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她天性纯良》 第一章 感染异种 数个国家对北极航道及海底石油的开采权进行争夺战，而这场战争的代价就是热武器产生的能量融化了冰冻了数万年的冰山，北极冰盖大面积崩裂。人类尚未发现的大量病毒从冰块中解封，逐渐蔓延全球。 一开始人们尚且乐观地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时之灾，只要及时研制出疫苗或者抵抗剂，人类依旧是自然的赢家。但是半年后，人心开始不安。因为数万年来积累在北极冰山中的病毒和致病菌太多了，即使一个国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研发与之对抗的药物，也赶不上此起彼伏的新病症。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出现了。一些人在出现感染症状后不久，便急速死去，但是某种真菌和病毒却依旧存活并占据了尸体，成为捕猎活物的丧尸。如同末日的到来，丧尸化的病例迅速席卷了华夏。 东原市郊外的一条公路上，一辆救护车踩着最大码的速度行驶着。车里的人皆是惴惴不安，因为移动病床上躺着的不是别的病人，正是疑似丧尸病毒的患者。只是他现在意识还比较清醒，除了四肢逐渐僵化萎缩之外，看上去只是一个脸色苍白的普通病人。 丧尸病毒的肆虐下，华国社会秩序还算稳定。如果某个小镇有疑似病例出现，市医院都会派遣救护车前往护送至专门的隔离区。 然而前不久其他地区传出患者护送途中丧尸化袭击医护人员的事故，所以包括宁玉在内的四人都有些担忧。 “唔。”病人难受地呻吟，宁玉可以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血管诡异地蠕动着。 “不行。”随行的一名护士江媛媛说道，“我们找绳子把他绑起来。” 宁玉皱眉。 “哪有绳子？”另一名护士没有犹豫，开始在救护车上翻找。 “别，求你们。”病人急促地说。 宁玉看了一眼江媛媛，她和自己是同一期进入医院实习转正的，两人也算有一些联系。 “媛媛，他现在还清醒，万一到医院的时候和主任说了。” 宁玉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这件事传出去，舆论的力量会断送她们的职业生涯。 江媛媛顿了一下，说：“他的肌肉已经开始异化了，他有可能等不到隔离区。” “不，求求你们。”感染的病人看上去只有三十来岁，他哀求道，“不要放弃我。” “我们没有放弃你。”找到绳子的那名护士说，“现有的药物已经给你注射了，但你的情况显然对我们的生命有威胁。” 江媛媛敛下眼中的情绪：“只是简单绑住你的身体，到了隔离区的时候依然会解开让你接受治疗。” 宁玉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不……”病人感觉到肢体的僵化和异常的灼热，护士的话让他无法反驳，但是他仍然感觉到未知的害怕。 “不要，不……救我。” 江媛媛看到他的肌肉开始缓慢膨胀，心下一狠，便和那名护士一起动手将人绑在病床上。 宁玉轻叹，没有再看，转而问了司机还有多久的路程。 司机大叔紧张地看着导航，回应说：“应该还有一段路才到郊区。” 由于丧尸病毒的特殊，隔离区都没有建在市区内，全部建立在郊外人烟稀少处。而且由于丧尸化的感染者具有一定的攻击性，所以政府会派大量武装人员包围防守，算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宁玉稍微放心。 她看向被捆绑在病床上的感染者，他的肌肉还在膨胀，这是似乎不是病毒的作用。不过宁玉也来不及思考太多，从北极冰盖解封出来的病毒、细菌和真菌多达几千种。单论致命的也有几十种，能全部遏制的疫苗和特效药短时间内根本研制不出来，现在他的情况是病情恶化还是药物作用谁也说不清楚。 “等到这次回去，我就辞职不干了。”和宁玉不是很熟的那名护士说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末世来临，我更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宁玉看不到她口罩下的脸，但依稀记得她似乎是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似乎是叫祝欣然。 “救死扶伤应该交给更勇敢的人。” 江媛媛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救护车内一时除了感染者的呻吟之外，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宁玉转头看向前方，“阿叔，还能再开快点吗？” “姑娘，这已经是最快的了。再快，就超过国道的限定速度了。”司机大叔说。 “现在都出这种事情了还管什么限速。”宁玉沉声说，“阿叔，病人情况不太好，趁路上没人没车，开最大档。” “好。”司机应声，“不过现在前边有人，我们先减速避开。” “有人？”宁玉疑惑地看向前方道路，只见几百米外确实有一个黑点正在路中间。 江媛媛注意到他们的对话，奇怪地说：“现在各个城市不都封城了吗？怎么会有人？你们看错了，应该是运送物资的车辆。” 宁玉心下有些不安，目光紧盯着黑点，直到距离越来越近。 “姑娘，那真是个人啊。现在这种特殊情况，怎么还有人乱跑的。” 看清楚那黑点的刹那，宁玉汗毛乍起：“快开最大档，那不是人。” “什么？”祝欣然听到便慌了起来，“是不是丧尸？是不是？” “快找一些防身的东西。”说完这句话，宁玉又有些烦躁，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带上锤子之类的工具，现在救护车上哪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江媛媛的反应也很快，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隔离区的电话，现在距离她们最近的就是隔离区，只要那里的武装力量来得够快，她们就是安全的。 司机大叔慌忙见猛踩油门，车子便离那个黑点更近。 那确实不能称为人了，暗褐色的如同老树皮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黑的尸斑，下唇耷拉着挂在下巴上，血肉模糊，只有上衣可以依稀辨认出是隔离区的病服。 “隔离区出事了。”宁玉心里咯噔一跳，“阿叔，快开走，我们能不能换条路去市区。” “去市里？可是我们带着他，我们进不去。” 江媛媛看向她所说的病人：“那……要不，我们把他留在这？” “江媛媛！”宁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吗？”她也看向宁玉，“隔离区那么多武警还能跑出来感染者，那里已经不安全了。而市区离我们更远，他撑不到那个时候就已经变成丧尸了！” “他向我们跑过来了！” 宁玉转头看向路上的那只丧尸，虽然他已经明显异化，但是四肢还完整，血红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救护车，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她们跑来。 之前她们从新闻报道上知道丧尸虽然具有攻击性，但是四肢的行动速度比起正常人类较为缓慢，只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就可以避免被咬伤感染。 然而眼前的这只丧尸显然不是。 “嘭——” 由于距离太近，司机来不及避开，它便灵活地跳上救护车的前挡风玻璃，腐烂萎缩的身体猛地拍打在玻璃上。 “啊！”祝欣然的尖叫把众人的理智从恐惧中拉回。 “快开！快走，甩掉它！” 这时候江媛媛重新拿出手机打给市政府，而宁玉则选择翻找一些工具用来防身。 救护车上只有一些医用工具，宁玉找到几把剪刀，她有些失望。近身搏斗发生时，剪刀比起棍棒之类的武器来说，显得太过小巧。 不过总比赤手空拳好一些，宁玉没有多想。丧尸还在撞击着挡风玻璃，而救护车上还有一个被感染而正在异化的病人。 司机大叔试图通过急刹车的惯力将丧尸甩下去，但一时半会不能实现。救护车在油柏路上漂移着，发出刺耳的声音。紧接着一道碰撞声，一颗腐烂了半张脸的头颅便突然出现在司机的旁边的玻璃窗上。 “啊啊啊——” 两道惊叫同时响起，收到惊吓的司机脚下踩错油门，救护车随之撞向路桩。 等众人缓过神来时便发现驾驶位的窗子被撞破一个巴掌大的裂口，丧尸布满尸斑的手正疯狂地从裂口往司机身上抓去。 宁玉也被吓得头皮发麻，如果丧尸进入车里，她们的处境更加危险。 司机喊叫着躲开丧尸的手，但是宁玉和江媛媛还是看到他左臂上一条细长的伤口，绝望的情绪瞬间笼罩了她们。 “怎么办，怎么办……”祝欣然目光呆滞地呢喃。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宁玉攥紧了剪刀。 江媛媛也拿起一把剪刀，说：“想办法引开它们。” 宁玉看到丧尸的手被玻璃窗刮下一层腐肉，但是它毫无知觉，仍然歇斯底里地把手钻进车里。 “怎么引开？” 江媛媛眼咬唇：“把他推出去。他还没有彻底异化，也许……可以吸引丧尸。” “……不要……求你。”病床上的感染者恍惚地听到她的话，便又开始哀求。 江媛媛没有心软，她一手攥紧剪刀，另一只手慢慢打开救护车的后车门。 “门一开就把他推出去。”江媛媛重复道。 感染者还在挣扎着，但是之前绑住他的绳子还没解开，他的挣扎也是徒劳。 江媛媛打开半边后车门，祝欣然也站起来帮她把移动病床向外推去，但是宁玉却忍不住拉住了病床。 “你在干什么？”祝欣然怒斥她。 挡风玻璃上的丧尸闻到了其他的活物的气息，便倏地跳上车顶，幸而江媛媛反应快，又把车门及时关上。 宁玉听到丧尸拍打后车门的声音，显然堵住了她们从后门逃走的路，一时间她心里也不好受。 江媛媛和祝欣然都阴沉着脸，现在后车门也没办法打开了，车里又有一个被丧尸抓伤的司机和不知道什么会彻底异化成怪物的感染者。 “对不起……” 宁玉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刚才的做法已经断绝了所有人的活路，她没有资格再说这样的话。 这时候异变再次发生。 司机发现了自己手臂上的血，再次陷入惊吓之中。 “我……啊！我，我被感染了！” “我们把这两个人杀了。” 宁玉看向说话的祝欣然，她年轻而稚嫩的脸上血色全无。 “只要他们两个死了，我们就可以安全待在车里等待救援。” “没用的。”江媛媛打断她，“人死之后的身体细胞并不会马上失去活性，病毒依旧可以在尸体中吸收养分直到成熟。” “不，不……”司机大叔紧紧靠着副驾驶的车门，那只努力钻进车里的手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 “不，我不要死！”他转身拧了车门，向外跑去。 “他疯了吗？” 车门打开的动静把两只丧尸吸引过去，此时宁玉的位置离驾驶位最近，于是她当即爬进副驾驶位，以最快的速度把车门关上。 “我不会开车。”宁玉回头说道。 “我来。”江媛媛也坐到驾驶位上，她稍微操作了一下，救护车又响起了油门声，这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莫过于天籁之音。 不过一会儿，车子便重新开上道路。 路过被两只丧尸撕咬的司机的尸体时，宁玉擦了擦手心的汗，不敢看过去。 平静是短暂的，宁玉听到身后传来祝欣然的呼叫。 “他变丧尸了！” 宁玉回头便看到被感染的男人一反之前的虚弱，正在奋力地挣脱绳子的捆绑。而祝欣然反应也很快，双手抓紧了两处绳结，使得感染者一时还未脱离束缚。 “现在离那两个丧尸有一段距离了，可以开车门把他推出去。”江媛媛说道。 宁玉又进入后车厢，这次她不再犹豫，以最快地速度打开后车门。 “我快拉不住绳子了，快帮我。”祝欣然的双手被绳子勒出血痕，在救护车上异化的这个丧尸显然与之前看到的丧尸大不相同，它的肌肉鼓胀、皮肤青白，全身的血管都在诡异地蠕动。 如果说之前两个袭击的丧尸是死了之后异化的尸体，那么眼前这个更像是有生命的异兽。 车门打开之后，宁玉赶紧帮忙抓着绳子，两人一起合力把病床往外推。 “吼——”感染者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爆发的力量瞬间把绳子扯断。 此时病床已有一半被推出车外。 挣脱束缚的感染者将目标锁定在带有血腥味的祝欣然，电光火石间，她就被这个怪物钳在手中。它原本的肌肉膨胀得如同野兽一般，祝欣然在它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宁玉眼见怪物即将咬上祝欣然的颈动脉，当机立断用移动病床向它一撞，怪物的身躯被撞歪，但是它的牙齿还是擦过祝欣然的肌肤，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 “不……啊！”祝欣然被怪物甩开，她伸手摸了自己的颈部，果然摸到自己新鲜的血液，自己被感染的事实一下子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无力地跌坐在角落。 但是宁玉却顾不上她了，因为怪物把她甩开之后立马将目标转向自己。 怪物转身想抓住宁玉，却被移动病床挡住，它暴躁地试图推开，而宁玉又先一步察觉，又把病床拉回自己身前。她的大脑下意识地判断如果没有病床作为障碍，她根本挡不住它。 怪物发出愤怒的嘶吼，跳上病床，同时右掌向宁玉抓来。宁玉马上弯腰避过，怪物的右掌如同铁块一般拍打在了车厢上。 与此同时，宁玉右手拿出之前放在口袋的剪刀，猛地扎进怪物的左脚。而且她特意从脚骨的缝隙中插入，加之平时用来剪绷带的剪刀也足够锋利，于是剪刀扎透了怪物的整只脚，将它钉在病床上。 可是宁玉忘了怪物没有痛觉，它抖动了几下左脚，便将左脚从病床上抬起。苍白浮肿的左脚上插着一把银色的剪刀，它站在病床上又重新向宁玉发动攻击。 宁玉躲过它的左手，而右手又袭来，她拿出另一把剪刀挡住了。可是没有感觉的怪物连被扎穿的右手都不管，左手直接抓住宁玉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祝欣然你快起来！” “祝欣然！” 宁玉和江媛媛的呼喊终于让祝欣然有了一丝清醒，她马上连爬带走地来到病床边，试图把怪物连同病床一起推下去。 只是宁玉加上怪物的重量让她一时间推不动，而宁玉的颈动脉已经被咬破，鲜血汩汩而出。 这时候江媛媛当机立断把车停下，也进入后车厢帮着祝欣然。 “嘶啊……”宁玉感觉脖子被野蛮地撕咬下一块血肉，强烈的痛感立刻让她陷入昏迷。 而怪物正打算再次低头咬下宁玉的头颅时，察觉到了两个人的举动。它虽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依旧被激怒了。宁玉被它扔下，两只肿胀的手同时抓向这两人。 病床上少了宁玉的重量，祝欣然和江媛媛一下发力把怪物和病床成功推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祝欣然脱力瘫倒在地，而江媛媛则是趁着怪物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内，把后车门重新关上。 “我……我被感染了……呜呜……我活不下去了，怎么办……”祝欣然倚躺在角落，泪水流满了她的脸。 江媛媛默默地找出车上的绷带递给她：“帮宁玉包扎一下，尽可能地让她活着回到市里……见她家人的最后一面。” 祝欣然听到最后，戛然止住了哭声。 江媛媛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到驾驶位上，便从破烂的后视镜看到刚才那异兽般的怪物被两只丧尸包围。怪物青白膨胀的身体与丧尸腐烂萎缩的残肢形成鲜明对比，江媛媛没有细想这其中的差异，她马上踩下油门，于是这辆救护车重新走上劫后余生的路。 第二章 异能觉醒 东原市是华国内地交通枢纽城市，在丧尸病毒爆发前也有五百万人口。然而昨日城郊隔离区丧尸爆发的消息一传出来，市民皆是惶惶不安。有渠道离开的人已经举家搬离，而剩下的民众仍然不敢轻举乱动。 在城郊的另一片土地上，政府紧急建立了新的隔离区和指挥中心，不仅安排了双倍的武装力量和医护人员，还做好了安全预警工作，随时准备应对意外情况。同时，政府也申请调用了军队前往城市的周边地区搜索幸存人员。 新隔离区内，数百个特殊病房内来回穿梭着医护人员，武警力量全副武装守在外围。 “不知道附近的县城农村怎么办？县城还有警察，有武装。但是农村若是潜入丧尸，毫无抵抗之力。” “唉，本来各个大城市早先就搜索了感染病例集中在隔离区，只要隔离区不出问题，等到特效药出来，就不怕这些病毒了。” “城东隔离区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夜之间……” “我也不知道，看到那个病房了吗？躺里边的人就是旧隔离区的护士，去周边县城护送病人回来的时候，被隔离区新出现的丧尸袭击了，脖子都差点被咬断了。” “那她还有救吗？” “现在还活着，唉，希望能挺过来。” “我总感觉这些事情没那么简单……” “谁知道呢。” …… 苍白狭窄的病房内，宁玉的意识慢慢聚拢，直到双眼睁开。 我还活着。 宁玉看了看周围，是她熟悉的隔离病房。只是她稍微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心里流露一些自嘲，她之前还想阻止江媛媛捆绑救护车上的那名感染者，现在轮到自己被绑在病床上。 或许还值得庆幸的是，她还可以感觉到自己对身体的支配感，除了脖子上的伤隐隐约约的疼痛，她并没有其他异样感。 “你醒了？”病房的门被推开，一名医生身后跟着两名武警站在门口。 宁玉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太过干涩，发不出一个音节。 医生发现她的反应平静，于是放下心来，抬脚走近，另外一名护士也跟着进来。 “你需要喝点水吗？” 宁玉眨了一下眼睛，护士会意，便用棉签沾着水给她润唇，然后将绳子松了一些，把她的身子抬了起来。 喝了些水，宁玉总算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身体的异常？”医生记下了仪器上的数据，转头问她。 “我……没有异常。”宁玉沙哑地说。 医生戴着口罩，宁玉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作为一个从病毒爆发就开始工作在防疫一线的护士，宁玉清楚知道感染者的症状，然而自己都没有，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现在是距离你被丧尸袭击后的第22个小时，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各项检查，你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要求吗？” 宁玉看着他身后的武警，缓缓地说：“跟我一起回来的两个人呢？” 医生顿了一下，回答道：“没有伤口的那名护士现在在隔离区观察，另一位受伤的人已经开始异化。” 跟着他进来的护士正在给她的伤口换药。 宁玉感受到药物的刺激，皱了皱眉：“现在这里是城东的隔离区吗？” “不是，这里是城西新建的隔离区。” “那旧的隔离区……”宁玉抬眼看他。 “现在结果还没出来。目前判断是被感染的病人突然失控袭击了医护人员和警察，那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宁玉心下一沉，城东隔离区除去外出护送病人的医护人员起码也有七八百人，按照目前感染后的异化率，代表着有将近两百的丧尸从那里向外扩散。只是城郊毕竟人烟稀少，距离市区和周边县城都有一定距离，丧尸的速度比不上汽车飞机，现在还有时间。 “哎？你这伤口……”换药的小护士惊讶地说，“竟然没有发炎。” 宁玉看不到自己的伤，便有些疑惑地问：“你确定吗？” “我看看。”医生弯腰观察了一会她的伤口，“继续上药。” “怎么了？” 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说：“你的情况很特殊，应该说你和另一名被咬伤的患者情况都很特殊。” 宁玉知道他说的是祝欣然。 “病床上特制的绑带是那位没有被咬伤的护士提议的。她说袭击你们的是被报道过的腐烂丧尸，但是咬伤你和另一个人的是车上护送的患者。患者彻底异化之后变得巨大而敏捷，所以她担心你们被咬伤之后也会爆发强大的攻击性，建议我们用绑带捆绑你们以防意外。”医生继续解释道，“现在另一位护士已经开始异化，她的肌肉出现异常的膨胀，与之前出现的感染者完全不同。而你，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异化，并且你的伤口没有发炎，说明目前你的身体对病毒有一定的抵抗力。” 宁玉敛下神色，说：“谢谢告知。” 医生安慰道：“别太担心，需要我联系你的家人吗？” “需要，麻烦了。” 小护士换好药之后又采集了她的血液样本，几人便退了出去。 看着洁白的病房，宁玉脑海涌上疲惫，便又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醒来，病房内的灯已经熄灭。 “真是短暂的一生。”她在黑暗中喃喃道。 25岁的自己，从大学毕业回来做了三年的护士，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与丧尸病毒的对抗中度过。一开始她也很乐观地认为这不过是新型流感那样的疫情，只要做好防护措施，等待科研人员研制特效药，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她虽然不喜欢看丧尸电影，但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至于电影变成现实，更是她从未想过的。 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她，会有一种病毒可以致人死亡后，掌控人的尸体成为捕猎活物的丧尸，她只会当成一个笑话然后表示礼貌地笑一下，然而现在她自己都被丧尸咬了一口，笑也笑不出来。 宁玉正睁着眼睛发呆了一会又有些睡意。正当她快失去意识进入梦乡的时候，门外隐约传来交谈的声音，让她清醒了不少。 “快去通知指挥中心……特殊感染者……情况……” 宁玉彻底醒了，她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正在向这处靠近。 “人怎么了？” “……变成怪物了……这是未曾见过的丧尸……” “武装动用……攻击力很强。” “还可以困住它一段时间……麻醉药。” “麻药生效后……研究中心……一定不能出岔子。” 也许是深夜，门外的人刻意压着声音说话，宁玉只能模糊听到一些内容，但是她马上明白了他们所说的是祝欣然。 “麻醉……绑带快困不住了。”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 “动用武警，完全控制后交给秦教授。” “准备好防具……” 宁玉将他们的话连在一起，推断出祝欣然一定是彻底异化成为那种怪物了。她不解地想，明明受伤更严重的是自己，为什么先一步成为怪物的是她。 就在这时，脖子处的伤口突然传来剧烈的灼烧感。 “啊！”宁玉忍不住痛呼，她感觉到灼烧感从伤口迅速蔓延至全身，剧烈的疼痛将她的神志淹没。 城西隔离区指挥中心内，一名护士神色焦灼地拨打内线电话：“秦教授，另一名特殊感染者也出现异常了！她突然开始挣扎……红外相机下看不清，好，我马上去做。”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宁玉再恢复意识，睁眼时已经不是原来的病房。床边依旧是记录她身体数据的医疗仪器，只是身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绑带。 “感觉怎么样？”一名头发半白的医者站在她身边。 宁玉还有些迟钝，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哪？” 医生说道：“这里是帝都科研中心，我是秦安国。” 宁玉沉思片刻，便想起来秦安国的名字在很多医学杂志上见过，是国家最顶尖的医学教授之一。 “我……睡了多久？” “三个月。”秦安国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姑娘，你听我慢慢说。” 宁玉压下心中的震惊，有些不安地说：“您说。” “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丧尸彻底失控，而你的家乡，东原成为丧尸的重灾区，政府已经组织百姓转移，但是伤亡仍然在增加。”秦安国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而诚恳，“更加令人始料不及的是，病毒的蔓延程度远远超出现在防疫系统能承受的极限。” 宁玉忍不住起身，却使不上力。 “你的身体长期无意识地沉睡，一时半会还没有恢复，不要勉强。” 宁玉无措地看向他。 秦安国是很多医学生只能在教科书上见到的医学泰斗，他所领导的团队曾经为华国顺利度过几次疫情作出很大的贡献。如果是以前，宁玉也许会激动中带着敬畏地向这位标杆式的大人物问候，而如今他的出现却带着如此噩耗。 宁玉艰难地用手撑起半边身子，靠着床头，一阵疲惫涌来，她还是执着地坐了起来。 “我，父母呢？” 秦安国缓缓摇头：“你异化之后便被作为重点观察对象转移到了京都。根据东原那边的消息，你的父母在你被转移后也服从政府组织撤离东原，但是，撤离的东原百姓到达首府江阳时，江阳丧尸爆发，他们在这次意外中失踪。” 宁玉脑中瞬间一片空白，许久的寂静之后，病房里才响起宁玉压抑的哭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她低垂着脑袋呢喃，再抬头时，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为什么会……我只是睡了一觉啊……” “哭，孩子。”秦安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的情绪有所缓和，他才叹道，“这个世界变了。” 许久，宁玉哭累了，情绪缓过来之后开始回想他的话。 “教授……我异化了？” 秦安国重新坐回椅子上，面前的女孩双眼通红，长达三个月的沉睡让她的皮肤看起来苍白透明。如果没有病毒的肆虐，这个孩子正是和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谈婚论嫁的年龄，他想。 “可是我，还活着？”宁玉拉开袖口，病服下的皮肤除了苍白之外没有任何异样，“您说的……病毒失控是怎么回事？” “你还活着，并且，你是最早被异种感染的人之一。” 宁玉迷茫地问：“异种？您说的是那天……我负责护送的那名病人？” 看到他点头，宁玉回忆起那名感染者的异样，确实不同于当时所见的其他病例。 “所以城东隔离区的意外是因为……异种的出现？”她问。 “没错。”秦安国解释道，“东原的隔离区首先出现了异种感染者，之后的几天，全国各地的隔离区都相继出现异种，以及被它袭击感染的病例。” 宁玉嗫嚅。 “与异种同时出现的，还有二级丧尸，它们都拥有难以理解的速度和攻击力，这是隔离区相继失守的直接原因。现在，我们国家约有三分之一的土地被划为丧尸区。在这些地方，感染人数都超过一半，幸存的人都被迫背井离乡撤往安全区。” “这……”宁玉慢慢消化这些消息，思绪犹如一团乱麻。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异种感染者的少数人并没有异化为新的异种，而是陷入漫长的沉睡。”秦安国看着她说道，“有些人睡了十几个小时，有些人睡了数天，而你是目前沉睡最久的，整整三个月。” 宁玉说不出话。 “这些感染者苏醒之后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奇异能力。有人可以在手中创造铁颗粒，有人口中可以喷火，还有人靠近植物就会催动其枝叶繁茂。”秦安国起身从不远处桌子上拿来一部手机，“从个例到普遍，几乎所有苏醒的异种感染者都获得了某种特殊能力。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却是末世到来后真正发生的事情。” 宁玉接过他递来的手机，上面保存了有关异种感染者的几篇学术文章以及新闻报道。 “时间差不多了，待会有我的学生来为你进行身体的复检。有什么特殊需要可以直接向他们转达。” 宁玉目送秦教授的离开，随即一页一页地翻看手机上的内容。半小时后，她的心情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已趋于接受的平静。 “末世……丧尸和异种……”宁玉轻生叹气，关上手机，“异能……我也有异能吗？” 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应声推开，一位女子在前走进来，身后还有两人推着一台不知名的仪器。 “宁小姐您好，我是科研中心的刘妍，负责你的身体康复和检测工作。” “您好。”宁玉礼貌地微笑，“这是？” 刘妍推了推镜框，面无表情地回答：“这是专门保存异种感染者血液和细胞样品的仪器。” 经过十几分钟的折腾，宁玉终于配合刘妍完成采样和检测工作。她倚靠在床头，轻轻擦掉额角的薄汗，看着刘妍等人准备离去的背影。 宁玉突然想到什么：“刘小姐。” 刘妍转身看她。 宁玉抿唇：“我可以吃东西了吗？” 帝都科研中心的内部实验室，秦安国正在与其他科研人员整理关于异种与丧尸的资料。 “从目前得到的证据来看，我们猜测是对的。”一名研究员说道，“早先异种出现时，就有人发现异种和丧尸会互相攻击，当时还认为是异种保留人体活性，才对丧尸具有吸引力。但是现在有足够的迹象表明异种对丧尸也具有主动攻击性。” 另一名研究员补充道：“换个角度，把丧尸和异种看作另外两种生物，它们之间的厮杀必然是因为食物链的冲突，于是就说得通了。” 秦安国沉吟：“猫会抓老鼠，但是老鼠会主动攻击猫吗？” “不会。”他的学生回答，“因此可以推断出，丧尸和异种并不是上下级食物链的关系，而是类似于猫与狗的竞争关系。” “这也只是猜测。”最先说话的研究员揉揉眉心，“我们依旧没办法困住二级丧尸和异种，那么最核心的研究就没办法进行。” 现在科研中心的团队全部合为一体，围绕着丧尸和异种的研究展开合作。但是由于丧尸潮的来势汹汹，许多地区的秩序也陷入混乱，大量有价值的数据和资料在混乱中丢失，这使得各方的工作进展都十分缓慢。 “叩叩。” “进来。” 门推开，刘妍带着一叠资料走来。 “老师，各位同事，这是宁玉的基因序列。”她把文件摆在众人面前，“这是目前我们团队收到以及测出的异能者基因序列。” “宁玉……好像是我们科研中心最后一名异种感染者。” “是的，她沉睡了很久。” 众人沉默地对比了这些基因序列。 片刻，有人开口道：“宁玉拥有的是全新的异能。” 秦安国向刘妍问：“宁玉的其他身体数据有什么异常吗？” “刚苏醒的时候还比较虚弱，这几天调养和复健后，已经恢复正常。” 秦安国点头：“待会去测试她的异能，过两天就把人送过去。” “老秦，军方又问你要人？”旁边一位与秦安国共事很久的教授问道。 秦安国闻言点头。 “军方那边能不能给我们留一个感染者？人醒了就带走，数据也不与我们同步，真当我们这是康复中心？”有人忍不住说了一句。 “军方有军方的考虑。”秦安国摇头，“他们可以抓到二级丧尸和异种并且将实验危险降到最低，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一名研究员也同意：“军队内部的那些家伙，能力和胆子一样大。” 有些人还是不服：“那他们还不如一开始就把感染者带走……” “行了，现在病毒肆虐，各方有各方的考量。”秦安国沉声打断，“刘妍，准备去测试宁玉的异能。” 刘妍点头，跟着他离开。 “老钟别计较这个了，隔离区失控后异种感染者已经不再由我们接手，这说明我们不用承担感染者失控的风险了。”有人劝慰，“况且，军方实验资料保密也不是第一次了，咱们把自己手头的事做好就行。” 被叫到的研究员哼声，扭过头不再说话。 病房这里，秦安国带着刘妍推门进来，便看到正在桌子旁发呆的宁玉。 “姑娘，最近感觉怎么样？” 宁玉回过神，他们已走到跟前。 “我们检测出你的异能是全新的种类，因此我们需要通过一些尝试性的实验，刺激你体内的异能。”秦安国给宁玉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谢谢。”宁玉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以我们科研中心所接收的感染者为例，异种感染者转化为异能者的人大概有七十二人。”秦安国解释道，“我们大致把这些异能分为可攻击型和其他类型，其中攻击型异能，例如创造火焰、金属这些，占了绝大多数。而我们总结发现攻击型异能多出现在身体应对危险的下意识行为中，因此我们将会通过催眠让你的大脑对你的处境作出危险的判断，从而激发你的异能。” 宁玉点头：“我会配合的。” 秦安国看她不似抗拒，便示意刘妍离开。 “孩子，明天你会被人护送到军方医院，这是上层的要求。” 宁玉微微皱了眉，又立刻释然。 “走，我带你去实验室。”秦安国察觉到这个女孩的沉默和乖巧，忍不住多说一句，“不要害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至少在没有伤害无辜之前，你都是我们的同胞。” 宁玉握紧手里的水杯，又抿了一口。 “我知道了，教授。”她轻声说。 当秦安国把宁玉带到实验室时，刘妍已经和同事准备好仪器和设备了。 “老师。” “秦教授。” 秦安国向两人点头。 宁玉看到所谓的实验室被一面玻璃隔开，里间只有一张椅子。 “姑娘，你坐在这里，戴上耳机。”秦安国领着她来到里间，“催眠之后，催眠师会通过耳机引导你的潜意识。别紧张，我会在外间等候。” “好。”宁玉应声坐在椅子上，发现这面玻璃是单向的，她看不到玻璃后的人。 秦安国离开里间，催眠师随之进来。 “宁小姐您好，请您放松，不要抗拒我说的话。”他说。 宁玉呼出一口气，靠在椅背。 “现在，请告诉你的大脑：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睡眠，你很快就会醒来。”他拿出一个怀表，垂在宁玉眼前，“看着这块表，放空自己的大脑。你有一些疲惫，你需要一次休息……” “真是传统的催眠方法。”宁玉失去意识前想到。 这是哪？宁玉睁开眼。 “这是阳江。”一道低沉舒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玉转头，看到父亲站在身边。 “爸？” 宁父皱眉点头。 “刚才是你说话？”宁玉接着问道。 “嗯。”宁父看了看周围，“我们一家三口跟着政府安排来到了阳江。” 父亲厚实的声音逐渐清晰，宁玉放下戒备：“妈妈在哪？” 宁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有些烦躁地说：“刚才我去领物资，让你妈妈在这里看着行李。回来的时候人就不在了，只给我发了条微信说有件东西丢了，她要去找，托了个人帮我们看着箱子。” 宁玉听了也不由得皱眉：“电话打了吗？那帮忙看行李的人呢？他知不知道妈妈往哪走了？我去找她。” “打了，没人接。”宁父拿起手机再次拨电话，“我回来的时候，这行李也没人看着，这叫什么事！”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宁父挂掉电话，眉头皱得更深。 “我去找人广播。”宁玉说完，就想转头离开，却被宁父拉住。 “你别去，我去。”他说。 宁玉疑惑地看着他。 “阿玉。”宁父神色复杂地说，“别忘了，你是异能者。队长刚才已经在催了，你有任务在身，还是以工作为重。” “异能？任务？”宁玉想了想，脑中好像对所谓的任务没有印象。 “没错，你是异能者，你有任务在身。” 父亲的声音又有些陌生，宁玉努力回想：“爸，我有异能？” “孩子，阿玉？” 宁玉抬头看向他：“你叫我什么？” “阿玉。”父亲回答得很快，“你的手机响了，你该去集合了。” 像是应证父亲所说，宁玉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来电提示。 宁玉接通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宁玉，来市中心，这里发现一级丧尸。” “……嗯。”宁玉的怀疑少了一些，“马上来。” “去，我会去找你妈妈，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父亲安抚地拍她的肩，像是曾经重复了很多次。 宁玉应声，虽然有些不舍，但还转头向市中心走去。她走着走着，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她回头看向父亲所在的地方，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在原地，向她微笑招手。 “阿玉，快去。” 她隐约听到父亲的声音传来。 宁玉放下心，也向他招手告别。 正当她转身时，眼角瞥见一抹青黑色。 “啊！” “丧尸！” 人群陷入混乱，众人推搡着逃离。 “快跑啊！” 宁玉攸地向回跑去，看到一只腐烂的丧尸正从父亲身上咬下一块血肉。 “不！”宁玉眦目欲裂，刹那间犹如置身冰窖，恍惚感到某种力量涌入双手。 一根五十公分长的冰锥在右手心生长，宁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根尖锐的冰锥从背后刺入丧尸体内。 “噗——” 冰锥毫无阻碍地穿破丧尸的胸腔，宁玉感受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入右手，丧尸应声放开父亲的身体，倒在一边。 “爸！”宁玉抱住父亲的留有余温的身体，哭得声嘶力竭，“爸！不要离开……爸……不要……” 宁父被咬下了半边脸，血流如注，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裳，这天地间仿佛就剩一片红。 “玉……”他另一边还算完好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开始涣散，“你……妈妈……” “爸……爸，爸？”宁玉泪如雨下，“爸，你别吓我，我还没找到妈，我还没……” 宁玉眼神一滞，她看到倒地的丧尸的正面。 丧尸还没有完全腐烂，尸斑遍布的脸上依稀还可以认出五官。 “……妈？”宁玉张了张嘴，吸了一口冷气，“妈……” 她爬到母亲旁边，可是母亲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温度，只剩下丧尸独有的腐臭。 “妈……妈，你去哪了？”宁玉摸着母亲露出颧骨的脸庞，“妈，我和爸都在找你，你以后不要乱跑了……我在找你……呜啊，我在找你啊……”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周围只剩下宁玉一个人，她也哭不出声了。她便这么坐在地上，抱着母亲的身体絮絮叨叨。 “你们两个别吵了……爸，你不准凶我妈。”宁玉抱起母亲的尸体，放在父亲的身边，“好了好了，妈，你也别嫌弃我爸了。没钱就没钱呗，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 “宁玉……”隐约有人在呼唤她。 宁玉恍若未觉，继续摆弄着父母的尸体。 “你们两个要是孽缘，就该早点离婚。离婚了，我跟谁都行，我可不怕什么后妈后爸的，我的性子要是真耍起狠来，谁也不能欺负我。不然，每天总看着你们吵吵闹闹的，我心里也不舒坦。” 宁玉坐在两人身边，微笑着说：“你们俩啊，谁也看不惯谁，但是谁都不舍得离。可是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对我就没有伤害吗？每次吵架，我劝什么都不听，久了，我都不想说话了。连自己的父母都听不进自己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重视我的想法呢？你们说是不是？” “宁玉。”那道声音更大了。 宁玉似是有所察觉，左右看了看。 “宁玉，醒醒。” “醒醒？我清醒着啊，不要打扰我和我爸妈说话，他们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宁玉皱眉反驳，像个幼稚的孩子。 过了一会，她又听见那道声音：“你在帝都科研中心，你忘了吗？” “帝都科研中心？”宁玉忽然觉得脑中刺痛，忍不住捂住头，“那是？啊……我……” “宁玉，快醒来！” “不……”宁玉痛呼，眼前一黑。 第三章 猎鹰基地 “不要！”宁玉呼喊，猛地睁开双眼，看到的依旧是那面玻璃。 脑中还有阵阵刺痛，她忍不住再次闭眼，略显疲惫地喘气调整呼吸。 “宁玉，感觉还好吗？”耳机里传来梦里的那个声音。 梦，催眠，异能。这些记忆重新回到她的脑海里，宁玉抬起眼皮，注意到地上散落的冰块。 “爸，妈。”宁玉忍不住流下无声的泪，梦中的情景太过真实，以至于她贪恋着那种另类的团聚，不愿意醒来。 玻璃后，秦安国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催眠师感受到他的重视，再次呼唤道：“宁玉，你怎么样？” “老师，不用太担心。有时候催眠对象的梦中出现难以割舍的人或事，即使他们醒来也需要一些时间过渡情绪。”刘妍扶了扶眼镜。 秦安国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宁玉，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宁玉缓缓抬起头，她依旧看不到玻璃后的景象，这几天醒来之后她总忍不住发呆，忍不住思考一些问题。她想，有些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很好。”宁玉敛下神色，又是她习惯示于人前的无喜无悲的模样。 外间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老师，是全新的冰系异能。”刘妍写下几行备忘录，“我们要不要把人留在这几天？” 秦安国微不可查地皱眉，说：“把资料全部传给军方，先把人留在这里养两天。” “好的，老师。”刘妍应下。 “你留在这里等宁玉休息过来，再把她带回病房。我去和军方沟通。” 里间，宁玉半眯着眼睛，像是在休息。 异能，冰锥。宁玉摊开右手，回想梦里的画面，只需两个呼吸，又有那种陌生的力量感涌上掌心。先是手心出现一层透明的薄冰，数息后逐渐覆盖整个手掌，她甚至可以细致感受冰晶生长时划过皮肤的颤栗感，直到一根二十公分长、三指粗的冰柱完整地出现在她手里。 “末世后，曾经的天马行空都变成现实了。”催眠师感叹。 刘妍不以为意：“刚才对宁玉的催眠出现什么意外？” 催眠师想了想，如实回道：“她在梦中的自我意识很明显，以至于我的引导差点让她提前醒来。” 刘妍轻轻点头，心里设计出几个关于异能的猜想和实验方案。 这厢，秦安国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李院士，麻烦通知一声。” “好的，请问您是？” “秦安国。” “好的，请您稍等。” 秦安国靠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按揉眉心，等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老秦啊，有什么事找上我这？” “是这样的。”秦安国正了正身子，“我们这边不是还有一位异种感染病人吗？” “是一位小姑娘是？她醒了吗？醒了就把人送过来。” “老李，我正想和你说这个事。这人能不能……” “哎，老秦，我这还有上头安排的两场会议，我得事先整理一下实验数据。” “你听我说，老李，我首先是一名医生，其次再是科研工作者……” “可是不管你是什么，你都要服从上级的安排。”电话那头的人打断他，“我知道你担心那些感染的病人被当做小白鼠进行封闭式实验，你担心那些孩子的身体受不来各种各样的折腾。” 秦安国抹了一把脸，没有反驳。 被叫做老李的人继续说：“我目前不能告诉你，我们这边所进行的研究内容是什么，但是我能向你保证，这些孩子都很好。军队那些家伙再疯，也有我拦着，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唉，行，还是老李你懂我。” “行了行了，别搁这跟我叨叨，赶紧把人送过来，不要耽误了我们的进程。” “我听说他也进了军区医院，你得多注意下，上层都想早点解决丧尸，这是好的出发点，可别让路子走偏了。” “我能不知道吗？你要信得过我。” “那我明天把人给你送过去？” “赶紧的。老秦，我先挂了。” 秦安国放下无声的听筒，眼神看向窗外浅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最终，他苦笑着摇头，把消息传达给刘妍。 第二天，秦安国亲自来到宁玉的病房，一路把她送到一辆军用汽车前。 宁玉浅浅地微笑道谢：“秦教授，这几天多谢您的照顾。” 秦安国摆手着说：“孩子，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我并没有帮上你什么。” 宁玉将他身后一些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最后依旧浅笑着上了车。 后视镜里，科研中心的建筑渐渐远去，宁玉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帝都依旧车水马龙。周围的商场广告屏上轮流播放着丧尸病毒感染的症状科普和商业广告，似乎只要那丧尸区的边界没有逼近人们的跟前，他们依旧可以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 宁玉慢慢收回目光。 一小时后，帝都郊区的一处军事基地，警卫兵看到有人从基地里走出，连忙敬礼。 “首长好。” 卫祈点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卫队长，在等谁啊？”不远处走来一位男子，向卫祈打招呼。 卫祈收起手机，淡淡地回答：“在等最后一位队员。” “第六小队又要加人了？” 卫祈没有否认。 “那我先进去了。”男子看他没有多聊的意思，也识趣地离开。 十分钟过去，卫祈终于等到那辆车，他迈开步伐走去。 “宁小姐，到了。”负责开车的士兵说。 宁玉道了声谢，便推开车门。 “你好，宁小姐，我是卫祈。” 宁玉抬头看向他，心里明白这是来接自己的人，军方的人。 “您好。”她微笑地说。 卫祈对车里的士兵敬礼表示感谢，随后对她说道：“麻烦先跟我来。” 宁玉顺从地跟在他身后，经过几座大楼，来到一间房门前。 “这是你的房间。”卫祈推开门，简单宽敞的单人间映入眼帘。 宁玉跟着他走进去，衣柜还是半开的，里面叠好了一些衣物，显然是对她的到来早有准备。 “需要我做什么吗？”宁玉直视他的眼睛。 卫祈微微点头，来到桌子前，拉开抽屉。 “这里有一份志愿书。”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宁玉，“这里是我国的第四军区猎鹰特战队所属基地之一，而我是猎鹰战队第六小队和第七小队的队长，目前暂归属于第四军区。” 宁玉接过这薄薄几张纸的文件，上面第一行便是“特殊战斗编制人员入伍志愿书”。 “这……”宁玉有些迟疑，“卫队长，您能告诉我原因吗？” 卫祈像是对她的疑惑早有所料，立即接着回答：“因为你的攻击型异能。” 宁玉抿唇：“如果我拒绝这份志愿书，我会被安排去哪里？” “军事医院。”卫祈直截了当地说，“短期内，在那里，你除了自由，什么都有。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异能对普通人的威胁，异能的概念也需要进一步分析并逐步向群众公开。” 她还是有些不解：“那您为何直接把我带来这里？你确定我会选择入伍？” “时间紧张。明天上午第七小队进行最后的身体检查，下午跟着第六小队出任务。”卫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你是这个期限前苏醒的最后一位异能者，也是唯一一名医护人员。为了小队的整体人员配置，我会尽力把你争取过来。” 宁玉听出他语气中的自信，这让她莫名产生一些逆反心理。不过，她还是接下那支笔，在志愿书上签了字。 卫祈确认了一遍志愿书，对她说道：“入伍特战员还有很多程序，但是你的情况特殊，只能日后完善。你先在这熟悉一下环境，新的手机在抽屉，晚饭时间我来找你。” 宁玉把人送到门口。 “麻烦您了，卫队长。” “对我不需要敬称。”他转身离去。 宁玉挑眉，目送他离开，便回到房间里。她把房间逛了一圈之后来到桌子旁，找到卫祈所说的新手机。 通讯录里已经置入了许多陌生人的号码，她翻了一遍，发现只有卫祈是认识的。除此之外，这部手机的软件也十分简单，市面常见的聊天软件都没有，只有专属军队内部的交流软件。 宁玉捣鼓了一下手机，把功能弄清楚之后便收起来，转而来到衣柜前。 衣柜里的衣服都已经被人折叠好，每个尺码都准备了一件，她拿起来轻轻闻了一下，还带着洗衣液的清香，看来这间房间确实是最近两天才让人布置的。 “第三小队，报数！” 宁玉推开窗，看到室外一处空地上，十几个人正在集合整队。 这是曾经在军旅题材的电视剧里才会看得到的特战队，宁玉想，原本她以为自己应该是被安排进新的实验室继续被观察和抽样，那对她而言，并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卫祈说错了，在没有被感染的人看来，参加特战队不仅比进入军事医院自由，听起来也更加体面，但是，作为最早一批感染异种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被观察和区别对待的命运，如同最初感染丧尸病毒的那些病人一样。 不过，宁玉心里又很快释然，国家在防疫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包括她的同事在内的各个行业的人都为抗击丧尸病毒付出了努力，只是为了大局着想，总要有人先付出必要的代价。 “沉睡太久，居然变得矫情了。”她轻笑着对自己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让被异种袭击过的人重新面对那些怪物，要做的思想工作并不简单。怯懦恐惧的队友往往会在关键时刻拖累队伍的安全，所以卫祈会让他们自愿选择，这样一来，参加特战队的人只会是少数。 至于参加的人，也许是一时之勇，也许是为了所谓的自由，也许是真的想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而对于宁玉来说，特战队员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能让她接触到更多的信息、能做更多的事。 在退缩和主动权之间，她选择主动权。 时间过得很快，宁玉把房间里的东西按照她的习惯重新整理了一遍，便到了晚饭时间。 “叩叩。” “请稍等。” 宁玉拉开门，见到卫祈站在门口。 “走，他们已经在等你了。” 宁玉应声好，跟着他下楼。 一路上，遇到的士兵都会停下来对卫祈敬礼，他也致以回应。而宁玉接收到的则是许多好奇的目光。 几分钟后，卫祈带着她走进食堂，来到一处餐桌前。 “队长好。”十个人陆续站起，向卫祈敬礼。 “你们先坐下。” 宁玉也不是初入职场的小姑娘，只需嘴角微微扬起，她便坦然接受其他人的打量。 “这是第七小队的最后一位队员，宁玉。” 卫祈说完，桌上的两个人先反应过来，轻轻鼓掌说着欢迎，其他人则是一副观望的姿态。 接下来就是卫祈轮着介绍早先入队的十个人，宁玉一一记下。 异种出现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相当于这些人入队最早不会超过两个月，别说队友之间应该有的默契，就连点头之交都不一定算得上，更何况每个人都经历了人生的变故，心态也有所变化。 宁玉扫视一眼在沉默中用餐的十个人，最后看向卫祈。他也有所觉地抬头，正好与宁玉的视线相撞。宁玉回以微笑，继续低头吃饭。 这样的小队，成立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卫祈作为一个兼任两个小队队长的人，打算如何带着他们完成什么任务。 宁玉咀嚼着白米饭，若有所思。 第四章 出发 晚饭之后，宁玉被卫祈送回宿舍楼，她除了发现第七小队的其他三个女生都在这一层楼之外，还发现其他楼层的房间并非单人间。 一路上卫祈没有说话，宁玉自然也不会开口。 直到宁玉的房间门口，卫祈公事公办地交代：“我会向你的手机发送关于第七小队和任务的一些资料。你来基地比较晚，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不适应的地方，可以直接问我。” “好。”宁玉应下。 “在这里，你可以去你被允许的任何地方。前提是，不能私自外出，不能影响到其他人的休息和训练，不能耽误第七小队的集合和训练，以及，绝对服从命令。听明白了？” “明白。” “如果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和变化，立刻通知我。” “好的。” 卫祈皱眉：“军礼，大学没军训过吗？” 宁玉顺从地敬了个比较标准的军礼。 “今晚好好休息。”卫祈对她的表现没有意见。他的引导工作完成，利落地转身离开。 夜幕降临，宁玉并没有出门熟悉基地环境的打算，而是在房间看着卫祈给的资料。 资料里解释第七小队是在科学家发现异能对一级丧尸具有针对性伤害之后，由军方实验室负责牵头成立的，成立的目的即是用来探索异能对于丧尸的特殊作用。 说白了，第七小队成立的最终目标是培养一批为消灭丧尸而生的力量，只是这支小队成立不过一个月，宁玉之前的十位成员都是这一个月内陆续加入的，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了解了第七小队成立的目的之后，所谓的任务也很好理解。从决策者的角度来说，想让第七小队的队员成长为一批具有特殊力量的特战队，只有异能还是不够的，没有人天生就是超级英雄，他们还需要实际的战斗和磨炼。至于负责引导他们的人，就是卫祈的第六小队。 资料中提到，第七小队的第一个任务是随同第六小队前往支援一座爆发丧尸潮的城市德明市。这座城市虽然位于安全区，但是根据两日前的数据传来，感染居民已经接近半数。 并且德明市位于华国中部，一旦这座城市被划为丧尸区，便象征着安全区的范围将被进一步缩小，而德明市与丧尸区之间的安全区将陷入被丧尸区包围的处境，这加大了中间地区的群众撤离时的风险。 因此，华国政府正在安排军队和医护人员紧急前往德明市，要求毁灭丧尸和撤离百姓同步进行。 如今，异能的出现是政府疲于应对丧尸时的惊喜，而第七小队的成立则是军队消灭丧尸的一次大胆尝试。 资料的最后简单说明了每个人的异能特征，宁玉把得到的资料看了两遍，确定没有遗漏的细节之后，便关掉了手机。 窗外又传来整齐的报数声，似乎又有某个小队正在集合准备出发。 宁玉活动了一下关节，就地做起了仰卧起坐。距离她苏醒不过五天，即使每天都注意饮食和复健，也只是恢复到之前身体水平的三分之二。 大约做了两个小时的复健，宁玉打开手机，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八分。 洗澡洗漱之后刚好十点睡觉，她想。 四十分钟后，宁玉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拿起手机看时间，还有两分钟到十点。 “第五小队报数！” “一，二，三，四……” 宁玉趁这两分钟，便走到走廊看看，正好遇到楼下有队伍集合，他们每个人都穿着特制的作战服，左臂上佩戴象征特战队的臂章。宁玉知道，那是猎鹰特战队的标志，她的衣柜里也叠放着一套。 这个基地的人员全部归属猎鹰特战队，特战队之下又分为几个小队，每个小队加上队长有十到十一名队员。 宁玉看着他们有纪律地整队上车，低头瞧了眼手机，正是十点。她正准备回房间睡觉，转身时却看到从另一栋楼走来的卫祈。 “滴滴滴——”手机震动，宁玉打开便看到一条紧急通知：“第七小队全员收拾必用品，五分钟之内下楼集合。” 宁玉立刻进房间，她翻找了衣柜只找到一个小行李包。 “是我傻了！哪个部队出任务会拖着行李箱。” 宁玉把叠好的几件衣物放进行李包，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点零三分。她看向衣柜里，还有折叠帐篷和折叠睡袋没有被带进包里。于是她又赶紧挑出几件衣服，把这两样东西塞进去，此时行李包的内部空间已经告急。 “这是？”宁玉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展开后里面有一个标签写着“多功能折叠饭盒”。 最后宁玉在手忙脚乱中把所有必需品都装进行李包，再抬头时已经是十点零七分。 “第七小队！最后给你们三分钟！”卫祈在楼下喊道。 “卫队长，不是说明天集合吗？”宁玉听到楼下房间有人也大声问出自己的疑惑。 卫祈面色不善，没有回答。在他面前，第六小队早已在三分钟内整队集合完毕，每人都面无表情地跨立不动。 宁玉背着包小跑下了五层楼，在第六小队一侧站着，在她之前，第七小队已有两人收拾好东西下楼集合了。 “最后两分钟！”卫祈沉声喊道，“第六小队听我命令，上车。” 宁玉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两分钟很快过去，庆幸的是第七小队所有人都在最后时间内下楼集合。只是有些人头发还湿漉漉的，有些人腰带是歪的。 卫祈冷声命令：“第七小队，上车。” 负责把他们运送到机场的是高篷式的军用卡车，第七小队上去十个人之后还有空位，但是卫祈没有坐下，而是站着。 “你们的外套呢？”卫祈扫视众人，“臂章不要了？不把自己当做特战队的人了？” 他的话无人敢回答，几个人都默默打开行李包翻出外套。 “队长，现在正是六月，而且大家还满头大汗，能不能等几分钟再穿？”坐在旁边的男子说道，宁玉想了想，是一位拥有火系异能的人。 听到他发声，也有几个人放慢了穿衣服的动作。毕竟大家刚从四五楼匆忙收拾跑下来，脸上还流着汗，谁都不想把自己捂在严实的外套里。 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宁玉为了腾出行李包的空间，已经把外套穿上了。比她更快下楼的两人在站着等其他人的时候，汗水就已经干了，因此很快换上外套。 卫祈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他重复道：“我说，把外套换上。” 其他人听出他的强硬，也没有继续磨蹭，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满。 “方英卓。”卫祈说。 “到。”这是刚才说话的火系异能者。 卫祈与他对视，说：“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回答我。” “你是队长，我是队员。”方英卓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 “所以，你服从我的命令，有什么问题吗？” “报告队长，没有问题。”方英卓顿了一下，“但是，我认为我可以适当提出我的意见，并且保留对你的命令的质疑。” 卡车行驶着，突然轧过一块石头，车上众人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卫祈依旧稳当地站在众人中间，宁玉看到他好像是轻微地笑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 “你可以有自己的判断，也可以提出意见。”卫祈沉声说道，“但是我只会挑有用的话来听。你还得明白，命令执行的迟疑是有代价的，以及这个代价，你是否担得起。” 方英卓语塞，其他队友也不敢出声。 “你说得对，卫队长。”方英卓说完，低头打开行李包，拿出外套穿上。 宁玉看了他一眼，转而移开视线，望着车外发呆。 卫祈看了手表，说：“明天的任务被紧急提前到今晚。任务的大概内容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你们要做的就是听指挥。如果有害怕丧尸和死亡的，现在可以说出来，到达机场之后，还有机会送回去，否则到了德明市，一旦有人不听命令或者临阵脱逃，别怪我不给面子。” 没人开口，卫祈又说：“最后问一次，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宁玉轻声回答。 “你们没吃饭吗？回答我。” “没问题。”其他人稀稀拉拉地回应。 “没什么问题。” “……” 宁玉抬眸看他也不似生气，依旧冷着脸扫视众人。 十几分钟后，车子到机场停下。 “第七小队，下车。”卫祈率先跳下卡车。 宁玉下车后看了一眼时间，十点五十一分。看来今晚是要通宵执行任务，她想。 “还在看什么？还不上飞机？”卫祈呵斥一个站在车子旁不动的人。 那人宁玉是有印象的，那是比她先下楼的两人之一，一名金属系异能者，叫做王彦。 “队长……” 卫祈大步走到他跟前：“有话快说。” “我，我还是回去……”他歪着头，不敢看其他人的眼神，“我会拖后腿的，我……” “行，上车。”卫祈语气没有变化，“跟着卡车回基地，别说废话。” “好好，谢谢队长。” 卫祈并不想听他的感谢，干脆利落地转身上了飞机。 飞机上，两个小队分开坐在两列，而卫祈则是去机长室沟通。 过了一会，飞机开始起飞，宁玉挪了挪屁股，准备闭上眼睛养养神。 “第六队、第七队，听我说。”卫祈从机长室出来，站在走道上。 宁玉渐渐有些睡意，又被声音惊醒，她正了正身子，认真听他说话。 “德明市的机场已经沦陷，我们无法直接在那里降落。”卫祈说，“因此，所有人做好降落准备，一个半小时后按顺序跳伞。” “啊？跳伞？我们还没训练过……”第七小队传来质疑声。 “闭嘴。”卫祈直接打断，“第六小队每人负责携带一名第七小队的人员，把人给我安全带到地面。” “收到。”第六小队的人齐声回应。 卫祈看向刚才说话的人：“有心血管疾病、精神疾病或者肢体伤残吗？” “……没有。”那人回答。 “你待会第一个跳。”卫祈无情地命令。 “……”那人垮着脸应声，“收到。” 宁玉揉了揉脸，翻出一块压缩饼干慢慢吃着。 “哎，你叫宁玉是？”身边的一位妹子戳了戳她。 宁玉回答：“是的，你是林若安？” 林若安点头：“你待会要睡觉吗？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你说。” “就是我想小眯一会，麻烦你一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宁玉听着没问题，便答应：“嗯，可以。” “谢谢哈，一定要记得哦。”林若安对她笑了一下，然后闭上双眼直接入睡。 宁玉咬下一小块饼干，看向窗外的云层。 一小时后，宁玉轻轻拍了拍林若安，发现她纹丝不动。 “林若安，醒醒。”宁玉多用了几分力，依旧没能把人叫醒。 “怎么了？”刚去热水间打水的卫祈正好经过。 “队长，她睡着了，我叫不醒。”宁玉老实回答。 卫祈皱起眉头，问道：“什么时候睡的？” “一个小时前。她让我一个小时后叫醒她。” “出任务在即，她敢睡觉，你敢答应。”卫祈语气有些不善，“我发给你们通讯器里的德明市地图看了吗？居民宅分布图记下来了吗？” 宁玉抿唇，他说的通讯器就是手机，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塞进包里了，自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接收到了德明市地图。 “你既然答应了负责把人叫醒，你就继续。”卫祈说。 “收到。”宁玉应道。她侧身先用手放在她的颈动脉上探查心跳，简单确定没有异常，然后尝试按压人中。 片刻后，林若安终于睡眼惺忪地醒来。 “嗯……啊，队长怎么在这？”林若安看到卫祈，一下恢复了大半意识。她转头看向宁玉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弄不明白情况。 卫祈看她没有意外，也放下心：“以后准备出发做任务的时候，不要睡觉。” “收到。”林若安用力点头。等卫祈离开，她便放松了身体。 “你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宁玉对她说道，“以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吗？” 林若安拍拍自己的脸，回答说：“有啊，也不经常。不是我想添麻烦，有时候真的太困了，顶不住。” 宁玉若有所思，她记得这人是精神系异能，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哎，你是哪里人？”林若安清醒了点，便想和她聊一会。 “安江东原人。”宁玉答道。 “我是青麓木寨的。”林若安拿出水杯喝了两口，又清醒了些，“没想到你还能跟着我们出任务。” 宁玉正打开通讯器翻找德明市地图：“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都知道准备出去做任务了，你进队太晚，没有参加训练，按照常理应该留在基地比较妥当。” “你们参加什么训练了？”宁玉顺着她的话问。 林若安也找到德明市地图翻看：“一些体能训练，射击课和格斗技巧之类的。这是我参加的，比我进队更早的人还训练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宁玉点头。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宁玉沉默了两秒：“护士。” “啊，你是曾经在东原抗疫第一线的护士？”林若安语气里多了一些敬佩，“那你一定很勇敢。没有像你一样的人替我们挡在前面，也许这个世界沦陷得更快。” 宁玉忍不住看着她的脸，眼中的欣喜和敬意不似作假。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什么。”宁玉摇头。 