民竟都围了过来,玄色的眼眸空洞无光。 “小心血奴傀儡!”寒缺月轻轻一啸,紫霞双剑被牢牢握在了手心,看来此番兴许会有一场大战,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不过是些小小的魑魅魍魉,老衲还没蠢到真正上你这妖物的当,阿弥陀佛。” 金光灌顶,一位黄袍老者踏着彩云现了身,伪娇娥身子一颤,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是……早已被……”“小小妖孽,休要造次!”一根金色的法杖被祭出,祥光惹得人不由一阵眼花缭乱,再度反应过来,血奴早已现出了原形,原是一条硕大的水蛭,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一旁的,是一个丑颜的海妖,渐渐化作一滩黑色的血水。 “还没完呢!”寒辛夷一个箭步上前,对着水蛭的眉心就是一剑,只一瞬,水蛭的身躯立刻化作了点点光斑。 “多谢各位小友光临,老衲这厢有礼了。”扫视了一下众人惊愕的眼神,尊主含笑揖了揖,又道了声佛号,神情温和而淡定,给人一种庄严宝相之感。 “尊主既是安好,我等也不便久留,不如就此别过!” “哈哈哈,在我普陀教的地盘,各位皆是客,不如小晏一番再走。”尊主顿了顿,“老衲还有话要你们带给无痕,相信你们也一定会感兴趣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各位放心,阿弥陀佛。” “既是如此,还请尊主带路。”盛情难却,众人便应下了,左右,心中还有诸多疑团未解。 进了殿,只见一座座高高的佛塔,还有一尊尊栩栩如生的泥塑鎏金佛像。前面地上的,是十几个藤条编织的蒲团,空气中氤氲着一股浑厚的异香。众人进去拜了拜,随即便在蒲团上落座,随着一声钟鸣,素食一一呈上,小晏也就随即开张了。 席间,尊主用下几盏香茶,酝酿了好久的心里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而真相,便也渐渐浮出了水面。虽然用词极尽考究,但里面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了。兰幽微微一哂,原来,这尊主也是个心中有数的主。 一番话后,那些所谓的诡异与不同寻常,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只是,众人却又打心眼里不愿承认,他们的徒劳而归竟是命中注定。 那碧莲门,由于对狴犴一族大肆虐杀采血,赤莨神君灭了他们满门,看来却也并不过分;那金芸坛坛主,本就为敛财杀人无数,被忠义之士刺杀暴毙,不过报应罢了;而至于普陀教,那只血奴觊觎教中圣物紫金鼎不择手段,恰逢尊主出关,自是必死无疑。 原来,掌门只是让弟子们体察世间的险恶人性,才好让自己变得更强,能肩负起除魔卫道的大任,不给师门蒙羞。说到底,依旧是冲着天教而去,不过这次,却换了一种方法,也好让弟子们做好充分的准备。 远行落下帷幕,众弟子对着雷华山的方向拜了拜,随即便御剑离开了。一路上,槐安子对兰幽不理不睬,甚至还躲得远远的,兰幽心下一寒,索性便也不去招惹,相安无事。很快的,兰幽和雪笙攀谈甚欢,似乎有几分志同道合,槐安子心中不悦,却也是他咎由自取。 而此行中,最开心的应该就是月漾儿了吧,虽然被打了一巴掌,却得知婚约依旧有效。也就是说,自雷华山学成归来之时,便是她与槐安子成亲之日。虽是指腹的婚约,她却分外满意和珍稀。 这时,空中突然聚起了滚滚黑云,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泛起了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炸响。只听“轰”的一声,兰幽和几名心志不坚的弟子,一不当心便从半空跌了下去,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渊之中。 见兰幽遇险,槐安子想也未想,径直便也跟着跳了下去,惹得月漾儿再度恨得牙痒痒。只是,看着那团诡异的黑雾,她终究还是下不了这个“徇死”的决心,稳定心神继续向着雷华山御剑而去。雪笙瞪了她一眼,御剑而返,也跟着跳下去了。 此时的兰幽正在虚空中漂浮,眼前的,尽是没顶的黑暗,脑袋中则是一片平静与空白。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散去,却见一棵高大的榕树,在谷底巍然而立。身子一软,竟是落在了一个软软的物事之上,一股淡淡的尘土气息在鼻尖萦绕着,耳边则是一声声诡异的叽叽喳喳。 身子渐渐恢复了力气,起身而看,自己竟是在一个硕大的鸟巢之中,身下垫着厚厚的羽毛,因而并未摔出什么毛病。 背上忽然袭来一股暖意,原是一只毛茸茸的翅膀,将她的身子轻轻环绕。心中一惊,举头一看,只见一只斑斓的幼鸟正煞有介事地蹭着她,嘴巴一开一合哼鸣着,眼底尽是浓浓的好奇与天真。 “你……真可爱!”兰幽见了它圆溜溜的小眼睛,还有毛都未长齐的嫩翅,不由心生怜爱。伸手拂了拂,唔~~软软的,很舒服。 这时,鸟妈妈来了,嘴中衔着一只硕大的肥虫,轻轻送进了幼鸟的口中。此情此景,兰幽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叫了一声,鸟妈妈转过头来,看着这陌生的不速之客,神情中似有几分微怒。 “我……”兰幽欲言又止。 “你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语气冰冷,却让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这鸟妈妈竟会说话?遇见这等奇事,真真的是头一遭啊!负隅顽抗自是不妥,含一丝委屈,兰幽弱弱地指了指天上,幼鸟也善意地凑了过来,在她身上啄来啄去,感情把她当做了玩偶。 轻叹一口气,兰幽似有几分哭笑不得,而鸟妈妈看向她的神色,也渐渐柔软了下来。 身子恢复了,兰幽清啸一声便欲御风而起,奈何却怎么也飞不起来,颓然一笑,只得作罢。 “姑娘是想要回去吗?只是这天山神域施了法术,并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闲散之地。而既是来了,只要陪我的女儿安全渡过劫难之期,我自可请兽王饶过你的性命。否则,纵是你粉身碎骨却也无人知晓。” “这……我便依了你吧……”思忖片刻,兰幽终究还是决定答应下来,左右,如今的她已别无退路。 “唔!”见她如此识趣,鸟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幼鸟,“孩子别怕,很快就会结束了。” 轻轻一个诀,热浪袭来,幼鸟周身腾起了熊熊烈火,兰幽心中一惊,匆忙便想念咒灭火,却被鸟妈妈一把挡住了。兰幽心中不解,只道是那鸟妈妈太过冷血无情,再回头一看,鸟妈妈眼底竟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八十一章 神域重逢 “这……”看着鸟妈妈的笑意,兰幽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那所谓的劫难吗? “这是涅槃之火,是每一只神域仙禽想要成长所必须承受的痛。” “那我……” “姑娘的任务,却也并不难,不过是陪鹊翎说说话,并保护她不被飞鹰吃了去。”鸟妈妈顿了顿,“左右,姑娘可是会法术的。七天后,若是鹊翎安然无恙,我自会有大大的奖赏。” “既是如此,还请前辈放心,兰幽定会全力以赴!”兰幽屈身拜了拜,礼数周全。 “希望你做得能比说得好!”鸟妈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咒,巢中出现了一堆饱满的松子和野果子。“这是你们的食物,但愿七天后,不要让我太过失望!” 声音渐渐淡去,转眼消失在了远方,大大的鸟巢中,便只剩了鹊翎与兰幽。 “好疼~~”火焰烈烈燃烧,鹊翎身上又热又疼,但娘亲曾教导它,要做一只勇敢的仙禽,因而只是死死磕着喙,肉爪子深深陷入羽毛软垫之中。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才发出了一阵浅浅的呻吟。 兰幽心中有些不忍,轻轻念了一个冰咒,火焰依旧,但温度却渐渐地降了下来。疼痛稍缓,鹊翎慢慢睁开了眼,看向兰幽时眼底多了一丝感激。 “不要……不要怪娘亲,她……留你,是有……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因为疼痛,鹊翎一番话说得很吃力,却让兰幽吓了一大跳——这只幼鸟,竟然也会说话?! “难道,不是让我好好陪你吗?” “还有呢!”鹊翎稍微停顿了一下,挣扎着继续说,“最近……最近飞鹰一族……大举侵犯……侵犯鹊族,娘亲……娘亲去向兽王……求救了。飞鹰一族……他们……他们恼羞成怒,想要捉拿修士……放血祭祀邪神……然后……然后增强功力,所以现在你……你哪里都不能去……”强忍着周身的灼热,鹊翎挣扎着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道来。好不容易说完,已耗尽了力气,鹊翎倚靠在厚厚的羽毛垫上,连连喘息。 “原来如此……”兰幽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也对受着涅槃之火折磨的鹊翎愈发地怜惜。但是,除了降降温,她什么也做不了。 在不远的草地上,槐安子与雪笙被仙藤牢牢缚住动弹不得,一半身子陷入了泥沼之中。身周的,尽是些硕大的草叶与石块,还有一只只硕大的仙虫,吞吐着白色的雾气。心中颤了颤,不知道如今身处何方,一切竟如斯诡异。 愣了片刻,二人才回过神来,轻轻一个咒,仙藤渐渐柔软了下来,双手一松,钰苍剑与天照剑瞬间将仙藤斩成了碎片。对付仙藤,二人倒颇有几分默契。 “兰师妹!你在哪里?”踏着湿湿的泥土一路披荆斩棘,雪笙一路高呼,槐安子也警惕地放出神识四周打量着,却无半点兰幽的气息。她,到底在哪里呢?难道,竟已惨遭不测?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二人继续在草丛中细细探查,也不知过了多久,最终在杂草堆中拾到了一条月白色的发带。举头,上方是一棵大大的榕树,一眼望不见顶,难道,兰师妹竟是在那树上?轻轻一个咒,御剑而起,二人循着树干直直向上,空气中兰幽的气息也愈发明晰了起来。 “咕咕……”一股诡异的水泡声袭来,只一瞬,二人便被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了起来,一时竟无法施展任何法术,只能随着泡泡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想到生死未卜的兰幽,槐安子心急如焚,后悔不已。不一会儿,泡泡突然炸裂,二人竟被生生黏住了,愈发动弹不得。 鸟巢之中,由于冰咒的养护,鹊翎的身子轻松舒服了许多,而这,是它自出生几十年来第三次,也是痛苦最少的一次涅槃之劫。转眼七天过去,一人一鸟安然无恙,飞鹰一族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而到鸟妈妈返回之际,鹊翎已长好了一身柔软光泽的羽毛,那些余粮,却也所剩无几。 “多谢姑娘大恩,这枚金翅仙羽,就当做给你的礼物吧!”银光一闪,兰幽手心赫然出现了一枚金色的羽毛。 “多谢前辈慷慨相赠,只是……”兰幽不知这金翅仙羽有何功效,却又欲言又止。 “有了它,你便可以毫无痕迹地随意变身,只是,”鸟妈妈话锋一转,神色也严峻了起来,“只是,莫要让它落入了奸人手中,成为逞凶作恶的工具,甚至荼毒苍生。” “让与奸人自是不会,兰幽定会好好保管,多谢前辈一番好意!”神色肃然,兰幽深深地拜了拜,也算是答谢了。 “只是,若是想出去,必须得到兽王的首肯,而那尊贵的兽王,你要有资格才可以见到它。另外,”鸟妈妈顿了顿,“一旦遇到飞鹰一族,若是实力不够,能躲则躲。小姑娘,祝你好运!” “虽然很舍不得……但鹊翎还是要祝你早日见到兽王殿下……”鹊翎自己的鸟巢是留她不得了,只得含着泪依依惜别。 御风而起,兰幽变作了一只小雪莺,顺着树干一路向下,洁白的羽毛随风招展,颇有几分仙姿逸态。 围绕树干飞了几圈,只见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死死地黏在了粗糙的树皮之上,周围围了不少的仙虫,看来似有几分热闹。起了一丝好奇之心,兰幽轻轻凑过去一看,竟是槐安子雪笙两位师兄。 兰幽曾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和槐师兄重逢的场景,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情形下相遇。虽然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涩,但毕竟同门一场,又怎能见死不救呢?横下心,兰幽悠悠地开了口。 “原来是你们。”语气中,却隐隐有一丝寒意。 “你……”看着眼前的这只会说话的大鸟,二人的心中泛起一丝希望,但对于它口中吐出的话,他们却又存了一丝疑虑——它,竟认得他们?! “废话少说,快随我离开这里!” 轻轻一个咒,黏黏的树脂渐渐软化了下来,二人噗通一声便安然落在了兰幽的背上,羽毛软软的,散发出一股干净的味道。 “多谢仙友相助,还未请教仙友真姓大名。”槐安子的语气,颇有几分谦恭,“还有,不知仙友可曾看到一个十余岁的美丽小姑娘?” 美丽小姑娘?兰幽眼皮跳了跳——难不成,在槐师兄眼中,她只是个“十余岁的美丽小姑娘”?心下一横,左右他们不知自己的身份,一时半会儿自己又无法离开,不如陪他们好好玩玩! “你是说,一个背着剑的粉裙女孩?” “你竟见过?”有了线索,二人心中不由一喜。 “是的。”兰幽顿了顿,转而突生了几分试探之意,悠悠地继续道来,“就这么关心她吗?你们,到底是她什么人?” “故人罢了。”愣了一下,雪笙含糊答道。 “这位公子呢?难道,也只是故人?”兰幽窃窃一笑,悄悄竖起了耳朵,倒颇有几分没心没肺,竟似把自己的心伤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时之间,当着雪笙的面,槐安子有些不知所措…… “朋友?仇家?”促狭笑了笑,兰幽强忍着没让自己跌下去。 “她的师兄。”雪笙似有几分看不下去,便替他答了,对于这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兰幽大失所望。 “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目前是个秘密,待到来到兽王面前,自可见分晓。”自知演技有限,兰幽退一步,终究,在飞鹰一族找到他们以前离开这里,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至于寻找兽王宫殿,只有一路打听探探口风了。毕竟,鸟妈妈也只能告诉她大致的方位…… 也不知飞了多久,渐渐的,兰幽有些体力不支,轻轻降落在一个小岛上歇息,但由于还未做好重新面对槐师兄的心理准备,所以迟迟不肯现出自己的真模样。 这时,湖中突然掀起了滔天白浪,待到浪花拍下,一大群飞鹰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糟了!”兰幽打了个滚,将槐安子与雪笙护在了翅膀之下,一对血红色的眸子中,泛着警惕而狡黠的目光。 一只通体金黄的飞鹰盘旋着落了下来,自是对这古灵精怪的小雪莺产生了几丝兴趣,振振翅膀,来到了兰幽的身边。 “这位雪莺小姐,可真是新面孔啊!”语气,颇有几分玩世不恭。 “这……”兰幽怔了怔,有些无言以对,烦恼的小模样被飞鹰看在眼中,愈发的可怜可爱。 “雪莺小姐”飞鹰再度开了口,语声轻柔,多了一丝抚慰,“怎么独自落在这荒岛之上,不要怕,有何难处尽管提,金漓定会全力相助。” “不过是飞累了,想要歇息歇息,多谢公子一番好意。”兰幽一心只想让他快快离去。 “如此,金漓还有要事,便不多留了。切记,不要在此久留,一旦涨潮,此岛便会没入海中。”抛下一句话,金漓展翅就欲离去,起身前,目光在兰幽身上游移了片刻。 见金漓终于快被甩掉了,兰幽心下一喜便蹭了起来,振振翅膀,槐安子与雪笙不经意间被暴露了踪迹。 “怎的,竟还有两个身负修为的凡人?”金漓眸光一扫,兰幽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八十二章 飞鹰之巢 妖风骤起,槐安子与雪笙瞬间失去了踪影,待到兰幽反应过来,二者却早已杳无踪迹。忍不住惊啼一声,兰幽更是不敢现出原形,脑中飞快的运作着,想要尽快找到对策,却又一筹莫展,眼中不禁泛起了点点泪光。 “雪莺小姐,你……怎么了?”看着她忧伤的血色眼眸,金漓心有不忍,“他们……对你很重要吗?” “是啊……”兰幽弱弱地点了点头,雪色羽毛在风中微微地浮动着,优美而哀伤。 “我可以带你去救他们!”金漓心中一颤,随即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它的声音软软的,而眼底,则尽是柔柔的水光。 “真的可以吗?”兰幽心下一喜,随即抬起了头颅,一脸的难以置信,“飞鹰公子,你……” “快随我来!” 浅啸一声,兰幽与金漓展翅而飞,在天际翱翔,向着鹰谷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飞鹰塑像。看来金漓也知道,掳走两位师兄的,果真就是飞鹰一族。 飞入鹰谷,唯见漫山遍野的鹰巢,和结满硕果的高大乔木。耳畔,聒噪声不绝,倒有几分热热闹闹的。向着前方继续飞行,不久便来到了一个大大的平台,看那周围的几只飞鹰长老神色欣喜,应该是在期待着什么盛大的节日。 “唰”的一声,金色的火苗窜了上来,柴堆上腾起了浓浓的紫烟,刹那间,诡异的乐声陡然响起。再一个咒,火堆上一个金色的杯盏现了形,一只灰鹰衔着什么物事渐渐靠近,气氛庄严而肃穆。 “你去救他们,我来断后!”一声低呼,金漓展翅向着火堆冲了过去,刹那间,祭典陷入了混乱。待到接近,兰幽一眼看见,灰鹰口中的,竟是两位被掳走的师兄。只是,如今他们似是中了什么咒,奄奄一息。 轻轻一掠,兰幽趁乱将两位师兄夺了过来。而此时,背叛了族民的金漓,已然被控制住了。金漓死死咬着喙,原先那身金色光亮的羽毛,如今被血污沾满,惨烈而夺目,兰幽远远看着,眼底泛出了隐隐的泪光——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只是,金漓公子的一片大恩,只有下辈子再报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命。轻轻一个咒,兰幽想要将金漓卷过来,奈何在飞鹰一族的面前,区区人类修士的术法,起不了丝毫的作用。 眼看着兰幽就要被追上,金漓一个俯冲,将追兵尽数挡得结结实实。回头看着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不屈的金漓,兰幽含着泪花奋力振翅,越飞越远。当她成为一个小小的白点之时,金漓身子一松,软软地跌落下去,失去了知觉。随着意识的模糊,金漓眉心渐渐现出一小块殷红的图腾,其实这正是飞鹰王族特有的标识。 “对待少主殿下,你们竟……”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祭坛上下一片哗然,原来,这奄奄一息的小飞鹰,竟是飞鹰一族失踪多年的少主?!再次看过去,众飞鹰心中油然生出一丝懊悔,而族长也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漓儿,你怎么竟成了如此模样?”族长颤抖着凑了过来,眼底尽是心疼与惶恐,眼前的,可是他最为娇惯的小儿子啊…… “少主他……为了救两个修士和一只雪莺……连命都不要了……”祭司的一番话,颇有几分吞吞吐吐的。 “什么?!既是如此,全力缉拿,不留活口,为我儿报仇!”族长震怒了,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 “是。”领了命,诣旨便被吩咐下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兰幽蜷缩在厚厚的羽毛之中,睡得香甜。槐安子与雪笙有些尴尬地坐在一起,生了一堆暖暖的篝火,又吃了几枚多*汁的果子,一夜,便在山洞中这样过去了。只是,迟迟没有找到兰师妹,二人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清晨,大家醒了过来,由于害怕再度遇险,兰幽让他们暂时待在那里,自己则负责出去觅食。刚出山洞,就听说了通缉令,无奈,只得考虑换一个形容。 再度出现,却是以一只小飞鹰的模样,一身柔软的羽毛黑得发亮,淡黄色的眸子如一对小小的琥珀。 “你是……”虽是变了个模样,却依旧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让人看了心中格外的安宁。 “我是那只雪莺的好友,特意来带你们寻找兰姑娘。” “这……多谢了!”思忖了片刻,二人觉得这小飞鹰既然独自而来,又声称认识兰幽,自然是友,便也更加放心了。左右,寻找兰幽是最要紧的,也不知她如今是生是死。而兰幽,却也不敢暴露,此番模样,便是如今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不过,”兰幽话锋一转,“要找到兰姑娘,就必须先找到兽王!” 此时,其余弟子早就返回了雷华山,在无痕的一番不痛不痒的套话后,便各自回到各脉歇息。槐安子与兰幽双双跌落山崖,就连雪笙也跳了下去,三人至今生死难料,因而不少人心上仍然笼上了一抹愁云。特别是寒辛夷寒缺月两兄妹,内心焦灼无比,一路上默然无言。 而至于月漾儿,打一回弟子房便没出来过,不吃不喝地刻苦修炼着,只是,从窗口溢出的氤氲浊气便可看出,她修炼的可是不是什么入流的法术。念在她早已悲痛欲绝,房门又紧紧反锁,因而也没人去指责她,唯有淡淡的心疼与同情。就这样,日子便也一天天过去了。 在天山神域,兰幽带着两位师兄向着兽王殿的方向展翅而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但不久后竟然迷路了。在天上徘徊许久,兰幽却总是在原地打转,似乎是入了什么结界,被暂时困住,陷入了法咒圈之中。 发现怎么也闯不出去,兰幽缓缓降落,落在了一片长满青草的山坡之上。每一片草叶都美味而适口,还结了许多浑圆的果子,看起来煞是喜人。用灵力探了探,确然无毒,兰幽便将它们用喙啄了下来,递在了两位师兄的面前。只是,以为兰师妹生死未卜,果子虽好吃,在二人口中却味同嚼蜡。却不知,心心念念的兰师妹,就是眼前这只美丽的大鸟。 “金翅仙羽?伪装得不错嘛!”一只年迈的地精凑了过来,只一个咒,兰幽便现出了真身。 “你……”看着兰幽俏生生立在前面,槐安子与雪笙二人不由心生欣喜,而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受了欺骗的恼怒。 “兰师妹,你为什么要变成鸟的模样欺瞒我们,而且还要骗我们去找兽王?”槐安子的一番话,颇有几分冷意,钰苍剑指向兰幽的心口。” “这……师妹初来这里时,受了一只母仙禽的恩泽,得到了这枚珍贵的金翅仙羽和两个很重要的消息,所以……” “什么消息?”一听此话,雪笙立刻警觉了起来。 “其一,飞鹰一族正在搜罗修士,准备用他们的血液祭祀邪神,增进功力大战一场。” “其二呢?” “其二,若要离开这里,必须得到兽王的首肯,否则,便得永世待在这阴阳结界中的神域。” “所以,你才一路隐瞒,想要安全抵达兽王殿后再现出真身?”雪笙似乎渐渐明白过来了。 “是的。”兰幽默然点了点头,也算是默认了,又往袖中探了探,却怎么也找不着那枚金翅仙羽。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这可是个好东西,好好带着,莫要再弄丢了!”地精自怀中掏出了一枚小小的羽毛,兰幽接过查探了一番,发现上面并未做什么手脚,索性便含笑收下了。地精谦卑地笑了笑,随即便悄悄地隐去了身形。 “你们是迷路了吗?”地精刚刚离开,一只小喜鹊便悄悄飞了过来,鬼头鬼脑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小机灵。 “是啊……”此时的兰幽早已变回了大鸟,琥珀色的眸子流转着淡淡的哀伤。“我们本打算去兽王殿面见兽王,现在却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 “飞鹰姐姐别怕!有我小脂儿,你们很快就会安全离开这里的!”一番话,信誓旦旦。 “既是如此,”兰幽顿了顿,“那就有劳脂儿姑娘了!” 脂儿轻轻吹出一串五色的泡泡,泡泡一成型便向前方漂浮而去,而这,应该便是通往兽王殿的方向了吧!含一丝笑,兰幽载着二位师兄循着泡泡而去,一路畅通无阻,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了一片小小的平原。 到达目的地,小喜鹊道一声别,振振翅膀离去,兰幽则载着师兄们穿越草地,飞进了兽王御用的万果园。此时,兽王妃婴芷神凰正在园中品尝着新酿的果酒,冷不丁兰幽莫名而入,倒把她吓了一大跳。再看兰幽背上的,赫然两个俊秀的凡人,神凰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参见神凰!”得了小喜鹊一路的介绍,大家对这位主的身份自然了然,一番致意,倒也十足十的谦恭。不过,在神凰看来,也就是两枚小小的玩偶罢了,忍不住凝起神力逗弄了一番。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万果园?”玩闹之际,一个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第八十三章 花灵之魄 “夫君,你来啦……”带着一丝惊喜,神凰轻轻抬起了头,一袭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愈发的美丽而雍容。 兰幽顺着神凰的目光看去,但见一只美丽的驯鹿,静静伫立在了花架之前。驯鹿通体雪白,长角晶莹剔透闪闪发光,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兽王?再细细打量,只见它眉目间清气盈盈,自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高贵与威严。 “小小飞鹰竟敢擅自闯我兽王的禁地?说,你到底姓甚名谁,定要让飞鹰族长,拿你是问!” “兰幽要事相求,化作飞鹰却也是不得已之举……”轻轻一个咒,兰幽恢复了人形,手中一片金色的羽毛闪闪发光。 “金翅仙羽?”见了它,兽王的神色渐渐柔软了下来。金翅仙羽向来是鹊族的特有信物,而鹊族向来都是对皇族颇为忠诚的臂膀。此番,既是以金翅仙羽相赠,看来这女娃定是对鹊族有恩,万万不可怠慢了。 “你……到底有什么愿望?”看了眼兽王,神凰轻轻开了口。 “我……想回到凡间的雷华山,早日与各位师长与同门团聚……” “你竟是……雷华派的女修?!”兰幽话一出口,兽王不由又惊了惊。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神凰见夫君如此反应,却也被唬了一大跳。 “不妥……自是没有。”兽王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不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惊喜,“天意啊,看来,这片神域终究还是遇着了善缘!” “若是大王有所托,兰幽定将全力以赴。”兰幽忆起了鸟妈妈的一番话,轻启朱唇,一番话信誓旦旦。 “我们,也定会全力相助!”被晾在一边的槐安子和雪笙,虽不明就里,此时却也郑重地道出了誓言。 “这……就不劳二位公子费心了,”兽王顿了顿,“至于姑娘你,若是能尽快召唤遗失的花灵之魄,便可安全地回那凡俗之界了。” “兰幽自会全力相寻,只是,不知那花灵之魄到底又是何物?” “唉……这一切,需得从头说起啊……”兽王慢慢地抬起头,澄澈的水蓝色眸子,忧郁地看向远方。 原来,这片神域本是随着天地始创而催发出的蛮荒之境,煞气弥漫寸草不生,如同可怕的阿鼻地狱。几万年后,一名中年修士偶然闯入,带来了一朵神秘的还魂花,还有一滴精纯的忘忧水,从此改变了这里的一切。 忘忧水一落地,随即便蔓延开来,形成了江河湖海,潺潺清流慢慢滋润着龟裂的土地,还带来了生命的气息。 而那朵还魂花,则在最高的玉鸾山上生了根,从此成长为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净化了那些邪煞之气,转变为灵气与仙卵,滋生了万物。在短短的三千年里,原先的死地变成了与世隔绝的仙境乐园。 但最近,那棵大树莫名地开始枯萎,一片片枝叶间又重现了煞气,就连那忘忧水源,却也泛起了浑浊之相,这片神域,许是气数将近。而一位前辈曾预言,只有找到一位凡间少女,甘愿献出自己的鲜血,方可召唤还魂花的花灵之魄,拯救这里所有的生灵。 偏偏此时,飞鹰一族与鹊族闹起了内讧。为了剿灭鹊族,飞鹰一族修炼了邪功,抓了无数的修士,放血祭祀邪神,从此,一个个可能成为救星的修士相继死去。飞鹰一族的自私,让天山神域的窘境愈发的严重了起来,但飞鹰一族却依旧疯狂修炼,不计后果。 而鹊族,虽然略有收敛,却也无法帮到兽王殿下,毕竟,神域的灵力与忘忧水还魂花共存亡。到如今,虽然神域看似依旧美丽富饶,却已油尽灯枯。纵然兽王大发雷霆,却也无计可施…… 此番,兰幽既是手持鹊族的信物,又躲过了飞鹰一族的追杀,便是神域可以仰仗的外界力量。因此,兽王才将这尘封数千年的秘密告诉了她,却也孤注一掷。 得知了真相,兰幽不由唏嘘,当即应下了兽王的请求。毕竟,虽然看似并不关己,但是真心不忍让这绝美的仙境,重新变成一片死寂的荒原。 按照命令摊开双手,一个金色的纹身在手心渐渐形成,还带着微微的热度。原来,这就是花影,也是感应花灵之魄的媒介,而仪式,则即刻开始了。 轻轻一个咒,手心的纹饰变得灼热了起来,还微微泛出了金色的柔光。再一刀,鲜血在手心蔓延开来,一股痛意也随之而渐渐滋生。鲜血遇到纹饰,随即开始翻滚浅浅的气泡,一股清香渐渐氤氲,不一会儿便充盈了满室。 但是,由于疼痛,兰幽的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身子也微微地颤抖着,额上冷汗森森。兰幽努力坚持着,渐渐的,灼热感逝去,一股凉凉的触感陡然生起,一朵似聚似散的气花在掌心现了身形。见了它,兽王大喜——这,应该就是那传说中的花灵之魄了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神域气数未尽啊! 花灵之魄既已成型,兰幽的手心突然又一道奇芒绽放,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只一瞬,光芒却又突然淡了下去,变成点点星光,自花魄上逸散而出,融入了这片天空与大地。不一会儿,天上下起了小雨,丝丝缕缕缠缠绵绵,尽是清甜的味道,整片神域也似被洗涤过一般焕然新生。 “多谢姑娘慷慨相助,若是有朝一日姑娘遇到危难,一定要记住还有我们天山神域。无论发生了什么,知恩图报的天山神域,便是姑娘的另一个家!” “多谢大王一番美意,还请告知兰幽到底该如何离开?” “这……吃下这枚仙果,自可安然穿过结界。不过,”兽王顿了顿,“你们三人跌落山崖却能来到神域,实属巧合,还望万万莫要轻易泄露了这里的秘密。另外,若有需要,那枚金翅仙羽便是沟通两界的信物了!” “多谢了,兰幽就此别过!” 咽下果子,兰幽携槐安子与雪笙御剑而起,向着天边一道裂口电一般疾驰而去。不一会儿,穿过结界。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神域?唯见一片黑黢黢的无尽深渊。 人在剑上,槐安子雪笙却感慨万千。是啊,原本他们是想救她来着,但一路上却并未带来实质性的帮助,甚至还拖了后腿,还对她产生了怀疑。作为师兄,却被师妹一路保护着,二人不由有些愧疚与自责,心情沉重一路无言,特别是槐安子。 而兰幽心中,却是一片欢喜。来到神域,她认识了可爱的小鹊翎,得到了珍贵的金翅仙羽,吃了从未吃过的果子,还上演了一场“美人救英雄”!另外,阴差阳错间帮助神域渡过劫难,并且还得到了兽王的一个承诺。 发生了这么多,兰幽心中喜滋滋的,自是将槐安子的变心抛到了脑后。穿越云层,飞了整整三天,终于赶在傍晚前回到了雷华山,来到太白峰复命。 由于是高阶的优秀弟子,又禀明是身处险境,因而无痕掌门也不便过多责罚,稍微提点了几句便放他们退下了,各回各峰。 回到青华峰时,晚膳时间已然结束,兰幽简单啃了几口糕饼便歇下了。 第二天清晨,兰幽照常去给松涛请安,对神域之事却只字未提,松涛也并未过多追问,只吩咐了些真传弟子的日常任务,顺便提点了一些功课。领了命,兰幽将一个记录了青华峰大小巨细的小木牌接了过去,按照要求径自来到了太白峰执事堂。 “这就是青华峰的灵石支出清单吗?怎么,有些不对劲!”执事堂师兄用灵力探了探,面上露出了一丝难色,兰幽却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竟是师父疏忽了?但松涛,从来不是什么大意之人,一时竟愣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五天前,一位红衣姑娘曾手持令牌来此提取过一大笔灵石。只是,由于几番阻扰,此款项并未记录在案。” “红衣姑娘?”兰幽飞快的在记忆里搜索着,隐隐觉得兴许又是月漾儿,的确,她最喜欢穿红衣了。但是,做得如此明显,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此事,却是有几分蹊跷,虽然矛头直指月漾儿,但直觉却告诉兰幽另有其人。 “那位姑娘,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吗?”为了稳妥起见,兰幽又追问了一句。 “这……”师兄想了想,“别的倒不明显,不过发间那朵紫色的流苏绢花,还真有几分精致出挑呢!” “紫色的……流苏绢花?难道……竟是寒师姐?!”兰幽脑中一懵,随即便反应过来,这是在暗示她嫁祸给月师姐。只是,寒师姐与月师姐向来无冤无仇,为什么她要急着这样做呢?兰幽愈发的困惑了,御剑而起,决定亲自去映雪峰问问寒缺月。 只片刻,飞剑便抵达了那片堆满积雪的小小山坡,山坡上立了个人儿,一身雪衣飘逸出尘。看那衣摆上精美的龙纹刺绣,还有头顶温润的羊脂白玉发冠,身份兰幽便也猜到了几分。 “寒师兄,是你吗?” 第八十四章 缺月反目 “兰师妹,你来了。”转过身来,竟真的是寒辛夷,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温雅的浅笑。 “是啊,好久不见,寒师兄可好?”福了福身子,兰幽礼数周全。 “无妨。倒是槐师弟,一回来便谁也不理,径自钻进弟子房养伤去了。”自知兰幽心系槐安子,寒辛夷虽挑了个她关注的话题,但一番话,颇有几分不痛不痒。 “养伤?”想来,那日自个儿的那一剑,的确让师兄伤得有些深。但雪师兄救助及时,伤口也早已愈合,就连在神域也再没有复发。不过短短数日,槐师兄又是在何时何地添的新伤呢?本想追问,但见寒辛夷似乎并不想提起,自知他们有事故意瞒着自己,定什么也问不出来,索性便生生的忍下了。 再度忆起那日师兄的振振言辞,兰幽心底泛出一丝苦涩,轻声道了别,转身便欲御剑离去。这时,一位紫裙少女从一侧的大松树旁闪身而出。 “兰师妹,你怎么来了?”寒缺月大眼睛黑白分明,却又闪烁着幽深莫测的眸光。 “我……不过是来看看师姐……”一番话吞吞吐吐,寒缺月只当她是担心槐安子被吓坏了。只是,不过是一介孤女,一个槐安子还不够,就连雪师兄、辛夷哥哥甚至冰龙公子,却也心心念念的向着她,对她堂堂公主寒缺月,真是一点也不公平啊~~ 寒缺月压制住心中的不悦,依旧维持着表面上的和颜悦色,如此尴尬的境地让她颇有几分难受。但那些反常的小动作,却皆清晰可见地落入了兰幽的眼底,联想到刚才寒师兄的疏离,兰幽身子一颤,不明白自己离开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是前来拜访,那就请吧……”寒缺月语气轻柔婉转,但兰幽听来却愈发生硬了许多。不过,念在往日的友情,兰幽尽量不介怀,微微笑了笑,随即和寒缺月一道来到了映雪峰寒缺月专属的弟子房。 轻轻锁上房门,寒缺月舒了一口气,径自便倒了盏清酒一口灌下,再用袖口轻轻拭去嘴角残余的酒花。 “寒师姐!”兰幽轻轻唤了一声,等待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寒缺月终究还是悠悠地开了口。 “兰师妹,这么长时间,你究竟去了哪儿?” “师妹不过是半空跌落,在崖底被困了几日罢了,多谢寒师姐挂怀!” “那槐师兄与雪师兄,他们,也掉下去了对吧?”寒缺月面上带了一丝玩味的浅笑。 “是的……一同,掉下去了……”兰幽心中对寒师姐愈发的疑惑,而寒缺月心中冷冷一笑,道是月师姐果真说的是实话。 兰幽,看来真真的不过红颜祸水,只会连累身边的人受害受伤。想到月师姐口中兰幽刺向槐安子的那一剑,寒缺月只觉彻骨的寒凉,也不知何时便会轮到自己被兰幽也莫名其妙地来一剑,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推下悬崖。有此损友,不如彻底绝交,细细比较,寒缺月倒觉得月师姐反而比兰幽坦率许多呢。 “既是被困了那么久,你们又是怎么突然逃出来的呢?”寒缺月问完了心底最后一个疑问,这也是她对兰幽最后的信任。 “这……恕师妹无可奉告……”兰幽的声音清晰而微弱,寒缺月心下凉了凉,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 “兰师妹,既是如此不信任师姐,那还是快些离开吧!”每一个音,皆是微微的有些颤抖,一番话,却又掷地有声。 “兰师妹,既然不以实相告,就莫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清冷的声音响起,角落里一个身影慢慢踱了出来,正是师姐月漾儿,发间也有一朵寒缺月最喜欢的淡紫色绢花,兰幽这才识破原来月漾儿是利用灵石债务将她引过来,就为了套她的话。 “还有,”月漾儿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以后,莫要再骚扰槐哥哥,他可是不要你了呢!至于其它的男子,你随意享用。”寥寥几句,却是字字诛心,兰幽心底泛起了一丝屈辱与无奈,眼底氤氲起了浅浅的泪光。再深深看了眼昔日的好友,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跌跌撞撞走出弟子楼,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兰幽独自蹲在冰冷的雪地里,哭得像是一个孩子。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寒家兄妹冷漠的原因。不过,她也知道,就算再信任,有些事情,却也是不能轻易讲出来的。有的,是受人所托不能说,而有的,却又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想来,寒缺月是她在雷华山最好的朋友,也曾共历生死,也曾结伴修行,以为可以天长地久,却从未想过会有今日。兰幽越想越悲伤,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几位师兄师姐路过,见兰幽哭得伤心,心中隐隐有些同情,却又踟蹰着不敢上前,只得远远避开了。 转眼,夜幕降临,兰幽哭得恍惚了,却不愿意为自己屏蔽雪花,饥寒交加,终于还是倒在了雪地中。 不知过了多久,雪笙师兄回来了,一眼便看见了蜷缩在雪地里的那抹粉红,心中不由一奇。待到看清,竟是分别不久的兰师妹,也不知她刚刚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虚弱成如此模样。难道,竟是槐安子害的吗?但是,槐安子他明明早已放下,心怀愧疚,又怎会再去惹哭兰幽姑娘? 转眼天色已晚,御剑回山自是要提防着那些昼伏夜出的守护神,还有各类夜间活动的精怪,倒也危险重重。正好寒缺月就在楼上,雪笙将兰幽径自抱到了寒缺月房间的门前。 轻扣三声,寒缺月轻轻开了门,来人却是雪笙,而在他的怀中,兰幽早已失去了知觉。白日里对兰幽的百般伤害,却都是被月漾儿教唆在气头上,如今火气过了,寒缺月心中生出一丝懊恼。此番,见兰幽不省人事地被送了过来,寒缺月心中泛起苦涩与愧疚。雪笙却也未察,将兰幽放倒在榻上,神色略有几分担忧。 “兰师妹在雪地里晕倒了多时,如今天色已晚,只得托付给师妹你帮忙照顾了。”一番话后,雪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送走师兄,寒缺月立刻凑到了床前,细细端详着依旧在昏睡的兰师妹。 依旧是那张绝色倾城的面容,只是皮肤比往常苍白了许多,腮上泛起两抹异样的潮红,妖冶而惨淡。秀口微张,吞吐着白色的雾气,身子愈发的滚烫,冷汗濡湿了略有几分散乱的鬓发。 轻轻扶起兰幽的头,寒缺月把一枚小小的丹药塞入了她的口中,这乃一位医仙前辈奉旨配好的灵药,据说能治百病。渐渐的,温度似乎降了不少,寒缺月喜极而泣,取过一方丝帕轻轻擦拭着兰幽额上的森森冷汗和面上的鼻涕与泪花。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底留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面色渐渐正常了起来,兰幽沉入了甜美的梦乡。一番忙活后,寒缺月累极了,趴在床前也渐渐地睡着,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大天亮。 “寒师姐?”兰幽渐渐醒过来了,一眼便看见了趴在自己身上的寒缺月,再环顾四周,自己竟是在寒师姐的房间里面。想回忆昨天的事,却只记得自己跌倒在雪地中,然后就不省人事了。至于什么时候被救起,什么时候来到寒师姐的房间,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而昨日的伤心与屈辱,由于这场高烧而被彻底洗去,成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梦境,几乎没有多少痕迹。 “兰师妹……你醒了!”感觉到异动,寒缺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眼便看见兰幽关切的眼神。 “寒师姐……”自知寒缺月定是照顾了自己很久累极了,兰幽心中不由生起一丝感动,欲语还休。 “兰师妹,昨日之事,终究是师姐对不住你,连累你在雪地里受了寒……”寒缺月静静看着兰幽的双眸,为她拂去发上一抹尘埃,“不过,同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只要心怀温存,我们的友谊定会坚不可摧!” “寒师姐……”乍然听了此话,兰幽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也知寒师姐是在向她认错呢。 “寒师姐,”兰幽顿了顿,“兰幽知道师姐对兰幽好,无论现在过去还是以后,兰幽也定会把师姐你当做最好最好的朋友!” “对了!”兰幽灵机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今天可是庙会节,好多子弟都请了假,我们也告假山下去看看吧!” “如此甚妙!”听说下山过节,寒缺月也顿时眉开眼笑。 在房中闲话了多时,又用了些糕饼,转眼夜幕降临,是时候出发了。 虽是入了夜,却一点也不静谧,在雷华山附近的小庙会上,灯火通明一派欢声笑语。兰幽与寒缺月手拉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而行,手上拿着热乎乎的糕饼和蜜汤心情大好,似乎昨日的误会只是一个幻梦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炸响,前面的一个花球应声而裂,撒下无数亮晶晶的灵石碎屑,顷刻间便落了满身的星光。 “天哪,兰师妹快看,那可是……”寒缺月突然激动了起来,像是寻着了什么宝物一般,不经意间掐了一下兰幽的小手,兰幽“啊”地轻唤了一声,便也顺着寒缺月的目光看过去了。 第八十五章 庙会之行 “兰幽姑娘,真是巧啊!”来者正是消失多日的冰龙公子,俊美精致的脸上漾起一丝魅惑的浅笑,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随意地向寒缺月打量了过去,带有几丝明显的探寻之意。 “原是龙公子!”兰幽笑了笑,而身旁的寒缺月却早已激动得满面通红。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在下龙某,小小见面礼权当做心意吧!”冰龙玉掌一翻,手心赫然一只小小的蝴蝶,竟是整块五彩翡翠雕刻而成,还氤氲着淡淡的神光。寒缺月向来喜欢精致的小玩意儿,脸上一热,便轻轻接过细细把玩起来,颇有几分爱不释手。心中紧张而激动,张张嘴,竟忘了到底该说些什么。 “这么珍贵的宝物,看来公子也算是有心了!”轻轻扫了眼师姐,兰幽一哂,语气颇有几分狡黠。 “兰幽姑娘,这里也有你的份。”玉掌再一翻,一只小小的鸿鹄扇坠躺在那里,晶莹剔透颇有几分玲珑可爱,“怎么样,喜欢吗?” “多谢龙公子!”兰幽心下一喜,轻轻拾起扇坠,含笑揣入了自个儿的乾坤袋中。 一番招呼,却也熟络了许多,三人索性便结伴一同逛庙会,一路上热热闹闹的,尴尬被打破,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攀谈之际,不远处的花灯前闪出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只见此人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头戴温润的青玉发冠,身姿挺拔而出尘,却又略有几分萧索。兰幽脑中一空,竟是呆住了——难道,竟是他?待到此人转过身来,果真是槐安子无疑,似乎在和一旁的寒辛夷攀谈着什么,后面的月漾儿则是一脸的媚态,笑得妖娆。 见兰幽面色不好看,冰龙愣了愣,目光一扫便明白了过来。接着,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微微勾起了唇角。 “听说醉月楼推出了新菜式,我们不如去看看罢!” “这……”兰幽虽然并无食欲,但看到寒缺月一脸的兴奋,只得挤出了一个笑算是同意了。虽是笑得有几分勉强,但毕竟是笑了,冰龙皱起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来到醉月楼,却早已人满为患,还好冰龙早前在这里包下了一席酒菜,为的,就是逛累了好歇歇脚。见了冰龙的令牌,小二含着笑将一行人领入了一个小小的隔间,虽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但却也是施了法术的互不干扰。 刚刚落座,厨房中温好的酒菜便端上来了,香气扑鼻,三人不由食指大动,美食下了肚,兰幽坏掉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毕竟,既然师兄不愿再理她,她又何必心存执念惹大家不开心呢?既是过节,不如就趁机好好放松一下吧!思虑如此,面上的笑容便也自然了许多。 “槐公子稀客啊!快快里面请,尝尝我们新做的蜂蜜白玉糕和烟熏鸡柳吧!”心情刚刚放平,耳畔小二不合时宜的谄媚声陡然响起,冰龙皱了皱眉,轻轻弹了弹纱幔,声音便被屏蔽了不少。但冰龙的动作晚了一步,兰幽终究还是听见了“槐公子”三个字。 轻轻举起杯盏,目光却是向一旁瞟了过去,只见槐安子与寒辛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时还看了看身后一袭红裙的月漾儿。月漾儿俏脸一红,寒辛夷不由哈哈大笑,倒颇有几分投机。此刻,心中郁闷的不止兰幽一个,连带着寒缺月都有几分不开心。 前几日,她被月漾儿的一番挑拨离间激怒,害得兰师妹伤心地晕倒在雪地里,还发了高热。此番,月漾儿竟又和哥哥寒辛夷交好,意图抢走槐师兄,而槐师兄看似对她竟然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冷淡,嘴角竟还噙了笑意,难道,竟是接受了她的示好? 不经意间,槐安子的目光也扫了过来,正对上兰幽哀怨的目光,刹那间心底泛起一丝纠结与痛苦。兰师妹,不是师兄非要始乱终弃,只是你的雪雁神草体质太过特殊,若是师兄再接近于你,恐会害了你的性命。 而你,若是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良人,还可安安稳稳地过下去,就算一直恨着师兄,也是好的。不是槐某心狠,而是雪雁神草与青玉籽天生相克,我们注定是只能远远守望的陌路人。 “龙公子,这鱼肉又嫩又滑,你快尝尝吧!”挤出一个笑,兰幽给冰龙夹了一块西湖醋鱼,放在了他面前的白瓷小盏中。 “多谢兰幽姑娘!”冰龙夸张地夹起晃了晃,随即便送入了口中,酸酸甜甜味道的确不错。寒缺月愣了愣,念在他们本为好友,如此却也正常,心中对月漾儿的阴险毒辣依旧耿耿于怀,以至于有些食不甘味。 “这蜜饯也挺好吃的,龙公子尝尝吧!”含一丝笑,兰幽又给冰龙夹了一枚糖渍梅,而且还小心地去了核,语气也有几分夸张,足以让对面一桌的槐安子听得清清楚楚。槐安子猛然转过头,隔着薄纱依稀可见冰龙慵懒的侧影,和兰幽举手投足间的“轻松自如”。虽说不想去介意,但心头依然一阵无名火起,终究还是忍不住挥袖离去,就连那桌酒菜也忘了埋单。 “哎呀,槐公子还没给菜钱呢,怎么……”守在一侧的小二不由慌了,也提高了音量,就算纱幔屏蔽了许多,但兰幽等人隔得太近,却也依旧依稀可辨。如今的槐安子正在气头上,哪还管得了这么多?而寒辛夷身上的银子都给了妹妹,又怎有余钱付账?至于月漾儿,大部分钱都已换做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一时僵在那里颇有几分懊恼。 “那一桌酒菜的钱,算我龙某的!”轻轻一弹指,屏蔽解除,虽说是解围,但冰龙的那番话倒更像是在挑衅,槐安子气急,但理智依旧战胜了冲动。虽然也知道师妹与自己有缘无分,但心中却憋闷得透不过气来,付了酒菜钱后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待到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兰幽收起笑意,轻轻低下了头。 “兰幽姑娘……”毕竟是挚友,冰龙也知道兰幽刚刚是在演戏,心中有几分困惑未解,“你和槐公子,到底怎么了?” “我们……”兰幽神色黯淡,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动也不动,心情颇有些复杂。 “既是不愿说,那就暂且忘掉吧,今儿过节,庙会上还有很多好耍子呢!”寒缺月打了个圆场,冰龙猜到了些许不对劲,索性便也起身,一行人继续逛着庙会,却也没了刚刚来时的热情。过了片刻,午夜将至,三人正准备离去,兰幽一下子却被一个黑影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会在这里?!”兰幽不禁吓了一大跳。 “附近江面上的河灯好看得紧,不知寒姑娘可愿随龙某去那里看看?”冰龙唇角微牵,妖冶的桃花眼随意地向寒缺月扫了过来,风流俊逸而潇洒。 “兰师妹,你……”寒缺月受宠若惊,回头又看了看兰幽,但见兰幽似乎并不为所动。 “兰幽此番遇着了故人,一时抽不开身,你们先去吧。”一番话,颇有几分随意,俏脸一红,寒缺月便默默跟着冰龙向着河岸的方向去了。见二人离去,幽游鬼子终于还是慎重地开了口。 “圣女突然离去,教主和圣妃都很担心,也不知那公务,是否已处理完毕?” “这……”兰幽自知那封告别信的内容半真半假,一时竟无言以对。 “圣女不愿相告,定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只是,莫要太过相信那冷面冷心的无痕老儿,不然恐会惹祸上身。”一番话,听似挑拨离间,实则却字字发自肺腑,兰幽心底不由一寒。 “多谢护法提点,若是时机到了,兰幽自会回去。而天教的秘密,兰幽一个字也不会泄露,还请护法尽管放心……” “既是如此,”幽游鬼子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随即松了一口气,“还请圣女珍重,万事当心!”话音刚落,只一瞬,幽游鬼子便遁去了行踪。 回到弟子楼时,已是将近黎明,兰幽睡了个大懒觉,更衣洗漱后便匆匆赶往了位于青华峰的书堂。 一路上,只觉和平常有些不太对劲,特别是进了教室,更感觉身前身后皆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但也许是忌惮她真传弟子的身份,众同门只敢轻声议论,不敢真正冒犯她分毫。兰幽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愣了愣,一头的雾水。 “兰师姐!”长老许久都未出现,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位师妹鼓起勇气凑了过来,“你真的认识魔教的人吗?好厉害啊!” “什么……究竟是谁说的?没有这回事啊!”兰幽的一席澄清之言,倒让小师妹颇有几分失望,张了张嘴巴,小师妹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而兰幽虽泛起了森森冷汗,却也只有详装镇定,挤出一个看似无辜的讪笑。 兰幽不由想起了昨日遇着幽游鬼子的经历,只是,他的一应打扮颇为寻常,什么人会认出他是天教的人呢?这几乎不可能。那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兰幽百思不得其解。 片刻后,一位师兄匆匆赶了过来,道是长老被掌门唤了过去,高阶符咒课暂时取消。法术课的授课长老们向来兢兢业业,更是不敢怠慢青华峰的弟子,此番的突然缺席,让众人心底有些瘆得慌——难道,竟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第八十六章 身份暴露 话说这一两年来,雷华弟子频繁下山完成任务,且多是徒劳而返,看来这天下如今也不太平,而掌门临时支走长老,却也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稳定了一下思绪,左右法术课的时间还剩一大半,不少好学的弟子选择旁听幻影像,一个上午便也这样过去了。 此时,松涛等长老正在太白峰与无痕议事。原来,兰幽与魔教勾结的传闻此番竟连掌门也略有耳闻,所以急急招来派中骨干求证此事的真实度。 其实,若是一个普通的弟子,秘密杖毙也就罢了,奈何那人偏偏是是松涛引以为傲的爱徒兰幽,而且还贵为青华峰唯一的真传弟子,为本派也作出过一些贡献。他无痕就算再无情,却也要顾及到松涛这位骨干心腹的感受,倒棘手了许多。 此时,松涛面上自然不好看,毕竟兰幽的性格他知道,从来都是单纯而又重义,又怎会背叛他们雷华山? 再想远一些,其实扇儿的禀性也不坏,执掌天教几十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让松涛不由对这所谓的“魔教”刮目相看。至于两百年前的那场旧事,天教几乎尽数覆灭,无痕借机声名远扬,却也太过杀伐决断,倒显得有些冷酷无请了。只是……可惜那位痴情的绮兰圣女。 “掌门师兄,”思忖片刻,松涛对着无痕抱了抱拳,“小徒兰幽向来心地纯善,万万不会与魔教有所勾结,所以此番,或许流言是假。” “松涛师弟不能太过武断,”无痕顿了顿,“毕竟魔教中人阴险狡诈,兰幽又下山整整半年,不知经历了些什么变故,恐被魔教哄了去,却也不得不防……” “那掌门打算如何防?”这次发话的,却是青华峰道真。 “这……如果谣言只是谣言,那也就罢了。不过,”无痕话锋一转,语气转而凌厉了起来,“若是谣言属实,松涛师弟,为了天下的太平,你就掂量着办吧!” “掌门师兄莫要置气,小徒兰幽的身世,我松涛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松涛再次抱了抱拳,一番话,斩钉截铁。 此时的青华峰,一上午的时光悄然逝去,寒缺月再次轻车熟路地在后山找到了兰幽,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兰师妹,昨天那位玄衣公子,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魔教中人?” “这……不过一位故人罢了,至于身份,兰幽也不清楚……但应该,不是魔教中人。”一番话含含糊糊,却也勉勉强强地搪塞过去了。 “故人?”寒缺月心中依旧有些疑惑,当时冰龙公子拽着她离开,虽玩得尽兴却也有几分蹊跷,似乎是在故意支她回避些什么。于是,谣言一出,她便很自然地想到了那位神秘人。还好,他不是。不对,既然他不是,难道竟是冰龙公子? “放心,龙公子风流倜傥四处招摇,若是真是什么魔教的余孽,又怎会如此大意频频暴露自己?”兰幽似乎看出了寒缺月的心思,连忙开口解释。一番话,寒缺月不由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一切竟都是误会而已,看来,兰师妹确实无辜,待到回了映雪峰,自己定要给辛夷哥哥好好解释一番。 不知不觉,天上下起了小雨,缠缠绵绵带着一丝淡淡的清凉。在这一派盛夏之景的雷华山上,雨水自是格外的可贵,女孩们索性也不愿支起任何结界,任雨水渐渐润湿自己的衣裙与长发。 兴尽而归,第二天兰幽与寒缺月同时发起了高烧,一连多日都昏迷不醒。医仙也来号过脉,但却只是摇了摇头,道是雷华山的雨水带有灵力,如今只有看各自的造化了。 其间,松涛也来探望过几次,见着兰幽蜡黄的小脸颇有几分心疼,催动灵力又给她渡去了几成修为,却若大海沉石一般。看来,兰幽若是挺不过这一劫,也许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趁着兰幽病重,松涛着手开始调查,但天教人处事向来小心谨慎,因而竟无任何的头绪。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流言便渐渐的淡下去了。又过了几日,待到兰幽醒来,一切的闲言碎语尽数消失,甚至还有不少同门携了灵花仙草巴巴儿的前来探望,只愿她快点好转过来。毕竟,同门一场,多少还是有些情分的。。 又过了几天,寒缺月也醒过来了,那场所谓的误会,便也随着女孩们的醒来而压了下去,而兰幽似乎也终于摆脱了舆论的桎梏,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刻板生活。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只要平安,也是好的。但毕竟,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荣光不再,一切会被彻底地颠覆。 “兰师妹,师父有要事请你前往寿涛殿一叙……”兰幽正在后山练剑,冷不丁地凑过来一个绿袍师兄,但见师兄脸上带着一丝羡艳与谄媚,兰幽自知是福不是祸,微微松了口气。 来到寿涛殿,松涛早已温了壶茶候在了那里,面上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身旁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子,看那模样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你……便是兰幽?”见了来人,女子不禁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这……”兰幽一怔,不知松涛的用意,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兰儿不用怕,这位是摘星真人,这段时间你便随她去万华山避避风头吧!” “万华山?!”兰幽从未听过这个门派,隐隐觉得今日有些不太对劲,难道,师父竟是要赶她走?或许,在这短短的几日,师父竟是真的查到了些什么。思虑至此,兰幽的面色不由白了白,但师命难违,看来此番自己定是非走不可了…… “兰儿莫怕,不过是暂避几日罢了,师父还有许多谜题未解开,待到查明了真相定会亲自派弟子把你接回来的。”松涛和蔼一笑,兰幽见之不由松了口气,眼底慌乱的神色转瞬即逝,随即换做了一脸的恭敬与淡定。 “万华山乃九州灵气最为鼎盛之地,也是一片最适合修炼的圣土,且景色怡人四季如春,向来都是仙家必争之地。老身漓瑛贵为万华仙门的执事长老,在那里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定不会亏待了姑娘。”一番话,说的兰幽不由心生了几丝向往,而见爱徒神色缓和了许多,松涛眼底泛起一抹欣慰的神色。 少则几日多则半年,待到查清一切,兰儿依旧是雷华派最为有前途的弟子。而万华山一行,便权当做又一次历练吧,毕竟,多接触些别派的修士也是好的。 退一步想,终有一日,自己是会老去的,而天才弟子兰幽便成了青华峰一脉长老的最佳人选,自应好好栽培栽培,以后也好再次为门派争光添彩。 “兰幽多谢师父一番美意,定会在万华山好好修炼,不辱没了师门的重托与尊严。”轻轻跪下,兰幽向师父磕了三个头,随即起身,坦然迎上摘星真人探寻般的目光。看着她眼底的澄澈与坚定,漓瑛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又递给兰幽一枚玄玉令牌。 “这是万华山的信物,你拿着它自可安然进入万华仙门的结界,而在万华山北麓的徵侠峰后,已为姑娘备下了一间小木屋。虽说是简陋了些,但位置也并不偏僻,周围青山绿水环肆,风景却也是好的。早已听说过姑娘的剑术登峰造极,白日里若是有空,正好可以帮徵侠峰下院弟子指点指点,也权当做老身的不情之请。” “真人言重了,兰幽一定尽力!”含笑福了福身子,兰幽也算是应下了。 “明日卯时三刻,去万华山的马车自会准时候在雷华山下,还望姑娘莫要爽约。” “真人多虑了!”兰幽再次福了福,神情淡然,嘴角噙了一丝浅笑。 左右消息已然接到,兰幽不便久留,却也不敢离去,一时竟有几分不知所措。松涛似乎也发现气氛有些尴尬,借口奉茶,给了兰幽一个台阶下。 离开寿涛殿,兰幽的心情颇有几分复杂,虽然再次获得下山的机会,但背后却隐隐有些发寒。的确,虽说是为避风头,但若自己圣女的身份真的被查出来,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呢?而若是一无所获,或许自己很长时间都必须客居他乡。 松涛的一番好意,让她不由有些胆战心惊,却又丝毫流露不得,愈发纠结了起来。带着满心的纠结,马车愈发的箭一般向着前方疾驰而去了。 一路颠簸,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陡然停下,原是万华山终于顺利抵达。打了帘子下车来,唯见一个小小的山包,兰幽不由有些失望——看来,这所谓的“仙家必争之地”,倒真有几分名不副实。 “这位女孩,可是来自雷华派的兰幽姑娘?”马车刚到,一位总角小丫头忙急匆匆地迎了过来,眼底流转着狡黠的精光。 第六十七章 被拐 “你……就是万华仙门的阿若姑娘吗?”马车夫曾提到,摘星真人会派一个小弟子前来接引,而眼前的女孩虽然衣着粗糙,但眉目间自有一股英气,倒是不凡。思忖片刻,兰幽便随着她迈入了一个小小的山门,转而走进一个小小的破庙。 “这里……就是万华仙门?怎么,竟是如此模样?”环顾四周,萧条得很,和摘星真人的描述大相径庭。 “哈哈,这里可不是什么万华仙门,而是你的葬身之地!”一番话,说得咬牙切齿,只一个咒大门便关上了。兰幽想要催动灵力重归破封印,但体内空虚无比,似是全身修为都被再次废掉了一般。细细探了探,还好,只是被暂时封印了而已。 “哈哈,你是逃不出去的,谁教你竟敢私会魔教中人?此番,难道还真的有脸逃到万华仙门,被好吃好喝供着吗?”声音尖锐,入耳难听至极。 “你……”兰幽气急,一番话却又欲言又止。 “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待到月姑娘取证立下大功,你的命数也就到头咯……哈哈哈!” “是啊是啊,不过既是美人,就这样死掉太过可惜,不如今晚让我等好好享用一番,也不算暴殄了天物!嘿嘿!” “……” …… 猥琐而促狭的笑闹声渐渐淡去,屈辱与绝望瞬间席卷心头,兰幽扶着门框蹲坐下来,靠在草堆旁嘤嘤地哭泣。 片刻后,渐渐有些哭累了,兰幽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眼底空洞无光,心中更是一片空白。现在,她只知道一件事——自己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而若是真的再被那些人玷污了去,更是被毁得彻彻底底,恐怕就连活着都是一个人人嗤之以鼻的笑柄。 转眼夜幕降临,说笑声再度响起,兰幽假装累倒在草堆上,握紧了手中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脑中温习着学到的格斗招式,一点也不肯落下。今夜,纯良如她,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夺人性命,内心颇有几分忐忑不安。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只见兰幽斜斜地倚靠在草堆上,小脸精致可爱,虽然特意糊上了不少枯草与烂泥,却也怎么看怎么好看。咽下几口唾沫,几名男子凑过来,朝着兰幽饿狼般的扑了过去。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兰幽素手一翻,匕首直接划破了男子的手掌,匕首剧毒,见血封喉。见到同伴死去,其他几名男子不由怒了,拔出佩剑刺向了兰幽,兰幽臂上被划出一条血痕,还好佩剑无毒。 兰幽虽然修为散尽,身手毕竟还在,刚刚的一剑激发了她求生的斗志,翻身而起操着匕首独自迎战。腾挪跳转间,匕首见缝插针的挨个儿刺了过去,虽是点到为止,几人却是不约而同的都受了伤。 很快,毒性发作,男子们皆软软地瘫倒下去,七窍流血惨不忍睹。趁着没人注意,兰幽擦擦脸连夜出逃,不久便在荒山野岭间迷失了方向。 腹中饥饿难耐,兰幽顺手便摘过几根野草,咀嚼后整个儿咽了下去。虽是野草,却也甘美清甜,片刻后饥饿稍缓,兰幽又从附近打了些水将就喝了,顺便生起了一堆篝火。火光闪烁跳跃,似曼舞的精灵,浑浑噩噩间,不知不觉已达凌晨。 天亮了,兰幽独自在荒野中跋涉,却又不知到底该去哪里。跋涉了许久,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兰幽条件反射般警惕了起来——兴许,又是遇着了什么妖兽吧? 不过,既是没有了灵力,如今兰幽只得倚仗那柄淬了毒的匕首了。话说昨夜斩灭歹人,兰幽的一套匕首操愈发的得心应手,虽暂时没有修为,却依旧化险为夷,不得不感谢师父松涛慷道人籍慨相赠的那本格斗秘籍。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兰幽刚刚松口气,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压迫感和彻骨的寒意。还未反应过来,几片羽刃斜斜扫过来,险些擦到她的面颊,牢牢地钉在了兰幽身后的树干之上。 慌忙抬头一看,眼前的竟是一只硕大的重明鸟,饶有意趣地看着她,似是在端详一顿美味的午餐,而一身的羽毛皆倒立而起,呈剑拔弩张之势。 “嗖”的一声,又几片羽刃刺来,这次却是认真的,每一片都直奔要害。但见一阵炫目的刀光,羽刃竟是丝毫近不了她的身,不一会儿便落了一地……刀光流转间,一套闪避防御的动作行云流水,直教人叹为观止。 大战还在持续,但兰幽的身子却渐渐有些吃不消了,动作也愈发的慢了下来,又拆了几十个回合,身子一歪重重地撞在树干上,鲜血顺着脖颈流淌而下,看来此番自己必死无疑。既是必死,兰幽却也不怕了,一动也不动,看着那愈来愈近的“羽阵”,一脸的视死如归。 突然,一阵疾风席地而起,羽刃尽数被卷地七零八落,再没了一丝一毫的杀伤力。兰幽愣了愣神,待到再反应过来,重明鸟早已浑身是伤,在地上痛苦地抽搐了片刻,随即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刚刚松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也却开始泛出撕裂般的疼痛,后脑勺流血处更是疼痛彻骨。由于没有了修为护体,凡人肉躯自然是羸弱敏感了许多,想要催动灵力疗伤,但丹田处的,却是下了封印的一潭死水。 回想那辆来接她的马车,比预定的竟整整提前了半个时辰,她道是万华仙门热情好客,却未猜到自己竟是中了招。由此推来,车厢里那碟两小食定是动了什么手脚,难怪其中一叠只吃了区区几口,身子便觉异样的困乏。 看了看眼前重明鸟冰冷的尸体,兰幽心中又不由有些后怕——还好那位贵人及时出手相救,不然自己又怎是它的对手?就算晚来了一步,躺在这里的,或许就是她自个儿了。奈何,贵人来去匆匆,却也不留个名号。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兰幽慢慢挪过去,忍着疼痛,用清亮的河水慢慢洗涤着身上的伤口。虽然随身携带了丹药,但由于纯度过高,并不适用于凡人,如今对她来说,却也如同“废物”一般了。 在那万劫血窟,兰幽也曾翻阅过几本凡间话本,按照上面的描述,扯下几片衣帛将伤口包扎地严严实实。血止住了,疼痛感也稍有缓解,兰幽忍着饥饿回到重明鸟的尸体旁,用紫越剑削下一块嫩肉,将就着炙烤了起来。 “兰幽姐姐,你的烤肉可真香啊,小麒麟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清脆的童声自身后响起,兰幽猛然转过头,却见一名身着白衫的温雅少年,眉眼透着几分狡黠,却又似曾相识。 “小麒麟?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兰幽心中一喜,却又颇有些意外。 “我……一直都在哦,刚刚……还救了兰幽姐姐呢!”小麒麟嘴巴一撅,似有几分不开心了,心中暗叹着,兰幽姐姐可真是健忘啊! “这……原来如此。”兰幽哑然失笑,只道是自己兴许遇见了什么高人,却未曾想到救自己的竟是麒麟兽这个小家伙,不但数年便化作了人形,一身的修为更是愈发的精进了。麒麟兽本就贪吃,而此番兰幽却也饿坏了,争争抢抢中,一大块鸟肉竟被吃了个精光。饭后,舔舔嘴角的肉汁,一人一兽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兰幽姐姐,这里是哪里呀,安子哥哥又为什么不来救你呢?还有,姐姐可是会法术的,怎的竟敌不过一头炼气期的妖禽?而且……还受了那么多的伤……” “姐姐的修为早已被药物封印,故而无法使用任何的法术……”兰幽的神情似有几分黯淡。 “姐姐真可怜……”麒麟兽吸了吸鼻子,目光扫过兰幽略有几分散乱的发髻,发间赫然一支精致的小棍,泛着幽冷的柔光。 “姐姐不是有轮回杖吗?只要找到与之对应的火玉,通过轮回之咒自可冲破一切封印桎梏,重新找回失落的灵力与修为。”毕竟是高阶灵兽,小麒麟一眼便将那支小棍认了出来,想到兰幽姐姐竟身怀如此宝物,真乃不幸中的万幸啊! “火玉?”兰幽愣了愣,毕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是啊是啊,火玉极为稀有,只是……通常分布在山险水恶之地,还有各类妖兽盘踞守护,因而并不好得……”话还未尽,麒麟兽吧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连连摇头,“算了,兰幽姐姐,要不我们就做凡人吧,以后我们隐居起来,小麒麟会保护好姐姐的。而若是要寻那火玉,此行注定危险重重……小麒麟不想让姐姐再受伤了……” 小麒麟一番话有些吞吞吐吐,也有几分矛盾。一方面,它希望能早一些找到火玉,助兰幽姐姐恢复灵力,但另一方面,此行危险重重,也不知是否会反而害姐姐遇险受伤得不偿失。 “小麒麟放心,就算豁出性命,姐姐也还是要去的。没有了修为,姐姐永远都不会快乐的……” “小麒麟听姐姐的!”思忖了片刻,麒麟兽终于决定要尊重姐姐的意愿,放出神识满山探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在三百里外的狮子沟,有火玉存在的气息,我们出发吧!” “狮子沟?!”这个名字,兰幽是听说过的,不由吓了一大跳。 “姐姐,你竟也知道狮子沟?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第八十八章 坎离教 “不对劲的倒是没有,不过,狮子沟有个坎离教,却是很早就有耳闻。” “坎离教?难道,就是那自诩永不过问凡俗事的,九州最古老的道修门派?” “是啊。”兰幽轻轻点了点头,“过去我也只是略知一二,却不知,此番竟会和我们的行程扯上几分关系。” “太好了!”麒麟兽大喜,“如此说来,这火玉矿与坎离教定是脱不了干系,若是我们前去拜访拜访,兴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呢!” “这……”细细想来,若要寻找火玉,这便也是惟一的办法了。 心中有了目标,兰幽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挣扎着支起身子,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之感,不禁皱了皱眉。小麒麟恰好看了过来,方才猛然想起,兰幽姐姐如今是个凡人,而且身上还是有伤的。 没有修为肉体凡躯,是受不得愈伤仙丹的灵力的,故而兰幽对伤处有几分无可奈何。麒麟兽想到一个古老的疗法,如今但求一试。 轻轻掬起一捧溪水,念动口诀倾倒在兰幽的身上,清凉之感袭来,片刻后伤口便愈合了许多。见兰幽姐姐脸上泛出几丝红润,小麒麟不由松了口气,一把拉过她纤细的素手,向着狮子沟的方向而去了。 只是,小麒麟虽然幻化了人身,碍于修为有限,是不可能带着人类腾云的,如今也只得选择步行了……只是,不知为何,一触到兰幽指尖冰凉的肌肤,他竟有片刻的失神,小脸蛋愈发的红彤彤的,似一个香喷喷的大苹果。 “你……怎么了?”见他面色有异,兰幽心中一奇——难道,竟是病了? “我……刚刚一战有些累,所以……”语气轻轻的,一番话,确是有些自相矛盾,兰幽也不多问,自知它定有什么秘密不愿轻易地道出。或者说,它竟是害羞了?看了一眼麒麟兽依旧通红的小脸,兰幽无语地摇了摇头。 一路跋涉,二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一个小小的山谷,谷中,浓浓的煞气弥漫开来,混合着腐尸特有的恶臭的味道。此情此景,二人不由皱起了眉头,却也只得一步步向着前方小心探去。毕竟,要找到狮子沟中的坎离教,这山谷,乃此行的必经之路。 进入了谷中,煞气与尸臭味愈发的浓郁,一景一物也似有几分扭曲,看来这林子可是有着大名堂。奈何,周围一片静谧,只听见溪水潺潺流动发出的细碎声响。过了许久,依然不见任何异动,难道,危机感竟是一种错觉?只是,刚刚松了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血腥的画面,小麒麟惊叫一声,连忙将兰幽牢牢护在了身后。 只见,碎肢遍地,血流成河,苍苍茫茫一大片,原来恶臭味自此而来。而在一旁的树枝上,也挂着些红红白白的物事,令人不由有些作呕。看来,不久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大战,还好他们晚来一步,才未落得相同的下场。 似乎是感觉到生人的气息,周围的乔木与藤蔓竟是活了过来,抖落身上的碎肉,向着兰幽与小麒麟席卷而来。只片刻,带着倒刺的妖藤差点擦到兰幽的臂膀,却被小麒麟一个咒给冻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见同伴中了招,妖藤与树妖竟纷纷将攻击目标锁定为了小麒麟,青黑色的触手向着他铺天盖地而来,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却只向着麒麟兽,一时竟将兰幽晒在一边了。 眼看着大网迅速收拢,兰幽束手无策,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金光一掠,原本结实的藤蔓大网竟瞬间烂成了碎片。 再次反应过来,却见一位华服小女修翩然而立,身上尽是红蓝交错的纹饰,象征着“坎离”二字中水与火。小女修神色冷淡,目光轻轻扫了扫满地的狼姬,只一个咒,残肢败血尽数消失。而随之消失的,还有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方才的惨烈景象,竟似一场幻梦一般。 “孽畜,竟敢如此伤人性命!”小女修迎风而立,一番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多谢小仙长的搭救之恩,兰幽没齿难忘!”深深拜了拜,却也礼数周全。 “你的灵力……”小女修眼尖,一下子就辨认出兰幽体内堪称极品的灵根条件,对她这身无修为的凡人之躯颇感意外。 “不当心中了药,体内的灵力与修为皆被封印起来了……”自个儿的身子,当然也就自个儿才是了解得最清楚的。直觉告诉她,这小女修也许便是自己的救星,所以打算实话实说,坦诚相待。 “我可以救你。”小女修愣了愣,随即便悠悠开了口,只是目光却紧紧锁定在了轮回杖之上,“不过,是有代价的。” “代价?”兰幽有些意外,但细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有什么代价,还请小仙长明示,兰幽定将全力以赴!” “兰幽?”再度听到这两个字,小女修一下子兴奋了起来,“难道,你就是那个夺得仙剑大会魁首的小姑娘?” “是的。”兰幽点点头,喉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自己的境遇一波三折,如今落得如此的下场,真可谓世事沧桑,人心难料啊…… “咂咂,委实可惜啊……”端详着兰幽憔悴的俏脸,灵力一探,小女修便知方才这姐姐并未说谎。这灵场,竟和那年比试时一模一样,看来,兰幽确是那天才姐姐无疑。 “我的要求不多,只是想借借你发间那宝物,万年轮回杖。” “这……” “放心,只借短短三天,三天后,定将原样归还!”小女修生怕兰幽不愿意,语气中掺杂几丝迫切与渴望。自知露了短,话一出口,小女修便立刻后悔莫及。 “小仙长不必紧张,若是能帮兰幽恢复灵力,事后,这轮回杖,兰幽定会双手奉上!”一番话信誓旦旦,小女修松了一口气,随即便喜上眉梢——只需暂借一下火玉,便可借得轮回杖这销声匿迹了几千年的至宝,救活涵儿弟弟,真真的两全其美!“若是要恢复灵力,却也是有办法的,但是,办法失传了几千年,效果是真还是假我也不敢保证……” “无论生死,但求一试!”兰幽的回答,倒有几分干脆决绝,而见她如斯的淡定,小女修便也不好再多做犹豫了。 “请站稳了!”一声浅喝,三人脚下腾起厚厚的云雾,只片刻,坎离教的总坛便也到了。与过去历练时到过的大小门派不同,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古朴而典雅,透着一股厚重的文化蕴味。早就听说坎离教的一教之主是一位风雅之人,一表人才且又六艺皆通,如今一访,看那教中的建筑与陈设透出的巍然大气,传言果真不虚啊! “丝丝,你又到哪里顽皮去了?”一位紫袍老者慢慢踱了过来,虽然须发花白,却自有一股道骨仙风之感。 “参见父尊。”丝丝快步上前单膝跪地,目光谦卑神情严肃,算是行了个大礼。 “禀告父尊,丝丝为坎离教寻到了一件失传的宝物。”丝丝嘴角轻轻一勾,漾出了浅浅的笑意。 “哈哈,丝丝也会卖关子了,到底是何宝物,让父尊也开开眼。” “轮回杖。” “什么?!”乍一听到这名词,坎离教主有几分意外,随即便是浓浓的惊喜,“哈哈,看来我儿终于是有救了,实乃天不断我坎离教之血脉啊!对了,轮回杖呢,快拿来给父尊瞧瞧!” “这……还需要帮一个人……” “谁?怎么帮?”坎离教主有些紧张,连连追问。目光一扫,这才发现还跪在一旁的兰幽与小麒麟。 “你是说……帮他们?”坎离教主楞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似是豁出去了,“只要不违背三界秩序和九州律法与道义,为了涵儿,这忙,怎么也得帮!你们俩,起来说话吧!” “多谢教主隆恩!”听闻此言,兰幽与麒麟兽拜了拜便起了身,“在下中了封印咒,封住了全身的灵力,想要借火玉冲破印制,解除体内灵力之困。” “哈哈,我道是什么艰辛之事,原来如此!既是有了轮回杖,配合火玉施咒的确有几分效果,只是这治愈之法已然闲置了几千年,若是姑娘心志坚定,自可大胆一试!” “兰幽自是不怕的,只要有救,甘愿冒险一试。试后无论是否得偿所愿,这轮回杖,兰幽自当双手呈上!”毕竟,这身修为来之不易,若真的再也找不回来,当真白瞎了那么多年的刻苦修炼。如此,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算性命堪忧,却也无怨无悔。 “你这孩子倒有几分硬气,若是失败着实有些可惜……”坎离教主看了看兰幽,眼底尽是关切与慈爱,“丝丝,你先去一趟藏书阁,三天之内,务必将这古老法术的一切流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多谢教主!”兰幽又福了福身子,眸中流转着惊喜的目光。 “好孩子,左右还要等上几天,你们便随我去医阁看看涵儿吧!” 第八十九章 蚀骨妖 随着教主,二人来到了一栋花梨木小阁楼中,飞阁流丹,华美中带着几丝大气巍然。兰幽心中一震,不由生出了几丝敬畏——真不愧九州仙门之祖的名声啊!只是,这总坛常年隐没于深山幽谷,如若不是丝丝的帮助,他们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这里,如此幸运,真乃天意啊! 进了屋,只见榻上睡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眉头紧锁死咬下唇,小脸泛出了青黄的憔悴之色。看来,似是也中了什么咒术,竟将好好的一个孩子折磨成了这般……兰幽心中一疼,不由生出了几分唏嘘之意。 “他……早已油尽灯枯,若是不救,便只剩了半个月的寿元……”片刻的沉寂后,教主默然开了口。 “那……轮回杖又该怎么救他呢?”兰幽揪着一颗心,她多么希望眼前这孩子能早些恢复,然后像其他孩童一般的欢蹦乱跳,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快乐童年与花样青春。 “轮回杖有聚魂的作用,能补全涵儿残缺的三魂七魄,不然,且不说命不久矣,就算死,却也入不了六道轮回,永世只能做孤魂野鬼。更可忧的是,也许还会被高阶修士收去当做炼魂的傀儡,就此湮灭,炼化于仙丹药水之中。”一番话,沉重而带有几丝哽咽。此情此景,让兰幽眼底泛出了同情的泪光。 “若是能救这孩子,兰幽却也并不吝惜这小小的轮回杖。” “不过是借用几天罢了,待到聚齐魂魄,轮回杖自然还是得回到姑娘的手中。我坎离教向来与世无争,故而也无意私藏什么稀有的法宝,轮回杖用后自会原样奉还,还请兰幽姑娘宽心。” “既是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坛做法,早些让涵儿好起来啊!” “这不急,”教主顿了顿,“时机未到,徒劳无功。” 不知不觉已过了半日,三人在女仆的接引下来到花厅,用了些精致的茶点,并上几盏清甜的蜜茶,一直闲话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天正好,兰幽决定去那院中走走,而小麒麟则困得倚在桌前沉沉睡了过去。这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找来,说是请贵客携轮回杖移步桃杏坊,丝丝圣女与教主有要事相商。兰幽为小麒麟搭上一层薄被,然后跟着小丫头向着南方的一个小花园信步而去了。 来到桃杏坊,园中早已备好一张铺满杏花的软塌和一个的鲜红欲滴的火玉玉枕,丝丝手持一卷帛书,看向她时眼底尽是满满的自信心。见她如此有把握,兰幽便也放心了,按照指示乖乖躺下,合目而眠。脑袋一接触到玉枕,周身便腾起一股暖意,这火玉灵力如此醇厚,真不愧是火系玉石的极品。却不知,在这坎离教,火玉矿遍地都是,只是少有开采罢了。 轻轻从发间摘下轮回杖,满头青丝顿时倾斜了一地,雍容而华美。随着一连串的诡异咒语,从脚底又泛出了一股彻骨的寒凉,与火玉的热度交替作用,兰幽额前不由渗出了些许的汗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仪式结束,兰幽体内的灵力瞬间充盈起来,胀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炸裂开来了。而这时,一股清凉之意自头顶及时地灌输而来,肿胀感消失,唯留一抹淡淡的轻松与释然。眉头一舒,兰幽松开握紧的拳头,悠悠醒转。试着催动灵力,虽略有几分生疏,但也确实尽数恢复了无疑。 “多谢丝丝姑娘大恩!”兰幽感激地福了福身子,“左右,轮回杖已经借给了你,我们还是快点去救救那位涵儿公子吧!” “兰幽姐姐!”兰幽话音刚落,麒麟兽从门后露出了一个小脑袋,“兰幽姐姐,你真的被治好了吗?” “你说呢?”兰幽秀眉一挑,只一个咒麒麟兽手上的糕饼上便窜起了一丝火苗,又一个咒,火苗熄灭,小麒麟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回过了神,小麒麟脸上漾起一丝喜悦之色,再试着啃了一口糕饼,热热的软软的还真好吃呢!看来,兰幽姐姐法力真的恢复了,小麒麟松了口气,不一会糕饼便被吃了个精光。 “时机未到,若是强行施法,怕是会危及性命啊……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的一番好意。”丝丝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扫过小麒麟时泛起了一丝羞涩。毕竟,她还是个十余岁的少女,见了这俊雅的翩翩少年,自然会心生倾慕之意。 “这位小哥哥,也是雷华中人吗?”思忖了片刻,丝丝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我……”小麒麟愣了愣,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毕竟虽然相处多日,却也并不知根知底,又怎么能轻易暴露他灵兽的身份呢?而且,麒麟一族向来稀有,血液更是难得的至宝,他可不想白白丢了性命啊…… “不愿意说没关系的!”看着小麒麟一脸的窘迫,丝丝以为他兴许在雷华山过得不好,尴尬地笑了笑,便也不再多问了。 “禀告圣女!”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赶过来,一个激灵竟跪下了。 “快说!”丝丝娥眉微蹙,心中陡生了几丝不祥之感。 “在……在后山,蚀骨妖……它复仇来了……”由于恐惧,小厮的身子微微地颤抖着,眼底流转着惊惧的眸光。 “蚀骨妖?”饶是兰幽遍读典籍,却也不知蚀骨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回头一看,但见丝丝的神情似有几分愤怒。 “坎离教的禁地向来守卫森严,蚀骨妖又中了万枚消魂钉,又怎会逃得出来?若是说谎话框我,却也委实有些大胆,而若是此言属实,却也是你等防卫不力。”说到这里,丝丝的话锋一转,“若是守卫不当,你们自知该当何罪!” “小的闯出了天大的祸事,自知无颜面对教主,不如就以死谢罪!”小厮拔剑而出,向着自己的脖颈削了过去。 “慢着!”丝丝毕竟心软,见不得杀生,只见银光一掠,长剑叮咚一声摔落在了地上。 “如今暂且饶你一命,快起来,随我去禀告父尊吧!”一番话,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来到大厅,只见教主端坐桌前,手持狴犴之骨气定神闲地练着字。凑近一看,但见一笔一划遒劲有力,还透着几分自由与大气。 “教主请罚!”一幅字写好,小厮立刻颤抖着跪下了,一张尖脸上尽显惶恐之色。 “何事如此惊慌?不要怕,且慢慢道来。”收好布帛,坎离教主悠悠开了口,一番话颇有几分温和,让人不由如沐春风。见了教主这副模样,小厮愈发的羞愧,眼眶又湿又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下去。 “蚀骨妖复仇……后山竹林……已经死了好多的护卫了……” “蚀骨妖?他不是已被消魂钉封住了周身的穴道,又施加了禁地禁咒了吗?怎么会,还有机会逃出来?” “教主……小的句句属实啊,既是没有尽到职责,小的……小的甘愿以死谢罪!” “死罪,倒是可免。”一旁,丝丝开了口,“不过嘛,活罪,确是难逃!” “多谢圣女不杀之恩!小的,定会誓死保卫坎离教,让那妖物就算不死也少块皮……” “不要再死的活的,我们还是去后山看看吧。”坎离教主轻轻抛下一句话,刚欲动身,背上忽然一寒。心中一惊,立刻转身,唯见一根通体雪白的骨头静静地悬浮在了半空中,周身散发着又冷之意,原是那蚀骨妖最喜欢的传声法宝——净骨。 “你们,是不敢来吗?哈哈,也对,不过蝼蚁罢了!”净骨绕了几个圈,一番话存有明显的挑衅之意,而既是净骨出世,看来蚀骨妖复活寻仇是真。教主心中稳了稳,随后,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准备前往禁地一探究竟。只是,净骨一路尾随着他们,不近也不远,也不知到底是何用意。 一路上,各人心情忐忑,也做好了极为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待到入了禁地的地盘,兰幽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当初流亡山间,看到的碎肢残血似乎并不算什么,在这里,尸体均是被抽空了骨头与内脏,唯留一堆松软的人皮,皱巴巴的极为可怖。 “教主大人终于驾到了,我还以为你做了亏心事,想要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哈哈哈!” “冤孽啊……”坎离教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你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都是老夫的错……只是,你又何必……唉!” “呵呵!”蚀骨妖气得有些乐了,“你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又为何放出消魂钉封印我命魂,又让我在此生不如死地关了将近十年?难道,你和天教的积怨当真如此深吗?” “这,不是老夫个人所能决定的,的确是对你不住……只是,你修行了如此残暴的功法,若是出去了,只会荼毒苍生犯下永无止境的杀孽。既是如此,如今自然是放你不得……” “什么?”丝丝蒙了许久,待到“天教”二字入耳,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天教,那不是魔教的名字吗?怎的,这所谓的“蚀骨妖”,竟是魔教的余孽 第九十章 摘星寻人 “你是……天教中人?”兰幽陡生了几丝好奇之心。 “是又如何,难道,如今你们还杀得了我?”蚀骨妖眉心突然生出一个银色的疤痕,周身腾起幽冷的微光,戾气乍现。看来,他的邪功,修得还颇有几分火候。 “哈哈!自从圣女澜若在雷华镇被活活烧死,我便已然再不复从前了!杀人无数又如何,不过踩死了几只卑微的蝼蚁,而能为天教的小圣女殉葬,却也是他们的荣幸!”无奈地笑了笑,蚀骨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眼底尽是无限悲凉。 “雷华镇?难道……”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残片在脑中渐渐浮现,老婆婆的死,小芳的死,雷华镇的雪,还有道骨仙风的师父松涛……而在这之前的一切,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度看向蚀骨妖,兰幽的眼中又多了一层意味,然而怕被他辨认出身份,只一瞬便快速地躲闪了开来。 “教主,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一战了。既然如此,又何必畏畏缩缩,尽是说些虚情假意之言?”蚀骨妖轻轻笑了笑,一对眸子流转着狠戾之色。 冷不丁,几根梅花针破空而来。为了躲避,蚀骨妖身子一歪,竟有些没站稳。只瞬间,云雾被击散,有几枚消魂钉向着胸膛飞速而来,却被击了个粉碎。 “如此甚好!既是开战了,便让我好好陪你们玩玩罢!只是,如今的我,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折辱的消魂钉靶子了!”蚀骨妖停滞了身形,悠悠地回过头,深深扫视了一眼。一番话,慵懒而随意,听语气,不像宣战,倒有几分像是在闲话家常。 玩玩?坎离教主愣了愣,唇角漾起一抹冷笑——既是“诚心”要“玩”,那本尊便奉陪到底吧。 “拿命来!”大喝一声,蚀骨妖拔出骨剑向着坎离教主刺了过去,带着浓浓的戾气与杀意。但见一阵耀眼的剑光后,教主的随身佩剑竟然被磕出了一些小小的缺口,而那柄看似愚钝的骨剑,竟是丝毫未损,淡淡的白色光晕将它轻轻地环绕。 “你……用的是何种妖物,怎的,竟能毁了我的碧泉剑?”教主面色微变,握着碧泉剑的手微微颤抖。这柄仙剑,是师父临终前赠予的宝物,傍身已有数百年之久。无奈,却败在了一截白骨之下,委实有些不太像话了。 “这,不过是一截妖骨罢了,看招!”蚀骨妖持剑御风而起,剑光明灭间又几个教中高手当场殒命。骨剑吸了血,愈发的凶戾,看那教主有些不好对付,蚀骨妖锋芒一转,袭向了一旁不知所措的兰幽。 紫越剑早已牢牢握在了手心,迎着剑光一挡,随即被气浪震得连连后退。骨剑刺来,这次对准了兰幽的脖颈——看着这一脸镇定的小姑娘,蚀骨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但待到看清了她的容貌,心一惊改变了力道,削下兰幽身上的一小片衣角。 “圣……”一个久违的称号刚要脱口而出,立刻便生生忍住了——千万莫要一时冲动,反倒害了自家的主子。 “你……”兰幽猜到这蚀骨妖兴许是将自己认了出来,所以才在关键时刻饶了自己的性命,不由心里松了松。 趁着蚀骨妖愣神之际,坎离中人毫不含糊地将他围了起来,一时之间水泄不通。蚀骨妖却似乎并不在意,目光再度扫了扫兰幽,紧张时的小动作竟和过去一般无二。看来,自己终究得以与天教圣女再度相逢,也许这就是命运使然吧。 “哈哈哈!”蚀骨妖收好蚀骨剑仰头大笑,笑得悲壮而决绝,涕泗横流。周围的坎离教徒愣了愣——这蚀骨妖,难不成是疯了?随即,一张大网盖了过来,蚀骨妖纵有三头六臂,却也插翅难逃。 大网渐渐收拢,兰幽心中五味陈杂。毕竟,蚀骨妖若不是为了她心性动摇,又怎会沦为瓮中之鳖?但是,他害人性命,修炼邪功,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是,蚀骨妖早已练就了不死之躯,坎离教主心中再怎么愤恨,却也是徒劳。最多,只有加固封印,暂时关上那么一段时间,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又会越狱而出。 诸多的异象渐渐消失了,坎离教后山又恢复了沉寂,轻轻一个咒,人皮尽数被烧成了灰烬。在灰烬中,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羊脂玉佩,兰幽轻轻拾起,触手温润而光滑,看那成色应是上佳的,还依稀流转着淡淡的流光。细细想来,应该是从蚀骨妖身上无意间滑落而下的,一看便知是个有灵力的稀世珍宝。 “玄水玉!太好了,看来涵儿有救了,真的有救了!”丝丝凑过去看了看,不禁有些欣喜若狂。 坎离教主微微怔了怔,反应过来时,不由喜上眉梢,嘴角也噙了一抹浓浓的笑意。毕竟,自己的儿子能顺利脱险,坎离教的一教之主,便是后继有人啊!而且,左右封印完毕,蚀骨妖又可消停一段时间了,却也又是喜事一桩。思虑至此,年迈的教主心中一暖,深感欣慰。 此时,涵儿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眉紧蹙,冷汗森森。冰凉的玄水玉贴上滚烫的额头,涵儿身子不由一颤,但随即便适应过来了。坎离教主见儿子这般模样,泫然欲泣,但却也必须端着教主的架子,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感伤。 玄水玉流光四溢,丝丝拿出那枚变成正常大小的轮回杖,轻轻念动咒语,轮回杖顿时绽放出耀眼的紫光,一股紫气通过玄水玉,源源不断地灌入了涵儿羸弱的身躯。 这时,似是受不住如此强大的灵力,涵儿似有几分走火入魔之相,冷汗愈发地多了起来,就连被子与褥子却也被濡地似乎都能拧出水了,丝丝和教主都着实吓了一大跳——这……难道,此玄水玉竟是做了手脚? 但是,既是能吸纳瑞气,涵儿刚开始也确实有了好转,又怎会有假呢?二人一惊,看来,现在只有一种可能了,也是他们最不想面对的可能。 “说!你为什么要害我儿?”坎离教主对着兰幽厉声喝道。 “我……”兰幽眼眶一湿,百口莫辩。 “是啊是啊,我们好心收容你,好心恢复你的灵力,却不想你竟是如此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你们……”见兰幽姐姐被误解,小麒麟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指着二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你们才是忘恩负义之徒!” “哟~我们忘恩负义?”丝丝被气得有些乐了,教主的面色也愈发地阴沉了下来,笼着一股化不开的惨淡愁云。而兰幽却也不多说,趁着间隙催动灵力细细探了探涵儿的修为,片刻后,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源头。 “雪回草之毒。”尴尬之际,兰幽悠悠地开了口。 “雪回草?这……”丝丝这才想起,这总坛禁地生长着大量的雪回草,虽然本无毒,一遇玄水玉则会产生强大的毒性。而与兰幽和那小公子,皆是萍水相逢,又怎会去禁地摘采那雪回草?只是,雪回草之毒极为霸道,世间并无解药…… “兰幽姑娘,对不住了……看来,涵儿终究还是逃不过这劫,却也是他自个儿的命数,怨不得旁人……”丝丝的一番话,包含了浓浓的歉意与悲哀。记忆中,涵儿最喜欢去那禁地玩,特别喜欢采撷那美丽芬芳的雪回草之花,如今的命运的确怨不得旁人…… “他……还有救。”迟疑了片刻,兰幽终究还是轻轻开了口,毕竟,涵儿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自己流点血根本算不得什么。 “如何救得?”坎离教主一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兰幽却也不解释,直接撩起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紫月剑出鞘,唰的一声,白皙柔嫩的肌肤瞬间被划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举起手臂,鲜血一滴滴送入了涵儿的口中,混合着雪雁神草精华,血水格外的清甜味美,涵儿下意识一口口吞咽下去,面色也渐渐的缓和了过来。睫毛微微颤了颤,涵儿终于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什么东西这么好喝?”一睁眼,第一句话竟是这个,却也是童言无忌。 “这……”丝丝愣了愣,再度看向兰幽时,只见她早已将手臂抽回,还施咒止住了血,微微一笑,倒也毫无痕迹。心中一酸,丝丝自知方才错怪了这善良的小姑娘,不由洒下了几滴清泪。 “多谢兰姑娘救子之恩,以后若有用得着坎离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坎离教自会为你撑腰!”坎离教主见儿子饮了兰幽的血,如今毒解安然无恙,心下感激便许下了诺言。而兰幽笑了笑,这份心意便也收下了。 “万华仙门摘星,特来接兰幽姑娘离开,还请坎离教主行个方便!”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兰幽一喜,看来是真正的摘星真人前来接她了! “原是摘星姑姑来了,父尊,我们去看看吧!”涵儿起身,扯了扯坎离教主的衣袖。 第九十一章 万华仙门 “这……既然如今你身子大好,便随父尊一道吧!”教主无奈地笑了笑,握住了涵儿肉乎乎的小手。几人整理好心情,径直来到了一个古朴雅致的小院,而这里,便是坎离教主御用的会客花堂。 花堂中,端坐了一个温雅和善的女子,单手轻扶额头,优雅地浅抿了一口盏中芬芳馥郁的新茶。见了来人,女子眉宇间露出一丝喜色,只刹那,涵儿便顽皮地扑进了她的怀中。 “涵儿,你的病……”轻轻捋了捋男孩鬓角的碎发,也不知怎的,这孩子大病初愈竟跟没事人似的,着实让她松了口气。 “涵儿的病,可是这位兰幽姐姐治好的呢!如若不是她,涵儿早就没命了!”涵儿用脑袋在摘星真人身上蹭来蹭去,看得坎离教主连连皱眉,却又有些无奈。 “兰儿,几日不见,竟是消瘦了许多,”摘星怔了怔,“保护不周,连累姑娘遇险,还请姑娘见谅!”一番致歉,倒是颇为真心。 “兰幽拜见摘星道长!”话音刚落,兰幽径自来到摘星真人面前行了个大礼,神情恭敬,摘星心下一疼忙不迭地将她虚虚扶起,褪下腕间的玉镯送到了她的手心。 “不过是凡间的小玩意儿,权当为兰儿压压惊吧。”一番话,语气轻柔格外的好听。 “多谢道长慷慨相赠,兰幽定会不负重托!” “时间不早了,老身不好再做叨扰,这厢便带着孩子离开!” 只一个咒,摘星真人脚下聚起了金色的祥云,而兰幽也拉着麒麟兽随之御风而起,速度极快且没有丝毫颠簸之态。 “这位小公子,怎的也要一起吗?”摘星回头瞅了瞅小麒麟,疑惑陡生。只见他眉目稚嫩,黑发如瀑,面容清隽,隐有仙气,外貌并不像凡人。但是,举手投足间的肆意乖张,却也不像个正经的修士。 “道长不必担心,这位少年不过灵宠化形罢了……”一番话不紧不慢,摘星听来恍然大悟,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既是灵宠,看样子又颇为听话,倒也并不对万华仙门构成任何的威胁,便暂且容下他了吧。 “道长,兰幽心中尚有一事未解,不知您是否方便……” “你是问为什么知道你在坎离教对吧?哈哈,说来,倒还真有几分有趣呢!” 原来那日,前来接应的马车在卯时三刻准时出现在雷华山脚,等了许久却迟迟未见兰幽的行踪。本以为她是睡过了头,但派出飞鸽后才知,兰幽早早的便下山候着了。此番,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上错了马车,被拐到了别处。 后来,有个小童子不经意间在草地上寻到了一方小小的绢帛,上面写满了蝇头小字,内容竟是给一群混混下的必杀指令,看来,这一切竟是突然复杂起来了。 细细看来,只见绢帛上残留了些许血迹,泛着浓浓的雪雁神草的芬芳,早就听说兰幽血液可解百毒,这雪雁神草应该就是缘由。本着一探究竟的心思,摘星道人派人动用了本门的绝密禁术,循着气息一路跟踪,跟到了一个废弃的破庙,见到了一大堆的发臭的尸体。催动神力探了探,死者皆是中了奇毒,见血即封喉。 但见,死的尽都是些衣衫不整的小混混,而且受的伤也皆是匕首划成,每一刀都不深不浅地点到为止,看样子应是兰幽自己的手笔。核对了一下,摘星真人心中不禁有些讶异,又有几分释然。讶异的,是兰幽身手高妙,此番竟然没有用剑,释然的,是看样子她并没让这群混混占到便宜。 在翻看混混们随身携带的包袱时,一位弟子发现了两包碎裂的糕饼,其中一包被施了封印术,而另一包则掺杂了些许烈性的媚药。 那媚药糕饼虽然造型精美,却泛有一股酸臭的味道,想来兰幽就算饿死,却也不会愿意碰的。而那包施了封印术的糕饼,不但同样做工精细,而且还泛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兰幽倒有几分上当的可能。 摘星只道是歹人还算计了其它的心思,却不知那是小麒麟的功劳。原来,小麒麟早早地便将媚药的味道辨认了出来,因而在上面撒了一泡尿,酸臭的味道自此而来。而那封印咒术,无色无味,却被大意过去了。 只是活该那些小混混一辈子穷惯了,见了这浸了尿液的糕饼,竟当做好东西吃了不少,奈何麒麟尿与媚药天生相克,因而并未发挥出任何的药效,却也白瞎了下药人的一番心思。