林若安也不追问，继续说：“哎，我猜测也许是因为你是医护人员，而且有丰富的经验，所以队长才会让你跟队。” 她说的话和卫祈之前说的理由相似，宁玉表示赞同：“你说的有道理。” “那你还会害怕丧尸吗？” “应该不会。”宁玉说道，“害怕是没有用的。” “确实。”林若安点头，没有再提出话题。 两人看了一会地图，便感觉到飞机的下降。 卫祈迈大步走来，大声命令道：“两个小队按照你们各自的编号分组，601负责带701跳伞，以此类推。” 宁玉看了一眼第六小队的人，正好十个，那么自己作为711编号，应该跟谁？ “711宁玉。”卫祈走来。 “到。” 卫祈把一套装备递给她：“我来带你。” “收到。”宁玉回答，低头穿上跳伞装备。 “第六小队的记得检查好两个人的降落伞和护具，不准有疏忽。” “报告队长。”第六小队的一位女兵出声。 “说。” “我负责的707已经回基地了，我可以负责带711。” “可以。”卫祈点头，随即对宁玉说道，“你去跟着她。” 宁玉应下，来到这位女兵的身边。 “来，妹子，我帮你看看护具穿好了没？”编号607的女兵绕着宁玉左右看了看，“行，没啥问题。” “多谢。”宁玉礼貌地说。 “客气啥，叫我莫姐就行。”她爽朗地说，“我们队长还要背着物资跳伞，带着你不一定能绝对保证你的安全。反正707跑了，我带着谁也是带。这有两根特制的扣子，到时候我俩贴着，有事我垫背，放心。” 宁玉心里感谢，在她的帮助下把其他装备戴上。 “刚才说没有进行跳伞训练的703，出列。” 一位男子一脸不情愿地站出来，对应的603队员也跟着。 卫祈替他再检查了一次装备，拍拍他后背，像是给他一些鼓励。 “603，务必把人安全带到地面。” “603收到！” 众人等了两分钟，机舱传来机长室的广播：“卫队，降落点到了。” “603准备。”卫祈一把拉开舱门，“跳！” 几个人按顺序跳下，很快便轮到宁玉。 “607准备。” 宁玉紧张地放慢了呼吸。 “跳！” 宁玉身体前倾，随着重力落向机舱外。 高空的风很冷冽，但是她仍然努力睁开眼，远处弧形的天际线在黑夜中泛着灰蒙蒙的光，仿佛只要把地球翻过一面，就可以看到光明。脚下密密麻麻的深灰色建筑犹如棋盘，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其中，在她眼里逐渐放大。 很美。她在心里感叹。 第五章 避难所 呼啸的风刃从脸颊刮过，宁玉双手紧紧抓着身前的行李包，直到莫姐拉开降落伞，下坠的速度减缓后，她才感觉好受些。 “玉妹子，有没有什么要紧的？”莫如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咳咳……”宁玉刚开口说话，就被逛了一嘴的冷风。 “哈哈，你第一次跳伞这么镇定就比很多新兵蛋子厉害了。”莫如燕毫不吝啬地夸奖，“一点钟方向那栋亮着灯的居民楼看到了吗？待会我们在那楼顶落地，做好准备，我要解开扣子了。” 等两人离楼顶还有十米的时候，莫如燕慢慢解开两人之间的活扣。 “记得翻滚减缓冲击……就是现在，跳。” 宁玉心里估算这三四米的距离，咬牙抬手护住头部，不过一个呼吸之后，她的双脚先着地，随后脚掌借力让身体倾斜，侧着就地翻滚了两下，才缓过这冲击力。 “呼——”宁玉喘着气，此时她跪趴在地上也顾不上形象，因为那一阵翻滚确实消耗了很多的体力。 “玉妹子，没事？”莫如燕拖着降落伞走过来。 宁玉慢慢撑着身子想站起来，脚踝却传来剧痛，让她往前一踉跄。 “扭到了？”莫如燕收好降落伞，伸手扶着她，“药品都在队长那，能不能坚持一会？” “可以。”宁玉忍痛站起。 “第六小队收到请回答，是否安全降落。”耳机传来卫祈的声音。 “601安全降落。” “602安全降落。” …… “607安全降落，711脚部疑似扭伤。” 莫如燕扶着宁玉来到楼顶出口，还没等她敲门，便有人打开。 “你们是谁？”打开门的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水果刀，一脸警惕地问道。 “我们是支援德明的猎鹰战队第六小队。”莫如燕指了指自己的臂章，“请问这是德明市政府的职工家属楼吗？” “你们就是今天副市长说的支援部队？”男子把手电筒照了过去，瞧了一眼臂章，“不好意思，有些紧张过头了。今晚副市长有安排，让我在屋里开灯守夜让你们安全降落。” 莫如燕点头表示理解。男子让出通道，让两人进了楼里，同时他也注意到走路不便的宁玉。 “这是我队友，她跳伞的时候扭到脚踝，你们这有没有一些冰块？” 男子听了有些为难：“这……我们现在连照明都是间歇性供电，更别说冰箱了。” “莫姐，我们先和队长汇合。”宁玉说道，“我不是很疼。” “第六小队注意定位，全部往607处集合。” 莫如燕听到耳机里的声音，心里放心了一些。 “队长和其他人正在过来，我们先慢慢下楼。”莫如燕转头对拿手电筒的男子说道，“我们先集合，多谢。” 男子摆摆手：“我们还等着你们把我们救出去，是不是只要把机场清理了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莫如燕点头：“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她打开肩上的照明灯，搀扶着宁玉下楼到三层，就与卫祈相遇。 “711情况怎么样？”卫祈示意莫如燕把人扶着就地坐下。 宁玉摇头：“有纱布吗？我可以自己处理。” 卫祈翻出背包的纱布递给她。 宁玉坐下台阶上，接过纱布。她拉起裤脚，简单查看了自己的情况。 “还好，只是软组织扭伤。”她轻声说。 一念间，异能催动，宁玉手里便多了几块碎冰。她简单冰敷之后，摸着旁边的楼梯扶手站了起来。 “可以走了吗？”卫祈问。 “走。”宁玉放开扶手，自己走了两步。 冰块可以减轻痛感，但是走路还是有些吃力。卫祈走在最前边，莫姐在身后，宁玉不想耽误其他人，所以暗自咬咬牙努力跟上卫祈。 “607。”卫祈停下脚步。 “到。” “拿着。”卫祈解下身后的一个行李包给她，转而背对宁玉着说，“上来，麻利点。” 宁玉抿唇，也没有矫情。 “第六小队第七小队所有人，分散向政府办公楼移动，不要打扰避难的居民。” “收到。” 宁玉在他后背上，听到他下命令，一时还有些不解，为什么汇合之后还要分散移动？当她从居民楼出来，看到空地上密密麻麻的帐篷的时候，她心里被震撼到了。 “这些是……居民？”宁玉怔愣着，却不小心把心里的话低声说了出来。 卫祈背着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些帐篷。而更多的人甚至连帐篷都没有，只能铺上一层被子，露天而睡。莫如燕把肩上的照明灯关了，靠着月光慢慢前进。 她看了有关德明市现状的一些资料以及地图，知道现在德明市幸存的居民集中在五处，其中一处就是现在的市政府办公区内，有家属居民楼和办公大楼可以安置人员，也有围墙和铁丝网阻挡低级丧尸。但是真实进入这些避难所之后，幸存者的艰难还是超出她的想象。 由于发电站无人管理，现存的电量是用一些少一些，所有人的供电资源都被市政府严格管控。清冷的月光是夜晚唯一的光源，包括生活物资和卫生间等公共资源都成为最稀缺的东西。 除了政府办公区这处，还有四处市区内的学校也被紧急搭建成避难所。即使国家每天都会派飞机投放食物和药品，但是这对于德明市市区内明确统计出来的三十万幸存者来说，依旧是捉襟见肘。 宁玉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同胞，她看到一位母亲神色麻木地给自己的孩子喂奶，但是自己也食不果腹，奶水又怎么会充足，孩子饿得嗷嗷哭，旁边熟睡的丈夫被吵醒，一把抓起她的枕头砸了过去，再烦躁地翻了个身捂住耳朵，继续睡去。旁边没有帐篷的其他人也被吵醒，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母子俩，最终没有做什么。 卫祈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他从两床被子之间的狭窄空地走过，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避难居民的枕头和头发。有一些人还没睡，有的坐在被子上发呆，有的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长官……”卫祈经过还没睡着的人的身边时，突然被叫住。 卫祈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 那个人看他像是不想理会自己，竟直接大叫：“长官！你干嘛背着我的女儿！” 宁玉一愣，听不明白他的意思，她也不认识这个人。 “长官啊！你也救救我！你也带上我离开！”那人竟直接追了上来，嘴里高呼着，“你要带我女儿去哪？你也救救我啊长官！” 卫祈脚下加快速度，显然这个人的精神有些失常，他并不想惊起更多的人。 “什么长官？”又一个人站起来。 “那是当兵的，他来救我们了！” “他们带着包，是不是有吃的？” “长官，长官……” 卫祈眼看人群出现了骚乱，甚至有人把前路也堵住了，一些耐不住饥饿的人听到有食物就三人成群地走过来把他们围住。 “你们先散开！我们还有要紧事！”莫如燕呵斥几个伸手想抢行李包的人。 卫祈身前还有一个行李包，于是也有几个人围着他，只是碍于他的性别和气场，还不敢动手。 “你干什么！”宁玉喝道，刚才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触碰她的腰，她手里下意识地凝结出冰块。 卫祈换单手托住宁玉在身后，右手瞬间拿出手枪对准正前方的一个人。 “让路！”他沉声命令。 “你……”被对准的人有些不敢相信，“你们是保护我们的，你们怎么敢……” “砰砰——” 枪声响起，全场立刻鸦雀无声。 莫如燕冷脸举着手枪，枪口冒起淡淡的白烟，对准的却是夜空。 “杀人了啊！” “当兵的杀人了……” 围上来的几个人又一哄而散。 “队长，你们那边发生什么了？”耳机里，第六小队的人问道。 “没事，有不理智的群众出手抢夺物资。”莫如燕收起手枪回答，“队长背着711，没法开枪，我直接鸣枪警告了。” 卫祈也收好枪，继续往前走，单手拿枪无法上保险，因此他也没有打算真的开枪。 “队长，我们已经到达办公大楼下，副市长已经在这里接应我们了。” “嗯，我们也快到了。”卫祈回复。 宁玉攥着手里的碎冰，也不再看周围。 几分钟后，三人终于走到集合地，两个小队的人和副市长员已经等了一会了。 “卫队长，您好。”副市长上前伸手。 卫祈慢慢把宁玉放下，然后上前客套地握手。 “你好。”他淡淡地说。 “那个，卫队长，刚才你们没有伤到居民。” 卫祈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我们不会做这种事。” “那就好，那就好。”副市长尴尬地应道，“那你们要不要今晚先上楼休息一会？” 宁玉被莫姐搀扶站在一边，她看到办公楼里的地上也是人满为患。 “不了，今晚我们直接跟上第四、第五小队，争取把机场和避难所之间的道路尽快清理好。”卫祈拿下身前的行李包，放在地上，“这是我们小队带来的药品，其中包括最新特效药，对感染两小时内的病人有抑制异化的效果。711留在这里，负责医治这里的幸存者，607负责她和药物的安全。” “607收到。” “711收到。” 副市长听完他的命令，语气里多了几分感谢：“真是多亏了你们。” 卫祈示意莫如燕把之前那个行李包递给他。 “副市长，麻烦腾出一处房间专门让711面诊，明天就把消息放出去让群众知道，记得维持好秩序。” “好好好。”副市长认真地应下，“我这就安排。” 卫祈打开通讯器，时间显示是一点二十一分。他环视一周，确认人员到齐。 “其他人，出发。” 宁玉和莫如燕目送十九人离开。 “两位姑娘，跟我来。”副市长唤道。 莫姐一手拿起地上的药品包，另一只手搀扶着宁玉跟上。 德明市，清晨的曦光照常从东方落下。 政府办公区内也有人陆陆续续醒来，早起的人已经来到办公楼外，等待早餐的发放。 办公楼一楼的一处办公室，被副市长安排给宁玉和莫如燕。她们昨晚熬夜核对卫祈给的药品的使用说明，后来还是宁玉执意要求下，莫如燕才去睡了三小时。 宁玉用通讯器做临时的笔记本，记下了一些药品的特别事项，有一些特效药是最新研制的，她要结合自己曾经作为护士的临床经验，给药物做一些标明。 脚上裹着的冰块还有一些，似乎异能产生的冰比普通冰块更难以融化，宁玉专注地做事，也没有注意到。 “别挤别挤，先来先得，排队排队！”门外传来人群的吵闹声，似是有政府人员搬着食物去门口分发了。 “怎么了？”莫如燕被吵醒，她揉了揉眉心，向宁玉走过来，“玉妹子，你一晚上都没睡？” 她看到宁玉眼下的青黑，不禁有些心疼。 宁玉摇头：“我不困，这些药品已经熟悉了，待会就要给他们面诊。” 莫如燕来到她身后，用手轻轻给她按揉太阳穴：“刚才我睡前看了一眼手表定位，队长他们已经接近第四小队了，想必现在一定汇合了。” “我们的任务是恢复机场的通行，但是我们要怎么做？”宁玉有些疑惑。 “搭建通道。”莫如燕和她解释，“如同建立避难所一样，用现有的能用的材料把丧尸隔离在外。” “但是避难所这里的围墙是现成的，队长他们是要建立新的围墙？” “是的，需要铁丝网之类的障碍物。不过，那还不够稳固。” 宁玉眼神一闪，立即接上她的话：“异能。” 莫如燕点头，肯定地说：“你来的时间晚，之前我们已经做了一些实验，发现异能除了攻击之外，还可以有很多令人惊喜的用途。比如目前所知的金属系异能可以创造金属墙，但是一个人的异能有限，具体怎么实施还得看队长的安排。” “异能不能无限使用？” “不能，异能者会陷入虚脱。” 宁玉若有所思，这时门外传来哄闹声。 “医生在哪？” “在哪？哪个门是开的？” “别挤别挤，排队！” 宁玉明白这是通知了群众可以看病的消息，因此有人急着来面诊了。 “莫姐，帮忙把桌子移到窗子边。” “好。” 两人有些费劲地把实木的办公桌移到窗边，窗子打开就是办公大楼外。 莫如燕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把门打开放人进来容易造成混乱，所以还不如开个小窗口简单面诊，如有重症再转移进房间仔细检查。 宁玉把药品包放在桌底，然后打开窗，对着外边的人唤道：“现在可以看病了，有不舒服的可以过来。” 莫如燕打开这处房间的门，看到走廊里一些推搡着找医生的人，她大声提醒：“看病的去外面窗口排队。” 听到她的话，人群一下散开跑出去，还有几个人快步走过来，一手拉住即将关上的门。 “你们想干啥？”莫如燕眼神瞬间冷下来。 另一个人歪着身子朝房间里张望，却被莫如燕挡住了视线，他有些不耐烦地说：“医生是不是在里边？让她赶紧出来，先给我大哥看看腿。” “看腿？”莫如燕反问。 “昂……对，看腿。”那人见她似乎有些同意的迹象。 “看腿啊……”莫如燕像模像样地点头思考，“看你大爷的第三条腿也不是在这看的，建议去男科！” “嘭——”门被狠狠地关上。 门外的几个人愣了一下，刚才说话的男人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拍了一下旁边人的脑袋。 “你说你，你怎么不用力拉门呢！这就给她关上了？你没吃饭啊你！” “邓哥，我真没吃饭……”刚才拉住门把手的人有些委屈地说。 宁玉正努力说服窗外的人群有序排队，听到关门声，疑惑地回头：“莫姐，怎么了？” “没事，一群小朋友。”莫如燕摆手。 宁玉放下心，看到窗外的人已经排好队了，她慢慢安抚道：“别挤，第一位先来，没吃早餐的可以先去领早餐。” “你就是医生？快帮我看看，我今天早上起来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心跳快蹦出来了一样。”一名男子几乎将脸贴在窗户的防盗网上，焦急地问着。 宁玉问了他最近的症状以及所做的事情，家族病史和往曾病历，最后得出结论：“你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男子一愣：“真的？” “真的，现在找个阴凉点的地方睡个回笼觉还来得及。”宁玉说，“另外你可能还有些焦虑性的失眠，是不是最近醒得很早？” “……确实，那不心里总想着醒早一些排队领早餐吗？” 宁玉诚恳地看着他说：“这里的情况我也明白，但是我这里没有安神作用的药物，所以还要靠你自己调节。” “哎，哎好。”男子挠头走开。 下一位来的人是一名中年妇女。 “您好，你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吗？” “我就来拿点跌打伤药之类的，我孙子磕到膝盖了。” “有伤口吗？” “有点破皮，结痂了已经。” “好的。”宁玉弯腰翻找出一瓶药酒递给她，“适量擦一些。药品有限，还请您记得还回来。” “行行。”妇女接过，点头应道。 目送她离开，宁玉喝了口水，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宁玉又看诊了几个人，直到有一名发热病人，她便出了房间到室外查看。 “医生，在这。” 宁玉小跑着过去，看到一处树荫下的被子上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已经昏迷不醒。 “我是他妈妈。”一名女子上前解释道，“我儿子他今天早上和人出去找物资了。” “找物资？”宁玉蹲下探了探他的体温，“他什么时候晕倒的？出现发热症状多久了？” 母亲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一个小时前回来的，那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异常，他自己也没发现伤口。” 宁玉皱眉，用手按压男子的几处肌肉，感觉到一些硬化的征兆。 他母亲继续补充地说：“大概是四十分钟前他觉得头晕，我们以为他是没吃早餐，所以赶紧让他吃点面包，然后吃着吃着他说吃不下了。差不多是二十分钟前他就晕过去了。” “知道了。”宁玉面色凝重，“我先回去拿药，你把今天早上和他一起出去找物资的人全部叫来这里。” 宁玉转身跑回房间，门却是半开的，她还能听到莫姐生气的声音。 “你们几个牛犊子，也敢当着我的面进来抢药品？回去找你娘多喝几口奶再说。” “莫姐？”宁玉推开门，便看到三个男子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莫如燕看到是她，就解释刚才发生的事：“这几个人就是我和你说的一群小朋友，想要你去给他们道上的大哥看个病，发现你出去了，以为我一个人好欺负，就想几个人闯进来抢药。年纪轻轻不学好，认什么大哥，幼儿园毕业了吗？” 莫如燕还觉得不解气，走过去一个个多踹了一脚。 宁玉听了也有些气，但还是知道室外发热的病人要紧。她正想跨过地上这几个人走到窗边，便听到身后轻微的推门声。 “玉妹子小心！” 宁玉闪身躲过身后的人的手，莫如燕也反应很快，三步作一步地来到她身边，一脚把人踹出两米远。 “一伙的？”莫如燕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之前堵门的人之一。 “莫姐，交给你处理。外边有个疑似感染的病人，我要马上过去。”宁玉无心教训他们，她找到昨天卫祈所说的特效药，抬脚离开房间。 “好，等会我拿着药品包出去跟着你。”莫如燕应道。 宁玉拿着药盒来到之前的树荫下，男子身边的空地上已经围了几个人。 他的母亲还在，对宁玉解释说：“这几位就是和我儿子一起出去的人。” 宁玉看了一眼他们，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虽然政府严禁避难所的人外出，但是食物和资源总是稀缺的，因此就会有极少数胆大的人冒着危险出去寻找物资。 “你们自己交代今天早上的经历，特别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以及昏迷的这个人有没有遭遇什么异常。”宁玉的语气有些冷，她虽然可以理解这些人的外出理由，但是依旧无法同情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 她说完这句话，便单膝跪下更加仔细地查看昏迷男子的状况。部分肌肉出现硬化，体温高于正常，这是初步异化的症状，并且很有可能就是异种感染。 宁玉快速地为他注射了最新的特效药，按照药品说明，这款药只针对感染两小时内的病人具有百分之八十的异化抑制率。 做完这些，宁玉发现那几个人居然没人说话。 “你们没听到我的话？” 在场的四个男子有些为难，有一位最先开口：“不是我们不想说，只是他现在是不是感染了？感染了就别留在这。” “感染了并不会马上变成丧尸，而我需要知道他具体感染的时间，这是为了救他，而不是害你们。”宁玉沉下声调。 四个人看了彼此一眼。 “我们五个是早上四点半左右约定一起去外边的超市里搜找食物。”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时候守夜的都睡着了，所以没人拦着。” “超市离这里大概七百米，我们进去之后就分散在货架之间拿东西。”最先说话的那人补充道，“大约是找了十来分钟，我们只在一楼找，时不时也碰面。我没有看到他，直到最后我们在超市前门汇合。” 宁玉听完，依旧有些疑惑：“首先我有个问题，七百米的距离，你们走过去差不多需要十分钟，来回就是二十分钟，再加上超市里停留了十分钟，你们都没有发现丧尸吗？” 这四个人先后摇头。 宁玉又问道：“那谁在分散之后又遇到过他？” “我。”另一个人出声应道，“我在经过超市后门的时候看到他在翻找食物，然后我还看到有人和他争执了几句。” “其他人？” “不是我们一起出来的这五个中的一个。但是我确定他是人，我确定，很正常的人。” 宁玉眉头皱得更深，再问：“争执了什么？” “回来的路上有提到几句，他说是别的避难所的人来抢食物。” “玉妹子，咋的了？”莫如燕拿着药品包过来。 “一名感染病人。”宁玉轻声回答。 莫如燕立马正了神色，问：“情况严重吗？” “百分之八十的抑制率。”宁玉微不可查地轻叹，“只能先观察。” “医生。”母亲突然朝宁玉跪下来，“救救我儿子，救救他……” 宁玉连忙扶起她：“不用这样，您先起。放心，我已经给他注射最新的特效药了。” 这位母亲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目光中又有了期待。 “是不是我儿子有救了？” “……是。”宁玉缓声说道，“您先站起来。” 似是被她安抚到，这位母亲慢慢起身。 “你没骗我？” “我不会，我不会骗你。”宁玉重复地说，“麻烦再让我检查他的身体，可以吗？” 母亲点头，滚烫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滴在宁玉的手上。 宁玉松开她，再次跪下来检查病人的身体。 “这……医生，我们要不要把他先绑起来？”之前一同出去搜寻物资的人问道。 宁玉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检查病人的双手，最后，她在其左手臂上发现有一处极为浅细的痂。 会不会是外出之前？宁玉心里思索着，重新向那人确认地问：“你们确定整个过程没有遇到丧尸或异种？” “我们确定。” “玉妹子，这件事我们需要通知副市长。”莫如燕低声说。 宁玉点点头，她环视了一眼周围，有些人一边吃着手里的早餐一边盯着这里，如果不及时把感染者转移，万一出现异化，可能造成骚乱。 “你们过来一个人。”她对那四人说道。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站出来一个人走到宁玉跟前。 “麻烦请你帮个忙。”宁玉瞧了一眼情绪不太稳定的病人母亲，低声说道，“帮忙把这件事传达给副市长，他在办公楼三楼。事情原委告知之后，让副市长放心，这里有我守着，一小时后感染者如果有异常，我会立刻处理。” “好。”那人顺从地应下，转身离开。 “你们三个可以离开了，记住，不要制造恐慌。” 等到人走了，宁玉转头唤道：“莫姐，我们把他抬进之前的房间。” “来。”莫如燕把药品包背在身后，来到感染者的脚边。 两人合力把被子和人一起抬起，小心避免撞到其他人，慢慢抬到房间里。感染者的母亲也跟了过来，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好了，先安置在这。”宁玉擦擦额上的汗珠，她还没有进食，又通宵看了药品说明，此刻也有了些乏力感。 “医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这位母亲语气带上一些恳求，“只要能让我儿子多一些希望，我都尽力去做。” 宁玉摇头，接过莫姐递来的压缩饼干：“先别太担心，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房间里陷入沉默，宁玉稍微吃了饼干充饥，听到窗外有人呼喊她看病，便又走过去继续看诊。 时间一点点过去，副市长收到消息之后有亲自下来询问情况，只是不敢进入房门。宁玉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把一些问题交代清楚后便让他回去。 计算着一小时到了，宁玉走到床边检查感染男子的身体。 他的母亲在一旁紧盯着她的神色，问道：“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宁玉感受手上传来的按压感，硬化的肌肉并没有扩大，这说明初步的异化被抑制了。 “他暂时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像是想起什么，又说道，“恩人，可以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以后我和我儿子一定亲自报答。” 宁玉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地说：“我不是什么恩人，现在他还平安，多亏了最新的特效药。况且我是军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那……那，我叫黄梅，我儿子叫陆俊浩。我知道现在我们母子俩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以后若是有需要我们的时候尽管来找，我们绝对不会拒绝。” 宁玉浅笑着点头。 “玉妹子，咱队长说待会第四小队要退回办公区这处避难所补充物资，让我们尽量接应一下。”莫如燕复述了耳机里卫祈的命令。 “好的。”宁玉应声。 正当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前往卫祈所说的接应地点时，窗外却出现了骚乱。 “丧尸！异种！” “天啊！快跑，救命！” “快让我们出去，里面有异种！” 莫如燕和宁玉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震惊。 “什么丧尸？”黄梅愣愣地问。 两人迅速来到窗口向外瞧去，室外的人群都似热锅上的蚂蚁四处逃散，但是宁玉还是一眼从人群中发现异种突兀的身影。 第六章 逃过一劫 莫如燕将行李包打开，很快组装出一把冲锋枪。 “玉妹子，你们呆在这，我去吸引它。” 说完，她把自己随身的手枪递给宁玉，打开门离开。 “所有居民，不要乱不要乱，躲进楼房里！”副市长在楼上用扩音器大声呼喊。 宁玉心里有些不安，她把门反锁之后，快速来到窗边。她看到莫如燕已经出了办公楼，暴露在异种的视野里。 莫如燕是不可能直接和异种单打独斗的，那无异于送死，她要做的是将异种的注意力吸引，将其引出避难所之后再想办法脱身。 人群已经四散，但是异种却没有追着那些人撕咬。室外的场地变得空旷，宁玉一眼便看到异种膨胀的身体，脑中立刻警铃大作。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到对方将目标锁定了自己。 “砰砰——” 枪声骤然响起，子弹穿过异种的身体，在它身后的榕树树干上留下弹孔。 “吼——” 异种看样子被她莫如燕怒了，四肢着地朝办公楼狂奔而来。她反应也很快，迅速朝大门移动，她的速度比异种稍慢一些，但是她离大门更近，只要她能成功把它吸引出避难所，那么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宁玉看到莫如燕很快来到大门处，而异种却不是如她们所料想的那样追着她去，而是朝自己这处窗口而来。 电光火石之际，宁玉把玻璃窗拉上，异种的拳头随之而来。 “嘭——”玻璃窗应声碎裂，玻璃碎片洒得房间满地都是。宁玉侧身躲过一些，却依旧被划出几道浅痕。她眼里出现震惊，三个月前她遭遇速度型丧尸的时候，那几个腐烂的东西纠缠救护车许久，连车窗都砸不烂，而异种竟可以直接打烂玻璃。 淡淡的鲜血味更加刺激异种进食的欲望，它嘶吼一声，却被窗口的防盗网阻碍，暂时无法进入房间。 远处的莫如燕骂了句脏话，抬起枪扫射几发，试图吸引异种过来，但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异种似乎对房间里的人异常执着。 究竟是异能者还是感染者？莫如燕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缘由，耳机里传来卫祈的声音：“607，想办法把异种吸引出避难所，第四小队即将到达支援，务必减少居民伤亡。收到请回答。” “报告队长，有异常。异种无法被火力吸引，此刻正试图进入房间，房间里有711和一名感染者。” 莫如燕的话传到第六小队每个人的耳机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第六第七小队对应的01、02，立刻回政府办公区避难所。”卫祈吩咐道，“现在赶回去可能来不及，但是尽量做到减少伤亡和处理善后。” “收到。”众人应下，左右分开行动。 这厢，宁玉和异种陷入僵持，但是这种僵持是短暂的，因为铝制防盗网对于异种来说并不算什么阻挡。 眼看防盗网即将被硬生生地扯烂，甚至镶嵌在墙上的用以固定的钉子都被异种巨大的力道拉扯出来，宁玉脑中想起莫如燕的话，眨眼间，她手里已经覆盖了冰霜。 “吼——”异种冲着宁玉大吼，异化的身躯足足有两米多，还保留人形的五官挤在那些膨胀的肌肉中间，显得十分骇人。 宁玉额头的汗水打湿了碎发，但是她手上动作依旧不停，双手源源涌上力量感，晶莹剔透的冰墙逐渐填满窗口的每一个缝隙。她的冰是有灵的，随着她的意念而生，同时又可以让她感知到冰块生长时所触碰到的每一个细节。 宁玉没有时间熟悉这些感觉，此时防盗网已经摇摇欲坠，她在用自己的命来赌，赌这些冰块能否拦住异种片刻。 不过是几个呼吸时间，防盗网便被异种最后一下用力扯烂，甩在地上。此时窗户还没被冰墙完全封住，宁玉已经有些虚脱，她一咬舌尖，努力封住窗口的最后一角。 时间没有站在她这边，异种扬起肿胀的拳头，向着冰墙用力锤击。 “嗯——”宁玉闷哼，她刚才双手抵在冰墙之后，也被这巨大的撞击力的余波震得身形一歪。她知道这其中的一半原因是自己身体的虚弱，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冰墙挡住一击之后没有出现裂痕。 室外的莫如燕暂时停止了射击，但这不代表她要就此旁观。军方对丧尸的弱点做了更加大胆的研究，找到了目前唯一能用现有武器消灭它们的方法，那就是用密集的子弹打断它们的四肢或者脊椎，使这些怪物失去行动能力。 虽然目前对于异种的研究并不顺利，但是军方仍旧相信这个方法对异种也有一定程度的伤害效果。 莫如燕当然也知道这些实验结果，她毫不犹豫地调整射击角度，对准异种的左腿，按下扳机。 一板弹夹很快用完，莫如燕快速换上新的弹夹。异种依旧没有被她的火力吸引，它上半身完全挡住窗户，如果莫如燕选择射击它的手臂骨，子弹很可能射穿肌肉并对冰墙造成伤害。于是射击它的腿骨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莫如燕半眯着眼仔细瞧了异种腿边的水泥墙上的弹孔，异种与丧尸腐烂露骨的身躯不同，异种的肌肉会夸张地膨胀，以至于它们骨骼结构也异于人类，因此她不能直接判断出它的腿骨位置，只能借助弹孔推测。 “子弹可以穿透异种的肌肉，但是不能直接穿透它的骨头。”莫如燕心里重复道，再次瞄准，“应该是这里。” 一通密集的子弹射入异种腿内，莫如燕看到它的身躯轻微向右晃了一下。 虽然莫如燕找到了腿骨的位置，但是宁玉这边却陷入新的危险。冰墙在异种的疯狂锤击下，开始出现裂缝。宁玉咬牙，抽动身体里的力量，不断用新的冰填补这些缝隙，可是她感觉到了身体的极限，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再继续使用异能，她会死。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急速运转，推测她放弃冰墙直接离开的可能性。但是她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她直接离开，身后的黄梅母子俩怎么办？她不敢确定异种的目标是自己，如果真正目标是感染的陆俊浩，那么自己就是他们生命的最后防御。不管宁玉是医生还是军人，她都做不到把病人丢下的决定。 “嘭——”又是重重的一击打在冰墙上，宁玉来不及修复的边角已经开始碎裂掉落。冰墙生长镶嵌入窗口的四条边框，因此才可以牢牢挡在宁玉身前，替她抵消了大部分的伤害。如果边缘开始碎裂，那么她的处境更加危险。 宁玉把嘴唇咬破，鲜血刺激她的味蕾。她能听到莫如燕持续不断的枪声，她必须拖延时间。 窗外，莫如燕又换上新的弹夹，对准异种的左腿骨扫射。终于在几十发子弹的密集射击之后，异种的左腿出现扭曲，而它上身不断用力，加快了腿骨的折断，双腿失去平衡，异种向左倒去。 窗内的宁玉感觉到异种突然停止了攻击，她不敢松懈，调用着异能继续修补冰墙。 果然，做左腿骨的骨折并不能阻止异种的进攻，它剩下的三条肢体胡乱地甩动，左手碰到窗沿的刹那，便借力站起。只是它的身躯过于沉重，一只腿无法支撑，转而倒向右边。 最终，莫如燕看到异种用原本人类的右腿和右手支撑它立起，而仅剩的左手依旧拍打着冰墙。这样的画面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对于避难所内的居民来说，却是毕生的噩梦。 莫如燕抬起枪瞄准，异种的身体太过高大，即使它以如此怪异的姿势立起，它的左手依旧可以够得着冰墙，所以莫如燕依旧无法直接射击它的左臂骨。 “那姑奶奶就打断你的右手。”莫如燕在心里默念。 房间里的宁玉稍得喘息，又感觉到来自冰墙外的锤击，只是力道相比之前弱了一些。她撑在冰墙后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只是仍旧固执地不肯离开。 “赌一把，再赌一把。”宁玉心想，“防守已经到了极限，那主动攻击呢？” 宁玉再次调动全身的异能，她渐渐感觉到四肢的疼痛。 新生的冰沿着被击裂的缝隙生长，来到冰墙外侧，宁玉犹如多了一只眼睛，看到了直直拍来的巨掌，冰锥毫不畏惧地迎上。 “噗——” “吼——” 冰锥刺穿异种左手，它像是突然有了痛觉，疯狂地挥舞它的左手臂，似乎想要甩掉这部分肢体。 “医生，医生……”身后的黄梅发现房间外渐渐没了动静，她也慢慢从惊吓中回过神，有些畏惧地来到宁玉身边，“你怎么样了？” 宁玉无力回答，双手缓缓从冰墙上滑落。在她双膝跪在满是碎玻璃渣的地面前，黄梅反应过来扶住她的身体。 宁玉借着她的力气又站了起来。 “医生，你没事？” 宁玉微微摇头，冷汗浸湿了她的碎发，流进她的眼睛，刺激出一些眼泪。她此时穿着猎鹰特战队的作战服，严实的外套被汗水浸透，却侥幸留住一些温暖，让她的身体情况不至于太糟糕。 两人在冰墙后站了一会，都听到外面异种的嘶吼，但是它好像失去了攻击的能力，过了许久都没有再次攻击冰墙。 比起宁玉和黄梅受到冰墙阻碍的视线，莫如燕能把所有的变化看在眼里。她看到冰锥穿透异种的手之后，它的身体在扭动中失去平衡躺倒在地，用右手疯狂地拉扯那只受伤的左手，最终左手连同手臂被右手整条撕扯下来，落在不远处。 莫如燕看到只剩下右手右腿的异种，异化之后的手臂与腿一样长，头颅更像是挤在四肢中的肉球。它身上还挂着几块布料，很难想象，在几天前，它还是可以和任何人说说笑笑的人类，而现在却像是被拔掉六条腿的蜘蛛，用仅剩的两条巨大的肢体拖着身体挣扎。 办公区避难所里静谧得诡异，仔细听才会听到居民楼里此起彼伏的哭声和呕吐声。 莫如燕压下生理的不适，扣动扳机，将异种剩下的两条肢体打烂。 把两板子弹都打完了，莫如燕看着只能细微抽搐的异种，忍住呕吐的冲动，快步跑进办公楼。 “玉妹子。”莫如燕想推开门，却忘记门被反锁了。 门内，黄梅把宁玉扶到床上，便赶紧去开门。 “玉妹子，你怎么样了？”莫如燕大步上前，检查她的身体，“应该是异能透支了。” “什么……什么异能？”黄梅这才注意到几乎封住整个窗口的冰墙，她之前也看到了，但是恐惧使得她无心思考这些冰从哪里出现，现在危机解决，她忽然发现这处疑点。 宁玉的体温低得可怕，但是她眼眸微阖，还保持着一些清醒。 “我是607，现在异种已被解决，711出现异能透支。”莫如燕向卫祈报告这里的情况。 “第四小队马上到达避难所。01，02原路返回。”卫祈命令道。 随后，莫如燕小心翼翼地喂宁玉喝下一支营养液，又把她湿透的外套脱下，换上自己的外套，再把人抱在怀里试图温暖她。如今人类对于异能者的研究远不如丧尸和异种，因此面对异能透支的情况，她也不知道什么办法快速治疗。 “……莫姐。”宁玉无力地说，“多谢。” “别说话，不要和姐客气。”莫如燕皱起英气的眉，过了一会她的通讯器收到第四小队的消息，他们已经进入办公区避难所。 莫如燕把宁玉慢慢放在床的另一边，把行李包里的折叠睡袋拿出来当做简易的被子给她盖上，然后对黄梅说道：“我出去看看，马上回来。” 窗外想起脚步声，莫如燕从窗口的缝隙望去，正是第四小队的人围住异种的尸体查看，她也抬脚离开。 “报告，第六小队07根据队长命令在此留守。”莫如燕对领头的人敬礼。 方远航，即第四小队队长，也朝她回敬军礼，问道：“你知道这只异种的来处吗？” “目前只知道是避难所内部出现的。当时我正在室内收拾东西准备接应你们，室外突然出现骚乱，异种此时已经出现。”莫如燕如实回答。 方远航环视一周，四处都是散落的被褥和帐篷，可见当时人群的荒乱。 “先不探究这个。”他沉声命令道，“第四小队，01、02结伴巡逻四周，其他人四散寻找伤员。” “收到。”九名队员应声四散开来。 “带我去看感染者和异能者。” “跟我来。”莫如燕转身朝办公楼走去，方远航紧跟其后。 推开房门，黄梅立即站起来，有些局促地说：“长官好。” 方远航朝她点头，便把视线转移到床上的两人。陆俊浩仍然昏迷，而宁玉一直保留着意识，在他进来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两人的情况已经从卫祈那里得知，方远航也没有多问。 “莫姐。”宁玉轻声唤道。 “我在，怎么了？” “现在几点了？” 莫如燕看了手表：“七点三十二。” “麻烦，扶我起来。”宁玉慢慢撑起身子，莫如燕也赶紧上前扶住她，“他需要每隔一小时注射一次特效药。” 在几人的目光中，宁玉稳住身形，慢慢把药物注射入陆俊浩体内。 同一时间，方远航听到耳机里队友的汇报：“报告队长，避难所四周围墙，铁丝网和障碍物未出现缺口。” “报告队长，一号居民楼找到两名伤员。” “报告队长，二号居民楼有四名伤员。” “报告队长，三号居民楼找到三名伤员。” …… 随着队友的消息传来，方远航的面色逐渐凝重：“我们找到一些受伤的人，711还能坚持吗？” 宁玉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我没问题。” 方远航心下对宁玉多了几分的肯定，说：“走。” 宁玉跟在两人身后离开，到了室外的场地，她看到四肢被打成烂肉的异种尸体，心里涌上怪异的感觉。她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被集中在一起的伤员。 “方队长。”办公楼上的副市长姗姗来迟，“您终于回来了。” 方远航朝他点头当做回应，直接地说：“我的队员告诉我避难所的围墙等建筑没有缺口，意思就是异种来自于避难所之内的居民。你作为这里的负责人，有没有发现疑似感染的受伤人员？” “这，这个……”副市长看向别处，“有，这应该是有的。百密终有一疏，这避难所的人是最多的，我又是百姓的父母官，我……我看到有人想进来，我不能不放啊。” “我想听的不是理由。”方远航冷下脸色，不怒自威，“你以为有了理由，你就没有责任了吗？” “这……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如燕打断他：“异种的异化过程一般不会超过三十个小时，把这个时间段内接收的幸存者名单整理出来，然后逐一排查。” 副市长一哽：“事已至此，还需要追究谁是异种吗？” “废话真多。”方远航不假辞色，“除了这件事，你还能做什么吗？” 副市长再度哽住。 莫如燕也没有太多耐心地解释：“这只异种具有明显的攻击目标，我们要探查其中的因素。” 副市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方远航一个眼神镇住，他尴尬地假咳两声：“那我去楼上拿文件。” 另一边，宁玉仔细查看和询问了每个人的伤口和情况，给他们做了消毒和包扎。 “这是所有的伤员了吗？”宁玉转头问。 “这是居民楼里找到的伤员，其他分散在外的还在找。”方远航答道。 宁玉柳眉微蹙，说出自己发现的疑点：“这里十五人受了外伤，但是无论新旧，都不是异种造成的。” “你确定？会不会是他们当时慌乱中也记不清怎么受伤？”方远航也皱起眉头，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如果真的没有其他人被异种袭击，那么异种的目标性太过明显，就好像……只是为了某个猎物而来。 “被异种袭击后伤口会有比较明显的恶性感染，并且现在距离异种出现已经过了五十分钟，感染者一般会出现体温异常，晕厥以及肌肉硬化等症状。”宁玉一口气解释完，“但是，他们都没有。” “报告队长，避难所全部搜查完毕，未发现散落伤员。” “回来集合。”方远航对众人说，“目前搜查的结果来看，没有被异种袭击的居民。” 宁玉眼神一闪，她知道这句话意味着房间里三个人必定有一人是异种的目标，而且是唯一的目标，这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或者昏迷的陆俊浩。 有什么可以让异种放弃作为食物的普通人类转而执着地想要进入房间呢？ 宁玉看向不远处的异种尸体，完全异化之后的怪物是不会流出鲜血的，与其说是尸体，不如说是一团还会轻微蠕动的烂肉。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宁玉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把眼神移开。 第七章 异能丧尸 “方队长。”副市长拿着一本登记本走下楼，将本子递给方远航，“这是最近两天接收的幸存者名单。” 方远航接过看了一会，便将这些名单看完了。 “两天接收七个人，都是昨天进来的？”他问道。 副市长擦擦汗，回应道：“是的是的，他们是一起来的，领头的被叫做什么大哥之类的。” 莫如燕与宁玉对视一眼，转而问他：“那人呢？” “这，我也不清楚在避难所的哪里落脚了。”副市长一脸为难。 “找。”方远航的意思很清晰，让他用挨家挨户地喊人。 副市长老脸一红，他混上仕途那么多年，很久没人敢这么直接地命令他。而现在末世如此，即使他的官阶比方远航等人高上几层，他也不得不摆出尊敬的态度。可他却不知，事实是不管他有没有更高的官位，方远航都不会和他客套。 “副市长，喇叭。”莫如燕提醒道，“不要浪费时间。” “好好，我这就去。”他点头应下，正准备转身上楼。 “等下，你们找的是我大哥吗？”一位受伤的人突然出声。 众人的目光转向他。 似是发觉自己所说的话的重要性，他咽了咽口水：“如果你们说的是昨天进来的人，那应该就是我们。” “你身上是新伤，你们其中有谁受伤更早？”宁玉问。 那人老实回答：“我大哥，他的腿发炎了。”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我们才知道的，然后他让我们在避难所找一些幸存的护士来给他看腿。” “现在他在哪？”宁玉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那人指了指远处的尸体：“就是它。” 所有人的目光一沉，副市长脸上的汗更是流个不停，他急忙解释道：“方队长，我真不知道啊。他们进来的时候，我们都盘问了，如果他受伤的地方是不能直接看不见的，他又不愿意说，我们也没法知道啊。” “先把这些伤员安置在安全的地方。”方远航不愿意听他废话。 第四小队闻声而动，莫如燕这边却听到卫祈的消息：“607，马上跟着第四小队支援通道。” 她看了一眼方远航，对方神情正常。相比队员之间的耳机交流，小队之间只能通过通讯器沟通，方远航看上去没有收到消息，这间接表明了卫祈那边事出紧急以至于来不及求助。 “方队长，通道那边有情况，需要我们紧急支援。” 方远航闻言，顿时觉得棘手。他们回来是补充弹药和物资的，现在还正安置伤员，必定要耽误一些时间。 “所有人动作快点，马上补充弹药，建材不用拿，以最快速度回到通道。” 宁玉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知道自己暂时用不了异能，身体还虚弱，去了也是累赘。她上前把药品包递给莫如燕，说：“莫姐，带上特效药，在手臂上、肩胛骨下十公分处注射。” 莫如燕点头：“你在这好好休息。” 宁玉默然，如果身体允许，她其实更想跟着去支援。但是没有如果，能够让卫祈手下两个小队都需要支援的危险，她再去也是拖后腿。她看着莫如燕和方远航离去的背影，猎鹰战队全黑色的特战服在此时看来是如此的帅气。 宁玉收回自己的视线，一步一步地走回办公楼。 所谓通道，指的是从办公区避难所附近开始建立的简易路线，终点即是德明市的机场，办公区避难所也是几处避难所中最接近机场的一处，大约为十五公里。 德明市原本有三百五十万的人口，丧尸彻底爆发后避难所还有十万人还未来得及转移。而现在据统计，德明市的丧尸数量至少有一百七十万，这一百七十万的丧尸分散在市区和市郊，它们大多都是只能近距离感应活人的低级丧尸。虽然模样恐怖，但是行动速度慢，攻击力弱，军方预测对通道建设的影响并不大。 真正能影响军队的是异种和速度型丧尸，现在，研究员又把这类丧尸称为高级丧尸。异种拥有惊人的速度和攻击力，但是数量相对较少，而高级丧尸在庞大的低级丧尸基数下，即使再稀少也是异种的数十倍。只是高级丧尸的速度和力量依旧弱于异种，军方曾经进行实验确定异种和高级丧尸无法破坏特制的铁丝网。 此时距离德明市机场沦陷仅仅过去了一天，作为先遣的第四第五小队已经用这种特制的建材在避难所和机场之间搭起一公里的通道。原本按照计划，随着第二天第六第七小队的到来，通道建设速度会更快，再加上后续部队的接替，通道最迟也应该在六天内搭建完成。这也是考虑丧尸干扰之后的计划速度，包括卫祈等人在内都相信，只要建设过程没有纰漏，这项任务可以顺利完成。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异种和丧尸的集体袭击。 通道中部地段，卫祈的第六小队在最前方掩护第七小队和第五小队撤离。相比缺少训练的第七队和工作更久的第五队，第六小队还有一些体力，理所应当地承担起掩护的任务。 通道里很窄，只能恰好容许三人通行。第六小队一边往后走，一边举枪射击四周的异种和丧尸。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第六小队在通道最前方守住出口，并负责向前延展铁丝网。铁网也是由军方改造设计的，最前端有磁铁条吸附，从而保证出口封闭。第五小队在身后指导第七小队用异能加固通道，同时搭起铁丝网下的骨架，使其更加稳固。 通道两旁时不时有路过的低级丧尸察觉活人的气息，然后拖着腐烂的身体靠近，也会被第六小队的人打断脊椎。 这看起来顺利的任务直到异种和高级丧尸的到来而停止。 两只异种首先从左右两侧扑向铁丝网，它们速度之快，以至于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建筑物之间的残影，铁丝网便受到重击。 通道里的骨架都有螺钉固定在地上，因此没有被轻易击垮。但是第七小队的不少人还是被吓倒在地。 “别慌，都起来。”卫祈大声说道，“第七小队先撤。” 卫祈相信铁丝网可以承受异种的攻击，但是他不会拿队友的生命来赌，更何况他们如果不离开，一直与异种在此对峙，短时间内的高频攻击会降低铁丝网的耐久程度，通道建设速度也会减慢，实在得不偿失。 第七小队的人听到命令，一个两个都拔腿跑远，有几个腿软站不稳的也被第五小队的人扶住带走。林若安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那些怪物，亦步亦趋跟在最后。 “嘭——” 又是一声撞击，却是在他们的头顶响起。 第七队的人纷纷惊恐地尖叫，而第五队的人也有被吓到，不过很快作出反应，他们用瞄准镜对准通道上的丧尸射击，却发现附近高楼上站着多达十几只的高级丧尸。 “糟糕！”第五队的人骂道。 卫祈自然也发现了周围的丧尸，多年的从军生涯不允许他慌乱：“01，02垫后，其他人火力掩护撤离。” 头顶上又是几声巨响，三四只丧尸从高楼跃下，即使它们已经失去肌肉和水分，它们从十几米高的楼上坠落而下的冲击力依旧能把整个铁丝网通道撞得摇晃几下。 林若安用力咬唇试图让自己保持镇静，她是精神系异能，目前她只知道自己可以隔空操控一些小物件，并且还有更为敏锐的五感。她最初的位置在第七小队的最后一个，原本身后还有第五小队，但是有几个人因恐惧而走不动路，第五小队的人都跑到前面背起人撤离。 林若安渐渐成为最后的一个，但是她也渐渐冷静下来。恍惚间，她感觉身后有两团异常明亮的光源。她转身看去，身后两百米外还有卫祈等人在射击。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异种和丧尸都包围第七队和第五队，而没有一只袭击通道出口处的第六小队。 众人来不及思考这样的怪异，卫祈正在等待队员检查通道的出口是否稳固。 “队长，好了。”601说道。 “走。”卫祈利落地转身，却看到林若安惊异地指着他身后。 “小心！”林若安呼叫道。 可是还是晚了，几根手指粗细的藤蔓从铁丝网的孔隙中钻进通道，趁众人转身的一秒，飞速生长缠住距离最近的602。 601快速举枪射击铁丝网上的藤蔓，却不慎被脚下的藤蔓缠住拉倒在地。 “啊！”602痛呼，双手捂住颈部，却挡不住黑绿色的藤蔓对他的脖子的缠绕。 “救人！” 不等卫祈命令，第六小队的其他人马上试图把藤蔓和队友分离。有些人用匕首切割，却无法割断枝条，有人用冲锋枪对准一处射击，几发子弹之后，枝条终于断开，然而新的枝条又重新缠上来，同时他们自己也随时遭遇藤蔓的侵袭。 “607，马上跟着第四小队支援通道。”这是卫祈抽空说的一句话，这也是很多第六小队的队员听到他们的队长的最后一句话。 林若安神色慌张，她无法告诉其他人她所看到的两处光团，那也许是人，也许是丧尸，她也说不清楚。她可以看到他们正从一座建筑里走出，数不清的藤蔓也正从那座建筑里生长出来。 “藤蔓……植物，异能……”林若安猛地往后跑，并呼喊着，“火系异能的人回来救人！方英卓！” 第七小队的人还没跑远，仅仅三四百米的距离，林若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他们这里。 “方英卓，贾鹿仁！”林若安尽力地奔跑着，她的话也渐渐清晰，“卫队长遇到植物系丧尸，需要火系异能回去救人。” “吼——”一只异种追着她跑来，贴着铁丝网不断嘶吼。 “走啊！怎么不走了！”贾鹿仁被停下来的第五小队的人堵住通道，厉声喊道，“我不是火系异能，你们让开！我要回去！” 第五小队的人皱眉，给他让路。 “01，02，03护送他们回去，其他人跟我接应第六队。”第五队的队长命令道。 “不行！”林若安跑到他们跟前，喘着气说，“丧尸有异能，植物系……只能要火系异能去对付它。” “丧尸有异能？” “快让我们回去！别在这里废话了！” “啊！这只异种好恶心！” “我走！别拦着我！” 撤离的脚步一旦停下，便有很多人陷入恐惧和慌张。 队长当机立断地说：“火系异能跟我回去，其他人撤走。” “不，我走！”方英卓瞪大双眼，粗声反驳，“我只听我队长的命令，不是你的命令。卫祈让我撤，我就撤。” 林若安不可置信地说：“你……你不救人？卫队长需要你……” 回答她的只有方英卓的背影。 随着第七小队的人都离开，通道中部的丧尸也追他们而去。第五小队的人来不及思考这种奇怪的现象，立刻跟着林若安回到最初的通道出口。 林若安来回奔跑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再回到出口处时，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她和第五队的所有人。 数不清的藤蔓爬满了铁丝网，几乎让这一段通道陷入黑暗。601抓住腰上的藤条，试图与之抗衡，但是脚上的藤蔓已经慢慢顺着大腿缠上他的后背；602的情况更糟，他被脖子上的枝条紧紧勒住在铁丝网上，林若安回来时便看到他的双手慢慢无力地垂下。 卫祈和其他人的情况也十分危险，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被枝条缠绕着，短时间脱不开身。 “你们怎么还回来了！”第六小队的一个人大声吼道，林若安认识他，他正是负责自己安全的604。 “救人！” 第五小队的人开始想办法把他们救下来，但是他们也遭遇了和卫祈一样的困境，想救人的同时，自己也被藤蔓缠住。 林若安看到一根藤条从一侧袭来，她立刻调动自己的异能，隔空抓住这根藤条，使其不能再靠近自己。 “快走，快走啊！”604推开一名正在帮助他的队友，“再不走，我们谁都走不了！命最重要！” “快……你们走……”第六小队的另一个人在窒息的痛苦中逐渐死去，卫祈忍住不去看他，他自己也已经做好接受死亡的准备。 第五小队的队长打断自己身上的一根枝条，面色沉重地命令道：“我们走。” 他心里明白，如果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弃猎鹰的任何一个人子弹有限，但是，这些藤条过于诡异，如果再不离开，那么真的一个都走不了。 林若安看向重重藤蔓之后的身影，对方似乎也感觉到她，下一秒五六枝藤条突然朝她袭击。 “吼——”一直追着林若安不放的异种突然大声嘶吼，却不是对她，而是朝着重重藤蔓之后的那道身影。 那些藤条奇异地停止了攻击，林若安惊疑不定之时，她发现一些藤条都有退却的趋势。 正准备强行拉走她的人也愣住了：“队长，藤蔓退回去了。” 第五小队的人都止住脚步，发现有一部分的枝条松开之后，立刻回去解救最近的几个人。 “队长……”701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藤蔓已经缠上他的气管，但他仍努力地抬起手，“门……开关……” 林若安看向他指向的通道出口的门，所谓的开关就是两根二十公分粗的磁铁柱，两根磁铁用一条铁链简单捆在一起。这样的开关对于人类来说形同摆设，但是却是轻装上阵的猎鹰小队能动用的有限材料中能做到的最稳固的门锁。至少在之前的一天内，第四第五小队曾确认这个简易至极的门锁可以抵挡住异种和高级丧尸的莽力进攻。 但是现在，这两根简单而笨重的磁铁柱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吸附状态分离。 “这是……”林若安呆呆地看着一根细长的藤条从磁铁柱之间穿过，不过三秒便生长到一根手指粗，顺着磁铁蔓延到铁链上，“异能的力量。” 这是人类不曾见过的力量。 第七小队的人也曾对异能的使用进行过一定的训练。例如，林若安就反复使用她的异能隔空控制大小不等的物体，以及前段时间她发现自己拥有比别人更敏锐的五感；方英卓也能够生成拳头大小的火团，并使其持续燃烧较长时间…… 林若安认为异能的使用也仅限于此了，即使攻击型异能对丧尸具有特殊伤害，但是在数以百万的丧尸面前，也只能当做使用次数有限的保命手段。 可是现在却有一只异能丧尸用事实告诉她，异能的强大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这还是不被军方研究员重视的木系异能。 “它在试图打开出口。”林若安反应过来，立即上前帮忙救出卫祈，“你们快走，我可以拖上一段时间。” 又有两根藤蔓从磁铁之间生长而出，硬生生把两根磁铁顶出一条缝隙。 第五小队还在试图救人，林若安急得大喊：“你们快走！外面有两个异能丧尸，支援的人还没来，说明避难所一定有了新的危险！你们必须离开这里！” 说完，她歉意地看了一眼还未被救出的那个人，那人眼神一暗：“这就是命。” 604刚从枝条中挣脱，却向出口跑去，在林若安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抱住了两根磁铁柱。 在喉咙被刺穿前，他最后说了一句话：“快走，别牺牲更多的人。” 第五队的队长不敢再看剩下的还被束缚住的人：“走！” “队长！”林若安一把拉住想要上前的卫祈，“别做多余的牺牲了，第六第七队不能没有你。” 卫祈绷紧了下颚，他还想说什么，又被林若安往后推：“快走，快走！” 最终，出口这里只剩下林若安和几个奄奄一息的队友。至于那只异种，再次冲那道身影嘶吼之后选择后退，似是放弃了她这只猎物。 林若安粗鲁地擦掉脸上的汗水，开始抽动全身的力量，目标即是那两根磁铁。 一番尝试之后，她无法直接使两根磁铁合拢，因为藤蔓的坚韧超乎想象，只能用子弹这类高伤害的武器打断。于是她只能用精神力堵在磁铁的缝隙中间，每一根试图穿过这道缝隙的枝条都被她紧紧抓住。 通道外的丧尸也察觉到阻力的源头，一根黑绿色的藤蔓从铁丝网的孔隙中朝她生长而来。林若安分出精神力，堪堪把这根藤蔓挡在自己的太阳穴旁。但是她的精神力一旦分散，磁铁缝隙处又生出一条藤蔓，将缝隙顶得更大。 这真的是丧尸吗？为什么像是有人的智慧？ 林若安压下心底的疑惑，全神贯注地阻挡着藤条的生长。正当她试图用精神力把铁链缠紧，又有一根藤蔓朝她袭来，她被迫防卫，却被另一根从地上爬来的枝条缠住右脚。 “嘭——”林若安被藤蔓的力道拽翻，重重摔在地上。地上的尘土扬进了眼睛，她双眼流着泪，却无法睁开。 “……姑娘……”出口处仅存的603已经停止了挣扎，安静等待死亡，“何苦……” 林若安无法回答他，数条藤蔓从四面八方袭来，她没有用所有的精神力抵挡，而是任由几根枝条缠上她的身体。因为她发现即使闭上双眼，她依旧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她选择继续用大部分的力量阻挡丧尸对磁铁柱的破坏。 临死前她毫无惧色，甚至有些释然。早在木寨丧尸爆发时她就该死去，却不想苟活到了今天。家人早已在感染中死去，也有太多人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她知道那些人会说“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但是她现在也想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当做回答603了，林若安想着。一根藤蔓穿透她的胸腔，在她的血肉中生长，直到她停止呼吸，这根藤蔓还在她的内脏中蔓延挥舞，似是寻找什么，最终却只带着温热的血从她的腹部穿破而出。 林若安和604的死为卫祈和仅存的一名队员抢来了两分钟的逃离时间，而第六队的其他人永远地留在那处狭窄的出口，连同他们不为人所知的名字。 只是在她死后，铁丝网上的藤蔓尽数退去，露出两道腐朽如枯木的身影，直接越过所谓的出口，朝着避难所的方向快速移动。 而通道入口处，正如林若安所说，本要支援第四小队和莫如燕遇到了麻烦。 他们在通道中与方英卓等人相遇之后，发现异种与高级丧尸追着异能者不放，方远航担心避难所出现意外，于是也命令两位队友跟着回去。一行人继续快速前行，此时莫如燕发现接收不到卫祈的回复。更糟糕的是，跟着第七小队回去的人传来紧急消息，异种和高级丧尸正在试图翻越围墙。方远航来不及想为什么丧尸突然选择越过布满荆棘网的围墙，也无法顾及第六队的安全，他必须首先保证避难所的安全。 任务成功是被猎鹰战队当作比生命更重要的目标。 “第四小队回去。”他大步往回走，其他人也跟上他的脚步。 莫如燕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定位，上面显示卫祈他们仍在出口处。 “队长，我是607，听到请回答。”莫如燕语气之中皆是焦急，“现在避难所受到围攻，第四小队已经折返。” 等了一会，耳机里依旧没有队友的声音。因为猎鹰小队经常分开行动，所以为了防止不同任务的队友互相影响，他们所佩戴的耳机的麦克风功能需要先按下手表按键才能打开，否则无法将声音传递给其他队友。 如今出现无法联系的情况，要么是耳机或者手表丢失，要么是遇到危险无暇回应。莫如燕心里更希望是第一种可能。 她心里正做决定时，通讯器传来宁玉的消息：“莫姐，你在哪？” 莫如燕咬牙，快步跟上方远航的队伍。 通道入口其实就是政府办公区翻新时留下的旧门，方便清洁车进出。只是门宽有两米，比通道宽半米，这多出来的空缺被第四小队另外用铁丝网封住。于是宁玉便将追着第七小队而来的异种和丧尸看得清清楚楚。 第七小队跑回来的八个人进了门皆是瘫在地上喘气，而护送他们回来的人还在试图驱赶丧尸。 宁玉快步上前给他们检查身体，发现有几个人已经虚脱，还有两个人精神不定，很有可能是受到惊吓。她下意识地打开行李包，却想起来药品包不在自己这里，于是她只能先用一些压缩饼干给他们补充体能，另一边拿出通讯器询问莫如燕的位置。 “嘭——” 第七小队的人皆是一颤，宁玉抬头望向几米外的门，墙上用来固定铁丝网的钉子在异种的蛮力之下已经出现脱离墙体的征兆，如果这些钉子也顶不住异种的力道而崩离，那么这半米的铁丝网将直接成为丧尸入侵的入口。 宁玉无需多想，立刻起身来到通道入口。 “吼——” 异种扭曲的五官隔着一层铁丝网朝宁玉吼叫，但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然不会被吓到。 一念成霜，覆在手中，宁玉照着之前的经验用冰块将钉子重新固定住。通道外的异种攻击更频繁，犹如饥饿已久的猛兽闻到近在咫尺的食物。 “你在干什么？”负责护送的501发现异种的变化，先是有些惊怒，随后便发现宁玉的行为，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宁玉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催动冰锥生长，在异种接触铁丝网的瞬间，用力刺入它的肢体。如她所料，异种吃痛咆哮着后退，另一高级丧尸趁机上前锁定宁玉，它青黑枯萎的前肢拍打在铁丝网上发出“铛铛”的噪音，同时还避开了上面的冰锥。 高级丧尸的力量显然不及异种，暂时对铁丝网没有什么威胁。宁玉轻轻呼出一口气，她体能还没完全恢复，这会又生出乏力的感觉。 “你来看看。”501对宁玉唤道，“有没有办法让异能伤害到围墙上的丧尸？” 宁玉闻声来到他们身边，刚才她还在门内，围墙外正是视线盲区。现下进入通道里，便发现了围墙上有十几只丧尸试图往上翻越，这显然不同于之前他们所见到的情况。 避难所的围墙约有三米高，加上新装的荆棘网，即使是人，也无法翻越，更何况没有思想、只有蛮力的异种和丧尸。 然而今天猎鹰战队的人看到太多奇怪的现象了，他们尚未细心分析，现在又发现丧尸和异种聚在一起，它们贴着墙挥动四肢，看上去正试图在墙体上寻找借力点。墙外的异种似是抓到了某处墙体上的凹陷，忽然跃起，两米多的身躯竟直接触摸到了围墙的顶部。它又很快用另一前肢抓住围墙顶部的玻璃碎片，原本用来防盗的玻璃渣，变成异种攀爬围墙的借力点。 宁玉和其他人心里都感到惊慌，异种没有痛觉，荆棘网只能拦得住片刻。如果它不顾肢体分离也要进入避难所，那么真的很有可能成功。 宁玉稍作思考，只能想出一个法子：“能不能让我上围墙去接近异种？” 501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着说：“我记得这里有人字梯，跟我来。” 两人走后不久，方远航带着第四小队回到入口，见到如此景象，纷纷抬起枪想要射击围墙上的异种，却发现有人在围墙后冒头。 “先别开枪。”503赶紧上前解释，“方队长，我是第五小队的队员，编号03。刚才我们几个的子弹用完了，所以想办法让异能者爬上围墙去阻止异种，射击的时候小心不要让子弹穿透异种误伤队友。” 方远航听完皱眉：“胡闹，万一异能者不慎受伤感染怎么办？现在没有针对异能者的药品，感染了你负责？” 503无法反驳，他也不好直接说这个办法是异能者自己提出来的。当时子弹耗尽，眼看异种爬上围墙，他们既不能直接离开这里回去补充弹药，也不能站岗一样地干看着。 方远航也不会真的责怪他，视线一转，看清爬上围墙的人就是第七小队新进来的护士711，心里对她的印象又深一些。 “你们几个回去办公楼补充弹夹，其他人瞄准了继续打，不要误伤异能者。” 不过，在他说话的功夫，异种的身体已经从墙头摔落，众人都能看到它的躯干插着一根晶莹的冰锥。掉落而下的异种没有马上死亡，而是痛苦地吼叫着捶打自己的躯体，却失去了行动能力。 “把剩下的解决掉。”方远航沉声说，抬脚进入门内。 “711，你没事。”501扶着唇色苍白的宁玉走下人字梯，宁玉摇头，慢慢靠在墙上恢复体力。 方远航大步走过来，语气带着关心地问：“药品呢？你需要补充营养液。” 宁玉顺了顺呼吸，回答：“在莫姐那。” “607，她可能去通道出口了。”方远航皱眉。他记得返回的时候，莫如燕没有跟上，他也没有勉强，因为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小队队长之间并不会越俎代庖命令其他人。 宁玉轻轻点头表示自己问题不大，眼角瞥见熟悉的身影走近。 “方队长，玉妹子。” 几人闻声看去，正是一路跑回来的莫如燕，方远航开口：“来一支营养液。” “这。”莫如燕连忙翻找药品包，找到营养液递给宁玉，“你的异能还没完全恢复，不要过度使用。” 宁玉浅笑接过：“谢谢莫姐。” “又和我客气。”莫如燕心里叹气，转身面向方远航。 “小卫那边怎么样了？”他先问道。 “我之前一直收不到队长的消息。当我折返即将到达这里的时候，队长说他已经脱身，具体情况回避难所再说。” 小卫？宁玉咽下淡甜味的营养液，听着他们的对话。 方远航也明白出口那里一定出了意外，他环视一周，看到还坐在地上休息的其他人。 “你，感觉还好吗？”方远航走到第七小队的一位队员身旁蹲下，“编号703？” 被叫到的人有些惶恐地回答：“好，我很好。” 宁玉看着男人蹲下的背影，她知道他想从跑回来的队友那里询问细节，但是他或许不知道他所用的语气和姿态总是能让人感到压力。 “很好？”方远航表示略带疑惑，他怎么感觉这人的声音还在发抖，“那跟我说说通道出口的情况。” “诶，是。”