而麒麟兽向来稀有,尿液更是味道独特,因而摘星并未分辨出这个手脚,权当做是下药人自己的意思。 皱皱眉离开破庙,雪雁神草的气息愈发浓郁了许多,当摘星等人来到那布满残肢的修罗场时,气息消失,大家差点都以为兰幽惨遭不测,悲伤之际却寻到了一个小小的荷包。看那做工,应是丝丝的手艺,看来此番兴许是她将人给救走了。 在雷华山时,摘星也留意过兰幽发间的轮回杖,此刻联想到火玉,自知这孩子真是去对了地方,也让涵儿脱离了危险,真真的双喜临门。而此刻,轮回杖又缩小回到了兰幽的发髻之上,如若不是翻看过图鉴勉强认得,倒还真像是一根普通的素银点翠步摇。 不知不觉,万华山便到了,兰幽眼前一亮,道是这里与雷华山相比竟是不让分毫。过去,她也曾去过其他的门派,却并没有这里这般巍然大气,这般于华丽而又透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帝王之相。 按下云头,三人轻轻降落在了较为僻静的峡谷之中,极目望去,眼底唯见苍茫清新的绿意和卷着细碎浪花的潺潺清泉。 在小溪一侧,有一栋小小的木屋,虽然有些简陋,但一应设施却也还是好的。屋前,有一方灵田,种着些稀有的灵材,如今渐露颓相,却也略有几分萧索。 不过,这里虽然偏僻了许多,让她待着,兴许也是师父有心的一番安排。只是,也不知要住多久,兴许当她离开这里时,外面的一切便会换一个模样。 “这里,便是你暂时的家了,若是觉得不满意,自可按喜好随意地改造一番。”止住脚步,摘星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这里是徵侠峰后山,离徵侠峰只有几里之遥,若是得空,便去帮衬新来的师弟师妹指导剑术吧,至于灵石,定是少不了的哦!”适时,又补充了几句。 “这……”兰幽愣了愣,如此周到,却又有何话可说?随即便轻轻低下头,福了福身子。 “多谢道长的一番信任,兰幽定不辱命。” “话已送到,本尊还有要事,姑娘好自珍重!”见兰幽颇懂礼数,摘星赞许地笑了笑,忽而一阵疾风掠过,瞬间便遁去了行踪。 此时的雷华山上,松涛道人愁眉紧锁,忽而一只纸鹤飞了进来,拆开看了看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失踪多日的兰幽,终究是有了音讯。其实,松涛也知道这个弟子靠谱,不但灵根上佳,而且还勤奋刻苦,性格也实诚。只是,既然是掌门要他查,那他就查吧,只是必须先把兰幽送到安全的地方,以防魔教伺机而动,白白牺牲了这年少无辜的女孩。 前几日,兰幽神秘失踪,松涛便觉大事不好,虽然查出是月漾儿派人动的手脚,奈何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好在,摘星真人终究还是把这孩子给寻回来了,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顺利抵达万华山,远离了雷华亲友,一切,就全靠她自己了。 而此时,月漾儿也同样心情大好,为自己轻易除掉兰幽这个心腹大患而沾沾自喜。按照她的计划,兰幽就算不死,却也成了废人一个,独自待在这荒郊野岭的,指不定过得有多凄惨呢。 只是,一连数月修炼邪功,月漾儿感觉自己的身体正悄悄发生着变化,而她不但不忌惮,反而欣喜若狂。 如今兰幽已废,自个儿的功力也飞速精进着,很快,她便可以取代兰幽在槐哥哥心中的位置,顺利缔结佳缘。毕竟,在她看来,废物就是废物,没有了利用价值,没人看得起,也没人愿意再去接近。 这厢月漾儿心里美滋滋的,那厢兰幽则开始打量起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那栋小木屋,确是破旧了许多,屋前的灵田,确是荒废了许多,但是,毕竟身负修为,自可将它们好好打造一番。左右乾坤袋中还有大量的灵石,正好添置些器材宝物,也好利用学过的法术收拾收拾自己暂居的新家。 万华山的小集市离这里并不远,循着摘星真人的描述,不一会儿便到了。 这里虽然也是集市,但却比无相峰正规了许多,每个摊位都有特定的小隔间,还有一张张精致的龙骨案板。只是,货物的种类,和无相峰却是万万比不得的,但虽如此,兰幽依旧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怀揣秘籍与灵材,兰幽御风回到了小屋,一抵达便立刻忙活了起来,颇有几分废寝忘食之态。在她的努力下,小庭院正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旧貌换新颜。 木屋的骨架是整块的花梨木精制而成,虽然材料上佳,却又年久失修,所以显得颓败了许多。如今,涂上一层厚厚的灵漆,不但融化了污物,还可以使木料愈发的光洁坚固。 下一步,便是室内了,兰幽正欲推门而入,却猛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响。 第九十二章 紫榕仙 “这是……”后退了几步,兰幽横下心,依旧把那房门整个的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房门一开,一只黑乎乎的小猫咪自屋内窜了出来,猛然扑进了她的怀中。小猫虽小,力道却异常得大,兰幽被冲击地差点跌倒在地,连忙后退了几步稍稍稳住了些身形。 “阿黑,你又跑到哪里调皮去了?唉,东钻西钻的,也没个好样子。”还未反应过来,屋内轻轻响起一个苍老的女声,软绵绵的,带着一股深深的宠溺与埋怨。小猫咪听了,只得一跃而下,重新钻回屋子里去了。 兰幽心中怔了怔——这屋里,怎的竟然还住有别的人,而且听起来像是个老奶奶?但摘星真人方才,却根本没有对此提到过哪怕只字片语。不过,既是住着另外的人,以后便在一个屋檐下了,而且对方还兴许是个老者,故而礼数却也必须是周全的。 “老人家?你……”兰幽一面说话,一面轻轻迈入房间,眼前的光景虽说不上惊艳,却也规规整整妥妥帖帖,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来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而在床边一张藤编躺椅上,慵懒地卧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身周氤氲着淡淡的神光。 “这位小友,应该是生人吧?”声音轻柔,让人听了便觉安定祥和。 “兰幽初来乍到,叨扰了仙长清修,还请……”兰幽自知自己是第一次来万花山,本就是客,方才又因受惊有些冒犯了,连忙开口致歉。 “哈哈,兰幽小友不必紧张,这屋子,现在本就是你的!”还未说完,仙长便自个儿接过了话头。 “那……”兰幽想问的是,那么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但自知顶撞长辈毕竟不礼貌,便把后面的话生生给咽下了。而那位仙长似乎也猜到了兰幽的心思,微微一笑,便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 “老身本是生长在西北仙林的一棵老榕树,修行三千年化为人形,游历九州。后来,发现万华山是个灵气充盈的宝地,就在这徵侠峰后山落了脚,修行享乐两不误,却也快活。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这间木屋,见一应陈设干干净净,便也成了暂时歇脚的去处了。” “不过,”仙长顿了顿,“虽是暂时歇脚,终究也不是这木屋真正的主人,如今既然安排给了姑娘,便也是寻到主人了。故而,姑娘若是道歉,倒显得老身有些不讲道理啊!” “原来是紫榕仙前辈!”听完了仙长的话,兰幽心中不由大惊,靠记忆隐隐猜到了老者的身份。而毕竟,过去只是有所耳闻,这次能有幸亲眼见到本尊,却也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奇事啊…… 心中一喜,兰幽连忙下拜行礼,膝盖刚要碰地,却被一股力量瞬间拉了回来。再抬头一看,只见紫榕仙脸上笑得慈祥,更觉心中软软的很舒服。 早就听说紫榕仙拥千年修为,只是脾气颇为古怪,因而并不受人们待见。但虽如此,毕竟有着一身扎实修为基础,并无人敢拿她奈何。 只是,传说她脾气虽怪,却又绝顶聪明,本质上也是一个善妖,因而也并无什么厉害的仇家,而且名声也是响当当的。然而,她似乎并不想放弃自己的真身,白天尚能维持人形,晚上依旧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在月光下静静伫立,不断吸纳着浓浓的天地之精华。此番,既是相遇,机会千载难逢。 “兰幽初来乍到,一来便扰了前辈的清修,还请前辈见谅……”兰幽再度开口,心中又多了几丝敬畏与惶恐。而紫榕仙微微眯了眯眼,一股清气自指尖溢出,绕着兰幽转了几圈便散去了。 “咦,你这女娃年纪虽不大不小,却是个修仙的好苗子,不知你的修为……”微微一笑,紫榕仙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随即又轻轻揉了揉怀中小猫毛茸茸的脑袋。 “结丹晚期。”兰幽愣了愣,如实回答,心中带着一丝小小的骄傲。 “结丹晚期?咂咂……可惜可惜……若老身有你那灵根,早就渡劫修得仙身了,再不济,也是个合体期……唉,小孩子就是贪玩!”紫榕仙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对兰幽的修为并不看好。 “合体”、“渡劫”这些字眼,兰幽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禁有几分向往。过去,她曾以为,元婴便是修炼的巅峰,因而无痕掌门便是九州最厉害的男修,而此番听来竟还有更为高深的境界,却也是自个儿孤陋寡闻了…… “既是和老身有缘,又拥有如此极品的灵根,左右闲着也是闲着,这段时间便由老身来指导你修行吧!”紫榕仙温和地笑了笑,眼底尽是柔柔的水光,安定而祥和。既然前辈主动伸出了橄榄枝,兰幽心中自然欢喜,立刻点头应下了。 只是,此番看来,紫榕仙前辈的脾气哪里就怪了呢?许是传闻有误,或者这前辈什么时候受了刺激,竟变了个好脾气。而若真是这样,却也是好事呢,兰幽不禁又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心中愈发的惊喜而激动。 接下来的日子便忙碌起来了,兰幽每天天还没亮就要伺候灵田中的仙花仙草,引来灵力充盈的溪水灌溉。接着,便要去徵阳峰看看,顺便指导一下新来弟子的剑术与修行,也算是对万华仙门收容之恩的一种回报。 而到了午后,便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修炼时间。 在紫榕仙看来,兰幽修行中最大的诟病便是无人引导,以至于虽然修为猛涨,但却有些粗制滥造,因而境界地提升便有了限制。以至于现在,虽然勉强结成金丹之身,终究体质是虚的,无法再进一步修炼了。所以,这一切还要从煅体开始,说干就干。 而小麒麟,理所应当的便成为了紫榕仙的宠物,缩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挠痒痒的待遇,双目微阖那叫一个舒坦。 兰幽可就没这么清闲,被逼着每天又是蹲马步又是俯卧撑,在日头下背着兽奴东跑西跑,后面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小花猫。这小花猫就像一个监工,一旦兰幽稍有懈怠,它立刻便会跑到紫榕仙那里告御状。一来二去,虽然累得半死,但兰幽的身子的确硬朗了许多,持剑的手也愈发灵活有力了,确是今非昔比。 而每当兰幽累得精疲力竭,将近虚脱时,紫榕仙便会暂停历练,温一壶茶,陪着她说会儿闲话。有时也奏几支曲子,吟几句诗,尝上几口不知从何而来的糕饼饭菜,聊以解乏,倒也风雅快活。而身体强大起来的同时,兰幽虽然迟迟没有修得元婴,修为却也有了极为明显的提高。 这天,阳光正好,灵田里的仙花也竞相开放。含一枝海棠,兰幽侧卧花间,趁紫榕仙离开的片刻,享受着久违的闲暇时光。 正愣神呢,冷不丁凑过来一根纤长的稻草,挠地脸上痒乎乎的,兰幽一个激灵便从回忆中跳脱了出来,鲤鱼打挺,只刹那便拔出了那柄明晃晃的紫越剑,翩然而立,速度快到惊人。 “兰幽姑娘,咂咂,原来你竟躲到了这个地方……”一个软媚的声线袭来,倒颇有几分熟悉。 “冰龙公子?!”待到看清来人,兰幽不由吓了一大跳——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数日未见,兰幽姑娘的身手竟练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看来倒是可以在天教独当一面了……咂咂,女儿有出息,却也是那凯煞玄王的福气!”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调侃,和些许的郑重。 兰幽知道,这便是冰龙最严肃的神情了,故而敛去嘴角的笑意,也跟着严肃郑重了起来。 “你……又是来带我离开?” “这次不会了……”冰龙嘴角勾了勾,笑容悲戚惨淡,带着几分萧索。 “还记得那几日小住王府,惹你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上次庙会,又害得姑娘差点暴露了身份,蒙遭此难,却也都是龙某的过错。” “其实……都是旁人作祟,怨不得公子。而为了救兰幽,公子舍弃了刚刚出世的至宝花魂珠,却也是一片大恩,兰幽又怎会怪你?” “唉……”冰龙轻叹了一声,躺在兰幽身侧的草丛里,一双冰冷的眸子直直看向了天边。 “这位公子可是小友的相好?”紫榕仙轻轻凑了过来,将冰龙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唔~~模样不错,修为也不错……”一番话,略有几分促狭。 “你……”兰幽一时语塞,哭笑不得。 “这位公子不如就留下,也好给小友做个帮衬,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仙长……你误会了,我们……”兰幽心中大囧,言语中带着几分慌乱。 “不可以吗?”冰龙又恢复了原状,依旧俊逸潇洒而风流。 紫榕仙心中窃喜——看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还真有人惦记,看这位公子也和这绝色的小姑娘颇为般配,不如就趁机促成良缘,也算是美事一桩啊,嘿嘿! 第九十三章 救人 这厢,紫榕仙的心里美滋滋的,那厢,冰龙却已忙活了起来。轻轻一个咒,灵田上方便下起了小雨,丝丝缕缕,每一滴都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泥土之中。雨水是带有法术的,有着清甜可口的味道,对提升功力自是有大大的好处。 却不知,这是冰龙为了补偿兰幽,将部分灵力化到了雨水之中。紫榕仙隐约察觉了些许,心中一乐——看来这龙公子倒还有些意思呢。 自此,兰幽在这万华山又多了一个伴,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也热闹了许多。 以上古龙族的灵力每日灌溉,灵田中的仙草生长迅猛,很快便到了丰收的时节,稀有灵材堆成了小山,日常做饭时也会掺上些许。而有了仙草精华的滋补,又身处如此灵气充足的徵侠峰,兰幽日日刻苦煅体,修行与剑术也一点没有落下,因而修为增长的速度愈发的“惨绝人寰”。 只是,虽如此,却依旧只是结丹晚期,离修得元婴之身还差很长的一段距离。 转眼盛夏已过,秋风送爽,万华山徵侠峰的后山峡谷,也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原来,这段时间徵侠峰出现了不少的妖兽,由于修为不高便成了弟子们聊以锻炼法术与剑术的好材料,一时竟遭到了大量的屠杀。一来二去,为了生存,妖兽变得愈发的狡猾了起来,对战也变得愈发的棘手,但弟子们却依旧兴致正浓。 “快快,快抓住它!” “是啊是啊,别让它跑了!” “……” …… 又一阵喧哗声袭来,早已习以为常的兰幽啃了口果子,优哉游哉地躺在一根白绸之上,练着轻功身法。轻功是凡俗武修的绝技,与御剑术与御风术这些仙术相比自然逊色,不过用于煅体却也不错。双目微阖,兰幽安然而卧,自知那些孩子们兴许只是胡闹罢了。 这时,喧嚣声突然变成了惨厉的惊叫,自知出了大事,兰幽一跃而下,放出了神识。轻轻一探,竟是一头筑基修为的豹妖,看来此番师弟师妹们算是玩大了,竟招惹到了如此高阶的妖物。 “嗷!”不远处,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一股强烈的压迫力让人感觉透不过气,就连空气也仿佛瞬间凝滞成了一团浓稠的浆糊。 “啊!”又一声惊呼,豹妖龇牙咧嘴地冲向一名白衣少女,只一瞬,利牙便顺着脖颈扣了上去,温热的鼻息带来一股湿湿的味道。少女心中一悲,随即绝望地合上了眼睛。 良久,痛楚并未袭来,湿热感也刹那间消失了,再一抬头,但见一位粉裙小师姐和那豹妖缠斗在了一起,一时之间难舍难分。渐渐的,豹妖落了下风,身上划出了累累的血痕,却依旧执拗地继续进攻着,似乎誓要与兰幽共存亡。 原来是个傻妖,既是一心求死,那便成全了你吧!再一剑,锋刃划破了豹妖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豹妖身形一滞,接着便软软地跌落在地上,失去了生气。 终于化险为夷,几名小弟子抱头痛哭,将心中压抑的恐惧与绝望尽数发泄了出来,而兰幽却被豹妖体内滑出的一枚碧色的小球吸引了注意力。看那质地与成色,应是一枚木系内丹,而且纯度极高,就算放在在全九州,却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宝物。 道了声谢,几名小弟子惊魂未定地离开了。兰幽轻轻蹲下,拾起了那枚碧色的内丹。内丹触手微凉,还泛着盈盈清气,淡青色的柔光将它轻轻地环绕了起来,玲珑剔透,不愧是难得一见的至宝。 内丹很快就到了紫榕仙的手上,细细把玩一番,紫榕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内丹……到底有什么用处呢?”兰幽轻轻启唇,问得颇有几分小心翼翼。 “混合着仙草炼制些灵药,倒是可行……”紫榕仙若有所思,悠悠地答道。 “炼药?!”兰幽一喜。毕竟,炼制丹药一向是她的特长,只是,她也是今日方知,内丹竟然也可用于炼药。 “是啊……不过,这枚木系内丹成色极佳,炼制普通的丹药自是可惜了,若是配合着其它的内丹一起炼制,对修为的好处自是不可低估的!” “其它的内丹……”兰幽略一思忖,不由想起了昔日练剑时斩灭的妖兽,从它们身上的确收获了不少的内丹,虽然成色有好有坏,但毕竟数量不菲。念及如此,兰幽爽快地解下腰间的乾坤袋,念动法诀轻轻一抖,倾倒出了大量的妖兽内丹,片刻间竟堆成了一座小山,五彩斑斓。 催动灵力轻轻探查,紫榕仙将信息认真地筛选了一遍,过了好久,大部分的内丹由于成色低劣都被淘汰掉了,只余下了寥寥数枚。 “根据《药典》记载,还差一枚火系的内丹便可炼制五耀散了……咂咂,可惜啊可惜……”冰龙目光一扫,秀眉微蹙,浅碧色的眸子中满满的都是失望。若是缺其它的还好,怎的,偏偏是火系的内丹,世间罕见啊…… “五耀散?”兰幽愣了愣,那可是在古籍上才有记载的极品丹药,而它倚仗的炼制方法,乃是上古时期就流传于龙族的秘方,怎的,只要再收集一枚火系的内丹就可以炼制了吗?材料如今已近集齐,冰龙公子看来又是知晓秘方的人,为何,又会如此愁眉紧锁? “火系内丹,很难吗?”兰幽弱弱地问了一句。 “嗯嗯……”冰龙微微点了点头,“在九州,火系的灵兽妖兽,都煞是稀有……但……”一番话,刚欲出口却被吞了回去。 “龙公子不必顾忌,但说无妨。”紫榕仙微微拱了拱手——难道,他竟有办法? “那只小麒麟……看来就是火系的……”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休想!”紫榕仙怀中,麒麟兽龇牙咧嘴,一番话恨恨然,颇有几分恼怒。 “唉……小家伙不必担心,龙某可不会真的拿你来炼丹的……只是……唉!”几分无奈,冰龙用手指逗了逗那小家伙,挽救一下形象。恶狠狠地嗷嗷了几声,小麒麟拱了拱毛茸茸的身子,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只眼神流转着浓浓的敌意与防备之心。 的确,献出生命来炼药,问谁也不会乐意的,此番行为却也算是寻常,因而冰龙并未置气,嘴角一牵,一对桃花眼愈发的邪魅了起来。微风掠过,额前冰蓝色的碎发轻轻地浮动着,精致堪比女子的容颜愈发的魅惑而又俊逸潇洒。 视线之下,小麒麟忘了生气,一番神情,倒有几分像是花痴。心里暗忖,如果眼前这位公子是一只母麒麟,那该有多好啊……待到回过神来,恶狠狠剜了龙公子一眼,然后便默然垂下了毛茸茸的小脑袋。 转眼天色已晚,炼丹之事便也就此不了了之,用了些膳,一众人又和和乐乐的,仿佛家人一般温馨而幸福。 第二天清晨,太阳刚刚露出半边的小脸,兰幽便早早地起身了。盥洗,束发,更衣,添妆,然后匆忙御剑前往位于徵侠峰前山的霞羽殿。 原是,睡前白鹦鹉前来传话,几位来自雷华山的故人前来探望,只是,兰幽隐约猜到这一探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毕竟,来万华山暂避风头是一个秘密,此番竟派人特来相寻,兴许是出大事了。难道,竟是查到了她的身份?很快,这个想法便得到了验证。 来到霞羽峰,只见广场中立着一众少年修士,雷华派和万华仙门的都有。横眉冷竖,眼神凌厉而充满了戒备与玩味,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兰幽身子颤了颤,随即也抬头一一对上了他们的眼睛,神情不卑也不亢,直教人心寒到了骨子里。 “师妹,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一位师兄顿了顿,纤眉一挑,语气似有几分嘲讽,“我尊贵的,圣女殿下?” “你……”兰幽面色一白,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师兄在说什么?师妹,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师兄跟师妹,难道是在打哑谜吗?” “你,难道不是魔教中人吗?”师兄愣了愣,他们本就是前来试探的,如今师妹一脸茫然,难道他们竟是弄错了? “魔教?魔教是什么东西?师妹自幼便生长在雷华山,又怎会和魔教牵扯上什么关系?”见师兄略有迟疑,兰幽神色一凛,继续着冷眼说瞎话,但背心浸出了冷冷的汗珠。 她知道,一旦身份暴露,她便必死无疑,连带着天教也会遭到大劫。随后,便是一场血腥的大战。为了雷华山的众同门,为了远在天教的父尊母妃,她必须撒谎,把自己的身份掩过去。 眼看着师兄的神色渐渐柔软了下来,兰幽不由轻轻松了口气,面色也红润了起来。正当此时,一个熟悉的刺耳声调不合时宜地陡然响起。 “兰师妹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句句为自己开脱,净是睁眼说着瞎话!” “你……”兰幽一时语塞,猛然抬起了头。 “我月漾儿行事,可是有凭有据的!哈哈,这样,给你看一件东西,相信你定是认得!” 第九十四章 故人来 “什么?”兰幽轻声质问道,而话音还未落,一位血衣女子被捆着拽了过来。一看见兰幽,女子布满血污的面庞之上泛出了一丝哀求之色,兰幽细细一辨,只觉这女子眉目间似有几分熟悉,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圣女,圣女,我知错了……救救我,求你了!”女子挣扎着跪下,对着兰幽连连叩首,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兰幽心下一寒,终究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唇角勾起,冷冷一笑。这噬月仙,还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竟敢背叛自己的主子,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圣女?哪来的什么圣女?你,又是谁呢?”兰幽故作惊讶,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你……圣女难道竟是将我忘了?在下是天教护法,噬月仙啊!”噬月仙身子一颤,随即磕头磕地更响了,唯恐圣女不说句软话。而只要圣女心软被套出了话,她不但能获得灵石千枚,就连那圣女随身携带的《石火鉴》,也成了她噬月仙的囊中之物,岂不一举两得? 此番,噬月仙一心被私利蒙住了心,全然不管自家主子的死活。思虑至此,虽然额上早已磕得皮开肉绽,但嘴角却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你是……魔教中的余孽?”兰幽并未上当,只玩味的看着她,看得噬月仙心里发虚,张张嘴竟一时失了语。随即,似乎反映过了来,急切地连连点头,目光中恭敬之色更甚。 “哈哈,你这妖孽,当真愚蠢至极,居然还混成了护法,也不知教主这是什么眼光?” “你这……”绝望与恼怒汹涌而来,噬月仙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但又必须维持表面上的恭敬与谦逊,骂人的话刚欲出口,却又被生生忍下了。 “我这什么?继续往下说啊!”兰幽被气得有些乐了,心中尽是不屑和鄙夷,“你若真在魔教贵为护法,便不会轻易地卖主求荣,此番,你当着雷华派与万华仙门两大正道的面,口口声声宣布着我是魔教的圣女,你的话,如何才能教人信服?” 一番话,冷冽而不带一丝慈悲或软弱,噬月仙彻底懵了,只得讪讪地看了看月漾儿。月漾儿为了避嫌,狠狠瞪了她一眼,随即便离她远远的。此番,噬月仙彻底孤立无援,索性便换了个突破口。 “圣女啊……不是在下心毒,是教主与圣妃得了大病,命不久矣,还望圣女莫要……”说到这里,噬月仙停住了,思忖着用什么词最好,偌大的广场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莫要怎样?莫要对魔教的余孽,太过冷血无情?”话音刚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兰幽秀眉微挑,对噬月仙的话自是不信的,而这只所谓的“忠犬”如今竟敢咬主人,是该给上一点教训了。 “你……我……”噬月仙彻底没了辙,坐在地上装疯卖傻,大哭大闹,全然不顾自己护法的尊贵形象。兰幽目光微微一扫,自知这噬月仙此番命数将尽,却也是她自个儿咎由自取。现在,噬月仙怕是慌了,为了摆脱自己魔教高层的罪名可真是卯足了劲儿。 她本无意间被捕,想要拉上圣女垫背,兵行险着。可惜,自个儿还是略逊一筹,对兰幽高超的演技竟有些无可奈何,而自己也自然无法将功抵过,只得试着新路子了。奈何,新路子似乎也不管用,噬月仙心中只剩了深深的绝望与惶恐。 而兰幽自然是不会救她的,一教护法竟蠢得如此极品,若是传了出去,真乃滑天下之大稽。不如,就此让她自生自灭了吧,也免得脏了自己的手。兰幽正了正神色,又理了理衣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噬月仙独自坐在那里,满面的屈辱与不甘。 解决了噬月仙的事,兰幽悠哉悠哉地信步向前,几名同门追了过来,连连道歉。兰幽笑了笑,这些个致歉,便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来到后山,只见冰龙独自半蹲在草地里,动作轻柔而仔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龙公子?”兰幽轻轻唤了一声,冰龙转过头招招手,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兰幽也轻轻凑了过去,只见在草丛中,竟有几只玲珑剔透的小虫子。看见虫子本是寻常,只是它们身上布满了奇异的暗纹,头顶还生了一对金色的触角,倒有几分憨态可掬。 “这是……”兰幽愣了愣,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但心里还是喜欢得紧。 “碟蛾的幼虫,化蝶之后,可做探听监视之用。”一番回答,倒也干脆。兰幽虽是见过不少的碟蛾,但碟蛾的幼虫,还是第一次看见。 “喜欢吗?试着养几只吧,以后,只怕会派上大用场啊……” “这……”看着那肥硕的小模样,愈发的可爱喜人,就算是当宠物养,兰幽自然也是乐意的。只是……兰幽想到了那只爱争风吃醋的小麒麟,不由又有几分迟疑。只怕一个不开心,小麒麟也许会把它们吃了去啊…… “兰幽姑娘多虑了吧……”冰龙似乎猜到了兰幽的心思,不由哑然失笑,“灵虫,是可以藏在盒子里的,只需喂些灵材便好。而麒麟兽本性单纯,见了成形的碟蛾,怕是会喜欢得很吧!” “它会喜欢?或许会吧……”或许,会喜欢把那些碟蛾折磨得皱巴巴的吧……回想起往事,兰幽轻轻摇了摇头,神情似有几分无奈。虽如此,还是轻轻拾起灵虫,塞入了一个小小的玉匣之中,又放入了几片灵花的花瓣,泛着些许淡淡的芬芳。 回到小木屋,却已接近傍晚,紫榕仙亲自下厨做了些精致的茶点小食,外加一壶冒着热气的春晖百花茶。由于白天发生的变故非同一般,饭桌上,兰幽光顾着喝茶吃糕,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饭后,兰幽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居室,找出一本秘籍,自顾自地翻看了起来。身旁,小麒麟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小球,睡得香甜。 不知不觉,日子便又过了大半个月,此番虽然掩过去了,但兰幽心知,纸包不住火,该来的总有一天会来的,如今,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忐忑和忙碌间,灵虫们也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又一个午后,兰幽在院中练习着新学的剑术,动作流畅一气呵成,身法也比过去轻盈灵活了许多。只片刻,一套剑法完成,呼吸竟不曾乱过一丝一毫,收势也格外地漂亮,浑然天成一般。 “兰幽姐姐!”兰幽刚要坐下歇歇,冷不丁小麒麟却怪笑着凑了过来,神情似有几分神秘与促狭。 “你……”兰幽愣了愣,但见麒麟兽毛茸茸的手掌慢慢地打开,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难道是……待到回过神来,眼前的不是预想中碟蛾的残肢,而是一朵七色的小花。只见它每一片花瓣皆是玲珑剔透,却不知该作何用途。 “兰幽姐姐,好看吗?在灵田中捡的呢,本来还是带着露珠的哦!”小麒麟得意地眯了眯眼,献宝似的将爪子高高举起,让兰幽看了个仔细,随即又偷偷地笑了笑,像怕被偷走似的一把将爪子缩了回去。 “七窍玲珑花?”略略思忖了片刻,兰幽终究还是将它给认了出来。只是,这花是雷华山西麓特有的,婴象兽尊也曾有过介绍,奈何怎么却在这灵田也有一朵?而这,看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巧合,难道,这里也来过其他的雷华弟子?还是…… 此刻的雷华山上,月漾儿哭着跪在了无痕掌门的面前,身旁的,便是满身伤痕的噬月仙,早已没了一丝一毫的生机。 “愚蠢的孽障!如今证据已被你活活打死,真不知留你这条命该有何用?”无痕顿了顿,似乎想平复一下火气,“其他弟子那边,瞒得如何?若是敢走漏消息,擅自修炼邪功,你是知道后果的……”一番话冷冰冰的,本就是在以命相挟。 通过私下里的打探,无痕心中,兰幽的秘密渐渐明朗。只是,无痕生性多疑,心腹甚少。如今,月漾儿既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正好成为了对他有用的棋子,而且还颇有前途。只是,这棋子,似乎并不聪明,还需好好地调教一番。 至于松涛那边,似乎也有些消息,但是念在昔日的情分之上,松涛对兰幽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再加上紫榕仙似乎知道得更多,将兰幽保护得妥妥帖帖,如此看来,兰幽的生命应是暂时无碍。不过,再严密的网也是有破绽的,也不知道这紫榕仙能护得兰幽几时。 而魔教那边的动态,却又是风声更紧,无痕派了几个探子,却也皆是颇为诡异地暴毙在了半途。看似一无所获,但可知魔教兴许已经准备好了采取行动,无痕心下沉了沉,暗自做出了一个斩草除根的决定——此番看来,兰幽非死不可! 第九十五章 绮樰先尊 此刻,兰幽还在徵侠峰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日子平淡如水,全然不知危险已然来临。终于,在一个看似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午后,一封来自雷华派的通缉令火速抵达了万华仙门的掌门之手,顷刻间,在众长老的议事厅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虽然避入万华山只有数月,但兰幽也断断续续地为万华仙门作出了许多的贡献,甚至还曾豁出性命与高阶妖兽大战,只为救出被困的万华弟子。所以,扪心自问,万华仙门并不想出卖兰幽,因为以无痕与天教的恩怨宿仇,兰幽自是必死无疑。 但转念一想,无痕老儿向来冷面冷心,如若不是忌惮他的修为与名声,天下诸门又有哪派甘心心悦诚服?大家都知道,雷华派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为了保全本门,万华仙门只有做亏心事了…… 虽然,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兰幽心性如何大家也是知晓的,除了那次雷华派弟子主动挑衅,并无任何过分之举。此番抉择,只能怪她命中有此一劫。 “兰幽这女娃,当真是魔教余孽之女?”在青华峰松涛道人的房中,听说了消息的道真不由问出了口。 “这……唉,冤孽啊……”松涛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感伤,“虽然可惜,但这也是她的命,谁教她错投了魔教之胎,却也怨不得旁人……”为了划清界限,一番话,自是有几分言不由衷。 “这孩子心底向来纯善,也从未做过什么大恶之事,难道你竟肯真的将她卖出去,亲手送那女娃上诛仙台,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却也是她娘胎里造的孽,而如果那次回归她能供出一些天教的机密,说不定……”松涛一席话,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但碍于自己身为雷华派长老,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忤逆之心。 “供出天教的秘密?”道真气得有些乐了,“只怕,会死得更早吧?饶是道真敬重你松涛多年,却没看出你是如此‘爱惜弟子’的。好,既是如此,我便亲自去走天教一趟!我就不信,这女娃真的是必死之人!” “你……唉,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你以为,天教徒众会信你?”松涛想要挽留,但道真似乎并不买他的帐,娥眉一竖,御剑翩然离开了。 其实,众人皆知道真是青华峰的剑术师,却不知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天教前圣女绮兰的亲妹妹。而这一切的恩怨纠葛,还要追溯到两百年前的那场旧事,虽然如今她已化名道真背弃天教,但见了这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娃,心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保护欲。也许,是想为自己的背叛以另一种形式恕罪,或者,是在她身上看到了绮兰姐姐的影子。 御剑而起,道真不顾劝阻地跟随指路灵蝶冲破禁制,向着血棘山而去了。而这一去,注定是她与雷华山的诀别,但为了兰幽,她义无反顾。 此刻,教主与圣妃正在院中小酌,暂时将一切俗事抛到了脑后。今日,乃是圣妃的生辰,早在半个月前教主便决定“闭关”,天教的一切由幽游鬼子全权负责。毕竟,幽游鬼子忠心护主,和那吃里扒外的噬月仙自是大大的不同,所以,当噬月仙的死因被查出,教主自是连眉头也未曾皱过一下,一盏葡萄美酒,倒也喝得香甜。 “教主有令,圣妃生辰不许打扰,仙长还是改日再来吧!”一番话,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送客!且不说她来得不合时宜,就是她雷华派长老的佩剑,却也让天教之人见之不得不退避三舍。道真吃了闭门羹,心中不由颇为紧张,眼看着兰幽性命不保,索性便亮出了自己的根底。 “大胆,竟敢拦截绮樰先尊,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绮樰先尊?”小厮不禁觉得好笑,“不过是雷华派的老女道,竟敢自称绮樰先尊?难道,你们雷华派的面子,都是那么不值钱的?”一句话,讥讽之色尽显。 “小小喽啰,竟然敢冲撞自个儿的主子,委实活得不耐烦了吗?”一旁,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只刹那,幽游鬼子的右手已然扣上了小厮的喉头。见那小厮突然间慌了连连求饶,甚至眼底还漾起泪花了,幽游鬼子微微一哂,手指便轻轻地松开了。小小的教训罢了,幽游鬼子并不真的准备要了那小厮的命。 “绮樰圣女,请受小的一拜!”虽是两百年未见,但绮樰的音容笑貌,他却也是最为熟悉的。还记得那年,绮兰惨死,绮樰失踪,天教满门被灭得七七八八,血流成河,只为了无痕的一个所谓“大义灭亲”的假意虚情。 而随着两位圣女的消失,老教主病重离职,天教教主之位竟悬置了一百余年,直到遇着了雷华派的凯扇公子。凯扇得了传承,不忍欺师灭祖,心中便自此与雷华派相爱相杀,直到十余年前的又一场大祸。心下忌惮,教主不得不横下心举教搬迁,避开纷争,全心谋复兴。 只是,幽游鬼子从未想过,身为天教的老人儿,自己竟会再次见到绮樰圣女,而且,是在这遥远偏僻的万劫血窟。心下一悲,幽游鬼子匆忙便跪下了,头重重地磕在青石板地面上,蹭破了皮肉,留下一斑殷红的血痕。 “属下护驾来迟,还请绮樰圣女恕罪!” “这……”看着护法的一番举动,周围的小厮们不由懵了——圣女,不是只有澜若一个吗?此番,这老女子竟然也被称为“圣女”,那她和教主的关系,又是什么呢?父女?看年龄不搭啊……一时,竟有些慌了神。 “你们看清了吗?眼前这位,可是上一代教主之女,如今按辈分贵为先尊,谁敢不敬?”礼毕起身,幽游鬼子目光一扫,众人皆是被吓着了,忙连连叩首致意,而这,才是对先尊应有的态度。只是,道真毕竟叛门百余年,自然有几分难以适应,一时之间竟失了语。 “此番回来,我是给现任教主送消息的,关于圣女,十万火急,还是快去通报吧。”很快,道真便走出回忆,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既是带来澜儿的消息,又自称贵为前辈,教主虽然心生疑惑却又不敢怠慢,只片刻便从里屋赶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前辈驾到,还请……” “圣女兰幽身份暴露,此番,命悬一线。”道真并不客套,直接便开门见山,一言既出,教主一惊,随即却又淡定了下来。自从得知了噬月仙的死讯,他便料到了会有此结果,但是他相信自己聪慧的女儿定会逢凶化吉。另外,此人身份不明,她的话一时也真假难辨。 “放心,澜儿会有办法的!”一番话,倒有些敷衍之态。 “可是,无痕大发雷霆,准备抓她上诛仙台,杀鸡儆猴!” “什么?!” 教主一愣,满心的疑惑。若是这“前辈”所言是虚,那便是靠澜儿来算计天教,自然是该轰出去的。但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会不会怪天教恩将仇报,反而耽误了救澜儿的最佳时期?只片刻,教主便渐渐有了些盘算,打算试她一试。 “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杀到雷华山,取那无痕老儿的首级!”这番话,若是奸细,该是爱听的吧?但见,道真面色微变,随即开口连连阻止。 “教主不可大意,这雷华山上下早已做好准备,现在,是攻不得的……”语气中,尽是急切与惶恐。 “你本就是雷华中人,自然会说雷华山攻不得。你说你是绮樰先尊,难道,就靠一张近似的脸,和几句真假难辨的话?”教主心中有了数,进一步试探,想看看这“前辈”接下来还要怎么编。 也的确,要证明自己的身份,是需要证据的。此番,就连幽游鬼子,面上也泛出了一丝悔意。真不该,那么轻易地认主,就凭那似曾相识的故人容颜。顷刻间,整个大殿便沉寂了下来,一道道热辣的目光直直地看向了道真。 “唉……”道真碍于脸面,自然不肯当众展示背上的红莲,但是,什么又比此纹身更加地真实可信?漓芩看出了道真的难堪,轻轻禀告了一声,携道真与一众女眷进了里屋,以防尴尬。而道真也不好推辞,索性便一同进去了。 夜明珠的光芒明亮而通透,道真白皙的肌肤上,赫然一朵娇妍的血色莲花。只是,看那造型,又与漓芩背上的不同,看上去似有几分古拙,确是两百余年前的样式。现在,既然突查验明正身,其余人自然也就无话可说了。 “我本天教中人,当年为了救妹妹入了雷华派,虽揽了剑术师的身份,却也暗自蛰伏,并未出卖过天教一丝一毫。后来,妹妹惨遭不测,无痕又狼子野心偏要赶尽杀绝,我也忍了。如今,看兰幽要重蹈故人之覆辙,我再不敢旁观,故而前来报信……” 既是已验明了正身,教主的态度,转而恭敬了起来。方才对这位前辈如此无礼,却也是他的过错。 “兰幽是我天教的圣女,自是要救的,只是,前辈可有什么两全之策?” “难道,天教救回一个圣女,还需要顾虑吗?”道真此话一出,大殿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是啊,要天教救回自己尊贵的圣女,还需看别人的脸色吗? 第九十六章 再回天教 万华山上,此刻的兰幽正在为灵田浇水,而无痕派来接引的弟子们,却已经在路上了。为了门派的安危,万华仙门终究还是决定将兰幽交出去,毕竟,相比之下,她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又倾倒下一勺泉水,动作轻柔而仔细,生怕水流将仙草仙花折断了腰。身子乏了,便悠悠地停下来小憩。冷不丁一位师兄匆匆而来,眉目间有几分同情之意。 “兰师妹,唉,掌门找你议事,随我来吧……”语毕,便再不做声。 既是要她去议事,许是自己不久便可回雷华山修行了吧?而既是如此,师兄又何必露出这幅神情,难道,自己竟是暴露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无论吉凶她都必须坦然去面对,念及如此,兰幽的心情也就渐渐地平复了下来。 “我这就跟你走!” 正欲御剑而起,师兄的面色突然白了白,直直看向兰幽的后方,兰幽回头一看,却见两名玄袍男子腾云而至,只一掌,便将那男弟子劈昏在地。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圣女恕罪!”刹那间,男子们便生生地跪下了,玄袍上明晃晃的银色图腾,彰示着他们天教高手的真实身份,倒有些唯恐人不知。的确,此番是有备而来,而兰幽的命运又早已无可挽回,因而也就不忌惮什么了。 “你们……”兰幽心中一惊,对他们的突然出现似有几分意外,“你们……怎么来了?”一番话,声音微微地颤抖着,难道,天教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们竟然巴巴儿的寻到了这颇为隐蔽的峡谷?却不知,昨夜教主大人连夜打听口风,为了找到兰幽在万华山的确切位置竟是彻夜未歇,方才有了些许的进展。 “圣女还是随属下快快离去吧!”一番话,十足十的谦卑。 “这……”如今既是已没得选择,回到天教是唯一的活路,但自己若是回去了,恐怕以后无痕掌门会再给天教记上一笔。自此,天教与雷华派的嫌隙,怕是会越来越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发又一场围剿之战。而这一战,或许又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吧…… 犹疑之际,雷华派前来寻人的弟子见兰幽久久未至,便亲自来到徵侠峰后山寻人,领头的正是太子寒辛夷。 原本,曾低头不见抬头见,也算有几分情分,对掌门的判断也曾略有几分怀疑,但如今亲眼所见,兰师妹的确和魔教妖人勾结在一起,寒辛夷心中不由有几分激愤。 “兰师妹……你太让我和缺月妹妹失望了!与魔教勾结,竟还诓了我们那么久……”说话的,是寒辛夷。原本一路上,他还为兰幽解释开脱,但眼前的画面,就像啪啪打脸般让他无地自容。 “寒师兄……”兰幽欲言又止。 此番,雷华派与天教中人乍一相逢,不知对方底细,又都顾忌着此间的兰幽,一时陷入了僵持的状态。 “兰师妹,”不知何时,雪笙突然站了出来,“师妹想必是为了引出妖人吧?既是目的已达成,又缘何还愣在这里?时间不多了,还是尽快捆着他们到掌门面前复命吧!此番,魔教妖人上了勾,师妹自是大功一件,也算是为雷华派扬名立威了。” “这……”周围的同门不由愣了,念到无痕掌门的心思本就难以捉摸,难道,此番竟是又一个局?却不知,这是雪笙猛然间想到的上上之策。 若是兰幽无辜,这些妖人便是特意来找她麻烦的,就此收拾了,却也干干净净。而若是兰幽真是圣女,为了自家主子的安危,妖人难道还会揭穿真相不成?毕竟,并不是人人都像噬月仙那般卖主求荣,雪笙本就绝顶聪明,又怎会不明白这几层道理?此番,也是保全兰幽唯一的办法了……只是…… “兰师妹,怎的还愣在那里?”一位师兄怕妖人逃走,情急之下出言提醒。 “这……时机未到,兰幽现在还不能交出他们……”兰幽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心中却愈发地紧张难耐,不知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雷华派其他弟子一听,不由有些期待——兰师妹这是在等待什么呢?难道,还有更重要的魔教妖人未如约而至? “兰幽姑娘,得罪了!”迟疑间,兰幽似乎想起了什么,给天教二人暗暗递了个眼色,二人不着痕迹地轻轻一笑,将兰幽劈昏后立马带走。待到几名同门反应过来,哪里还有兰幽与妖人的影子,只道是兰幽太过单纯被妖人掳走,却不知正中了她的下怀。 消息传回雷华派,掌门无痕不由震怒,的确,让魔教妖人在眼皮底下掳走兰幽,无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而至于线人口中的那番说辞,无痕自然并不太相信,虽对兰幽抱有一线希望,但依旧心中失望至极。在他看来,对付魔教的人,宁可错杀三千,也决不能放过一个! 想起那死去的绮兰圣女,无痕心中竟无一丝懊悔,而是满心的埋怨与恨意。都说她对自己一番情深,那又为何不愿与自己双宿双飞,反而尊从父尊的命令,与他人生儿育女?既是如此,就算灭了天教满门,也不足惜! 在天教,兰幽在自己的石屋中悠悠醒转,由于兰幽自个儿机灵,那些用来善后的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她与冰龙的那么一唱一和。如今,兰幽不但安全了,连带着也打消了无痕的恨意,却也一举两得,不过,此番一别,下一次相见,可就是在战场之上了! 兰幽轻轻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剑术课长老道真,心中惊了惊,难道……但环顾四周,自己分明却又在万劫血窟的闺房之中,不由又有几分意外。这长老,到底是背叛了还是被抓了?可是,怎么都不像呢? “兰儿,你可算醒了!”道真轻抚兰幽的额头,一番神情颇为慈爱,像是母亲看着亲生的闺女一般。 “师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哈哈,别再师尊师尊地叫,澜儿该改口咯!” “改口?”兰幽愣了愣,“改什么口?” “应该叫,绮樰先尊!”圣妃漓芩轻声接过了话头。 啊?兰幽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着实也吓了一大跳。绮樰先尊的名声她不是没听说过,年纪应该和无痕一般大了,生活在传说与故事之中。此番得见真人,竟是看起来如此年轻,而且还曾以剑术师的身份与自己朝夕相伴,这么多年她竟浑然未查。 “绮樰先尊!”兰幽此时已然完全清醒,握住道真的手甜甜地唤了一句,道真便也顺势将她扶了起来。 “澜儿的修为与剑术,倒是进步颇大……”催动灵力探了探,一番话,尽是由衷的赞叹,“难道,竟是拜了什么名师?” “得紫榕仙前辈的指点,的确略有长进。屡次下山历练,澜儿见得多听得多,还结交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经历颇丰,一言难尽……” 紫榕仙?!这家伙可是九州最厉害的树妖,见多识广,名声却也是响当当的。此番,圣女竟说得他指点,简直是大大的荣幸啊!而对于紫榕仙为何在万华山出现,兰幽略微介绍了一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再度看向她时,属下们的神色里又多了几丝敬畏与崇拜。 兰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把大家统统屏退。圣妃漓芩猜到兰幽与绮樰有话要说,不便久留,便也离去了。 此刻,房中只余下了兰幽与绮樰先尊二人,兰幽心里的诸多疑问还欠一个合理的解释,而要解答,在这里,兴许只有绮樰这雷华山与天教的老人儿能够做到了。 “先尊,澜儿一直认为无痕掌门德高望重,论修为,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说话行事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只是,澜儿想不通,雷华派与天教本可井水不犯河水,兰幽也从未见过天教徒众行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为何掌门偏要说天教是魔教,苦苦相逼?” “唉……过去你是雷华派的优秀弟子,我又是青华峰的首席剑术师,碍于身份,自然不便相告。只是如今,你我双双回归了天教,有些秘密,虽然就此不再需要维护,但依旧时机未到啊……待到澜儿修得元婴,且能在天教独当一面,这一切恩怨的来龙去脉,定是不会瞒着澜儿的……” 一番话,断绝了兰幽所有好奇的念头,带来的,则是油然而生的责任感与使命感。 如今,自己既然死里逃生地回来了,那便要肩负起身为圣女的重担,复兴天教,为父尊和母妃分忧。同时,还要忌惮着无痕随时都可能的进攻报复,苦练剑术与道法,以便以后以实力对抗无痕。但念及雷华派的同门,还需从长计议,找到万全之策,不至于伤及无辜。 想来,顺利获救本应是心情明朗的,奈何兰幽心中却难以安宁下来,总感觉要出什么大事。毕竟,如今的雷华派,如今的掌门,早已不复当初了…… 第九十七章 紫榕仙的计划 话说当时雷华派同门眼睁睁地看着兰幽被妖人掳走,众人心中既担心又惶恐,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传说中魔教妖人杀人不眨眼,兰幽若是真无辜,此番恐怕凶多吉少了啊……而若是真的勾结了魔教,如今放虎归山,终究还是埋下了祸源。 另外,就算魔教不找雷华派麻烦,无痕掌门除不了兰幽,失职的弟子们自会受到严酷的惩罚。就连寒辛夷贵为太子,却也难以全身而退。毕竟,想要对抗魔教,想要“匡扶正义”,却多次徒劳而归,雷华派的颜面当真是越来越不值了。 不知不觉中,掌门也正慢慢地转变着,由当初的温和隐忍,发展为了如今的狂妄暴虐,动不动就打骂责罚,心情也阴晴不定。曾有弟子私下传言,掌门这是病了,但很快,这名弟子便神秘失踪,只留下了一截带着灵力的断指,被挚友秘密地收藏在了乾坤袋中。 如此,回雷华派便是找死,唯有拖延归期继续寻找兰幽的下落,以求戴罪立功功过相抵,方可挣得一线生机。只是,若是寻着了,兰幽不也必死无疑?怎的,刚刚接下任务时,众人竟未想到这层关系。 寒辛夷也深知,如今闯了祸,太子之位怕是保不住了,而如何保住自己同门的命,却是当务之急。奈何在这万华仙门人生地不熟,颇有几分无能为力的怅然。 踟蹰之际,紫榕仙自屋后悠悠踱了过来,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众人心中不由一暖。曾几何时,掌门也是这般的温和,现如今屡遭挫败,气得失了心窍。众人却不知,早在多年前翻到绮兰的遗物时,掌门便已失了本心。后来的所谓温和隐忍,都是为了复仇所作的伪装,却也是当不得真的…… “拜见老人家!”见了来人,众人施施行礼,毕竟,修仙之人自应恪守礼节。 “兰幽那孩子呢?怎的,竟不来给老身请安了?”紫榕仙杵着拐杖,自顾自地在院中转悠着,言语中尽是嗔怪之态。 “老人家!”听老人提到兰幽,众人如见了救命稻草,纷纷围了上去,将刚刚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通。紫榕仙面上渐渐变色,忽而长叹一声,神情中的悲悯竟是冲着那些雷华派弟子们的。 如此莽撞,当真成不了气候,那些孩子可是被那无痕老儿当枪使啊……可这番话,又教她如何说得出口?但孩子们毕竟是要救的,思忖了片刻,紫榕仙心中渐渐有了主意——就这么办吧! “老身倒有一计可救得了诸位小友,不过,却是有条件的。” “只要不违背天下道义,也不违背世间人伦,我等自会全力满足!”寒辛夷问也不问便应下了,一番话,确是低到了尘埃里。 “哈哈,却也不难,不过是求你们放过兰幽小友。这孩子,心眼实,也颇为上进,莫要让她白白丢了性命!” “这……也成,放过她就是!”反正也抓不着,不如就卖个人情吧,更何况寒辛夷本来就不忍抓她。 “要活命不难,只要,你们成为我紫榕仙的徒儿!” “什么?前辈竟是,紫榕仙!” “老身本不愿管这些个俗事,若是不愿,你等便各自回去吧,老身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这……承蒙紫榕仙一番抬爱,我等自是愿意的,对吧?”寒辛夷走投无路,只得依了这个法子。毕竟,能成为上古妖仙的弟子,这是八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又怎会拒绝。相比之下,那雷华山,如今却像地狱一般。 “多谢师父救命之恩!”反应过来,众弟子盈盈下拜,行三跪九叩之大礼。无痕派出的,尽是些精英弟子,而能收到如此优秀的徒儿,紫榕仙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传授过香草,弟子便算正式过了门,不必回雷华山被无痕拿来出气,命算是保住了。 无痕在太白峰等了足足三日,派出的弟子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心中及忐忑又愤怒。待到第七日,竟连个音讯也没有,派出探子,却道众人早就拜在了万华仙门紫榕仙的门下。 “孽障啊!”无痕气急,一把掀翻了眼前的案桌,无数稀有的灵宝被摔成了碎片,他却丝毫也不心疼。也对,雷华派立派近两百年,搜刮到的灵宝还少吗?所谓来得容易,自是毫不珍惜。 “松涛呢?把松涛给我叫来!”片刻后,无痕似乎想到了什么,气急败坏地派出了一只白鹦鹉。只片刻,松涛道人便恭恭敬敬地御剑而来了,拾级而上,心中自知大事不妙。莫不是,道真被抓住了?或者,是兰幽?想到这上进又优秀的小弟子,松涛心中隐隐作痛,却又无可奈何。 “松涛拜见掌门!”敛了悲色,松涛对着无痕恭敬地行了跪拜之大礼。他与无痕关系本就亲密,过去自是不屑这些虚礼的,但如今,自己收来的弟子出了事,他自知再无颜面对掌门师兄。因而,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要礼数周全。 “松涛老儿,”虽是寻常的亲厚称呼,但怎么听,都觉得有一股阴冷之气在语气中氤氲散不开,松涛暗道不妙,怕是掌门修炼了什么邪功。 难怪,这段时间,他竟是换了个人一般,也难怪,本因修炼邪功判处刑罚的月漾儿,不但取消了责罚,反而还被提为了新的长老。看来,掌门是被那月漾儿那毒女迷惑了心神。 “松涛老儿,且不论你擅自收容魔教妖女做我门下弟子,查明她身份有异,你不但不杀了她,反倒送她去万华仙门过好日子。我且问你,你的心里,还有天下大义,还有我这个堂堂的一派之尊吗?” 语气颇重,带有一丝狠厉与决绝,还有一股淡淡的绝望。松涛自知自己惹了大祸,但对于自己的选择,他非但不后悔,反倒还有几分庆幸和释然。看掌门的反应,兰幽确是安全无虞了,道真的劝说终究还是起到了作用。 “松涛无能为掌门分忧,甘愿受罚。”虽知自己又要成为掌门师兄的出气筒,但念在自己的地位与身份,却也无可奈何。 屈膝跪拜,深深叩首,神色中尽是谦卑与敬重。这些天来,无痕已经很少看到别人对他露出这般神色,心中不由一暖,再度看向松涛的眼神,便温和了许多。“退下吧……”无痕一改狠厉之色,语气中尽是孤独与萧索,松涛心中不由泛起些许的心酸与愧疚。自己那一向高傲的师兄,刚愎自用修炼邪功,怕是已走到了穷途末日。 可惜泱泱雷华派气数将尽,无数的心血尽付东流,却也是报应啊……而早死的绮兰圣女若是知晓,不知是否也会为这负心郎而落泪,毕竟,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松涛离去后,无痕气不过,终究还是赏了他一顿鞭子,此事便也只好不了了之了。而由于下手过狠,松涛的那顿鞭子直接伤了心脉,却也留下了永久的病根。 “月漾儿,出来吧。”无痕轻轻唤了唤,从门后闪出一个妖娆的身影,看得无痕竟有片刻失了神,但随之而来的,竟是悲哀与惶恐。原是从她身上,无痕似乎又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恍惚间就如同前来索命的地狱恶鬼。 如若不是看她还有些许的利用价值,一向冷血冷心的无痕,定会杀之而后快。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除魔大业顺利完成的那天,就当做对过去的一切的祭奠与告别。瞒着他擅自修炼邪功,戕害无辜同门,数罪并罚,到时候看她如何逃出生天!而现在,她反而是他最信任的人。 “掌门殿下!”月漾儿纤腰一扭,来到了无痕面前,神情似有几丝暧昧,一只素手向着掌门的心口覆了上去。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感袭来,无痕条件反射般广袖一挥,月漾儿生生跌落到了台阶之下,额头被蹭破,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不得放肆!”怒吼一声,无痕眼底一片冰冷。 月漾儿怔了怔,随即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但无痕眼底的冰冷更甚,甚至还泛出一丝杀意。这种反应,她自是熟悉的,她知晓无痕对她只存了利用之心,想要保全自身,就必须要让自己有另外价值。 她本自恃美貌,奈何,无痕似乎并不买她的账,而且看来竟是怒了。难道,竟不觉得她美?还是,她哪里做得不对了吗?却不知,无痕不只是不买账,而是又恨又怕啊。因为,他知道自己和她,本是同类人。 “若是无事,你就可以走了。” “要让那兰幽上钩,月漾儿倒有一计!”语气绵软,带着一丝淡淡的自嘲。 “说来听听。”见她不再暧昧,无痕心中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不少人机关算尽,却单单输在了一个情字上……” “继续。”一提到情字,无痕又冷了下来,“你是说,兰幽这妖女竟有心上之人?”语气虽冷,却又带着几丝玩味。 “当然!”月漾儿得意地笑了笑,“映雪峰真传——槐安子!” “这等事我倒听说过,不过那槐安子,似乎对兰幽也用情颇深。怎的,你如何保证他肯听你的话?” “若是被心爱人先是捅上一剑,然后再推下悬崖,再怎么痴情的人也应该早就清醒了吧?何况,槐安子是我的未婚夫,以他的性格,定会助我的。” “有这等事?”无痕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阴狠而决绝的浅笑。 第九十八章 月漾儿的算盘 “槐安子拜见掌门!”一位清逸俊雅的青衣少年跪在了大殿之中,神情谦恭,身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好孩子……”见了槐安子,无痕立刻换了一种语气,和善得一如从前一般,“本尊,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既是掌门的命令,槐安子定将全力以赴!”一番话,信誓旦旦,让无痕不由心生了几丝安慰。 “其实,倒是不难,她不是刺过你一剑?如今,报仇的机会到了!” “还请掌门说明白些。”槐安子心中暗道不妙。 “不过是去引兰幽那妖女现身,然后提她的头前来见我,至于奖赏嘛,自是少不了你的!”无痕狡黠的眼光看着槐安子,试探着槐安子的反应。 “这……兰师妹向来重情重义,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何掌门竟不肯放过她?” “你……竟敢忤逆本尊?!兰幽是魔教的圣女,这就是她的罪,若是取不到她的人头,本尊自会拿你是问!”这时,无痕话锋一转,“或者,就用你自己的头,为她顶罪吧!”语气,颇有几分胁迫之意。 “槐安子的人头,掌门要就拿去,只要,能饶过兰师妹的性命。”槐安子双膝下跪,钰苍剑出鞘,生生地架在了脖颈,神情淡定,视死如归。兰师妹,师兄无能,这也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了。轻轻阖上双眼,拿剑的手开始慢慢地发力。 这时,只听哐当一声,钰苍剑被弹得远远的,再一瞬,一只纤长柔软的素手架在了他的喉头。睁开眼睛,槐安子直直对上了一双暗红色的妖冶瞳仁。 “你……就这么想死?”月漾儿一句话,愤懑而冷厉。 “是。”槐安子默然答道,眼底无喜无悲,呛得月漾儿内心尽是绝望与萧索。 是啊,他本就亏欠兰师妹许多,如今,竟还被指定去要兰师妹的命,又教他如何下得了手?没想到,只短短数月的时间,掌门竟是恨她至此,难道就忘了那日的赐剑之意了吗?还是,他本就是没有情的怪物?不能忤逆掌门,也不能杀死师妹,不如让他就此以死谢罪吧! “你……你这逆徒!”无痕终于震怒了,飞身而起便想亲自了结槐安子的性命,奈何此时,月漾儿却扑了过来,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尖啸。 “掌门师尊还请三思,剑下留人!” 只一句话,对无痕来说却如醍醐灌顶。的确,要三思啊,如今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叛门已有数日,这槐安子是唯一撑得起门面的,又怎能说杀就杀?而若是杀了,又如何再能笼络得了一心痴念的月漾儿,又如何继续这灭魔大计?唉,是自己一时莽撞了。 况且,他心知槐安子本就一身浩然正气,唯独在这情字上露了软肋,委实可惜至极。不过,这身正气,便是他的又一根软肋,不如就设计让月漾儿好好陪他风月一场,醉倒温柔乡,只要事成,还怕这槐安子不听他的话吗? 想来,月漾儿倾城绝色,难道还入不得他的眼?而槐氏一族一向恭谨重礼,从不是那种风流滥情之人,故而事后也是定会负责的。只是,无痕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他槐安子,早已不再容得下月漾儿了,而如今,让他心系的女子,唯有那所谓的妖女兰幽。 命令很快就吩咐了下去,月漾儿自是万分欣喜,风风火火地布置了起来,待到傍晚,一纸书信将槐安子引入了映雪峰禁地——藏花台。 水雾氤氲,空气中充盈着媚药淡淡的药香,月漾儿一丝不挂,独自用百花清泉沐浴。带着花香的泉水滑过白嫩细滑的肌肤,留下一片淡淡的水光,衬着未施粉黛的小脸,倒别有一番意趣。本是中了迷药,月漾儿面色微红,沐浴的动作便也愈发地柔媚了起来。 这时,槐安子不明就里地赶来,一眼便看见了那满园的春色和沐浴中的美人。空气中,药香依稀可辨,槐安子中过一次招,一下子便猜到这里施了大剂量的媚药。冷冷一笑,顷刻间便敛了呼吸,继续向前,想要看看那送信之人还有哪般思量,不如就此奉陪到底。 此时,月漾儿也发现了槐安子,一丝不挂地从水中走了出来,一只柔夷般的素手轻轻搭在了槐安子的肩头,眼神迷离。 “月师妹,”槐安子后退了几步,“请自重!” “槐哥哥?”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与困惑,月漾儿顺势便倾身覆了上去,槐安子不禁踉跄着连连后退。 “月师妹,你又是何苦?”槐安子苦笑一声,刚要挣脱,月漾儿却愈发大胆了起来。无奈,只得一个咒便将她劈昏在地,然后整了整自己被扯乱的衣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只剩下月漾儿独自倒在百花之中,面色通红,依旧是一丝不挂。 这时,一旁观看的几名弟子凑了过去,喂饲月漾儿服下一枚解毒丹药,但毒性缓解是需要时间的,月漾儿在自己榻上昏迷不醒,竟躺了整整三日有余。待到再度醒转,身上早已穿上整整齐齐的中衣,但是槐安子似乎却并不在身边。 见她醒转,一位女弟子将当时的事细细道来,月漾儿的面色由红转青再转白,随即竟失声痛哭了起来。难道,槐师兄就那么不喜欢她吗?就算被施了媚药,却依旧不为所动,真真的冷漠得可怕…… 同时,她怕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计划落空,不知掌门若是知晓又会作何反应?她深知,掌门已经变了,就算立刻对她痛下杀手,如今却也是正常的表现。本还想靠师兄的维护保护自己,就算只是义务,却也是好的。 但是,如今计划落空,她知道师兄已然失望透顶,再不会多看她一眼,又怎会为了她而归顺那冷面冷心的掌门?而以后一旦魔教被灭,作为运筹帷幄的帮手,翻脸灭口,她定是孤立无援的。绝望与恐惧袭上心头,月漾儿泪如雨下,呆坐了大半天。 此刻的万劫血窟,圣女平安归来,失踪的绮樰先尊也再度出现,真真的双喜临门。为此,血棘山山谷之中,教主特意设下大宴,宴请有功的属下,也顺便为一老一小接风洗尘。举盏,教主灌下又一大口烈酒,眉目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风流慵懒,多了些刚直爽快的男儿气度,甚至举手投足还隐隐有着一番指点江山的威严与霸气。 至于那些门徒们,一个个也欢欢喜喜地纵酒而歌,轻松而闲散。且不说故人归来可喜可贺,根据情报,再熬不了多久,雷华山或许就会大变样了。也不知何时,天教才能摘下无痕为它扣下的“魔教”的帽子,光明正大地被正道接受,重新立威在江湖之中,扬眉吐气一番。 虽是如此,雷华派毕竟是九州第一大派,即使是到了穷途末路,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光复大业自是还需好好地筹备一番,现在只需静观其变。 血棘山山谷,兰幽在绮樰的督促下,继续着紫榕仙布置下来的训练课业,背着一大袋千斤之土在峭壁一侧健步如飞,腾挪跳转。粗一看去,只见她脚下生风一般轻盈洒脱,似乎背上的只是一个松软的鹅毛靠枕,而在这险绝的山崖之上她竟然如履平地一般。 绮樰能看出来,刚刚的兰幽可是没有用半点法术,全靠的是一身扎实的硬功夫,见那小小的身板倔强而又顽强地负重而行,绮樰不由叹为观止。看来,紫榕仙的智慧与实力,当真名不虚传啊! 小憩之际,二人在血棘山信步游玩,看着那清灵毓秀的山河风光,心情也随之如同朝阳一般明朗了起来。游到小瀑布旁时,碎石旁赫然卧了一只受伤的小鸟,一身绒毛被寒凉的清泉浸透,此番恐怕是凶多吉少。 兰幽凑过去轻轻将它捧了起来,小家伙瑟瑟发着抖,身周氤氲着淡淡的神光。 “姑娘……你来啦……”只见小家伙抖去不少水花后,竟然颤巍巍地开了口。 “翎儿?你怎么会成这副模样?”兰幽惊了惊,随即立刻认出了它 “蒙姑娘还认得我……翎儿此行,真真的一言难尽啊……” 原来,神域虽然恢复了生机,但飞鹰一族信奉的邪神,却愈发的猖狂了起来。翎儿作为鹊族世家的公主,奉命持金翅仙羽循着气息四处寻找合适的委托人,无奈却一直没有多大的进展。后来,路遇歹人,为了宝物不外传,翎儿施咒散去了仙羽上的灵力。而自个儿,却遭到反噬跌落下来,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只是,金翅仙羽贵为神域一等一的信物,没了它,翎儿就再也回不了神域,也再也见不到族亲了…… “唉……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绮樰摇了摇头,施咒散去的它身上的水汽,又掏出仙药涂抹在了它被折断的翼骨之上。动作轻柔,似是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不多时,骨折处便已大好。只是,反噬之咒自是万万无可奈何的了…… “澜儿若是放心不下,便送它一程吧,左右,你不是提到还有一根金翅仙羽吗?”绮樰倒是挺开明,“另外,你虽修为暴涨,但却迟迟无法结出元婴,此番若是去神域历练历练,既可解了神域之困,又可为自己碰碰运气。” “那父尊那边呢?”兰幽想起了另一件要事。 “不急,我会亲自去解释的!澜儿,一路当心,莫要逞强。” 第九十九章 再回神域 手捧翎儿,兰幽御风而起,于九天之上掏出了那枚闪着金光的金翅仙羽。翎儿念动咒语,刹那间,金翅仙羽绽放出万丈光华,而一扇金色的小门则自于云端缓缓成形。穿过小门,别有洞天,原是一人一鸟果然回到了神域。 轻轻念咒,兰幽变作了一只食樰鸟,而翎儿则坐在她颈后,紧紧攥住她头顶的那一攒光洁的羽毛。毕竟,有伤在身,翎儿以后很长时间都不能再长途飞行了。 