703咽了一口唾沫，他有些紧张，一半是因为身边的男人带来的气场，一半是因为当时他跑得最快，心中忍不住发虚，“当时，当时我们正在加固铁丝网，先是两边出现有异种扑上来，然后，然后我就摔了……我吓蒙了，我，我后面还看到有丧尸从旁边的二楼跳下来，在我们的头顶……” “别害怕，然后呢？”莫如燕不知什么也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支营养液。 “谢，谢谢。”703笑得有些勉强。 方远航也不催他，就屈膝半蹲在他跟前，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营养液。 “然后……卫队长就让我们撤退。”703平复了一些情绪，继续说道，“当时卫队长和几个人垫后检查出口的开关，然后，第五小队的人就护送我们回来。” “还有吗？”方远航追问。 “还有……”703回想当时的情景，“我们撤退到两三百米的时候，一个小姑娘突然跑过来把我们拦……是叫住，说是回去救人。” 方远航听出他的言辞含糊，但是没有马上打断：“然后？” “然后我……我就跑了……”703闪躲着他的视线，“我当时听到她说要火系异能，我又不是火系，用不着我……” “行了，你说。”方远航打断他，转而问另一个人。 第二个被问到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宁玉记得她是金属系的，似乎就住在自己的隔壁宿舍。 “我记得……我们跑回来的时候，704本来跟在后面，然后她突然跑回出口那地方。过了一会又追上我们，叫我们回去救人。我听到她当时说的是有植物系异能丧尸，需要火系异能者去救人……差不多是这样。” “……好了，我知道了。”方远航起身，地上这八个人的神情尽收眼底，“607，这是第七小队所有人？” 莫如燕点头。 除去没有跟来的707，和卫祈留在出口的704以及身后的宁玉，这里坐着八个人就是全部的第七小队，意味着这些人都没有选择回去援救卫祈等人。 宁玉想了想，火系异能者只有方英卓和贾鹿仁，跑回来叫人的是704，那应该就是林若安，作为精神系异能者，她也许察觉了什么。 众人皆是面无表情，也不知各自的心思。 沉默中，第四小队的一名队员跑来报告：“队长，我们的子弹快用完了，但是丧尸还有几只在围墙外。” 方远航点头：“一个小时后会有支援部队前来，先在入口处警惕。” “收到。” “所以我们要撤了？”莫如燕问道，之前的任务明细里有安排支援部队在晚上抵达，但是如今突然提前赶来，想来和卫祈所遇到的意外有关系。 “嗯。”方远航若有所思，“小卫开启了随身摄像机，把消息传回了指挥部。蓝鲸特遣队已经在集结了，他们离这最近的基地只有一小时的飞行距离。” 莫如燕接上他的话：“蓝鲸不是都在执行任务？” “今天早上六点结束的救援任务，现在马不停蹄赶来我们这。”方远航摸了摸上衣口袋，只摸出一支烟，没摸到打火机。 “方队长，您说过执行任务绝不抽烟的。”莫如燕忍不住提醒道。 方远航面色不变，淡定地收回香烟：“我带几个人去接小卫。” 莫如燕像是颇为认可地点头：“方队长，等等我。” 宁玉第二次看着两人的背影，却感觉莫名有些登对。 “什么时候还想着这些。”宁玉摇摇头，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等回去了一定好好锻炼，把体质加强。” 第八章 丧尸不死？ 宁玉这边在思考异能的使用和健身的问题，方远航已经带着队员与第五小队汇合。 “小卫呢？”方远航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卫祈和其他第六队的人。 “情况紧急，我们先走的。不过按理说，他应该也在我们后面不远处。”第五队队长往后看了一眼，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希望不要再有意外了。” 莫如燕心下一沉。 “我们赶紧回去封锁入口，出口很有可能会被丧尸打开。” “好。”方远航没有再多问。 他们按照原路赶回来，还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 而宁玉通讯器收到最新的任务通知，即一小时后将有蓝鲸特遣队替换他们进行救援的消息。 蓝鲸特遣队，宁玉听着耳熟，想了一会，记起来这支部队经常在国内国外的一些特大灾难救援现场出现过，是一支具有作战和救援双重能力的特种部队。 猎鹰特战队一如其名，以快速作战、轻装精悍为特点，却没有配备足够的救援设备，一旦子弹耗尽，猎鹰也没有用武之地，因此，指挥部原本只打算让卫祈他们作为先遣部队坚持一两天，等到蓝鲸腾出人手，会立刻赶来接替。但是如今意外横生，第六小队折损大半，指挥部下了新的命令——守住避难所。 宁玉看完所有的通知，心里也多了一些忧虑。 她收起通讯器，起身前往办公楼查看伤员，以及为陆俊浩再次注射特效药。 “多谢医生，多谢。”黄梅依旧很激动地道谢，“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 “这是我应该做的。”宁玉笑着拒绝她的请求，此时陆俊浩已经悠悠转醒，宁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也恢复正常，“三小时之后再注射一剂特效药，应该可以完全控制了。” “……妈，这是哪？”陆俊浩缓缓睁开眼睛，先是看到陌生的宁玉，眼神多了一些戒备，然后看到母亲还在身边，便放下心。 黄梅含着泪应道：“这是办公楼的房间，儿子，你差点把命丢了。” 宁玉后退一步，站在一旁浅笑抚着黄梅的后背，给她无声的安慰。 “我怎么了？”陆俊浩显然毫不知情，他试图支起身子，却使不上劲。 “哎，别动。”宁玉赶紧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解释说，“你被异种感染了，现在注射了特效药，异化已经基本被药物控制了，但是身体还是不能乱动。” 陆俊浩一听，瞪大了眼睛：“异种？我什么时候感染了？” 黄梅叹气：“今天早上，你从外面搜集物资回来，我让你吃面包，吃着吃着你就晕倒了。” “这……怎么可能？我连丧尸的影子都没见着，更别说受伤了……” “听你的同伴说，你和人起了争执？”宁玉提问。 “这，对的。”陆俊浩一副回忆的神情，将早上的事情简单说出，“在超市仓库那一块，旁边有个后门。我正在看面包的保质期，突然有人从旁边伸手，我反应快，面包没被他抢走。” 宁玉趁他停顿，紧跟着确认一个细节：“他是人？没有任何异常？” “应该是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胡茬，穿着很邋遢。”陆俊浩仔细回忆，“我没在我们这避难所见过他。反正我不能把面包给他，那个超市被扫荡了很多次，货架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 “你继续。”宁玉说。 “嗯，接着，他骂了一些脏话。我不想和他纠缠，我抱着两袋面包就想跑，但是他抓住了我的手，还想抢面包。” “抓了哪只手？” “左手，小臂。”他回答，“他力气很大，我挣不开，被他抢去了一袋面包。然后我用力踢了他一脚，他手上力气松了一些，我马上就跑了。” 宁玉想了想，又问：“还有什么细节吗？” “当时我比较紧张，只看得清他的脸，头发很乱，穿着白色长袖，黑色裤子，挺胖的……大概。” “白色长袖？”宁玉想起现在正是六月底，白天的热浪一天比一天高，很少有人穿着长袖了，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已经感染了之后体温异常？这个想法又被宁玉质疑，异种和丧尸感染之后都会体温升高，作为曾经被感染的人，她对异种感染的症状再清楚不过，“所以你确定他不是办公区避难所的人？” 陆俊浩肯定地说：“我和我妈很早就进入避难所了，之后一直在大门旁边的树荫下……休息，有人进避难所的时候，都要在门口停留一会检查身体，我基本都能看个脸熟。” 宁玉挑眉：“记性不错。” “小浩从小记性就好，以前还参加奥数比赛拿奖金。”黄梅有些欣慰地说，也许是感慨儿子大难不死，“如果不是丧尸病毒，他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准备去当数学老师了。” “妈……”陆俊浩有些赧然。 “他22岁了？”宁玉接着话题问道。 黄梅脸上的骄傲更多了，说：“他啊，才20。小学数学好，跳了两级。” “妈，多久的事，还到处乱说。”陆俊浩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他忍不住瞥向宁玉，发现她没有看自己，而是微微低头沉思着什么。 “小浩真厉害，等到病毒被克服了，一定可以重新过上他想要的生活。”宁玉只是稍微分神，很快又接上话题。她余光看到陆俊浩在看自己，于是也朝他轻轻一笑。 “我感染的地方就是我的左手臂吗？” “别担心，你身体的异化已经基本控制了。”宁玉点头，正当她还想问什么，窗外忽然传来爆炸声，她收回嘴边的问题，迅速转身离开。 避难所的入口处的大门已经被方远航等人关上，并且还让金属系异能者加固了门缝、钉子之类的细节，直到这扇门看起来与墙体严丝合缝。包括在门外的铁丝网都被封闭起来，之前的通道已经成为死胡同。 “别难过，我们会随时盯着通道。”第五小队的队长拍了拍莫如燕的肩膀，安慰道，“如果发现小卫，我们会第一时间想办法救上来。” 莫如燕知道卫祈等人能回来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了，不久前她还登上人字梯，在目力所及的几百米范围内寻找队友的身影，却一无所获。但是她还是轻轻点头，算是对别人的安慰的回应。 “队长，有情况。”站在人字梯上的队友大声说，“有新的丧尸接近。” 方远航几个健步攀上人字梯，果然看到两只丧尸在逐渐接近。不同于低级丧尸的缓慢麻木，也不同于高级丧尸四肢着地奔跑的怪异，这两只丧尸用两条下肢移动，却并不缓慢。如果不是它们青黑色的尸斑遍布身上，还会让人误会是人类。 “麻烦下来，我上去看看。”第五队队长也爬上人字梯眺望，“这……会不会是那两只异能丧尸？木系异能丧尸不是在打开通道吗？怎么回事？” 方远航果断下令：“把轻型炮架上来。” “是。” 在场的人皆是神色凝重，军方有规定，安全区非必要不可动用规模型杀伤武器，既因为安全区是幸存者居多，他们散落在各种建筑之间躲避丧尸，规模型武器可能对他们造成误伤，也因为安全区仍被认为有希望在日后重建，规模型武器的使用会给城市建筑群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 总之因为各种原因，军方在救援和毁灭丧尸时顾虑重重。而方远航所说的轻型炮，即是规模性杀伤武器之一。作为最先到达的第四、第五小队，每个小队携带了大量的弹药，其中就包括两架轻型炮和六发炮弹。 发射器是被拆分之后随身携带降落至此，但是队员们已经提前组装好。不过片刻，第四小队的人就已经扛着发射器来到人字梯旁。 “队长。” 方远航从队友手里接过发射器，装填了炮弹的发射器也将近十公斤，但是他从拿起，架肩，瞄准一气呵成。 猎鹰战队的每个人都很优秀，但是各个队长必须更优秀。 轻型炮的射程只有三百米，此刻正是丧尸进入这个范围的时候，方远航稍微估算距离，毫不犹豫压下扳机。 “嘭——” 炮弹应声在两只丧尸身上炸开，烟尘散去，方远航看到它们倒在两米开外。 “那是……藤蔓，就是那个木系异能丧尸。”第五队队长的语气带着震惊，“它放弃了通道，怎么会？” 几分钟前他们把入口处的通道也封闭了，即使知道卫祈很有可能还在里面，却也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就是第五队的人都亲眼看到丧尸的藤蔓在尝试打开通道出口，他们判断丧尸有可能会进入通道从而向避难所靠近。 但是事实又让他们发现自己的预测错误。 爆炸声不仅把宁玉惊动了，还让避难所里的居民都惶恐地从窗口探出目光。 “那是什么？” “枝条？藤蔓？丧尸身上怎么有这东西？” “快看，丧尸没被炸死，它动了！” 在许多人的注视下，两只丧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重新站直了身子。在它们面前，有数十条黑绿色的藤蔓从地上生长而出，形成一面两米高的屏障。这些藤条大多数都在炮弹的爆炸中化为焦土，断落在地，但是仍然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一只丧尸面无表情地从流淌着脓血的眼珠里拔出弹片，另一只丧尸尖叫了一声，又有数十条藤蔓从泥土中窜出。 “天！这是什么东西！” “救命啊，太可怕啊！” 避难所里一下充满了恐惧的喊叫声。宁玉被围墙挡住视线，无法看到他们眼里的可怕的东西，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冷静地去找莫如燕汇合。 “炮弹！”方远航低喝道。 他的队友马上把下一枚炮弹递上人字梯，第五队队长也紧跟着帮他装填。 “嘭——” 又是一发轻型炮在丧尸前炸开，依旧被藤蔓挡住。不过这次猎鹰队的速度更快，下一发炮弹不过数秒便装填进入发射器，方远航立刻按下扳机。 “嘭——” 三发轻型炮下去，只要准头没问题，二十只高级丧尸都会被炸废。众人等着硝烟散开，两只丧尸分开倒在两边，之前的位置已经被炸出一个小坑。 虽然地上仍旧有几根藤条立在地上，但是坑中却不见丧尸的影子。 “它在那！”居民楼上的幸存者惊讶地喊道，“它们躲开了……这，丧尸还会躲伤害？”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很快明白了一点——这不是普通丧尸。特别是人字梯上的方远航，以及站在高楼层的幸存者，此时丧尸距离避难所仅有两百米，他们都能清晰地看到两只丧尸倒在弹坑两边，四肢都没有明显的重创，不过几息的时间，丧尸又重新站起。能解释这一情况的，就是丧尸在第二发炮弹炸开藤条的瞬间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而在人类的认知里，躲避伤害这一行为本身就不应该出现在毫无理智和思考的丧尸身上。 但是方远航知道，仅仅是躲开还不够，炮弹的威力不仅在于爆炸伤害，还有炸开之后会对人体造成大量伤口的弹片。按照估算，这些弹片加上冲击力，原本是足够在近距离内把丧尸的四肢骨骼打断，然而现在看来，两只丧尸身上除了眼球等薄弱部位，四肢和躯干都没有受到能够影响它们行动的打击。 它们依旧如同人类一般用下肢快速走来，画面诡异至极。 “咿啊——” 其中一只丧尸扬起头颅尖叫，听起来不同于之前他们遇到的嘶吼声，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莫姐。”宁玉微微喘着气来到莫如燕身边。 “你怎么来了？”莫如燕上下看了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已经比之前好多了，“快回去办公楼里躲着，你不会开枪，身体还很弱，你……只会拖累我。” 宁玉抿唇：“我等会就回去。” 她听出莫姐语气里的担心，但是猎鹰战队的人都在围墙这如临大敌，她在室内不可能坐得住。即使她的作战能力比不上莫姐他们，但是万一有需要异能的地方，她也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莫如燕也没时间再劝她，虽然此刻她看不到外面的具体情况，但是她也知道情况的严重性，随时等待命令，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方远航又发射了一枚炮弹，依旧被藤蔓挡住了大部分伤害。那些奇异的藤条像是有灵性一般，始终跟随丧尸的脚步生长，确保丧尸被枝条保护在后方。 “老刘，炮弹呢！”方远航回头喝道。 “老方，快看！”被叫到的第五队队长打断方远航的声音，此时他正用小型望远镜观察附近的环境，“丧尸……” 方远航闻言，一只手稳当地扶着发射器，另一只手快速从上衣下口袋里拿出望远镜。在两人的视线里，不远处的高楼之间、街道小巷里正慢慢走出几只丧尸，其中包括一两只四肢着地的高级丧尸，正朝避难所奔来。 方远航目光一转，旁边的街道上也有十几只丧尸，再看另一个方向的街道，亦是如此。 “太多了……我们的子弹已经捉襟见肘了。”第五队队长不禁担忧地说，“被动防御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方远航看了一眼手表，显示的时间为6月23日早上8点34分，距离支援部队的到来至少还有四十分钟。 他放下发射器，最后只剩下两发炮弹，决不能轻易动用了。 “方队长！”副市长大叫着跑来，“怎么办怎么办？这么多丧尸，你们坚持得住吗？” 方远航正皱眉沉思，第五队队长替他回答了：“不管我们能不能坚持，先让所有居民关闭门窗，全部不要出来。” “诶，是是是。”副市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造孽啊，以前丧尸也就零零散散在周围转悠，围墙它们也过不来，我们在里面倒也暂时安全，怎么现在突然被丧尸包围了？那两个怪样的丧尸，你们一定要多多注意！” “快用喇叭赶紧通知居民，别啰嗦了。”刘队长挥手让他赶紧走。 “等会。”宁玉赶紧叫住他，“把办公楼一楼的那些伤员都转移上去，一楼并不安全。” “好的好的。”副市长连忙去办了。 方远航从沉思中抽出来，立刻命令道：“第四小队九人，第七小队出来四人，以避难所正门为中心分散警戒。” 坐在地上的第七小队面面相觑，最后站出来两个人来到第四小队旁边。 “再来两个。”方远航沉声道。 “老方，等会。”刘队长突然低声提醒他，“我怀疑异能者对丧尸具有很强的吸引力，他们去警戒的话，可能会有意外。” 方远航自然不会认为他是为了第七队开脱，今天他们确实看到异种和丧尸对异能者穷追不舍，这其中一定有一些联系。 “你俩归队。”方远航说。 刘队长也转头命令自己的队友：“第五队十个人以入口为中间点，散开警戒。” 两个小队的人领命离开，莫如燕沉沉呼出一口气，在原地有些无措。 “莫姐。”宁玉低声说，“德明市还有其他的避难所，会不会也出现丧尸围攻的情况？” 莫如燕眼神一凛，他们都被异能丧尸拖住了注意力，一时间没人想到其他避难所的情况。 方远航没听到宁玉的话，他此刻正在围墙边的人字梯上紧盯着异能丧尸的距离，只有两发炮弹了。如果两百米的射程可以让丧尸有反应的时间，那么一百米，五十米呢？ 没人知道平时不主动攻击的丧尸是否能在大规模围城之后成功翻越围墙，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是，这两只异能丧尸一定可以。 第七小队的人坐在地上神色各异，但都不约而同地祈祷支援部队可以更快到来。他们隐隐感觉到，那些丧尸和异种似乎是为了自己而来。这个危险的地方，没人愿意多待一刻钟。 “刘队长。”莫如燕上前唤道。 “怎么了？”被叫到的刘队长正用望远镜观察异能丧尸，“直接说。” “我尝试联系其他避难所的负责人，只得到一个避难所的回复，他们也看到了大量丧尸在附近聚集。” 刘队长拿下望远镜，转头看向她，语气凝重地说：“多试几次，另外联系指挥部，是否有新的安排。” “好。”莫如燕拿出通讯器再次联系其他避难所。 德明市共有五处避难所，每一处都安排了政府和军方的负责人维持秩序，也配备了一定的物资和通讯设备，如果出现无法联系的情况，那么很有可能也遇到了危险。 每个避难所至少有两万幸存者，一旦有两个避难所沦陷，那么德明市的丧尸总数可能超过一百七十五万，这意味着德明市所在的大片区域将沦为丧尸区，意味着猎鹰战队的任务失败。 莫如燕依旧无法成功联系另外三个避难所，并且指挥部发来新的通知，救援部队将会在十五分钟后抵达，掩护居民撤离避难所。 支援部队变为救援部队，这样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刘队，方队。”莫如燕深吸一口气，“任务失败，掩护撤离。” 刘队长揉了揉眉心，没有说话。 方远航紧抿着唇，计算着异能丧尸越来越近的身影。 “嘭——” 七米的距离，比起之前的四发炮弹的射击距离缩短了三倍。即使从发射到命中的时间依旧只是眨眼间，但是若说之前还有躲避的可能，那么现在就是避无可避。 如方远航所料，如此短的距离造成的伤害确实变大了，并且也无法躲闪，一发炮弹就足以炸穿那些藤蔓，将两只丧尸轰飞五六米。 人字梯上的两人都高度集中地观察丧尸的反应，他们可以看到丧尸腐烂枯萎的肌肉上插满了十几片弹片，看到丧尸露出的青黑色骨头沾上灰色的尘土，以及其中一只丧尸身上朦胧的白色光圈。这个光圈太淡了，如果不是丧尸的青黑色的身体作为对比，两人甚至很难发现光圈的出现。 “这是什么？”刘队不禁问出声。 “炮弹。”方远航沉声说。 如今两只丧尸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受到了重创。而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能造成伤害，不管是什么，先一炮轰过去再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刘队迅速将最后一发炮弹装填入发射器。 但是方远航却没有马上按下扳机。 “老方？” 刘队稍作疑惑，立刻重新拿起望远镜，发现两只异能丧尸的身前，多了三只高级丧尸。高级丧尸似乎是从街道另一头快速跑来，刚才两人都用望远镜观察异能丧尸的细节，没有注意到附近的情况，装填炮弹的两秒时间，高级丧尸已经跑到异能丧尸身前，慢慢从四肢着地的奔跑状态直立身体，呈现一种保护的姿态。 刘队移动望远镜，看到不远处还有更多的高级丧尸向这里跑来。 “老方，快！” “嘭——”几乎是他说话的瞬间，方远航按下扳机。 也是一瞬间，挡在前面的三只高级丧尸便被炸成一堆碎肉四射开来。刘队赶紧用望远镜观察，发现地上已经出现一个浅坑，两只异能丧尸躺在其中，之前散发白光的丧尸被炸断了一条手臂和头颅，另一只则是被炸烂了半边身子。 两人不语，但是心里的弦都放松了一些。 “方队长，刘队长。” 众人看向跑来的副市长。 “两位长官，我收到撤离的消息了。”他喘着粗气地说，“二位也都知道了？” “你想表达什么？”方远航跳下人字梯，将发射器放在一旁。 副市长被他自然流露的气势镇住，脑子里清醒了一些，说话也稍加斟酌：“我想知道，这个救援的……的飞机来多少架……还有是什么型号的，到时候也方便我控制秩序，总不能让群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拥而上，那样太乱了。” 莫如燕不禁对他多看一眼，宁玉眨眨眼，听不懂他的话有什么含义。 “你想知道飞机可不可以一趟把所有人带走？”方远航掏出腰间的配枪，当着几人的面检查了弹夹和保险栓。 “这，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副市长支支吾吾地说。他作为政府方代表，如果不是有上头的命令和仕途形象作为筹码，他早就撤走了。如今安全区沦陷，撤离飞机即将到来，他并不想成为垫后离开的那一批。 方远航也不想和他纠结这种问题，直接说道：“你说的飞机需要半小时才能抵达，现在指挥部那边是从最近的安全区借用直升机，无论是什么型号、多少限载量的飞机，都必定是伤员优先。” 对比一问三不知的副市长，猎鹰队的人已经多次参与类似的任务，对于指挥部的安排也是熟知于心。 华国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三分之一的城市沦为丧尸区，全国各地或多或少遭受着丧尸的侵扰，无论军队还是工具，都十分紧缺。支援飞机可以携带更多的人员和物资，但并没有直升机那么灵活方便，它的降落起飞需要更大的停机坪和跑道，这也是猎鹰特战队作为先遣部队加紧修建通道的原因。如果安全区沦为新的丧尸区，指挥部就会同时派出直升机进行撤离任务。 然而，像德明市这种飞机场完全沦陷的情况，飞机无法长时间低空停留，于是只能派遣直升机少数多次来回往返载人撤离。 这句话方远航并没有说，副市长自己要是冷静细想也能想到，但是他显然有些着急了，或者说，他明知只有直升机前来，也试图让自己优先撤离。不过，方远航一句“伤员优先”便把他的想法打消了。副市长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话。 “队长，大门处有情况。”耳机里传来队友的声音，方远航向刘队示意后离开。 宁玉认出他的方向是大门那边，她想了想，大门早先已经用很多桌子、柜子堵得严严实实，后来猎鹰队又用铁丝网加固，只留下一个两米高、用铁丝网做简易门板的缺口，门板有铁链固定住，平日都会有人守着这个门。 方远航并没有带上异能者前去，说明不会是大门本身出问题，那么会是什么情况呢？宁玉暂时想不出来，便也不想了。 “先生，我们可以先把伤员转移到楼顶。”莫如燕在一旁提醒。 “好的好的。”副市长应声，“那您……可以跟我一起去吗？现在大家都比较紧张，这个伤员转移，我叫不到几个人。” 莫如燕听着没问题，现在丧尸围城，大家都恨不得封死门窗，没人愿意出来干体力活也情有可原。她看了一眼刘队，见他点头，她便也说道：“行，我跟你去。” 宁玉闻言也跟着说：“我也去。”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两人跟上副市长的脚步走向办公楼。 办公楼的位置则是在正门附近，而早两分钟到来的方远航却看到了宁玉想见到的人。 第九章 围城 两分钟前，方远航来到避难所的正门。 “队长。”405向他敬礼。 方远航点头：“人还在吗？” 说着，两人来到大门这处缺口旁。 “队长，人在那。”405指着门外的一个方向，方远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斜左方的空地上，两只丧尸正逼近一位白衣男子，而两米外的地上还躺着两只丧尸。 男子手里挥舞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铁棍，似是在冲丧尸叫喝，散乱的长发掩饰不住他癫狂的神情。 刚才405在耳机里报告的就是这个人的出现，以及他的异常。 “他看起来像正常人类，可我试着呼叫他几次，他都没有反应，也没有向这里靠近。”405再次解释道，“所以刚才我怀疑他已经完全异化了，不敢贸然出去。但是过了一会，他就杀死了两只丧尸，我判断他可能是个异能者。” 异能者？方远航先是看向地上的丧尸，腐烂的身体一动不动，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再看向那名男子，依旧是挥舞铁棍和丧尸对峙，丧尸不可能听懂他的叫喊，但是却没有立即上前，难道是忌惮什么？ “你们这些混蛋，放我离开！”男子喊叫的声音传到方远航耳朵里就有些模糊，他一时半会分析不出什么。 405也听不明白，他便对着那个方向再次呼唤：“喂——叔，你能过来吗？我给你开门！” 这个丧尸围城的时候，贸然打开出口是很危险的行为，特别是在弹药不足的情况下，但是他们并不想徒手旁观一个生命的离开。于是，405只能先试探一下男子的神志是否清醒。 “你们……收了钱的崽种！”男子的神情像是恍若未闻，仍然恼怒地对着丧尸咒骂，至少在方远航和405的眼里，他确实是在和丧尸叫板。 异化还会影响神志吗？方远航有些不解，他看到男子在六月天还穿着白色长袖，下身套着一条黑色长裤，脚上穿着深蓝色的男士拖鞋，看上去有几分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并且随着他上身用力挥舞铁棍，原本塞进裤腰的上衣下摆被扯出来，似乎是一件白色的长褂。 方远航很快认出那很有可能是医生的职业装，但是编制内的医护人员全部都由政府安排跟随撤离或者留守避难所，怎么会有医生流落在外？ 正当方远航思考之时，那名男子大吼一声，紧接着一道白光从他手中闪过，似是穿透了丧尸的身体，下一秒，两只丧尸竟直直向后倒去。 闪电异能？方远航脑子里蹦出这几个字，到底要不要开门营救？ “队长，要不要开门？”405也在等他定夺。 这时，宁玉她们也正走近。 “方队长，有什么意外吗？”莫如燕在远处大声问道。 方远航看到她，立即说出自己的疑问：“你们第六队一直跟进异能者的研究，能不能确定异能者不会二次感染丧尸病毒？” 莫如燕脚步一转，隔着十几米出声回答：“收入部队的异能者不会用来做这项研究，但是存在几例感染病人在后期被证明曾经是异能者。” 方远航拧眉，看向门外，那个白衣男子已经走进街巷中，周围的丧尸也有七八只追上去袭击他，但是都被他一道闪电劈飞。竟然连异能的使用时间也比第七小队的那些人长，他思索道，看起来身手也不错，完全不是第七小队某些人那般看到丧尸就腿软的样子。 “需要帮忙吗？”莫如燕渐渐走近，宁玉也跟着走来，副市长则是在原地等着她们。 “嗯？不是，刚才发现一名使用闪电的异能者经过，但是人已经走远了。”方远航淡淡地说，“我担心已经被感染了，所以犹豫着不敢开门。” “闪电系异能？全新的异能。”莫如燕和宁玉来到门前往外看，却只看到密密麻麻的丧尸，“人在哪？” “走了。”方远航回答，他脑子里还在思考一些奇怪的地方，“我们尝试与他沟通，但是他没有反应。” 莫如燕一听，也有些不理解，怎么还有人对避难所避而远之的？ 方远航从沉思里抬头，眼角看到副市长在办公楼前等待，便知道她们应该是有事要做的。 “你们有安排的话，就先去忙。我这里并没有意外。” 莫如燕点头，也不多说废话，直接带着宁玉转身离开。 宁玉最后看了一眼门外，然后和方远航点头示意，也不再停留。 “两位跟我来。”副市长继续带着两人进入办公楼。 五分钟后，宁玉和莫如燕并肩从办公楼的楼梯走下来。她们刚把一些伤员转移到顶楼，现在正打算回到二楼，继续把剩下的伤员转移。 枪声也在这时响起。 两人几乎同时跑下楼，前往枪声所在的方向。 “……丧尸的藤蔓？”莫如燕的语气带着震惊。 依旧是避难所的后门，之前方远航炮击丧尸的时候，她们虽然无法看到围墙外的情景，但是从他和刘队的反应也能猜到异能丧尸多半已经被炸废。可现在异能制造的藤蔓不仅再次出现，并且爬上围墙，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示威，她们不会直接怀疑方远航和刘队的判断，那么是丧尸死而复生了不成？ “火系异能者！过……”刘队抽空回头喊人，下一秒却被方远航用力拉下人字梯。 两人一左一右摔在地上，起身时，刘队发现刚才他所在的位置已经被藤条缠上，不过几个呼吸，藤条已经沿着人字梯的边缘逼近。 “方英卓，贾鹿仁！”莫如燕快步跑来，“你们两个过来帮忙。” 被叫到的方英卓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跟上她的脚步，而贾鹿仁则是在其他队友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老方小心。”刘队见他避闪不及，情急之下用手抓住藤蔓的前端，不曾想这藤蔓突然生出尖刺，“嘶——” 刘队吃痛松手，发现掌心已经被戳出几个血洞，但他顾不上那么多，藤条已经再次朝他攻击。 刘队几个翻滚和藤蔓拉开距离，方远航和其他人立刻拿出枪射击，将这根枝条打成几段。 藤蔓在围墙上出现的时候，第五小队的人就迅速朝此处集合。他们虽然知道藤蔓从何而来，但是依旧只能勉强应对。 子弹很快耗尽，但是藤条却像是可以无尽再生。 “小心。”莫如燕将507拉到身边，帮他躲过身后的藤条。 507正想感谢，不远处的509却同时被两藤蔓缠上：“啊……救我……” 莫如燕抬手开枪，谁知左侧竟袭来一根藤条，她下意识用左臂挡住脖子前，藤蔓瞬间缠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前拉得一踉跄。 “砰砰——” 接连四发子弹打在藤蔓上，莫如燕才甩掉手臂上的束缚，她抬眼望去，509身上又多了两根藤蔓，他翻着眼白，双手青筋暴起，抓着脖子上的枝条想要获得氧气，却被无情地拉上围墙。 “混蛋！”莫如燕怒骂一声，她一边试图将509身上的藤蔓打断，一边躲着四面而来的藤蔓。 一旁的507更加自顾不暇，他只剩下手枪的一个弹夹，只能边打边退。 眼看局面越来越危险，头顶上的天空终于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宁玉正在为刘队处理手上的伤口，“这是……病毒感染。” 刘队也瞧着自己的伤，布满老茧的手上，三个被荆棘戳出的洞已经流不出血液，而是呈现一种半凝固的状态，仔细观察便发现周围的皮肤下已经隐隐有些暗色，这是很典型的丧尸病毒感染的伤口。 宁玉用针管将真空瓶里的药液抽出，刘队配合地脱下外套，露出上臂肌肉。 “刘队长，待会你和伤员一起撤走。”宁玉收好针管，看到直升机已经来到避难所上空，先是投放了几个弹药包，便往办公楼方向去。 刘队利落地穿好外衣：“这可不行，老刘我还能继续打十年。” “直升机来了，我们有救了……” “我们可以撤离了！” “怎么只有一架直升机？” 宁玉闻声环视周围的居民楼，幸存者们都忍不住打开门窗欢呼直升机的到来，也有一些人开始担忧自己能否排得上号。 “队长，我们来了。”第四小队的人上前接替第五队的人。 刘队健步回到围墙边，看到上面渐渐失去挣扎的507，脚步一顿。 “第五小队的人，全部往后撤，去捡拾弹药包。”他沉声命令道，同时他还瞧见一旁傻站着的两人，“你们两个在这里找死吗？” 方英卓动了动嘴唇，一边的贾鹿仁先一步回答了：“队长，我们用不出异能啊……” “用不出异能？”莫如燕来到他身边，手枪对着他的太阳穴说道，“我看你俩在这里就没动过。” “你干什么？” “你别冲动。” 两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一跳，连忙后退避开枪口。 “队长下落不明，我作为负责第七队的人之一，我的命令就是队长的命令。”莫如燕眼底隐隐有些水光，“执行任务时违背军令，队长有权直接处决，这就是猎鹰战队的规矩。” “莫姐……”宁玉来到她身边，看到她的袖子有些破烂，“你受伤了？” “这就是我的异能。”方英卓一边开口，一边运起异能，在手上创造一簇炽热的火团，火团只有杯子大小，“我用尽全力也只有这样的两倍大，你看看围墙上遍布的藤条，我怎么去烧？” “是啊，没等我们靠近，就会被勒脖子了。”贾鹿仁在一旁附和。 莫如燕咬牙：“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拿命去试？不用试了，必死无疑。”方英卓嗤声反驳。 “你！”被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到，莫如燕再次举起枪对准他。 “莫姐。”宁玉忍不住出声。 刘队神色不明地看了方英卓一眼，转身去往方远航所在的方向。 “砰砰——” 两发子弹打在地上，恰恰落在这两人的脚尖前，他们心尖也跟着一颤。 “你，你真的敢……”贾鹿仁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说。 “我不敢。”莫如燕收起手枪，冷声说道，“我怕你们一时半会死不了，还要占着其他伤员撤离的位置。” 方英卓也有些上脾气，这女人和那队长一样油盐不进，满脑子都是命令和任务，哪里会真正考虑异能者的安危。 “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义不容辞；但是不可理喻的命令，恕难从命。”方英卓最后看了一眼她身后那些正在与藤蔓僵持的第四小队队员，随后转身离开。 “待会有什么事，再叫我啊。”贾鹿仁也讪笑着跟他走。 宁玉轻叹气：“莫姐，我看看你的手臂有没有伤口。” 莫如燕站在原地任她检查，目光沉沉盯着围墙上的藤蔓，像是在看第四小队的人，又像是看向围墙之后。 “莫姐，可能你的伤口无法肉眼观察，如果你有身体不适，一定要记得找我注射药物。”宁玉慢慢把她的袖子捋下，特制的作战服对很多物理伤害都有一定的缓冲和防御作用，但是宁玉不能保证没有微小的创口。 莫如燕轻轻点头：“你不要靠太近。” 说完，她又走向围墙旁，和第四队的队员一起战斗。 宁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打起精神注意场上的队员的情况。让人有少许欣慰的是，第四小队曾经回避难所修整了一会，子弹比第五小队充足，再加上心里有所准备，所以应付藤蔓起来还不算很吃力。 “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飞机！” 宁玉看向远处的居民楼，幸存者们都打开了窗户盯着办公楼上的直升机，恨不得现在就前往办公楼顶，成为最先撤离的那一批。 方远航和刘队都无暇回应民众的疑问，第五队的人从空头的弹药包里补充了子弹之后又重新加入对抗藤蔓的队伍中。 丧尸的异能也是有限的吗？宁玉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丧尸的藤蔓并不是可以无限生长，即使它的能力比宁玉等人更加强大，但是在第四、第五小队的轮流阻拦下，枝条的再生已经比之前慢了一些。 然而，居民楼上又传来了惊呼：“它们爬上来了！” 第十章 争分夺秒 “长官小心，它们爬上来了！”居民楼上的人纷纷大声提醒道。 爬上来？宁玉心下直呼糟糕。 “所有人往后撤。”方远航下令道。 他的话音刚落，两只高级丧尸就在围墙顶上冒头，不过，它们的肢体暂时被荆棘网卡住，猎鹰队反应过来纷纷想办法摆脱藤蔓的纠缠，试图远离围墙。 “401——” “小心。”方远航拉住一位想要回头的队友，“马上往后撤！” “队长，401……”被拉回的403最后看了一眼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此刻却被两根藤蔓牢牢缠住咽喉往围墙上吊起。 方远航没有往后看，只是坚定地拽着他的手臂往回拉：“听我命令，走。” 宁玉也跟在猎鹰小队当中撤离，众人默契地把方向选在最近的居民楼。 “该死，怎么还没起飞。”刘队暗骂一句，“直升机上也有轻型炮，是眼瞎看不到围墙上的丧尸吗？” “开门！有人吗？”跑在最前端的贾鹿仁用力拍了拍居民楼一楼的大门。 方远航拧眉看了一会紧闭的大门，重新下令道：“往办公楼撤。” “别拍了。”方英卓拉住贾鹿仁，“他们都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贾鹿仁顿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追上他：“等等我！” 宁玉抱紧怀里的药品包，渐渐落后在队伍的末端。 即使在作为护士的职业期间，宁玉也曾为了照顾病患不眠不休，但她的身体毕竟沉睡了三个月之久，醒来未做满一个疗程的康健训练，便加入猎鹰队进行如此高强度的任务，此刻四肢竟开始有些脱力感。 “呼——”宁玉费力地跟着队员奔跑，而她的异常也被垫后的队友注意到。 “你怎么了？”505放慢脚步，“办公楼快到了，坚持一下。” 宁玉想摇头告诉他自己别担心，却只能微微张唇，大口呼吸着，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玉妹子，还好吗？到办公楼了。”莫如燕一把扶住她踉跄的身形，将药品包从她怀里拿走，“来，这个我拿。” “嗯……”宁玉说不了话，她只感觉脑子里开始嗡嗡响，四肢使不上力，背后的冷汗开始止不住地冒。 她知道，这是血糖过低的症状。之前饮下的营养液对于她身体机能的恢复只是杯水车薪，经过了飞机上的颠簸、跳伞和数次异能使用，血液里的糖分的补充速度远远赶不上被消耗的速度。 “玉妹子……”莫如燕皱起英气的双眉，脸上尽是深深的担忧。 505也来到宁玉身侧，尽力搀扶着她的身体。 “他麻的，怎么这里也锁住了？”刘队烦躁地骂出声，他忍不住回头望着围墙的方向，却被错落的居民楼挡住视线，“只能用子弹强行打碎玻璃门……” “不行。没有大门的阻挡，丧尸进入办公楼内轻而易举。”方远航看着眼前的金属锁头，这显然不是玻璃门原配的，而是后来有人从里面加上去的锁，“金属系异能者，过来。” 莫如燕把宁玉慢慢扶着坐在台阶上，“玉妹子，营养液在这，能补充一些是一些。” 宁玉稍微平缓了呼吸，接过营养液，放在嘴边慢慢饮下。 “你能不能试着控制金属？”方远航的声音从台阶之上传来。 “这……长官，我又不是精神系异能，我只能制造金属……” “木系异能不需要直接接触也可以对植物产生影响，你为什么不能？” “长官，我真的不会啊……” 方远航目光一沉。 没有轻型炮的猎鹰队无法同时应付诡异藤蔓和丧尸的双重进攻，而携带轻型炮的直升机却停留在办公楼顶楼迟迟不起飞，办公楼的大门也被人用金属锁头锁上，直接打碎玻璃门的话，那么丧尸便可以自由进入，这又会对办公楼里的幸存者造成威胁。 “公用卫生间在哪一侧？”他突然问道。 “通风口？”刘队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西侧。” “马上过去，准备攀岩钩。” 宁玉也听懂了他的命令，手里的营养液向上往嘴里倒，却不小心呛到气管：“咳咳……” “慢点喝。”莫如燕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莫姐，我们走。”宁玉抓着她的手臂站起来，“不能拖后腿。” 两人依旧跟在队伍的最后，来到办公楼的西侧。 “队长，稳了。” “第七小队的人过来。”方远航大声命令道，“腿脚利索点，两个人错开爬上去。” 宁玉抬眼看向所谓的通风口，正常居民楼的楼高在三米左右，但是办公楼一楼的挑高在五米，因此一楼的通风窗口也有近五米高，而二楼则有八米高。并且由于通风窗口都在同一条直线上，只能允许两个人同时攀爬。 两声枪响后，通风窗的玻璃应声破碎。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上去。”刘队不耐烦地说。 “这也太高了……” “队长，发现丧尸。”负责在后警惕的队友报告，“目标正是我们这里。” “第四、第五小队的人先……”方远航开口。 “等，等会，我上，我上。”刚才还在犹豫的人立刻抓上绳索，生怕他反悔。 莫如燕收回自己的目光，看着宁玉苍白的脸颊。 “玉妹子，你体力恢复得怎么样？” 宁玉抿唇，心里做了决定：“我最后一个上去。” “别开玩笑。”莫如燕立即反驳道，“丧尸已经进入避难所，没人给你垫后的话，你怎么爬上去？” “砰砰——”话音刚落，负责警戒的队友便对追来的丧尸扔出几个手雷。 方远航拧眉走来，对着宁玉说道：“你不是第七小队的吗？马上跟上去。” “方队长，我是负责711的人。她的体力还未恢复，由我来为她垫后。”莫如燕说完，低头看了宁玉一眼，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莫姐……”宁玉拽住她的衣摆，想要说拒绝的话，却被她抓住手心。 方远航无暇在意这些细节，直截了当地说：“我垫后，你负责把她带上去。” “老方，我们队已经全部上去了。”刘队在不远处喊道，他扯了扯绳子，确认稳固之后也爬上墙壁，顺便提醒另一条绳子上的人，“第七小队的，动作快点。” “你们也上去。”方远航示意队友离开，他自己则是把冲锋枪拉上膛，瞄准了远处的丧尸开始射击，“手雷还有多少？都给我扔出去。” 可是，就算有足够的火力压制，也无法打出最好的效果。丧尸始终在快速移动中，猎鹰队配备的手枪、步枪和冲锋枪，又不是狙击枪那般具有瞄准镜，因此，方远航他们想要在三四百米的距离内让数十发子弹全部命中丧尸的骨骼，其难度可想而知。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丧尸的距离越来越近。 忽然，众人的头顶传来巨大的噪音。 “终于起飞了。”莫如燕换下弹夹，继续瞄准丧尸。 方远航也刚好用完一个弹夹，仰头看向天上的直升机。 “停火，卧倒！” “嘭——” “咳咳。”宁玉虽然也及时趴下了，但还是被冲击波扬起的灰尘糊了一脸。 “别起来。” “嘭——嘭——” “起来。”方远航拉起身边的队友，“你们立刻攀墙，这里我来垫后。” “是，队长。”第四小队的人没有磨蹭，按顺序往后撤。 宁玉用力擦掉脸上的尘土，有些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先前进入避难所的丧尸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还剩下残肢在原地挣扎。看起来，眼前的危机暂时解决了，第四小队获得了足够的撤离时间。 莫如燕回到宁玉身边：“玉妹子，有没有伤到？” 宁玉摇头：“莫姐，你先撤。” “别废话，607把她绑在绳子上，让上面的人拉上去。”方远航一边大声对她们说，一边在不远处寻找没有死透的丧尸。 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依旧从避难所上空传来，方远航找了个不被建筑物遮挡的角度，看到直升机还在围墙上空停留。 他们想轰炸异能丧尸？方远航在心里说出自己的疑惑，异能丧尸就在围墙边，炸丧尸等于炸围墙，他们应该不会这么莽。 “嘭——”一枚轻型炮准确落在围墙边，将附近的的两只高级丧尸炸穿，但异能丧尸早有准备地用藤蔓阻挡，除了被冲击波推到墙根，并未受到太多影响。 “玛德！”方远航骂出声，如果不是这辆直升机属于周边城市救援队的，他无法直接获得联系方式，不然他非得用通讯器问候一下飞行员，“有什么毛病！” “嘭——嘭——” “玉妹子，抓好绳子。”莫如燕正在往宁玉身上缠绕攀登绳，听到爆炸声也有些疑惑，“怎么还在轰？不管，你先上去再说。” 宁玉听话地抓紧上方的绳子，等着莫如燕为她绑好绳结。 “你们怎么还在下面？” 宁玉闻声看去，方远航正向这处跑过来，发现她们两个还没有上去，显然有些怒气。 但方远航确实错怪莫如燕和宁玉了，两条攀登绳，一条是第四小队撤离所用，另一条是第七小队撤离所用，谁成想，第四小队都成功爬上去了，第七小队的人还有最后一个人在艰难地往上爬。 莫如燕不得已只能使用第四小队这边的攀登绳，这处攀登距离有八米高，但是事出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马上上去！围墙被炸裂了！” 像是应证方远航的话，他奋力奔跑的身后，三只丧尸快速追来。 “什么？”莫如燕立即给宁玉扎好一个绳结，来不及检查它的稳固性，便冲楼上大喊，“把她往上拉！剩下的手雷扔下来！” “手雷？”刘队等人毫不犹豫把剩下的手雷往下扔，“又有丧尸进来了？” 莫如燕无暇回答，她接住几个手雷便来到空旷处，用手枪瞄准方远航身后的丧尸射击。 “你先上去，不用管我！” 方远航此时距离办公楼还有四五百米，远没有达到冲锋枪的射程，更别说手雷了。莫如燕只能依靠步枪射击，期望能够减缓丧尸的移动速度。 但这样的火力掩护，对方远航来说，还不如直接扔下他逃生。为任务而死，是每一位猎鹰队队员的觉悟；而对于小队队长来说，每一位队员的命都比自己重要。 宁玉忍不住看了一眼莫如燕的背影。 “710，你抓稳了，我们直接拉你上来。”方英卓在窗口喊道。 显然之前的第七小队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们只是在自己成功逃生之后，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喘息休息，没人有心思关注队友是否爬得吃力。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宁玉这边也在被第四小队的人往上拉，她用力抓紧绳子，即使用尽最后的力气，也不想让别人的功夫白费。 “607！”方远航发现莫如燕依旧留在原地，不禁也有些恼怒。高级丧尸的速度比普通人的更快一些，如果是寻常人，现在早已被丧尸追上到屁股后了。但方远航毕竟是长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的特种兵，因此他还和高级丧尸保持一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莫如燕计算着射程的变化，把步枪换成火力更猛的冲锋枪。 “607，快上来！”刘队看到第七小队全部爬上来之后，便呼叫莫如燕撤回来，可是她却不为所动，“这咋回事？” 方远航也想问这个问题，但是他现在分秒必争，丧尸已经追到了一百米左右。 宁玉心里也不知莫如燕的反常，眼看她离通风窗口越来越近，她突然感觉到身体轻微的下坠。 宁玉心里大喊糟糕，原来是她腰上的绳结竟然开始松开，她的右手立即抓住绳子的一端，却只能堪堪稳住下坠的趋势，绳结依旧在缓慢地变松。 第十一章 老方，老方 “刘队！刘队长！”宁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边握紧绳结，一边向上大喊。 “怎么了？”刘队长听到呼喊踩上桌子，把脑袋从窗口露出来。 通风窗口一般都比普通窗口更高，常人想从窗口望出去，只能踩在一米高的平台上。刘队他们已经从办公楼里搜罗到一张桌子，只是刚才他也在帮忙拉绳子，所以没有立刻注意到宁玉的异常。 “绳子！松开了！”宁玉咬紧后槽牙，却还是阻止不了绳结的松动，绳子的另一端正慢慢从她手中滑出。 刘队也被这变故惊到：“快快往上拉！” 宁玉心中焦急，也毫无办法。即使她双手被粗糙的绳子表面磨出密密麻麻的血痕，也无济于事。 “啊——”宁玉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左手在突然下坠中抓住了绳子的末端，而她的身体正悬挂在墙上，随时都有坠落的风险。 “711撑住！”刘队急忙探出头查看她的情况。 宁玉满头大汗地向下看了一眼，现在她离地面还有两米多的距离，如果直接掉下去，倒是不会摔成残废，但是极有可能再也无法上来。 “玉妹子！”莫如燕又惊又怕地唤道，却没有马上过去。 她握紧手里的手雷，计算着丧尸与方远航之间的距离。手雷的杀伤半径是5-10米，这个机会转瞬即逝，如果把握不住，就可能造成误伤方远航，或者阻止丧尸失败。 眼看着方远航与丧尸的距离越来越近，三十米，二十米…… 莫如燕向前小跑一段距离，在猎鹰小队中，她的手雷投掷记录是46米，这意味着去掉助跑距离，她和丧尸的距离必须在50米之内，这个距离如果手雷有偏差、没有对丧尸造成实质性伤害，那么她也自身难保。 “就是现在。”莫如燕心里默念，停下助跑的脚步，借助惯性和臂力将手雷用力甩出。几乎是同时，方远航向前贴地翻滚。 “嘭——” 莫如燕紧张地盯着丧尸所在的位置，过了两秒，没有动静，看来是炸死了。她心里稍微一松。 “别傻站着，快上去。”方远航翻滚之后快速地起身，继续向前跑去。 莫如燕把手里的两个手雷都扔出去，把后面的丧尸炸成碎肉，然后也转身往回跑。 宁玉这边，还在被刘队等人努力往上拉，但是她的力气已经耗尽，只能徒劳地看着自己缓缓滑落。 “玉妹子！” 莫如燕和方远航跑到墙边时，正看到宁玉从绳子一端坠落下去。 “711！”刘队在楼上喊道，手上的绳子变轻的瞬间，他便知道最糟糕的事发生了，他们虽然有十几人在上方，但是攀登绳长度有限，只能允许四五个人抓住绳子的另一端拉人，因此，他们的速度比想象的慢很多，“该死，要是能从另一个五米高的窗口拉人，绳子的长度就足够了……” “嗯——”宁玉直直坠下去，两米的高度对于她来说，不会直接摔晕过去，但是全身五脏六腑都受到重击的伤害，还是让她瘫在地上，短暂地失去意识。 “玉妹子，玉妹子……”莫如燕跪在宁玉身边，急忙为她检查生命体征，“我的错……”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方远航也来到宁玉身边，把她从地上抱起，“把她绑在我身上。” 刘队在上方看到方远航平安回来，心里也有了着落，“第四队，跟我去一楼。” 他相信方远航会选择一楼的通风窗口，但第七小队的人想要拉两个人上来，显然有些勉强。 “绑好了吗？”方远航抓住一楼的攀登绳。 “嗯，一定。”莫如燕心里涌出一些自责，刚才如果不是她急着为方队长解围，也不会把宁玉身上的绳结绑得那么匆忙。 “老方，我们开始拉了！”刘队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莫如燕看着两人慢慢地往上升，她也不再犹豫，立即从另一条攀登绳爬上去。 作为特种兵，翻越围墙和徒手攀爬只是最基本的训练，即使之前已经消耗了不少的体力，莫如燕依旧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爬到五六米的高度。 “醒了？”方远航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宁玉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等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低着头不敢看他：“……谢谢。” “呼——”莫如燕利落地抓住通风窗口的边缘，正准备伏身钻进窗口，却低头看到熟悉的一抹黑绿色，“小心脚下！” 然而，迟了。 方远航的呼吸停滞了一下，额上的青筋随之暴起。宁玉发现他的不对劲，低头看向下方，一根丧尸藤蔓已经顺着墙体缠上方远航的小腿，并且随着拽拉的力道，藤蔓上的尖刺深深刺入了他的肌肉。 “怎么回事？怎么拉不动了？”一墙之隔的刘队疑惑地说。 一楼挑高五米，即使他们在墙边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叠上一张椅子，也不能让里边的人可以从通风窗口探出头来查看外面的情况，所以刘队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绳子的另一端变得更重了。 “砰砰砰——” 莫如燕立刻用腰上的手枪对准地上的丧尸和藤蔓射击，依旧不能阻止另一条藤蔓的生长。 “手雷！”方远航喊道。 这话是对莫如燕说的，她知道，但是她犹豫了。 高级丧尸在地上叫嚣着，异能丧尸则是失去了一半的头骨和一条手臂，黄白色的脑浆已经干涸，变成一层粘膜粘在青黑色的头骨上。显然受到轻型炮的多次伤害之后，异能丧尸的躯干和异能都被削弱了不少。 但是，生物的本能还是驱使它追逐食物的香味，来到这里。 宁玉明白两人现在的处境，她隐隐猜出，丧尸是为了异能者而来：“放我下去……” “手雷！”方远航再次喊道。 即使每个人都知道手雷扔下去，一定会连同方远航一起炸伤，但是他的命令依旧毫不犹豫，她也不能违背他的命令。 莫如燕拿起队友放在通风窗口的手雷——他们也听到了方远航的命令。 你总是如此，莫如燕在心里说，拉开引信的手雷同时从她手里掷出。 “怕死吗？”方远航低声说，宁玉一愣，没反应过来是问自己还是他的自言自语。下一秒，他便用未被缠住的右脚往墙上一踢，借力稍微转了身子，将宁玉完全挡在自己的身前。 “嘭——” “嗯——”头顶上传来男人的闷哼，宁玉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未受到丝毫伤害。 “方队长，你……”宁玉神色慌张，她很想为他检查身体，但是现在自己的又什么都不能做，就连一句关心的话都苍白得无法出口。 莫如燕也红了眼睛，却听到他再次命令道：“手雷。” “不，我解开绳子，放我下去，丧尸是冲我来的。”宁玉急急地说，她心里已经被愧疚填满。 “阿燕，手雷。”方远航没有回答宁玉，而是继续重复自己的命令，他能感觉到脚上的藤蔓没有松开，丧尸并没有彻底失去行动力。 “……”宁玉感觉脸上滴落什么液体，她用手轻轻擦掉，结果竟是温热的血。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的脸，瞧见了他头上的伤口，弹片擦过太阳穴，在眉骨处留下可怖的伤。 他此刻却面无表情，只是眉头皱起，将一切痛觉压下去。 “嘭——” 下一颗手雷还是被扔下来了。 炸开的瞬间，宁玉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一会。 脚上的藤蔓缓缓松开，最后，无力地垂落在地上，连同那只被炸成碎肉的异能丧尸。 绳子再次被拉动，两人慢慢往上升起。 “咳咳……” “方队长。”宁玉抬起头查看他的伤口，发现脖子处多了一条五公分的划伤，随着他的呼吸，似乎还有碎钢片被夹在肉里。 她急得想用什么止血，却手足无措，就连她自己的手也因为之前坠落时抓紧攀登绳而留下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和污渍，她更加不敢直接用手捂住他的伤，护士的本能让她知道那容易造成感染。 看到两人脱离藤蔓的纠缠，莫如燕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水珠，俯身钻进窗口。 “到了到了。”刘队长从窗口上看到两人的身影，“拉稳了。” “上去。”方远航松开两人之间的绳结，失去绳结作为支撑，他只能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托在宁玉身下，帮她爬进通风窗内。 “711，抓住我的手。”401站在椅子上，尽力踮起脚尖，向宁玉伸出手。 “玉妹子。”莫如燕也从二楼下来帮忙。 宁玉努力，终于把半边身子都钻进通风窗口里，最后在401的帮助下，成功落在桌子上，算是脱离险境。 “玉妹子，有没有哪里受伤？”莫如燕上前关心地问。 宁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很好。” “真幸福，三个小队都出动了就为了救她。”第七小队传来一句低声的抱怨。 空气凝滞了一秒，宁玉敛下神色，又迅速抬起眸子：“你们帮帮方队长，他受了伤，也许有些吃力。” 刘队长像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一跃跳上椅子上：“老方，老方，把手伸进来，老哥拉你。” 回答他的却是一片寂静。 第十二章 非救不可 “老方！”刘队冲着窗外大喊，却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想起，之前看到方远航和宁玉是一起到达窗外的，然后他松开绳结让宁玉钻进窗口，但是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没了他的身影。 “……”宁玉握紧了拳头，她开始有些害怕，围墙被炸毁，丧尸很可能还会源源不断地进入避难所，如果方远航真的，真的撑不住坠落在地上，那么等待他的，将是必死的后果。她不想自己生命的延续是以别人的死为代价，这样的恩情，她怎么还。 “老方！老方！” “不行，我去找钥匙开门，必须把他救回来。”莫如燕扭头从卫生间跑出去。 宁玉看着她离去，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真不知道卫队长为什么把她带来……像个花瓶似的……” 第七小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宁玉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注意到这几个人。 “702，你是金属系异能，对吗？”宁玉突然来到这几个人身后，把他们吓得一激灵。 “干，干嘛？”702抬头睨了她一眼。 宁玉不在意他的态度，“现在可以去开锁了吗？” “开锁？那个607不是去找钥匙了吗？还劳烦我作甚？” “钥匙并不好找……”宁玉和莫如燕之前一起回到办公室转移伤员，她们那时候便发现在一楼二楼避难的幸存者都全部挤到高楼层，现在找钥匙只能上到高楼层一个一个地问，“你试试能不能帮上忙。” “跟我走。”刘队长从桌子上跳下来，高大的身子往宁玉旁边一站，面色肃穆地看向702。 702和他对视了两秒，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从地上站起，跟着他离开。 宁玉的第四小队的其他人也跟着来到大门处。 “这……这开门了也出不去。”702的声音传来，宁玉加快脚步来到办公楼大厅。 “直接出去无异于送死啊。”702摆摆手，“我建议还是别去了。” 宁玉闻言还想劝阻他，却也看到门外的丧尸，并且不止一只，而是几十上百只。 “队长……不会真的……”401忍不住红了眼睛，他们都知道方远航为了摆脱异能丧尸，用身体挡下两颗手雷，必定重伤在身，但是当他们看到他的身影也出现在窗口的时候，心里还是升起了希望——队长福大命大，也许可以死里逃生，然而现实却让他们希望破灭。 刘队长的拳头握紧了又松：“走，休整一会。” “如果那个闪电异能者在这里，也许他可以无视丧尸去救人。”405自言自语从宁玉身边经过，“攻击型异能应该很强才是啊……” 闪电异能者？宁玉看着他走远的身影，陷入沉思。 “嘭嘭——” 突然而来的爆炸声把思考中的宁玉吓一跳，“直升机？” “直升机又来了，直升机又来了！”办公楼的居民欢呼起来，纷纷涌上楼顶。 “请问你知道一楼的大门……”还在询问钥匙的莫如燕也听到了爆炸声。 “让开让开，别拦着我上飞机……”人们从各个房间蜂拥而出，毫不在意地把她推到一边。 莫如燕皱起眉，看着瞬间挤满幸存者的楼梯，深呼吸两下，平复了自己躁动的情绪。 “嘭嘭——” 直升机的炮轰还在继续，宁玉在一楼大厅这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丧尸的躯干在炮弹的轰炸下破碎，看着丧尸的数量越来越少。 “第五小队，去储物室拿剩余的铁丝网，第四队第七队跟我去楼顶维持秩序。”刘队一边命令着，一边往楼上走，他也看到了还在发呆的宁玉，“711，你跟着上来。” 宁玉听到自己被叫到，也回过神来：“好，我这就来。” 宁玉小跑跟上他们的脚步，也一起被堵在楼梯间里。 “别挤，别挤。” “前面的动一动啊，逃命啊现在，怎么那么磨蹭？” “你是纸片做的，你就试着动一下，说的简单，现在谁不想先跑？” 楼道里，人声嘈杂，宁玉的思绪却想到405的那句“攻击型异能应该很强啊”。 “我也是攻击型异能，火系异能也是，金属系异能也是。”宁玉心里想到，“为什么只能防御呢？是因为力量不够，无法长时间使用？还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 “711，711。”刘队长叫了两声。 “嗯？”宁玉从思绪里抽出，“怎么了？” 刘队长以为她刚经过死里逃生，还未缓过来，“你拿着这个药品包，找个地方处理一下你手上的伤口。” 宁玉低头瞧了瞧自己的手，之前也没注意，上面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但是还有泥土和污血在上面，看起来还挺吓人。 “好。”宁玉接过药品包，便往后走。 她的想法是先找到洗手间或者饮用水清洗伤口，但是一转身才发现，身后的楼道也被挤满了。 “麻烦借过一下，谢谢。”她抱着药品包，低声请求别人为她让路，其他人看她是下楼的，走了还能腾位置，倒也没有为难。 宁玉来到最近的三楼，却发现楼梯到走廊尽头洗手间的楼道全部挤满了居民。 她不得已继续下楼，来到二楼之后便空旷起来，每个房间的门都半开着，显示着离去的人的匆忙。 宁玉直接来到洗手间，却看到通风窗口下的桌子。 这应该是之前他们留下的。宁玉攥紧药品包，小心翼翼地爬上桌子，她的身体不似刘队长那么高大，但也刚好可以从窗口看到外面。 “方队长……”宁玉看到方远航躺在地面上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嘭——” 直升机的轻型炮还在落下，似乎就在办公楼前方，宁玉甚至能感觉到爆炸时，楼体的轻微震动。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短暂的震动造成的错觉，宁玉好像看到方远航的手动了一下。 她猛地跳下桌子，在洗手台前匆忙洗掉自己手上的灰尘和污血，也顾不上消毒和包扎，直接朝楼下跑去。 开锁，开锁，钥匙…… 宁玉站在玻璃门前，脑子里都是方远航奄奄一息的身影，但是好像又在冷静思考着什么。 薄薄的冰霜慢慢覆上她的手心，如果需要钥匙，那她复制一个就好了。 右手拿起大门上的金属锁，催动异能的力量，生长而出的冰便将钥匙孔塞满，也顺利找到锁头里的小机关。 “咔嗒。”锁芯应声分开。 宁玉再把冰拿出来，显然是一把钥匙的形状。 宁玉顺利地打开门，将锁头在门外锁住，便跑向办公楼西侧。 直升机已经停止了轰击，避难所里的丧尸也被清场了，代价便是之前的空地布满高低不一的爆炸坑，树木、公示牌等皆数被摧毁。 不过，这些都不是宁玉关心的了。 她一路跑到通风窗口下，正看到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高级丧尸正方远航的身体嘶吼。 异能的力量随心念而动涌上右手，一根冰锥正以更快的速度从宁玉的手里生长。 “吼——” 丧尸也发现了她，立刻调转目标朝她袭来。 在宁玉的刻意下，手里的冰锥比之前的更细更长。 当丧尸离她不到一米的时候，她抬起右手将冰锥用力刺入丧尸的胸口。 “啊吼——”丧尸的嘶吼更加尖锐，它的身体停顿了一下，下一秒腐烂的双手便快速向宁玉抓去。 宁玉松开冰锥向后躲过，同时双手再次创造冰锥。 低血糖发作的冷汗再次爬上她的后背，宁玉狠心咬下舌尖，用鲜血刺激自己的力量。 “吼。”丧尸再次袭来，但宁玉却毫无畏惧，她曾经与异种贴脸搏击，即使异种的力量是她的数倍，她的反击也永远不会犹豫。 经过几个回合的纠缠，丧尸的身上多了三根冰锥，终于在异能的腐蚀下，倒在宁玉面前。 解决了丧尸，宁玉缓了缓呼吸，来到方远航身边。 “方队长，方队长。”宁玉检查了他的生命体征，喂他喝下一支营养液。 之前方远航将自己护在身前，用后背挡下了手雷的弹片，主要的伤口一定都在后背。思及此，宁玉用力把他的上半身扶起来，想为他做简单的止血。 “这是？”宁玉突然发现方远航的身下有一块浅绿色的不规则水晶，不过拇指大小，上面还沾有方远航的点点血迹。 宁玉误以为是他身上掉下来的挂坠，便把水晶收入胸前的口袋中，然后试图将方远航背起来。 与此同时，直升机也已经从顶楼起飞。 刘队长这才想起说是去处理伤口的宁玉，他随手叫到一个人：“你，709是，你去楼下找找711，她应该是在卫生间之类的地方冲洗伤口。” 接到命令的709没有意见，这听起来比疏导群众上飞机轻松多了。于是他便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找，直到来到了一楼。 “嗯？”709来到玻璃门前，“这锁不是在外面吗？那个607找什么钥匙，找到了有什么用？” 709努努嘴，手里出现一条金属绳——他也是金属异能。 “多一个保障，万一又有丧尸冲进来。” 他给玻璃门的两个把手绑了个漂亮的金属蝴蝶结，确保更加稳固之后，转身去卫生间找人。 “……真重。”709刚离开，实在背不动方远航的宁玉把人放在办公楼的墙根，开始翻找自己的通讯器，“嗯？通讯器呢？” 宁玉回想了一下，很有可能是她从攀登绳上坠落的时候从荷包里掉出来，然后，被手雷炸了…… 于是，别无他法的宁玉只能先抛下方远航在原地，然后独自回到大门处。 “这……”宁玉看着门内的金属绳愣了两秒，“这是哪个人才……草！” 就算遇到生命危险都没有惊慌的宁玉，心态崩了。 第十三章 默契 办公楼楼顶，刘队长和其他队友终于扛着铁丝网突破重重人群来到这里。他们接到了新的任务，就是在下一架直升机的帮助下，建立办公楼到居民楼的空中通道——居民楼的楼顶承重力较低，直升机无法直接降落。 “刘队长。”莫如燕神色焦急地跑过来，“指挥部给我们发了一张图片，在通讯器里。” 