花灵之魄被唤醒,此时的神域,自是比兰幽刚来时美丽富饶了许多,然而,空气中却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凶戾之气。再看看来往的各类仙禽,一个个虽然都忙碌着自个儿的生计,眉宇间却皆是笼着惨淡的愁云。一股危险的气氛氤氲蔓延,与这如画般的美景相映衬,颇有几分诡异。 “娘亲!”轻呼一声,小雪莺扑腾着翅膀向前扑了过去,兰幽定睛一看,竟真的是那只鸟妈妈。听到叫声身子颤了颤,鸟妈妈左顾右盼徘徊了好几圈,才终于发现了眼前那不起眼的“小点”。 “翎儿?怎的,竟成了这般模样?” “呜呜~~”含着泪,翎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道来,语毕,又在娘亲身上来回蹭了蹭,权当做是在撒娇。只是,反噬之咒向来万法无用,鸟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抬头正对上了兰幽一双浅褐色的大眼睛。 “姑娘对不住了……如今……” “前辈不必紧张,飞鹰之祸,兰幽已然听说了,此番定会全力相救,不负翎儿公主一番托付!”一番话,倒是让鸟妈妈松了口气。看来,鹊族世家,乃至神域其它众仙禽,都有救了啊! “既是如此,我们去祭坛看看再做打算吧……姑娘,请随我来!” 振翅腾起,兰幽虽然来过一次,许多地方却也只是惊鸿一瞥,因而对路线与方位依旧是一头雾水。不过,此番既是有鸟妈妈亲自带路,一来二去,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越过高山,穿过断谷,去往祭坛的路途似乎格外遥远,但鸟妈妈的面色却浑然未改。与神域仙禽的秩序、鹊族世家的荣辱相比,区区路途之累当真算不上什么。虽是遥远,不一会儿,神域祭坛终究还是到了。 “你是……”祭坛上,早早地侯了几只雪莺长老,看兰幽面生,长老们心中生起着些许的防备与不安。 “我……”兰幽落地时愣了愣,也许是觉察到长老们的困惑与怀疑,一时竟有些语塞。 “难道,你是前来玷污天凰圣土的外来者?咂咂,还是个修士,定是飞鹰寻来的傀儡,却也委实是来找死的。”语气中,尽是不屑与敌意。 “这位姑娘,是来自雷华派的高人,特地前来相救,还请诸位莫要误解了她。”鸟妈妈见气氛不对,立时便出言解释,只是,长老们依旧对兰幽极为的不信任。 “雪翼殿下就是太过心软,怎的随随便便就相信凡人?你难道不知,凡人的心肠没几个好的?羽儿的死便是最好的证明。” “羽儿……”再度听到这个名字,雪翼身形颤了颤,“幼子羽儿固然可怜,但这位兰幽姑娘可是真的想救咱们,大家莫要意气用事平白辜负了贵人的一番善意。” “兰幽?你便是……那个唤醒花灵之魄的兰幽?”一言既出,长老们的神色瞬间便柔软了下来。 “是。”只一个咒,兰幽恢复了人形,手中攥着一个明晃晃的物事,正是鹊族信物,金翅仙羽。再看眉眼,清丽而明艳,发上精致的轮回杖,倒是一个显眼的辨识标识。上个月那次兽王大宴,神妃的幼子还曾以此为调侃,惹得兽王不悦,道是对恩者不敬硬是逼他当众道歉。那副光景,众仙禽尤是记忆犹新。 正当此时,不知是谁不小心触碰了机关,祭坛立时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一时之间飞沙走石烟雾缭绕。待到平静了些许,只见祭坛中心赫然一个大大的缺洞,一眼望不见底。不多时,洞中生起了袅袅仙气,一道雪白的阶梯自下而上延展了开来,下方似有微光点点。 “这是……” “这是天凰之穴。此番,神域飞鹰不择手段一方独大,而能与飞鹰邪神抗衡的,唯有上古天凰辛岁了。”长老顿了顿,“虽然,不知它是否肯帮这个忙,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办法。若是不成,就算倾覆了整个鹊族,也要保护好神域的和平安宁。” “兰幽姑娘”又一名长老开了口,语气一改方才的刚正桀骜。“辛岁天凰虽贵为鹊族之尊,却由于一场旧事,久久都不肯给鹊族仙禽面子。此番,姑娘若能劝得天凰出世,鹊族以后定会奉姑娘为亚神。” “这……”兰幽不禁有些尴尬,不就是唤醒一只凰鸟吗,不至于吧…… “难道,亚神都不够?姑娘,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能救神域于危难之间,兰幽并不苛求什么回报。不过,若是鹊族非要报恩,不如就暂且记下,容后再想吧!” “也好,姑娘,恢复翅膀,跟紧了!” 金光一掠,兰幽又变成了一只食樰鸟,但见长老们念动真诀,顺着阶梯直直冲了下去,便也随之而下。疾风迎面而来,阶梯连连地飞速向后退去,感觉身子愈来愈轻盈,似一片薄薄的羽毛一般。 突然,一道刺目的金光陡然亮起,身周的厚羽也不由暖了暖,待到适应过来,却是到了一处别有洞天。而这里,应该就是天凰的巢穴了吧,怎的,入目的竟是一个俗世般的繁华小城。 “姑娘,”长老顿了顿,“所谓大隐隐于市,这里便是天凰的隐居之地,而这些个凡人中,有一个便是天凰本尊了。” “此地乃不世之地,危机四伏,还请姑娘小心啊!”又有谁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多谢前辈提醒。”兰幽施了个礼,待到转头看过去,竟是有几分惊骇。原来,不知何时,不光自己,所有来到此地的仙禽,都幻化了人形。就连那中了咒的翎儿,却也变成了一个长发垂肩的小女孩,眉目间的神采,颇有几分灵动洒脱。 “这……”看着那玉雪可爱的小模样,兰幽不由伸出手在翎儿发间揉了揉,眼底尽是怜爱之色。 “别闹了,这里虽不同寻常,但百密必有一疏,我们还是去一探究竟吧!” 话音刚落,四下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只见一台暗红色的大轿在人群的簇拥之下在街道上缓缓前行。轿中依稀可见一位满头珠翠的绝美女子,打了帘子四处张望着什么,神情似有几分焦躁。动作虽不太自然,但满面的巧笑嫣然,却也颇为生动明艳,看得各人都呆了。 这些仙禽本就自小生长在神域,从未见过凡世的模样,此番惊鸿一瞥,顿觉一股浓浓的新鲜与好奇自心底油然而生。虽然知晓这里是假的,也知道此地并不安全,但却依旧兴致盎然。 见了一行人,女子似乎楞了一下,随即嘴角一勾,示意一旁的轿夫继续赶路。眼底,怒色转瞬即逝,却被兰幽不经意间捕捉了下来。再看四周,围观的民众依旧熙熙攘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是,翎儿面上却有些许的诧异。 “他们瞪我干嘛?翎儿有那么丑吗?” 一番话,并无回应,权当作是小孩子玩闹的无心之言,找了间客栈歇下,一天便也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在小茶厅中围坐了一圈,神色焦虑,各人都顶着一对大大的眼袋。虽是很明显,却无人提及,毕竟,身处异世前途未卜,心情忐忑睡不着觉本是寻常。此番,除了兰幽心情尚好,其他的“人”却也都是一样。 “兰幽姑娘。”身旁,一位俊雅男子轻轻开了口,眉目如画黑发如瀑,倒真有几分魏晋名士的遗风。而语气,却也是别样的婉转而温柔。 “兰幽姑娘,”顿了顿,男子再度开口,“我隋恒倒有一个破解之计,不知诸位可愿配合?” “这……只要能以正当手段达到目的,我等定会全力配合隋恒前辈的谋略!” “哈哈,那是当然,大家还请听我一叙。” 阳光洒在茶厅前的青石板上,一只雪色的小猫腆着肚子享受着温暖的春意,双目微眯神情闲适而自由,全身的毛发柔软而洁净。长老们的谈话还在继续,但兰幽已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只定定地打量着那只躺了许久的小东西。 “就这么定了,我们分头行动!”也不知过了多久,长老们几番讨论终于达成了共识,而兰幽这才回过神来,笑着点点头便起身。方才的计划,她也听着的,但怎么听都觉得不尽如意,相反,那只小猫倒是有几分意思呢! 共识既达成,接下来的便是行动了,兰幽深深看了一眼白猫,随即便随着长老们跨出了门。 第一百章 辛岁天凰 再度来到街头,依旧的熙熙攘攘,不过,要实现计划,熟悉环境乃第一要务。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绕过几个街口,将每一处的地标牢记在心,同时,为了隐藏踪迹,大家皆是以黑纱覆面,并不与这些百姓有过多的交集。整整三天过去,大家再度在客栈茶厅碰头,整个小城的地理布局已绘制成图,烂熟于心。 一切似乎皆在掌控之中,在长老们心中,今夜便是揭开谜底之时了。只有兰幽,心中却有着异样的焦躁与不安,隐隐感到长老的谋划似乎过于简单,怕是会轻易露出马脚,反倒打草惊蛇失了先机…… 大家商议之际,兰幽再次注意到,那只小猫又静静地趴在一旁,双目微眯似是若有所思。兰幽微微一笑——看来,应该加点料了。 夜幕降临,长老们用金翅仙羽隐去身形,蛰伏在各大重要街口,借着月光细细探查着街道上的动静。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街道上起了风,几团黑色的阴影四处乱窜着,原是天凰的侍卫已然发现形势不对,想要揪出大胆闯入的所谓刺客,保护辛岁天凰的安危。 既是保护天凰,自然就要去天凰居住的地方一探,因而只要跟着那几团黑影,辛岁天凰的位置还害怕找不出来吗?而那所谓的刺客谣言,也正是隋恒长老的安排,为的就是引蛇出洞。此番看来,侍卫们应该是上钩了。 黑影在街上快速游走,自知追不上,大家也不去追,只轮流隐蔽监视,不放过任何一个显眼的路口。看似,这一切准备周密万无一失,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竹楼前,黑影嗖地一声溜进去,屋内的灯光煞时明亮了起来。 通过密语传音,长老们都聚拢过来,望着那黯淡的烛光心中倒有几分欢喜。而剩下的,就靠兰幽姑娘了,只一瞬,一个淡粉色的影子便凭空出现在了门口。 “姑娘,就是这里了。” “唔唔,”兰幽凑过去看了看,随即神情严肃了起来,良久,却依旧迟迟不肯推门而入。几位长老渐渐失去了耐心,以为兰幽想要临阵脱逃。但毕竟,在他们之间,唯有兰幽这个外人能与天凰说上几句话,有求于人,自然不好发作,只面色愈来愈难看了。 “有诈,快逃!”兰幽终于吐出了四个字,唬的长老身子颤了颤,却又有些不明就里,迟迟不肯离开。兰幽也不辩白,右手一弹一枚小石子便打在了门上。顷刻间,大门洞开乱箭齐发,门前的大树与车舆瞬间被钉成了刺猬。还好事先躲了起来,不然被钉成刺猬的,便换做了他们。 “你怎么知晓会有危险?难道……” 难道,你已经知道天凰是谁了吗? “这……也只是猜测罢了,左右,我们的计划应该算是暴露了。” 这时,屋内,一股诡异的味道蔓延开来,喉中唯觉火辣辣的疼涩。兰幽心里一沉——这气息,怕是有毒啊。而长老们也发现了不对劲,众人拔腿就跑,而在一个小面馆前,却被一个笼着白纱的神秘男子给截住了。 “你们想要见到天凰大人,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去寻?”一番语气波澜不惊,似乎早就候在这里多时了。 “你是……”自知再逃不掉,男子的修为看来也在元婴之上,大家敌不过只好乖乖地束手就擒。只是,那神秘男子为什么知道他们的目的,为什么了解他们的行踪,难道,此地竟有间谍? “我是谁,你们不用知晓,左右,尔等已是将死之人了。” “那可未必。”兰幽悠悠开了口,声调似有几分慵懒与不屑。 “哟?姑娘缘何如此自信?” “你的爱猫如今在我手上,我的自信可是有筹码的。”打开乾坤袋微微一掏,一只白色的小猫咪被提着脖子拎了出来,兰幽面上漾起一丝得意的浅笑。 “这……”看到小猫,男子的气势立刻焉了下来,身子微微地打着颤,原来这只小猫就是他的把柄。见了男子,小猫咧咧嘴,眼神似有几分狡黠。这小家伙,仗着在外人那里有吃有喝,竟然叛变了?!男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到底想要怎样?”一番话虽有些生硬,语气却又明显地柔软了许多。 “只是想见见天凰大人罢了。我们的目的,你本知晓。”兰幽下巴一扬,又把那小猫塞回了乾坤袋,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可供呼吸,顺便加上点威慑力让男子不敢轻易对他们下手。 这小猫生得倒是玲珑可爱,奈何却被当做了胁迫的工具,兰幽心中也有些不忍,趁众人不备,向它口中塞了一枚叉烧肉丸子,权当做犒劳吧。小猫咪毫无防备,倒是咀嚼地开开心心,几口咽下后,吧唧吧唧小嘴巴,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睡着了。 心不甘情不愿,男子将众人引入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兰幽将紫越剑牢牢握在手心,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算计了。还好,有小猫咪在身,男子不敢轻举妄动。看来,那位男子还真有几分爱猫如命呢,兰幽咧嘴笑了笑,也不说话。 “天凰大人还在休息,你们还是在这偏房将就一宿吧……”说到这里,男子顿了顿,语气愈发的柔软谦卑,“这只小猫怕生,不如……” 说到这里,男子不经意间向着兰幽瞅了过去,神色中带着少许的期盼。 “这只猫咪我甚是喜欢,不如就借我几日玩玩吧。”兰幽轻轻举起乾坤袋,但见小猫一只爪子搭在袋口,睡相憨态可掬,哪里就怕生了?咽下后面的话,男子心中倒是颇有几分难以言状,青着脸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看来,终究还是自个儿太不小心,怎的就着了他们这些外人的道?若是惹怒了天凰,或者连累小猫受了伤,又教他该如何自处?罢了罢了,那就依了他们吧。 第二天天刚亮,男子就前来传话,说辛岁天凰想要见见他们,用咒术整理一番后,众人开始打量起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眼前的是一个端端正正的四合小院子,没有想象中的雕栏玉砌,也没有飞阁流丹水榭亭台。虽是简单,却又透着几分风雅别致的山野之趣。淡淡的檀香味充盈在空气中,虽比不上沉水香馥郁,却也生出一派自由天然的闲适之感。 天凰的房间倒是颇为醒目,竹帘高卷,一张木质小案上温了一壶茶,一个身着碧色纱衣的蒙面男子斜斜倚靠在了门扉之侧,白皙纤长的手中握了一管竹笛随意把玩,膝上摊了一册厚厚的竹简。 “姑娘既是客,那便进屋一叙吧。”声音清脆掷地有声,却只是唤了兰幽一人。也对,自从鹊族为了金翅仙羽毒杀他幼子,他便不再继续甘心做着庇护鹊族的神,一心只想过自己的日子,从此不问世事。所以,如今虽是千百年后,鹊族也曾遭到过报应,但有些嫌隙,终究还是放不下的。长老们心知肚明,故而只在原地待着,只兰幽一人上前去了。 “拜见天凰大人!”兰幽屈膝,行了大礼。 “无妨,随意坐了吧。”天凰优雅地端起一盏茶,向兰幽递了过去,“待客不周,我便以茶代酒敬你,算是谢罪了。” “兰幽惶恐。”眼看地板上又多了个蒲团,兰幽轻轻落了座,接过那盏温香的热茶一饮而尽。 “这几年,飞鹰一族常用修士之血祭祀邪神,在邪神的帮助下虽一方独大却入了邪,如今一发不可收拾。神域式微,还请大人放下宿仇相救,就当做是为让整个神域的无辜子民免受荼毒。” “不过一介修士,巴巴儿的找到神域,你就那么确定我会信你随你?”天凰哑然一笑,举头又饮尽一盏热茶,然后细细端详着手中温润的青玉茶杯,态度似有几分犹疑。 “我信,因为身为创世天凰,责任使然,你别无选择。”兰幽定定地凝视着天凰的金色面具,又补充道,“有些时候,你我本是同类人,所以,我是信你的。” “你这女娃,倒是有几分意思。既是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好推辞,便随你们走一趟吧。但是请姑娘明白,我此番出世,不是为了鹊族,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身为天凰诸多的身不由己。” “多谢天凰大人!”兰幽欣喜地再度叩首,随即随侍在外的几位长老也现了身,面上挂着喜极而泣淡淡的水光。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这女娃的一番好口才。”辛岁天凰冷冷抛下一句话,顷刻间便再一次摆明了立场——他不过被兰幽的话打动图个心安罢了,并不代表那场旧案不了了之,也不代表他就此就原谅了鹊族上下。 但无论如何,辛岁天凰终究还是决定出世救神域,这便已经很是宽容了。 天凰自屋内慢慢踱了出来,轻轻念咒,上方腾起一道炫目的金光。金光愈来愈盛,瞬间便将他们笼罩在其中,身周唯觉淡淡的温热之感。不一会儿,光芒散尽,如今的神域让他们不由有些心惊——看来,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啊…… 第一百零一章 黑莲落败 此时的神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见,天色阴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就连那往日郁郁葱葱的山林断谷,却也被戾气影响,一片死寂的荒芜。 “辛岁,你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了啊!”一个低沉的声音于虚空中陡然响起,在山野间来回震荡着,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霸气。 “不过是一介巫神,也好意思在本尊面前放肆。”声音清淡,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威严,虽略有几丝散漫,却是字字诛心。 “你……”巫神心中虽有几分气急,却又努力压制着。毕竟,若是在敌人面前轻易地就乱了心神,他便不再是他自个儿了。 “已经三千年了,如今你我既然再度出世,不如就切磋一下神力吧!” “黑莲。”天凰顿了顿,“我本无心与你一战,不过若是你非要相逼,我辛岁倒是有一个条件。” “条件?”黑莲眉头一扬,“说!” “放过神域的众生黎民。”一番话,不带一丝一毫的迟疑。 “众生黎民?你难道就忘了你的儿子了吗?那日,它陈尸荒野,身上的仙羽被拔了个精光。” “不过是旧事罢了,既然恶者已受到责罚,本尊便不必再做追究。” “不做追究?一千年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若是你能助我杀了兽王,那些个鹊族余孽任你处置,到时候,就算鹊族全族为你的幼子陪葬,也没谁敢说个不字!” “鹊族倾覆,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真愿屈膝在飞鹰这野蛮一族的麾下?” “哈哈,这不用你管,飞鹰一族对我有恩,自是要助他们一臂。另外,若是因此手中多上几枚棋子,却也算是我黑莲赚了!不过,”黑莲话锋一转,“现在的局势,由不得你了!” “你的废话,委实多了许多!”天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黑莲此番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若是再拖上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金光一振,辛岁恢复了凰鸟的模样,而黑莲也现出了真身,原是一只会法术的黑色大雕。神域天空的结界下,风卷云涌,兰幽睁开眼睛死死盯着这一场强者之战,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观的细节。通过观战,她能大开眼界,也能掌握许多的知识与技巧。 黑云压顶,渐渐的,静养于幻境的神明天凰,似乎终究还是敌不过以修士鲜血祭出的邪神黑莲。只听几声裂帛之响,天凰身周的结界被瞬间扯成了碎片,一股强大的力道扑面而来,危机当头,天凰猛然念动真诀,一股金色的浅芒绕到了黑莲的背后,一下子刺入它庞大的身躯。原来,那片刻的失势,不过是卖了一个破绽。 黑莲一愣,随即像破玩偶一般自半空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巨石之上。头骨破裂,鲜血肆意横流,身子渐渐冷却,随即失去了一切生命的气息。 身子渐渐碎成了千万片黑色的羽毛,羽毛又凝聚成一朵硕大的墨色莲花,煞气被莲花尽数吸纳,接着花色变浅,花瓣变硬,待到天地间再不剩一丝邪浊之气时,化作一朵晶莹剔透的浅碧色莲花静静漂浮在了山间云雾之巅。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原来邪神黑莲的本命真身,竟是一朵纤尘不染的灵花,这大大出乎了众仙禽的预料。 黑莲既已伏诛,大家的目光便齐齐投向了救命之神——辛岁天凰。细细打量,只见它通体雪白,眸子却是翡翠一般的碧色,和尾羽末梢碧色的图腾纹饰相呼应,看上去颇有几分清雅的书卷气。身周,淡淡的神光氤氲。 “死得这么容易,委实有些不太像话……”天凰的神色,竟带了几分惋惜,“以后若是乏了,却是连一个斗法的对象都没有了……”适时地,又补充了一句,直教众仙禽哗然。 天凰大人,竟然在为这杀戮之神惋惜,难道,它与黑莲竟是一伙的?但若是如此,又何必非要置黑莲于死地呢?投向辛岁天凰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但它只自嘲地笑了笑,随即看向了兰幽。 “姑娘,我看你天资不凡,便知这小小的九州并不是你大展拳脚的好地方。这是天凰翠羽,也是通往异界大陆的钥匙,待到你顺利修得元婴之身,便去那异界看看吧!”只见碧光一掠,兰幽面前悬浮了一枚精致的碧色羽毛,她过去从未看到过这么美丽的羽毛,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这……”兰幽虽然隐隐有些向往,但在这个世界,她还有着诸多的牵挂,又怎能全部抛下安安心心去那异界呢?念及如此,兰幽不由深深地埋下了头颅。那片羽毛,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索性便愣了。 “姑娘,是怕了吗?”天凰微微一哂,笑得高贵而端雅,好似清晨的韶光。 “不是。”兰幽思忖片刻,再度抬起了头颅,“我不怕,但我放不下,多谢天凰大人的一番好意。现在,目的达成,兰幽想要回家。” “放弃如此难得的机会,姑娘难道不会后悔吗?” “绝不后悔。”兰幽的目光,坚定中流转着几丝淡淡的感伤。 “唉。”天凰闻言叹了口气,随即羽毛变作了一个小小的瓷瓶,“这里面的药水,可以帮你顺利达到元婴的修为。现在,你可以走了,回到那个你牵挂于心的凡俗世界。” “多谢天凰大人赐药之恩!”兰幽收好瓷瓶,盈盈拜倒。 “多谢兰幽姑娘再度的相救之恩!”原是兽王和神妃也来了,惊鸿一瞥后,兰幽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却是到了血棘山瀑布旁的密林之中,此情此景触目生情,方才在神域经历的一切,仿若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这里是……”兰幽支起疲惫的身躯,细细地打量着四周,山水依旧,小瀑布依然自崖顶哗哗地奔流而下。 “澜儿,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陡然响起,兰幽猛地转过头,来者却是一个黑纱掩面的陌生人。 “你是谁?”兰幽目光一凛,直直地刺向了那陌生人黑纱间若隐若现的墨色瞳仁。 “你的哥哥,澜奎。”那人的语气轻柔婉转,顽长的身姿挺拔而俊秀,仿若一朵清丽而高傲的水仙花。 “原来是奎哥哥,早前听说你成了大内侍卫随侍皇帝左右,如今,怎的又回来了?”兰幽眼睛眨巴眨巴的,似有几分难以置信。 “此番,听说天教遇上了大难,澜儿还是逃生去吧,躲得越远越好,尚且可以保住一条性命。”语气,倒不像危言耸听。 “奎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父尊母妃,天教既是遇着了险情,身为圣女缘何要苟且偷生?若是执意要赶我走,那就杀了我吧!” “唉,终究还是斗不过你,快换上这身衣服,然后随我回去吧……”念在这个妹妹太调皮,澜奎无奈地摇了摇头。 话音一落,澜奎手中突然多了一套夜行衣,兰幽匆忙套在身上,随即便小心翼翼地跟着澜奎向万劫血窟的方向而去了。 到了洞口,二人心情忐忑地迈了进去,无一丝一毫的退缩,但见偌大的万劫血窟一片死寂,似是被掏空了一般。兰幽背后有些发寒,握住紫越剑的手不住的颤抖,看了一眼澜奎,那少年也和她一样,谨慎地挪动着步伐,向内室一步步地悄然探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巷走到了头,眼前赫然一座高大的石门,缝隙间透出了几许光亮,里面隐隐约约似有人声。兰幽心中一喜,道是终于知道大家去哪儿了,但又似乎忌惮着什么,迟迟不敢破门而入。 “这……”兰幽轻轻地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一般,很明显,她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澜儿就别再问了,现在跟在我后面,见机行事。”一番话的语气虽是温和抚慰,内容却让兰幽的心中更没底了。只是既然别无选择,那只得这般了,兰幽无奈地点了点头,随着澜奎亦步亦趋地走了进去。 “属下参见统领大人,这些个魔教的余孽,不知该如何处置?”声音清淡而随意,似乎在聊着什么不相干的俗事。 “你说呢?”统领微笑着反问道。 “杀。”澜奎微微一笑,语气依旧平淡若水。 “唔~~”兰幽心中一怒,正欲发作,冷不丁右手一热,一股意识自指尖灌入了脑海之中。 “澜儿,莫要轻举妄动,来者不过统领一人,就算杀了他也无人知晓。只是,现在时机未到,是杀不得的,方才的话不过缓兵之计,切莫当真。还请澜儿,陪奎哥哥演一场好戏。”用的法术,竟是最高等级的密语传音。 “你到底要干嘛?”兰幽深吸一口气,又一股灵力渡了过去,这密语传音,显然她也是会的。 “当然是救天教。”澜奎顿了顿,“答应我,待会儿无论你看见了什么,都必须保证绝对的沉默。因而稍有不慎,统领遁走,天教大难降临。” “奎哥哥,我答应你。”略一思忖,兰幽便应下了,而澜奎则面色一沉,向着那统领深深地揖了揖。 第一百零二章 公子澜奎 “统领大人,可以动手了。”澜奎揭下面上的黑纱,露出一张丑陋可怖的脸。这张脸,五官扭曲而模糊,肤色是酱紫的颜色,布满狰狞的伤疤,和一个个泛着血丝的脓疮,令人不由有些作呕。 看清澜奎的面容,统领似乎松了口气,但见澜奎前进几步,举剑便向着一旁捆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灰影砍了过去。手起刀落间,灰影的人头滚落在了地上,鲜血溅了他自个儿一身。 “小小反贼胆大包天,这就是下场!”澜奎神色冰冷,容貌却愈发的丑陋不堪,空气中尽是浓浓的恐惧的气息。而这时兰幽才注意到,除了她,所有的天教徒众竟都被捆扎起来,胡乱地扔在一起,似是一堆破烂的布娃娃。 “此番杀鸡儆猴,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教训。”统领斜倚在教主的宝座之上,懒洋洋地看着澜奎杀人的动作,嘴角含笑。 “不对,”似乎发现了什么,统领起身信步走下阶梯,看了看那倒霉教徒的尸首,眉头微皱,“下手太慢,不够决绝,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扰乱了心神,此番竟然大失水准。”语气中,尽是嗔怪之意。 “属下不敢!”澜奎作势就要跪下,统领伸手一扶,冷不丁却被一下子绊倒在地。再一瞬,澜奎念动真诀,剑雨将统领周身的经脉尽数挑断,方才还一脸得意的统领,如今修为竟然已然被废地干干净净。 “为什么?”统领的语气惊惧而意外,夹带着浓浓的愤怒之意,“难道你也是……咳咳……”统领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一口暗红色的鲜血,看来不但他经脉被断,应是还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委实有几分凄惨。 “我吗?”澜奎伸出手来,竟在脸上扯下了一层厚厚的面具,面具之下的,则是纯净美好的少年容貌。晶莹剔透的皮肤上不见一点瑕疵,秀眉乌发,唇上一点殷红,美得像个女子,与方才的丑颜判若两人。 “还是成功了呢,”澜奎清雅地笑了笑,“澜儿,你也把面纱撤了吧,如若不是你一心执念,哥哥恐怕会因为寻不着你而后悔一辈子。”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还有淡淡的愉悦与释怀。 “是。”兰幽撤下面纱,露出一张柔嫩白皙的小脸。黑发被轮回杖绾了个髻,末梢垂下几缕碧色的点翠流苏,下巴的弧度柔润而稚嫩,纤眉似远山微挑,眉下的是一对清明而纯净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还氤氲着淡淡的水光。几年不见,小兰幽竟出落成了如此美人,身为哥哥,澜奎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骄傲。这,可是我澜奎的妹妹,世间仅此一款,倒也是荣幸呢。 再度祭起仙剑,被捆的诸人皆松了绑,除了那死去的灰衣小厮,天教并无一人受伤。 “你……你这骗子!”统领咬牙切齿面露凶光,身子却又丝毫动弹不得,无奈而痛苦,周身鲜血淋漓。 “骗子?”澜奎眉头一挑,“你又何尝不是?那年,你带军长驱直入,肆意杀戮竟连孩子也不放过。事后,却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义之士,难道就不是骗子了吗?” “你……魔教的余孽本就该死,就算杀光,却也不足为惜,你这孽畜休要强词夺理!”虽然血液越流越快,伤口撕裂般的疼,但统领却依旧面不改色,继续道来,“而你,易容成毁容之人骗了我多年,枉我运筹帷幄整整三个月,却竟然轻易就败在了你的手下,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你若真是一条好汉,不如就此拔剑自刎,些许积点福,减轻几分罪业。”如此坚韧不屈,却也算是个英雄豪杰。 “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中,一切威胁刺激皆是浮云。而且,你受了他人之托前来刺杀教主,幕后主使之人自是要好好交代的。咂咂,你若当初全心信任了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委屈了你那名叫寒辛夷的主子,此番怕是凶多吉少啊。” “说,你不杀我,究竟是要干嘛?”听见太子的名字,统领身子一颤,猛然抬起了头。 “以人换人,让那所谓的太子以鲜血祭奠天教至尊的索命幡,就当是为澜儿受惊而恕罪,你意下如何?” “你……休想!太子殿下,怎能成为魔教的……血祭之牲?而且,是为了区区一个……咦?”统领目光扫过兰幽的面庞,突然一滞,兰幽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是……兰姑娘吗?难道也被抓来……” “你认得我?”兰幽一脸的茫然。 “玉姬公主的贵客兰幽姑娘,竟然果真是你!那你……” “大胆,竟敢直呼圣女名讳,委实找死!”幽游鬼子及时凑了过来,只一掌,统领被拍晕了过去,然后被拖到后院锁起来了。众人只当是统领想要拖兰幽下水,妖言惑众,兰幽心中却生出了几分忧色——刺杀天教危险重重,稍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为何,这统领却一点也不愿为自己开脱? 联想到那日寒师兄掳走她不成,再想想如今的雷华派和如今的掌门无痕,事情的缘由便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原来,是想灭了天教来为太子恕罪呢。唉,虽然寒辛夷不咋的,倒是可惜了这一条刚正不阿的忠犬,竟敢亲自闯入魔教的地盘。 至于其他的援手,皆是被斩灭地干干净净,故而澜奎才能轻易地掌控局面。而那位用来试探破绽的小厮,虽然有用极了,但毕竟也是为救天教而送命,被特许埋在了后山的功勋陵墓群之中,也算是死后的殊荣了。 而为什么澜奎会正巧在血棘山谷出现,为什么会正巧遇见兰幽,为什么会得统领如此信任,是何时将那些援兵无声无息间灭得干干净净,却也成了未解的谜。时间久了,这些谜团便也被渐渐地淡忘过去了。毕竟,人已伏诛,过程便不再重要了。 经过一番打点与安抚后,天教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与安宁,教主端坐宝座,轻抚着温润的墨玉手杖和扶手上被那统领弄花的绣纹,神情似有几分惋惜。 “侄儿澜奎,叩见教主殿下!”澜奎双膝下跪,对着教主行了一个大礼,礼毕,轻轻起身恭敬地低垂下了头颅。神情谦恭而沉寂,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敛去了所有的戾气,而在此刻,他才显露出了一个孩子应有的温和与顺从之意。 在万华山,解除了危难的寒辛夷等人,正在紫榕仙的指导下认真刻苦地修行。雷华派看来是回不去了,因为越来越多的谣言散播出去,说是无痕恨天教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任何不如他意的弟子,皆被痛下杀手。一时之间,虽然多数人都是一笑了之,但知晓内幕的人却心中愈发的不安——他们知道,再这么下去,雷华派必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名弟子的修为飞速精进,很快便达到了筑基的修为。虽然天资使然,但后天的指导,却也是少不了的,故而,对于恩师紫榕仙,众弟子皆是感恩戴德,情意不亚于掌门无痕。而对于无痕,他们并不心生怨恨,只是目前看来还未到归期。 万劫血窟的小院中,兰幽和澜奎肩并肩立在圣妃的面前,身旁的,是各色的精致点心,并上一壶清冽的百花汁。 “奎儿,”圣妃的声音轻柔而温暖,眼底尽是浓浓的关切之情,“此番回来,便多留几日,左右,你们兄妹俩难得一见,而澜儿也正好缺一个伴呢。” “这……”澜奎愣了愣,“奎儿此番回来是特意来带消息的,如今奸人伏诛,奎儿也该回去了。” “这么急?难道,竟是有什么另外的事耽误不得?” “其实,唉……多待几日也成,左右,家师还在昆仑山云游未归。家师修为高深,又不喜旁人打扰,此番正好给奎儿放了一个假。” “如此甚好。”圣妃眼底流露出了一丝喜色。 正当此时,一阵细碎的风铃声响起,几个小侍女匆匆赶来,神色似有几分局促。 “怎么了?” “禀告圣妃,有贵客到访!而且,还不少呢!” “此类事告知教主便可,我虽身为圣妃,却只是个女子,一向深居简出,不见也罢……” “这……”小侍女神色有几分为难,“他们是冲着圣女来的,说什么,共商大计……” “有这等事?!”兰幽与圣妃不禁吓了一大跳,随即却又镇定了下来。毕竟,出现这等事,却也是头一遭。 匆匆整理了一番衣着,圣妃携兰幽来到了石厅,而澜奎则选了处开阔的地方练习剑法,就不随她们一道了。 一路上,兰幽的心情颇为忐忑,也不知将要见到的是何许人,他们的真实目的又到底是什么,思忖间,石厅便到了。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来客,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第一百零三章 魔教女尊 “这……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眼前为首的,是几位较为面生的青华峰师兄,而身后的,则是各大正道仙门的精英弟子。且不说他们为什么要找兰幽,既然知晓万劫血窟的位置,又迟迟不肯痛下杀手,这些所谓正道仙门的子弟,还真有几分意思呢。 “你果真是圣女。”师兄语气平和,波澜不惊,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是啊……你们想要干嘛?”万劫血窟是她自己的地盘,兰幽自然心中淡定,并无一丝的惧色。 “唉……雷华派式微,如今的掌门,简直就是个魔头……”师兄顿了顿,“师妹不必紧张,既然幽游鬼子前辈信得过我们,我们定是不会忘恩负义出尔反尔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况且,此番我们有求于师妹你啊……” “有求于我?”兰幽一愣,“还请师兄细细道来。” “唉,自从那日师妹离去,掌门便请了不少线人暗中调查,查到师妹竟是天教的圣女。情急之下,掌门派出弟子前去刺杀未果,竟然一怒之下日益暴虐了起来,只要弟子一个不如意便痛下杀手……如今,雷华山俨然已是一座死山,而泱泱雷华派,却也不复当初了……” 一番话,颇有几分痛心疾首,师兄的声音,却是如水般平淡,只眉宇间氤氲着浓浓的悲色,眼底也尽是一片怆然。 “后来,”师兄又做了适当的补充,“几名同门捉拿师妹未果,纷纷叛逃, 掌门更是雷霆大怒,一气之下差点血洗青华峰,如今的青华峰人心惶惶,就连松涛师父,也被打成重伤卧床不起……这几日,师父时常念叨师妹,还说只要找到师妹,雷华山就有救了……” “唉……”兰幽叹了口气,“兰幽身为天教的圣女,就算想劝劝掌门,他又如何听得进我的话?” “若是口头相劝有用,我们又何必千里迢迢来此商议?为了雷华派以后的安宁,如今唯有一条路了。而且,为了给掌门施加外界压力,我们还请来了其它门派的师兄师姐相助,这样,才有更大的胜算。” “你们……要造反?”兰幽一惊,不想雷华派竟然已到了师徒兵戎相见的境地,心中不由生出几丝悲色。怪不得,幽游鬼子肯给他们带路,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再看师兄们的神态动作,细细分辨却也不假,看来掌门真的已到穷途末路了啊…… 但是,虽然被苦苦追杀,但兰幽心中对那位掌门却是一点也恨不起来,在雷华山的那段日子里,兰幽常常受到掌门的照拂,日子顺风顺水,还得了不少的荣誉与嘉奖。直至今日,她也心存侥幸,念及当年的赐剑之恩,认为掌门不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既是来了,若是不造反,师妹认为我们还有活路吗?难道,你竟还要赶我们走?”一番语气,倒是有几分焦灼。 “这……你们还是歇息歇息吧,事关重大,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兰幽无奈地笑了笑,跟随侍女向着里屋走去了。 “唉,这兰师妹倒是一副软心肠啊,只是,可惜了那几位惨死在无痕手中的小师弟,不过是说了句错话,竟得了死罪……” “是啊,孰为正道,孰为魔道,我竟有些看不清了……” “……” 一番议论持续了良久,待到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教主有话传唤,各位公子里面请吧!”石屋外,响起了幽游鬼子略有几分嘶哑的嗓音,几位弟子立刻起身,随着幽游鬼子来到了石厅。 “你们,真愿投入我天教?”一番话,带了几分困惑之意,“要知道,天教的名声可不那么好。”内容听来似有几分调侃,但众人却能听出语气中明显的试探之意。 “天教名声好不好,皆是人云亦云罢了。此番,就一个圣女,已然让我等刮目相看,心里自是明白的。”一位凌云派弟子不禁开口赞道。 “哈哈,我道是无痕骗人的本事当真大得很,却不知还真有耳聪目明之人啊!”教主凯煞玄王微笑着点了点头。 “教主大人见笑了。”弟子神色微喜,欠身拜了拜,而这,便是凌云派的礼数。 “如今无痕已然癫狂,若是天山派再作壁上观,恐会殃及池鱼啊!”一位天山派弟子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都说雷华派乃九州第一的名门正派,可如今看来,却也不过如此罢了,真真的寒了天下人的心……”说话的,是一位普陀派的小弟子,对无痕的印象,都是听师傅说的。而那位师傅,本就潇洒不羁,心中却又是清明的,因而也就不忌讳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了。 “天要兴我天教,夫复何求!哈哈哈!”教主大喜,随即又淡定下来,“既是信我助我,我定不会辜负了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便可入我天教,成为左使少将,归属幽游鬼子的旗下!” “多谢教主,我等定不辱命!”众人纷纷拜倒,受了印,也歃血订下了誓约。付出如此代价,为了扳倒妖孽无痕,却也不足为惜。只是,他们的贸然加入,在天教内部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却也是教主始料未及的。很快,由于一场不小的闹剧,教主终究还是丢了性命。送葬当日,血棘山哭声不绝,贼人虽受到了严惩,却还是于事无补。 为了避免群龙无首的局面,兰幽临危受命,作为凯煞玄王地唯一一个嫡亲之后,成了天教史上唯一的一位女教主,号幽蒻女尊。而幽蒻女尊的即位,为整个天教,带来了一场小小的变革,却也是后话了。 教主逝世当日,兰幽一身雪衣呆呆地跪坐在阶前,双眸放空,眼前的纸堆中腾起几粒带着火星的尘埃。没有了父尊,这里似乎缺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后来她才懂得,原来这是爱与依赖,还有家的温存。只是,如今父尊已逝,母妃病卧在床,兄长已然离去,要挑起大梁继续守护天教,唯有靠她自个儿了。 褪去白衣红袍加身,兰幽面色冰冷,全无了往日的温和与娇憨。就这么短短几日,她似乎突然间成熟了不少,从内而外。 此时韶光正好,兰幽慵懒地倚靠在铺了海棠花毯的座椅之上,墨色长发用红玉簪高高绾起,耳畔垂下的几缕散乱的碎发,衬着柔嫩的雪腮红唇,别有一番妖娆妩媚之态。不过,眸中的清冷与淡定,却又流转出几分不动声色的威严,与不可抗拒的霸主之气。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兰幽娥眉微蹙,淡然地看着阶下跪着的天教众门徒,颇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意。 “禀告教主,很快就会好了!”跪着的人声音略微有几分颤抖,回想起那日的暴乱,明显就是有目的的安排。只是,虽然贼人虽已然落网,昔日的圣女却似换了个心,愈来愈教他们捉摸不透了。 很快,人便带到,原是一身青衣的槐安子。只见少年青衣曳地,玉带宽袍,长发被绾地慵懒而随意,目光清冷而澄澈,流转着淡淡的清明之色。 而身旁的,是一袭破衣的月漾儿,双眸紧闭面色惨白,被缚仙索牢牢缚住,动弹不得。 “听说你与那月漾儿一夜风流,可还快活?”兰幽神情倦怠,随意地看着眼前拒不下跪的清雅少年,嘴角漾出一个浅笑。 “兰师妹……难道你掳槐某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槐安子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可以吗?”兰幽面色一冷。 “兰师妹,槐某从未与那月漾儿行过什么苟且之事,还请放过她,也放过槐某。” “哟?那些个绯闻,可不是这样传的呢……槐师兄如此舍不得让我责罚于她,难道,竟是心疼了?还是,”兰幽又笑了笑,眸中的波光却又有几分凄凉,“还是,你认定了我只是个不足挂齿陌路人?” “兰师妹,此事干系重大,处罚月师妹,还未到时机。”语气近乎恳求,一番话,却不知不觉间让误会更深了。 “拖下去!”兰幽轻轻抬起头颅,似乎对此事已然没有了兴趣,突然,却又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等等,让这位公子留下。”语气中,带有几分玩味。 槐师兄,我本自欺欺人,认为你是有苦衷的,但此番对月漾儿的一番相护,却让师妹我的心寒到了骨子里。原来,只短短分别几个月,却已换了人间,枉我对你的一番自取其辱的痴心妄想。 我看不得你眼中的高贵清明,也看不惯你这恪守自持的惺惺作态,既是要了我,又何必去招惹那心肠歹毒的月漾儿?难道,这么多年的相爱相守,也抵不过这场并不长远的别离?原来,你的楚楚衣冠之下,竟是一头可怖的禽兽,着实的恶心至极。 既是如此,我并不想就此杀了你泄愤,这样也太便宜你了。但是,又该如何责罚呢?兰幽手捧香腮,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美男绕膝行 “你……看着我干嘛?”兰幽轻轻笑了笑,“难道,是觉得我好看?”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的确,方才的一番质问,槐安子心中五味陈杂,觉得兰师妹此番愈发的不可理喻起来。但是,却又想看看,如今王座上那位妖媚女子,还剩了几分往日的痕迹。细细一查,但见满目的妖冶媚态,不由揪心不已——师妹,这是怎么了?只是这一观望,竟被师妹如此理解,槐安子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这……唉,终究是我的错……”一番话,姿态低到了尘埃里。 “映雪峰槐安子竟然也会认错?那你可知错在了哪里?若是说对了,我会考虑放你回去,但这月漾儿,却是万万走不得的。” “你……” 其实,槐安子的一番认错,只是想要通过低姿态打动兰幽,然而兰幽似乎根本不吃这套,甚至还要他说出个所以然,真真的气死人也!但是,现在并不是生气的时候,为了不惹兰师妹再度发火,忍耐啊忍耐。 兰幽端坐高台,看着槐安子面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怒火渐渐散去,不禁有几分失望,但失望之色转瞬即逝,眸中唯有不可一世的威严。良久,槐安子紧握双拳,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如今这巨大的反差。 “说不出来?没关系,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慢慢考虑,如今,我已不缺侍卫,你还是换一个身份留下吧。” “换一个身份?”槐安子看着兰幽眼底的玩闹之色,心不由下沉了几许,却又只得应了,“师妹请说。” “换个什么好呢?”微微皱眉,兰幽的神色似有几分为难,“不如,面首如何?” “你……”刚欲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憋了回去,良久,槐安子终究还是选择了让步,毕竟,兰师妹也是个可怜人。虽说成为魔女的面首,对他槐安子来说是莫大的屈辱,但若能让师妹就此放下成见,却也是一桩好事。左右,师妹早已是他的人了。 “是。”槐安子面不改色地轻轻揖了揖,眼底流转着淡淡的悲哀。 “那,就服侍我歇下吧……”兰幽满意地收下他悲哀的神色,一番话,却也是故意的,她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摘下这云淡风轻的面具,露出他真正的丑陋嘴脸。而这摘下面具的过程,怕是会非常有趣吧! 这一夜,兰幽躺在榻上假寐,而槐安子则侍立一侧,各人心中自有自个儿的一番思量,沉默与忐忑中,东方既白。 由于槐安子的若即若离煞是无趣,兰幽只得另外去找乐子了,毕竟,虽贵为女尊,终究还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槐安子每每接着夜明珠的微光端详着她的睡颜,但觉似是一枝含苞待放的杜鹃花一般,干净而澄澈,不带一丝的戾气与矫揉。而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模样吧…… 这厢,兰幽声称自个儿收了个面首,那厢,天教门徒的演练与修行却一刻也没落下,几名投奔者也丝毫未倒戈。毕竟,无痕早已丧心病狂,而兰幽虽是变了许多,却未变其本心,只是被谣言冲昏了头脑。 况且,在他们看来,兰幽只是一时气急,却也并未伤天害理,不过是些儿女私情罢了。奈何她虽绝顶聪明,终究还是看不清,所谓当局者迷,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槐安子虽是成了“面首”,但其实自打回到这里,就再没碰过兰幽。兰幽只是用这个头衔来圈住他,困住他,让他生气,让他屈辱,想要在他面上看到些别样的情绪波动,奈何每一回却皆是以失败告终。 他那自诩清冷的孤高,眼底不可一世的桀骜,和那身周丝丝缕缕散发而出的纤尘不染的气质,一如那洁净而清雅的青衣一般,让她不由有些抓狂,却又无可奈何。其实,她可以放过他,但她见不得身处如此境地,师兄依然能够这般的泰然自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爱恨本该泯灭在岁月之中,却又愈发浓烈了起来。她这样,他也如斯,但面上,却依旧是修仙之人特有的看淡悲喜之相。 虽是如此,教中却一致认为幽蒻女尊对这面首煞是宠爱,认定她是个好色之人,因而时而会为她物色一些美男带回血棘山。为了让槐安子生气,兰幽照单全收,甚至还为他们安置了住处。虽是有时也会去看看,却从未临幸过一次,只是好吃好喝像菩萨一般的供着罢了,但外界却并不知晓。 其实,除了自私的考虑,兰幽还有个目的,那就是麻痹对手力争上游。 在那几名归顺弟子中,定是有无痕的线人,在初次见面时,兰幽便有这种强烈的意识。而且,时间与观察可以证明,这并不是无端的错觉,而是天教潜伏的危机。因而,她装出一副沉迷男色的模样,时而那些所谓的男色们,被迫服用了蛊毒,成为了她忠实的左膀右臂。 因而,别人只看到兰幽深夜移驾别院,以为不过床笫之事罢了,却不知是借“临幸”隐藏更深层的目的。一切计划按部就班悄然进行,而不知不觉间却已部署地妥妥当当,蓄势待发。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一番秘议后,一袭红衣的绝色男子斜倚榻前,露出一片雪白如玉的胸脯,还有白皙精致的锁骨,在红色的纱衣间若隐若现。神色,是有几分渴求,但兰幽却面不改色,只淡淡地笑了笑。 “没有了,你歇下吧。”一番话,柔和却又坚定,温和婉转,让人生不起一丝一毫的恨意。眼前的女子虽姿容倾城衣着单薄,却又似是一位高高在上的仙子般,不容任何人玷污亵渎,唯有发自心底的敬仰与膜拜,让人心甘情愿地臣服效忠。 “等等,”兰幽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之鸾,安排一次围猎活动,然后随我前往幽冥鬼域一探,说不定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收获。不过,此事只能你我二人知晓,若是出了第三人,我便拿你是问!” “是。”之鸾面露喜色,能帮上尊主殿下的忙,他是从心底乐意的。 活动紧锣密鼓地展开,沉寂了许久的万劫血窟突然热闹了起来,原是春猎活动即将展开,预示着女尊殿下已经走出了悲伤与阴霾。之鸾告知其他面首一些注意事项,然后高傲地和兰幽站在一起,兰幽斜眼瞥见东张西望的槐安子,立刻作势挽住之鸾的臂膀,之鸾面色一红,随即笑得满面春风。 其实,若是论容貌,槐安子是万万不及他的,而且槐安子也并无机会像他那般经常见到陛下。因而他自信,只要假以时日,殿下心底还是会偏向他多一些的。 其他人看见此景,心底里只是猜测殿下许是故意的,却不知,正中了兰幽的下怀。这样想旳人,越多越好,才可以为她争取到突然失踪的理由。只是,之鸾即将背上“拐走殿下”的歹人的黑锅,却也着实有几分冤枉。 其实,在选择伙伴之前,兰幽曾经细细查阅过面首们的资料,而之鸾去岁家破人亡,无牵无挂地拜在了她的门下,几经考核并无二心,因而变成了计划的核心要人。其实那夜,兰幽并未把话说全,因为秘密前往鬼域,除了历练寻宝,还有这另一层的目的。 策马前行,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畅快无双。不少下属长时间地关在万劫血窟之中,如今见了血棘山的青山绿水,心中漾起一丝淡淡的欢愉,和深深的好奇之心。自从十余年前的那次天教大难,他们好久没有这般释怀地笑过闹过了,因而倍加珍惜,丝毫没有注意到之鸾的异样。 幽蒻殿下,我之鸾虽只是一介面首,却依旧渴求着你的爱与温情,奈何你却似乎并不在意我,将我当做其他的男子一般若即若离……如今,得了这个机会,我会用我的全部护你平安…… 兰幽只是念到他身世与性格能让他忠心于她,却未曾想之鸾却对她多了一番心思,更是多了几分胜算的筹码。按照计划,之鸾将兰幽拉上了马,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身,动作略有几分暧昧,但她二人的关系却让人起不了半点的疑心。 “幽蒻殿下。”之鸾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耳畔,痒痒的,“我们还是快些去寻那鬼域吧,左右,大战迫在眉睫。” “一切按计划。”兰幽轻声地适时作了提醒。 “幽蒻殿下,你可知血棘山虽大,景色却万万比不上蜀国的仙山峨眉山,殿下可愿移步一探?”一番话,声音的强弱控制地恰到好处,却是说给他人听的。 “甚好,那我便信了你。”兰幽的声音,带有几分玩味与欣悦,随后,又适时地拔高了语气,“本尊要随之鸾去蜀国游历一番,教中的大小事宜,尽数交给幽游鬼子处置,此行归期不定,还请大家好自珍重!” “幽游鬼子领命!幽蒻殿下,一切小心!”话音刚落,幽游鬼子便已跪在了身前,一脸的严肃与谦恭,虽然心中甚是不安,却也颇为无奈。兰幽与之鸾相视一笑,策马前行了二百余里,眼看着跟班已丢,舍弃了骏马御风向着鬼域的方向去了。 由于冰龙的秘方无意间被她捡到,为了采集到鬼域的血蔷薇果,配合收集的内丹酿成元婴液,提升修为能与无痕相抗衡,兰幽真是卯足了心思。只是,此行危险重重,归期不定倒也是真。至于那枚火系的高阶内丹,血蔷薇花,倒是一个不错的替代品。 是去寻血蔷薇的吧?他也这样以为。 第一百零五章 鬼域之行 御风而行,二人根据手中的仙图很快便找到了幽玄山,而听说幽玄山一侧有一个山洞,可以直通幽冥鬼域的入口。只是,虽是找到了此山,山洞大大小小数百个,却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鬼域大门。 夜幕降临,幽玄山下起了暴雨,无奈之下二人随便选了一个山洞躲进去,生了一堆火,拿出备好的干粮大吃特吃。等了好久,雨势却并未减弱,依旧倾盆而下,混合着河流奔腾的哗哗声,震耳欲聋,令人不由有些胆颤心惊。 “尊主,你到底怎么了?”看着兰幽惨白的小脸,之鸾心中不由泛起几丝微疼与怜惜,伸手想要揽过兰幽柔软的纤腰。 “大胆!”兰幽心中一怒,几个字想也未想便从口中蹦了出来,但话一出口却又觉得太重,毕竟如今之鸾还有重要的利用价值,而且他也本就是自己的面首。虽然,她从未让他碰过自己。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随意吧。” 之鸾闻言不语,优雅地理了理身上绣纹繁复的暗红色纱衣,解开发绳放下了一头柔顺的墨色长发,漫不经心地又掏出一张大饼旁若无人地啃了起来。殿下只是要他随意,那他就随意再吃点东西吧,左右,在这湿冷的山洞中他怎么也睡不着。 只是,他一身的盛装是穿给自家主子看的,奈何她却似乎并不领情,依旧一副置若罔闻的态度,竟把他看做透明的一般。他也不知道,那槐安子到底好在哪里。撇开颜值不谈,论表情,就像别人欠了他钱似的;论态度,却也不及自己恭敬万一;论身世,却又是死对头的弟子;而最后看颜值吧,似雪如霜般疏离而空寂,哪及自己天生一副醉倒万千少女心的绝世好样貌?之鸾心中那个郁闷啊…… “喏,要吗?”看清之鸾眼底的没落,兰幽递过来一只烤鹌鹑算是安慰,之鸾受宠若惊地一把接了过来,爱不释手地看了许久,方才试探地咬下那么一口。唔~~味道还真不错,看向兰幽的神情多了几丝感激。毕竟,这还是第一次尊主送他食物吃,心中感动地都要落泪了。 看他一副喜滋滋的模样,兰幽不禁扶额,不就是一只烤鹌鹑,至于吗……洞外,暴雨依旧在下,一夜,便也这样过去了。 朝阳渐渐升起,新的一天悄然降临。 长时间在洞中待着也不是办法,兰幽携之鸾起身离开,来到了密密的山林之间。幽玄山虽然连接着神秘的邪煞鬼域,但山上绿意葱茏,清泉叮咚,却又丝毫看不出一点该有的枯黄之气。既是如此,在这巍巍大山之间,二人一筹莫展。 “尊主呢?怎的,那么多高手护卫,竟还是被一个小小的之鸾轻易地掳走了?”狩猎进行到第二日,众人还在兴头上,右护法本欲邀请幽蒻殿下尝尝新做的肉羹,却不料四处都寻不到殿下的踪影。 本还以为殿下贪玩,去那深山之中追赶什么妖兽去了,但是待到看到被遣散的随侍,才发现事情有那么几分的不太对劲。旁敲侧击,方才明白了些什么,颇有几分无可奈何。殿下虽贵为一教之尊,但却依旧有自己的弱点,也不知之鸾掳她去那峨眉山,真的只是为了散心吗?忌惮尊主的惩罚,众人竟无一人敢真的去峨眉山寻找,只得不了了之了。 另外,虽是有些不太信任,他也知道至少之鸾不是无痕那边的人,身份也知根知底,却不能保证是否可能对殿下做出有意什么伤害的举动。思及如此,右护法一时之间颇为的揪心难耐,但面上依旧是毫不改色。 很快,殿下失踪的消息依旧不胫而走,最后闹得众人皆知,而他们所传的谣言一共有三个版本。 第一个,是诱拐篇。话说,殿下貌美绝伦,深得之鸾的崇拜,但碍于面首众多,之鸾便把殿下诱拐到峨眉山,意图将殿下独自占有,吃干抹净。 第二个,是私奔篇。话说,殿下与之鸾早已情投意合,但碍于尊卑的巨大反差,二人苦苦恋却又无法真正平等地在一起。于是乎,二人私奔到峨眉山,不问世事,从此过上逍遥快活的神仙生活。 第三个,是逃避篇。话说,由于雷华派与天教尊主的双重身份,又经历了许多的变故,压力过大,才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后来,他遇到了善解人意的之鸾,一番劝说下决定离开天教,逃到天涯海角,享受自由快乐的凡间生活。 在这三个说法中,大家传得最热的是第二个,因为这段时间尊主殿下没事总往之鸾那厢跑,惹得其他面首羡慕嫉妒恨,却又无可奈何。而殿下与之鸾容貌颇为般配,气质也相仿,倒是一对不错的璧人,如此说来,互相看上眼倒是正常极了。 至于槐安子,倒是一个也不信,毕竟,他不相信师妹会不负责任地抛下一个烂摊子,也不相信谁有能耐能将师妹悄无声息地掳到别处。只是,真相又是什么呢?难道,这竟是一个局? 但虽是不信,槐安子心中却依旧有些不是滋味,毕竟,兰幽是他此生唯一倾心喜欢的女孩,但她现在却和别人一起失踪,论谁也是无法安然接受的。只是,难受虽难受,眼下的天教却依旧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原是左护法幽游鬼子临危受命,以一己之身接下了全部的担子。 幽玄山,兰幽与之鸾试探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有些可疑的山洞,洞口隐隐的浊气似乎正宣誓着一切努力终究没有白费,而此时已达正午,兰幽额上泛出了点点汗珠,拉着之鸾头也不回地迈了进去。 一进洞,一股幽冷的气息袭来,冷得她打了一个哆嗦,残留的汗水湿湿地黏在背上,更觉彻骨的寒凉。还好兰幽是会法术的,只一个咒,身周现出一个金色的光晕,将寒气尽数地抵挡在外。而之鸾虽法术不佳,却是火性的体质,自然也并不怕寒,迎着冷风二人步步向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洞却迟迟未达尽头,而寒意不但丝毫未减反而更甚,吹得二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约摸两个时辰后,前方似有暖光,二人一喜随即加快脚步,而暖光随着他们地靠近也愈发的明亮,待到走到山洞的尽头,二人终于看清了光源的本来面目。原来,竟是一团小小的无根业火,金色的柔光将下方的小小石台照地格外清明。 细细端详,只见石台上刻满精致的图腾,张牙舞爪面似阎罗,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却又颇有几分古拙之意。兰幽正欲将手覆上去,冷不丁却被一柄宝剑挡了回来,疑惑地将手缩回去,看向之鸾的神色多了几分不解。 之鸾也不做解释,随地捡起一枚小小的石子,轻轻放在石台之上,只片刻,石子竟被熔成了一团红黑浓稠的液体。兰幽看过不少关于火山的记载,眼前的液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熔岩了吧,她还是头一遭亲眼看到。不由又盯着多看了许久。 只是,坚固的石块尚且如此,若是覆在上面的是自己的手,那……兰幽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眼底泛出一丝后怕——好险好险…… 看来,之鸾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蠢笨,倒是个心里有数的主。再加上昨夜一场相伴,之鸾只乖乖地坐在原地啃着干粮,并无一丝一毫的轻薄之意,兰幽自心底对他油然生出一丝好感与信任。 而受着尊主的这份好感与信任,之鸾心中不由窃窃地开心,思量着什么时候才能有幸得到殿下哪怕一丝一毫的真情,而若是能成,此生便也别无他求了。 目光再度投到石台之上,只见那团熔岩早已顺着石槽流走了,铅灰色石台依旧是光洁如新。只是,这石台本是人工雕琢而成,偏偏又温度高得可怕,定是有意安排的。 想来,这石台虽然热得能熔散石子,自个儿却还能保持这完好无损的状态,可见制作材料定是不一般。而高温的办法虽然巧妙,却也欲盖弥彰地暗示着问题就出在这些图腾之上,但可一试。只是,又要怎么试呢?更多的石子?二人刚刚昂扬起的兴致,转眼却又低落了下来。 “你们,可是想要开启这个结界?”一筹莫展之际,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语调平和,不紧不慢,“我石老可以帮你们,不过,却要你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前辈但讲无妨。”兰幽的一番话,倒也干脆。 “哈哈,不过是想要得到一朵血石斛续命罢了,而在那幽冥鬼域的尽头,便有那么一朵。如今,我且放你们进去,你们什么时候采到血石斛,什么时候我石老方才给你们开启出去的结界大门。”虽然语调轻快,但一番话的内容,却是让人心中不由沉了沉。 血石斛,向来都生长在极为隐蔽幽暗之处,而且可遇不可求,可见,这石老明显就是来发难的。但为了进入幽冥鬼域夺取血蔷薇的花和果实,由不得她再做任何的犹豫。 “如此,我应了你便是。”兰幽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了。 第一百零六章 鬼域大捷 “你……真的答应?”之鸾有几分错愕,但很快便明白了尊主的意思。 也对,虽然深知前方是阴森可怖的虎穴龙潭,但既然辛辛苦苦地找到了这里,又怎能因为区区一朵血石斛就轻易地退缩?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也很想知道机关的后面又是怎样的一番天地。 “小姑娘爽快,老夫甘拜下风,既是如此,二位请吧!”话到这里,老者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其实,老夫并未刻意为难于你们,只是这鬼域老夫是进不得的。血石斛与血海棠相伴相生,可遇而不可求,老夫无能,只有拜托你们两个孩子了……” “前辈无需自责,既是应下了,我等定会全力达成您的条件。” 爽朗地笑了笑,老者手持一片羽毛在石台上挠了挠,很快,羽毛化作了灰烬,石台上氤氲起一片惨淡的白光。只一瞬,白光淡去,二人齐齐地晕厥在地,然后化作光点飞入了石台上刻纹间的缝隙之中。 懵懵懂懂间,幽香袭来,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身下软软的湿湿的,感觉似是什么带着晨露的花花草草。只是,为何有些不太对劲?难道,这里的露水都是这般的黏稠吗?难道……不对,这里不是幽冥鬼域吗,又怎么会有什么携带着清露的碧草芳花? 猛然睁开眼,兰幽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只见自己的确躺倒在一个湿*软的物事之上,但这个物事不是鲜美的草地,而是一头死兽半伸出口的舌头。而那所谓的“幽香”,想必就是那股混合着花草气息的唾液味道吧……粘粘的,湿湿的,便是口中还未蒸发的涎水吧。 待到回过神来,兰幽小心翼翼地翻身越过尖锐似针芒的下齿,而此时之鸾早已衣冠整洁地候在了外面。两相对比,自个儿的一身斑驳的水印,与之鸾那清爽的广袖宽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兰幽面色微红,偷偷掐了个诀,不经意间自己便也整洁了不少,只额前依旧垂下了几缕短短的碎发。 既是妖兽,那便一定有内丹对吧?这家伙那么庞大,可见修为高深,那内丹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只是翻找一番兰幽又有些失望,原是那妖兽的内丹竟已碎成了满腹的残渣。 不过,残碎的高阶内丹却也不是废物,之鸾将它们一一摘选而出,然后小心翼翼地藏于了锦帕之中。抬头见兰幽递来的一个眼神,之鸾轻轻地笑了笑,随即便随她小心地绕过妖兽尸体。视野一下子开阔了起来,眼前呈现的景象,让二人不由有几分叹服。 这个世界,一景一物虽说不上美丽,却又透着几分神秘而惊悚的味道,让人不禁望而却步,心生怯弱退缩之意。之鸾原本抱着了几丝好奇和玩闹的心思,可真真的来到这里,却又后悔没有及时相劝,让尊主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就算没有血蔷薇,他们依旧有着胜算,奈何不知尊主如何鬼迷心窍,竟然甘心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而那无痕老儿,早已众叛亲离气数将尽,奈何尊主竟还那么地看得起他,真真不过杞人忧天罢了。 似乎猜到了之鸾的心思,兰幽但笑不语,只祭出紫越剑,一路向着魔域深处御剑而行。她完全不担心迷路,因为来时她曾查阅了无数的典籍,得知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封闭世界,也就是说看似没有出口,但只要有合适的契机与操作,却又处处都可以是出口。 既然能够回去,那还怕什么呢?不过,开门也就需要一朵血石斛,总会找到的,以她现在的修为,最坏也就不过多留几天罢了。而寻找血蔷薇的花果不过是借口,来到此地她是另有目的。 只是,一来那消息目前还待印证,二来害怕有心人提前做手脚,因而,她告诉之鸾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其实只要熟悉地图,这里对他们来说并不算危险,只是兰幽懒得解释,一切就看造化了。 飞剑在空中飞速奔驰,脚下很快出现了一片白骨的王国。一栋栋屋舍,一个个庭院,乃至所有的高塔与桥梁,皆是用森森白骨堆砌而成。虽是精巧绝伦,甚至还有几分雅致,但细细看来,却还是有些诡异了。 宽敞的街道上并没有行人,有的只是一个个浅青色的暗影,有条不稳地穿梭而行,甚至还驾驶着奇怪的车舆,看上去倒有些和谐安平。这,就是真正的幽冥世界,独立于九州大陆之外,属于冥王的死魂的乐土。 从资料上看,这片土地危险重重,到处都充满着杀气,一般人自是吓也被吓回去了。可未曾想到,死后的孤魂在投胎前,也想要在地府过段平静安稳的生活,因而这里只是又一个凡世罢了。 由于时下的九州灵异故事盛行,关于这里的一个个传言说得那是绘声绘色,只是,难道这些全都是假的吗?为什么,竟连些迹象也如此地微弱?而很快,她便找到了答案。 按下云头御剑而下,之鸾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只见前方是一片高山,山上丛林茂密,却又隐隐透出一抹血色。血光氤氲,没有任何的魂灵敢靠近,看来这里定有蹊跷。 飞剑渐渐靠近丛林,冷不丁却被红色的光罩弹了回来,反噬之力过大,二人险些从各自的飞剑上摔下来。看来,若是要进入这片山林,必须放弃御剑,而那光罩看来会伤人,此番只得另辟蹊径了。 无奈之际,脚下的密林边缘鬼鬼祟祟地出现了一只小妖兽,小妖兽扭动着有些肥硕的身躯,竟是毫发无损地钻进去了。兰幽愣了愣,难道这里竟有破绽?连忙降下飞剑来到小妖兽出现的地方。 只见,浓密的灌木之侧的石地之上,赫然一个大大的破洞,而能在这极硬的石材上凿洞,也不知是哪位前辈的功劳。既是无路,二人便放下架子乖乖地当了回“土拨鼠”,钻过洞口安然来到了密林之中。 眼前的树林郁郁葱葱,时不时前面就窜过一两只等阶不一的妖兽,只是大多数的妖兽对二人皆是不理不睬,因为它们不过都是有实体的妖兽之灵罢了。林中百花盛开,那血蔷薇和血石斛,该是藏匿在这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吧…… 依据脑中对所学的记忆,兰幽携之鸾核对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发现血蔷薇和血石斛的蛛丝马迹。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找下去,却也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甚至有可能,它们根本就不属于这片林子,他们不过在这里白白地耗费着时间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兰幽猛然想到血蔷薇既然是火系灵材,那便天生与水相克,在溪流瀑布边寻找自是徒劳,应该去远离水源的草叶密集处寻找。下定决心,二人继续艰苦奋斗,终究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是……” 在几株翠竹之下,赫然一朵金色的蔷薇花,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色,流转的光华如同烈烈燃烧的晚霞一般绚烂。顾名思义,这应该就是尊主口中的血蔷薇花了吧?之鸾伸出一只手,欲将它攀折而下。 “血蔷薇花花汁有剧毒,是万万碰不得的!”