刘队闻言，放下肩上的铁丝网，拿出通讯器查看新邮件，“这是避难所外的通道……这是小卫？” 莫如燕和刘队长正在商讨救出卫祈的可能性的时候，709也进到一楼的卫生间，随意对着空气问了两句：“711，711，在不在？在的话吱个声。” 过了两秒没有声音，他便优哉游哉地上楼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上楼之后不过一分钟，宁玉便来到大门前。 “这……”宁玉看着玻璃门内的金属绳，愣了一会，“这是哪个人才？……草！”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得想办法让别人找到自己，“喂——有人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会，宁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忍住炸毛的情绪，宁玉只能原路返回去找方远航，她不敢保证避难所是否还有丧尸，留他在室外总归是不安全的。 五分钟后，宁玉大喘着气，跌坐在地上，双手轻颤着从药品包拿出营养液。 把方远航从办公楼那里背到避难所大门旁边的值班室，真的把她累坏了。 她不敢保证避难所里还有没有其他丧尸，而方远航的伤也需要更加细致的消毒和包扎，她在原地看了看，只有一间门卫值班室离办公楼最近，她便半背半扶地把人带到这里。 幸好，值班室里还有一床破旧的被褥和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 宁玉把人翻了个身，把枕头垫在他的胸前，避免趴睡的姿势会影响心脏供血。 距离他受伤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还在特效药的有效时间内。宁玉打开药品包，为他注射了一剂特效药。 然后还要处理他小腿的感染和后背的弹片，宁玉双手放在方远航的腰带上：“方队长，得罪了。” “711呢？”刘队长下楼时正好与709碰了个正着，“没找到？” “没，没找到。”709一脸无辜，他在卫生间门口喊人，只是没进去而已，也没毛病。 莫如燕也在这时候走来：“找谁？” “711。”刘队长揉揉眉心，“我让她带着药品包去清理手上的伤口，现在却不知道人去哪了。” 莫如燕听罢也感觉头大，“玉妹子不是乱来的人，这个时候她能去哪？” 709摸了摸鼻子，自己没完成任务，确实也尴尬，出于将功补过的心理，他便提醒莫如燕：“对了，你别找大门钥匙了，那个锁明明是在外边锁住的，找了也出不去。” “什么？”莫如燕满脸问号，“如果锁头是在门外，我们之前还用爬窗户吗？你在说什么？” “……”709被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当时他们一群人撤离到大门的时候，好像是开不了门的，“可是……我下楼看到的锁头就是在门外……” “那必然是有人出去了。”刘队长看向莫如燕，两人心里都出现了相同的答案。 “她真是乱来。”莫如燕扶额，“她应该是趁丧尸被轰炸的时候，跑出去救方远航了。我们直接从通风窗口下去，她应该还在那里。” 刘队长拍拍她的肩膀：“但是那时候我们都抽不出手，她这么乱来一下，老方很有可能被救下来。” 莫如燕想说，如果可以不顾任务的话，她也想第一时间下去救人。 但是她只能认同地点头：“走，必须在下一架直升机到来前找到她。” 还不知道自己被莫姐说乱来的宁玉此刻正满头大汗地为方远航清洗感染的伤口。他全身的衣服都被她扒了差不多，只留下一条内裤。 其实他屁股上也有弹片，但是为了给方队长留一点尊严，宁玉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暂时没有处理。 做好一些重要部位的止血，并取出弹片之后，宁玉已经累得不行，她脱下满是血迹的手套，让自己手上的伤口透气。 给自己灌了又一支营养液，她从药品包里拿出另一只手套，开始处理小腿上的丧尸感染。 这里相对弹片造成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丧尸病毒就像贪婪的入侵者，为了让自己的繁殖拥有更多的营养，它们进入人体后都会立即释放某种止血凝剂，将血液流失降到最低。 戴上手套的时候，宁玉突然想到之前把方远航背来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双手可能有直接接触他的伤口，那时候自己情急之下并没有戴手套，而自己的伤口也未经过仔细的清理。 “如果他运气不好，就会被我手上的细菌感染；如果我运气不好，就是我感染他血液内的丧尸病毒。”她苦恼地说。 不过，她再怎么责怪自己，也不能停下对方远航的伤口的清理。 此时，值班室的门窗早已被她锁上，外界的声音都降低了很多，这其中自然包括莫如燕呼喊宁玉的声音。 她正跪坐在方远航身边，专注于处理感染凝固的血块，她的身体完全被值班室的墙体挡住，除非走近了观察，没人会发现这里有人。 “宁玉！”莫如燕最后喊了一声，依旧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先走，下一架直升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要搭建居民楼的空中通道。”刘队长叹气说，“况且，我俩下来太急了，应该叫第四队的队员一起下来，他们有手表定位。” 莫如燕气得咬牙：“方队长肯定是被宁玉带去某个地方处理伤口了，那个709也真是的，吃饱了撑的一样，非要加一条金属绳在门上做什么？” “目前还没看到有大面积的血迹，说明老方和711没有被丧尸攻击。”刘队长转身抓住攀登绳，“走，我们还有任务在身。” 莫如燕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跟着他重新回到办公楼。 值班室内，宁玉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便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试图站起来。 “嘶——” 还没站稳的宁玉又跌坐在地上，原来是她跪着太久，腿麻了。 宁玉脱下一边的手套，扶着门站了起来。 “没人？”她看向办公楼那边，玻璃门内还是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我的错觉？” 自言自语了一会，宁玉又跪在方远航身边，帮他处理伤口。 “607，怎么了？”刘队长正要上楼，发现莫如燕去了玻璃门那。 莫如燕把门把手上的金属绳扯下来，“没事，我把这玩意拿掉。” 刘队没有异议，等了她一会，两人便继续上楼。 “直升机到来之后，由你带着四名队员去通道那里找小卫和605。”刘队长边走边说道，“从直升机拍摄的图片上看，他们必然是受到异能丧尸的袭击，不然也不会迟迟不回到入口。” 莫如燕沉吟了一会：“其实从定位上看，我知道队长在通道里，并且位置一直没有变化，再加上避难所有情况，我不得不……” “不止是小卫，还有第六队的其他人。如果不是异能丧尸，我们本可以将他们带回来。”刘队长颇为无奈，“不过我仔细计算通道出意外的时间，现在特效药还有作用，你待会拿我们队的药品包，务必在十点十五分之前为他注射。” 刘队长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通讯器又有了新的消息：“发现疑似闪电异能者的白衣男子，望注意。” “闪电异能？”莫如燕有些惊讶，“竟是个新异能。” 通讯器的新消息再次响起：“直升机驾驶员反映，白衣男子有袭击麒麟的行为。” 麒麟即是卫祈的代号，只有队长拥有代号，这是猎鹰队的传统，除此之外，队长还有独立的任务。 “刘队长——”405从楼上冲下来，正想告诉他们关于这个白衣男子的事情。 “嘭——” “你来得正好。”刘队立即对莫如燕说道，“炮轰声一停，你就带上第四队的几个去找老方和小卫。” 莫如燕点头：“没问题。” “方队长？方队长不是在西侧墙边吗？”405有点疑惑地打开手表定位查询，“这是在？大门值班室？” “终于弄好了。”宁玉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她看了看旁边堆起来的弹片，又老老实实帮方远航穿好衣服，“身材还不错。” 最后她连腰带都帮他绑回去，“嗯？怎么没有吊坠之类的绳子？” 宁玉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绿色水晶，却在他的脖子上找不到用来串水晶的绳子。 “唔，要不直接放在他口袋里。”宁玉这么想着，就把水晶放在脚边，用手费力把人翻了个身，“呀！……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她以为还在昏迷的男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睁着眼睛。 “感觉怎么样？”宁玉把手放在他的眼睛上晃了晃，“变丧尸了？” 方远航还是没有反应，其实不是他不想回应，是他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可以听到、看到、感知到周围，但是身体好像当机了一样，不受他的意识所控制。 “这……”宁玉直呼糟糕，难道特效药百分之二十的失败率就被她遇到了？ 但是一般人异化前20小时，还保有意识和一定的语言能力，能在病毒的折磨下保留意识多久是和身体素质有关的，像方远航这样，注射特效药及时、身体素质又优越的人，不至于出现口不能言的情况。 难道是抗生素与特效药的同时注射有对人体有害？宁玉从药品包翻出特效药的说明书，“我记得药效并不会互相抵触啊，抗生素也是军方特制的……” “嘭——” 远处传来爆炸声，宁玉立即想从地上站起来，不出所料地腿麻了。 “啊——” 她这次摔得更狠，感觉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的手……”左手上传来刺骨的疼痛，她急忙抬起来查看，原来是摔倒的时候，左手下意识撑在地上，刚好压在这块绿色水晶上，旧伤添新伤，自然异常疼痛。 宁玉自认倒霉，她用右手找出纱布和消毒水，准备为自己认真包扎一次。 “嗯？”宁玉用右手拿起那块水晶，此刻水晶内部莫名散发着浅绿色的光芒，“这是怎么回事？” 绿色水晶只有她的拇指大，放在手心里看，内外晶莹剔透，加上不规整的表面，看起来就像是未经雕琢的祖母绿。 在宁玉的注视下，水晶内部的光芒越来越明显，她不再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 只是水晶上还有自己刚才留下的鲜血，此刻正顺着水晶上不规则的纹路缓缓流下，最后流到自己的右手的伤口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她的右手上传来。 她的右手也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但是现在已经快结痂了——自从她变成异能者，她的愈合能力也变快了。 只是这时候，宁玉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是在钻进自己皮肉之下。 “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诡异的水晶扔了，她便在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中倒了下去。 第十四章 水晶空间 办公楼上，直升机降下攀登梯，刘队长抓着攀登绳梯，随直升机飞往最近的居民楼，在他的另一只手上，还绑着另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是早已准备好的铁丝网。 “长官要去哪里啊？不会自己坐飞机跑了？” “他跳到居民楼了？” “长官来我们楼顶了！我们可以上飞机了！” 人们的喧闹渐渐远去，莫如燕已经来到一楼卫生间，敏捷地从通风窗口跳下。 第四队的四位队员紧随其后，莫如燕看了一眼手表，正是十点零一分，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你们其中一人，去值班室。剩下的，和我一起去北边的通道。” 408和队友互相看看，最后他站出来：“我去找队长。” “行动。” 值班室内，方远航动了动睫毛，恢复对身体的一些掌控。 “711？”声音沙哑得不像话，“711？” 方远航尝试着扭动脖子去看宁玉的情况，刚才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自然听到她的异常。那什么水晶，什么吊坠，根本不是他的东西。 可是呼唤了几次，都得不到宁玉的回应。方远航不由得担心起来，除此之外，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渐渐感觉到一些寒意。 像是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左手，冰寒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地袭来，他忍不住想动动左手，却还是无法获得身体的控制权。 到底怎么回事？方远航竭尽全力地转头，终于能看到躺在地上的宁玉。 此时她还穿着猎鹰战队的黑色作战服，药品包也在放在一边。然而令他惊异的是，她的身下布满了冰霜，并且在他的注视下，冰霜还在快速生长着，蔓延到自己的左手臂上，蔓延到值班室的墙壁上，直到这个狭窄的小房间陷入寒冰的统治。 “嘶——”方远航倒吸一口凉气，他感觉到冰霜也侵占了他身下的被褥，甚至爬上了他的身体，全身的血液仿佛要被冻僵了一般。 更要命的是，他后背的某处伤口隐隐传来灼热感，几乎是三四秒的时间，这种灼热感就传遍全身。在寒冷和灼热的双重刺激下，方远航再次昏迷过去。 “队长，队长！”408一路狂奔着来到值班室门前，得不到回应他便开始敲门，“队长！711！你们在里面吗？” 408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定位，确定方远航就在里面，“奇了怪了，难道他们出什么意外了？不对，门上锁了。” 他绕到值班室的另一边，按照常识，门卫的值班室的上半部分墙壁都是透明的塑料板质材料，可是他绕了值班室一圈，发现窗户像是被雾气蒙住一样，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稍作思考之后，408决定把门踹开。 “砰——” “嗯？”408眨眼，这个看起来不怎么稳固的门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倒下，“是我力气小了？” 他后退两步，稍微蓄力，然后再次朝门玄关处踹去。 “砰——” 门依旧丝毫未动。 408不信邪地又踹了一脚，“奇了怪了，难不成后面有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来到门缝前，凑近观察，却还是被什么白色的东西挡住视线。 “好冷。”408趴在门板上的手突然被冻得一哆嗦，“这是……冰霜？” “打开了。”405放下特制的夹钳。 莫如燕看了看被重新打开的入口，“走。” 四人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快速往通道中移动。 跑着跑着，405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慢了一下。 “怎么了？”莫如燕猜测可能是408那边的消息。 “408说值班室的门踹不开，并且门后可能覆盖了一层寒冰之类的东西。”406快速回答道。 “寒冰是711的异能，他们到底怎么了？”莫如燕颇有些担心。 “我们这边尽快救出卫队长，马上赶回去。”407对408回复道，“你多注意下情况。” 莫如燕把自己的心思收回，看了看手表的定位，“快到了。” 两分钟后，他们终于看到卫祈和605，。 “卫队长。” “605。” 莫如燕最先跑到卫祈身边，却发现他已经昏死，甚至连脉搏都微不可查。 “你们……来了……”605困难地睁开眼睛，苍白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快，救队长，救他……” “你先别说话。”407拿出一针特效药，406配合地脱下他的外套。 莫如燕也用针管从玻璃瓶里抽出药液，缓缓在卫祈左臂上注射。 分别为两人注射特效药之后，又喂他们喝下营养液，605才恢复一点力气。 “通道……危险。”605突然咳了起来，406连忙喂他喝了一点水，“快回去，闪电异能……白衣男子，会，会攻击我们……” 莫如燕马上会意，将昏迷的卫祈扶起来，放在405的后背上。 407也将605背起，四人马上小跑回避难所。 办公楼上，刘队长拉着一位小伙子走在悬空的铁丝网上。 “别怕别怕，拉着我的手。”刘队长不停出声安抚道，“别抖，腿别抖，腿不抖这个铁丝网就不会摇。” 被拉着的小伙子颤颤巍巍地迈出一步，“长，长官。” “在呢在呢。”刘队长无奈地抓紧他的手，“快到了，坚持一下。” “砰砰砰——” “啊啊啊啊——” “……”刘队长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个抱住自己大腿的男人，“不就是枪响了吗？你先起来。” “长，长官，我害怕……”小伙子声泪俱下地说。 刘队长看到第四队的人往楼下去了，心里也担心起来。 “你别动。”他三两下扒掉小伙子的短袖，卷成布条绑在他的眼前，“你就这样，抓住我的手，跟我走。” 类似的情况还在不同的楼顶上演，第五小队架设了好几个这样简易的空中栈道，但是遇到的困难也是一样的，居民们大多都恐高——任谁站在这样一个二十米高的没有任何扶手的栈道上都会恐惧。 刘队也不是没想过从一楼放人进来，但是玻璃门的钥匙是真的没找到，让人们都从通风窗口爬进来也行不通——一楼的窗口还能爬，二楼的窗有八米高，不是练家子都爬不上去，更何况，避难所里很难保证没有零散的丧尸。 和刘队长想法一样的，还有408。 他发现从门缝也看不到值班室的内部情况之后，便绕着值班室走动，警惕地观察周围的情况。 虽然经过几次轰炸，避难所里的丧尸和外部的丧尸都算是清场了一遍，但是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408没想到，他真碰上那个万一了。 “救——” “什么声音？”408立即戒备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声音的方向好像是办公楼……后方。” 他立即往办公楼那边跑去，临近时听到渐渐微弱的呼救声。 他举起枪往办公楼后方走去，越是靠近，呼救声越来越弱，反而是另一种声音越来越清晰——咀嚼声。 几乎是在看清情况的瞬间，408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丧尸的头颅，炸开一连串的脑花。 “什么情况？”耳机里传来队友的询问。 408无暇回答，因为他很快便发现鲜血的味道引来另一只丧尸。 “砰砰——” 不同于那只已经在啃食猎物的丧尸，正在走近的这只显然把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408边打边后退，他担心避难所里还有零散的低级丧尸会向这里聚集。一只两只他还可以处理，要是来了三四只，他便有些危险了。 “下来支援我，有一些低级丧尸散落在居民楼之间，直升机炸不了。”408回复队友，“带特效药下来，有居民受伤了。” 他手里的枪管不停发射子弹，终于把吃人的丧尸的手臂打断，但是它仍然不为所动地啃食怀里女子的脸颊。 “该死！”408不理解为什么还有人没有进入居民楼内，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同胞惨死，更让他心痛。 “408！”队友从通风窗口跳下，迅速举枪射向另一只丧尸。 有了队友的掩护，408贴地翻滚来到丧尸身后，丧尸似乎也有所察觉，破烂的头骨从女人的脸上抬起，想转头向后攻击。 408抽出早已准备的雷管，毫不费力地插入丧尸腐烂松软的肉里。由于刚才他打断了丧尸的一只手臂，它想要反击408，只能松开手里的女人。 408利用自己速度更快的优势，躲过它的攻击，然后抱起地上的女人便往回跑。 “嘭”的一声，丧尸在他身后炸开。 与此同时，支援他的两名队友也打断另一只丧尸的腿骨，如果不是他们来得及时，408还真不敢独自上前救人。 “她怎么样了？”402问道。 408摸着女人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任何起伏。 “死了。” 三人说不出的难过，但是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们去看看队长。”403的提议没人反驳，他们用一块碎步盖在女人的脸上，将她安置在一旁的树荫下，便一起来到值班室门前。 “这就是异能产生的寒冰。”408向他俩解释道，“应该是711用寒冰封住了门后，不然我不会踹不开。” 402对门板上下看了看，又摸了摸，“这，有水。” 两人都看向他指的地方，是门板与地面的缝隙渗出了一点点水迹，使地面变成深色。 408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冰块开始融化了。” “那队长和711……是个什么情况？”403摸着下巴问道。 不同于被命令专门负责异能者的第六队，他们一直奔波在各种各样的救援、支援任务的路上，对异能者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他们的存在，军方大多数研究结果只对少数有必要知情的人开放。 “405，我是408。值班室的冰块融化了。”408一边说，一边绕着值班室看来看去，窗户上依旧是白蒙蒙的，说明里面的寒霜依旧还在。 “607，他们说冰融化了。”耳机传来405的声音，“你们敲门，里面的人没回应吗？” “没啊。”408跟着敲了敲门。 “607也不知道。”405回答。 这下值班室外的三个人也没法子，只能静观其变。 “我是404。直升机准备起飞了。”留在办公楼楼顶的404在耳机里传话，“405，你们需要马上回到办公楼。” 背着卫祈跑得气喘吁吁的405不客气地回道：“老子知道了。” 在值班室守着的402听到他不平稳的呼吸，知道他此时的状态，忍不住打趣说：“405这小崽子，如果是队长在，他哪敢自称老子。” “队长，还在里面。”403也想笑，但是又笑不出来，“走，我们去入口接应他们。” 两人往通道方向走去，留着408继续守在这里。 “这是哪里？”宁玉眨眨眼，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一场无梦的觉，一醒来，周围皆是一片白色。 “方队长呢？绿色水晶？”宁玉渐渐想起来自己晕倒前的情况，她环顾四周，这里完全不是值班室，更像是一处水晶包裹的房间，“难道我现在还是在梦里？” 她轻点脚尖，想要逃离这个奇异的梦境之地，身体却突然轻盈地飞起，直直撞向房顶。 “停下停下！”宁玉双手挡在面前，心里不自觉地喊道。 几乎同时，身体在水晶壁前停下。 停下了？宁玉放下手臂，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晶壁上倒映她吃惊的神情。 “这真的是梦？” 宁玉伸出手，轻轻放在水晶晶壁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同时自己的胸腔里的某一处也不传来某种奇异的悸动。 好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晶壁，那种悸动再次传来。 她发现晶壁上倒映的自己是赤裸着的。 “这……这到底是哪？”宁玉动了动脚，心里有些不安，她想走去其他地方查看，却发现脚下是悬空的，“我飞起来了？” 她想起自己刚才突然飞起又突然停下，这难道是梦境的奇异之处？ 宁玉为了得到答案，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真疼。”她忍不住痛呼，然而不过一眨眼，手臂上的红痕就消失了，“这是我的身体？” 心里升起对于未知的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要探索这里。 她意念所动，身体便在水晶里四处移动。 这个空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像是由两个一模一样的四棱锥合成，上下对称，棱角分明，如同一块半透明的水晶。只要她心念一动，便可以从水晶的上方，飞到水晶底部。 每当她触摸晶壁，总有一种悸动同时从她的胸腔传来，就好似，她的内脏里也有这样一块水晶。 宁玉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她收起乱飞的思绪，开始想办法离开。 “该怎么出去呢？”宁玉漂浮到水晶中央，低头沉思，“如果我就这么出去，也是衣不蔽体？”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间，水晶内部开始发出强烈的白光，刺得她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怎么，怎么回事？”即使闭着眼睛也挡不住光线的入侵，宁玉不得已用双手遮住眼皮，恐惧此时已经胜过好奇心，占据了主导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宁玉感觉到指缝里透过来的光芒在渐渐褪去，她还不敢动，又过一会，似乎已经没有光线照射过来，她把双手拿开，然后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不再是刚才奇异的水晶空间，而是有些老旧的天花板。 她立即坐了起来，发现还是在避难所的值班室里。 屁股传来一阵阵冰凉的感觉，她低头一看，竟是一层厚厚的冰块铺满了整个值班室，甚至还爬上了四面墙壁和门窗。 “方队长。”宁玉看到方远航双目紧闭躺在一边，身上也被冰霜覆盖了，吓得她连忙过来检查他的身体。 这些冰肯定是她在昏迷时无意识地释放出来的，若是因此让方远航丧命，那她真的是杀人凶手了。 好在，经过一番检查后，宁玉确定方远航还活着，只是他的心跳很微弱，竟然比刚救回来的时候还危险。 难道抗生素没能阻止细菌感染？还是特效药没有成功抑制异化？ 不管怎样，现在一定不能任由他躺在冰块上，宁玉想了想，应该再去办公楼看看能不能找到猎鹰队的人。 于是，她便将覆盖在方远航身上的冰霜打碎，收拾了一下药品包，准备出去。 这时她也发现，那块诡异的绿色水晶不见了。 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画面，她的心里不由打了个寒颤，难道是被我吸收了？ 宁玉张开双手，手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甚至连一点伤痕都找不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自己的手还变嫩了一点。 抛掉乱七八糟的想法，宁玉背起药品包，尝试扭动门的玄关。 玄关拧开了，但是门却推不开。 “队长，711！是你们吗？”门外传来408的声音。 宁玉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想到会有人在外边守着。 “我是711，方队长还没醒。”她大声回了他，又试着推门，还是打不开。 “门后有冰块封住了，你要把冰打碎。”408提醒道。 宁玉扶额，她在昏迷中干了什么，方远航身上的冰霜好歹只是一层，门上的冰可是厚厚一块。 她有些无奈地去翻找方远航身上的工具，找到一把军用匕首，借助匕首才把冰块从门板上敲下来。 “嘭——” 直升机在空中发射轻型炮。 与此同时，宁玉也打开了门，与408的视线对上。 “队长呢？”他焦急地问。 “在里面，还昏迷着。”宁玉侧身给他让道，心里也有些愧疚，“我为他注射特效药后，他其实已经醒了，但是后面我突然晕倒，再醒来时他也昏迷了。” 408用力将方远航，却差点被地上的冰块滑倒，宁玉连忙上去扶他。 两人一左一右把方远航架出来，408把方远航背上，两人便开始前往办公楼。 “嘭嘭——” 直升机在避难所外轰炸着，飞溅的泥土使得莫如燕灰头土脸，她也不在意。 402和403接替405和407，继续背着卫祈和605，一路跑到通道入口处，他们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想起刚才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丧尸，还是令人头皮发麻。 “感觉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了。”406有些担心地说。 其他人没有吭声，他们的感觉也是一样，之前在一楼玻璃门往外看，不过是几百只，但是来到避难所之外却发现，周围的丧尸可能多达成千上万。 直升机还在轰炸，但每次携带的轻型炮是有限的，每次的轰炸也只能让避难所获得短暂的安全时间。 “队长和711出来了。”407向莫如燕传达消息，“711安全，队长还在昏迷。” 莫如燕心里稍微安心，“他们应该在办公楼大门那里了。” 宁玉还不知道他们出去救回卫祈的行动，此时她和408刚把方远航背到办公楼大门前。 她刚才也看到西侧的尸体，询问之后知道是被避难所里散落的低级丧尸咬死的。她突然想到，之前方远航也在西侧墙下躺了一段时间，为何没有受到丧尸的攻击，并且自己找到他的时候，那只高级丧尸似乎也没有对他做出什么伤害。 宁玉将疑惑放在一边，来到大门前，发现里面的金属绳已经被人拿走了。 “刘队和607下来找过你。”408在一旁解释道，“金属绳是第七小队的某个人无意加上的，那个人当时并不知道你在楼外。” 宁玉轻轻皱眉，莫姐来找过她？原来她当时听到的呼喊声并不是错觉。 不过，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细节的时候，她再次用冰作为钥匙，打开了金属锁。 408颇有些赞赏地看着她，“我见过超能力电影里的寒冰侠一念之间可以让周围环境寒霜萧瑟，但是没见过用冰块撬锁的。” 宁玉老脸一红。 两人又合力把方远航抬进楼内，此时莫如燕等人也逐渐接近。 “门是开的，他们进去了。”405远远看到办公楼的玻璃门，他还可以看到门后的408和宁玉，他们两个正在把方远航背去二楼，“我们也快些。” 等六人赶到大门时，门还没上锁，显然408知道他们也快回到这里了。 “你们回来了。”第五小队的人下来接应他们，“方队长也找到了，在二楼。” 莫如燕亲手把门锁上，从锁孔里抽出一根冰锥，正是钥匙的模样。 “走，607。”队友在叫她，她把这根冰锥又放回原处，跟上他们的步伐。 办公楼二楼的房间里还留着幸存者的被子，408把方远航放在上面，宁玉紧接着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她慢慢揭开额头上的纱布，发现伤口竟然已经结痂。虽然眉骨这处的伤口并不是很大，但是这么快的愈合力显然不对劲。 “怎么了？”408见她脸色不对，以为是方远航的伤情恶化。 宁玉摇头，把纱布换掉，又揭开他脖子上的纱布，这处伤口最为危险，离颈动脉仅有两公分，她还记得当时弹片被血肉夹住，随着他的呼吸在血液里起伏的景象。 随着纱布的慢慢揭开，她眼里的震惊也渐渐增加。 “队长的伤要紧吗？”408又忍不住问道。 “已经开始愈合……”宁玉轻声回答，“这不是特效药的作用。” “什么？”408听得不太清楚。 宁玉却没有立即回答他，她突然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眼熟，好像在不久前，也有人对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表示震惊。 当时自己还不太相信，为什么被异种咬了那么大的伤口，既没有异化，也没有发炎。 “异种感染。”宁玉说出了心里的猜测，“特效药里并没有加快外伤愈合的成分，丧尸病毒感染只会让伤口血液凝结，也许只有一种情况会让外伤出现快速恢复的现象。” 408这下听懂了，但是又没听懂：“你是在说队长？” 宁玉快速为方远航把纱布换好，打开通讯器开始翻找军方的研究资料，其他队员并没有这些研究资料，但是作为队里唯一的医护人员，卫祈把这份资料完整地发给了她。 “408和队长在这。”门外传来407的声音，他们也已经成功撤回来了。 408听到声音，起身开门与他们汇合。 “这里还有处房间，把小卫放在这，605安置在隔壁。”刘队的声音传来，“711呢？让她帮我看看我异化了没，注射了两次特效药，感觉没啥变化。” “队长瞎说，难不成你还盼着你有啥变化？”队友反驳道。 “711和队长在一块。”408挠挠头，“她在看什么资料，好像是和队长的伤口有关。” “我去瞧瞧。”刘队长抬脚往那处房间走去，第四队的人也不约而同地跟在后头。 “711，老方情况咋样？”刘队长一边走进来，一边问道。 可是宁玉像是看着方远航发呆，没理他。 “711？”刘队觉着奇怪，又问了一遍，“老方咋样了？” 宁玉终于回过神了，转头看向他，“双重感染。” “双重感染？”刘队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嘴里重复了一遍后才明白它的意思，“双重感染！” 第十五章 双重感染 刘队长的一声惊呼传到门外众人的耳朵里。 “双重感染是感染两次丧尸病毒吗？” “那方队长是不是更加危险了？” “下一架直升机到来的时候，先让队长回去。” 宁玉也听到他们的担忧，双手不安地握了握。 “711，来看看卫队长。”405在门边唤道。 卫队长？宁玉愣了一下，她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卫祈救回来了。 “来了。”她立即从方远航身边站起来，看了一眼面色担忧的刘队，“先让方队长安静休息一会，直升机一来，就把他转移到安全区。” “711，卫队长在这。”405把宁玉带到斜对面的一处房间。 “有进行简单的检查吗？”宁玉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药品包里的外科手套。 “刚才607简单包扎了伤口。”405帮忙把纱布之类的东西拿出来，“607现在去了605那里包扎，他们两个都注射了特效药。” 宁玉不再说话，开始查看卫祈的伤口。 “勒痕……”宁玉首先揭开他脖子上的纱布，一道道血肉模糊的伤痕映入眼帘，“不对，还有掐痕。” 405看到这狰狞的伤，也把心吊起来，“是白衣男子，他袭击了卫队长。” “他们在通道里受到藤蔓的纠缠。”宁玉把一处处的纱布揭开，换上新的药物，“藤蔓从地上窜起，先是缠住他的左小腿。卫队长被绊倒在地，起身试图挣脱，藤蔓伸出尖刺，刮破他的作战服，在他的左腿上刮出数道伤口。” 405闻言，看向卫祈破烂的裤腿。 “卫队长抽出手枪射击藤蔓，但是右腿也缠上藤条。可能是藤条生长太快，他来不得挣开，也可能是他并未注意到。直到藤条缠上他的腰，他反应过来用手扯住，却被尖刺扎破左手，上衣也被扎破。同时另一条藤蔓缠住他的右手，手枪掉落在地。最后颈部也缠上藤条，在通道中动弹不得。” 宁玉再次看向卫祈的颈部，“他的衣领有烧焦的痕迹，脖子上的伤口也有烧伤。” “是闪电异能，白衣男子是异能者。”405解释说，“就是之前在南门外出现的那个人。” “怎么确定？”宁玉下意识地反问，避难所外的丧尸如此之多，怎会有人可以在丧尸之中穿梭自如？ “我的通讯器损毁了。”她补充了一句。 405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翻到那张照片并放大给她看。 “这就是那名闪电异能者。” 宁玉仔细看了一会，直升机从高空拍下的照片本就模糊，放大后更加难以看清。 “他这身白色长袖其实是件白大褂，当时我们队长还怀疑是医护人员。” “白色长袖？”宁玉重复他的话，“是不是还穿着黑色长裤，身体比较胖？” 405挠头：“你也见过他？” “说得通了。”宁玉像是想到什么，“但是，卫祈的情况不对。” “哪不对了？”405也被宁玉的半言半语弄得满头问号。 “同样是双重感染，卫祈的伤显然更重。”宁玉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后又问道，“你们预估过他们的受伤时间吗？” 405看了一眼通讯器，“现在距离他们受袭击应该过了两个半小时。” “这张照片拍摄时间呢？”她再问。 “大概是一个小时前，第二架直升机拍下的。”405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些细节，“卫队长也是双重感染？” 他依旧没有得到答案，宁玉此时脑子里快速计算着方远航和卫祈两人受伤和注射特效药的时间线。 房间里寂静了一会，她清冷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方远航的丧尸化停止了，卫祈的情况还需要观察半小时……我去看605。” “我也去。”405立即跟着说。 两人刚出门，准备走到隔壁房间，里面却传来了枪声，走廊里的众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里面是607和605。”守在门口的407把枪上膛，缓缓把门推开。 宁玉跟在他身后，看到房间里的景象。 “莫姐。”她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 “607！发生……”407先是担忧，转而震惊地问，“……为什么？” 空荡的房间里，605被安置在铺了被褥的办公桌上，鲜血汩汩地从他的太阳穴上的弹孔流出，红色的血液里还夹杂着少许黑色。手枪却是在605的左手里，枪口缓缓冒出浅白色的硝烟。 莫如燕红着眼睛，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瘫坐在墙边。 众人反应过来——是605没撑住，选择自杀。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不动，难以言喻的伤感弥漫在二楼里。 “我去看看605。”宁玉轻轻推开身前的407，她看到605的另一只手动了。 “711？”407不解地问。 “莫姐，出去。”宁玉背对着莫如燕，却是在对她说话，“快出去。” “711，你发现了什么？” 莫如燕抬起脑袋，眼睛红肿地看着前面的宁玉，不明白她的意思。 宁玉看到605的手又动了一下，她一下明白过来，原本她以为是特效药不能同时抑制双重感染，但她查看了有关的资料之后，发现特效药的原理是可以同时抑制的。 卫祈还可以说是注射时间未到一小时，无法观察抑制效果。那为何方远航又怎么解释？明明他注射特效药之前就已经被自己感染，按理说，特效药可以同时抑制异种病毒和丧尸病毒，那么他应该逐渐恢复原样而不是开始向异能者转化。 这些问题，在宁玉看到605抽搐的尸体之后，她便明白了。 根据405的描述，605没有受到异能者的攻击，他只感染的丧尸病毒。以往的丧尸病毒感染者会慢慢异化，直到感染后的第20个小时，完全失去意识，身体机能开始死亡，向尸体转化。转化为尸体之后，才能叫做真正意义上的丧尸。 605的情况显然跳过了18个小时的异化时间，他的大脑，甚至全身直接开始丧尸化——唯一的解释就是，异能丧尸所携带的病毒毒性更强，使得特效药的药效锐减，甚至她可以推测，自己所携带的异种病毒也具有更强的毒性。 “711小心！”407突然出声。 原本已经死透的605突然扬起左手向宁玉袭来，可却被她早有所料地抓住。 右手上早已覆盖了一层寒霜，不需要她意念的控制，寒霜便不停地生长，转眼间裹住605的半个手臂，在他的尖叫中开始腐蚀他的肌肉。 “玉妹子？”莫如燕也被这突然的意外惊到。 605的右手很快也向宁玉抓来，她故技重施，擒住他的两条手臂。 寒霜快速地沿着手臂裹住605的头颅，封住他诡异的嘶吼。 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寒霜入侵着他的五官向他的体内生长，仿佛是宁玉的第三只眼睛，使她看到了605体内的景象——心脏的一半已经病变发黑，一些器官在剧烈地萎缩、分解。 “711？” 407的声音把宁玉从这种状态中拉回，她还抵着605的双手，只是他已经从头到脚都被冰霜冻住，变成诡异的冰雕。 “他……”莫如燕缓缓从地上站起，她眼里还有些泪意，“玉妹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605感染的不是普通的丧尸病毒对不对？” 宁玉想要抬起手为她擦掉眼泪，却想到什么，又在半空中收回自己的手，“我们出去说。” 门外，猎鹰队的众人都在等着她们走出来，刚才宁玉的大胆和冷静把他们镇住了，没人能想到原本柔柔弱弱的一位女子，突然可以面不改色地杀掉一只丧尸。 宁玉站在人群中，她已经想清楚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他们了。 “首先，我推测异能丧尸的藤蔓造成的感染比其他丧尸造成的感染更加严重。”宁玉撩开额前的碎发，看着莫如燕说道，“一般，丧尸病毒有两个小时的潜伏期，这也是特效药的有效时间，意思是这两个小时内，感染者不会出现明显异化。” “但，605的情况显然不是。所以我推测是异能丧尸所携带的病毒具有更强的毒性，将异化爆发的时间大幅缩短，至于缩短到什么时间段，我参考卫队长和方队长的感染时间，只能猜测是在一个小时内。” 众人安静地听着她说话，此刻的办公楼二楼，只有宁玉清冷的声音响起。 “至于双重感染，是国家正在研究的问题之一。根据我得到的资料，异种病毒和丧尸病毒可以互相吞噬，这也是特效药的原理。卫队长同605一样，应该在感染后一小时左右开始丧尸化，但是感染后一个半小时，闪电异能者袭击了他。” 宁玉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语句，“如果我猜的不错，在这个时候，异能者将携带的异种病毒传递到卫队长身上。两种病毒在他身上开始互相吞噬，但丧尸病毒进入他体内更早，但是在丧尸病毒即将完全占领他的身体的时候，特效药被注射入他的体内，于是第二次吞噬将他的异化抑制到现在。” “等下，711。”刘队长出声提问，“异能者携带异种病毒？你自己也是异能者，如果你携带的话，指挥部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这也是我最想说的。”宁玉掷地有声地说，“方队长的异种病毒感染，是我造成的。” 众人愣住，一阵沉默后竟也没人出来质疑和指责。 “玉妹子，你继续说。”莫如燕扯出一抹牵强的笑。 “当时我双手上有伤，只经过简单的清洗，没有包上纱布。后来，在办公楼外为方队长简单止血的时候，并没有戴上手套。”宁玉不禁握紧垂在身侧的手，“直到把他背到值班室里，我重新为他包扎，才想起来戴手套。为了防止细菌感染，我事后为他注射抗生素，但没想到竟然是异种感染。” “只是用手触碰了伤口就感染了吗？”405低声问道。 “我之前为刘队长包扎过，他现在并没有出现异种感染的症状，这说明是我的伤口与方队长的伤口接触之后发生感染的。”把自己心里最难接受的事情说出来，宁玉不再紧握着手，“而且，异能丧尸既然可以用藤蔓感染人类，那么异能者用异能创造的物体感染其他人，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方队长为何先感染的丧尸病毒，最后却开始向异能者转化。”宁玉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因为在值班室里，我晕倒时无意间释放的打量寒冰，有一部分入侵了他的伤口，造成他连续两次感染异种病毒。” “队长要变成异能者了？”402一下子没接受过来，“那……他是不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应该是的。”宁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陷入了沉睡，伤口开始快速愈合，这与异能者的转化过程相似。” “那算是不幸中的万幸。”403低声说。 此时，宁玉又想到另一个人，“卫队长的情况不容乐观，直升机还有多久能到？” 刘队长看了通讯器的消息，回答道：“二十分钟后。” “太久了。”宁玉转身走向卫祈所在的房间。 “玉妹子，队长他是不是已经在异化了？”房间里，莫如燕担忧地说。 宁玉小心翼翼地揭开卫祈腿上的纱布，凝结的血块之下，黑色的毒素正在快速扩散着，卫祈的小腿在她的目光中轻微抽搐了一下。 “已经异化到末期了，用不到二十分钟，卫队长可能就开始丧尸化。”宁玉换上新的纱布，“丧尸化的开始，意味着生命的结束。” “怎么办？”莫如燕疲惫地靠在墙壁上，其他人的心里也不好过。 “711，真没有别的办法吗？不如把特效药再注射一次。”刘队长问道。 宁玉皱起秀气的眉头，“特效药的说明里，不允许在一小时之内连续注射，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是真的要赌一把的话，我有另一个想法。” “你说。” “让我感染他。” 第十六章 离开 “让我感染他。” 卫祈的房间里，众人皆是沉默了许久。 “小卫还能坚持多久？”刘队长狠狠摸了一把自己新长出的胡茬。 “我也无法估算具体的数字，但是不超过六分钟。”宁玉抿唇，“需要请示指挥部吗？” 刘队长深吸一口气，没有否认地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微型摄像机，每隔五分钟将画面传回指挥部。” 莫如燕看了看通讯器里的消息框，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半小时前。 “你打算怎么……感染？”刘队长顿了顿，他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血液感染。”宁玉回答。 “试试。”莫如燕关掉通讯器的界面，“时间过去一分钟了。” 刘队长看了她一眼，也终于点头，“按照你的想法来。” “刀。”宁玉一边说着，一边揭开卫祈小腿上的纱布。 刘队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匕首，“你是要……” 宁玉接过匕首，咬住舌尖的瞬间，在自己左手心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 舌尖似有血腥味蔓延，但舌头的疼痛平衡了左手的痛觉，让她那一刀划得干净利落，以至于刘队长都没反应过来。 “玉妹子。”莫如燕有些明白她的想法，但也没想到她那么干脆。 鲜红的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滴落在卫祈的伤口上，在几人的注视下，凝固的血块开始被溶解，露出黑色的血肉。 刘队长想起宁玉的推断，卫祈的异化已经到了末期，等到他呼吸停止的一刻，丧尸化便会开始，那才是真的无力回天。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宁玉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左手上的血已经不再流出。 她记得卫祈还有另外几处伤口，右手拿起匕首再次划下去。 “玉妹子。”莫如燕看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有些担心地问，“还不够吗？” 宁玉松开被咬得麻木的舌尖，没有回答她。 即使被自己感染异种病毒，卫祈也不一定能活下来，两种病毒在他体内互噬，只是拖延时间，拖延到注射下一针特效药的时间。 够了，够了。宁玉收回不再流血的左手，眼前一阵发晕，跌坐在地上。 “玉妹子。”莫如燕想上前帮她包扎，却被她躲开。 “别，我自己来。”宁玉用力地眨眼，想甩掉眼前的黑暗——因为大脑供血不足，视觉神经缺氧而造成的短暂失明。 莫如燕拿出一卷纱布和消毒水放在她的身边。 “谢谢。”宁玉下意识地道谢，拿起纱布给自己的左手包了几圈，她知道自己的愈合能力不同寻常，所以并不担心止不住血。 刘队长在一旁看着，感觉到口袋里通讯器的震动，他拿出来一看，是指挥部的消息：“应龙，麒麟和第七队全部撤回。” “刘队长。”宁玉坐在地上叫他，“你的匕首可能要带回去交给医院清洗，普通的消毒水并不能杀死异种病毒。” “劳烦你带回去。”他不知道宁玉的通讯器已经没了。 “好。”宁玉应了下来，想了一会便猜到他的话的含义。 接下来，她应该也要离开这里了，但是直升机是属于附近一座安全区城市的，他们可能不会接纳卫祈这个棘手的感染者，而是接着把他们送回帝都。 “刘队长，待会我们就撤了，这是真的吗？”楼梯间传来贾鹿仁的声音，他们一直在最高的楼层那里盼着直升机的到来，但是没想到真的有一架直升机专门来接他们了。 “是是是，别吵，这里有伤员。” 宁玉扶着办公桌站起来，开始处理卫祈的伤口。 他的几处伤都淋了自己的血，但是有一些血沾到被褥和纱布上，她不敢让别人代劳。她心里开始不停地提醒自己，她不是正常的人类，她的血、她的异能，甚至可能一切的体液，都会感染别人。 房间里的另一边，莫如燕看着宁玉的背影，陷入了回忆。 十二小时前，她和队友刚从飞机上一起降落到这里，他们在办公楼前分别，他们还是活生生的人。 605虽然是自杀的，但是手枪却是她亲自递给他的。 那时候，他说他疼，五脏六腑，四肢百骸，无处不疼。 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还在努力安慰他，“特效药已经注射进去了，只要等一小时观察期，现在可能是药物在发挥作用。” 605忽然不说话了，只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 “605？怎么了？”她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过了一会，他却一脸恍如梦醒的表情，急促地说：“607，枪，手枪。快离我远点。” “你在说什么？”她不理解地反问，“你再忍忍，特效药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你要……” “不，我的身体已，已经失去控制……”605粗喘着气，像是越来越费力地说话，“我看你，就有，控制不住的渴望，药没用……我，运气太差了……” 她愣了一会。 “枪，605，枪，给我。”他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只能躺着喘气。 她最终还是把枪放到他的手上。 那时的605已经喘不进气了，他额头上的青筋，脖子上的动脉都在明显地抽搐，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亲手结束了自己痛苦的生命。 猎鹰队每隔两年都会从各个部队招入最精英的军人，来到基地进行测试。一般只会通过十一个人，通过的人会组成新的猎鹰小队，成为猎鹰的一员。 丧尸病毒爆发的前一年，猎鹰队破格通过十二个人，最优秀的人成为队长，于是方远航成为第六队的队长，他获得了独一无二的代号——应龙。 但是猎鹰破格多收一个人的原因并不是他，而是当时年仅22岁的卫祈。 队里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似乎是旧识，他们也不避讳他们的关系，方远航有一次戏弄地叫他小卫，导致现在猎鹰队的年纪稍大的人都这么叫他，于是卫祈记仇地叫他方叔，明明两个人只相差五岁。 后来第四队在任务中失去队长和一名队员，方远航被调往第四队，卫祈成为第六队的队长，他也获得代号“麒麟”，但，六队的十二个人变成了十一个人。 然后，只剩下卫祈和她。 莫如燕看着手上不知何时打开的通讯器，最上方的是他们第六队的群聊，直到昨晚在飞机上，他们还在商讨着任务的细节。 “直升机来了。”刘队长在门外说，“把老方抬上去，还有小卫。” 莫如燕从回忆中抬起头，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已经在房间里站了很久了。房间里，卫祈还躺在办公桌上，宁玉在一旁仔细观察他的情况。 “玉妹子。” “我在。”宁玉转身看向她，“莫姐，叫我阿玉就好了。” “阿玉。”莫如燕来到她身边，“那你，叫我阿燕。” 宁玉眼底扬起浅浅的笑意，她知道莫如燕在难过什么，她也忍不住想念一些遥远的人，想知道他们到底在哪里。 “阿玉，队长他怎么样了？”莫如燕看着双目紧闭的卫祈。 “他情况有所稳定，指挥部那边临时进行了实验，让我们为他注射第二针特效药。”宁玉欲言又止，“只是，他身体的异化已经是末期，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卫队长可以恢复健康，但是身体机能不一定能够恢复到以往的水平。” 莫如燕的心一下纠紧了，宁玉的意思就是卫祈很可能再也无法参加以后的训练和战斗。 “活着，就好。”她轻轻地说。 “711，你和他们一起撤走。”刘队长推开门，其他人都跟着进来，准备把卫祈抬上直升机。 “好。”宁玉转头，与莫如燕对视，“阿燕，平安回来。” 莫如燕扯出一抹笑，“放心，我会的。” 等到卫祈也被安置在直升机上，直升机才缓缓从楼顶起飞。 受限于办公楼的承重力，派来的直升机也只是中等型号的运输直升机，每次搭载人数不过六十人。但指挥部打算抽调最大型的运输直升机，不再降落在楼顶，而是停滞在空中，由猎鹰队的人负责指挥人群攀爬登机绳梯。 第七队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指挥部的最新安排，宁玉则是安静地坐在卫祈身边。 卫祈的全身都被薄薄的被褥盖住，他一米八四的身子占了五个人的座位，但是其他人不仅不敢多说，也不敢靠近。 既然是在避难所受伤的，十有八九是丧尸所伤，每个人都害怕他会突然变成丧尸。 宁玉一言不发地咬着压缩饼干，太久没有吃东西，胃部开始罢工，闹得她的肚子抽疼，但是她只是安静地把饼干吃完，然后又撕开另一包饼干。 “你们里面，谁是异能者？”坐在副驾驶的人突然问道。 “什么异能者？”幸存者们在避难所内与世隔绝，显然不太知情。 宁玉眼皮一跳，她可是记得异能者还没被政府公之于众，即使驾驶员是军方的人，也不应该当着群众的面问出这个问题。 但是第七小队的人没想那么多，他们有人站起来回答说：“我们几个都是，怎么了？” “这么多？你们都聚在一起，不要乱动。”副驾驶员的表现显然不对劲， “什么意思？我们刚从避难所做完任务回来，还要求我们这个那个的？” “你坐下！激动什么？”驾驶员大声呵斥站起来的队员。 这下，第七队的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说的也是，你们在避难所里做任务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副驾驶员意味不明地说，“异能者啊，可以感染人类，把人变成异种，你们现在知道了？” “什么？”第七队的人都惊得不能言语，而坐在后方的幸存者更是惊惧交加。 “到底什么是异能者？” “前面那几个人是吗？” “他们会感染我们？那为什么还让他们上来？想害死我们吗？” 直升机里陷入一片慌乱。 “别吵别吵，都他爷爷的给我闭嘴！”驾驶员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宁玉坐在幸存者的前排，此刻感觉如芒在背，她穿着猎鹰队的作战服，别人很容易就把她和坐在前面的第七队归为异能者。 在驾驶员的呵斥下，直升机渐渐恢复平静，副驾驶员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多了，不再开口。 随着直升机渐渐驶入安全区，幸存者们的手机也连上了网络。 “异能者王彦叛逃军队，建立异能者基地？” “王彦打伤五名士兵逃出某军事基地，五名士兵均感染为异种。” “天啊，真的是……什么异能者啊，这是魔鬼？” 宁玉猛地捏碎手里的饼干。 第十七章 机场危机 直升机在停机坪降落，宁玉刚好吃完三包压缩饼干。 “到了到了，我们安全了！” 德明市的幸存者在身后欢呼，仿佛看到了可以预见的未来。 “安静！”副驾驶员脸色不太好地站起来，“你们把那两个伤员先抬下去。” 第七小队的人自觉地站起来，前后抬起方远航和卫祈的担架。 “他们是军方的人。” “军队什么时候养了这么一群异能者，还反叛出去自立为王了，军队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 “被异种感染的人，还能是普通人吗？” “肯定不是啊，除了脑子还清醒，他们和异能丧尸有什么区别？” 宁玉缓缓起身，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嘘，这还有一个没走呢。” “看我干嘛？你想吓唬我？”被盯着的男子虚张声势地大声说。 宁玉收回目光，她可不是想吓唬他，她只是想看看，说话的人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是畏惧还是仇视？ 但是很可惜，她只看到不屑。 王彦？这个名字她知道，代号707，金属系异能者，原本应该和他们一起前往德明市执行任务，但是他在机场临时退却，卫祈也没为难他，允许他原路返回。 但是卫祈万万想不到，王彦不仅袭击了护送他回去的士兵，利用运输卡车逃出京城的范围，还劫持了京城最近的辽安市的政府人员，成立所谓的异能者基地。 该怪罪王彦胆大包天呢，还是怪罪军方对异能者的严重低估？ 一个植物系异能丧尸可以将两万人的避难所逼到绝境，异能真的有人们所知的那么无能吗？ 宁玉把压缩饼干的包装袋折叠起来，想走去不远处的垃圾桶扔掉，但是被机场的工作人员阻止了。 “麻烦你和你的同伴待在一起。”他说话还算客气。 于是，宁玉把包装袋放进口袋里，向第七队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个是什么情况？”机场的一位负责人问道。 第七队的人并不知情，只能摇头和沉默。 宁玉走过来的时候，另一位机场负责人也过来了，“还问什么？赶紧准备飞机送去帝都。” “指挥部问我们多要一架飞机真是一点不客气，多问几句怎么了？我们是安全区，又不是零丧尸区，我们这的人也抢着飞去帝都，凭什么就让他们这几个人包下一整架。” “躺着的那两位有来头，你不懂就别瞎说。” 两位负责人一边抱怨一边走远，宁玉只听到个大概。 “喂，711，两位队长到底怎么了？”第七小队的人也有些好奇。 “你关心当官的做什么？他俩有来头的，死不了。”方英卓不客气地怼他，“你还不如关心我们怎么办？感染异种之后捡回一条命，变成什么异能者，被关在医院观察和抽样。好不容易进了特战队，以为自由一些，现在又说我们会感染其他人，你看看那个驾驶员的语气，我们好歹也是支援丧尸区回来的，就这么防备我们？” 几人都无法反驳他的话，因为他说的句句属实。 试问谁愿意被异种感染？没人愿意。感染后变成异能者更是超乎他们的想象，本以为自己死里逃生，却又被当成重点观察和实验对象，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只有加入猎鹰，是他们自愿的，但是现在又爆出异能者可以感染普通人的事情，他们的身份忽然变得异常尴尬。 “军方在我醒来之后，帮我找到失散的爸妈，我才愿意加入猎鹰。”第七队里的一名女孩说道。 爸妈？宁玉平静无波的面色起了涟漪，不管这一趟回去要面临什么样的对待，她都必须想办法获得爸妈的消息。 如果她还在猎鹰，她就要找机会借助猎鹰的消息网找人；如果她被隔离在医院，她就想办法逃出去。 她自问对猎鹰没有亏欠，她也不想像王彦那样伤人害命，她只想找到自己的父母。 宁玉握紧了双拳，充盈的力量在身体里流动。自从那次在值班室的意外，她发现她对于异能的掌控更加顺手，并且身体里有一种力量满格的舒适感。她猜测是那块绿色水晶的作用，但那枚水晶到底是什么，方远航究竟知不知道它的作用，这些都得等他醒来才知道。 “现在是什么时间？”宁玉突然问道。 “十一点五十七。”有人回答她。 “药品包呢？”宁玉看向他们每个人，上直升机的时候，刘队长是把药品包交给第七队的人带上去的，他还和她解释，说是她失血过多，想让她多休息会，药品包给第七队的人先带上去也是一样。 “药品包？”贾鹿仁稍微回想了一会，“好像是刘队长让我们带上直升机的。” “我是问你在哪。”宁玉语气有些着急。 “在，在……好像在直升机上忘记拿下来了。” “你们……”宁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真是能添乱。” 她看向四周的停机坪，刚才那架直升机还在原地，副驾驶员正慢慢走上去，似乎他们又要返回德明市接送幸存者。 “你去哪？”贾鹿仁在身后大喊。 去哪？当然是把药品包拿回来。宁玉心里骂道，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如果卫祈没有注射第三针特效药，他甚至会直接死在机场这里。 她快速地从机场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中跑过，在接近直升机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直升机要起飞了，你想被螺旋桨绞死吗？”一位工作人员抓住她的手臂，呵斥道。 “直升机上有我的东西，必须要拿回来。”宁玉急促地回答，她看到驾驶员按下一个按钮，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 “那不行，谁让你落在上面了。”又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拦住她，“不然你就在这等他们回来。” “不行，能不能让他们先停下，就一会，一会就可以。”宁玉急得不行，但是两名工作人员无动于衷。 他们大概把宁玉当成逃出来的幸存者，猜测落在直升机上的不过是一些压箱底的金银财宝，他们便又劝道：“你是德明市的幸存者，你先跟他们站一块，等直升机回来了，你再上去找也不迟。” 工作人员指了指另一边聚在一起的人群，正是跟着她一起回来的德明市的幸存者。 “别啊，她可不是什么幸存者，人家叫异能者咧。” 幸存者中有人冒出反对的声音。 “你是异能者？”刚才抓着她的工作人员瞬间放开她的手，后退了两步。 另一名工作人员才是如此，两人脸上甚至没了商量的表情。 “既然是异能者，你就赶紧回去那边，别给我们添乱了。” “衣服都是一样的，怪不得我说哪有幸存者穿制服，还是猎鹰标志的。你赶紧回去回去，别找什么翡翠珠宝了，比起性命，那都是虚的。” 宁玉站在原地，看着直升机的螺旋桨越来越快。 工作人员见她不走，忍不住推了她的肩膀：“赶紧走啊，就算你不是异能者，直升机也不会为你停留，别给我们添麻烦，现在群众对异能者恐惧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碰她，你就不怕她像那个王彦一样，突然制造一块金属刀，然后把你感染了。” 直升机起飞了，快速旋转的螺旋桨带起一阵阵风浪，周围的人群都不得不用手挡住眼睛，担心沙尘被风刮起糊了眼睛。 “喂，我说你再不走，我就叫机场协警来了。你要是敢袭击警察……” 宁玉像是听不到工作人员的威胁，她眨眨眼，缓解了眼睛的干涩，然后不等他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她终于走了。” “看她的方向，应该是去异能者那里了。” “那边怎么没人看管，异能者那么危险，怎么可以让他们随意走动？” “赶紧和经理说一说。” 宁玉已经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了，她几乎是一路跑回第七队所在的位置。 “让开。”宁玉推开卫祈担架旁的人，她慢慢掀开他身上的被子，然后解开纱布的一角，原本已经被她的血液溶解掉的血块又重新出现，异能丧尸所携带的病毒毒性超过她的预期，距离上一针特效药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十八分钟，病毒再次在他身体里肆虐。 “队长的伤口……太恐怖了……”队里的女生惊呼，引得其他人纷纷过来查看，左一个右一个挤到宁玉的身边。 “都给我原地站好。”宁玉的脾气也被激起来了，这群人，说是队友，却总在添乱。特别是宁玉知道办公楼大门的金属绳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在无意间加上去的时候，她便开始觉得他们真能折腾。 她不是没有脾气，只是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谨记发脾气总是一件无用的事情，所以她永远选择以温和顺从的一面示人。但是这不代表，她真实的性格就是一个任人拿捏的泥菩萨。 “我们看一下队长伤情怎么了？你摆什么架子，你又不是队长。” “我还以为她脾气很好呢，没想到也会吼人。” “以为是花瓶，没想到是带刺的花。” 宁玉轻笑了一下，“你们说完了吗？” 宁玉长得并不惊艳，五官干净，正是最容易获得别人好感的文静长相，但是此刻她站在人群中，视线从每个人身上扫过，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压迫感。 他们过了很久之后回忆起，才恍然大悟那原来是高阶异能者对低阶异能者的绝对压制。 “说完了？”宁玉从腰间抽出刘队长的匕首，“把两个担架和我围住，围成一个圈。” “你要干什么？” 宁玉没有回答，他们虽然还有质疑，但是却老实地站成一个圈。 “别傻站着，这样太明显了，做点事情。”宁玉这么说着，慢慢揭开卫祈的纱布。 第七队的人扭扭捏捏，心里有些叛逆地想要反抗或者质疑她的命令，但是身体却已经诚实地开始执行。 “你今晚吃什么？” “吃羊肉砂锅，我好久没吃到新鲜的热腾的肉汤了。” “卫队长真帅啊。” “女人，肤浅。” “这里是哪个城市来着？” “我怎么知道？德明市旁边的城市有好几个。” 第七队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假装无意间看看周围，然后侧着身，或者紧挨着把身后的宁玉挡住。 宁玉也把自己左手的纱布揭开，之前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是她毫不留情地再次划开掌心。 鲜血一涌而出，滴落在卫祈的颈部，溶解丧尸病毒造成的血块，流进他的身体里。准确地说，是宁玉血液里的异种病毒进入他的身体，更多的血则是顺着脖子流到担架上，看起来格外吓人。 