兰幽一急,连忙伸手阻挡,只一个咒,花枝便应声而断,花朵则悬在了半空中。只是,血蔷薇就这样漂浮在那里,迟迟不见兰幽的下一个动作。 “尊主,你这是……”之鸾虽然单纯却也不傻,一下子猜到尊主定是在期待些什么。片刻后,花朵上的流光渐渐淡去,花瓣一瓣瓣地凋落,飞入了兰幽的乾坤袋之中,顷刻间,竟只剩了一个金色的花托。花托渐渐变色,腾起了些许的金红色斑点,在空气中悬浮,丝毫不散。 “哈哈,就让我看看这绝世秘笈所言是真是假吧!” 兰幽自言自语间,自怀中掏出一方小小的绣帕,绣帕一接触到斑点竟燃烧了起来。眉头微皱,兰幽死死地盯着那团正燃烧着的绣帕,心中默念真诀。如此神秘的画面,勾起了之鸾的好奇心,微微一笑,也向着那团火光看了过去。 绣帕快被燃尽,金红色斑点渐渐将火苗包围住,凝聚,然后幻化出一个与道真眉目相仿的女孩。女孩一身雪衣巧笑嫣然,长发垂直而下,给原本就娇俏可人的脸蛋平添了一丝温雅娴静之态。 “你是……鬼吗?”之鸾面色一白,的确,这女孩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却又如古井般死寂。也的确,这里本就是幽冥鬼域,又怎能少了鬼魂?只是,这鬼魂到底是什么?兰幽此番来的目的,难道竟是为了她? “一个残魄幻影罢了。若是幽游鬼子的描述非虚,那这残魄幻影就是彻底摧毁无痕最强的法宝,本是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料还真的被我找到了!” 兰幽心中一喜,拿出一个小瓷瓶将幻影收了进去,盖好盖子,塞入衣襟之间。而在那血蔷薇的花枝旁,赫然几朵血红色的小花,生长在树干之上,而这,便是血石斛了吧。和普通石斛花,还真有些不太一样。 一把摘下血石斛,兰幽的笑容突然一滞——要怎么通知那位老者呢?时间不等人啊! 第一百零七章 真相 “哈哈,血石斛,终究还是采到了吗?”虚空中,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在天际间久久回荡,只片刻,破空出现一道金色的光芒,端端地照射在兰幽与之鸾的身上。 周身腾起一丝暖意,渐渐地,身子也愈发的轻飘飘的。只片刻,眼前一黑,原是二人又回到了那小小的石屋。 “血石斛,给我吧!”老者笑了笑,摊出了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掌。 “喏。”兰幽也未犹豫,径自便把血石斛全部交给了他。老者接过花朵,塞进嘴巴细细咀嚼,倏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而五官也渐渐地扭曲了起来。 兰幽背后有些发寒,怔怔地注视着老者变化中的脸,片刻后变化稳定了下来,原先的白发老人竟然变成了一个容貌出挑的俊美男子。看着他,兰幽觉得越来越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 “属下参见圣女!”男子目光明澈,只一瞥,竟立刻跪下了,面色苍白,紧咬下唇。 “天教护法莫祉,多谢圣女续命之恩!方才多有得罪,乃是属下中毒失忆所致,如今毒解又见到了圣女殿下,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还请圣女饶过属下这一回!事到如今,还请圣女服下这最后一枚血石斛,解除属下当年种下的记忆封印!” “这……还是请前辈先起身吧!”兰幽虚虚扶了扶,但莫祉并无起身的意思,无奈,兰幽只得接过一朵递来的碎花,放进口中咽了下去。刚开始,并无异样,但疼痛渐渐之脑后生发了出来,只片刻,便似千万只蚂蚁疯狂撕咬一般。 记忆的碎片蜂拥而至,兰幽蹲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渐渐的,脑中平静了下来,兰幽扶着一个壁饰小心翼翼地站立而起,慢慢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圣女,你还好吗?”莫祉担忧地看着兰幽,但又碍于礼数,只得在原地躬身行礼。而这时,他才注意到一侧的之鸾。 只见之鸾生得文弱而秀美,肤色冰雪般白皙细腻,长长的乌发松松绾起,一身潇洒的白衣,倒有几分风雅之气。 “这是……原来圣女已经结了姻缘,可喜可贺啊!哈哈!” “这……”之鸾楞了一下,虽是心中欢喜,却又有些无言以对。毕竟,在尊主眼中,自己不过只是一个面首加谋士罢了。 那厢,之鸾颇为为难,这厢,兰幽的神志已恢复了清明。轻叹一口气,微微阖上了眼睛。 “唉……原来如此,原来,这些年的修行看似平淡,其实,竟是如履薄冰一般……” 不但如此,她还忆起自己和槐安子原是自幼便在天域相识,感情融洽而甜蜜,两小无猜。而那小麒麟,竟然他们曾一起偷偷收养的神兽,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这般的黏人。只是,由于多年前那场浩劫,天教人死的死伤的伤,几乎被所谓的正道一举剿灭殆尽,而为了保全她,眼前这位莫祉前辈连夜将她送到了雷华镇。而后来发生的事,她便记得了。 难怪,难怪槐师兄竟要以小麒麟相赠,难怪一向清冷的他会如此的护着她,她开始时认为师兄对她别样的亲近是运气,后来又认为别有用心,奈何,如今才知道,这竟是自小便结下情分,只是师兄不太善于去表达。 此番,自己是错怪他了,原先还以为他和月漾儿串通一气在骗她的秘密呢,却不知,对于天教,他知道的比一刻前的她,多得多,又何来串通之说?一切,不过是造化弄人,白白误了一人的真心竟不自知,还想着要去伤害,如今的她后悔莫及,甚至对自己生出了一丝淡淡的恨意。 如今,既然目的已达到,她好想立刻御剑回到万劫血窟,将槐师兄从禁锢中解放出来,然后好好地对待。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此生看来是再也还不清了。 “多谢前辈,”兰幽顿了顿,“只是父尊已然逝去,就别再叫我圣女了,如今的我,号幽蒻女尊……”声音轻柔而婉转,兰幽的眼底,有几分明显的没落。 “唉……”莫祉轻叹了口气,“圣……女尊殿下,其实,你还可以知道得更多……我本不想告诉你,因为这是天教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难道还有什么秘密?说出来吧,左右,这里没有外人。”兰幽面不改色,一对琥珀色眸子流转着丝丝缕缕的寒芒。之鸾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向来都是近乎爱恋的忠诚,让他多知道些秘密,不但无害反而还大有用处。 “唉,这一切,还要从两百多年前那场旧事说起啊……莫祉顿了顿,一对墨色的眸子直直看向了远方,随着薄唇的微微扇动,真相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两百多年前,在东方佘拉国的境内出现了一个天才少年,后被南乔法师收入门下学习道法。多年后,南乔法师仙去,少年学有所成游历九州,号“无痕道人”。 无痕道人天域偶遇少女绮兰,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也曾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幸福而浪漫。后来,绮兰离去留下血书一封,无痕才得知绮兰乃天教公主,此番正是被父尊劫持回去与立下大功的手下和亲。无痕年少气盛,冲入天教领地,却只看到绮兰大婚的仪仗和冲天的锣鼓之声。 一个月后,无痕潜入绮兰寝宫,但绮兰为了保护无痕推脱已有身孕拒绝私奔。几次三番,无痕心灰意冷,独自离去。一年后,无痕得知绮兰诞下了一子一女,大病一场,后醒来被奸人挑拨决心复仇。 无痕在奸人的帮助下大肆宣传天教得到了一件至邪的法宝,将要血洗九州,号召正道之士群起灭之,拯救天下苍生。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各大门派结伴进攻天域,天教教众几乎全部战死,绮兰也怀抱幼女惨死在了正道门派的剑下。幼子逃过一劫,隐姓埋名被隐藏在了山林之中。 经此一战,天教徒众几乎被尽数剿灭,虽未发现所谓的法宝,但无痕举报灭天却也是大功一件,自此名扬四海。无痕后继续游历,到达了雷华山,见此地风水宝地一块,遂建立雷华派广收弟子。两百年后,雷华派一跃成为众仙门之首,无痕则修成元婴之身不老不死享尽尊荣。 “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了,乃是家师临死前要我拼命保守的秘密。如今,既然承了殿下的大恩,我便也不再隐瞒,自是和盘托出,还请二位不要将这一切告诉他人。” 昏暗寂静的石室里,莫祉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地清晰,似乎是一柄尖刀,无情地割开皮肉告诉她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她竟被诓骗了将近十年。她知道,事到如今莫祉没必要说谎,一番话,乃是彻底地揭开了无痕掌门所有的秘密。 曾经,她是崇拜无痕掌门的,因为,同门的师长们都说,掌门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大人物。虽然,性格冷了点,意志与情操,却是无与伦比的,如高山之雪,瀚海之华。但如今,敬仰不再,兰幽心中唯余震惊与彻骨的寒凉。 其实,情场失意人皆有之,但是,能下如此狠辣的手,还伤及那么多的无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而报复过后,不但不伤心,反而还有心思借势平步青云,真真的城府深不可测,阴狠竟似蛇蝎一般。 御剑返回的路上,兰幽心中百感交集,之鸾本想真的拉她去峨眉散散心,奈何如此状态确是连半点游历美景的心思也没有。原先,她还有几分犹疑,如今恢复了记忆又得知了真相了,只想快点完成莫祉前辈未尽的心愿。 由于莫祉违反誓言出了秘密,反噬之力让他顷刻间便血肉散尽而亡,死之前,口口声声嘱咐兰幽替天行道,为天教报此灭门之大仇,不要让先人枉死在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之中。 她原想不通为何掌门如此和天教过不去,却不知,不过是无痕为了泄愤与掩饰的私心而已,根本就不是大家心中以为的所谓替天行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下的景色渐渐熟悉了起来,刚刚进入血棘山万劫血窟的地盘,二人顿时发觉前方的景象似有几分不妙。 只见,一个个穿戴整齐的天教门徒身着薄薄的龙骨盔甲,头戴天教独有的黑纱发冠,手持各式各样带了仙法的兵刃,列队站得整整齐齐。这……难道她不过几日未归,他们竟要一起来造反? 兰幽按下心中的困惑,轻盈地降落在了队伍之前,刚刚站定,前方的众军士竟是齐齐地跪下了,看那阵仗乃是大战在即。 “拜见尊主!”幽游鬼子见了兰幽立刻也跟着跪下了,双手捧着一卷薄薄的羊皮,羊皮卷被一条薄薄的丝绢束起,而丝绢上的绣纹竟是雷华派的标志。兰幽心下沉了沉,发生的事也猜到了七八分。 “拜见尊主,雷华派下了战书,扬言只需一日便会攻上血棘山,还要我们乖乖地束手就擒,委实的嚣张至极。此番,还望尊主快快商量应战对策,也好挫挫那无痕老儿的锐气!” 第一百零八章 最后一战 “事已至此,投降乃是自掘坟墓,明日一战,本尊定会亲自出马杀出一条血路。只要有信心,又何惧那无痕老儿的淫威?”兰幽顿了顿,接着又悠悠地开了口,“回归之前,一切我已知晓,这一次,定要为绮兰前辈复仇,也为泱泱天教一雪前耻!”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众人一片叫好,誓要与雷华派血战一场,让他们也尝尝天教多年前经历的伤与痛,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味道。左右,就算落了下风,她还有最后一张绝杀的王牌。 语毕,在众教徒或敬仰或激愤的目光之下,兰幽举步踏入了万劫血窟的大门。 穿过回廊,兰幽来到天教被封锁多日的闺房。床榻之上,一个青衣乌发的俊美少年合目而坐,看他周围的灵气波动,兰幽无奈地笑了笑。既是身为面首,修行好像有些多余,那槐师兄此番潜心修行,到底又是在准备些什么呢? 似乎是觉察到了些什么,槐安子猛然睁开了眼睛,一道凌厉的目光向着兰幽刺了过来,兰幽只觉一冷,身上瞬间布满了鸡皮疙瘩。 “是你?”认清来人,槐安子一愣,随即又合上了眼,“师妹你,来这里作甚?”语气,似有几分疏离与淡漠。 “槐哥哥,兰幽现在什么都记起来了,过去的种种,还请槐哥哥恕罪……”语毕,兰幽似又想起了些什么,“那些个男宠,兰幽会将他们统统赶走,兰幽敢对天发誓,其实他们从未碰过我半分……顶多,谋士罢了……” 冒着风险,兰幽索性开诚布公,也算是对槐安子的信任与示好。只是,也不知槐师兄,此番又会如何看她?但无论如何,她却是真的再也做不回那单纯而又无牵无挂的小师妹了……如今的她,是天教之首,也是天教的尊严与脸面,又怎能再如以前那般? “是吗?”槐安子眉头一挑,随即睁开了眼睛,“我就暂且信了你吧,只是,一连几日遁去行踪,我还以为你……”槐安子的神色,随着气氛的缓和而渐渐温和了下来,一番话欲言又止。 “我去了魔域,采到了一枝带着魔气的血蔷薇花,还有几枚附属而生的血蔷薇果。” “魔域?你……” “师妹自有安排,师兄不必多问了……兰幽定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天下苍生的行为,也不会违背九州之礼义廉耻,还请槐师兄放心。” “唉……”槐安子叹了口气,“既是如此,还请师妹好自为之。”语毕,他又轻轻合上了眼睛,神情安详,似是睡着了一般。兰幽明白了,师兄只是假托修炼,将自己封闭起来罢了,心中有些难受,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大战临门,身为雷华派忠心不二的弟子,此番的“不打扰”已是最大的宽容。 离开槐安子,兰幽径自来到了议事厅中,诸位其他门派前来援助的弟子已候了多时了,待到兰幽一出现,立刻上前抱拳揖了揖算是问好。兰幽也揖了揖,神情恭谨严肃,眉宇间似有几分愁色。“尊主师妹,我等已经计划妥当,定要叫那无痕掌门逃无可逃!”说话的,是一名万华仙门弟子。 “唉,掌门作茧自缚,却也怨不得我们了……”一位雷华派师兄也无奈地开了口。 “废话就算了,把你们的对策说来听听,也好准备地周密一些……” “是。” “……” …… 夜明珠冷光幽幽,给石厅里的一切镀上一层浅浅的柔光,硕大的万劫血窟之内,今夜无人入眠。 第二日天还未亮,天教众人便集结在了血棘山的脚下,无痕不知道从哪里调来了上万精兵,列成方阵与天教对面而立,蓄势待发。除了松涛需要养病,雷华派该来的都来了,一双双带着愤怒与杀意的眸子,向着天教众人瞪了过来。 “兰幽,你这背叛师门的孽畜,若是有脸,便快快地自刎当场!”无痕气急怒喝,但兰幽却依旧面不改色,甚至嘴角还挂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自刎?难道,你是自知敌不过,所以只得出此愚蠢的下下之策?”兰幽话音刚落,天教内部爆出了一阵哄笑声,无痕气得满面燥红,一时却又语塞了。 “你……委实是在找死!”一名不明就里的雷华派小卒,恨恨地开了口,即刻便拔出了自己的仙剑。 不再犹豫,无痕右手一挥,千军万马向着天教众人汹涌而来,而做好了准备的天教子弟了然地相视而笑,祭出法宝与敌人战做了一团。 空气中,充满了肃杀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一道道法宝光芒眼花缭乱,令不少老人儿联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场覆灭之灾,更加地激愤骁勇。不多时,无痕上前缠住了兰幽,似是要和这不争气的逆徒面对面地决斗一场。兰幽也不惧,索性便奉陪一场,剑光愈发的凌厉而充满杀气。 渐渐的,兰幽似是落了下风,却也依旧艰难地支撑着,被无痕逼得连连后退,但面上的笑容更甚,唬的无痕心中隐隐有些发憷。 “拿命来!”只一瞬,无痕剑最终还是抵上了兰幽的喉头。 “掌门,你可想见一个人?”兰幽笑容不改,琥珀色的眸子中跳跃着几分活泼之色,事到如今,她倒一点也不怕呢。 “见谁?”无痕不禁有些异讶。 “见一个,你想见,却又不敢见的人。” 还未等无痕回答,兰幽便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一打开瓶塞,一股淡青色的气息便自瓶中逸散而出,最后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绮兰?!”无痕面色一白,向着烟雾一步步探了过去,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绮兰的身影晃了晃,烟雾并未散开,她的形象反而更加地清晰了。看着无痕,绮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伸出双臂似乎想要将他拥入怀中。 “你……不要再战了好不好,和我一起,去到那海角天涯……”声音空灵而澄澈,一番话让他心中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酸涩的味道。绮兰,你本应是该恨着我的啊……不对,无痕随即反应过来有诈,心中气急,趁着兰幽愣神之际持剑刺了过去。 “你……”剑还未发,无痕却感觉似被什么穿胸而过,低头一看,竟是槐安子的钰苍剑。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忠心恪己的槐家世子竟会做出欺师灭祖的行为,但来不及多想,便渐渐地瘫倒下来,终究还是没了气息。兰幽喘息着蹲坐在地上,只道方才真是好险,自己差点就被那魔头杀掉了…… 在不远处,大战还在继续,也不知雷华派做了什么收脚,风卷云涌一道道天雷向着天教劈了下来。天雷之下,天教众人渐渐不敌,但随即便有了新成员的加入,来自各门各派,甚至还有神域的天凰大人。 祭出法宝,众人合力抵抗雷华派,而天凰直冲向云霄,轻轻吐出一团无根业火,天雷之光渐渐淡了下去,原是一枚小小的雷系扳指在作祟。被损毁了核心,扳指迅速跌落了下来,兰幽见了御风而起,将它牢牢握在了手心。 轻轻一个咒,扳指突然炸裂开来,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片,看来也是个认主人的,倒有几分可惜。没了天雷,又同时涌现出了这么多的对手,雷华派渐渐不敌,节节败退,终究还是被逼到了死角。 雷华派弟子本欲拿出最后的杀招,血祭之术,誓要与雷华派共存亡,这时天降“雪雨”,一张张薄薄的锦绢飘飘洒洒飞舞而下,上面似乎还有着笔墨字迹。 众人一时好奇,便顺手结了过来,但见那些薄绢竟是一张张的讨伐书,上面用无谎真水记载了无痕的所有秘密与暴行。只片刻,雷华派弟子们竟是愣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掌门竟是如此的冷血无情,而且骗了他们那么久。 紧绷的气氛渐渐松弛了下来,接下来的便是为伤者治疗和商量雷华派的下一步对策,方才还是敌人,如今却已成为了友人。 他们知道,无谎真水记录的,只能是真相,可怜天教竟然背了两百多年“邪魔歪道”的黑锅,还被一次又一次地血腥剿杀,每次都死那么多的教众,却竟只是为了无痕的一己私心,当真既可怜又可悲…… 这厢,无痕死去,天教与雷华派也化干戈为玉帛,那厢,槐安子却无力地晕倒过去了。原来,前几日,他为了解救月漾儿独自深入地牢,却被奄奄一息的月漾儿算计,身受重伤。由于携带了仙丹,槐安子保住了性命,但却依旧需要静养,所以在榻上日夜盘坐吐纳疗伤。 而此番,他本想劝兰幽放过掌门,不料一来却见无痕手持仙剑向着兰幽刺了过去,一时气急便举剑刺向了掌门。兰幽获救,槐安子心生懊悔,本想自尽,奈何却在最后得知了这一切背后真正的秘密。 原来,天教真的不是魔教,原来,掌门也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般大义凛然。一切,似乎都反转过来了,而他却竟在最后一刻方才得知真相。只是,此战过后,或许这天下也会换个模样吧。 第一百零九章 大结局 “槐哥哥,你醒了吗?” 屋内,暖香氤氲,槐安子只觉自己躺在了一张软软的榻上,全身格外的酥麻而疲软。手指动了动,耳畔立刻传来熟悉而关切的喃喃声,而手背上则覆上了一层滑软细腻,带着微微的热度。 “兰幽?!”槐安子轻轻抬起眼帘,映入眼帘的,果真是兰幽放大的容颜。只见她一身雪衣,长发如瀑,容貌温秀美艳,嘴角的笑意似乎有抚慰的魔力,让人倍觉温暖和安宁。此刻,一双琥珀色眸子专注地凝视着他,流转着淡淡的水光。 “这里是……槐家?”收回眼神,槐安子四处打量了一番,一景一物如记忆中那般熟悉,鼻中隐隐有几分酸涩,原来,他是回家了。 “安子哥哥!”听见屋内有声响,几个孩子兴冲冲地凑了过来,来者正是他的两个表弟,还记得那年离开,他们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挥舞着肉肉的小爪子。何曾料到,只几年,竟也出落成了如此粉雕玉琢的小小少年。 自己能回到槐家,能看到表弟,这已经算是一个大大的惊喜了。但此番,兰师妹也在这里,却又在意料之外。但见师妹眼底的柔情,槐安子心下一暖,撑坐起身一只手抚上了兰幽的面颊。那里,似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花。 “得见师兄安好,兰幽便也放心了,只是,如今兰幽贵为天教女尊,身份使然,此番一别便是诀别……”兰幽眼圈微红,一番话发自肺腑,槐安子心中颤了颤,却也只得依了她。 是啊,天教虽然得到了复兴,也摘掉了“魔教”的帽子,但是毕竟道不同不相为盟,虽不至于反目成仇,但从此一别,彼此便是不相干的路人了……思虑如此,各人心中皆泛起了一丝浅浅的惆怅。 兰幽含着泪与笑,一步步地走出了槐家的大门,御风而起,向着血棘山的方向而去。此番护送槐师兄的任务已然完成,她还要去完成她的另一个使命,那就是振兴天教,让它恢复两百年以前的荣光。 此时,“万劫血窟”的名字被改为了“万仙洞”,天教内外皆焕然一新,兰幽按下云头,在万仙洞面前轻轻降落了下来,面上看不出悲喜。 “参见幽蒻女尊!”一见来人,幽游鬼子立刻屈膝而跪,放眼万仙洞前,密密麻麻竟是跪了一大片。 “起身吧。”兰幽一挥袖,在众人的簇拥下进入了石殿,端坐于教主的宝座之上。 “参见女尊殿下。”这次跪下的,却是寒辛夷,面色微红,手上还捧着一枚上好的玉如意,应该是赔罪来了。 “原是太子驾到,本尊不胜惶恐。只是,太子既是口口声声都是天下之大义,如今,却又为何不杀了我这魔教余孽,将你那所谓的大义贯彻到底?”兰幽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些淡淡的嘲讽。 “原来,你终究还是恨我的……”寒辛夷颓然一笑,身子却跪地端端正正,“那日,都是我对你不住,还请幽蒻尊主责罚……”一番话,却是低到了尘埃里。 “本尊无意罚你,你且离去吧。”兰幽轻轻启唇,眼底一片温和与释然,寒辛夷自嘲地笑了笑,跌跌撞撞地准备离开,冷不丁却逢到了迎面而来的寒缺月。 “哥哥?你怎么……”寒缺月本是来给兰师妹贺喜的,此番见哥哥如此模样,心中泛起一丝狐疑。但见哥哥眼底的颓色,便知他在兰师妹面前碰了钉子,知晓当日师兄的翻脸不认人,如此结局也是他自找的。曾几何时,他对这聪慧美丽的小师妹如此倾心,一念之错,却造就了如此场面,却也怨不得旁人。 寒辛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如若不是那日苦苦相逼,她也没有机会回到万劫血窟,与父尊母妃团聚。其实,她本身倒还想谢他的。但是,后来的那场大绑架,应是因他而起,他们之间的友谊便也到此为止了。 如果不是奎哥哥机智,天教早在那日便被灭了满门,又怎会有机会再谈复兴?寒辛夷只道那统领迟迟未归怕是已遭不测,便猜到人已灭口无需顾虑,奈何却不知那统领正是死在兰师妹的面前,而且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渐渐的,贺喜的人儿皆已离开,兰幽舒展了一下手臂,似是有些乏了。撑起身子,一步一步拾级而下,白衣胜雪,衬着她的容颜娇妍似三月的春华。依旧似是往日一般,明眸皓齿,风华绝代,发间的轮回杖幽光明灭,臂间的披帛随风而轻轻飘拂。 曾几何时,谁还记得,青华峰后山那个单薄而又倔强的小小身影?转瞬,却是换了人间。有些事,有些人,既已注定如此,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兰幽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身旁的,是同样一袭雪衣的冰龙,冰蓝色长发随风而动,一双妖瞳闪耀着明媚的华光。面容精致而妩媚,肤色白皙而又温润如玉,长眉入鬓,薄唇微抿,美得近似女子一般。也许,谁都未料到,最后会和兰幽相伴一生的,竟是他,只是,也唯有他俩知晓其中的内幕,这一生注定会平淡地渡过。 此生,经历了无数的大起大落,生离死别,她早已累了,倦了。而那一心倾慕于她的冰龙公子,虽只是挚友,却让她觉得很放心,很安全。也许,冰龙公子并不是最好的,也许她心中还是那样爱着槐师兄,但是他却是她一生的归宿。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希,芳时歇,努力加餐莫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转眼,又是一个隆冬,映雪峰又挤满了看热闹的弟子,如今的雷华山依旧一片银装素裹,雪花大片大片地自云端倾泻而下,不经意间便落了满身满发。人群中,猛然爆发出一场欢闹声,原是不远处雪雾散开,露出了闪着金光的青华峰峰顶。 青华峰上,松涛师父还好吗?如今,徒儿再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师父莫要太过挂怀。 番外——槐安子篇 天色正好,一艘小木筏自无波湖的彼岸悠悠而来,筏上立着一个单薄的小人儿,一头乌发被绾成了一对小小的羊角,饰以粉蓝色的绢制珠花。身上的,是一袭粉蓝纱撒花长裙,将她苗条纤弱的身形勾勒地刚刚好。 小竹筏虽然造型简陋,却是女孩和师父共同的作品,此番乃是瞒着父尊母妃还有师父,偷偷地下湖游玩。她要去会一个人,而那人,便是她心心念念的槐哥哥。 在天域无波湖的湖心小岛上,立着一个青衣长发的少年,肤色白净如雪,双眸幽黑如魅,乌黑如墨的秀发就这样自肩头随意地倾泻而下,散淡而又潇洒。少年一身华服,碧色的轻纱随风而动,倒是衬出了几分逸色。 “槐哥哥,久等了!”小竹筏慢慢靠岸,待到看清来人,女孩展露出一个开心而纯真的笑颜,手持蜀锦云纹小包袱,里面的,尽是些刚刚腌渍好的果脯。而那些果子,是几日前番臣自西域上供而来的礼品,此番正好给槐哥哥尝个鲜。 “澜儿,你怎的如此不当心?”少年微微一笑,轻轻一个咒便化解了澜若裙摆大片的水痕,眼底的温柔与宠溺之色,浓地都快要溢出来了。而女孩无害地笑了笑,伸手遍将一枚果脯塞入了少年的嘴巴。最是青梅竹马,最是两小无猜,最是无关风月,却又奈何岁月迢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无数次在湖心小岛相逢,侃天侃地。女孩本就没心没肺,只道是这位大哥哥不卑不亢温和有度,不像那喜怒无常的父尊,也不像一脸“谄媚”“猥琐”的奎哥哥。他,很特别呢! 和他相处,澜若觉得很开心,但不知何时,这份友谊已然变味,而她,是入了局却又不自知。毕竟年幼,毕竟,她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他只知道槐哥哥对她好,而这就足够了。 面前的女孩,对他是一片赤诚的坦然,却不知他的心思,却是在如何才能收集到关于天教更多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让槐氏一族居功,光宗耀祖。而如今,所有的算计都在这不设防的小圣女身上。 他不敢直视那对闪耀着琥珀色幽光的大眼睛,因为他害怕自己动摇。他心知,心中愈发的动摇,就会愈发的乱了阵脚,因为只要有了牵绊,稍不注意,便会把自己也算了进去。毕竟,能赢一盘好棋的,通常都是无心无情之人——最是无心最无敌。 数年后,天教掀起一场大战,天域老巢几近被倾覆,小圣女澜若也无故失踪。消息传到他耳中时,心中不是预期的欣喜与荣光,反而泛起了一丝淡淡的苦涩,让他颇为苦恼又彷徨。他以为,他能够轻易地放下,却不知,终究却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心。 槐氏一族赢了吗?或许吧。但他心中,却似是丢了魂儿一般。那位女孩,听说是活下来了,但是,不知道如今却又在何方。 直到那日,遇见了兰师妹,远远看那熟悉的眉眼语态,他的心中不由一喜。但是,为何她却像看不清自己一般,难道,竟是忘了他?少年眼眶干涩,心中却渐渐安定了下来。既是曾经负了她,如今故人归来,定要拼尽一切相护,也算是对她的一些微薄的补偿。 番外——冰龙篇 他,原本是龙族的太子,生得姿容妩媚妍丽,法力高强,也曾醉倒温柔乡。她,不过是一介孤女,却不知何时,悄然占据了他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 在这世间,他阅女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干净而倔强的女子,虽然,她只是个孩子,但眉宇间的清净淡雅,举手投足间毫无防备的肆意洒脱,却让她如一块温润的宝石般格外耀眼。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孩,才经得起岁月的考验,能继续他未尽的职责。 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很熟悉,却又无比陌生。她,便是他找了上百年的贵人吧……虽然,只是个孩子,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值得他的托付与信任。于是乎,《御龙咒》便有了它新的主人,而他的使命,也已走到了尽头。 然后,他耗尽最后一丝灵力,将自己封印在祖传的玉佩之中。 后来,一场不经意的事故中,他奇迹般的恢复了灵力获得新生,而他既是有了新的力量,女孩便再没了利用的价值。一时大意,他留下了她的性命,却也始料未及。毕竟,身份使然,又怎能容他如此的优柔寡断?但他却甘愿一试。这场豪赌,他押上了全部,也包括自己的身家性命。 而本是托付之意,但他却无法遏制地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兴趣,一种轻微奇妙的感觉在心中发芽生长,让他想起了那位故人。只是,斯人已逝,而那女孩,却似温暖的春风般渐渐融化了他心中的磐石坚冰。自此,他的一颦一笑,便也发自肺腑了,也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己的挚友。 他生性风流,却不多情,春夏秋冬对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只把岁月尽付了韶华。后来,兰幽一点点成长了起来,却爱上了别人,他也曾彷徨过苦恼过,但这毕竟是天意,而他也不愿被情思吞噬了似水年华。于是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乎,他也在不情愿中放下了。 虽是不情愿,但岁月最能磨人,无论是雷华山还是万劫血窟,抑或路上奔波的漫漫时光,还有龙辰宫短暂的相处,他发现,自己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在他以为自己再无可能时,一切却发生了变故,决战后,她毅然地选择了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虽是言笑晏晏,目光中却无一丝的倾慕与情思,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在自己身旁,他就很满足了。 就算无情,耳鬓厮磨,相濡以沫,也可以日久生情,地老天荒——他总是这样热切地盼着的。但只有她知道,心上人并未变心,自己不过妥协,可怜负了龙公子一世的年华。 虽是相敬如宾,她的心中却依旧只有那梦中的仙郎,他不是不知,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番外——月漾儿篇 还记得那个夏天,本应是一次寻常的小聚,却改变了她的一切,也注定了她此生悲剧的结局。因为,她遇见了他,那个让她误了一生的翩翩少年郎。 由于不喜热闹,月漾儿避开众人,独自躲进了槐府的后院,只片刻,便在硕大的院子中迷失了方向,绕了整整一个时辰却依旧走不出去。焦躁之际,只见前方立着个精致的小小凉亭,亭中似有人,若是顺道去问问路应该也是可行的。思忖如此,月漾儿心下一喜,便信步而去了。 只见,亭中人随意地倚靠在红柱之侧,慵懒而闲散。细细一看,竟是一位年纪不大的男孩,手中随意翻阅着一册厚厚的竹卷,空气中氤氲着淡淡的茶香的味道。 少年一袭青衣,墨色长发垂肩而下,额前几缕碎发随风飘浮,隐约露出了光滑白皙的额头和如画般的眉眼,一对墨色的瞳仁流转着灿烂的华光。他就那样斜斜地靠在那里,身姿清冷而出尘,似是笼着一层淡淡的云雾般疏离。 月漾儿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少年似是感应到些什么似的,侧过头来轻轻笑了笑,笑容好似融化了漫天的阳光,带着一丝融融的暖意,让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抚帖和慰藉。只一个笑,便似颠倒了众生的泱泱神明。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虽是偶遇,她每每忆起却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因为,她后来才知,这赫赫有名槐家世子,而并不是自己的良人。以后的生涯里,也是他将她一步步的推向坟墓,但这些都是她的错,她不怪他。 她喜欢他,是不要求回报的,只是因为他是他,是那高高在上的槐安子。而这,便也足够了。 后来,她变了,变得自私,变得狠厉,她恨所有人,唯独不恨他。而他,似乎并不知道,也并不引以为荣。后来梅林一事后,他对她,便只剩下了深深鄙夷,只为了一个陌生的魔教圣女。而今后的事态,愈发的不可挽回,她的心千疮百孔,终于做了傻事。 她修炼邪功,设计陷害,反将自己沦陷,终是成了魔教的囚徒,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 又是一个盛夏,却是隔了十余年,他,还愿再忆起她吗?那个为爱入魔的“毒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