这也是宁玉让他们挡住自己的原因。机场里的人很多，甚至比正常的时候还要乱，到处都是急着上飞机逃命的人群，若是被人注意到这里，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但是宁玉没想到，意外这种狗屁事情，总是能让她猝不及防。 就在她收回匕首，准备为自己包扎的时候，机场的那两名工作人员领着机场经理匆匆赶来。 “你们都在这，那两名伤员呢？”机场经理瞅从缝隙里瞅见后面的担架，“那两个人情况稳定吗？” “稳定，稳定。”站在经理面前的队员点头如捣蒜。 宁玉在他身后急忙用纱布缠住自己的手，然后把匕首收好插在腰间。 “起开，你挡着我干什么？”经理开始起疑心的时候，第七队的人不得不把位置让开，恰好宁玉正用薄被盖过卫祈的脖子。 虽然她已经用纱布把恐怖的伤口包扎起来，但是卫祈身下的被褥还是沾上很多鲜红的血，她只能把那些血迹盖得严严实实。 “他们两位还好？”经理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两人，从表面上看，这两人都还是正常人的模样，看不出什么严重的外伤，他又瞧了站在担架旁的宁玉，“你这手上怎么有血迹？” 宁玉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点点鲜血，是刚才她为自己和卫祈重新包扎的时候染上的。 “这个是我之前左手受伤，自己包扎的时候沾到的。”她解释道。 经理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秒：“那我看着这个血还是鲜红色的，不像是之前流出来的。” 宁玉的目光直直对上他，笃定地说：“异能者的血一直都是鲜红色的。”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你们是异能者。”经理语气一转，脚下不自主地远离宁玉一段距离，“为你们准备的飞机在另一边，现在跟着我去。” 宁玉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点头应道：“麻烦您带路了。” 不用她说话，第七小队的人就立即动手抬起两个担架，走在这位机场经理的身后。 众人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人群的喧闹。 “这里怎么有一滩血？” “好吓人！这血还是新鲜的，妈呀……” “机场人员呢？快调监控啊，是不是有人被杀了？” 宁玉心里大叫糟糕，机场经理已经回头去看他们之前停留的地方，那处地板上，说是一滩血有些夸张，只是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只是颜色还是鲜红的，看起来就像是不久前流出来的血液。 “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机场经理边说边后退，“来人啊，来人啊！快把他们抓起来！” 人群四散而逃，机场的带枪协警却从四处包围而来。 “这，这怎么办？” “我们没有枪啊。” “711，那些血是什么回事？你快解释解释。” 第七队的人也开始慌起来，他们大喊着向周围的人解释，他们想证明自己的无辜，但是协警依旧用枪口对准了他们。 “举起手来，抱头，蹲在地上。”机场经理躲在协警身后喊道。 第七队的人纷纷不情不愿举起手。 “你们先听我们的解释啊，我们没有杀人！”方英卓粗厚的嗓子叫嚷着，他迫于枪的威胁，不得不先举起手，但是没有马上蹲下来。 宁玉站在第七队中间，带着彻骨寒意的冰锥慢慢从她手里长出。 “那个女的，就是你！马上举起手来！” 宁玉清楚地感觉到，数支枪管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第十八章 特效药 “711？快蹲下，万一他们真的开枪……” “说的就是你，让你举起手来，身上是不是有武器？” “就是他们？衣服像是部队的，怎么会杀人？” 宁玉捏碎了手里的冰锥，任由冰渣从手里滑落。 她最终还是举起手，面色如常地等着协警靠近。 “搜查他们的武器。”机场的经理大声命令道，几位协警围上来检查他们的衣服口袋，“重点搜她的。” 宁玉冷眼看着协警的手在自己身上搜查。 “这是什么？”协警摸到她腰间的匕首，“上面有血迹，新鲜的。” 宁玉刹那间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第七小队的人也不知道她当时在他们身后做了什么。 “你最好别碰，小心感染异种病毒。”宁玉出声提醒。 “你在吓唬我？”协警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害怕，谁知道异能者到底能用什么感染别人。 宁玉见到了他眼里的害怕，挑眉看着走进的经理：“能听我解释了吗？” “你先说你腰间别着的这个是什么？”经理见他们身上真的没有枪，也放下一些戒备。 “这个上面有我的血，不要轻易触碰。”宁玉并不担心她会被抓，既然他们身上有微型摄像头记录画面并传回指挥部，那么指挥部一定会出面让他们离开，“这是一把军用匕首，因为沾了我的血，所以需要带回去进行特殊的清洗。” 宁玉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立马推测出地上的血迹正是刚才担架的位置，那他应该不会怀疑到卫祈身上。放血救人这种事毕竟骇人听闻，相信指挥部那边也不愿意这件事被本该不知情的人揭发出来。 “你为什么要用匕首伤害自己？你还明知你的血液会感染别人，你是不是心怀叵测？”机场经理越说越激动，也不知是义愤填膺的正义，还是面对威胁的不安。 宁玉的眼神慢慢沉了下来，她该怎么说，说自己是心神失常，不慎自伤吗？但是她现在显然正常得很，这个理由并没有说服力。 “你怎么不说了？”机场经理像是抓住了盲点，开始追问她，“我就说你右手上的血迹看着不对头，这上面的血，到底是你的，还是两位长官的？” 宁玉直接承认匕首上是自己的血，目的在于想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要求查看卫祈的情况。 “你最好别靠近他。”宁玉挡在协警身前，毫不客气地说，“他是我的队长，我即将返回帝都，我不可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情。” 卫祈身上大片的血迹绝对不能被看到，不然她更加说不清自己的行为。 “你！除非你心里有鬼，不然你就让开。”机场经理越发笃定她一定对卫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别说是你队长，王彦那叛徒都敢伤害无辜的人逃出帝都，你们都是异能者，你怎么能保证你不会？说不定这都是你计划好的，借助长官的伤势离开丧尸区，然后趁此劫机，逃出军队的控制。” 此话一出，第七小队的人脸上神色各异。 “这种事我都还没想过，没想到您倒是替我们先考虑到了。”方英卓冷不丁地说。 宁玉挑眉，方英卓终于说了一句她认可的话了。 “你！你，你敢说自己没想过？”经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他们这些异能者凭什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们难道就不是有求于人的吗？ 宁玉还是挡在卫祈旁边不动，与协警对峙着。 之前不确定他们有没有武器的时候，协警可能会开枪，但是现在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武器，协警反而不敢轻易扣下扳机。 第七小队再怎么讨人厌，那也是军方的人，在没有威胁的时候将他们枪杀，那就是打军方的脸。 所以宁玉才敢不动如山地挡在枪口前，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到指挥部联系到机场的人。 正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终于有人来打破对峙，“秦经理！” 众人顺着声音来处看去，是之前下机时见到的机场负责人之一。 宁玉猜测，所谓的负责人应该是政府派来的人，同时也是指挥部的直线联络人，而机场经理应该是末世到来前的经营管理人。 她的猜测很快被证实。 “我在那边安排飞机，你在这里把人拦住，是想给我添乱吗？”负责人面色不虞地走来。 秦经理愣了一下，“可是他们有些可疑的……” “什么可疑？”负责人打断他，“指挥部那边刚下了新的命令，让我们马上把他们送上飞机。” “可是……”秦经理还想说些什么，负责人却摆摆手，示意他别开口了。 “你们，抬着你们的队长跟过来。”负责人越过秦经理，对宁玉他们说道。 方英卓左瞅瞅右瞅瞅，颇有些得意地把手放下，其他人也放下高举的双手。 宁玉依旧守在卫祈身边，挡住他人探究的视线，慢慢向前走。 “这里怎么有冰块？”宁玉他们离开之后，留在原地的协警踩到硌脚的冰渣，疑惑地问。 秦经理上前看了一眼，颇为不喜地说，“是异能者弄出来的，他们那时候一定有谁对我们动了不好的心思。” 说完，他满腹怨气地走开。 剩下几个协警还有些好奇了拿起冰渣端详。 “用手机拍下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异能产生的东西。” “你怎么直接用手摸了，应该用纸巾包起来。” “对对对……” “上去，不要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登上飞机的前一秒，负责人还义正言辞地警告他们。 宁玉觉得好笑，这有什么用呢？如果他们想要劫机，除非飞机上有自爆装置，不然谁能阻止他们。 “711，你之前是用匕首划破自己的手吗？”飞机起飞后，几人坐在座椅上放松起来，便想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是的。”宁玉一边说着，一边从他们之间的走道往前走，她看到了最后方座位上显眼的白色药盒。 “你划伤自己做什么？而且都流到地上了。” “对啊，你还大费周章地让我们帮你挡住，这还差点让我们都回不来。” 他们想要个说法，但是宁玉并不打算给，她拿起药盒查看，“过段时间，你们自然会知道。” “这……你这就说不过去了，我们都遵从你的话了，也没有知情权吗？” “就是。” 宁玉拿着药盒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打开药盒，里面是一根空的针管和一瓶特效药。回帝都的航程是一个半小时，这一针怎么够？ “711，那是什么？” 宁玉简明扼要地回答：“特效药。” “队长的伤到底严不严重？”队里的女生问道。 “应该能保住性命。”宁玉关上药盒。 她不太懂指挥部怎么想的，既然让人准备了特效药，就应该准备两针。就算因为自己的血，卫祈暂时不会变成丧尸，但是两种病毒在体内的互噬消耗的可是他自己的身体机能。 如此一来，宁玉的选择有两个，要么现在注射特效药，如果一小时后丧尸病毒复发，再割伤自己放血；要么任由卫祈体内两种病毒争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后，她再注射特效药。两个选择的区别就是第一个选择风险更大，如果是异种病毒占上风，那么她就没法挽救了。 “指挥部那里有你的仇人，卫队长。”宁玉撇撇嘴，把药盒放在一边。 “711，担架上的血也是你的。”方英卓肯定地说，他刚才抬担架的时候看到了被子之下的一些血迹。他们也被宁玉误导，以为只有地上的血是她划伤掌心留下的，没人联想到担架上的卫祈。 “是。”宁玉没有刻意地大声说话，飞机的噪音让身后的人都听不太清她的声音。 “703，她说了什么？” “她说是。”703坐的位置离她最近。 许是知道宁玉不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起来并不方便，他们也不再多问。 宁玉靠在椅背上放松了一会，却又想到什么，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 右手上还有点点干涸的血迹，宁玉心念一动，手背上慢慢浮出一层冰霜。她之前的感觉果然不错，她在凝结冰锥的时候，发现手背也隐约有寒意涌上。 到底为什么呢？她很想知道，异能的使用原来并不局限于手心吗？ 宁玉回忆起那只木系丧尸，它的藤蔓也不是从掌心生长而出的，而是直接从地上破土而出。这么看来，木系丧尸的异能比自己高级很多。 对，高级。宁玉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也许，不是人类不会使用异能，而是异能本身具有几个高低不同的层级。就像自己之前只能在手心凝结冰锥一样，现在冰霜的出现已经不止于掌心了。 那如果是其他地方呢？宁玉有意识地引导体内的力量涌向指尖，手腕，然后是手臂，只要是她心念所想的位置，冰霜就随之蔓延。 “真的，很神奇。”她低声说，“是那块水晶的作用吗？” 她还记得从值班室醒来的时候，她心里涌上的震惊。那狭窄的空间里，寒冰肆意覆盖上墙壁和门窗，甚至身下也是厚厚的冰块，她非但没有感到寒冷，而是觉得异常舒服，就好像那本就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还有奇异的水晶空间，以及那种神奇的悸动。 一切，只能等回到帝都之后，慢慢探索。 宁玉用左手掰下右手上的一块薄冰，慢慢放到嘴里，冰块融化的那一刻，唇舌久违地得到水的滋润，让她心里的沉重都融化了不少。 真想好好睡一觉，但是又怕自己睡太沉，错过了卫祈注射第三针特效药的时间。 宁玉百聊无赖地开始玩冰块，一会玩玩迷你版的冰雕，一会用碎冰块做小时候常玩的抛石子游戏。 她忽然想到，她凝结冰的形式总是冰锥，虽然长度、粗细可以随心调节，但是未免有些单一，而且只能近身使用，过于被动。 要是能够像那只木系丧尸一样，将异能不再局限于身体地释放，那她的能力将会大大提高。 “那只丧尸是几级异能呢？”宁玉把玩手里的迷你冰雕，“类似绿色水晶的东西，在哪里可以找到？” 她抬头望了一眼飞机上的时间表，差不多是半小时过去了。 宁玉拿着药盒起身，走向经济舱。 第七队的人都坐在商务舱，方远航和卫祈自然被安置在经济舱的座位上——在他们上机之前，负责人已经安排人把座椅的扶手拆了。 “她去干什么？”方英卓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贾鹿仁。 “我哪知道？睡觉。”贾鹿仁推开他的手，抹了一把嘴角，继续睡过去。 “我可睡不着。”方英卓冷哼。 走到经济舱里的宁玉直接来到卫祈的身边，掀开他身上的被子。 距离飞机落地还有一小时，现在注射刚好可以让他在降落之后注射第四针。但是当她拉起他的衣服，准备在他手臂上注射的时候，却感觉他的体温异常偏高。 “这都行？”宁玉揭开卫祈脖子上纱布的一角，之前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看不到黑色的毒素，但是这处伤口太严重了，看不出愈合的趋势，她便揭开小腿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愈合了。” 异种感染的人群中，出现异能者的几率低得可怜，但是这样的几率，方远航和卫祈都遇到了。 “你俩要是活在小说里，这运气就是天选之子。”宁玉重新包好纱布，然后把自己左手的纱布解开，手心的伤痕已经愈合，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上面曾经受到多大的伤害，“我也挺幸运的。” 宁玉再去查看方远航的情况，他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应该是陷入转化时的沉睡状态。 指挥部是不是有意的呢？宁玉拿着药盒走回商务舱，他们就像看实时直播一样，看到方远航转化为异能者，看到自己为卫祈放血，只有一针的特效药究竟是不是他们刻意吩咐的？目的是为了在保住卫祈性命的前提下，赌一次异能者转化的可能性？ 宁玉面色平静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现在卫祈已经向异能者转化，但即使他没有转化，开始变成丧尸或者异种，她手里都还有仅存的特效药，让他不至于死在飞机上。 指挥部的这一步棋，走得真好。 宁玉拿起自己之前做出来的迷你冰雕，继续在手上把玩。 她曾经是一名服务于社会的医护人员，即使泯然于众人，她也不曾抱怨过命运，或者抱怨这个社会。她忠于自己的国家，虽然平时并不需要把这份忠诚表达出来。 但是现在她突然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分裂出了它的另一面，它的另一面对于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却对某些群体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即使是电视剧中的主角，也不一定是完全正义的一方。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黑与白，即使是我，也不能代表正确。” 原本立在手上的迷你冰雕“啪”地掉在地上，宁玉若有所觉地看着机舱里的时间表。 “现在开始降落，请你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机长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宁玉捡起自己的冰雕，飞机降落的时候会有些颠簸，她可要拿好自己的东西。 第十九章 实验基地 飞机平稳落地之后，还未等宁玉他们站起来，舱门已经被人打开。 “猎鹰第七小队。”一名穿着军装的男子站在舱门处扫视一眼，“先坐着不动。” 紧接着，他带着几号人走进经济舱，把方远航和卫祈抬了出来。 宁玉手里摩挲着自己的迷你冰雕，看着他们把担架抬下飞机。 那人走在最后，经过宁玉这里时停了下来，“特效药。” 宁玉把冰雕放在扶手上，右手拿起特效药递给他。 “从今天起，猎鹰第七队解散。”他拿着药盒站在舱门处说道，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看向震惊的众人，“卡车就在飞机外，会有人把你们带回去。” “不是，这就解散了？那我们还能待在基地吗？” “不会把我们赶到医院里做抽样。” “这是谁的命令？当初给我们做思想工作，盼着我们来，现在说解散就解散？” “这是指挥部的命令。”军装男子平静地说，“卡车还有两分钟离开。” 话尽，他转身就走。 宁玉的目光沉了沉，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王彦事件的后果，就是在政府还没有准备将异能者公之于众的时候，率先把异能者的危险性捅出来，以至于军方不得不承认异能者小队的存在，而军方这一行为，在陷入丧尸恐惧的公众看来，无异于养虎为患。 于是，为了平息高涨的民怒，军方宣布解散异能者小队，对现有的异能者进行严格的管控和思想教育。 宁玉起身离开座位，走下飞机。 第七小队的人还在讨论着解散这件事，但是等到他们踏上卡车的那一刻，谈论的声音都停止了。 宁玉看着车上举着枪的士兵，心里觉得好笑，但是又明白这是多么理所当然。 “请把手里的东西扔掉，还有腰间的匕首，拿给我。”负责看管宁玉的士兵命令道。 宁玉浅笑着点头，把手里的冰雕当着他的面慢慢捏碎，然后把手伸出车外，缓缓松开掌心，看着碎冰都从手里滑落出去，她再把手收回来。 “上面有我的血迹，如果你的手有外伤的话，建议用布条裹住。”匕首也被她老实地递出去，她觉得自己就差把人畜无害四个字写在脸上了，“可以了吗？” “可以了。” 枪口仍然对准她，视线也没有离开她一分一秒。 宁玉尽量忽视这样的环境，她靠在车板上，渐渐进入浅睡。 负责看管她的士兵小哥：“……” 似乎睡了挺久，宁玉睡得差不多便自己醒来，士兵小哥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请问，还有多久能到？”宁玉从昨天到现在才有机会补觉一会，如果还有一段路程的话，她还想再眯一会。 “还有一个小时。”士兵小哥回答。 一个小时？她可是记得当初从基地出发到机场只用了四十分钟。 “那我再睡一会。”宁玉这么说着，闭上眼睛，却没有真的睡着。 既然不是去猎鹰基地的车，那么就是军方医院或者实验室之类的地方，但是，异能对丧尸的伤害有目共睹，军方肯定不会仅仅把异能者锁在实验室里。 如果我是军方负责人，我会选择把异能者训练成完美的武器，还是让已有的武器获得异能？宁玉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贾鹿仁。 要让决策者看到谁更有利用价值才行，宁玉收回自己的视线。 一小时后，卡车终于在一处基地门前停下。 宁玉看着里面来来往往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心里了然。 “咔嚓。” 一道强烈的白光从左侧照来，宁玉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邹副官，您好。” “您好。” “请问，从卡车上下来的就是军队里所有的异能者吗？” “是的，他们是仅有的执行任务的异能者，大部分异能者已经被我们严格管控起来。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并没有对国家、社会表示消极的情绪，他们都很配合我们的监管。” 宁玉看向左边空地上，一名军人正在代表军方解答各个媒体的疑惑。 “咔嚓。” 刺眼的闪光灯再次照来，宁玉转过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那么，请问邹副官，异能者也有自己的家庭和亲人，军方计划对异能者管控的时间是多久？” “这个问题，也是我们正在研究的。异能者也是被病毒的受害者，我们会通过多次实验把他们的伤害性降到可以接受的范围，这对于他们回归正常生活也是有帮助的。” 有帮助？宁玉想笑又笑不出来，除非把异能完全剥离，不然没人能够回到正常生活。 但是如果能够剥离异能的话，她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没有了异能，她作为一个孤身的普通人，想要去丧尸区的阳江，根本不可能。 “排队，站好。” 宁玉从思绪里回过神，发现她和其他队友已经被带进一处很大的房间。 “你是701。”一名医生模样的男子拿着一本花名册，边走边确认他们的身份，很快便走到宁玉面前，“你是711，宁玉。” “是的。”宁玉应道。 “你们小队的704呢？”负责记录的男子划掉王彦的名字，发现还有一处空格。 “她牺牲了。”宁玉回答，她觉得用牺牲这个词没问题。 “怎么死——牺牲的？”男子似乎想起来他们是去丧尸区执行任务回来的，语气上也多了两分认真。 “为了救出卫队长和第六小队的人。”说话的是701，“撤离的时候，她折返回去救人，然后再也没回来。” “当时我们被植物系异能丧尸追杀。”又有人补充道。 “好的，我知道了。”记录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笔，“这就是你们暂时居住的宿舍，有什么问题和门外的士兵说。” 看来指挥部已经把摄像机传回的影像同步给各个实验基地了，不然听到异能丧尸的反应不会那么平淡。 宁玉目送他离开，然后随意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床上。 “不是，男女一起住一个房间吗？”队里的另一位女人吐槽道，“男女有别啊。” “你不是金属异能吗？你自己弄一个隔离板不就行了？都被关起来当小白鼠了，谁还顾得上男不男，女不女的。” 宁玉歪头，她的冰块好像是半透明的，但是冰霜不是。 床位分有上下铺，但是他们少了一个人，因此有个床位是空置的。队里另一名女生也选择了下铺，最后只剩下一名男队友，左看右看地在想该选择谁的上铺。 男队员看了一眼宁玉，宁玉有所察觉地抬眸看他，稍作犹豫之后，他选择另一边的上铺。 “你，你不能睡我的上铺。”女生有些不高兴，出于自我防卫心理，她并不愿意让一个叫不上名字的男人睡在这么近的位置。 宁玉挑眉，难道自己有那么吓人吗？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不敢过来了。 “你睡我的上铺。”她出声说。 虽然她知道第七队的人并不是很喜欢自己，但是她并不在意。 “不用不用，我就睡这了。”男队员三两下脱掉鞋子，爬上上铺。 “你！”下铺的女生怒目圆睁，最后只得气哼哼地用异能做自己的金属隔板。 话都说到这份上，宁玉也不勉强人家了，她安静的坐在床边，打算再弄一个小冰雕。 “你们的午饭。” 专门用来送饭的小窗口被打开，几个饭盒被人从外边放进来。 离门窗最近的宁玉自然地站起来去拿饭盒，然后又很自然地一个个递给她的舍友们。 “谢，谢谢。”睡在她旁边床位的贾鹿仁小心翼翼地接过。 宁玉觉察觉他们从机上下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有些奇怪。 她所不知道的是，飞机上这些人聚在一起讨论的内容都是她，从她的异能到她割手放血，还有突然而来的压迫感，他们一致认为，她是个不能惹的角色。 不过，宁玉也不在乎捕风捉影的评价。 “叩叩。”这次是门外有人来了，“711，请出来。” 宁玉盖上还没吃完的饭盒，起身走到门后，外面的人正好把门拉开，又是一名医生模样的男子，“你是711？” “是的。” “跟我来。” 他领着宁玉来到一处采样室，“进去。” 宁玉推门走进，竟然还是个熟面孔。 “刘小姐，您好。”她微笑打招呼，面前这人正是秦安国教授的学生，刘妍。 “没想到宁小姐还记得我。”刘妍推了推自己的镜框，“请坐。” 宁玉顺从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对秦教授自然是尊敬的，也连带着对他的学生怀有几分好感。 “麻烦先把您的手臂静脉露出来。”刘妍拿出新的针管，走到她跟前。 针头扎下去的时候，宁玉的眉头皱了一下，她还是挺怕疼的。 “接下来是口腔壁细胞。” 采样进行得很顺利。 “好了，请跟我来。”刘妍把两份样本装在特制的保温箱里，带着她来到ct 室，“请站在这里。” 宁玉嘴角抽了抽，她只是出了趟任务，还不过24小时的时间，难道连骨架结构都变了吗？ “麻烦把身体正对着发射器。”刘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宁玉站在射电室里的机器上，在她两米外的墙壁上，摆着x射线发射器。 “好了，可以出来了。” 感觉什么都没发生，宁玉不明所以地走出来。 “我的猜测果然是对的。”刘妍的语气很是激动。 宁玉推开门，眼角瞥见电脑上传来的x光片，正是自己的胸腔。 “那是？”宁玉一眼看到突兀地显示在肋骨之间的一个菱形图案。 “一定是异能者体内有有什么结晶状的东西，不然丧尸不会追着他们不放！”刘妍兴奋地说出自己的结论，一转头看到宁玉也正盯着电脑，脸上的神色立即收敛，“……宁小姐，采样结束了，你可以让门外的士兵带你回去。” 宁玉把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刘妍的镜片上倒映着自己的表情，她看到她浅浅地勾起唇角，“好。” 第二十章 重回猎鹰 宁玉一路沉思着回到所谓的宿舍。 一定是她在值班室晕倒的时候，身上的摄像机记录下了整个过程，她因此成为实验基地的重点观察对象。 “麻烦把701叫出来。”送她回来的不是士兵，而是另一名研究员。 宁玉推开门进去，还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701，他们叫你。”她走到自己床边，捧起饭盒发现还有余温。 701从床上下来，跟着研究员离开。 “711，他们带你去哪里？”隔壁床的贾鹿仁问。 “采样。”宁玉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这两天吃着压缩饼干，她都快忘记油盐是什么味道了。 他们又继续七嘴八舌地讨论，宁玉安静地吃完渐渐变冷的饭菜。等701回来的时候，宁玉的饭盒也见底了。 她将饭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起身去浴室洗澡。 “702，到你了。” 门外传来701的声音，宁玉缓缓脱下身上的衣物，打开花洒，感受温度适中的水流过整个身体。 用洗发露在头上揉出大把的泡沫，她忽然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腰部了。 “找个机会剪掉。”宁玉心想。 简单的冲洗之后，她又穿着猎鹰队的作战服出来。这套衣服已经穿了两天了，还有尘土和硝烟的味道，但是实验基地看起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所以没有准备新的衣服。 宁玉出来的时候，正好轮到703去采样室。 “703，和他们说一声，给我们准备换洗的衣服。”宁玉用毛巾擦着湿发，走到自己床边。 “好的。”703在门后出声应道。 宁玉想了想，这里好像没有风系异能，只能自己动手擦干头发。 实验基地从那张x光片上知道了自己体内有一块结晶，那么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呢？宁玉手上动作不停，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能他们的体内并没有这样的结晶，也可能是他们没有看到电脑上的画面。 不管怎样，她相信自己不会一直呆在这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宁玉在这个宿舍里呆了十多天，期间除了采样和例行检查，其余时间都是被锁在房间里。 这样的日子宁玉并不感觉有什么，唯一让她有些郁闷的是，她多次想从刘妍那里试探自己身体的情况，但是都被挡下了。 直到两周后的一天中午，宁玉盘腿坐在床上打磨她的冰雕，门外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宁玉是在这吗？” “是的，长官。” “麻烦开门。” 宁玉听到推门声，才把视线从冰雕上转移到门口，“方队长？” 方远航走进房间，在几张惊讶的脸中一眼锁定她，“跟我走。” “去哪？”宁玉一边穿鞋子一边问。 “回去。”他说。 猎鹰基地前，方远航和宁玉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 “方队长。”宁玉看向熟悉的大门，“您怎么确定我还会选择进入猎鹰？” “这一次，你没有选择。”方远航转头看她，正好与她对视。 “长官好。”警戒的士兵对方远航敬礼。 他点头回应，大步从他们眼前走过，宁玉只得跟上他。 依旧是那栋宿舍楼，但是房间却不是之前的单人间。 “阿玉。”门一打开，宁玉便见到莫如燕的身影。 “阿燕。”宁玉扬起笑容。 “说正事。”方远航不客气地破坏气氛，拿出新的通讯器递给她，“第六小队重组，指挥部点名要你回来。” 宁玉接过通讯器，抬眸看着他：“那么，可以告诉我，我体内的结晶到底是什么吗？” “这。”方远航指向她的右肩，“有微型摄像机。每当卫星定位显示到达任务目的地，它便会由指挥部开启。这个东西记录下你在值班室所做的事情，但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宁玉了然，但是一边的莫如燕却“噗嗤”一声笑出来，“阿玉，还包括你把他扒光的过程。” 方远航抿住唇，警告的目光看向莫如燕。 莫如燕可不会怕他，她添油加醋地说：“录像是当着指挥部所有人的面第一次播放的，但是发到各个实验基地的时候就不知道有没有剪辑了。” 宁玉努力压下自己的嘴角：“方队长，您继续说。” 方远航顿了两秒，“绿色水晶不是我的东西，我们到达办公楼西侧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地面上有这块水晶，所以指挥部的猜测是，这是异能丧尸体内的东西。” “所以，我身体的结晶和丧尸的水晶是一样的？”她抓住重点问。 “应该是，被你吸收了。”方远航看到她眼里的惊讶，“这是唯一的解释。你晕倒后，摄像机的画面便长时间不动，直到你醒来时，值班室里结满寒冰。此时，有三个问题。” “水晶为何消失、我晕倒时，寒冰异能如何释放、以及，我醒来后身体的变化。”宁玉接着他的话。 “你很聪明。”他表示肯定地点头，“指挥部那些家伙首先猜测水晶来自于丧尸体内，因为它在我身下被炸成肉渣，所以我坠落下去时刚好压在身下。因此，他们猜测异能者体内也有这样的水晶，于是给你们安排了x光照射，结果，只有你的体内出现水晶。” 宁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那么多的字。 “接下来的猜测便很顺利，你吸收了丧尸的水晶，你的身体有了变化。至于值班室里的冰块，也许是你晕倒之后身体无意识地释放异能保护你，也许是丧尸水晶造成的异能外溢。” “明白了。”宁玉敛下自己的眼神，那么，水晶空间里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除此之外，感谢你救了我和小卫。”方远航的声音带了一些温度，“我的伤并不致命，苏醒较早，小卫的伤较重，他还在沉睡。等他醒来之后，他会亲自来和你道谢。” 宁玉的视线上移，看到他的眼里，“那时的我仍然是猎鹰队的一员，我只是做我认为的应该做的事。” “现在你也是猎鹰的一员。”莫如燕安慰地抓着她的手，“和我一起，阿玉。” “六队重组，新的成员是从各个部队觉醒异能的士兵里挑选而来。”方远航拿出通讯器划出邮件箱，“六队暂时由我负责，等到小卫醒来，再交给他。” 宁玉感受到自己的通讯器传来震动，是他发过来的成员名单。 “你只有四天的时间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401将会负责你的训练安排。”他收起通讯器，转身走到门口，“王彦，是你的下一个任务的目标。” “401？”宁玉等他离开之后，忽然想到401不是已经牺牲了吗？ 莫如燕拉着她坐在床上：“想什么？401是我。” 宁玉看向她胸前的徽章，正是401的字样。 “指挥部要求建立异能者小队，我自然不能占位置。”莫如燕似是对这样的小事不甚在意，“而且第四队少了两个人，把我调过去也正好。” “那方队长？”她记得他当时也出现转化异能者的症状。 “他觉醒失败。”莫如燕无奈地说，“催眠师拿他没办法。” 还能这样？宁玉想起在帝都科研中心的那位拿着钟表摇来摇去的催眠师，连她都差点没能从催眠中醒来，感觉这样觉醒异能的办法并不靠谱。 “那王彦那件事之后，公众还会允许异能者的出现吗？”她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这是没办法的。”莫如燕拿出通讯器，打开某个软件给她看，“这是我们内部独有的外界信息渠道。” 宁玉一字一句地阅读上面的文章。 “王彦开了头，很多异能者顺应他的号召向他聚集，所谓的异能者基地越来越大。”莫如燕在一旁向她解释，“他们劫持了辽安市的政府人员，将辽安从内部封锁起来。我们的军队到达辽安却无能为力。王彦威胁我们，一旦军方主动射出第一颗子弹，他们就会在辽安开始对无辜人的屠杀。” 宁玉看到文章里附带的照片，“这是金属异能者建立的围墙。” “对，辽安还是安全区，丧尸比例1:10，市区内有上百万的无辜百姓。”莫如燕沉重地说，“军方不能动用大型武器，又不无法潜入基地里，我们对王彦及其同伙的位置一无所知。但是如果容忍他继续招募异能者聚集在辽安基地里，这势必，会影响我们国家的政治。” 宁玉不解地问：“已经把辽安基地包围了，他们怎么招募异能者？” “他们有热武器，来自于辽安市配备的武器库。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大量的人质。” 宁玉正好翻到另一张照片，也是辽安基地的一处围墙，不同的是，围墙下方打开了一个小门，走出几名被捆绑了双手的幸存者，而在他们每个人的身后，异能者用枪指着他们的太阳穴，推着他们往外走去。 “军队迫于人质的安危，只能允许他们通过封锁线，将投奔而来的异能者纳入基地的范围。” “谈判失败。”宁玉看向文章的最后一段，这段文字提到了双方进行了谈判。 “从军队封锁辽安开始到现在，政府和军方已经和王彦等人进行了两次谈判，均以失败告终。”莫如燕收回了通讯器，“阿玉，要不要午睡一会？” 宁玉摇头：“我不困。” 她从异能觉醒之后便很难入睡了。 “那我带你逛逛基地。” 两人下了楼，莫如燕开始给她介绍猎鹰基地里的建筑，“这是射击训练场，里面还有个室内训练室和全息模拟训练室。今天晚上开始的，就是最基础的射击训练。” 宁玉点点头，跟着她继续走。 “这是武器库，每次出任务都要从这里领走相应的弹药枪支。这是田径场，那边还有很多训练场地，就常人能在电视里看到的，爬围墙、过沙坑，都在那里。” 莫如燕慢慢领着她走到基地里一处比较偏僻的建筑，这栋楼的设计很奇怪，一楼的卷闸门紧紧关闭，而上楼的楼梯不在楼内，而是在楼外。 “走，我们进去。”莫如燕拉过她的手，颇有一丝强硬的意味。 宁玉顺从地跟她上了楼梯。 “请验证指纹和瞳孔。”二楼也有一处大门，门外站着两位士兵，其中一位示意宁玉站在机器前验证瞳孔。 “我的瞳孔数据已经采集了？”宁玉有些疑惑地问，她可是一直在实验基地里呆着。 莫如燕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在一边解释说：“实验基地的人可最会干这个，他们说是给你拍ct，可能实际上连你平均每次蹲厕几分钟都给你检测出来。” 宁玉：“……” “好了吗？”莫如燕递给她一个口罩，“里面的味道很难闻。” 宁玉戴好口罩，跟在她身后推门而入。 进了门的时候，宁玉先是被浓烈的消毒水味强行提神醒脑了一会，然后才开始打量里面的环境，瞬间被二楼里的景象震惊到失语。 “……他们是……”宁玉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罐子，罐子里充满了浅绿色的液体，而泡在这些液体中的是一个个闭着双眼的人，他们大多赤裸着身体，躺在液体中一动不动。 宁玉的大脑快速消化着这个只在科幻电影里出现过的场景。 莫如燕没有放过她的表情变化，双唇翕张，说出一个更加令她震惊的答案，“他们是异能者。” 第二十一章 异能水晶 “他们是异能者。” 宁玉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说话的莫如燕：“……他们……你们做了什么？” 她记得莫如燕在避难所的时候提到军队并不会用异能者做实验，难道只是随口而出的谎言？ “在王彦反叛之前，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位异能者。”莫如燕像是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她的心中所想，“异能者们虽然被隔离在军事医院或者科研中心，但是你们的安全，以及家人的生活物质保障，都得到了保证。” 宁玉的眼神闪了闪，逐渐收起自己的情绪。 “阿玉。”莫如燕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这里的异能者都不是无辜的，他们是从各地赶来投奔王彦的人，他们或早或晚地发现了自己的异能，然后瞒着不报，当王彦振臂一呼的时候，他们便偷偷从安全区离开，想要与王彦共建所谓的基地事业。” “可是，你不是说军方碍于人质的安全，没有阻止投奔而来的异能者进入辽安吗？你们怎么抓到他们？又怎么确定他们是为了王彦而来？”宁玉接连问了三个问题。 莫如燕听完，轻笑了一声：“阿玉，你没想通。王彦他想召集异能者，自然不是单靠嘴巴喊着，而是通过网络把自己的那些空头支票和宏图大业宣传出去。而辽安既然是安全区，那么辽安的网络通信也必然还在政府的手里。这些人天真地主动联系了王彦，并将时间、地点都商量好的，我们才能将他们抓住。” 宁玉看着她笑起的眉眼，总感觉多了一些什么。 “至于你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人，是王彦察觉我们的拦截行动之后，明目张胆地在固定时间为异能者开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在网络上商定时间。” “阿玉，你不必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莫如燕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处境，“这些人都是主动联系了王彦的人，他们是有意对抗国家，并且付诸行动了，你与他们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宁玉看向这些装满浅绿色液体的罐子，这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头上有一枪致命的伤口，这说明开枪的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早有准备，所以才能一枪毙命。 “你没有野心，你的善大于你的恶。”莫如燕紧接着回答。 宁玉目光敛了敛，状似认同地点头：“可是，你们把他们杀了，然后放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异能结晶。”莫如燕来到最近的一处人体罐前，宁玉这时注意到罐子上贴着一张巴掌大的检测报告，“自从在你体内发现结晶之后，我们对现有的异能者进行了排查，发现你是唯一拥有结晶的人。但是当我们抓到这些心怀不轨的异能者之后，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的x光片却显示出异能结晶的存在。” 宁玉看向罐子上的检测报告，上面列出了这具尸体的编号、年龄、异能系、体内结晶的x光片，以及等阶。 “如你所见，你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异能结晶非常的工整，与异能丧尸体内的完全不同。所有人的晶都呈现一种对称的八面体。”莫如燕又带她来到另一座人体罐前，“但是个别人的八面体结晶上会有更加细致的纹路，比如这个人，他是火系异能，他的异能结晶比旁边那人多了一条颜色更深的红线。” “这就是等阶？”宁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对，等阶。我们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我们曾以为现有的异能者展现出来的能力就是异能的终极，但是这里的异能结晶里却有着数倍于其他人的力量，于是我们根据结晶上的纹路，将异能分为零阶和一阶。” 莫如燕似是想将这两周内的新发现都说给她听，“没有出现结晶的异能者是为零阶，而出现结晶的则是一阶，一阶结晶上必有一条纹路，而二阶则是两条，三阶是三条。” “我是一阶？”宁玉轻声问。 “是的。”莫如燕拉过她的手，郑重地说，“阿玉，你是军队里异能最高的人，但是，隐藏在外的异能者已经有二阶的存在，我们更不知道王彦的等阶是多少，你害怕吗？” “害怕是没有用的，阿燕。”宁玉慢慢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需要我怎么做？” 莫如燕好像并不在意她的疏离：“进阶，把这里的异能结晶吸收了。” 宁玉的手倏地握紧。 “异能结晶的吸收需要异能者的鲜血作为媒介，只要你选择了其中一个人的结晶，这个装置会自动把他体内的结晶取出。”莫如燕走到不远处的一座罐子前，“可惜这里没有冰系异能，只有一位水系异能者。” “阿玉，他们并不无辜。”她看出宁玉的犹豫，开始劝说她，“你以为辽安基地被王彦掌控之后，他们就只是占山为王吗？在一个异能者具有绝对统治力的地方，手无缚鸡之力的幸存者会有选择的权力吗？一个为了一己私利建立起来的基地，也注定成为欲望肆虐的地狱。” 宁玉的气息停滞了一会，她分不清是消毒水的味道太浓，还是她一时忘记了呼吸。 “你说的对，他们选择投奔王彦，这是助纣为虐。”宁玉轻声回答。 “但是，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她在心里说出这句话。 “阿玉，你可以再想想。”莫如燕走到一处小门前，从墙上拿下两副防毒面具，“来，我们去一楼。” 宁玉抬脚跟上她。 两人顺着门后的楼梯走下去，宁玉渐渐闻到一股令人作恶的味道，是丧尸身上的腐烂味。 这应该就是这栋楼的一楼，从楼梯口进来，便是一道狭窄的走道，走道两边是冰冷的高墙，墙上分别贴了数张报告。 宁玉知道，高墙之后，就是丧尸。 莫如燕走到一处墙的面前，示意她过来。 “这是在德明市避难所外的异能丧尸之一。”莫如燕指了指墙上的报告，“根据方队长和刘队长的描述，它与那只植物系丧尸一同出现，它们被轰炸之后，有一只丧尸身上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于是我们再次离开避难所，寻找它的身体。” 宁玉阅读墙上的报告，上面解释这只丧尸是生命系异能丧尸，等级只是一阶。 “研究员推测那只木系异能丧尸最低是二阶。它们被轻型炮轰炸之后，生命系异能丧尸本能地使用异能治愈自己和二阶丧尸。”莫如燕按下墙上的某处机关，验证自己的指纹，“于是这只丧尸异能透支，直到被抓住时，还是较为虚弱的状态。” 宁玉有些惊讶于他们的大胆，原本躲着丧尸的人类，居然开始捕捉丧尸？不用猜就知道，是因为发现异能结晶的存在之后，军队为了收集异能水晶铤而走险。 莫如燕慢慢推开墙上的一处挡板，她们便可以看到墙后的景象。 一只四肢尚在的丧尸猛地向她们撞来，“嗙”地一声撞在厚实的墙壁上，但它没有痛觉，依旧不停地撞着墙壁。 “它已经治愈了自己的躯干。”莫如燕平静地说，“这里的墙壁都是特制的，隔绝声音，也可以隔绝气味，但是它们在被运进来的时候，腐烂的味道实在太过浓烈，加上这里通风不畅，所以还是很臭。” “我可以吸收丧尸的水晶？”宁玉问。 “一楼和二楼，你可以选一个，也可以全都要。”莫如燕把挡板拉回，看向她，“只是一楼的异能丧尸都是一阶，你吸收了二阶水晶，进化到一阶，我不能保证这里的一阶水晶能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宁玉笑了一下，“二阶水晶可以让零阶直接进化到一阶，你们可以让第六队的其他队友来吸收。我的阶数再高，我短时间内也达到不了你们想要的强大。” 她的话让莫如燕思考了一会，也没有反驳。 “走，吃饭去。” 两人没有马上吃得上饭，因为从那栋楼出来之后，她们身上的衣服都变了一个味。所以两人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才往食堂走去。 “你不喜欢西红柿？”莫如燕坐在宁玉的对面，见到她把菜里的西红柿都堆成一个小堆。 “我不喜欢又酸又甜的东西。”宁玉咬了一块红烧肉，嘴巴吃得鼓鼓的。 “那你可是错过了很多好吃的零食。”莫如燕把自己餐盘里没有动过的红烧肉夹到她的盘子里。 “谢谢。”宁玉往嘴里送了一小块米饭，把红烧肉的油腻中和得刚好，“我爸妈不允许我吃零食。” 莫如燕的筷子顿了一下，看她的表情没有异常，便又继续这个话题：“为什么不给你吃？”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加班，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他们还没下班，没人给我做饭。”宁玉语气平常地叙述曾经的事情，“所以我妈妈会给我几块钱在回家的路上买包子，可是我总忍不住去小卖部里买零食。” “然后呢？”莫如燕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的手边。 “然后有一次我感觉肚子不太舒服，但没当回事，照常买了一包辣条和廉价的火腿肠。”宁玉又把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然后回到家吃完之后就开始肚子疼，等到我爸妈回来，我已经疼晕了。” “真是调皮。”莫如燕语塞。 “后面，我不被允许再吃零食，但是他们依旧很晚才回来。”宁玉咬了咬筷子，又继续扫荡餐盘里的红烧肉，“又酸又甜的食物会让我回忆起小时候最喜欢的零食，所以会下意识地挑出来放在一边。” “你可以再尝试。”莫如燕已经吃完了，就把筷子放在一旁，“但是辣条还是别吃了。” 宁玉点点头，吃完最后的几块红烧肉，拿起水杯喝水。 “饭前饭后不要喝水太多，会降低胃酸浓度，影响消化。”莫如燕温声说道，“好了吗？我们去训练场试试手。” “好。” 两人来到射击训练场，却没有预料中的枪声，而是分外安静。 “他们都在外执行任务。”莫如燕用指纹打开了室内射击训练室的大门，“基地里除了负责后勤和警戒的人，就是我和你了。” 门开的一瞬间，室内的灯光也自动亮起。 “这是训练室配备的枪械。”她拿出两把型号一样的手枪，“这是我国现役部队最常用的手枪，试试趁手不？” 宁玉接过枪，感觉比想象中的重一些。 “保险栓，扳机，弹夹。”莫如燕按顺序指着手枪上的部件，然后开始动手拆卸，“枪管，复进簧，套筒，套简座，击发机。” 宁玉有些生疏地模仿她拆卸。 “组装。”莫如燕双手快速地组装各个部件，宁玉看得眼花，“你试试。” 宁玉笨拙地一个个组装起来。 “不对，复进簧应该放在这里。”莫如燕耐心地指出她的错误。 等到宁玉大概掌握了拆卸和组装的顺序，她便开始教她射击姿势。 “初学者不太习惯手枪的后坐力，建议双手握住，双脚分开，大致与双肩的宽度一致。”莫如燕站在宁玉的身后，伸手抬了抬她的手臂，“双臂要和肩膀一样高，对，就这样，眼睛、准星与射击目标三点一线。” “砰——” 宁玉被后坐力震了一下，莫如燕及时扶住她。 “不错，六环。”莫如燕笑着说，“看起来今晚可以搞定最基础的射击练习了。” “嗯。”宁玉也浅浅地笑起来，更加专注地瞄准靶子。 与此同时，华国军事医院管辖的第三实验基地，方远航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怀表。 “方队长，您要放松，不要对我抱有戒备。”催眠师不知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他的嘴巴都要起皮了，“您的大脑一直处于高度防备的状态，我的催眠工作无法进行。” 方远航没有感情的视线看向他的脸，身体状似放松地靠向身后的椅背：“我已经很放松了。” 催眠师：“……” “远航！”催眠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进来。 “方首长。”催眠师诚惶诚恐地给老人让路。 “辛苦了，你先休息，我和远航说说。”方牧军中气十足地声音在狭窄的催眠室里响起。 “好的。”催眠师毕恭毕敬地离开。 方远航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您怎么来了？” 方牧军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用拐杖抽他的腿，却被躲开了，“你小子，事事不让我放心。” “您坐。”方远航利落地起身，正想趁机从门口溜出去，又被老爷子逮住。 “你丫的敢出去？！”方牧军胡子都被气得竖起来，“说，今天为什么找借口躲了相亲？” 方远航慢悠悠地转过身，靠在墙壁上：“我说了，我来实验基地做异能觉醒。” “你骗猴呢？”方老爷子又想用拐杖抽他，想想又忍住了，“你来了，你又不好好做，人家催眠师让你放松，你坐着像个大爷一样地盯着人家，你那叫什么态度！” “我可不是大爷，您才是。”刻意顶嘴的话让方远航的眉眼有了些温度，不再是队友眼里，毫无感情的方队长。 “远航，你也不小了。你这次任务，你要是真的回不来，我该怎么向青萍交代？” 方远航听到他抬出自己母亲的名字，也收起了心思，“如果真的有这一天，您就从堂弟那里抱养一个。” “方远航！”方老爷子的拐杖用力地在地上杵了一下，“不管你的任务是去杀天王老子还是去干什么，你都必须给我完好无损地回来！” “我会的，爷爷。”方远航慢慢走到他的身前，蹲下去，“我这次不也是耍了阎王爷一回吗？” 方牧军布满老茧的手摸上他的额角，当初他被抬进医院手术室的时候，他匆匆赶来看了一眼，他的额头、脖子，这两个致命的地方都蒙上了纱布，他当时的心咯噔一跳，生怕自己的孙子就交代在手术室里头。 万幸的是，他的孙子转化为异能者，愈合力也非同常人，连伤疤也没有留下，依旧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帅气。 “对了，远航。”方老爷子想到异能这件事，“你到底怎么回事？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你心里分明很抗拒催眠这件事。” 方远航想了想，开始解释：“第一次催眠是成功的。但是，我看到了付江他们……” 话至此，方老爷子明白了。 付江是方远航曾经的队友，催眠让他看到了已经逝去的第四小队，他情绪激动便强行醒来，潜意识里也很抗拒这件事。 “远航，五年了。” “我不敢回想。”方远航敛下眼里的沉痛。 “末世来了，这是一个机会，权力洗牌的机会。”方老爷子明白他心里的郁结，“远航，目光放得长远一点，不要局限在国内。” “我知道，爷爷。” 方远航起身走出门外，他打算再试一次催眠。 第二十二章 危险的训练 猎鹰基地的清晨，宁玉一边刷牙一边打开通讯器的软件。 今天是她回到猎鹰基地的第三天，她开始养成早上查看最新消息的习惯。 其中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猎鹰战队第四小队队长方远航觉醒风系异能。” 风系异能？宁玉眉头一挑，这难道就是天选之子？ 收件箱传来震动，她顺手打开一看：“猎鹰战队第六小队七名队员将于今天中午抵达基地。” 关掉通讯器，刷完牙，洗个脸，宁玉一看时间离七点还有三分钟。 她走到自己床边，把身上的白色t恤脱下，露出自己身上或大或小的淤青，拿出棉签沾了沾药酒，一点点涂抹在自己的手臂、腰上。 这都是昨天练习格斗术留下的，莫如燕在训练这件事，可没对她手下留情，总是三两下就把她打趴了。 “嘶——”她想为后腰的伤涂抹药酒，却看不到具体的位置，一不小心就用多了力气，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我来。”手上的棉签被人拿走，宁玉侧头一看，正是莫如燕。 “你怎么不知道先照照镜子看看淤青在哪？”她拿着棉签轻轻抹上药酒，“瞧你细皮嫩肉的，这些伤真碍眼。” 宁玉轻笑说：“那你今天能不能下手轻点？” “想得美。”莫如燕毫不客气地拒绝她的请求，“今天上午要结合异能练习格斗术，我还要请求你下手轻点。” 宁玉的眉头缓缓皱起：“异能产生的寒冰会感染你的。” “擦好了，穿衣服。”莫如燕把棉签放在桌子上，“我身上又没有伤口，你怎么感染？” “就怕万一。”宁玉把队服从头上套下去，转身看向她。 “我让你下手轻点，可不是对我下手轻点，我是心疼我们的全息训练室。” 莫如燕等她穿好衣服，两人便一同去训练场。 “戴上这个。”莫如燕递上一个头盔，“我在外面等你。” 宁玉戴上沉重的头盔，眼前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褐色的滤镜，她从头盔里看到莫如燕已经走出去操纵电脑了。 “能听到我说话吗？”头盔里的耳机传来她的声音。 “能。”宁玉回答。 “好的，记住，你的目标就是找到出口。”莫如燕的双手在键盘上快速移动，这可是全息训练室第一次为异能者服务，“别忘记你的异能。” “好。”宁玉站在原地不动，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加载中”的提示框。 数秒后，提示框消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宁玉依旧站在原地，当淅淅沥沥的雨声逐渐清晰的时候，她明白模拟训练开始了。 “轰隆——”雷电在上空轰鸣，惨白而短暂的光线照射下来，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处无人的街道，周围的楼层都紧紧关闭着大门，地面上垃圾遍布，塑料袋、废纸被雨水打湿黏在地板上，一只老鼠钻进一个面包袋中，兴奋地吱吱叫。 宁玉警惕地往前走，正好走到一辆破旧的停在路边的车旁。 惨白的闪电再次亮起，她看到车里的驾驶位上躺着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我的任务是找到出口。”宁玉右手出现一把晶莹剔透的冰刀，“这里明明是开放的街道，为什么会有出口呢？” 雨渐渐停下，正当她在黑暗中毫无头绪的时候，隐隐有声音从小巷里传来。 “你确定从这里能够出去？”像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宁玉紧贴着墙壁，慢慢朝声源处靠近。 “应该是这里。”另一名男子说道，“我昨晚灌了她好多酒，才从她嘴里套出这个出口的位置。” “她为什么要瞒着王彦，私自留一个出口？” “呵，她胆子小的很，她来投奔王彦没多久就后悔了，所以建立围墙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个逃命的后手。” “别说了，快点蜡烛，黑灯瞎火的，就怕基地里还有丧尸。” “还不是王彦那个老家伙，为了防止有人逃出去，故意放任丧尸增加。” “嘘，我们已经走进丧尸圈了。越过这个丧尸圈就是基地围墙，我们小心点。” “好。” 宁玉在巷道里小心地朝声源处移动，原来这里模拟的是辽安基地，那么只要跟着这两人就能找到所谓的出口了。 “喂，你有没有感觉，有什么在跟着我们？” 宁玉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她此时紧紧贴在墙边，那两个人只要往前走几步再右拐就能看到她。 “你别吓唬我……” “啊——唔唔唔……” 宁玉以为两人发生意外，立即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 “你瞎叫什么？”一人捂住另一人的嘴巴。 “蜡烛滴到我手上了……” “快走，说不定已经有丧尸被吸引过来了。”说话的人抬脚往前走。 宁玉立即躲到旁边的一个垃圾桶后，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巷口前走过。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蜡烛掉落在地上。 走在前方的男人不耐烦地回头：“你搞什么？” 然后，他回头看到的却是同伴惊恐的脸。 “咔吱咔吱。”丧尸站在同伴的身后，青黑色的骨爪深深嵌入他的气管中，然后毫不客气地从他的脸上咬下一块新鲜的血肉。 “啊啊啊——”男人尖叫着跑进旁边的巷道，甚至连从丧尸身后冲出来的宁玉都看不到。 “噗——”晶莹的冰刀刺入丧尸体内，溅起几滴恶臭的血，染黑了冰刀。 宁玉一脸凝重地把冰刀抽出，丧尸和男子一同倒在地上，骨爪还插在他的气管里。她伸手探了探气息，已经死了。 她当时为了隐藏行踪，距离两人七八米，但是丧尸是从头上的建筑里跳下来的，她没有来得及把人救下。 “他在那！快追！”巷道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宁玉立即跑进巷子里，如果那个男人被追到，那她寻找出口的捷径就少了一个。 “别，别过来！”男人恐惧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宁玉立即往那边跑去。 “砰砰——” 子弹从他的耳边擦过，温热的血液飞溅而出。 男子的恐惧达到了极致，他慌不择路地跑进一处巷道，却与一只丧尸打了个照面。 “啊啊——” 就在他的大脑当机的时候，一柄冰刀忽地刺入眼前丧尸的脖子。 丧尸倒下，他看到了丧尸身后的宁玉。 “你……”他怔怔地看着她。 宁玉可不想和他废话，直接拉起他的手，往另一处巷子里跑去。 “人呢？” “刚才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这有把冰刀，难道有其他异能者在附近？” “是不是军方的人？” “你们继续搜，我去禀报王首领。”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从墙外传来，宁玉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看向身边的这个男人。 “你是谁？你是军方的人？”他先开口问了，颤抖的声线里还有着没有消退的恐惧。 宁玉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模样，“是。告诉我出口在哪？” “从这条街道直走……”男孩咽了咽口水，“你会带我出去吗？” “我会。”宁玉不假思索地说。 “从这里直走，穿过丧尸圈，到围墙下，会看到一块圆形的石头，石头旁边的金属墙是真空的，只要用力敲五下就会松动。”男孩像是稍稍缓过了恐惧，声音也不再发抖。 宁玉皱眉想了一会，觉得有一些奇怪，但是这里是全息模拟出来的场景和人物，或许不能细究，她又问道：“丧尸圈是什么？” “是为了防止居民偷偷翻越金属墙逃跑而故意把丧尸驱逐到辽安基地的外围地带，现在这里就是丧尸圈的内圈，再往里走就是外圈，然后就是金属墙。” 这是模拟真实的辽安基地？宁玉的眉头深深皱起，如果真实的辽安也是这样的话，可以想象异能者为了圈禁普通人，都可以纵容丧尸的存在，那么基地里的秩序又会有多糟糕。 宁玉贴着墙听了听门外的声音，确定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她便准备带这个男孩出去。 “嘶啦——”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宁玉的身形一顿，这好像是踩在塑料袋上的声音。 “你踩到什么了？”她问了身边的男孩。 “没，没有。”男孩像是察觉到什么，一只手紧紧拉住她的衣角，“这屋子里是不是有丧尸？” 宁玉脑中立即绷紧了神经，寒霜立即布满双手。 腐臭味渐渐明显，她握紧冰刀的另一端，蓄力一会，向腐臭的来处扔去。 听到丧尸倒地的声音，她并没有放松下来，因为腐臭味反而更加浓烈了。 辽安基地的丧尸比例是1：10，那么意味着丧尸圈里起码有十万的丧尸。即使它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如果被吸引而来的话，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思及此，宁玉立即对男孩说：“去开门。” 她把男孩护在身后，慢慢向大门玄关处移动。 两把冰刀再次从她手里飞出，她可以辨别出，丧尸倒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咔嚓。”大门被男孩打开，宁玉又往一个方向扔了一把冰刀之后，立即从大门离开。 “啊，丧尸……”男孩的嘴被宁玉捂住。 “跟我来。”她冷静地扔出一把冰刀，把人拉到一处巷子里。 但是他们走在巷道里没一会，前方便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线。 “这边。”脚步声渐渐靠近。 宁玉立即换了方向。 “这里也有冰刀，他们就在附近。” 她拉着他蹲在垃圾桶后，等着这些人走过去。她的想法是手电筒的照明范围有限，从这些人的身后绕过去反而是更加安全的。 但是她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踪迹。 “他们在这。” 强烈的灯光从身后照来，宁玉和男孩被他们从身后包围。 “快走。”她低声说，一只手把男孩从地上拉起来的瞬间，子弹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弹痕。 “他们在后面！”之前经过的那些人也回头发现了他们。 “砰砰——” 子弹擦过身边的空气，就好像真的可以夺走生命那般，宁玉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进去。”她踹开一栋楼的大门，把男孩推进去，她躲进门内的同时，用冰块封住了门缝。 她对异能的使用已经得心应手了，但是要解决眼下的危机远远不够。 “别愣着。”宁玉看到手电筒的光线从窗外一闪而过，她又拉上男孩的手跑到窗前。 “他们在进去了。”门外响起声音。 宁玉当机立断用冰锥砸烂窗户，“快跳出去。” 男孩咬咬牙，从窗台钻了出去，碎玻璃渣在手上留下细密的伤口，但是他也不敢耽搁。 “砰砰砰——” 几乎是他跳下窗台的瞬间，门就被人踹开了，子弹在一楼疯狂扫射，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立即扬起浓烈的灰尘。 宁玉躲在柱子后，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任务里她除了异能，什么都没有。 “窗口那里。”有人发现窗户玻璃的破碎，他们举着枪慢慢走近。 当走在最前方的人发现宁玉的时候，她也突然闪身将冰刀刺入他的喉咙，她能感觉别人的血液汩汩地流在自己的手上，温暖了自己冰冷的手心。 “他们还没走。” “砰砰——” 宁玉将这人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手上的寒霜生长到尸体内，硬生生挡住了几十发子弹。 幸好这根柱子离窗户也不过两三步，她拖着尸体来到窗前，纵身一跃。 落地还不到一秒，一根冰冷的枪管抵上她的太阳穴。 “原来是个小姑娘，胆子很大嘛。”男人邪笑着说，之前她救下的男孩此时正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也被一把枪指着太阳穴。 宁玉眼睛一动，埋伏在窗户下的只有两个人。 “在看什……啊——”男人捂着脖子上的冰刀，痛苦地喊叫。 另一个男人立即瞄准了她想要开枪，却被男孩一把推倒在地。 “你他……呃——” 宁玉松开手里深深插入他后颈的冰刀，正想去拉住男孩。 “砰砰——”一连串的子弹从窗户上射下来，她避闪不及，一发弹头从左小臂的肌肉穿过，但她来不及痛呼，立刻翻滚到一旁，右手捡起地上的手枪，朝窗口射了几发子弹。 她并没有指望自己的枪法能够准到一发致命，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离开这里。 “快起来。”宁玉躲在另一面墙下，这里是窗户的视角盲区。 刚才的子弹都朝着她而来，男孩瘫坐在墙角下瑟瑟发抖，反而没有受到伤害。 上面的人也知道宁玉手里拿到枪，所以不敢轻易跳下来。 但是她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准备从大门出来绕路包围，因此不能停留在这。 “我，我脚受伤了。”男孩带着哭腔地说，“我站不起来。” 宁玉跑到他身边，把他拉起来，“忍住，摆脱他们就行。” “那个女人想跑！快抓住她！” 她一把拉起男孩，往巷子里跑去。 “他们都受伤了，快追。” 男孩咬着牙根，一瘸一拐地跟上她的脚步。 “你快跑，我是那个女人包养的废物，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男孩喘着气说。 宁玉不说话，左手臂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右手坚定地拉着他一起往前跑。 “小心。”男孩惊呼。 一只丧尸从建筑物的窗口上跳下，宁玉反应过来时，她正好跑到这处窗户之下，她下意识地用左手臂挡在胸前，丧尸锋利的骨爪直接抓下她左小臂的数块血肉，左手里的枪也掉落在地。 宁玉不得不松开男孩，双脚后退，躲过丧尸的另一只骨爪。 她一拉开距离，丧尸便向前冲来。她右手也准备好了一根近一米长的冰刺，猛地刺入丧尸胸前，穿透它腐臭的胸腔。 她的异能进阶之后，对低级丧尸的伤害几乎翻倍，只要被她的寒冰入侵，不需片刻，丧尸就会失去行动力，也就是常说的死亡。 “他们在那。” 追兵很快赶来，宁玉拉起男孩又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她打打丧尸还行，但是面对那么多持枪的异能者，她毫无胜算。 密集的子弹从身后射来，宁玉狼狈地拉着他拐弯再次跑进巷道。 此时她右手臂也中了一弹，腰间也有子弹擦过的伤痕，左臂更是几乎失去知觉，如果对方不是异能者，而是常年握枪、弹无虚发的特种兵，他们早已被射成筛子了。 “我不行了。”男孩的脚步越来越吃力，“我已经把出口告诉你了，你快离开这。” 宁玉不说话，她咬破舌尖，用痛觉保持清醒。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扔下他。 “这里。”追来的人毫不犹豫地开枪。 “啊——”男孩痛呼一声跪在地上。 宁玉还想回头把他拉起来，随之而来的子弹从她左脸上擦过，留下火辣的疼痛。 男孩在地上痛苦地哭喊，宁玉看到他的膝盖被子弹射穿了。 “活捉那个女异能者，她一定是军队的人。” 宁玉被迫止住身形，转头向巷子深处跑去。 “砰——” 宁玉正要拐进建筑物后面，一发子弹猛地射入她的右肩，血液溅染在她的右脸，她在剧痛中恍惚认为，这不是模拟训练，她是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在这。” 手电筒的光线从前方照射而来，宁玉咬牙，向后扔出一把冰刀。 “吗的，这个贱人！”冲在最前方的人被冰刀划伤手臂，气得口吐芬芳。 冰刀对付丧尸倒是可以一刀毙命，但是对付活生生的人，她的力气不足，只能造成表面的伤口。 甩出冰刀的右臂扯到伤口，宁玉痛得直冒冷汗，然而，又有一发子弹打中她的大腿，她身体一歪，靠着墙壁才站得住。 “还是个挺嫩的娘们。”刚才被划伤手臂的男人狞笑着走来。 宁玉喘着气，平静地看着他们走过来。 “等王首领审讯完了，我一定要把你讨过来尝尝。”男人粗糙的手摸上她的脸，“啧，怎么还毁容了？” 宁玉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心脏在剧烈跳动着，想要为受伤的肢体提供血液，但是血液越流越多，心脏已经超负荷工作了。 “毁容了就算了。”男人正想把手抽回，却被宁玉抓住，“你想干什么？” 宁玉不语，右手握着一根冰刀袭向他的脖子。 “锵——” 冰刀的刀锋与某种金属物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 “呵呵，你以为这里只有你是异能者？”男人慢悠悠地抓住她的右手，用力地捏紧，“忘了告诉你，我是金属系异能，只要我一个念头，我会立即穿上一套金属的护甲。” 冰刀“啪”地落在地上，宁玉感觉自己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捏碎了，是她轻敌了。 “冰系异能？目前唯一的冰系异能？”男人饶有兴趣地抓住她的另一只手，“军队不应该把你关起来当个宝贝研究吗？” “嗯——”宁玉嘴里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个男人捏住她血肉模糊的左手臂，前所未有的痛觉瞬间超过她神经的承受范围。 “老大，不少丧尸往我们这里聚集了。”身后的小弟上前提醒道。 男人不屑地甩开宁玉两只手，“哼，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本来还想留你一命。” 宁玉贴着墙缓缓滑落，她的心脏已经供应不上足够的鲜血了，左臂的伤口太过严重，还有腰上的、肩上的、腿上的，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就连意识也开始慢慢模糊。 “你不是喜欢割人咽喉吗？”男人举起枪，对准她的气管，“那就感受一下呼吸不上空气，只能看着丧尸啃食自己的滋味。” “砰——” 宁玉意识陷入一片漆黑。 第二十三章 格斗 “阿玉，阿玉。” 宁玉在急切的呼唤声中醒来，第一眼便看到莫如燕焦急的神色。 “我……不是死了？” “想什么呢？”莫如燕伸手弹了她的脑门。 宁玉吃痛，揉着脑门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全息训练室的电脑控制台前的椅子上，“我的训练任务失败了。” “何止失败。”莫如燕转头看向玻璃之后的全息模拟室，“你还要把里面打扫一遍。” 宁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模拟室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她的冰刀、碎冰之类的异能物散落在地。 “嗯……我现在就去打扫。”她说着，就想从沙发上下来，没想到脚一落地，便软得像面条一样。 “第一次进行全息训练，大脑还没有马上切换回来。”莫如燕马上扶住她，从电脑桌上拿起一杯温水，“我去处理，你先休息。” 宁玉接过水杯，似乎是葡萄糖水，她轻轻抿了几口，清甜的糖水让身体的疲惫都少了几分。 等一杯水喝完，莫如燕刚好清扫完全息室。 “走，咱吃完午饭之后就去见见新队友。” 等到她们吃了午饭，宿舍里已经有人在收拾行李了。 “叩叩。”出于礼貌，宁玉敲了门。 “请进。” 两人推门进去，便与室内新来的队友打了个照面。 “你好，我是606江媛媛。” 两人对视，皆是一愣，宁玉反应过来，与她握手，“我是601宁玉。” “401，莫如燕。” “你好。”江媛媛回以微笑。 “你们认识？”莫如燕察觉江媛媛面对宁玉的时候并没有很拘束。 江媛媛点头：“曾经是同事。” 莫如燕心下了然，资料上显示她们都曾是东原市的一名护士，但是一个市级医院的医护人员也有数百人，没想到两人真的认识，“你们中午好好休息，应该还有一位姑娘没来，一点在格斗训练室集合。” 她走之后，宁玉翻出自己的衣服，“我先去洗个澡。” “好。”江媛媛应声。 简单冲掉身上的汗水，宁玉推开门的时候，她也已经把行李整理好了。 “没想到真的是你。”江媛媛的视线从通讯器上抬起。 “我也没想到。”宁玉从洗漱间里走出来，手上还用毛巾擦着她的短发——昨天让莫如燕帮忙剪的。 她看到队友的资料卡上，有一位队员的家乡也是东原市，她还是有些开心的，但是没想到能这么巧。 气氛陷入一阵沉默，大概两人都是话少的性格，即使见面了也没有太多探究对方经历的意思。 宁玉记得，资料卡上显示的是江媛媛于两个月前加入蓝鲸救援队，一个月前感染异种，半个月前醒来获得精神系异能。 她拿起通讯器，划到队友资料卡的下一页，便是第三位女队员，何菀宁，一位19岁入伍，22岁加入白狮特战队的狙击手，她的异能是植物系。 “叩叩。” “请进。”江媛媛和宁玉同时看向来到门口的人，她们的第三位舍友，何菀宁。 “嗨，你们好呀。”女孩明朗地笑起来，拖着行李箱和她们一一握手，“我是原白狮特战队0126队员，何菀宁，从今天起，我就是猎鹰特战队的603。请多关照。” 宁玉也微笑着回应：“我是601，宁玉。请多关照。” “606，江媛媛。很高兴认识你。” 何菀宁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你们忙，我先把行李放好。” “好的。”宁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通讯器的消息。 另一边，何菀宁却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轻声地哼起歌来：“now nobody can keep safe and i’ on y way” 年轻而清脆的声音并没有让宁玉感到吵闹，反而让她开始回忆自己许久未听的歌曲。她还依稀记得这个旋律来自外国的某位创作型歌手的作品，但是现在世界范围内丧尸肆虐，这位歌手也不知所踪。 下午一点的格斗训练场，包括宁玉在内的第六小队的七名队员全部到齐。 这个点的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宁玉作为队伍的排头，昂首挺胸跨立不动，听着方远航在前方安排训练事项。 “我是你们的代理队长，代号应龙。”他的眼神一一扫过七人，“你们已经知道下一个任务的内容了，你们有信心吗？” “有！”其他五人都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喊出声，唯独江媛媛和宁玉还有些拘谨。 她们都没有参加过集体的训练，因此还不太放得开。方远航可不管这些，他直接把七个人分成四组，开始一对一训练。 “601。”他径直走过来，“让我看看这两天你的训练成果。” 宁玉算是这些人当中异能使用最多的人，也是等级最高的，方远航向她提出这个要求，也有向其他人示例的意思。 宁玉摆出格斗术的架势，方远航提醒道：“别忘了异能。” 对，异能。她想起来方远航已经获得风系异能，并不害怕所谓的感染。但是问题来了，风系异能的战斗方式是什么？ “别分心。” 一道劲风袭来，宁玉连忙用手挡在脸前，几声“咔嚓”的响动之后，她手上的寒霜应声碎裂，掉落在地。 “我说，别分心。”方远航一步冲到她的面前，拳头紧随其后招呼在她的脸上。 宁玉咬牙把异能凝聚在双手，硬是顶住他的一个拳头。 “力气不够。” 方远航催动自己的异能，细密的风刃围绕在他的拳头上，寸寸割裂宁玉的寒冰。 宁玉额上流下大滴的汗水，手上的异能翻倍地增长，原本被风刃削去一半的寒冰开始逆着风生长，蔓延到他的手上。 “另一只手。” 说话的时候，方远航的左手抓向她的脖子，逼得她不得不腾出右手格挡。而右手一离开，左手的力气便不足以抵住他，方远航瞬间反抓住她左臂，将她半边身子都提了起来。 一旁的其他队友看得津津有味，在实战中如何利用异能出其不意地制服敌人，他们还要多加训练，把异能使用得更加顺手。 这边，宁玉被方远航擒住左臂之后，右手也被他抓住，整个人被他转了个圈，禁锢在胸前十公分的距离。 “你想想有什么办法挣脱？”头顶传来他平静无波的声音。 现在被迫把最危险的后背抵在他的身前，如果是在实战中，她已经沦为俘虏了。 她知道方远航是有意提高她的作战能力，她也不气恼，脚下往后用力一踩，却被他早有所料地躲开。 “再想想。” 宁玉的大脑快速运转，她的双手被他交叉擒在身侧，脚下偷袭又不成功，她能如何反制？ “认输？”方远航问道。 宁玉趁他说话，猛地把身子后仰，头顶撞在他的下颚。 方远航的身体一顿，似是感受到了一点疼痛，“力气还是太小。” 宁玉觉得自己天灵盖都要肿起一个包了，她果断放弃地说：“我认输。” 话音刚落，方远航后退一步，松开她的双手。 也就是他松开的一瞬间，宁玉转身凝出一把冰刀袭向他的肩膀，却又被他极快地挡住。不过，这还没完。她重心放在左脚上，右脚出其不意偷袭下盘，方远航的反应依旧很快，她只踩到训练场的泥土。 “方队长，你输了。”宁玉露出一抹笑容，她的左手握着一把冰刀抵在他的腹部。 “钝刀？”方远航松开她的右臂，看向另一把冰刀。 “是的。”宁玉摊开左手，手上的冰刀并不是锋利的形状，而是一把无法伤人的钝刀。 能在瞬息之内发动三次进攻，并且按照意念顺畅地凝聚异能，方远航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一丝赞许，“还是要多练练。” 宁玉笑了一声，没有否认他的话，她可以感觉到他放水了。 方远航看向另一个人，“603，过来。” 被叫到的何菀宁小跑过来：“队长，到。” “你和601，试一下。”方远航后退几步，给两人让出地方，“602，我和你练练。” “是。”何菀宁应声之后，摆出起手式，“601，开始了。” 数条藤蔓瞬间破土而出，冲向宁玉的四肢，她手持冰刀倒退两步拉开距离，刀锋旋转间，藤蔓层层断开。 “铿——” 冰刀飞出，嵌入地面，袭击她双腿的藤蔓也应声断落。 还没等她稍作喘息，何菀宁便开始下一轮的进攻。 宁玉闷哼一声，抬手挡住她的横踢，但踢到的位置刚好是她手臂上还未化去的淤青。 她顺势抓住何菀宁的脚踝，往顺时针方向一拧，本以为可以就此制住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左脚也被藤蔓偷袭，一番拉扯之下，藤蔓顺着她的大腿往上生长，她不得已放开何菀宁的脚，左手握刀，切断身上的藤蔓。 而她切断藤蔓的这一秒，何菀宁也调整身姿，再次横向踢来一脚。这一脚来得更快更猛，当宁玉切断藤蔓的时候，脚风已经逼近她的耳边。 宁玉抬手去挡，已然来不及，何菀宁的脚准确无误地踢在她的左脸上，将她的身子都踢倒在地。 “601，601。”何菀宁一脸担心地扶起她，“你要不要紧？” 宁玉感觉她的眼睛里流了一些生理盐水，不知道是脸上疼的，还是尘土溅到眼睛里。 “我还行。”宁玉用袖子擦了擦泪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自己的袖子上沾了血，一摸嘴角，果然裂开了。 “还来一次吗？”何菀宁真诚地发问。 宁玉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何菀宁已经站在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你既然还想再来一次，那我们就继续。” 话一说完，她的拳头紧跟着余音直冲宁玉的脸上，那样的速度和力道，宁玉相信如果她没挡住的话，她可能要毁容。 出于对自己美貌的危机感，宁玉这一次的反应更快了。她身体下意识地歪向一边，躲过拳头，左手擒住何菀宁的右手腕，阻止她用拳头横扫的动作。 何菀宁的动作也很快，右手被擒住的瞬间，左手便袭向她的肩膀，右手同时用力试图反制。但左手也被宁玉挡住了，上身力量陷入僵持，那就动用下身的力量，屈膝一顶。 “嗯——”宁玉痛哼一声，双手失去抵抗的力气，跌坐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什么长条状的东西上，她低头一看，是何菀宁还未派上用场的藤蔓。 “这，不好意思……我没收住力。”她颇为苦恼地蹲在宁玉的身边，“你要不要和队长请示休息一会？” “她要请示休息？”方远航迈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宁玉。 宁玉忍着腹痛站起来，“我还可以继续。” “政府已经和王彦的人开始第三次谈判了。”方远航低头瞧着比他还矮半个头的宁玉，“这次谈判失败的话，后天晚上你们就要前往辽安。” 宁玉和何菀宁站在一块，听他说着。 “你的身手比不过他们，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忘记了猎鹰为什么要把你从实验基地带回来。”方远航字字清晰地说出自己的结论，“你是唯一的一阶异能，只有你自己知道进阶之后你的变化在哪，但是你刚才的表现，没有让我看到你与零阶异能者的差别。” 宁玉想要抿唇，却扯到自己嘴角的伤。 “植物系异能并不依附人体，你要避免与她近战，因为近战时，你无暇应付随时偷袭的藤蔓，这是你的第一个失误。” 方远航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沾染血迹的唇角，“第二个失误，你的冰系异能依附人体，但是近战时，你仍停留在凝聚冰刀、冰锥这样的拟形武器，从我抓住你的手开始，直到你与603对峙的时候，你错过了很多次伤害敌人的机会。” “你可以在别人抓住你的时候，在皮肤上凝聚细密的冰刺。而你钳制别人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做。” 宁玉抬眸看他，“我明白了。” “606，过来。”方远航朗声喊道。 不远处的江媛媛跑到他身前，“队长，到。” “你和601打一次。”他给两人让出空地。 江媛媛有些不明所以，她看宁玉的样子颇为狼狈，难道还需要刻意与自己加练一次？ 不过，她也不会质疑队长的命令，右脚后退，摆出跆拳道的起手式，“601，准备好了吗？” 宁玉呼出一口气，“好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被猛攻的准备，但江媛媛却是在两秒之后才上前发动攻势。 更快的拳头挥开空气向宁玉，她连躲带挡，勉强抵住第一轮进攻。江媛媛并不给她调整的机会，脚下往前，勾住她的左腿，直接将她绊倒在地。 “好了。”方远航出声打断，看向江媛媛，“学过跆拳道？” “报告队长，和哥哥一起学的。”江媛媛原地站好，“黑带。” 方远航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放开，“看看你的手。” 江媛媛不明所以地翻看自己的手，手背手指上多了几处小小的血洞。 宁玉吃力地站起来，“我伤的。” 她摊开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遍布白色的寒霜，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虽然知道异能者的愈合力强过普通人，但是真的用异能伤害到队友的身体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方远航原本以为宁玉的身手不好，与江媛媛搏斗的压力会轻松不少，同时还可以让刚觉醒异能没几天的江媛媛练习异能的使用，却没想到江媛媛还是个跆拳道高手。 跆拳道的特点在于速战速决，且手脚力量平衡，可攻可守，不过几个呼吸，宁玉便败下阵来。唯有经过他刚才的提醒，她在手上凝出冰刺，作为格挡时的反伤手段。 “601，格斗术讲究灵活，会因人而异地偏向拳头或者腿部的力量。跆拳道手脚并用，攻势迅猛，攻守并存。”方远航想了想，“你输得不亏，那么，你认为你更适合哪一种？” 宁玉一愣，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面对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她好像是以被动的格挡为主，在格挡、反制和反制失败之间反复横跳。 她好像未曾发起过进攻？ “冰的特点是冰冻、尖锐，这与金属异能不同。冰块虽然坚硬，却可以被击碎，还可以被融化。那么你的优势是什么？” “你能挡得住一次横踢，那么两次三次之后，你的冰已经碎裂了，于是你又凝结一块寒冰，继续你的格挡。” “可是……”宁玉眼里涌上一丝迷茫，她想起模拟训练里，她试图偷袭那个金属系异能者，却被他瞬间化出金属护甲，她的冰刀便毫无用处。 方远航还想说什么，通讯器却突兀地响起：“我在基地。” 宁玉看到他的面色越来越沉。 “老刘牺牲了，第四、第五队需要你。” “我两小时后到。”他放下通讯器，“你们稍后会收到消息，我必须先离开。” 第六小队的人面面相视，只能目送他离开。 “是不是辽安的谈判失败了？”何菀宁皱着眉，打开通讯器的消息框，“果然……” 三分钟前的消息，正是指挥部发送给核心部队全体成员的内容：“潜入辽安基地的猎鹰五队被人发现，政府谈判员被枪杀，双方在基地外进行火拼，王彦直播虐杀无辜幸存者。” 数个标题的消息同时在军队内部扩散，部分消息也借助网络在民众中快速传播，特别是王彦开始杀害群众的时候，华国上下陷入了巨大的愤怒与恐惧。 第二十四章 基地 七月十一日，是足以载入华国历史上的一天。 “尊敬的各位国家领导、各位国民同胞们，很抱歉，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与你们相见。没有人会厌恶和平，没有人会厌恶健康，没有人会厌恶与自己身上流淌着一样的血液、蕴藏这一样的基因的同胞。” 宁玉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着电视上的直播。 “我们生在这样的末世里，并不是我们所愿，我们的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变成似人非人的丧尸也不是我们所愿。时代变了，各位同胞们。” 电视上的中年男子梳着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穿着得体的西装，声情并茂地说着，“如你们所见，病毒肆虐之后，我们的政府有所作为了吗？有！他们出动了大量的军队、调动了大量的医护人员，无数的士兵和天使还有政府官员，在保护百姓的撤离中牺牲。” “我们将永远铭记这些人的背影，他们是我们的英雄。”作为新闻发言人的中年男子顿了顿，“但是，现在我们有一个办法，让这些英雄的牺牲变得更少，让这些也有自己的家庭的士兵和护士的生命安全得到保证。” “那就是建立基地。” 宁玉听到这不出所料的回答，眉头轻轻挑起。 “什么是基地？想必各位同胞听到这两个字，便想起昨天残忍杀害幸存者的王彦，但是我在这里郑重地说明，王彦的基地不能叫做基地，那是屠宰场、是圈禁地，是他为了一己私欲而建立的地狱！” 端着一杯水走过来的何菀宁嘲讽地笑出声，“噗，还押韵了。” “同胞们，听我说一句发自肺腑的话。异能者，他们虽然有感染普通人的能力，但他们也是末日时代的受害者，他们本该同他们的兄弟姐妹一样，在受到异种袭击后死去，但是命运和他们开了个玩笑。” “他们变成了实验基地的样品，他们被迫离开活着的人，你能说这是他们的本心吗？你不能。”中年男子紧紧攥着演讲稿，诚恳的双眼却盯着镜头，似是想将自己的情绪传达给每一位观众。 “异能者们和保护我们的士兵并没有区别。我们的士兵个个身手非凡，他们难道没有伤害普通百姓的能力吗？他们有。但是为什么我们不惧怕他们，因为我们知道，士兵是为保护平民而生的，他们的使命就是守护！” “那么异能者就不是吗？我们不要因为王彦一颗老鼠屎，就否定所有的异能者。大多数异能者，他们的心里都渴望保护他们的同胞，也就是电视机前的与他们有着同样的基因的你们啊！” “嗤。”何菀宁嫌恶地转身离开。 “我们的异能者们，有的可以制造抵挡枪炮的金属，有的可以催生果蔬，有的可以与动物沟通，有的可以提供无尽的水源。不管他们的异能是什么，他们都有一颗与士兵相同的心，那就是守护。” “守护我们所剩无几的家园，守护我们疲于奔命的同胞，守护属于自己的国家和土地。” “所以，电视机前的同胞们，加入我们。在这里，你将不再受到丧尸的困扰，因为异能者会帮你消灭所有靠近基地的丧尸；在这里，你将重新获得自己的土地和房子；在这里，你不再需要劳烦士兵和医生为你保驾护航，我们的金属墙足以为你建立一个世外桃源。” “宁玉。”江媛媛在门口喊道，“集合了。” “好。”宁玉起身去拿遥控器。 “还有各位异能者们，南平基地欢迎你们的到来。每一位来到南平的异能者都会得到我们领主的接见，你们将会……” 宁玉关掉电视，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明知道政府昨天对王彦下了必死的逮捕令，他们还敢私自建立基地，还找那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我都差点信了。”何菀宁与江媛媛、宁玉走在路上，她忍不住发泄对异能者基地的不满。 “正是因为昨天王彦彻底与政府撕破脸，所以今天他们才必须站出来宣布建立。”江媛媛像是早有所料地说。 何菀宁小脸一皱，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当出头鸟不就是往撞枪口上吗？” “比起军队的枪口，他们更害怕民心的定向。”宁玉在一边补充说，不禁轻笑出声。 “对，王彦事件一方面让他们萌生自立为王的想法，另一方面也在抹黑公众对异能者的印象。如果今天还没有人站出来为异能者洗白，到了明天，社会上下必然是一片讨伐的声音。群众的情绪和舆论的发酵需要时间，他们刚好赶在这个时间前。” 江媛媛说完话，三人刚好走到集合的地方。 宁玉抬眼看向这栋楼，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这栋楼至今没有名字，就连军方的人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建筑。 其他人早已被告知过这栋楼的用处，自然不会像第一次到来的宁玉那么震惊。 在其他人打量、选择二楼的异能者结晶时，宁玉孤身一人来到一楼。 门一推开，便是刺鼻的腐烂味。 她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发现都是一级生命系异能、水系异能的丧尸，这类异能的攻击力并不强，更容易被军方捕捉。 现在还没有研究表明不同系异能之间的联系，她也不挑，直接选择最近的一个丧尸。 验证自己的指纹之后，她在手里凝出一根一米长的冰锥，另一只手缓缓打开沉重的合金门。 “吼——” 宁玉绷紧身上的肌肉，防卫丧尸的攻击。 但是丧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向她冲来，而是瘫在肮脏的地面上嘶吼扭动，它的四肢只剩下发黑的一小截骨头，上面还挂着腐烂松软的肉块。 这是一级的水系丧尸，宁玉看到深绿色的污水慢慢从它的躯干里渗出，向她蔓延而来。她将冰锥立在地上，催动寒冰在狭窄的地面上生长，阻止污水流到自己的身前，因为水系异能的攻击形态就是腐蚀。 另一只手化出两把冰刀，手腕用力一甩，冰刀便准确地刺入丧尸的腹部。 比起普通丧尸，异能丧尸对她的异能的抵抗能力更强，解决起来确实费一些时间，不过都还在宁玉的预想范围内。 二十分钟后，她用冰刀笨拙地从丧尸胸腔里取出一块拇指头大小的透明不规则水晶。出于一些洁癖的心理，她额外地用一些冰块将水晶裹住，然后放到自己的上衣口袋，并决定下次拿上一副手套，这样就可以伸手直取了。 如此反复地解决了一楼里的七只丧尸，宁玉收获满满地上楼，发现队友们都在等着自己。 “还顺利吗？”江媛媛正说着，忽然捂住了鼻子，“好臭。”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认真地吸吸鼻子，果然闻到一股令人难忘的腐臭味。 “601，你这味道，臭豆腐都没你正宗。”队里的608打趣道。 “胡说，你吃过丧尸口味的臭豆腐？”何菀宁皱着秀气的琼鼻，“快回去洗一洗，这味闻久了说不定会上头。” 宁玉不好意思地向众人点头示意，“麻烦大家等我那么久，我先回宿舍。” “去去。”众人巴不得她快点回去。 其他人结伴去吃饭的时候，宁玉在宿舍里洗了两遍澡，就连衣服都刷洗了三次，才彻底把味道洗掉。 “宁小玉，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回来了。”门口响起何菀宁清脆的声音。 宁玉心里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突然给自己起了个外号，“是我的午餐？” “答对了！奖励是我要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洗香香。”何菀宁来到晒衣服的宁玉身边，有模有样地在她肩膀上闻了闻，“表现不错哟，丧尸的味道已经没了，只有沐浴露的柠檬香。” “宁玉，待会要去医务处吸收异能水晶。”江媛媛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通讯器。 “好的，我尽量吃快点。”她挂好衣服，带着小尾巴一样的何菀宁回到床边，却看到江媛媛的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媛媛？” 江媛媛抿了抿唇，开口道，“除了南平基地，又有两个基地宣布成立。” “成立就成立呗，有了出头鸟，接下来的小丑自然敢蹦跶起来。”何菀宁努努嘴，坐在自己的床边。 “这两个基地，分别是鹤山基地和阳江基地。”江媛媛的目光与宁玉撞在一起，两人眼中的震惊如出一辙。 猎鹰基地的医务处，医生领着第六队的队员上楼。 “这些都是布置过的房间，墙上有摄像头，门外也有医护人员，我们会时刻注意你们吸收水晶之后的身体变化。”为首的医生将他们带进一处处独立的房间，“你们需要穿戴数个监测仪，方便我们收集身体数据。” 宁玉依言躺在仪器中，任由他为自己戴上监测仪，有些她认得的，例如心率仪，有些则是完全没见过。 医生做好准备工作后，将她带来的水晶置于她的手心。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一滴鲜血缓缓流出。 “好了，把掌心握起来，让伤口触碰到水晶表面。”医生最后确认了一下，便推门离开。 宁玉闭眼躺了一会，都没有等来曾经那种晕眩的感觉。 大约等了五分钟，她忍不住收了收掌心，感觉手里的水晶好像有一些缩小。 又是五分钟过去了，她明显感觉到手心里已经空无一物了。 医生也正好进来，“你的水晶吸收速度比较快，身体数据也良好。” 说罢，他将第二块水晶放在她手里，用同样的方法让她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宁玉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听到医生说这是最后一块水晶，她没法回应，意识一沉，便睡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二阶 “唔……这是水晶里？” 宁玉睡饱了，睁眼便看到似曾相识的白色晶壁。 她未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个奇怪的梦境，也不知如何开口。 “这也许不是梦。”宁玉自言自语地飞到晶壁之前，一条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纹路正在形成，犹如一只无形的手用画笔在水晶上画下一道美丽的符号。 太美了。宁玉目光闪动，见证着这一时刻。 浅色纹路合围成圈的瞬间，光芒骤起，她悬于水晶中的身体渐渐可以感受到一阵熟悉的寒意在胸腔中凝聚，并随着她的呼吸蔓延到身体的每一寸。 “这是我？” 光芒退去，宁玉看到晶壁上倒映的自己。 水晶上的自己依旧是赤身的模样，原本全身白皙无暇的皮肤却浮现出数条银色的纹身，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从胸口处生长、延伸，在她的注视下将自己完全包裹在复杂而神秘的银色图案里，像是神圣的印记，又像是诡异的牢笼。 “601，601。” 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将宁玉的思绪打断，她抬头的一瞬间，水晶内部再次升起耀眼的光芒。 “601的心跳、血压正常。”床边的护士用笔记录着数据，忽然瞥到宁玉睁开的眼睛，“醒了，醒了。” 医务处的医生立即上前，“601，感觉怎么样？” 宁玉怔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没，我很好。”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仪器都被拿走了，便从床上坐起来。 “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一个小时。”医生翻看这一个小时内的数据，“数据显示，你的身体很正常，接下来是ct拍摄。” “好的。”宁玉撩开眼边的碎发，弯腰穿鞋。 意料之内的，ct室外已经有其他队员在等候了。 “宁玉，快来。”何菀宁在不远处呼叫她的名字。 宁玉不自觉地把脚步加快，来到两人面前。 “给你看个惊喜。”何菀宁眨眨眼，将握紧的拳头放在她身前，“看好了哦。” 白净的手指慢慢张开，一株小小的幼苗在她的掌心上摇动，并且还在宁玉的注视下一点点地长高。 “很神奇。”宁玉真诚地赞叹，比起金属、寒冰这样的事物，创造生命的异能更能触动人心。 “厉害。”何菀宁得意地亮出小虎牙，把手心合上，再张开时那株小幼苗便不见了，“这是我根据你进一阶之后的变化而尝试的。” 宁玉挑眉，她确实和基地上报过一阶异能的变化，即异能不再局限于双手。但是她现在应该是二阶了，那么又有谁可以让她参考呢？ 像是看出她的心中所想，江媛媛在一旁开口：“军方有二阶异能者的资料，你可以查阅参考。” 宁玉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怎么了？”江媛媛不明所以地问。 “没有，只是觉得你的回答很及时。”宁玉说。 江媛媛却是疑惑地反问：“你刚才问出来了，我便回答，有什么问题吗？” 这下何菀宁也迷惑了，“媛媛，宁玉没有说话啊。”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蹬蹬蹬后退两步远，“媛媛，你不会是觉醒了读心术。” 宁玉一听，也觉得有点那意思。 “真的假的？”江媛媛眉头轻皱，精神系异能很少见，她才是进阶了也没有参考对象和相关资料的人，“宁玉刚才真没说话？” 宁玉诚实地摇头。 “这也太酷了。”何菀宁又蹬蹬蹬跑回来两人身边，“读心术哎，敌人在你面前就跟没穿衣服似的，啥都藏不住。” “谁不穿衣服？”ct室里的医生一脸严肃地走出来，“603到你了。” 何菀宁尴尬地笑了笑，对两人说：“我先去了，你们俩要等我哦。” 真是个活宝。宁玉感觉到她身上的活力，不禁笑起来。 “确实，她总是很开心的样子。”江媛媛在一边出声。 宁玉先是一愣，然后“噗”的笑了一下。 江媛媛立即意识到自己又读取了她的想法，半是窘迫半是歉意地说：“我不知道怎么收住这个能力。” “没关系。”宁玉安慰地说，“精神系异能者很少，而且不像攻击型异能一样有一些共同点，你可以慢慢摸索。” “嗯。”江媛媛想起来她看到的资料，“在那栋楼的二楼里有一位二阶火系异能者，我看到他的异能说明是可以控制一定距离内的火种，使其旺盛或者熄灭。你要不要试试？” 宁玉沉吟了一会，“我试试。” 两人来到ct室外的走廊，宁玉在地上放了一块冰，然后她向后退了大概两米的距离。 她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她的寒冰如同另一个自己，每当它生长而出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寒霜覆盖之处的起伏变化。 她想，现在应该放大这种感觉，想象冰块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可以试着让它生长？ 宁玉催动全身的异能，与两米外的冰产生感应。不过两秒，在她和江媛媛的目光中，原本只有沙包大的冰块开始拔高，当冰块长到一米高的时候，她突然与它断了感应。 宁玉愣了愣，就好像是一个孩子长大了，主动断绝了母亲的供养那般，即使她继续催动异能与两米处的冰产生联系，也无法使它继续生长。 “真美。”江媛媛站在冰块后，忍不住伸手触摸这根一米高的晶莹剔透的冰锥，“已经不再局限于身体了。” “原来你们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俩走了。”何菀宁从ct室里走出来，“这是宁小玉的异能寒冰？” “是的。”宁玉应着话，手里再次凝结出一块冰，比刚才那块更大。 “这也太酷了。”何菀宁的眼睛像是在发光，“你们的异能怎么都这么气派？” 宁玉把冰块同样放在两米外的位置，走回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的评价。 “想什么呢？等你二阶了，你也一样。” 何菀宁觉得有道理，“等我二阶了，我的藤蔓肯定可以长得更高，然后就在格斗场上做个藤蔓房子，这样我们训练的时候就不会被晒红了，训练结束了还可以收回去。” “哈哈哈。”不远处的江媛媛被逗笑了，“你不怕队长训斥的话，我第一个支持你。” 宁玉一边勾起了唇角，一边集中注意力控制两米外的寒冰。 “哇，长高了长高了！”在何菀宁惊喜的呼声中，冰块节节生长，甚至比之前更快，眨眼间便到了一米高。 但是令人意外的，依旧只是一米的高度，宁玉便被迫中断了对它的控制。 “只能是一米？”江媛媛猜测地问。 “对，应该是二阶的极限。”宁玉思考了一会，手里再次出现一块冰。 “603，到你了。”走廊尽头的ct室传来医生的呼喊。 “我过去了。”江媛媛走过来，“试试距离的极限。” 宁玉点头：“正有此意。” 她说完，向着更远的距离走去。 “你和媛媛好像很有默契的样子。”何菀宁在原地看着她。 “以前是同事。”宁玉将冰块放在四米的距离，然后又走回来。 “怪不得。”她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磕到了……哎呦！” 宁玉笑着收回自己的手，“乱想。” “不能弹我脑壳，会变笨的。”何菀宁嘟着嘴反驳。 宁玉不再理会她，再次尝试控制不远处的冰块，只是半分钟过去了，她手心都渗出细汗，四米外的冰块纹丝未动。 “太远了？”何菀宁走到冰块的位置，帮忙把距离缩短，“三米怎么样？” “试试。”宁玉屏息提高专注力，很顺利地感应到冰块的存在，“再远一些。” 闻言，何菀宁又把冰块后移半米。 宁玉试了一会，发现已经超出控制范围了，“往前一些。” “这样呢？”何菀宁把冰块往前移了二三十公分。 “不行。”宁玉呼出一口浊气，“应该就是三米的极限了。” “三米，已经很强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宁玉转身看到来人的胸前编号，“602。” “可以叫我名字。”易江友好地说，“刚才做完ct拍摄出来，忍不住好奇地来这里看看。” “嗯。”宁玉微笑，她自然记得队里每个人的名字，眼前的这位也是同样罕见的生命系异能者，同何菀宁一样来自于白狮特战队。 “哟，易江小帅哥。”何菀宁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调皮地抱住宁玉的胳膊，冲他眨眨眼，“你的异能进阶了吗？治愈效果怎么样？” “你想体验一下？”易江看起来和她颇为熟悉。 “这有我们的宁小玉在，她刚用了不少异能。”何菀宁与宁玉对视了一眼，心虚地移开目光，“你帮她补充体力和异能。” 宁玉眉头一挑，没有拒绝，“怎么补充？” 易江还没有说话，何菀宁便急着拉起她的手，“这样，伸出手来。易小江，到你发挥作用了。” “……”易江语塞了一会，也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半秒，然后托住宁玉的手掌。 “是这样？”宁玉斜睨一眼何菀宁，她立即点头，“真的，他才一阶，没办法隔着三米使用异能。” “咳。”易江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何菀宁说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他会有点尴尬的感觉。 “易小江，你咳什么啊？快点使用异能，你想这样举着人家的手多久？”何菀宁的语气真诚得宁玉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好。”易江定了定神，将异能聚在右手上。 几个呼吸后，宁玉感觉到一股暖流从他的右手上传出，然后进入自己的左手，几乎同时，她便能感受到流失的异能被补充回来了。 “好了。”易江收回自己的手，“感觉怎么样？” “很好，多谢。”宁玉惜字如金。 “宁玉，菀宁，你们在做什么？”江媛媛从走廊一边走过来，“这位是602易江？” “叫我易江就行。” “你好。”江媛媛客气地回应，转头看向宁玉，“到你了，宁玉。” “好，我先过去。”宁玉伸手弹了何菀宁的脑门之后，便轻笑着离开。 “怎么又敲我？”何菀宁委屈地说。 “咳，那我先去找我的舍友。”易江也离开。 走廊尽头的ct室，宁玉从射电室里出来，站在一边看着电脑上的图片。 “你的异能水晶已经是二级了。”医生坐在电脑前指了指肋骨间的菱形图案，“可以试试异能效果的变化，如果有什么发现，请告诉我们。” 宁玉点点头：“刚才试了几次，发现可以远程控制寒冰生长，距离大概是三米，生长极限是一米。” “好的。”医生示意一旁的护士记下来，“那么今天的训练便结束了。” 结束了？宁玉不解，晚上不是还有格斗训练吗？ 不过，医生看上去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没有多问。 “宁小玉。”何菀宁在门外叫她。 “辛苦了。”宁玉对室内的医护人员道谢，转身离开。 “走，要出任务了。”何菀宁一见她出来，立即拉着她往楼梯口走，“媛媛去打饭了，你要是有什么忌口的，在通讯器里和她说一声。” 宁玉马上明白，“去辽安？” “对，我们去领弹药。”到了楼梯处，何菀宁松开她，两人并肩小跑着去武器库，“王彦投降了，要和政府进行第四次谈判，军队以防万一，要求我们顶替第五队去现场保证安全。” “明白。”宁玉应道。 关于辽安基地的任务一直有变动，先是昨天潜入基地的第五队被发现，刘队长和三名队友牺牲，双方开始火拼，第六队被要求加紧训练和异能升级。 到了今天早上，各个异能基地成立，军方内部有意向让第六队出面打击此类异能基地，便暂时按兵不动。 而中午的时候，辽安的火拼停止，下午便传来王彦投降的消息。 十五分钟后，第六小队坐在去往机场的卡车上，一边吃着饭一边讨论任务。 “王彦这老男人不行啊，才一天就投降了。”何菀宁嚼着嘴里的肉块，口齿不清地说，“早知道基地里的热武器顶不住我们的消耗战，那就别杀人呗，若不是他们把无辜的谈判人员枪杀在先，我们不会迅速作出反击。” “你们看通讯器的消息，王彦直播道歉了。”江媛媛一手滑动屏幕，看着最新的报道。 “他打的什么主意？”第六队的另一位队员，覃晨毅不解地说，“杀害幸存者的直播虽然被官方封了，但他的手上是真的沾了百姓的血，他还想洗白？” “正因为被封了，没有一个百姓看到，大家只知道王彦宣布了这么一个消息。” “那他也是杀了政府人员啊，这总在新闻上能看到了。” “王彦也不指望他自己能洗白。”江媛媛关掉通讯器，继续吃饭。 “管他呢，把他绑到媛媛面前，直接用读心术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何菀宁依然是对王彦抱以不屑的态度，“不过，为什么官方没有封了这次道歉的直播？” 宁玉翻到新闻里的一句话，上面提到王彦在直播中的一句承诺：“我本人在此承诺，如果谈判顺利，我将主动开放辽安基地的大门，完全顺从地接受政府的审问以及军队的管控。” “宁小玉在想什么？”何菀宁见她许久不说话，便碰了碰她的手臂。 “我在想，如果我是王彦，我会做什么。”宁玉点开军方的一份资料，里面列出了王彦的生平事迹和人际关系。 “那你说说。” “还没想到。”宁玉没有撒谎，她确实还没想出来，只是有了一点猜测。 “切，要是想不出来，我就弹你脑壳。”何菀宁嘟嘴，继续干饭。 宁玉笑了一下，看到资料里的一行字：“父母已逝，人际关系不明。” 第二十六章 谈判 “纪先生，您作为南平基地代表发言人，您对辽安基地停止火力抵抗，尝试与政府方面进行第四次谈判的决定有什么看法？” “首先，我们基地的高层一致支持谈判解决问题。其次，我们一致否认王彦此人有关异能基地的理解和作为。异能基地的出现与国家、社会和民族紧密联系，我们的存在根本上是服务于受末世困扰的同胞……” “又在看新闻？”何菀宁凑过来瞄了宁玉手里的通讯器，“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天到晚都在强调自己的基地有多么光伟正，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就够他们学一辈子了，还天天整这些大道理，不烦吗？” 宁玉轻笑了一下，继续看着社交平台上的直播。 “最后，我们作为异能者的一份子，希望政府方面可以尊重王彦投降的诚意，给辽安基地里的同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我们都是在末世里挣扎的普通人。以上就是我的回答，谢谢。” “那么纪先生，您说异能基地会成为幸存者的新家园，请问南平基地现在已经建设完毕了吗？” “这个问题很好。只需要三天时间，我们的金属系异能者便会建立起两米的围墙——后续这个围墙会不断加固，np市里的丧尸也被我们捕杀殆尽，城区的建筑已经在重建中，相信十天后的公示会让各位看到一个末世后的全新的南平。” “公示？”何菀宁一边整理自己的衣领，一边疑惑地问，“怎么个公示法？” “自然是用相机实拍基地里的场景，让世人相信那里的安全。”宁玉关掉直播。 “不懂就问，为什么政府会允许这些基地建立起来？只要我们第一时间否定基地的合法性，他们根本蹦跶不起来。” “合法性？”宁玉起身帮她整理后领，“谁利用谁还不一定。” “你们还在车上？”江媛媛两下跳上车，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这是政府拟定的谈判事由，先看一下。八点整开始谈判，我们七点半要先进场布置。” “我看看。”何菀宁接过文件大致翻了翻，“将所有武器上交，这可是个问题，普通士兵进入辽安基地还是有些危险。” “所以到时候也是我们进去保证武器移交的安全。”江媛媛在一旁查弹夹，“军队的打算是派重型武器占领建筑的制高点，保证他们会乖乖地看着武器的移交。” 宁玉也把文件看了一遍，政府的要求并没有什么问题，只要求惩治王彦等高层异能者，对其他异能者软禁处理，这怎么看也是合理范围。 “阿玉。”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玉转头看去，“阿燕。” 莫如燕勾起一抹笑，看着她从车里跳下来，“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有，听说第四队来这里执行任务了，很担心你的安全。”宁玉眼尖看到她脖子上的纱布，“受伤了？” “嗯，去支援刘队长他们。”莫如燕的笑容收了收，“刘队长牺牲了。第五队从德明市回来，就剩下九个人，现在还有五个，其中一个被打中了膝盖，现在已经在准备退役程序了。” “……”宁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不说这些难过的事。”莫如燕也明白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你进入辽安基地之后，一定要万分警惕，个别人不见得是真的想投降，想垂死挣扎也说不定。” “我会的。” “宁玉，时间差不多了。”江媛媛从车上跳下来，向莫如燕点头致意。 “注意安全。”莫如燕趁宁玉不注意，掐了掐她的脸蛋，转身离开。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枪杀谈判人员的情况，政府要求把谈判地点从基地内部转移到围墙外的空地上，由军队搭建简易的谈判桌。 令宁玉意外的是，最早到达不是军方的人，也不是辽安基地的人，而是扛着摄影机的两位记者。 “各位直播间的观众们，我是时事观察的现场记者，今天将由我实时转播辽安基地第四次谈判的现场，这也是政府首次允许媒体亲临的一次谈判。在我身后的就是辽安基地的金属围墙。在我们前方是代表国家的军队，镜头麻烦转一下。” “新闻媒体比我们还忙。”何菀宁扛着一张椅子放在谈判桌边。 “嘘，小心你的声音被摄像机录进去。”宁玉用手臂碰了她一下。 两人从镜头前走过，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大家刚才看到的两位女兵，就是最新成立的异能者特种兵小队的成员。” 记者显然事先拿到了不少资料，镜头一直锁定在两人身上，“鉴于第三次谈判的意外，政府派出了唯一拥有在编入伍异能者的猎鹰特种部队前来保证谈判的顺利进行。八点钟的时候这两位英姿飒爽的女兵将会参与负责谈判现场的秩序和安全。” “希望八点的时候大家还在睡觉，我可不想被几亿人直播观看我站岗的样子。”何菀宁走到摄像机的死角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那不太可能。”江媛媛拿着一沓文件路过她俩旁边，“我刚才看了一下直播间，已经有两百万人了。” “不是。”何菀宁的脸一下垮了，“人生第一次直播居然是全素颜，宁小玉快看我额头的痘印消了吗？” 宁玉当然不客气地弹了她的脑袋，“继续搬椅子。” “啊？那些男人不干活吗？” “他们搬桌子去了。” 五分钟后，宁玉把最后一张椅子放在桌子旁，她正想回到后方找何菀宁时，却被记者拦了下来。 “您好，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宁玉挑眉：“不方便。”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谈判了，她要和队友汇合。 “额，这，我们直播间的观众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记者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放心，只占用你两分钟的时间。” “你说。” “我看看。”记者打开手机的直播间，挑了一个出现最多的问题，“很多观众都想知道你的名字。” “个人信息的公开需要上级同意，我没有权力做决定。” “那第二个问题。”记者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请问小姐姐有男——队友吗？” 宁玉直直地看了记者两秒，“你说呢？” “那第三个——” “有事先走了。”宁玉利落地抬脚离开，留下记者拿着手机在原地凌乱。 “601，就等你集合了。”军队后方，方远航在人群中看着她，另外她还注意到他身边还站着一位头发半百的军人，肩章上镶着两颗星。 “首长好。”宁玉先向这位军人敬礼，随后转向方远航，“报告队长，601归队。” “这位是卫中将，也是我们猎鹰战队的直接负责人。”方远航简单介绍了身边军人的身份，顿时令第六队的几人都紧张了起来。 “不用太严肃。”卫明的视线扫过几人的面孔，“我代表上级，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在保证谈判安全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是！” 八分钟后，方远航带着第六小队进入谈判场地，双方检查桌椅、人员的安全之后，便面对面就坐并交换文件。 “对于军队占领基地内建筑制高点，我没有意见。”坐在中间的中年男子往后靠在椅背，宁玉认得他，他便是从猎鹰队逃出的王彦。 “但是你们要给我具体的位置，我们需要把建筑里的人员事先转移。” “这个没有问题。”代表政府的人思考了一会，“那么就把这几个建筑里的人优先带出来。” “异能者和平民一起带出来？” “不必，我们优先带走异能者。” 宁玉站在政府人员的身侧，听着双方来回商量细节，与想象中的谈判不同，王彦一方的人看起来很好说话，甚至王彦本人看上去不过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头发有一些秃顶的趋势，但是五官还算端正，看不出什么凶相。 或许这样的人丢进人堆里便找不出来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是同样的，也不会让人相信他手上沾满无辜者的血。 关于王彦是否真的杀害基地内的幸存者，普罗大众也是半信半疑。 “另外，辽安的武器库也必须第一个交给我们控制。” “这个，当然可以。”王彦正了正身子，“那么军队打算什么时候接管？” “那就看你们什么时候上交完整的异能者名单了。” “中午十二点前。” “好，名单交接之后，两点，你们打开基地大门。”政府人员打开签字笔，在文件最后一页写上具体时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可以签字了。” “没问题。”王彦率先签下自己的名字，“你们比上一位有礼貌多了。” 宁玉看到政府人员的笔尖一顿，随即当做没有没听到一般，快速地签下所有的谈判文件。 谈判进行得异常顺利，顺利得何菀宁都在抱怨有一些无聊，“我以为会吵起来，就像电视里看到的那样。” “调皮，要盼着好事才对。”宁玉把枪重新带上，刚才在谈判桌上并不允许配枪。 “王彦他们被抓回来之后会被枪毙吗？”何菀宁问。 “会，他为了逃跑袭击了三位士兵，其中一位已经治疗无效异化了，这和杀人并没有区别。”江媛媛整理自己的帽檐，对王彦的结局显然没有任何的同情，“而他的同伙，也必然要终身监禁。” 宁玉忽然想到资料上的那句“父母已逝，人际关系不明”。 这个国家里没有政府和军队查不出的身份，即使在末世后社会秩序不稳定，人员失踪和伤亡是屡见不鲜的事情，但是不可能连丝毫的社交痕迹都查不到。 “你们觉得，什么人能够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都无法查到他的痕迹？” 何菀宁小脸一皱，“有这样的人？他不上学不工作吗？” 江媛媛立即知道宁玉的问题重点所在，“要么是知道他的人都已经死光了，要么是查资料的人根本不想查。” “第六队集合。”方远航在不远处喊道。 “希望是第一个可能。”宁玉转身前去集合点。 她有预感，辽安基地并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十七章 武器库 “名单有人负责核实吗？”方远航仔细将每一个名字都看了一遍，上面的人几乎都是普通人的身份，相关信息查起来很是繁琐。 “已经在查了，但是我们国家人口基数在前，重名的情况必不可少。”政府派来辽安的人在一旁回答。 主动在网络上联系王彦的人基本在半路就会被军方拦截，所以后来加入的人学聪明了，辗转买了几趟飞机的票前往辽安附近的城市，然后包下形式各异的交通工具来到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朝圣的。 方远航把名单还给他，“不用从民政部拿户籍信息，直接问交通部要辽安周边城市的乘客信息。” “有道理。像里安这些靠近辽安的地方，把名单和乘客信息对照，一抓一个准。”政府工作人员赞同地点头，“我这就去办。” 方远航看了一下手表，离军队进入基地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另一边，第六小队的人聚集在一起等待命令。 “哎？快看消息，卫队长醒了。”何菀宁用手肘推了推一边的江媛媛。 “早知道了，你刚才打了个盹，就你不知道。”江媛媛斜睨她一眼，掐了一把她脸上的软肉，“年轻真好，还有婴儿肥。” “过分分。”何菀宁拍开她的手，一脸正色地说，“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比你小一岁。” “叠词词，恶心心。”江媛媛不死心地按住她的手，又想掐一掐她软糯的脸颊肉。 “哎呀，宁小玉快来帮我。” “她可没你那么幼稚。” 宁玉饶有兴致地转过头，看着两人一来一回地对峙，“你怎么知道我不幼稚？” “就是就是，媛媛她故意误会你。”何菀宁就坐在宁玉身边，自然想要争取她的援助，“宁小玉快去咯吱她，我们就此一战成名。” “小莞莞，胆子大了。”江媛媛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跟着起哄。 “莞莞说得有道理。”宁玉看似认可地点点头，手心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快，小玉，我们啊——” 一声尖叫在人群中窜起，“宁小玉，你太坏了！” “哈哈哈……”江媛媛不客气地笑出声，周围的队友也一副憋着笑的样子。 作为罪魁祸首的宁玉揉碎手里的霜，态度诚恳地道歉：“真的抱歉，我也喜欢捏捏小孩的软肉。” 何菀宁感受到脖子上残余的寒意，气鼓鼓地离开。 “要是她真生气了怎么办？”江媛媛问。 “你去哄。”宁玉翘起二郎腿，继续看新闻。 “难道不是你用寒冰去冻人家脖子，然后把人气跑的？” “但是，一开始是你先惹她的。”宁玉脸不红气不喘地撇开责任。 “也是。”江媛媛想了想，这好像是个歪理。 方远航迈着大长腿向这边走过来，“都在吗？” “都在，不过603刚才被601气跑了。”江媛媛打起小报告。 “气跑？”方远航眉头一皱，分不清是真的气跑还是开玩笑。 “报告队长，我在这。”何菀宁不知何时又回来了，“601刚才欺负我，我要求对其进行思想审查。” “行了，先整队。”方远航不理解女孩之间的打闹，一本正经地让众人集合。 “还有半小时就要开始基地的交接程序。”他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状态，字字清晰地说出他们的任务，“01，02，，03，04，跟随吴连长进入武器库，听从吴连长的命令行事。” “是。” “05，06，07，跟我负责押送异能者。你们还有半小时时间记住辽安的卫星图，这是你们成立之后的第一个任务，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是！” 气氛开始凝重起来，因为谈判过于顺利而有些放松的几人都不自主地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你们两个注意安全。”江媛媛戴上属于猎鹰队的耳机，拍了拍何菀宁的肩膀，便与其他队友离开。 “辽安基地的武器库是去年开始动工，相比军区正规的武器库，最大的危险就是没有防爆系统。”宁玉也戴上自己的耳机，“也没有足够结实的建筑材料。” “所以我们的第一任务是确认武器库内的大型武器和炸药都没有缺漏。”陌生面孔的军人走到他们面前，抬手敬礼，“初次见面，我是吴应胜。” 宁玉他们也连忙敬礼，“吴连长好。” “各位准备得怎么样？”他的年纪看起来大一些，锐利沉稳的眼神扫过众人的面庞，在心里留下大概的印象。 “报告连长，随时可以出发。”宁玉大声回答。 “好，全体都有，跟我入列。” 下午两点十分，各个媒体的工作人员都架着摄像机对准辽安基地闪着金属光泽的围墙。 “根据政府与王彦方面达成的协议，现在正是辽安基地打开大门、接受军队入驻管控的时候。” 新闻周报的记者拿着话筒介绍现场，“我们可以看到身后的围墙已经打开了一处缺口，负责交接的部队已经陆陆续续进入金属墙内。大概需要三分钟的时间，第一批投降的异能者就会被押送出来。” 与城墙外数位记者此起彼伏的声音相比，城墙内的基地就显得安静很多。 “王彦。” “我是。” “蒋梅梅。” “在。” …… 政府人员合上名单：“方队长，第一批的人都在这了。” “上镣铐。”方远航与江媛媛等人亲手为每个人戴上手铐，“走。” 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异能者亲手送进监狱。 与此同时，宁玉等人跟着吴连长的队伍来到了武器库。 “就是这里了。”吴应胜几人用力推开大门，“进去之后都小心一些，保不准他们在这里做手脚。”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们很顺利地进入武器库内部，找到大型武器和炸药的位置。 “这是刘队长他们的成果。”吴连长感慨地说，“他们当初趁着谈判的时机，挖地洞进入基地内部，就是为了利用武器库从内突破基地的封锁，与外面的部队里应外合。虽然失败了，但是起码确定了武器库的真实位置。” 宁玉瞧了一眼旁边的tnt，“他们怎么被发现的？” “辽安基地的异能者人手不够，王彦又信不过幸存者，所以他把丧尸赶到这里。” “哼，王彦可能还在沾沾自喜，居然发现了又勤劳的丧尸员工。”何菀宁把冲锋枪架在肩上，“既然如此，我们到处走走看看有没有残余丧尸。” 猎鹰队的四人分开行动，在武器库内部巡逻，而吴连长的部队则是负责清点武器和炸药。 “你们负责a1区，你们是a2区。你们两个去门口警戒，剩下的去b区。” “是。” 宁玉走到c区查看，c区是存放枪支的地方，高高的架子上摆满了黑色的枪支和零件。再从c区出来往右拐便是武器库的大门，而c区对面则是储存子弹和其他军用品的d区域。 不知是不是缺乏电力的原因，武器库的灯光并不稳定，一闪一闪的白炽灯把宁玉的眼睛照得刺疼。 “是我，吴应胜。你联系一下附近的供电站，辽安都投降了怎么还不把电力供应上？我这正在做任务，你这灯光闪得我脑壳痛。”一墙之隔的a区传来吴连长的声音，想来是通过无线电设备联系了基地外的队友。 “嘎吱——”武器库的大门忽然被人打开，宁玉的手枪立即上膛对准门缝。 “猎鹰队的战友在吗？”原来是在门口警戒的人，“我在外面发现了几只丧尸。” “我去。”易江从对面的d区走出来，和宁玉打了个照面，“应该只是低级的，我一个人就行。” “好。”宁玉向他们敬礼，又继续在c区巡逻，她对枪械的了解甚少，这样一看，反而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意大利伯莱塔92f手枪。”宁玉看到一把外观还不错的手枪，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眼角瞥见一闪而过的黑影，她立刻转头望过去，由于枪架和枪支的遮挡，只能看到戴着猎鹰特战队臂章的手臂，便以为是易江回来了。 但是半分钟后，又有一道黑影从架子后经过。 “602？”宁玉戒备地向走道靠近。 “是我。”易江高大的身躯停在走道中间，“怎么了？” “你刚才回来了吗？” “没有，我刚收拾了三只丧尸。”易江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有什么发现？” “我在架子后面连续两次看到有人进来，第一次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没想到第二次才是你。”宁玉觉得事情有蹊跷，“肯定有人进来了。” “衣着看清楚了吗？” “我看到了猎鹰臂章。”宁玉抽出腰间的手枪，“我们马上进去找吴连长。” 两人立刻谨慎地走进a区，看到吴连长等人还在认真地核对炸药数量。 “负责武器库的队员报数。”宁玉打开耳机收音，冷声说，“601到。” “602到。” “603到。” “604到。” “一分钟前发现可疑人员身穿猎鹰战队服进入武器库，现在立即警戒。” 在b区巡逻的何菀宁挠挠头：“报告601，三分钟前我去了d区，大概是一分钟前回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宁玉喜怒难辨地说：“603擅自离开原定巡逻位置，回去写检讨。” “……收到。”何菀宁不满地嘟囔，看到一道黑影快速走进a区，“明明你也擅自离开巡逻位置了嘛……” 刚回到c区的宁玉：“……” “这小妮子。”回到d区的易江哭笑不得地关掉耳机，继续检查武器库的角落。 第二十八章 火焰 辽安基地武器库里，吴应胜和战友在对照彼此的手里的数目表。 “a区清点完毕，数目准确。” “b区清点完毕，数目准确。” “c区清点完毕。” “d区清点完毕。” 宁玉与易江一起走来，“吴连长，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接下来就摆拜托你们在这里警戒几分钟，驻守部队马上过来。”吴应胜敬了礼，带着连队战友离开。 他们的任务就是排查武器库的安全隐患，任务已经完成，自然要把具体的报表交给军方。 “603呢？”易江看了一圈，发现b区没有何菀宁的身影。 “我在这。”何菀宁站在c区的枪架前，两眼发光地看着上面的枪支，“不愧是最新建立的武器库之一，最新改进的几款都有。” 宁玉无奈地走进c区，“还在看什么？我们要去门口警戒了。” “哎呦，刚才我只去了d区，那些个子弹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枪好看。”何菀宁嘀咕着，从架子后走过来。 “你别动。”宁玉忽然提高了音量。 “怎么了？”何菀宁疑惑地说。 “现在，向后转。” 何菀宁听话地转了个身，“要我转身做什么？” 宁玉眼神一凛，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何菀宁的下颚、脖子和肩膀，唯独左臂上的猎鹰臂章被枪架挡住了大部分。 跟在她身后的易江也想起来了。 “嘘。”宁玉做了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大门，他立即意会，走过去把门关上。 “宁小玉，我能转过身了吗？”何菀宁还乖巧地站在原地。 “过来，我们要出去警戒了。”宁玉语气平常地说，四个人在d区与c区之间的走道里汇合。 灯光忽明忽暗的武器库里，四人围在一起，宁玉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用消息框打出一句话：“a区有人。” 确认他们都看清楚了，她便用手指点了发送，这条消息就发到方远航的通讯器里。 “走，我们出去站岗。”宁玉嘴上这么说，手里已经凝结了一根冰锥，轻手轻脚地贴着墙往a区走。 负责武器库的四人里，只有易江是没有攻击力的生命系，因此他主动走在最后。 a区是储藏了大量炸药的区域，不仅内部有数道防爆金属墙将其分为一个个小格子似的储藏室，就连门板也是特制的半金属材质。 因此宁玉试着推了一下，金属门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敢确定是否已经打草惊蛇，她依旧谨慎地走进门后。 何菀宁打了个手势，示意分开寻找。 四人很快分散在金属墙之间，原本是为了防止爆炸扩散而建立的金属墙此时成为众人搜索的障碍。 宁玉想到了之前看过的武器库设计图，辽安武器库是在末世后为了保障抵御丧尸的军队的弹药供给充足，因此建得有些匆忙。 其墙体采用金属板夹层的方式建成，优点是建设难度低、速度快，缺点是坚固性中等，具有一定的可解构性。 思及此，宁玉脚下方向一转，贴着最外围的墙体寻找。 “吱——”一声轻微短促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宁玉停住脚步，皱眉回忆声音的来处，在确定方向的一瞬间，她立即快速跑到走道的尽头。 “砰——” 就在她右拐的时候，一颗子弹直直朝她面上飞来，她借着奔跑时的惯力侧身，弹头几乎是擦着她的鼻尖飞过，她甚至可以闻到子弹金属外壳上的火药味。 “给我死。”穿着猎鹰战队队服的男子咬牙切齿地说，手指再次扣动扳机。 两发子弹都被宁玉躲过，这个走道的位置是a区的外围，并没有存放炸药的架子，而另一边就是武器库的外墙。 宁玉瞥到持枪男子脚边的墙壁已经被打开一个三十厘米的小洞，本该在墙体内部的金属板也被拆出来放在一边，想必刚才就是此人不小心碰到金属板发出的声音。 确定没有炸药之后，宁玉也拿出自己的配枪，却没曾想男子直接转身逃走，她的子弹打在墙壁上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花。 “往哪跑！”走道另一边响起何菀宁的声音，紧接着也是几发枪响。 猎鹰队的四人都在往枪声处赶，男子进入炸药所在的储存柜中间，他们便不敢开枪，只能想办法把他驱赶到没有炸药的外围走道。 那名男子也发现了他们四人刻意的包围方式，经过另一处储存柜的时候，一手抓了两包tnt在怀中，但是不过一会，他就被逼到a区外围的走道。 “别过来！”他用枪抵在怀里的tnt上，脸上的表情像是要豁出命一般，“要是敢开枪，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宁玉握紧手里的冰锥，眼睛一直盯着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你试试？”追来的何菀宁不屑地说，异能产生的藤蔓随着她的脚步逐渐逼近男子。 除了宁玉，其他三人都没有停下脚步，男子不知道他们为何不会害怕，只能继续往后跑。 “你以为我真的怕死吗？” 前方传来男子歇斯底里的声音，宁玉来到他的后方，四人对他形成一前一后的夹击。 “别挣扎了，我们又不会要你的命。”何菀宁不满地撇嘴，绿色的藤蔓快速向前生长，眨眼间便逼近男子的脚下，却被男子一手抓住。 “不是只有你们是异能者。”他咬牙说，一道红色的火焰从他手中蔓延到藤蔓上，将它们烧成焦黑色。 摆脱藤蔓的纠缠，他想转身离开，却正好与宁玉对上。两人缠斗了一会，他大骂一句，一手引燃tnt上的雷管，扔向何菀宁三人。 “小心！” “嘭——” 巨大的热浪刹那间扑面而来，还有刺鼻的气味冲击着鼻腔。 宁玉再睁眼时，那个伪装成猎鹰队的男子已经跑远。 “你们没事？”她看向走道尽头的队友。 “没事，这包tnt分量还小。”何菀宁捂着口鼻说话，“刚才我及时用藤条挡住了一部分伤害。” “快追。” 四人起身默契地往a区出口跑，但是没想到，那名男子原本已经逃出去了，又自己跑回来。 “砰砰砰——” 密集的子弹打在金属门，黑衣男子惊惧地关上门，转眼又看到追来的宁玉几人，立即脚底抹油似地跑回去。 宁玉握着冰锥再次和队友将他包围在金属墙和柜子之间，五人周旋了几分钟，门外的部队暂时进不来，只能紧张地关注着他们僵持的局面。 “你跑到了存放tnt的地方。”易江看着被他们困在两面储存柜之间的男人，举起手中的枪，“tnt是子弹无法引燃的炸药，我可以很放心地扣动扳机。” “没错。”何菀宁脑袋一歪，认真地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猎鹰队的四把枪都一致地对准他的脑袋，如果不是他的手里还有一包tnt，何菀宁早就毫不犹豫地打碎他的膝盖骨。 “让我走，不然我就点燃这个武器库！”似乎也知道他们的忌惮，黑衣男子一只手紧紧捏着雷管的引线，“让我从那个洞口离开。” “你觉得可能吗？”易江反问。 “你们以为在这里和我对峙——啊！” “砰——” 黑衣男子的痛呼和枪声同时响起，身后的宁玉想要趁机上前制住他，却差点被他手上的火焰点燃，“别过来！都别靠近我！” 易江看了一眼身边的何菀宁，刚才那一枪正是她打的，目标则是男子拿着tnt的左手腕。只是没想到这人早有防备，子弹只是擦过他的手腕命中他的左下肋骨。 何菀宁软糯白嫩的娃娃脸此时遍布冷色，黑衣男子显然因为她的那一发子弹而变得更加激动，特别是他的火系异能一旦失控，那么a区这个封闭而拥挤的空间很有可能在瞬间沦为地狱。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宁玉的脑海中，但她还多了一个思考，那就是她的寒冰是否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对方的火焰熄灭。 若对方是二阶异能者，可以远程操控火焰，那她又该如何应对？ “让我走！”男子一直握着手里的tnt，就连腹部的伤口也不管，“你们与其在这里和我对峙，不如想想交接现场，那里可是有一份大礼物。” 果不其然，这句话一说出来就令在场的四人皱起眉头，武器库的危险再大，有围墙作为防护，也不会威胁到整个辽安的安全。但是交接现场既有异能者，又有部队和百姓，若是有问题，那定然有人会牺牲。 “好，放你走。”宁玉眼神示意对面的易江和何菀宁，身边的604也明白她的意思，四人都把枪收回。 “你们站在这里不准动！”男子的手背上跃动着橙色的火苗，手心却抓着炸药包和雷管，“要是有人动一步，我就引燃炸药。” “那你可要拿稳了。”何菀宁冷不丁地说。 男子从宁玉身边走过，一直充满戒备地看着他们，确保他们是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再不快点，门外的支援部队都要把门撬开了。” “你闭嘴！”他心底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等到走出四人的视线，眼角瞥到一处储存柜，指尖一划，立即有火星落在引线上。 神奇的是，原本被点燃的引线应该迅速燃烧，但那一点微弱的火星却是将熄未熄，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吞噬这根引线。 另一边，四人也行动起来。 他们在那名男子的视觉盲区里前进，蹑手蹑脚地从左侧走道绕到那面破了洞的围墙边。 男子没有察觉，当他来到最后一面金属墙看到那个小洞的时候，他以为逃生就在眼前。 正当他伏下身子准备钻入洞中，两发子弹精准地打穿他的手腕骨。 “啊！你们……”男子痛苦地颤抖着手臂，手里的tnt已经掉在地上，他立即想转身跑回，却被两根藤蔓绊倒在地。 “说，你们的计划是什么？”何菀宁蹲下，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说出来还可以留你一命。” “呵呵。”男子狰狞地笑了一声，流满鲜血的手忽然燃起火焰袭向何菀宁，却被宁玉一把抓住。 “玩火可不是个好习惯。”宁玉用力地拧着他的手腕，寒冰顺着他的手臂生长，刹那间覆盖上火焰。 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不停地流下血水——一半是他的血，一半是冰块融化的水。 “啊——我说，我说。”男子的伤口被冰冷刺骨的寒冰冻得发白，嘴唇也因为痛苦而颤动，“你们把我带出这里，这里太危险了。” “不要耍花招。”宁玉双手把他扶起来，寒霜借着机会覆盖上他的全身。 “藤蔓，我没法走。”男子的眉毛都染了一层白色的霜体。 “哼。”何菀宁撤下自己的藤蔓，目光瞥到他胸前的编号，“竟然是刘队长的作战服，你们可真是心毒，穿着死人的衣服来顶替他，你就算死了也不怕九泉之下被他剥皮吗？” “我也是被逼无奈。”男子艰难地说。 “走。”宁玉把他的双手押在身后，准备从右侧的走道离开a区。 何菀宁他们跟在两人之后，密切注视着男子的每一个举动。 “怎么不走了？”宁玉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警惕地说。 身后的何菀宁已经拔出枪，对准他的脑袋。 “呵哈哈……”男子突然低低地笑起来。 宁玉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储存柜，一缕细细的浅白色烟雾正从一包炸药的雷管中溢出。 “快卧倒！” 第二十九章 碎冰 “快卧倒！” 几乎是喊出这一句的同时，宁玉扑向何菀宁三人。 “嘭——”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四周的墙上震落下呛人的粉尘，浓烈刺鼻的硝烟从两面金属墙之间蔓延。 宁玉无比庆幸这个武器库并不是一个豆腐渣工程，储存柜之间的金属墙挡住了绝大部分爆炸的热量和冲击。 “咳咳。”何菀宁扶住身前的宁玉，“你没事？” 宁玉也忍不住咳了几声，气管里都是烟尘的感觉并不好受。 “601，你们打开大门出来，不要久留。” 耳机里传来方远航的声音，听得出他有些焦急。 “走。”何菀宁立即迈开步伐往走道另一头走去。 她两步追上倒地的黑衣男子，一手拎起他的后领，“等会出去，你就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刚才爆炸的瞬间他身上还有寒霜限制了行动，所以避闪不及，几乎被热浪烫熟了半边身子，现在只有瘫在地上痛苦呻吟的份。 “我来。”604上前代替她拎着男子的后领，拖着人在地上走。 宁玉撇过脸，不想去看那人血肉模糊的样子。 就在这时，刚才挡住爆炸的金属墙突然在头顶上轰然倒下。 “小心。”宁玉最先发现墙体的倾斜，手里的冰锥扔出，卡在墙体的裂缝中，却仍然没能阻止它的崩裂。 其他人反应也很快，何菀宁跑在最前，604直接拎着黑衣男子往前，易江和宁玉紧随其后。 只是没想到，原本看起来虚弱不堪的黑衣男子突然趁他们被墙体倒落的灰尘蒙住视线的短暂机会，竟然能挣开604的手，滚向一边的储存柜。 “呵。”何菀宁一下拉上手枪的保险栓。 “砰砰——” 两发子弹准确地打中男子的手臂骨，安静下来的武器库里只剩下他沙哑的痛呼声。 “我去开门。”何菀宁利落地收枪。 “还想跑——嘶。”604上前再次抓着他的衣领，却忽然被火焰烫伤。 “你们要陪葬……”黑衣男子嘴里不停地冒着血水，说出来的也是不清不楚，唯有两只眼睛怨毒地盯着几人。 一把冰刀从侧面刺入他的喉管，宁玉皱眉握紧手里的冰锥，“602，别让他死了。” 冰刀迅速沿着皮肤生长，眨眼间覆盖了黑衣男子的整个脖子，即使火焰可以融化，但不是几秒之内就可以做到的。 “有点麻烦。”易江嘴上这么说着，已经上前抓住被寒冰冻住的那一部分衣领，“不想死就别乱动。” “别管他了，不要小瞧异能者的愈合力。”何菀宁逐渐接近a区的大门，她对那些坏心思的异能者向来没有耐心。 易江的手臂上肌肉贲起，毫不怜惜地将黑衣男子拎起。 “乓——” 冰刀与金属储存柜碰撞的声音，易江看过去，半截雷管掉落在冰刀刀面的一侧。 “快来。”何菀宁三两下打开金属门的锁，门一打开，外面都是军队的人，“吴连长。” 吴应胜敬礼，“辛苦了，我们再来检查一次。” 另一头，易江打手势赞赏宁玉的反应迅速。 “走。”宁玉大致看了一眼储存柜，暂时无法发现雷管点燃时的白烟，就算发现了她也不能保证每次都可以及时用冰刀阻燃，所以还不如直接离开。 易江也明白，立刻拖着黑衣男子离开，却被他碰了一下裤脚，刹那间燃起火焰。 “真的想死？”宁玉一把拽过男人的衣领，如果不是她的力气不够，她早就亲自把人拎在手上。 她对这些基地异能者的最后一点怜悯也消失了。 “别待在这了。”易江说道。 幸好作战服的布料里有阻燃成分，他顺利扑灭裤子上的火焰。 正当两人抬脚走向大门的一瞬间，爆炸声再次从身后响起。 门外正要一脚踏进a区的吴应胜被扑面而来的热浪震得接连后退。 “601，602还在里面。”已经站在一边检查装备的何菀宁猛地站起来，“快进去救人！” 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几人扶住吴应胜，更多的是想冲进a区。 “嘭——” 迎面的硝烟和粉尘模糊了众人的视线，热浪更是一阵阵地翻滚而来，最前方的人还没踏进门槛两步，便被烫得忍不住倒退。 “危险，先别进来。” 何菀宁怔愣了一会，才意识到是耳机里的声音。 “601，你们情况怎样？” “嘭——” “我——咳咳。”宁玉被墙体倒塌而飞溅的混凝土颗粒糊了一脸，黑衣男子早已断气，熊熊燃烧的尸体被她扔在一边。 易江揉了揉眼里的烟尘，勉强看得清前方，“我们快走。” “嗯好。”宁玉应道。 他们还是低估了火系异能者对火焰的控制，爆炸发生时，他们本可以立即跑远，但是黑衣男子竟然开始自燃，火焰瞬间将宁玉的手臂包裹住，两人也同时被冲击波震倒在地。 “轰……” 一侧的金属墙再次开始崩裂。 满天的白色粉尘中，几缕浅浅的白烟显得毫不起眼。 “嘭——” “他吗，这个狗崽子到底点了多少包炸药？”何菀宁在门外急得来回转。 “不好，好像大部分的炸药都被引燃了。”一直在门口观察的战友担心地说。 “嘭——” 一串火星从侧面飞来，宁玉下意识用手挡住头部，结果手背被烫出杯子大的伤口。 点点水滴从她的手上流下来，冰水刺激着她的痛觉神经，她也只能咬牙忍着。 “走，快到——。” “嘭——” 前方的储存柜突然也发生爆炸，紧急关头，易江下意识地转身把宁玉扑倒在地。 “嘶，真疼。”易江额头冒汗，显然是受了伤。 宁玉将冰锥立在一侧，双手并用，将他扶起来。 “前面的柜子放了手雷。”易江的声线多了几分颤抖。 宁玉看了一眼他的身后，几块弹片深深嵌入他的大腿。 “嘭——” “小心！” 宁玉一手把易江拉到身前，同时一手扶住冰锥，异能如泉涌般催动冰块生长。 “嗯。” 易江被推到地上也不好受，大腿后方的伤口被压得抽疼。他抬眼一看，宁玉的嘴唇已经被她咬破，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碎裂的冰块从头顶滑落，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宁玉用异能挡住了最近的爆炸冲击。 “嘭——” 宁玉身后的冰块还在生长，又立刻被炸药的热浪融化和震碎。 她听到了耳机里何菀宁的担忧，但是她没有办法回应。 后面爆炸的炸药一定是黑衣男子在视线盲区的时候按顺序点燃的，他一旦选择自杀，引线上的火星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燃烧，因此发生连续爆炸。 可是这样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宁玉尝试站起来，剧烈的疼痛立即充斥脑袋。 “你受伤了。”易江在爆炸的火光中看到她腰间湿濡的布料，以及一块嵌在其中的金属片。 “我们要出去。”宁玉感觉到里面的温度越来越高，冰块的生长也稍有缓慢，“我先站起来。” 头顶的冰块滚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宁玉感觉到爆炸声的频率降低，便缓缓直起身子，同时保证另一只手可以触摸到身后的冰墙。 易江靠在墙根，盯着她身后的储存柜。 宁玉站起来之后，正准备把易江也拉起来的时候，眼角看到走道尽头的何菀宁激动地指着什么地方。 “蹲下！” 易江抓过她的手，把人往怀里拉。 宁玉也预料到什么，身后的冰墙顷刻间覆盖过两人的头顶。 “轰——” “宁玉！”何菀宁想冲进a区，却被旁边的人拉住。 “等下，其他人在穿防爆服，让他们先进去。” 扑簌的粉尘从冰墙的缝隙里落下，易江一只眼睛被粉尘蒙上，溢出生理盐水，另一只眼睛则是被温热的鲜血填满。 “宁玉？”他一时间看不清她的情况，只能稳住双手，扶着她轻颤的身体。 “嗯。”宁玉只感觉脑子里嗡嗡响，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便轻声回应。 “601，602，你们情况怎么样？”何菀宁一边穿着防爆服，一边通过耳机焦急地问，“他们已经进去了，救护车也正在赶来，你们坚持一下。” “601受伤很重。”易江用力眨眼几下之后，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宁玉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头顶流下来的血。 被炸药震塌的金属墙的一部分压在她的身后，即使冰墙以粉碎的代价缓解了一部分的冲击力，但她还是被砸中了脑袋以及背部。 浅白色的冰渣不停地滑落，此时宁玉双目紧闭跪在他身前，两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完全靠他的双手支撑才没有倒下。 “601，602。” “我们在这。”易江嘶哑地开口。 听到战友的声音，他的神经终于有所放松，大腿的伤口的疼痛也一并涌上来。原本是在大腿后侧的弹片还没取出，又被迫坐在地上，他猜测那些可恶的金属弹片已经接近他的腿骨了。 过了一会，宁玉背后的墙体被三人合力抬起。 “救护车到了，抬过去。” “小心别碰到伤口。” “八连去排查炸药。” 不同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但是脑子里的嗡鸣却在逐渐消失，宁玉的意识开始重新凝聚。 “嘭——” 一声爆炸突兀地响起，武器库的众人骤然陷入沉默。 “a区没有爆炸。” “是交接地点！” “糟了，快回去！” 第三十章 老鼠 辽安基地的金属墙后，政府人员还在一批一批地确认异能者的名单。 “最后一批了？”身边的队友问道。 “嗯，应该是。”江媛媛背手跨立在一旁，等着名单核对结束。 她忍不住又看一眼手表的定位，代表方远航的红点已经逐渐接近武器库。 三分钟前，他收到宁玉的消息，立即驾车追上本就要去武器库驻守的部队。 “滴——” 一声短促的机械声，耳机里随之传来何菀宁的声音。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让我走，不然我就点燃这个武器库！”这是陌生的男声，“……与其和我在这里对峙，不如想想交接现场，那可是有一份大礼在等着你们。” 江媛媛脑中瞬间警铃大作。 “最后一批异能者也核对结束了。”政府人员走过来递上名单。 “最后一批？”江媛媛与队友对视一眼，走到这几个异能者的面前。 “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搜过了，他们身上是安全的。” “照片核对没问题？”江媛媛扫过十名异能者的面孔。 “个别人还没有查出来具体的身份。”政府人员回道。 在场的三人都开始猜测，从耳机传来的对话可以得知，武器库出现的男子分明是个异能者，为何没有被集中到交接的队伍里？是有人冒名顶替，还是名单根本就是不完整的？ “五连，六连，整队出发。”周围的部队开始往市区里前进。 “605，606，607，留在原地控制最后一批异能者。”驾驶位上的方远航沉声命令道，手上的方向盘打个转，前往辽安公安局所在的区域。 军用卡车在道路上疾驰了十分钟，在公安局的门前停下熄火。 方远航三步作两步地迈进大门，与里面忙碌的政府人员打个照面，“市区监控恢复了多少？” “百分之六十。”政府负责人一边回答，一边带着他走到一间办公室。 “武器库及其附近的监控调出来了吗？” “武器库内部的摄像头早先被损毁了。”坐在电脑前的工作人员指着一处监控画面，“只有入口的几处街道上的监控还可以连接。这应该就是伪装进入武器库的男子，当时我们也被他的衣服欺骗了。” “编号401。”方远航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切换到武器库外围监控。” 工作人员快速敲打键盘，画面切换成武器库外围围墙上的监控。 先是几只低级丧尸一瘸一拐地经过围墙外，然后是易江的出现，再下一秒，画面突然陷入黑暗。 “电力供应不稳定。”工作人员解释道，“很多监控画面都因为电力原因有部分缺失。” 末世到来之后，全国上下都陷入供电紧张的问题。如今，想要重新启动对辽安这样一个三级城市的电力供应，确实有些困难。 “不能看就先切到其他的。” 这时，市区的另一个方向响起爆炸声。公安局里的人们顿时陷入沉默和惊慌中，只有方远航沉低沉的声音继续说，“画面切换——等会。” 围墙下的监控又恢复拍摄，一名穿着猎鹰队队服的男子在易江离开后，快步经过摄像头之下，与进入武器库的那人不同的是，他的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袋子。 “切到五分钟后。” 工作人员把时间轴调到五分钟后，画面里再次出现拿着黑色袋子的男人，只是这一次可以明显看出袋子是装满物体的形状。 方远航立即拿起通讯器，“五连，从北桥大道分散，一排二排沿着武器库方向搜索。三排四排进入高楼建筑搜查。六连绕过新晨小区，横向封锁通往交接现场的所有道路。” 话音刚落，武器库方向再次响起爆炸声。 “你们在这里查监控，只要是猎鹰队队服的人都要把位置和时间报过来。”方远航说完，转身跑出公安局，“601，601，你们立即离开武器库。” 卡车引擎燃起，他猛地踩下油门，开往北桥大道。 “报告队长，交接现场有两名异能者的身份存疑。”江媛媛用红笔圈出两个人名。 “说出你们了解到的事情，坦白从宽。”605抱胸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都准备脱离魔掌了，为什么要助纣为虐？” 江媛媛的目光从花名册上移开，若有所感地走到一名异能者面前。 “这么多支枪指着你，你也敢有动作？” 精神力瞬间倾涌而出，将这人的双手紧紧压制住。 “你！”被发现的人涨红着脸想挣脱精神力的束缚，明明眼前的女人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却在无形之中分出了胜负。 “金属系异能？”607来到他身后，马上发现了手铐的变化，原本闭合的链子已经断开，只是由于双手的交叠，所以很难看出这点异常，“王彦也是金属系。” 江媛媛与他对视一眼，她马上用通讯器联系到指挥部，“我是猎鹰606，金属手铐并不能完全控制金属系异能者，请求确认王彦的状态。” “嗯……等会。”指挥部的负责人像是敲了几下键盘，“王彦等人除了手铐之外，还佩戴了颈部爆炸装置，确保他们没有多余的心思。” 江媛媛眉头皱起，她还想问一句，却被接连响起的爆炸声打断。 等爆炸声停歇，她拿起通讯器的时候，另一头的指挥部已经中断了语音连接。 “这次爆炸声更密集了。”605不安地看着武器库的方向。 北桥大道上，五连的士兵分成两队行动，高耸的城市建筑之间只剩下刻意轻缓的脚步声。 “长官，还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高楼里搜了吗？”方远航还在赶来的路上。 “正在搜索。”五连连长如实回答。 方远航握紧方向盘，“把封锁线往交接地点平移。” 北桥大道是辽安市的商业区之一，高楼建筑鳞次栉比，如果他是转移炸药的人，首先会在高处安排人手占据视野。 但是不管对方怎么想，他们的目标一定是交接现场的军队和百姓。 巨大的爆炸声从武器库方向传来，北桥桥面都为之一震，通讯器也正好在此时响起。 “北华小区后门，三分钟前有黑衣男子进入。”耳机里传来声音。 “收到。”方远航立刻调回方向盘，“另外，联系三连四连，以交接现场为中心，向武器库进行地毯式搜索。一连二连，把狙击手转移到低楼层，以北华小区为，监视所有的街道。” “报告应龙，无人机就位。” “与监控部门联系，不用等我的指挥。” 军卡驶过街道，坚硬的轮胎碾压地上散落的残肢，骨头上的腐肉随之溅起几滴污水。 辽安基地的丧尸并没有被完全清扫干净，只不过都是行动缓慢的低级丧尸，并不会对全副武装的军队造成多大威胁。 随着时间的推进，方远航的位置逐渐接近北华小区。 他果断留下卡车在原地，徒步在街道间行走。 “吱吱。”巷道里啃食丧尸残肢的老鼠被他吓跑。 “发现第二名黑衣男子，一分钟前经过宜丰路利民超市，方向交接地点。” 方远航顺手解决一只丧尸之后，翻墙进入小区内。 “报告应龙，狙击手就位。” 方远航一手拉上手枪的保险栓，向小区正门靠近。 “一连一号狙击手发现位置，小区门口便利店。” “能击毙吗？”方远航脚步加快。 “不能，他藏在收银台后的角落。” “切换有利位置，掩护我。”方远航靠在小区围墙后，将目标锁定在道路斜对面的便利店。 “二号狙击手就位。” “三号狙击手就位。” “注意我位置。”方远航轻手轻脚地越过道路。 他的身影渐渐接近便利店，不同方向的三位狙击手也专注地盯着。 接下来，摆在方远航面前的有两个选择，要么在枪声的掩护下进入便利店制住黑衣人，要么等老鼠自己出来。 结合当下的情况，他选择前者。 打出进攻的手势之后，枪声骤然响起，密集的子弹打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大门瞬间碎成满地的玻璃渣。 方远航趁机靠近收银台。 枪声停下的那一刻，他立即站起来瞄准躲在收银台之后的人。 “砰砰。” 两发子弹精确打在黑衣男子的手臂上，溅点火星。 与此同时，一包巴掌大的tnt向方远航扔来。 他翻身滚到门外，炸药“嘭”地一声在收银台前爆炸，数块玻璃碎片如同死鱼一般被震得跳起。 “砰砰——” 一直等待的三位狙击手扣动扳机，直径更大的弹头命中黑衣人的脑袋，却依旧只是溅起火星。 “金属异能。”方远航快速从地上站起来，把人挡在便利店门口。 “让开。”黑衣人对着他就是一拳。 方远航不语，一手挡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去抢夺他左手的黑色袋子。 黑衣人避过他的左手，锋利的金属刀袭向他的脖子。 不知是金属异能对风系的克制，还是他们之间的等阶差距，方远航抵挡他身上随时出现的金属刀时，感觉有些很吃力。 对面街道的狙击手紧张地瞄准着两人缠斗的身影，由于方远航挡在黑衣人身前，他们不敢莽撞开枪。 不过，即使对方的金属刀花样百出，在格斗和体力上，仍是比不上从军多年的方远航。 两人纠缠了几分钟，方远航抓住对方因为体力消耗而产生的反应迟缓，一脚踹向他的小腹，直接把人踹回便利店里。 方远航想趁此抢来炸药，但是吃了距离上的亏，只能抓到黑色袋子的一角。 他不敢用力，担心把袋子扯破，可没想到对方直接借力割破袋子，两三包炸药掉了出来。 “嘿嘿。”黑衣男子狞笑道，“我有金属外衣，我可不怕这些。” 方远航谨慎地倒退拉开距离。 “应龙，引导他走出来到街道上。”耳机里传来二连连长的声音。 “你跑什么？”黑衣人的脸上都覆盖了一层冰冷的金属，只有在瞳孔的位置留出两个小小的圆孔，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他向前迈步，想要吓退方远航，然后借机逃离便利店的范围。 “我不仅不担心自己会被炸死，我还可以无视你们的子弹。”黑衣人提着袋子，一手捏着里面的雷管，一步步把方远航逼到门口。 方远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黑衣男子也许是想用这些废话来刺激他的情绪，虽然没什么屁用，但他还是如他所愿地往后退步，让出逃跑的空隙。 倒退的这两步的时间需要掐得准确，既要给狙击手瞄准的时间，又要保证两人的距离在他的反应范围之内。 就是现在。 黑衣男子身体动起来的一瞬间，一发子弹从便利店正前方的建筑里射出。 “啊额——”黑衣人捂着左眼，连痛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直直地往后倒下。 第三十一章 矛头 辽安市的金属墙前，一位记者颇为激动地对着话筒说：“各位观众朋友，我刚才得到确认。” “让一下，记者朋友不要挡住通道。”一辆救护车从金属墙后驶出，却碍于拥挤的媒体工作者，不得不放慢车速。 十几位士兵连忙站出来疏散人群。 “哎哎，动作轻点，支架还没收好。” “长官请问，救护车上的是军队的人吗？” 乱糟糟的声音隔着车板都能传到宁玉的耳朵里，但是她只能难受地皱眉，并没有醒来。 易江躺在她身侧的另一张病床上，目光放空地思考一些问题。 里安市医院的走廊里，方远航下意识地摸上口袋，却被一旁的卫明制止。 “远航，不是说要戒烟吗？” “嗯。” 卫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指挥部会有安排的。” “卫叔，我没有意见。”方远航平静地说。 “辛苦你了，卫祈做完检查就会归队，你们两个有空就在食堂碰个面吃顿饭。” “好。”方远航目送他离开。 “远航。”莫如燕在身后轻声叫他。 “他们情况怎么样？” “伤势已经稳定。”莫如燕仰头看他的眉眼。 “嗯，累了就去休息。”方远航瞧了一眼走廊尽头的病房，转身下楼。 走廊恢复安静，莫如燕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疑问。 第二天的新闻平台几乎被消息占领，但更多的声音也开始出现。 “我们需要一个强制力的手段来控制这些人形武器，就像末世前我们管制枪支一样！”一篇推上热搜的新闻里有一句这样醒目的标题。 宁玉听到开门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医生说你醒了。”莫如燕端着饭盒进来，“刚好是饭点，我就从医院食堂带了一碗清淡的粥。” “谢谢。”宁玉乖乖地打开病床上的桌子。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莫如燕坐在床边，看着她喝粥。 “没有。”宁玉老实地说。 异能者的自我恢复能力比普通人更强，这是母庸置疑的。 “我去处理其他事情。”莫如燕宠溺地撩开她耳边的碎发，“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莫如燕微笑着离去。 宁玉继续刷新热搜，一条新闻蹦到她的屏幕上：“五十七名异能受害者联名请求打击异能者基地。” 异能受害者？ 她点开新闻页面，是一家媒体采访数位曾经因异能者袭击差点丧命的群众而写成的所谓联名请求。 “我很确信他是精神病患者，正常人会在六月的天气穿着不伦不类的长褂吗？我当时为了面包和他短暂地争执了一会，他抓住我的左臂，力道很大。” “我穿着短袖，皮肤裸露在外……他的指甲好像几个月没有修剪了，轻易地在我的手臂上划出一个细小的伤口，甚至两分钟就愈合了。可我却因此感染异种，并开始异化。” 宁玉按下暂停，画面中的人正是她在德明市遇到的陆俊浩。 “……对于潜藏在普通人当中的异能者，他们是危险的。没有人能保证每一位异能者都会以平常心看待自己的能力，既然他们已经在内心把自己特殊化，那我们为何不也同样对他们采取特殊措施？” 特殊化吗？ 宁玉轻轻皱起眉头，把新闻页面关掉。 想法是好的，但怎么执行才是最重要的。 现今，华国军队负责抵御和消灭丧尸，政府负责调度物资和撤离百姓，那么，会有哪只手伸出来解决异能者的问题？ 傍晚，宁玉的主治医生来病房为她更换头上的纱布。 “恢复得很快，正常人可能需要躺上三四天才能愈合，而你现在只需要注意防水，基本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了。” “谢谢。”宁玉从他手里接过医用酒精和剪刀，“腰上的伤口就让我自己来。” “宁小玉，我来看你了。”医生前脚刚走，何菀宁后脚就来。 此时宁玉已经脱下病服，开始剪掉自己腰上的纱布。 “看起来愈合得不错。”何菀宁眨着眼看她慢慢为自己换药。 宁玉抬眼看她一下，“你的治疗结束了？” 他们在武器库里吸入不少tnt爆炸后产生的有毒气体，所以昨天都转入医院接受治疗。 “嗯哼。”何菀宁不老实地伸手摸上她另一边腰间的软肉，“我们明天就要启程回基地了，一批水晶已经在等着我们吸收。” 宁玉手上动作一顿，“下一个任务也出来了？” “没出来，但是我可以猜。”何菀宁俏皮地捏了捏她的小肚子，立即被她拍开，“小气。” “先说。”宁玉贴好医用胶布，不顾她的哀怨把衣服放下来。 “我猜，下一个任务指向异能基地。” “也许你会猜对。”宁玉以牙还牙地蹂躏她的脸颊肉。 第二日，社交平台上类似讨伐异能者的新闻层出不穷，政府方也有一些采取民意的趋势。 关于辽安基地爆炸的报道的热度已经大大下降。 虽然政府和军方没有插手这些舆论的表示，但是如今民众的情绪焦点已经转向异能基地，辽安基地的细枝末节自然没有太多人关注，人们只需要知道辽安的灾难源头来自于那些心怀不轨的异能者就够了。 宁玉等人一大早便马不停蹄赶回猎鹰基地，卫祈已经站在大门前等着他们。 “队长。” 第六小队的七个人自觉地列成一队，向他敬礼。 “我是卫祈，以后和你们并肩作战。”卫祈的五官比之前瘦削了不少，但是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过众人。 除了宁玉，都是陌生的面孔。 “先进去。”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宁玉也不陌生。 基地里隐秘的那栋楼每天都有新的尸体藏入，也会有新的水晶被剥离出来。 他们做完检查之后，每个人都拿到一颗美丽的水晶。 “异能系别之间的联系，研究出来了吗？” 何菀宁把玩着手里深绿色的水晶，表面微微凸起的两条纹路代表它来自于一名二阶异能者的身体，“比如，我除了木系水晶，还可以吸收其他系别的吗？或者火系水晶对我有什么影响？” “研究还在进行中。”给他们带路的医生说，“现在异能水晶还是稀缺的，所以关于异能水晶的研究进展较慢。” 何菀宁圈住宁玉的手臂，跟着他往前走，“之前不是捕获不少异能丧尸？” “现在军队开始把体制内的异能者整合培养，捕获的丧尸和异能者远远满足不了进阶的需要。更何况，异能丧尸也会进阶，围捕二阶丧尸的代价太大，上面已经放弃了这个方法。” 宁玉心神一动，既然知道异能丧尸也在进阶，为何还不采取措施遏制高阶异能丧尸的出现？ “军方体制下最高等阶是多少？”她问。 “你不知道？”医生略显惊讶地反问，“就是你，二阶冰系。” 宁玉脑海中闪过“啊这”的表情包。 王彦都已经是三阶金属系，辽安基地里很多异能者也是二阶，然而军队拥有的最强异能者居然只是二阶，而且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不过，宁玉稍微一想，这也不算意外。 军队的士兵即使觉醒了异能，也有任务在身，并不会私自练习和增强异能。 相比之下，散落在外的异能者则更加自由，他们期待自己能像电影的超人一样，通过异能获得超乎常人的力量和地位，因而也会格外积极地开发自己的能力。 “仪器已经准备好。”医生依次推开相邻的两道门，“你们各自进去，就可以开始吸收了。” “麻烦了。”宁玉捏住何菀宁的小手，“好了，你快进去，我去另一间。” “媛媛在楼下，如果你先醒来，你就去下面等我。” “知道了。”宁玉等她进去，然后自己再走进下一个房间。 比起上一次吸收水晶的过程，这一次却是她亲自上手划破指尖。 猎鹰基地里的医护人员被调走不少，都分配到其他部队的基地里负责异能者的医疗和培养。 军队的野心很大，而支撑野心膨胀下去的条件，就是异能水晶。 这便可以理解为什么决策者会把矛头对准异能基地。 异能基地刚冒头的时候，政府和军队几乎是不闻不问的态度，甚至隐隐有些纵容的意图。包括辽安基地的壮大，军队作为直接的处理方，选择走了一部完美的棋——将计就计。 宁玉拿出分配给自己的二阶水系水晶。 比起难以追寻且毫无人性的异能丧尸，大量异能者聚集而成的异能基地才是最茂盛的韭菜。 不管那些异能基地的组织者，他们的命运已经被政府和军队决定了。 而执行这个决定的人，就是以猎鹰为首的特种部队。 刀尖轻轻划开食指，熟悉的鲜红色血液缓缓流出。 宁玉恍惚想起在德明市值班室里的意外。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去救方远航，如果她没有捡起那块绿色水晶，如果她没有误打误撞磕破自己的手掌，那么她现在应该和其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异能者一样，被集体软禁在军方医院里。 最初卫祈带上她，是为了治疗德明市的幸存者。 而现在指挥部留下她，因为她是最早进阶的异能者。 一环扣一环，最终成了现在代号601的宁玉。 回忆结束，她倒在病床上，意识潜入熟悉的水晶空间。 第三十二章 服从为天职 雾气氤氲的水晶空间，繁密神圣的银色花纹。 睁开眼，却不是之前的房间。 “啪嗒。”门被推开，宁玉扶着门框露出半边身子。 “病人601醒来了，快去通知主任。” “601，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外面的护士似乎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稍微慌乱了一会，但是很快就有人上前查问她的情况。 “没有。”宁玉回答，她只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换了个地方。 “你先躺回去，我们需要检查你的身体特征。” 宁玉依言重新坐到病床上，“这是哪里？” “这是第三军区医院。”一位护士一边记录仪器上的数据，一边抽空回复。 军区医院？ 宁玉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仪器屏幕。 “最低心率26。” 她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这样的心率已经不是人类能有的状态。要知道正常成年人的心率最低不低于60，即使因为疾病和年龄差异而有偏差，但也在不至于如此离谱。 “好了，你再休息一会。有什么异常可以按下床头的白色按键。” “嗯。”宁玉乖巧地坐在床上，目送护士们离开。 猎鹰基地办公室里，卫祈按下座机的接通键。 “小卫，人已经醒了，待会给你送回去。” 卫祈另一手控制鼠标滑动电脑上的资料，嘴上只是淡淡的语气，“好。” “小卫，不要往心里去，这是必要的尝试。” “把针对南平基地的会议记录发给我。” “……小卫。” “发过来。”卫祈不容置疑地说，鼠标点开一张资料，正是宁玉的胸腔ct照片。 “小卫，你变了。” “爸，我的变化不正是你想要的？” 卫祈打开表格文件，填补关于宁玉异能进化的一栏内容。 “你从那段飞机上的影像里看到什么？你以为我在害你？那天我下令只给一支特效药，也是先考虑了你的生命安全。只要宁玉那个孩子不乱来，你就有觉醒异能的可能。” 卫祈没有马上接话，只有连续的键盘声传到电话的另一端。 就在卫明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开口，“我看到了您对我的期望。” “把会议记录发给我。”卫祈继续说，“既然你已经赌了一次，不如继续加筹码？” “……好。” 电话挂断之后，卫祈重重靠在椅背上，这时候的他才显露一些内心的烦躁。 下午，宁玉被送回猎鹰基地。 她还没能进宿舍换下一身病服，研究员就带着她先去了模拟训练室。 “很抱歉，因为涉及一些紧急计划的制定，我们需要尽快了解你冰系异能的最新进展。”研究员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开始在远处捣鼓训练室的机器。 宁玉不言，站在原地等着所谓的异能测试。 “试一试。”研究员不知从哪拿出一碗冰块放在五米外，眼神示意她，“远程控制。” 宁玉的嘴角抽了抽，外观如此超现代的训练室最后就用一碗冰块来测试。 不过，她还是给面子地尝试催动身体的异能。 碗里的冰块几乎是瞬间溢出边缘，如同盛开的白色雪莲覆盖上整张桌子。 “果然。”研究员自顾自地嘟囔，用黑笔在本子上划下记号。 接下来的测试紧密而枯燥，等宁玉从训练室出来，已经是日落西山。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盒。 拉开抽屉，她的手机、耳机、通讯器都在。 “宁小玉，我们在训练场，保温盒里的晚饭趁热吃。”这是何菀宁二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宁玉不禁扬起嘴角的弧度，把手机放回，打开饭盒，是她最近喜欢上的五香鸡。 五官白净的少女坐在桌子边上，万分专注地品尝蒸得松软的鸡腿，穿着蓝白病服的双腿随意交叠，一摇一晃地颠着脚尖的拖鞋。 卫祈从窗口瞧了一眼，她似乎还戴了耳机，怪不得听不到敲门声。 他后知后觉地用通讯器给宁玉发消息，十几秒后，眼前的门被打开。 “队长。”宁玉无辜地眨眼，向他敬礼。 “方便进去说吗？” “当然。” 卫祈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开门见山地说，“我作为队长向你道歉，在你不知情的时候，让你的生命遭受危险。” 宁玉压住想要上挑的眉头。 她知道他说的是吸收异能水晶之后她陷入濒死状态的事情。 她不久前已经在通讯器里查看自己的身体数据报告了，一觉醒来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并不美好。 “还有迟到的感谢。”卫祈站起来，向她标准得敬礼。 说不上什么感觉，宁玉直直地与他对视。 一位坚毅果敢的军官，一位失去了九名战友的队长。 “我应该做的。”宁玉站起来回礼。 “我来征求你的意见。” 卫祈等宁玉坐下之后才重新坐在她的对面，开始挑起话题，“指挥部想要第六小队全员一次性跃升一阶，是因为他们急于开展对异能基地的计划。而你，是他们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宁玉眼神一动，他表面上没有为自己开脱，但言语间已经把自己摘出决策者的范围。 显然在进阶异能这一事情上，指挥部越过卫祈直接提高了异能水晶的吸收数量。 卫祈不仅不是知情者，还应该算是受害者才对。 “队长，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不是吗？”宁玉抛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那天，她从医疗室主任手里接过装了异能水晶的特制储存袋时，不同以往的重量不得不让她多想。 可她还是在第三次醒来之后，选择再次划破手心，吸收最后一颗，同时也是唯一一颗三阶异能水晶。 军方甚至没有进行有关的研究，没人知道异能水晶的吸收是否有极限和危险，只是现在他们知道了，在宁玉的心跳几乎停止之后。 第六小队其他人的吸收量远低于宁玉，他们比她提前一天醒来，都在等待着她进阶的好消息，却没想等到的是军区医院的急救车。 每个人都会提出疑惑——为什么没有做过预先实验就直接调高异能水晶的数量？但是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没有足够的水晶进行实验。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质疑可以有，但是命令也必须执行。 卫祈的眼里多了一些情绪。 宁玉的意思就是既然她作为军队的一份子，理论上只要服从就足够了，为什么要来征求她的意见？准确地说，为什么他要代表他本人，而不是指挥部来征求意见？ “我要亲自审核针对南平基地的计划。”卫祈明白她是个聪明人，即使答非所问，两人也清楚这些话的含义，“接下来，只要是关于第六小队的计划，我都会全盘接手。” “我会配合您的决策。” 五分钟后，宁玉关上门，转身站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宿舍里。 卫祈在拉拢她，也不能说是拉拢，因为他笃定自己会接受他的提议，短短五分钟的交流与其说是拉拢，不如说是告知。 他隐晦地告知他和指挥部之间的隔阂，告知他的计划和想法。 指挥部某些人的行为已经碰到卫祈的底线。 原第六小队的九名队友在德明市死无全尸，而昨天的宁玉差点因为另一个错误决定命丧黄泉。 卫祈无法无视指挥部拿自己队友的生命作为踏脚石，更加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力被越俎代庖。 即使宁玉逃过一劫，也不能保证没有下一个用来试验的战友。 所以他要亲自过问作战计划，确保第六小队这把刀是抓在自己手里的。 而宁玉作为刀尖，是被他重视的，他有必要亲自和她梳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也不需要给什么甜头，她就会偏向他这边。 “筹码？”宁玉略带讽刺地自言自语，“活下去就够了。” 她坐回桌子旁，拿起筷子扒拉几下米饭，继续她的晚餐。 两天后，宁玉他们坐在训练场的树荫底下休息。 “整个基地就我们小队最闲。”何菀宁捡起脚边的两颗石子把玩，“末世之后，我连训练时间都没有。” 江媛媛在一边按揉酸痛的小腿，没有说话。 宁玉则是看着她玩扔石子游戏。 “宁小玉，你变两颗冰渣出来。”何菀宁说，“那两颗石头被我扔不见了。” 宁玉无奈，手心摊开，将两颗大小刚好的圆滑冰球递给她。 何菀宁小孩子心性，玩得不亦乐乎。 “哎，小玉你看看，你能不能在冰球抛起的一瞬间使用异能？” 宁玉挑眉。 何菀宁下一秒直接将两颗冰球扔得更高，冰球在空中的一瞬间膨胀变化，重新落到她手里时，已经变成半个手掌大的六芒星的形状。 “这也太酷了，你之前还只能弄一些单调的冰锥。” 何菀宁两眼发光，“要不你再来三个冰球，然后落下的瞬间变成‘我爱你’的字样？” “噗。”江媛媛一直看着她俩的互动，忍不住笑出声，“这个有点难度。” “宁小玉试试嘛。”何菀宁不死心，拉着宁玉的手撒娇。 “不能占我便宜。”宁玉无情地弹她的脑门，“不过，我倒是想到其他的玩法。” “你试试。”何菀宁一脸期待。 宁玉随意地把一块冰放在地上，一打响指，不规则的冰块便开始生长，数秒之后，一块三层简陋蛋糕便出现在何菀宁的眼前。 “蛋糕diy。”宁玉递给她一把小巧的冰刀。 “哈哈。”江媛媛趴在宁玉身上笑开了。 何菀宁可不管，她是真来兴趣了。 “笑什么笑，你给我等着，我小学的时候做做蛋糕比赛可是第一名。” 两人的笑容都带上一些宠溺，挨着坐一起，看何菀宁一个人打磨她的小蛋糕。 “三阶的异能拥有更顺畅的控制力和更大的控制范围。” “没错。”宁玉和她对视一眼，“我不需要刻意集中注意力，改变冰的形状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真让人期待，接下来的四阶、五阶还有更高的等阶，会是什么样的能力。”江媛媛换了个坐姿，“接下来要对南平出手了，阳江基地也而不远了。” 宁玉的眼神暗下来，“阳江……卫队长在帮我调出阳江撤离群众的文件。” “走一步算一步，一切都会浮出水面的。” 江媛媛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 “休息时间结束，集合。”卫祈在不远处吹哨。 “我的蛋糕还没雕刻好。”何菀宁嘟囔了一句，身体却老实地站起来。 “安心，没有两三个小时不会融化的。”宁玉拍拍她的屁股，三人一起走去训练场中央，再次投入训练中。 第三十三章 出发南平 “五香鸡，岩烧鸭，加上媛媛的莲藕猪排，飞机上集齐了我们仨最爱的菜。”何菀宁看向一旁的宁玉，“宁小玉，总是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对肠胃不好。” 宁玉眼睛都不抬，“嗯嗯，知道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咋咋呼呼的。”江媛媛说。 “媛媛总是帮小玉说话，你在我这里已经失宠了。”何菀宁鼓起她的包子脸，转过头不再看她们。 江媛媛夹起一块排骨，“张嘴，啊——这就对了。” 何菀宁气愤地咬着排骨，“欺负我好说话。” “没有没有，邑山市快到了，待会下机就没有那么好吃的饭菜，我在担心你吃不饱。” “为什么是在邑山下机？” “说你咋咋呼呼你不认。”江媛媛戳了她的脸蛋子，“四十分钟前，邑山市的机场恢复运行，原定降落的河埠市比邑山的距离更远，自然改到邑山机场。” “袭击邑山机场的异能丧尸被清理了？”何菀宁反问。 “大部分都是些低级丧尸。”宁玉关掉手机屏幕，开始专心吃饭，“异能丧尸也有，不过就是十几只一二级的，军队不计代价地炮轰下去，这些丧尸都不够看。” “末世前两年，异能丧尸尚未出现，军队采取比较保守的手段，不敢动用大型武器清扫这些杂碎。现在四级丧尸都出来了，大型武器也只能欺负欺负杂碎。” 何菀宁皱起秀气的眉毛，“我漏了那么多消息没看？四级丧尸在哪冒出来的？” “阳江。”江媛媛看了宁玉一眼，“十分钟前的消息。” 何菀宁一下想起来了，末世之后丧尸真正爆发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安江省东原市，而作为安江省首府，且邻近东原的yj市，成为爆发丧尸潮的第二座城市。 指挥部很久之前便失去对早期沦陷城市的联系，大多数人都以为丧尸区已经彻底成为丧尸的统治区，却没想到半月前，阳江基地一夜成立，这座城市重新出现在国人的脑海中。 可即使如此，阳江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作为华国的南方城市，周围尽是沦陷的丧尸区，距离最近的安全区也有一千多公里，所以决策者显然不会把阳江基地当做首要的目标。 “四级……”何菀宁消化完这一消息，不免有些颓丧，“之前的王彦是三级金属系，这下宁小玉好不容易赶上，又出来个四级丧尸。” “丧尸有原始的捕猎直觉，它们早就开始针对性地捕杀异能者获得异能水晶。”江媛媛解释道，“但是我们人类也在努力进行异能的相关研究，也许能弯道超车。” “快吃饭，你的岩烧鸭要凉了。”宁玉提醒她。 邑山市机场，负责运送猎鹰队和其他人员的飞机安全降落在滑行道上。 飞机舱门一打开，各种声音立即灌入舱内，有枪声、爆炸声，也有指挥建筑工人重建的喇叭声。 卫祈先下机与机场负责人沟通，第六小队的其他人紧随其后。 当他们进入破烂的机场大楼时，都被吓一跳。 机场大楼一楼被人为地划出一片空地，里面摆满了丧尸将死未死的扭动的肢体，十几个穿着特制防护服的人员踩在这些腐烂的，甚至可以说是泥泞的烂肉烂骨头中，寻找丧尸的异能水晶。 即使第六小队的人早已免疫对丧尸的恐惧，但这样的场面还是引起他们生理上的不适。 “我觉得他们应该给我们准备个口罩。”何菀宁掐着鼻子说，“或者应该把这些鬼东西堆在户外处理。” “外面太阳还不错，你难道想让它们在高温下发酵吗？又或者让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闷得中暑？”江媛媛反问。 “当我没说。”何菀宁识趣地闭嘴。 “我们只是借道上飞机，忍一忍就好了。”宁玉收回她的视线。 她大致扫了一眼那些裸露在外的水晶，并没有发现类似冰系异能的那一块。 “水系是白色的，冰系异能水晶应该是什么颜色？”何菀宁看出她的想法，进而问道。 “应该是浅蓝色，或者其他颜色？”江媛媛的语气也不太确定。 宁玉想了想，“也许是银色的。” “你怎么知道？” “我梦到的。”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便上了前往邑泉县的直升机。 这次的任务说起来也不陌生。对于南平基地，指挥部依旧采用对付辽安基地的做法，先派人伪装进入基地内部，再依据基地的实力作出下一步的计划。 比辽安基地更棘手的是，南平作为丧尸区内的城市，指挥部无法掌控其周围的交通和信息渠道，自然不知道基地内部成员的身份和等阶。 甚至指挥部还不能切断南平基地对外连接的网络通道，因为他们也只能通过网络知道南平基地的零散消息。 为了不打草惊蛇，自然不能用直升机直接将第六小队空投至南平，于是便选择迂回地将他们送至南平最近的邑泉县，这意味着第六小队必须经过一段一百二十公里的跋涉。 “直线距离一百二十公里，那就是接近三天的脚程。”何菀宁又掰着她的手指头算数，“如果有车的话，只需要两个小时。” “从物资、地形和天气等因素上看，邑泉县确实是最适合降落的地方。”江媛媛补充说，“所以我们降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足够的车辆和物资。” 半小时后，第六小队的人依次降落在邑泉县的某栋大楼顶部。 宁玉捏了捏手心的冷汗，这是她第二次跳伞，如果不是事先记住了跳伞的各部分装备，加上卫祈一直在耳机里指挥她的操作，她还真不敢一个人跳下来。 “宁小玉，表现不错。”何菀宁在一边折叠降落伞，一边夸奖她。 宁玉挑眉，“过奖了。” “切，又在装冷静。” “看破不点破。”江媛媛指了指她的耳机，意思是她打开了收音功能，接下来的谈话要专注于任务。 宁玉也收拾好降落伞，把背包和冲锋枪换了位置，向卫祈的方向集合。 “初步判断这是一栋商业楼，十二点钟方向、二点钟方向各有一辆私家车。”卫祈放下望远镜，“找到出口之后，一到三号跟我走，四到七号前往二点钟方向。每过五分钟报告情况，现在行动。” 五分钟后，他们在二楼发现超市，拿了一些食物之后准备继续下楼时，走在最前方的卫祈与丧尸不期而遇。 就在他的子弹打出去的同时，一把冰刀也从他的身后飞出。 丧尸应声倒下，但他知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子弹。 “反应不错。”卫祈头也不回地说。 宁玉对此没有反应。 卫祈是觉醒异能之后第一次参加任务，不仅仍习惯于用热武器攻击，他仅有一阶的异能在使用上也不如其他队友更加顺手。 “砰砰砰——” 卫祈拐过楼梯口的瞬间，立即扣动手里的扳机。 一楼似乎并没有与外界隔绝，周围的丧尸闻到食物的味道，纷纷涌入这栋楼。 然而，挤进楼梯的丧尸吃了两秒的枪子之后马上颤抖着软倒在地，如同被人切了脑袋的蛆虫，徒留令人作呕的身体在原地挣扎。 卫祈眼尖发现丧尸身上的冰刀，略微迟延地说了一句，“……不错。” 宁玉不说话，手里揉搓着两颗冰珠，下一秒便扔向再次围过来的丧尸。 这下，卫祈可以清晰地看到，两颗浅白色的冰珠如何在空中完成变形、生长，最后化作两把锋利的冰刀刺入丧尸的体内。 站在她身后的何菀宁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句，“这也太酷了。” 在目前所知的异能系别里，冰系异能还真是看起来最花里胡哨的攻击性异能。 “601封住楼梯出口。”卫祈的反应也很快，脑子里的计划迅速成型，“所有人交替使用异能开路。” 话音刚落，一把小臂长的冰锥从他耳边飞过，穿过一只丧尸的身体落在出口边，在众人意识到它的时候，它已经生长成为一米多的冰墙。 队友们再次对三阶异能有了新的认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行动能力，何菀宁和覃晨毅快速来到冰墙前，依照他们设想的办法，数条藤蔓分开两边，从出口向外生长，蛮不讲理地缠绕所有靠近的丧尸，清理出一片空地。 就连宁玉的冰墙也是刻意设计的厚度，覃晨毅只需对准中心点一敲，冰墙立刻碎裂成一地的冰渣。 他是土系异能，这时候的用处就很明显了。 借助何菀宁的藤蔓，两道土质围墙拔地而起。 她控制藤蔓清扫通往一楼大门的丧尸，他将泥土与藤蔓结合，把丧尸完全隔离在这条通道外。 大概花上十分钟的时间，何菀宁的藤蔓成功抵达一楼大门，楼外的丧尸堵在藤条之外，几乎将出口围得严丝合缝。 “分开，交换使用异能。”卫祈说。 宁玉接替何菀宁使用冰墙隔离丧尸，而另一边则是金属系的607裴湘负责开路。 他们全部从这栋商业楼撤离之后，何菀宁回头看了一眼，由于墙体的阻挡，她什么也没看到。 不过，她想到了另一个点子。 她的嘴角勾起的瞬间，原本与土墙结合的藤蔓重新开始生长，很快便挣开泥土的束缚，并且改变原本纵向的生长方向，反而向两边的丧尸横向生长。 “芜湖。”她在心里小声地欢呼。 她可以感知到几十条藤蔓穿过丧尸腐朽的血肉时的利落感，她为自己的小聪明高兴。 “跟上来。”耳机里传来卫祈的声音。 何菀宁屁颠屁颠地加快脚步。 第三十四章 邑泉县 邑山市邑泉县，臭味熏天的城市里，行为麻木的丧尸如潮水般涌向县中心的购物中心。 它们如飞蛾扑火般向宁玉两侧的冰墙靠拢，后来的丧尸在混乱中踩上前方丧尸的身体，一步步爬上冰墙上，然后被突刺而出的冰锥扎个七零八落。 “怎么样？车子能用吗？”何菀宁皱起秀气的鼻子，她觉得自己的晚饭都不用吃了，丧尸的味道实在太让人反胃。 “能，不过味道也是一言难尽。”易江拉下车窗，往外扔出一些杂物，这都是车辆原主人的东西，就连末世前的网红小饼干也被锁在车里过期了。 “报告麒麟，我是604。我们的车辆已经可以启动，但是丧尸太多了，一些被碾断的骨头绞进车轮里，605已经上车顶开始清扫周围丧尸。” 正埋头研究车钥匙孔的卫祈动作一顿，“收到，准备前往西南方向的加油站。” “那待会我上车顶清理丧尸。”何菀宁自告奋勇。 与金属系、冰系不同，木系异能既能大范围扫清路障，也不会影响车辆的行驶。 “好了。”卫祈扭动手里由他现场制作的金属钥匙，车灯随之亮起，“上车。” 宁玉进了车后座之后，何菀宁一下跳上车顶，对准车前的冰墙就是两枪，冰墙应声碎裂，围在外面的丧尸狰狞地爬上来。 “芜湖。”何菀宁俏皮地吹了口哨。 成片的藤蔓瞬间从车辆前方拔地而起，然后以一种野蛮的态势向两边横扫而出，任由丧尸的烂肉和汁水破碎飞溅，象征生命力的藤蔓坚定地清扫挡在路上的所有障碍。 车辆顺利地远离商业楼，驶向西南方向的加油站，低级丧尸逐渐被他们甩开。 何菀宁得了空闲，右手在手表上划动几下，耳机麦克风随即转换到宁玉的单人频道。 “宁小玉，我是不是超棒！” 卫祈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宁玉，只见她五官忽然柔和下来，说：“莞莞最棒。” “你叫我什么？” “莞莞。” “没错。”何菀宁勾起嘴角，看起来纤细的身子稳当地站在车顶，环视着周围的情况。 一只丧尸从路边的垃圾桶冒出来，冲向他们所在的车辆，还没走两步就被藤蔓缠在原地，只是与之前的丧尸不同的是，藤蔓还贴心地给这只丧尸开了朵小花。 坐在副驾驶位的易江敛了敛眼神，再抬眼时，依旧是戒备地看向窗外。 “差不多就下来，准备加速了。”卫祈说。 宁玉挪挪屁股，伸手打开另一侧的车门，何菀宁敏捷地跳回车座上。 “休息一会恢复异能。”宁玉拧开水壶递给她。 “喏，送你。”何菀宁一手接过水壶，另一只手张开，一朵白色的小花在她手中摇摇晃晃。 “多谢。”宁玉将花朵摘下来，收进自己上衣的口袋。 破败不堪的小县城里，两辆私家车一前一后地抵达加油站。 江媛媛他们已经下车搜查加油站的建筑，见到卫祈这一车也到达，代号605的杜章言主动走过来，向易江的方向扔了一颗水晶。 “意外收获。”他说。 浅蓝色的生命水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落在易江手里，一条细细的纹路环绕在其表面。 “多谢。”易江将水晶放进行李包里，与他一同走进加油站的便利店。 “可别谢我，我是火系，哪敢在这地方用异能。” 一部分人在便利店里翻找还没过期的食物和淡水，卫祈和覃晨毅分别负责补充车辆的汽油，而宁玉和何菀宁则是站在两边警戒。 太安静了，宁玉有些不安地想，即使车辆快速在道路上疾驰，也会留下异能者的气味，按照邑泉县的丧尸密度，起码有几只低级丧尸围过来才是。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不止她一人，卫祈将两桶汽油装进后备箱之后，对便利店里的队友说：“动作快点，不用全部带走。” “能吃的食物太少了。”杜章言拎着两升的大罐矿泉水走过来，“不够我们吃一顿。” “那就直接走。”卫祈看了一眼手表的定位，“这里不能久留。” 剩下的队友都从便利店里拿着几包小面包走出来，然而江媛媛走到车边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 “有丧尸在靠近。” “种类？”卫祈问。 “异能丧尸，正南方两百米。”江媛媛暂停精神力的探索，转而对他们说，“快走，这里是加油站，不好和丧尸正面冲突。” 半分钟后，卫祈和裴湘同时踩下油门，两辆车再次启动，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南溪县。 坐在后座的江媛媛缓缓睁开眼睛，“距离拉开了，只能感知到有一只二阶火系丧尸。” “幸好，媛媛反应够快。”何菀宁的脸上没了轻松的情绪。 然而，就在众人警惕万分的时候，卫祈和易江同时看到前方居民楼上跃下一个黑点。 “小心车顶！” “嘭——” 巨大的撞击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尽管卫祈提醒得及时，第一辆车的车顶还是被丧尸砸出了一个大坑。 “我。”覃晨毅骂了一句，看了一眼头顶的车皮，“没破洞，就是凹下来一个坑。” 话音刚落，侧面的车窗贴上一张乌黑腐烂的人脸，还算完好的鼻梁骨在玻璃上划下一道道青黑色的水渍，下一秒，这颗骇人的头骨就被无形的力量拧断滚落在地上。 精神力在操控物体时是可以感受到物体表面的物理性质的，在车窗一侧的江媛媛狠狠地打了个冷颤，因为她被丧尸头颅表面柔软黏腻的触感给恶心到了。 “减速，换位置。”副驾驶位的杜章言说。 裴湘立刻松开油门，把方向盘让给杜章言操控，而自己则是催动异能修补车顶，同时一把尖锐的金属刀在车顶竖起，将高级丧尸的胸腔扎个通透。 他的做法启发了同是金属系的卫祈，数道金属刀也从第二辆车的车顶立起。 可所有人依旧不敢放松，高级丧尸虽然行动迅猛，但是并不是有思维的生物，只有异能丧尸存在的时候，高级丧尸才会为其所驱使，成为狩猎食物的炮灰。 所以现在异能丧尸在哪？ 江媛媛也在寻找答案，她的精神力快速扩散到周围两百米——这是二阶精神系异能的极限距离，寻找异能丧尸的踪迹。 “两只木系丧尸，距离我们八十米……队长小心！” 十几根的藤蔓——合抱在一起竟然能有成年人的腰围一般粗的藤柱从天而降。 电光火石间，卫祈猛踩刹车，巨大的藤柱“嘭”地一声落在他们的车前半米处，周围的树木、围栏、广告牌等杂物瞬间被碾成碎块。 “605。” 不等其他人叫唤，火系异能的杜章言立即下车，想要以烈火烧断成为路障的藤蔓。 “八点钟方向，两只三阶木系丧尸。”江媛媛紧跟着报上更加准确的信息，“还有高级丧尸正在朝我们快速移动。” “你来开车。”卫祈对易江说，随后打开车门，一把长刀在他手中形成，下一刻，这把刀便飞向丧尸的藤蔓，斩断那些企图缠绕车轮的枝丫。 “这玩意不好烧。”杜章言一边控制着火苗向更多的藤蔓蔓延，一边四处躲着它们的袭击。 “直接炸。”覃晨毅当机立断打开后备箱，架好轻型炮。 易江默契地把车往后倒退出安全距离。 一声痛快的炮响，车前的藤蔓从中间断裂成数块，它的根部扭动着还想生长，被宁玉的两锥子钉在原地。 “它们来了。”江媛媛看向左侧街道，两只腐烂但是肢体完好的丧尸并肩向他们快步走来，它们每向前踏出一步，十几条舞动的藤蔓就向前推进一步。 “上车！”卫祈坐回副驾驶位上，车门关上的同时，右侧街道跑出来的一只高级丧尸“啪”地一下扑在车玻璃上，随后便被车门上的刀杀死。 宁玉去后备箱拿了轻型炮，最后上了车。 她这一侧的车玻璃刚好面对的是左侧的街道。 “宁小玉，你这是要？”何菀宁疑惑地问。 宁玉将炮弹装在发射器上，“假设三阶木系异能的藤蔓高度是十五米，远程控制距离是……” “至少也是五十米。”何菀宁补充说，“所以我们还在它们的攻击范围内。” “但是重新催动极限长度的藤蔓生长并没有那么快。”宁玉一把拉下车窗，将身子探出车外。 车辆已经和丧尸拉开将近五十米的距离，宁玉清楚地看到一堵藤蔓聚成的围墙不要钱似地节节生长，转瞬间已有十米高，并且快速向他们推移。 除非车辆可以在藤蔓落下的一刹那向前瞬移十米的距离，否则，车辆依旧有被砸中的风险。 宁玉把发射器稍稍上抬，对准藤蔓的中部，按下扳机，车后那些高耸的藤蔓立刻被炸成两半。数根三指粗的藤蔓从半空坠落，它们的枝头擦过车尾重重落在地上。 “原来三阶就可以这么强。”何菀宁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你说的是这种藤蔓墙一样的强度的话，冰系三阶做不到。”宁玉关闭车窗，坐回座位上平复呼吸。 暂时摆脱危机的众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辆驶离县城的范围，周遭的建筑变得稀少之后，车厢里氛围才有所缓解。 “宁小玉，为什么冰系异能做不到？”何菀宁的包子脸都皱在一起，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距离上，冰系比不过植物系的远程控制。你说三阶木系的控制距离至少是五十米，你可知道现在三阶冰系的我最多只能控制三十米之内的寒冰。” 宁玉慢条斯理地撕开一包压缩饼干，“不同系别的异能在相同等阶所展示的数值都是不一样的，也许有个别人天赋异禀，可以在三十五米的距离控制寒冰，但是始终比不上植物系的距离。” “你看过实验室的报告？”卫祈冷不丁地问。 “没看过，可以猜出来。”宁玉理所应当地说，“这个问题很明显，就看怎么总结。” “可你就是唯一的三阶。”何菀宁想了想，“不然我们到了南溪之后争取猎杀几只异能丧尸？” “我们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丧尸就会成群结队围过来，到时候车辆又走不动。” “不对不对。”何菀宁紧跟着说，“想想今天在加油站，一只低级丧尸的影子都看不到。这说明异能丧尸会划分各自的领地，除了可以驱使的高级丧尸之外，通常情况下，低级丧尸没有进入的资格。” 宁玉点点头，看了卫祈一眼，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把这个现象报给指挥部。”他说。 “所以我们发现某个地方低级丧尸稀少的时候，就可以停下来寻找异能丧尸。至于判定丧尸等阶的任务，就交给媛媛！” “还是你何大小姐聪明。”江媛媛在耳机的另一端说。 “那必然。”何菀宁得意地看了一眼宁玉。 “吃点东西，南溪很快就到了。”宁玉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窗外的暮色渐起，两辆最普通不过的私家车驶入南溪县的范围。 第三十五章 初次狩猎 距离np市最近的南溪县，有一条小型河流贯穿县城，而河流两边良田众多，一直是市区果蔬市场的第一供应地。 指挥部选择让第六小队路经此地，一是正好让他们去南溪县的粮仓寻找补给，二是确定粮仓储量，为以后军队入驻做准备。 “我们从东南方向入境，粮仓在南溪的西北郊区，我们在这里拿到补给之后正好沿路往西去np市。” “如果606探测到三阶以下的丧尸存在，我们就稍作停留。” 马路边，卫祈扯掉衬衫的袖口，又在地上抓了一把泥灰，往自己的衣服和脸上抹。 “换好了。”宁玉在车里说，“你们进来。” 易江和卫祈转身进了驾驶位，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位队友，都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耳机、手表和行李包已经放到后备箱里了。”杜章言用手机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出发。”卫祈回复。 现在太阳已经全部落下西山，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在路上行驶了将近五个小时。 虽然他们已经获得车辆赶路，但是末世之后的路况简直一言难尽。除了要应付时不时窜出来的高级丧尸之外，他们最耗时间的事情就是清理道路上的杂物和修理发动机。 夜晚的城市变得格外清爽，没有了拥挤的居民和密集的排气管，宁玉他们仿佛来到了山村野外，前提当然要忽略掉那些在车灯照耀下摇摇晃晃的低级丧尸。 除了车灯作为照明，第六小队还刻意放慢了车速，让江媛媛有足够的时间用精神力探查周围的环境。 “靠近河流的低级丧尸明显减少。”江媛媛把第一个小发现告诉她的队友们。 何菀宁在手机上放大南溪县的3d地图，“南溪以南溪河作为界线划为城北区和城南区，我们要不要靠近河流看看？或者直接进入北区？” “先靠近河流，没有问题的话，从第二座桥进入城北区。”卫祈说。 宁玉也在查看地图细节，南溪上有三座桥，但是他们已经错过第一座，而粮仓也在城北区，最后也是要过桥的。 十分钟后，两条藤蔓清理掉桥头的杂物，车辆驶向城北区。 “丧尸密度有所下降，可能有异能丧尸的存在。”江媛媛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二阶精神系的范围扩展到两百米的距离，而精神控制仅是二十米，所以目前她的作用主要体现在环境探测。 “沿主干道行驶，放慢车速。”卫祈坐在副驾驶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车窗外隐于黑暗的建筑。 车速放慢之后，会给江媛媛更多的时间寻找异能丧尸的位置，而两百米的距离也足够他们在发现高阶丧尸之后有一定的时间远离。 路过某小区门口时，车辆后的一个垃圾桶响了一声。 何菀宁拉下车窗的一条缝隙，绿色的藤蔓沿着车辆表面生长到了车尾。 穿刺皮肉的声音被车辆发动机的噪音掩盖，藤蔓甩了甩，便将不知好歹的丧尸甩回垃圾桶里。 从这时开始，向他们袭来的丧尸开始明显变多，两辆车的外壳上挂了不少腐臭的残肢。 “我们已经进入城北区中心。”何菀宁不安地看着车窗外，“前方应该就是商业街的十字路口。” 同样不安的还有第一辆车里的众人。 “等会。”覃晨毅轻轻拍了一下驾驶位的裴湘，“路边那只丧尸有点奇怪。” “这不是一只低级丧尸吗？”裴湘不解。 后座的江媛媛随即用精神力重点照顾那只停在路边的丧尸。 “奇怪，我的精神力居然感知不到它的存在。”她也不理解，“要不我们先靠近了再说。” 第二辆车里，何菀宁用藤蔓清理车窗的污垢之后，也是注意到那只红绿灯下一动不动的丧尸。 “这只丧尸有点个性。”她自言自语地说。 “把枪拿出来。”宁玉提醒她。 他们密切注视着丧尸的时候，却没想到尖锐的刹车声突兀地在道路上响起，第一辆车忽然车轮打转，冲向道路旁紧闭的商店。 “怎么回事！”何菀宁惊讶地说了一声，同时拉上保险栓。 “砰砰——”卫祈一侧的车窗可以直接瞄准丧尸，他也是最快扣动扳机的。 只是子弹打出去的下一刻，一股强烈的刺痛袭上他的前额。 “小心！”何菀宁猛地站起来往前推开他的手臂，宁玉一把拉住易江的身子往后带。 卫祈的子弹打在车子挡风玻璃上，大块的玻璃应声碎裂，碎片扑簌掉落割在易江手上，他的手一抖，车头也朝左边滑行而去，但他及时踩下刹车，才止住了更大的意外。 “易江，往回开。”宁玉探身与卫祈争夺他手中的枪，而何菀宁也迅速反应过来，操控藤蔓对红绿灯下的丧尸展开攻击。 可是卫祈如同疯了一般挣脱宁玉的钳制，他似乎不知道枪支的使用，居然试图用枪托攻击宁玉和易江。 但这总比枪口对准自己人好对付一些，宁玉费力制服失去神智的卫祈，给他带了一个冰制镣铐之后，易江也顺利把车倒退远离丧尸的攻击范围。 “停。”宁玉看卫祈不再乱动之后，便判断出丧尸的攻击距离，“大概二十米，二阶精神系。” “我拖住一部分精神力。”何菀宁皱眉说。 她的藤蔓第一时间对那只丧尸展开攻击，但是藤蔓再多，也不能阻挡无形且发散的精神力，只能让它分出一部分精神力来对付，同时，附近的丧尸不断聚集，开始对她的藤蔓进行反扑。 “注意队长的情况。”宁玉松开对卫祈的钳制，通过破碎的挡风玻璃，她可以看到前方不断涌来的丧尸，在这里拖久了不会是好事。 宁玉很快用冰块修复好挡风玻璃，给易江留了视野之后，便开门下车。 “噗嗤——” 从黑暗的街道中跑来的丧尸给了宁玉第一个惊喜，她将冰锥从丧尸体内拔出，随后扔向从另一侧袭来的丧尸。 第一辆车的队友必然是受到精神力的攻击才会车辆失控，同为二阶的江媛媛在后手防御时陷入被动，自保有余，却不一定能第一时间保下其他人，特别是驾驶位的裴湘最为要紧。 异能者的气味在空气中扩散，精神系丧尸直接把首要目标对准宁玉，本来围绕在前方车辆的高级丧尸蓦地跳向她。 宁玉站定在车前，一根细细的冰柱立在地上。 “一。”她在心里默念。 冰柱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寒冰快速生长，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二。” 路面被寒冰覆盖了薄薄的一层，与此同时，第一只高级丧尸黑臭的脚掌踩上洁白的冰面。 “三。” 丧尸的骨爪在她的身前三十厘米处停止，一座完美的冰雕立于她的身前。 她越过挡路的冰雕，一步一步向江媛媛的车辆靠近，每一步的移动都会让脚下的冰面往前生长，而每一只试图攻击她的丧尸在踏上她的领地的瞬间便会被冻住。 宁玉很快进入精神系丧尸的攻击范围，预料中的刺痛从前额传来，烦躁和恐惧的情绪如同蚀骨之蚁爬上她的大脑。 身体骤然失去控制，宁玉的双手下意识地撑着冰柱，稳住摔倒的身形。 深色的路面上，寒冰的生长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向外扩张。 丧尸凭借本能察觉到宁玉的顽强，更多的精神力凝聚起来向她的大脑发起轰击。 “呼——”走在寒冰中的宁玉沉沉呼出一口气，温暖的汗水落在冰面上瞬间凝结。 被精神力攻击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努力抑制脑子里乱蹦的情绪和疼痛，还要集中注意力反击向她袭来的高级丧尸。 而江媛媛更加不好受，她本来和丧尸等阶相同，但是由于疏忽陷入被动，更加糟糕的是，车子里的队友也被影响了，她反应过来尽力护住了队友的意识，却无法让他们从危险中脱身。 这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分散丧尸的精神力，而作为唯一的三阶异能者，宁玉受到的影响在理论上比其他人更少，由她亲自吸引丧尸的注意力是最合适的。 第一辆车的后车灯重新亮起，宁玉眯了眯眼，她的寒冰也逐渐接近那只精神系丧尸，然而，这只丧尸居然跑了。 它命令了周围的丧尸挡住何菀宁的藤蔓，找到片刻的机会便往远处跑了。 宁玉无奈，只能配合藤蔓解决掉那些小喽啰之后，收回对寒冰的控制。 “601，上车。”易江把车调头，撞碎几座冰雕开过来，“604他们已经摆脱丧尸的精神力干扰。” 宁玉快步上车，立即拿出手机说：“开车跟上，606查看它的位置。” 她刚说完，便发现群里的上一条正是卫祈发送的内容相同的消息。 “我也感知到那狗东西跑了，所以和队长说了。”何菀宁递给她一张手帕。 “嗯。”宁玉接过手帕，这时手机弹出群通话请求，她便点了进去。 “你们怎么样？”杜章言略显疲惫的声音通过手机在车里响起。 “现在没问题。”卫祈揉了揉眉心。 “一点钟方向，距离四十米。”江媛媛说。 “收到，在接近。”何菀宁聚精会神地释放异能。 拐进丧尸所在的街道之后，易江踩下油门，距离快速拉近。 “靠右，两点钟方向，二十七米左右。” “好嘞。”何菀宁舔舔唇。 私家车的前置灯打开直射之后，隐隐约约能照到丧尸的身影，再借助江媛媛的指挥，她准确追索到丧尸的位置。 几乎是藤蔓刺穿精神系丧尸的同时，江媛媛在另一辆车上惊异地说，“有另一只丧尸在靠近。” “报位置。”卫祈说。 易江将车停在精神系丧尸的尸体边，何菀宁的藤蔓正好找到隐藏在丧尸胸腹之间的水晶。 “搞定。”何菀宁用手帕把水晶表面的污垢擦干净，一颗透明无色的精神系异能水晶便躺在她的手里。 “十一点钟方向，三阶冰系，距离一百七十米。”江媛媛说。 宁玉的神色一怔。 第三十六章 粮食基地 “先去粮食基地。”卫祈看了一眼易江，后者立即踩下油门。 “哎？”何菀宁不解地皱起小脸。 “丧尸感知异能者的距离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远，它不会放弃对我们的追捕的。”宁玉轻声解释，“就怕接下来还有丧尸在路上等着我们，所以先走为妙。” “还要想办法另找一辆车。”易江补充说。 何菀宁看了看冰制的挡风玻璃，虽然宁玉特意给他留了一个小窗似的缺口，但是迎面而来的寒气怎么看都有点磕碜。 “估计我们这的车头也得看看有没有故障。”杜章言在手机另一头说道。 低速行驶时的碰撞并没有给车辆造成很严重的损坏，但是保不准开着开着就歇火了。 “有些可惜啊。”何菀宁低头摩挲手里的精神系水晶。 她心里也知道，一只二阶的精神系丧尸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若南溪县里还有其他异能丧尸正在围攻而来，他们肯定要付出代价才能离开。 可冰系异能比精神系还少见，她又替宁玉可惜。 在她身边坐着的宁玉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在想什么。 何菀宁感觉到自己的手肘被人推了推，转头一看，宁玉递给她一根冰制的小糖葫芦串。 她纠结的小表情立马消失无踪，伸手收下，连同异能水晶一起握在手里把玩。 车辆在寂静的夜里穿过城北区，前往西北郊区的粮食基地。 “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第三只异能丧尸，但是不排除有精神系丧尸可以躲避我的精神力探查。另外，没有察觉到游荡在外的活人。” “辛苦了，下车。”卫祈伸手关掉群语音，一看手机还剩三分之二的电量。 他们一行人乔装前往南平基地，自然要装得像一些。 南溪县地理位置靠近np市，保不准有其他异能者前来寻找物资，所以他们早早地把手表、通讯器等军用设备都已经放进行李包，并找了个居民房藏匿起来。 “车头有变形，车灯坏了一个，不知道还能开多久。”覃晨毅和杜章言用手机灯光看了看车头，然后关闭手机闪光灯，转身跟上队友的步伐。 “会不会有精神系异能者已经发现我们了？”何菀宁低声问。 “不会，如果有活人出现，我也会第一时间发现他，除非他们是在封闭的空间里。”江媛媛回答，“封闭的建筑中，精神力进不去，但也出不来。” 他们前后互相警惕着，往粮食基地靠近。 江媛媛如同黑夜里的雷达，一直注意着周围环境的情况。 “到了。”宁玉弯腰用手机光线查看门锁上的血迹，“应该有人来过，密码锁被人砸坏了，但是推不开。” 卫祈用灯照向围墙上的铁丝网，“603，拿灯。” “好嘞。”易江意会，用手机灯光照着铁丝网。 卫祈则是一个短促的助跑之后，跳上围墙，双掌覆上金属外壳的瞬间立即抓住铁丝网。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便用自己的金属刀剪断了两条铁丝。 “手机。”他对易江说。 卫祈把手机扔上去，他用后置灯粗略地查看围墙后的环境。 “上来。”他一跃跳下墙后。 其他人依次越过围墙，翻越三米板在军队里只是最普通的训练。 等他们都进去之后，宁玉稍作犹豫，在墙根变了个半米高的冰块，略显笨拙地翻过围墙。 “咯吱——” 裴湘拿灯照脚下，是一块黑色的脆骨头。 “可能有人。”江媛媛低声说。 能杀死丧尸的除了子弹，就只有异能，而这里又是储藏粮食的基地，似乎有人驻守也不算意外。 裴湘捏了一把金属刀在手里，他们的枪支弹药都和行李包一起扔在居民楼了，并没有带来这里。 “直接去a仓。”卫祈说。 指挥部给的主要任务是探查南平基地，粮仓储备情况倒是顺带看看，所以他们并没有打算在此过夜。 众人早已将粮食基地的平面图熟记于心，动作迅速地找到a仓的位置。 与大门不同的是，粮仓的门锁是电子锁和预备钥匙锁的配置。 “电子锁没电了，钥匙孔有堵塞物，我试试能不能弄好。”裴湘捏着一根细细的金属丝，慢慢戳进锁孔的缝隙中。 一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裴湘看了一眼卫祈。 卫祈握着一把尖刀后退两步等在门的一侧，其他人亦是提起精神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裴湘打了个手势，抓着门锁便把大门往外拉开，几乎同一时间，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橙红色的火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 “二阶火系。”江媛媛也立即获得准确信息。 覃晨毅的土墙瞬间拔地而起，将火焰堵在粮仓之中。 “什么人！”门后传来一声惊惧的呵斥，“你们敢乱来，我就引爆这座粮仓！” “有把握吗？”卫祈看了一眼江媛媛。 “可以。”江媛媛毫不犹豫地说。 “你先说你是谁？”杜章言配合地开口。 “你们先说！”里面的人似乎比较急躁，“我数到三——啊！” 门外的裴湘立即把门全部拉开，何菀宁的藤蔓也马上缠住此人的双腿。 前后不过三秒，卫祈等人便顺利进入粮仓中。 “说，名字、身份，以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裴湘把灯光对准男子的呆滞无神的脸庞，等待他说出实话。 “我是任昌，我，我是……”男子突然消声，脸色出现几分清明。 “有人在靠近。”江媛媛收回了对他的精神控制，转而向四周扩散，“一男一女，普通人。” 粮仓内很安静，除了他们这处有手机作为照明，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一片。 “你，你们——”任昌的意识在挣扎中恢复清醒，刚想破口大骂，肩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嘘。”宁玉面色如常地说，“让你的同伴出来。” 冰冷的寒意从她所碰到的左肩迅速传遍全身，任昌很快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无法动弹，霸道的寒意透过牛仔裤刺入他的骨髓。 “十二点钟方向，距离三十四米，身高一米七六的男生和身高一米六八的女生。”江媛媛缓缓说她所感知到的信息，“能走就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你们是什么人？”任昌额头上冷汗直冒，不仅是因为恐惧，还因为双腿上寒冰的束缚。 即使他一直催动异能想要融化这些冰块，但是寒冰始终牢牢固定在他的腿上。冰块融化之后形成大量的水液浸湿他的裤腿，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并不好受。 “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火苗融化速度赶不上她的寒冰凝结速度。”何菀宁看他嘴唇都发白了，便好心提醒道。 在绝对的境界差异面前，所谓的系别克制并不那么容易实现，反而会弄巧成拙。 何菀宁表示长知识了。 “再说一遍，我们不会伤害普通人。”卫祈低沉的声音再次重复刚才的话，“我希望你们自己过来，而不是我让朋友用藤蔓绑过来。” “我们，我们过来。”开口的是男人的声音。 两人从黑暗的角落中慢慢走出来。 “我叫曲亦恒，我们就是南平大学的学生，家里就住在南溪。” “我，我是李婷，我们是同学。” 宁玉仔细瞧了瞧三人的衣着，任昌的衣服算是比较干净，但是这两人的衣服就算得上邋遢了。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大概呆了多久？”杜章言问。 “我们暑假回家的。”曲亦恒低声回答。 “对，就是七月份的时候丧尸潮蔓延到np市，我们刚好还在南溪。”李婷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黑白分明的眼睛紧张不安地转动。 “当时是南溪附近的村庄有了丧尸，我们搭车一起回校，但是经过这里的时候就遭到袭击。巴士上的人有一半感染了丧尸，也有些人是被异种咬了。” 曲亦恒还算镇定，缓缓说出当时的情况，“我们三个一路逃到粮食基地，逃进粮食仓里，但是没想到任昌感染了异种，不久后昏迷，但是电力中断之后我们没办法从里面打开电子锁，所以只能听天由命。” 江媛媛看了一眼任昌，“他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任昌用力点头，“三天后我就醒了，我们身上带的零食和水所剩无几，这时我发现我的异能之后，便开始利用异能就地取材做了不少热食。” “这就是你异能进阶的原因？”易江像是琢磨了一会，然后对何菀宁说，“要不你也试试变几个蔬菜出来，吃饭和进阶两不误。” “去去去。”何菀宁表示嫌弃。 气氛像是有所缓解，宁玉顺势解除寒冰的束缚，让他恢复自由。 “抱歉，我们也是一路赶来，所以不得不多有防备。”江媛媛率先解释道。 “额，理解理解。”任昌舔舔唇，看了一眼围在他身边的六个人，“你们要去哪？” “南平基地。”裴湘看了一眼手机的电量，“电快不够了，我们得拿点物资就走了。” “等等。”李婷突然出声。 她看到几人的目光都转向她，不禁有些踌躇，“我……我们也可以跟着去吗？” 第三十七章 同路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两秒，江媛媛看起来有些为难地说：“可是，我们也只有两辆私家车。” “……我们可以，可以去找那辆巴士。”李婷双手紧紧攥着曲亦恒的袖子，斟酌地说，“毕竟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再过一月便是冬季，降水变少之后我们纵有火异能，也没办法烧出可饮用水。” 裴湘给卫祈递了个眼神，转而又问她，“你们知道南平基地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但是你们既然成群结队赶往那里，应该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曲亦恒也开口了，比起李婷，他的神情更加镇定一些。 “你呢？”何菀宁戳了戳任昌。 任昌似是瞧了一眼李婷和曲亦恒，“如果巴士还在的话，我也去。” “你们还记得巴士的位置吗？”易江问。 “记得，从这里出去遇到的国道就是去往南平的，巴士便是在那个路口往前不远处被袭击的。”曲亦恒答道。 “差不多三百米，我们可以直接开车过去。”杜章言爽快地说，“怎么样？走不走？” “走呗。”覃晨毅推了裴湘一下，径直往外走去。 “你们去开车，我和阿祈去拿点粮食。”裴湘挑挑眉，又看了一眼任昌他们，“你们也跟上去，都是逃难的人，没什么见外的。” 他和卫祈一同走到仓库深处，发现了一些水杯、塑料袋等杂物。 “这里。”裴湘用手机灯光照向仓库的一处墙角，三两下把盖在上面的大米袋子移开，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很久之前的血。” “他们撒了谎。”卫祈在另一处角落看到某些不可描述的排泄物，没看出什么可疑的痕迹后便皱眉走开。 “反正南平近了，带上三个人也无妨，毕竟他们比我们更像逃难者不是？”裴湘利落地扛起一袋米。 两人与队友汇合的时候，其他人正借助宁玉的寒冰翻越围墙。 “小心。”宁玉伸手扶了一下李婷。 “谢谢。”她轻声道谢。 第一次踩踏这种完全冰制的阶梯，如果不是状况不允许，她可能会想像电影里的冰雪女王一样转起她的裙摆。 “湘子，你和阿祈谁更轻一点？”覃晨毅坐在墙头上问道。 “怎么问这个？”裴湘把米袋递给他。 “第二辆车要超载搭乘六个人，万一找不到巴士，那可是要搭一路的。”覃晨毅一边说着，一边把米袋递给墙下的杜章言。 “我都行。”裴湘说。 墙的另一边，何菀宁又用手机灯照了照基地大门，“小玉，你有没有发现个奇怪的地方？” “怎么？”宁玉应声看过去。 “如果是从丧尸袭击中逃出路过这里的人，他打不开密码锁很正常，直接跑走找其他藏身之处就好了，但是他为什么要砸了这个锁呢？” 宁玉挑眉，“或许是高级丧尸砸的呢？” “……有可能。”何菀宁状似认可地止住了话题。 江媛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婷紧靠着曲亦恒的背影。 “上车。”杜章言朗声道。 卫祈等江媛媛她们都上车之后帮忙把门关好，“我坐后备箱上。” “嘿，是不是金属系可以随便改造车辆？”何菀宁颇感兴趣地说。 “改造是一次性的，就像阿玉的寒冰，只能控制生长，却无法让它融化。”江媛媛解释说。 “保不准以后更高阶的异能可以。”宁玉没有否认她的话。 车辆发动，很快离开粮食基地的范围。 “我们来的时候，媛媛有没有发现那辆巴士？” “我只能探查两百米范围内的东西。”江媛媛揪了她的脸，“再等等，说不定前面就是了。” “都已经十点了……哎，裴湘他们的车停下了。” 卫祈从后备箱上跳下来，敲了敲车窗示意她们下车，“把水和汽油带过去。” “车还能用。”裴湘从巴士的窗口里探出一个头，“都带东西上来。” “别忘了拿水杯。”杜章言提醒道，像水壶之类的必备品他们并没有连同武器一起扔在居民楼里。 “怎么？你要给我们煮粥吃？”江媛媛打趣他。 “也不是不行。”杜章言摸着下巴说。 “谢了。”宁玉干脆地把她水杯递给他。 “谢谢啦。”何菀宁照做，屁颠颠地跟着宁玉上了车。 “嘿，真会给我找活干。”杜章言无奈地摇头。 “还算干净。”江媛媛用精神力把座位上的一块手骨扔出窗外。 “郊区地段，丧尸的数量也不是很多。”何菀宁用藤蔓把一些地上的残肢腐肉从前门扫出去，“估计是几个没逃出车子就丧命的人。” “先扶好，准备开车了。”覃晨毅坐上驾驶位。 车辆缓缓启动，沿着国道向南平进发。 “能坐吗？不然坐这个。”裴湘三两下变出一个简易的金属小板凳，递给江媛媛。 “湘子，我也要一个。”捧着几个水壶的杜章言说。 “队——对了，阿祈，你不也是金属系吗？你也弄几个。”何菀宁接收到自家队长的目光，无辜地眨眨眼。 “拿去。”卫祈依葫芦画瓢做了两个板凳递给她。 “阿祈真好。”何菀宁接过来，转头就递给李婷，“给你和他的。” “多谢了。”李婷感激地说。 她和曲亦恒是唯二的普通人，进到车里更加拘束，生怕不小心蹭到那些腐烂的皮肉而感染丧尸病毒。 “你们在粮食基地待了两月？”裴湘做出最后一张小板凳递给任昌。 “对，七月二十六日。”任昌想了想，“应该是两月有余。” “除了我们之外，没遇上其他人？”裴湘随意地问道。 “没有，我们一直躲在仓库里。”他回答。 “那真得闷死个人，喝水都是个问题。”何菀宁把玩着手里的藤条。 任昌苦笑一声，“我们是用鞋绳一条一条绑在一起，然后下雨天爬上排气窗口，把水壶吊在墙外。幸好南溪的夏秋季节降水还算多，不至于渴死。” 何菀宁轻轻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你们都是异能者吗？”李婷坐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走道上，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都是异能者。”易江坐在裴湘身旁，替众人回答道，“我们这四个是南施县的老乡，他们那四个与我们是在南埔县遇到的。” “我们还顺道从手机零售店拿了几部手机，用私家车充电开机之后才知道南平也沦陷了，不过异能者们建立了一个基地，于是我们便在路上合伙赶来南平。”裴湘接着把话说圆了。 “你们知道从南溪去南平还有多久的路程吗？”江媛媛收回精神力探查，也加入他们的对话。 “巴士比私家车慢一下，应该接近两个小时。”曲亦恒说。 “这辆车的油箱是满的。”覃晨毅拿了仅存的两袋面包过来，“就怕路障多了耽误时间，如果你们累了就吃点东西歇会，不出意外的话一点多应该到了。” “章言的粥呢？他二阶火系够不够火力？”何菀宁百聊无赖地问。 “快好了，就是没有油盐，估计你喝不下几口。”杜章言举起她的水杯晃了晃。 “那算了，媛媛，小玉，我们去后排坐着睡一会。”何菀宁拉起宁玉往车厢里的最后一排的走道那走去，“你们大男人聊天不要打扰我们睡觉。” 宁玉无奈地任她拉走，江媛媛也顺从地跟着。 “她性格就这样。”易江把面包递给任昌。 “小婷，我去前面听听他们聊什么，你在这乖。”曲亦恒低声和李婷说道，松开她的手，起身往车厢前部走。 “小婷。”何菀宁把小板凳大大咧咧地放在走道上，朝李婷可爱一笑，宁玉和江媛媛依次坐在她身边。 “嗯……”李婷与她对视一眼便躲开了视线。 “他是你男朋友吗？”何菀宁一脸无害地问。 “他不是。”李婷不自然地把双腿往后缩，依旧不敢看她们。 江媛媛把随身带的矿泉水瓶递给她，“在粮仓里估计经常缺水，你要不要喝点补一补？” “谢谢。”李婷喝了一小口之后又递回去，视线却终于敢往上抬了。 “要不要吃点面包？”江媛媛又问。 “不用……我没胃口。”她抿了抿唇，“我可以知道你们是什么异能吗？” “我木系，小玉冰系，媛媛精神系。”何菀宁皱了皱鼻子，一手打开手机后置灯，“是不是有什么腐烂的味啊？” “啊？”李婷无措地站起来。 她和曲亦恒手上也没什么照明的东西，一上车就缩在走道末端，还真没检查过有什么东西。 “这是……头发？”何菀宁用手机灯照着，一边用藤蔓从后排椅子下拖出来一坨黑漆的毛发。 “啊！”李婷突然尖叫了一声，慌不择路地推开宁玉和江媛媛，一把抱住曲亦恒。 “哎？别怕呀，就是头发嘛。”何菀宁无辜地回头与几个男人对视。 “潘坤，救我，救我……”李婷在曲亦恒怀里低泣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仍然不敢往何菀宁的方向看。 “潘坤？”覃晨毅略显疑惑地看向曲亦恒。 “潘坤应该是她的男朋友，那天他没有从巴士里逃出来，可能她心里有阴影。”曲亦恒比李婷高了不少，双臂牢牢圈住她，神情惋惜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宁玉与何菀宁对视一眼，藤条一挥，便把那坨带着头皮的长发扔向路边。 有了这出小插曲，李婷也不再和她们坐在一起，而是小鸟依人地靠在曲亦恒怀里。 易江他们稍作调整，又继续刚才的谈话。 何菀宁看了一眼曲亦恒布满灰尘和污垢的外衣，又看了一眼任昌身上算得上整洁的衬衫，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把曲亦恒认成自己的男朋友。 “小玉。”何菀宁刚出声就被宁玉抬手止住。 “媛媛睡着了。”宁玉压低了声音说。 何菀宁看向她的身侧，江媛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宁玉的肩膀沉沉入睡。 今天她一路上都在使用精神力探查，想必是几人中最为辛苦的，而精神力的补充又不同其他异能，一般情况下消耗过度便会陷入沉睡。 何菀宁把屁股下的小板凳挪了挪，趴在宁玉的腿上开始休息。 宁玉却是没什么困意，她一手划开手机里的群聊，点开卫祈最新转发过来的文件——南平亿利门锁有限公司的产品备案。 任昌他们分明可以从粮仓里出来，李婷为什么要撒谎？ 巴士平稳地驶向np市市区，期间卫祈他们下车清理了道路上的障碍，浪费了不少时间。 终于在深夜一点半的时候，巴士驶入了np市市区的范围。 “丧尸密度很高。”江媛媛在半小时前醒来之后便继续她的精神力探查，“已经有大量丧尸往我们这里靠近。” 话音刚落，巴士的车头便撞上两只低级丧尸。 黑臭的软肉挡住了一部分车灯的光线，让裴湘的眉头耸起。 “亦恒，怎么办？”李婷一动不动地抱紧曲亦恒。 “大量的丧尸围城。”江媛媛与卫祈对视，“我们贸然进入很容易被当成丧尸的靶子。” “要不我们先离远点做做准备？”任昌摸了摸鼻子。 “嘭——” 一只高级丧尸整个身子都撞上巴士的玻璃窗，吓得李婷尖叫一声又开始哭了起来。 “硬闯。”卫祈看了一眼杜章言，后者立即代替裴湘驾驶车辆。 卫祈把手机闪光灯调到求救模式，放在挡风窗上，同一时间，几十柄金属刀从车辆四面突刺而出。 何菀宁越过众人走到最前方的车窗，拉开一条缝隙，两条细长的藤蔓便顺着车体表面生长到挡风玻璃前，把挡住视线和车灯的脏东西都清理掉。 巴士的速度拉到最大，遇到的丧尸也越来越多，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断肢残骨砸在车窗上，车窗的缝隙都开始慢慢渗进一点点腐臭的汁水。 宁玉也站了起来，心念一动，所有的车窗立即被寒冰填封。 任昌咽了咽口水，往曲亦恒的位置靠过去，“南平基地没有人出来接应吗？” “南平基地那边说要我们自己开路，靠近了金属围墙之后他们就会打开入口。”易江解释。 “这条路应该是np市的兴意区。”曲亦恒说。 “还有起码八公里的距离才到他们那个基地。”覃晨毅看了看手机的消息，“他们居然不提前和我们说今天有丧尸围城。” “有异能丧尸在靠近，东北方向，二阶植物系。” 第三十八章 NP市 “植物系？”何菀宁的眼神亮起。 卫祈斜睨她一眼，“赶路要紧。” 在巴士的最高速度下，高级丧尸都不一定能追上他们，更别说异能丧尸了，所以即使遇到等阶合适的丧尸，在保证驾驶安全的前提下，卫祈不会让杜章言降下车速。 “有路障。” “扶稳。”杜章言和江媛媛同时出声，前者迅速转动方向盘，车辆猛地向右转，拐入另一条街道。 “我害怕……”李婷紧紧抱着曲亦恒。 “没事没事，我在。”曲亦恒低头安慰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南溪县的河流流经np市市区，将兴意区与兴安区划界隔开，这条路并不通往跨河大桥。” “你看看他们给的地址。”覃晨毅打开手机的短信信箱递给他，“南平基地的人给了地址，但我们几个都没来过np市几次，只知道大概距离，却不懂分辨具体的街道。” “兴安区的商阳大厦。”曲亦恒又看了一眼车窗外被车灯扫到的路牌，“这条路直行到下个路口右拐，之后一直往前就是意安桥，过桥之后继续直走就进入商阳大厦为中心的商业区。” “正前方，二阶火系异能丧尸。”江媛媛打断他们的对话。 杜章言应声打转方向盘，车头拐向右边的道路。 “吱——” 一侧的玻璃外传来刺耳的刮擦声，宁玉用来封住窗口的薄冰被刮下三道一指粗的空隙。 高级丧尸的冲撞越来越密集，这辆巴士如同滴入油锅里的水，一下把整个城市的丧尸群炸开了。 “三阶金属系丧尸，做好准备。” 众人的脸色更加严肃。 “来车头这里。”卫祈说。 在他们的预想中，最棘手的异能丧尸应该是金属系和精神系。 精神系可以干扰江媛媛的判断和其他人的神志，而金属系则可以远程改造车辆的金属外壳，同样不得不防。 果然，宁玉几人刚走到车头部位，下一秒一根半人高的金属锥突然从他们之前站着的地方的车厢顶部刺出。 “别怕。”曲亦恒出声安抚着李婷的情绪，眼神却在卫祈和裴湘之间徘徊。 两人看上去没有动作，实际上他们正催动异能控制住车辆的车头部分和底盘中的金属元素，他们的等阶比丧尸低一级，但是胜在人多。 车厢中部的金属锥越来越多，可以想象若没有一定的防御手段，正常人置于其中，早就被扎成串串。 “准备到桥上了。”何菀宁说。 藤蔓一直努力清扫着车灯上的污垢，让他们得以辨认前方的路况——跨河大桥上的道路中横亘着几辆废弃的私家车。 “甩掉了吗？”任昌紧张地问，他看到车厢里已经不再生长出那些锋利的金属了。 “甩掉了。”江媛媛也松了口气。 车轮碾过人行道，快速向意安桥靠近。 “上桥了，桥上总不会还有丧尸——啊你！”任昌的话都没说完，李婷突然面色狰狞地将他推倒在地，“你，你干什么？” “小婷……”曲亦恒探身想拉住她，身形顿了一瞬却反手袭向另一边的何菀宁。 何菀宁后退两步躲开，这两人的异常迅速让他们心生警惕，然而，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制举动，车辆突然失控地撞向旁边的私家车。 “三阶精神系！”江媛媛的喊声被车辆撞击声盖过，但是第六小队的人多少也明白了情况。 异能丧尸首先袭击了最弱的两人，然后同时向其他人发动精神力侵袭。 这一次不是江媛媛先手后手的问题，而是无法弥补的等阶差距导致她只护住了最近的三人。 “章言。”被精神力护住的裴湘立马上前制住杜章言，一脚踩下刹车，但车头前的私家车已经被顶到人行道上，甚至把桥边护栏也撞断了几根。 “得罪了。”何菀宁几十根藤蔓从地上长出，把车里受影响的其他人都束缚住。 车子外的丧尸蜂拥而上，车窗上的寒冰被击碎，宁玉用手机照过去，只看得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低级丧尸。 “位置。”她说。 “八点钟，十三米。”江媛媛立即应道。 手机灯光随之移转，对准一群腐烂过度的丧尸，在脑海中大致估算范围之后，宁玉拉开车窗的一条缝隙，寒冰从她的手上开始蔓延，顺着车辆的外壳落在地上，然后迅速接近精神系丧尸的位置。 宁玉感觉到大脑前额逐渐明显的刺痛，依旧操控着寒冰延伸向异能丧尸所在的位置。 但是它察觉到了危险，已经开始逃离。 十四米，十五米，这已经是三阶精神系的最远攻击距离了，它集中起所有的精神力，对那个妨碍它的精神系异能者施加最后一次攻击。 “媛媛！”何菀宁惊呼一声，扶住摔倒的江媛媛。 宁玉一下把车窗拉开，猫身跳了出去。 全身的异能都被调动起来，寒冰的生长速度加快，将方圆二十几米的范围都纳入寒冰的统治中，包括那只反向逃离的精神系丧尸。 “咔嚓。” 宁玉用冰刀戳断丧尸的胸腔，挑出那颗透明的水晶。 “阿玉。”卫祈在车上叫她。 桥梁两端不断有丧尸涌上来，他们已经从精神力的控制中解脱，自然要赶紧离开。 宁玉呼出一口冷气，转身跑回巴士旁。 “媛媛怎么样？”她从车窗翻进来，把水晶递给易江。 裴湘踩下油门，车辆恢复前进。 “丧尸最后放弃对我们的控制，转而给了她全力一击。”易江将江媛媛的身子放在金属凳上，接过异能水晶，“唯一幸运的是，我能感觉到她的异能在恢复。” 宁玉瞧了一眼瑟缩在车门旁边的李婷三人，没有再说话。 他们接下来遇到的异能丧尸都是三阶，虽然没有金属系和精神系那么骇人，但依旧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快到了。”曲亦恒提醒道。 “嗯。”宁玉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帮裴湘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另一边，易江在给何菀宁恢复异能。 他们先后遭遇了两只三阶植物系和一只三阶土系，前者将车顶和车玻璃砸个稀碎，后者用土墙砸烂了一个车灯。 坐在驾驶位的裴湘首当其冲，被掉落的碎玻璃划伤了脸和手臂，易江已经为他做了治疗，但一些较深的伤口还需包扎防止感染。 这辆巴士经过卫祈的修修补补，几乎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南平基地的人说看到我们了。”何菀宁欣喜地说。 “他们会开门吗？”任昌担忧地问。 “不一定是开门。”易江给裴湘的脑袋绑个蝴蝶结。 第六小队在之前就已经和南平基地有交涉，在得知他们的整体实力之后，他们答应得很快。 “是让我们开车到商阳大厦正门下，然后借助绳梯上去。”何菀宁把对话框的内容复述一遍。 “那掉下来怎么办？”李婷弱弱地问。 “那就喂丧尸呗。”覃晨毅撇撇嘴，“他们说丧尸围城出现之后，金属墙已经被封了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没有留下出入的大门。” “唯一庆幸的是，np市的丧尸的最高等阶是三阶，并且划分领地之后并不会同时出现和狩猎。”易江走到卫祈身边，开始给他回复异能。 “好像到了。” “应该是到了。”何菀宁用手机灯光往上照，果然看到三楼窗口挂着绳梯的一端，“差不多十八米的高度，比三阶植物系的藤蔓还高。” “十八米？”任昌吞了吞口水。 其他人没理他，杜章言踹开充当挡风玻璃的冰墙，跳上车头。 “上去。”卫祈对他们三个说。 曲亦恒扶着李婷也爬上车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白色的寒冰以巴士为中心向外扩散，将周围的一切冻结成冰。 “别看了，快抓绳梯。”杜章言拍了拍愣怔的李婷。 “把媛媛放在我背上。”卫祈对易江说，却见宁玉从车里跳出来，“你去哪？” “有三阶水系。”宁玉皱眉说，她感觉到她的寒冰正被其他力量腐蚀，这让她想起来了曾经遇到过的水系丧尸，她不敢掉以轻心，便从车里出来，让自己的异能施展得更顺利。 “真疼。”裴湘也爬上了绳梯，“上面的，动作快点。” 由于绳梯的承重有限，现在只有三个人爬了上去。 “这边还有个梯子。”大厦上的人喊道，把另一个绳梯放了下来。 “还是个现做的。”易江拽了拽这条藤蔓做的梯子，“任昌，你先上去。” “阿祈，好了。”何菀宁用自己的藤蔓把江媛媛绑在卫祈身后，帮助他爬上绳梯。 她回头一看，宁玉的寒冰已经被侵蚀了一部分，几十只丧尸正簇拥着向他们移动而来。 “我断后。”宁玉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你想抓住那只水系丧尸？”覃晨毅也跳下来，眨眼间，一堵两米高的围墙便将这些进入宁玉攻击范围的丧尸与外围的那些隔断。 “对的。”宁玉集中精神，一只一只地将丧尸冰冻起来。 和这只三阶水系丧尸暗戳戳地较劲了几回之后，她发现她冰冻的速度可比它腐蚀的速度快多了。 “找到了。”宁玉笃定地说。 当寒冰试图攻击丧尸堆的某一只丧尸时，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丧尸身上流出大量的黑绿色液体，将靠近它的冰块腐蚀掉，这是三阶水系无疑。 宁玉异能发力，将其他无关的低级丧尸冰封，开始集中力量对付那只水系丧尸。 丧尸察觉到致命的危险，停下往前移动的身躯，但宁玉岂会放过送上来的水晶，她主动追上丧尸，将长长的冰锥刺入它的体内。 “到手。”宁玉剥离出浅蓝色的异能水晶，颇为满足地返回车上。 “三阶冰系？”大厦上的一些人密切注视着她的举动，“不愧是最稀有的异能之一，领域控制和范围杀伤都不逊色。” “所以一定要拉到我们的阵营。” “那是必然。” 何菀宁冷得搓了搓手，“宁小玉，以后跟你出门作战必须带羽绒服了。” “别调侃了，快上去。”宁玉有了意外收获之后，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她最后一个爬上绳梯，从大厦三楼的窗口一跃而入。 “南平基地欢迎你们。”一位中年男子咧着温和的微笑，直直地走向宁玉。 宁玉扬起五官，将领头者的气场撑起。 “有劳了。”她伸手与他相握。 第三十九章 新层主 “名字。” “张岩，弓长张，山石岩。”杜章言不假思索地说。 “异能。” “二阶火系。”他回答，“还有一位二阶精神系异能者受伤仍在昏迷，她叫陆媛媛。” “你们把她独自留在十三层？”登记人员笔尖一顿，抬眼看他。 “有什么问题？”他反问。 宁玉他们同样把目光看向这边。 “没什么。”登记的工作人员随意地说，“孔先生昨晚已经把十三层的钥匙给你们了，你就是十三层的直接管理人。” 宁玉点点头，转而想到，“我们这还有两位普通人，他们需要登记吗？” “普通人？我怎么记得你们这批都是异能者？” “在南溪遇到的，顺路一起带来了。” 登记人员瞧了瞧没说过话的李婷和曲亦恒，“哦，那去隔壁房间登记。” “多谢。” 宁玉作为默认的带头人，便主动领着李婷两人去登记。 “还要一位异能者？”办公室里传出她疑惑的声音。 “我们这早有规矩，一位异能者只能携带一位非异能者进入，除非，你是三阶异能者，或者你无偿上交一枚三阶水晶。” 李婷和曲亦恒同时看向宁玉，他们和第六小队才认识不到一天，如果宁玉或者其他队员不愿意携带他们的名额登记，那么李婷或者曲亦恒中的一人就只能离开。 “把他们登记为我携带进入的，有什么后果吗？” “能有什么后果？就是你得管着他们呗。”登记人员撇撇嘴，“通俗点就是你得罩着他，出了事你也得出面。” 宁玉懂了，转而问李婷，“你们需要任昌进来还是我直接帮你们登记？” 李婷咬咬唇，“嗯……你可以直接登记吗？” 早在粮食基地她就发现宁玉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任昌，而任昌又是他们所说的二阶火系异能者，如此说来，宁玉的等阶肯定更高，比任昌更有价值。 宁玉看向曲亦恒，他也表示没意见。 “那就麻烦把他们都登记在我的名额里。” “你三阶？”登记人员手上的笔一顿，“是昨晚上来的三阶冰系？” “嗯，宁晓郁，我的名字。”宁玉一边解释，一边递上她的身份牌。 “那没事了。”登记人员刷刷写完登记簿的格子，“你选择让他们跟你一起住在居住区还是安排到后勤劳动区？” 她还没问出来，李婷已经瘪了嘴，“宁小姐，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宁玉微微挑眉，“可以。” “登记好了。” 宁玉先一步出来，看到其他人还在走廊里站着等他们，“两个人跟我去领食物，剩下的人去领生活用品。” “走。”裴湘站了出来，卫祈紧随其后。 从商阳大厦走出来就是一条步行街，末世前，这条步行街是np市有名的购物天堂，而如今被金属墙与错落的高楼围成一片不大不小的安全区，这便是南平异能基地的全部范围。 “易江回去了？”宁玉走在两人中间。 “嗯，还有何菀宁。”卫祈低声回答。 登记时，工作人员对于他们把江媛媛独自留在十三层的反应显然不寻常。虽然所谓的钥匙已经掌握在宁玉的手中，但是在异能基地，常见的锁头根本挡不住金属系和冰系异能者。 卫祈他们马上想到这一点，于是在宁玉带着李婷和曲亦恒登记的时候，易江和何菀宁便找了借口离开。 之前使用的手机已经被强行收缴，不过他们已经提前清理一些重要文件，只留下无关紧要的内容。 现在要进行的第二步计划就是探查清楚南平基地的实力和运行模式，可作为精神系的江媛媛被三阶丧尸全力攻击之后，一直陷入昏睡，所以只能暂时搁置。 “手机还是要想办法拿回来，或者找其他的途径把消息发出去。”裴湘说话的同时，眼神上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那可能有些困难。”宁玉回忆着孔南行单独与她谈话时的内容，“手机等沟通工具全部被委员会管控着，就算是三阶异能者也不能随意获得。” “这里最高阶也就是三阶了，连你也不能有保留一部手机，真是规矩多。”裴湘说。 “三阶异能者有什么特权？”卫祈挑了另一个重点问。 “可以附带两位普通人的居留名额，可以独立拥有居住区的一层楼，并管理居住在这层楼的其他等阶异能者，可以领取最好且最高份额的食物和其他物资，以及，拥有参选基地管理委员会的权利。” 裴湘来了兴趣，“那有没有什么义务？” 宁玉如实回答，“首先是和其他异能者一样，需要听从委员会的命令。其次，每周都要上交一定量的物资和异能水晶。” “意思是还得出去找物资？” “对，一般是由层主带领他所管理的异能者集体出动，最后所得的物资里，一半的份额记在层主名下，另一半按照二阶和一阶的参与人数比例分掉。” “啧，有点东西。”裴湘眼里流露一些赞赏之色，“三阶异能者有固定份额之后，不论参与的二阶一阶有多少，他的特权都绝对稳定，而其他等阶的人的份额有浮动，则会刺激他们更加积极地寻找物资。” “对的，三阶异能者每次出任务必然要领头，因此不用担心他们的积极性，反而是人数更多的二阶、一阶可能会有人滥竽充数。” “居住区由酒店改造，分部在另一栋商业楼的五到十八层，这意味着你之前的八层楼都有归属。” 宁玉点点头，“但也不排除有些亲友关系的三阶异能者甘愿被他人管理。” 卫祈补充道，“虽然南平基地比辽安基地的范围更小，想要快速地在危险的丧尸区建立起这个规模的金属墙，起码要三位三阶金属系异能者才足够。” 裴湘缓缓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个好听的结论。 因为军方目前只有宁玉一人是三阶，一个芝麻大的南平基地竟然囊括了那么多的三阶异能者，若是正面硬刚的话，军方要么打消耗战饿死这些人，要么就一个导弹炸平整个兴意区。 前者完全就是不讲武德，后者的代价则是难以估量。 “所以保守估计……十二人？”他试探地开口。 “到了。”宁玉的脚步一停，话题也随即中止。 “万华美食城？” “是这里。”宁玉递出自己的身份牌，这是由基地里两位三阶金属系异能者共同制作的，也只能有这两位合力才能改变牌子上的文字，是去每个功能区都需要用来登记的证明。 “有劳。”卫祈和裴湘同样递上身份牌。 不得不说，南平基地才短短建立了两个月，很多细节上的规则都被人考虑并且完善了。 宁玉想到了昨晚在商阳大厦迎接他们的孔南行，他就是以三阶精神系异能进入基地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同时也是规则的制定者之一。 三人进了美食城的门，便感到气温骤降。 宁玉大致看了一眼布局，“先去肉食区。” 被改做肉食区的烧烤店前排起了队伍，裴湘和卫祈也跟着她走，毕竟只有她才能一次性拿到整个楼层的食物份额。 “身份牌。”守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记下宁玉的名字，“要多少人的份？” “十一人。” “这么多？难道是新来的层主？”排在宁玉身后的异能者窃窃私语。 登记人员倒也不惊讶，再怎么着，身份牌总会没错的。 “阿雄，拿十一斤猪肉来。” “来了。”一个魁梧的壮汉用绳子挑着两个大冰块出来，往门口的称上一放，“正好十一斤。” 裴湘嘴角抽了抽，这裹在肉上的冰块都有两个手指厚了，连冰块的重量都一起算，那岂不是明目张胆的缺斤少两。 “拎着。”宁玉不客气地命令他和卫祈。 “新来的层主是什么异能？” “不知道，昨晚大半夜来的，我都睡熟了。” 宁玉三人没有理会别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去往无人排队的蔬菜区。 “多吃菜多睡觉，少吃零食多看报。”坐在门口的男子吊儿郎当地靠在椅子上等他们过来，“新来的层主大人很识货，腥臭的猪肉哪有新鲜的果蔬好吃。” “十一人份的蔬菜。”宁玉递上自己的身份牌。 “你自己登记，我进去拿。”唐骁把笔放在本子上，起身进了火锅店。 宁玉等他离开之后，俯身在登记簿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和份额。 “今天解冻的是油麦菜，让厨子多放点盐，不然会有些苦。”唐骁把两大捆蔬菜交给裴湘，还不忘叮嘱一句，“公共厨房在二楼，若是想自己亲自煮也可以。” “多谢。” “小事。”他咧嘴一笑，“以后多来。” 所谓的公共厨房其实是几位火系异能者的打工岗位。宁玉他们赊账了一块一阶异能水晶，让一位火系异能者帮忙做了二十二份份菜。 做完这些，时间已经进入正午了。 “久等了。”宁玉敲开十三层第一个房间的门。 “多谢。”何菀宁一手把钥匙交给她，一手接过属于自己的两份盒饭，“有人来过，媛媛没问题。” “好。” 接下来把盒饭按顺序分下去，宁玉直接推开江媛媛的房间门进去时，易江还在床边发呆。 “怎么样？” “媛媛还是在沉睡。”易江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门锁有人动过，但是没有进来。” 宁玉上前检查了江媛媛的生命体征，“老样子，很健康，就是醒不来。” “你们都去休息，我来守着。”卫祈把盒饭递给他。 “辛苦了。”宁玉也拿着自己的食物回了房间。 昨晚他们草草地在这里睡了一夜，没有注意房间的环境，今天一看，酒店的布置还是不错的，除了没有电，其他的设施一应俱全。 可惜宁玉刚吃完饭，还没享受一会柔软的大床，何菀宁敲了门。 “小玉，有人找你。” “来了。”宁玉打开门，便看到咧着嘴笑的唐骁。 “我叫唐骁。”他开朗地伸出手。 何菀宁识趣地让了位置。 “宁晓郁。”宁玉客套地与他握手。 “两点钟有委员会会议，我来带你去。” 番外一 “在死亡的困局中，他是使我变得勇敢的水果刀。” “我天，那是什么玩意？” “丧，丧尸？” 巴士上的乘客面露恐惧，吵闹声越来越大。 “快快快开走！” “停下！疯了吗？丧尸就在前面，快停下！” “快跳车！” 坐在后门旁的我攥紧了潘坤的袖子。 “怎么办？真的有丧尸？” “还能怎么办，快让司机开门，让我们下车回去。”坐在我后排的男生暴躁地说，我刚上车的时候还看他有些脸熟，以为他是我们大学的校友。 “别怕。”潘坤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这是我们相恋多年的习惯，我会在他的轻声温语中慢慢平静下来。 “停车啊停车！”一些激动的乘客已经冲到驾驶室旁，“你想带着我们送死吗？” “大家冷静！冷静！这些丧尸速度很慢！我们可以直接越过他们去np市，np市绝对安全！”司机大叔拍开扰乱方向盘的手，坚持要把车开往南平。 “这些鬼东西会爬上车窗的！到时候我们进退两难，你拿什么保证安全？”一位大叔再次上前干扰他的驾驶。 “别动别动！现在还没出南溪县的范围就已经有丧尸，那么南溪县还安全吗？”另一位青年一脸理智地阻挡那些试图强行停车的人，“下车之后你们又能保证你们能跑得过丧尸吗？你高中八百米体测过了几次？” “你——”大叔语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大号啤酒肚，再看看窗外全是人烟稀少的农田，“那也要调头回去，就算南溪不安全了，死也要和老婆孩子在一起。” “对啊，都是南溪人，出事了要先回去给家里人报信啊！” 青年哑口无言，司机也只得倒车开回南溪县。 “没事，现在已经开回去了。”潘坤轻抚我的后背，我从怀里抬起头，他继续说，“丧尸一瘸一拐的，追不上我们。” “那回去了，你要注意安全。”我瓮声瓮气地说。 “你更加要注意，体育课慢跑都喘的不行，你让我怎么放心？”潘坤抚平了我的的恐惧，转而皱眉观察窗外聚集而来的低级丧尸。 上个月在东原市爆发的丧尸潮已经蔓延了整个安江省，即使其他省市还能把低级丧尸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但是全国上下都对那些行动迅捷的高级丧尸和异种感到惶惶不安。 潘坤看了一会，他只看到所谓的低级丧尸，心里松口气，同时他也看到了公路一侧的农田里坐落着的粮食基地。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粮食基地怎么都不关门？” “不知道，你要不要给家里发个消息。” “好。”我摸摸口袋拿出手机。 巴士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通话声，不少人已经报警或者通知家人。 “对，真的是丧尸。喂？你说什么？”坐在最后一排的陆仁亿狠狠皱眉地说，“我这有‘嘭嘭’的噪音？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车里都是在打电话的……我听不清！” 他不得已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左顾右盼都是打电话给家人的乘客，哪有什么“嘭嘭”的噪音？ “嘭嘭嘭！”不大不小的拍击声在后脑勺响起。 他身子一激灵，颤巍巍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玻璃。 “救，救……丧尸爬上来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我吓得一哆嗦。 大家纷纷往后看，一只高级丧尸已经从车顶吊着上半身，不停地敲打着后排玻璃窗。 “快，开再快点！” “不行，得，得打弯！打弯甩掉它！” 司机大叔真急了，手脚并用，把巴士在路上打了个大弯，丧尸被甩到地上，锋利的骨爪在车窗上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小心！” 巴士重新调回头，迎面撞上两只丧尸，挂着尸斑的头颅狠狠地砸在挡风玻璃上，把司机大叔吓得面如土色。 “阿叔别愣着，快把车开回南溪！” “你还不关窗？找死啊！” 车子里重新陷入混乱，一边是努力镇定指挥司机的人，一边是破口大骂掩盖恐惧的人。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异种的到来戛然而止。 一只硕大的白色拳头一下锤碎了驾驶位旁边的玻璃窗，等司机反应过来时，他的脑袋已经被打成半球形。 尖叫声瞬间刺破这片寂静无人的郊区，慌乱中的乘客扭动紧急阀门，后车门立即被打开，压抑已久的恐惧如同喷泉一般涌出。 “抓紧我。”潘坤一把拉着我携裹在人群中逃离。 与此同时，异种和丧尸闻到更加明显的食物的味道，将目标对准了最先离开巴士的一群人。 “啊！”我控制不住地尖叫。 身边的一位阿姨刚跑出巴士没两步便被异种扯断了脖子，鲜血溅到我的手臂上，明明是七月的夏天，我被吓出满身的冷汗。 “跑起来。”潘坤把我往路边一推，同时用他的行李包砸向一只露出森森白牙的丧尸。 丧尸的头骨应声折断滚落，这些恶心的东西明明那么脆弱，却带着致命的毒性和令人作呕的外表。 “去那个粮食基地。”他喘着气说。 比我们先出来的人都像是炮灰一般地被丧尸瓜分了，但我们跑不远的，我知道，因为我看到了农田里越来越多的丧尸在往巴士这一处聚集，潘坤能拦得住一只两只，却挡不了那么多怪物。 粮食基地是一个很好的避难所，我想，因为那里肯定有很多的粮食，再把大门一关，然后等待军队的救援。 然而，事实比我想的更复杂。 潘坤带着我这个拖油瓶，逃跑的速度慢很多，以至于我们逐渐靠近粮食基地的时候，便发现已经有不少人更快一步达到那里，并开始推着厚重的银色大门，准备将其他人和丧尸拒之门外。 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和潘坤被拦在大门外的后果是什么，我同样不敢想象，如果他把我丢在原地，独自逃离的后果是什么。 大门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我们与粮食基地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当我们到达大门前的时候，那条缝隙只剩下两个拳头的宽度。 我看到了门后的人们狰狞的表情，我尚且不懂，潘坤从后面用力地推了我一下，我半个身子嵌入门缝中，脑袋被前后夹击的感觉让我的思绪瞬间陷入混沌。 好在有人从门后拽住我的手臂，把我从门缝里拽进来。 我还没有从这四肢的疼痛中缓过来，大门已经在我身后紧密合上。 “，差点被这对男女害死。” “男的死定了，这女的留了一条命。” 我的脑子嗡嗡响，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的恶意，以及某些已经发生的我不愿接受的事实。我挣扎着站起来，却重心不稳地倒向后方，被一个温暖的手臂扶住。 “小心。”他说。 “潘坤。”我愣了一秒，然后露出我平时委屈的表情，怯生生地抓住他的手臂。 门外传来拍打的声音和熟悉而愤怒的喊声，这喊声紧接着转为痛苦的低吼，我脑袋又痛了起来，把潘坤抓得更紧了。 是他带我逃到这里，我必须牢牢抓住他，我才能活下去。 “，他把电子锁砸烂了。” “估计是异种砸的，反正我们暂时也不出去了。” 人们刚从死里逃生，正打算在粮食基地里歇息会，可是事与愿违，他们很快闻到了熟悉的腐烂味。 “丧尸，快跑！” 人们四散而逃，我和潘坤被这些慌不择路的人冲散。 我执迷不悟地追逐他的身影，直到他跑进一间仓库，那好像就是之前丧尸跑出来的地方，所以仓库的大门也是敞开的。 我一进去就反手把门关上，与他对视。 “潘坤，我们安全了。” 我想，那时候我是笑着的。 番外二 “怜悯是没有意义的。人到了临界点的时候，他们会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 我知道潘坤是她的男朋友，因为我就坐在他们同一排的座位，如果不是末世的意外，他们也许会在明年迎来毕业，然后一起在np市生活打拼，还有结婚。 但是潘坤死了，我变成了她眼里的潘坤，又或者说，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才是潘坤。 这是我们躲在粮食仓库里的第三天，仓库里一片黑暗，并且充斥着丧尸的腐烂味，但是我们都知道当时这间仓库的门是大开的，丧尸被人类的味道吸引，已经全部跑出去了。 而到了眼下，我们的背包里的食物所剩无几，更要紧的是，矿泉水只剩下半瓶。 另一位女生提出建议，问我们要不要打开仓库门试一试，只要打开一条缝隙确认外面是否安全。 仓库的门锁是混合式的电子锁，即使基地已经停电，锁头内部的电池依旧可以让门锁运转，并且电子锁下方还有一个暗格，是传统的钥匙锁的锁孔。 换言之，我们依旧可以出去，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基地里还有没有丧尸存在。 “要不你去看看？”柳菲菲对我说。 我是仓库里唯一的男生，听起来我理所应当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我不打算对此作出推脱，我看了一眼挨着我坐的李婷，正想要站起来，她却一把拉住我。 “不准去。”她生硬地说，“门打不开。” 柳菲菲的脸上露出不解，“我之前看过了，门锁还是有电的。” “你看过了？”李婷瞪大了眼睛，忽然激动起来，“刚才门能打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打开？你知不知道，有人被锁在门外，死了啊？” “我当然知道啊。”柳菲菲脸色很差，她并不想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外面都是丧尸，不关门就是我们死，你清醒点。” “那刚才呢？刚才我听到了敲门声，一下，两下，像是有人的脑袋……脑袋被锤在门锁上……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你疯了？我刚才去看门锁的时候，哪有什么敲门声？”柳菲菲有了怒气之后，她的脸比之前挨饿的时候多了几分血色。 李婷还想不依不饶地指责她，柳菲菲直接打断她的话，“那我去看，我可不想饿死。” 我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怎么处理李婷的情况。 我发誓，那时候我对李婷是有一些怜悯的，至少作为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愿意在枯燥的黑暗的粮仓里，抚慰她的情绪，同时也是抚慰我自己的恐惧。 “我们要饿死了吗？”她突然傻傻地问我。 “嗯，包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我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一下拉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出奇，“我在仓库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肉。” 我脑袋上多了几个感叹号和问号，“在哪？你怎么不早说？” 虽然我知道李婷的精神有些不稳定，但是我选择暂时相信她，并且已经开始思考怎么卫生地生吃。 于是我让她带着我去找所谓的生肉。 她便拽着我走，仓库里很黑，我们之前一直呆在透光的通风窗下，在我睡眠之外的时间里，我并没有发现她或者柳菲菲曾经去过仓库里的其他地方。 “快到了。”她低声说。 仓库里的腐烂味很浓，我闻了三天，已经逐渐习惯了，却没想到鼻子的嗅觉细胞向我发出新的警告，它们闻到了血腥味——足以盖过腐烂味的血腥味。 我的大脑接到了警告，但是饥饿驱使我要为了食物而忽略这些东西。 “这里。”黑暗中，李婷抓着我的手往下蹲，我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 “呀，他怎么还活着！”她抑制不住地惊呼，“我已经把他杀了呀！” 刹那间，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因为在她说了这句话的同时，我摸到了属于人体的温热的皮肤。 李婷松开我的手，转而去找她的手机——这三天我们每天只打开手机半小时用来发送求救信号，所以手机还是有一些剩余电量的。 手机屏幕光线照射下来，我看到了满地的血迹，还有一个躺在血泊中的仍在呼吸的男人。 我一眼认出他是坐在巴士后门附近的一个青年人，也许同样是南平大学的学生。 他的背包半开着，被随意丢在血迹里，旁边还有一把短小的水果刀。 我似乎已经明白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李婷趁着我们睡觉的时候独自在仓库里走动，发现了同样在睡觉的这个男人，于是在翻找背包时找到水果刀，便脑子一抽想把这个人杀了。 可某些直觉告诉我事实不仅仅这么简单，比如，为什么流了那么多的血，他还能活着？ “我再试一次。”李婷捡起那把水果刀，再次对准他的咽喉。 “等会，小婷。”我拦住她，“你先看看他的背包有没有吃的。” “……哦。”她放下水果刀，将黑色的行李包拿过来给我。 行李包的布料吸收了不少鲜血，当她拎过来的时候，那些血一滴一滴地从背带上滴落，看得我眉头直跳。 “还有吃的。”我翻找到了四包豆腐干，一个苹果和一瓶矿泉水，“走，我们先留着他。” “哎？”李婷虽然疑惑，但还是顺从我的意思，跟着我离开这个角落。 回到通风窗下，柳菲菲惊怒交加地看着我们。 “你们去哪了？” “随便在仓库走走，找到了这个背包。”我下意识地隐瞒了那个血腥的事实，“估计是仓库工作人员的，还够我们吃一天。” “吃的？”柳菲菲已经饿坏了，立即朝我走过来。 我拿出一包豆腐干，准备递给她，却被李婷先一步抢过。 “你干嘛？”李婷这话是对我说的，“你，这是我找到的。” 她双眼充满敌意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这个时候的我好像并不是她眼里的潘坤。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你别发疯了，都是快饿死的人，你还要藏着掖着吗？”柳菲菲呵斥她。 “你才疯了！”李婷更加大声地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摆出那副愤怒又恐惧的表情，明明丧尸还没有追上我们，你们却恨不得连同我们一起关在门外！” 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一个依赖我的听话的疯子和一个清醒的疯子，这两者的危险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天那对情侣是你和你男朋友啊？”柳菲菲也是气急了，“你这脑子是不是跟着你男朋友一起死在外边了？那时候异种已经追到你们身后五六米米的距离，你还不让我们关门，你算哪根葱啊值得我们冒这个险？” “你！”李婷的身体开始剧烈地呼吸，我在她身后，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 “嘁，如果不是你那男人临死前推了你一把，让你卡在门缝里，你觉得我们会放你进来？” 柳菲菲看她的情绪不对劲，不爽快地撇撇嘴，“行了，活下来都不容易，你把包里的食物分我一点。那天为了把你拽进门里，我也出了份力，按理说，我也算你的半个恩人。” 那包豆腐干“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小婷。”我叫了她一声，她却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人家神志不清地把你当个替身，你还真的入戏了不成？”柳菲菲不屑地说，没有去捡地上的豆腐干，而是直接拿走我手里的背包，“血腥味真重。” 我没有跟她搭话，我心里对李婷的恐惧已经超过所谓的怜悯了。 夜晚来临，李婷还是没有回来，我知道她就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或许是在看我，或许是在看柳菲菲。 深夜，我从梦中惊醒，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可是坐了一会，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 “你去哪？”躺在不远处的柳菲菲似乎被我的动静吵醒，她不满地说，“你不会真的对她有感情了？放心，你去看看包里的食物少了没有，她饿了肯定会自己回来找东西吃。” “我不放心，我去找找她。”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使得我不安的神情变得合理，还得了一个借口离开。 “嘁，我半睡半醒间听到那个方向有响动，你过去看看。”她指了黑暗中的一处方向。 “好。”我嘴上应着，往那边走，等她躺下去之后便拐个弯藏在墙角下。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成一团，开始催眠自己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眠质量不好的时候，我会多睡一两个小时。 我是被脸上的触感弄醒的，有人在捏我的脸颊。 “潘坤，该醒了。” 我一睁眼，看到李婷站在我的面前，她拉住我的双手。 手心里黏腻的触感和浓重的血腥味让我无法适应。 “走，我们去吃早餐。”她俏皮地眨眨眼。 番外三 “憋屈的是我，又不是你。” 他俩的故事说完了，我们在进入粮仓之前的经历都是重合的，只是我并不知道我在逃离巴士的时候已经被异种感染，也许是身后某处小伤口，也许是其他地方，直到我进入粮仓、重新获得安全感之后，我才开始感觉异样。 我比其他三人来的更早，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当他们跑进这个粮仓并且反锁的时候，我已经被浑身的灼痛感拉入昏睡。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难受的梦，半梦半醒时，我能感觉到有人用刀具划开我的咽喉、手腕静脉，失血过多使我如至冰窖，但是身体却好像叛逆少年一般，促使那种灼热感愈演愈烈。 终于在她又一次划开我动脉的时候，我的意识挣扎着醒来，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神。 大脑的求生欲催促我奋起反抗，然而脖子上越刺越深的水果刀却让我不敢动弹。 “你……为什么不会死？”她的脸上换了几种表情，慢慢将刀尖从我的血管中拔了出来。 我甚至可以感觉到我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有冰冷的空气从咽喉的位置泄露而出，我在巨大的痛楚中将她掀翻在地。 她左手的手机掉落在一边，她却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立即爬起来想要将水果刀捅进我的腹部。 千钧一发之际，我双手抓住她的右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涌出。 伴随着她的闷哼，水果刀再次掉落在地，她震惊又不甘地后退，双目紧紧盯着我的手。 我低头一看，手心里还有微弱的橙色的火苗。 “你的手长火了。”她像是一下收敛了所有的杀意，呆呆地看着我说，“疼不疼？” 我刚想开口，鲜血却混着口水一起流下来，将我的怒骂和疑惑全部堵回破烂的嗓子里。 我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又将我包围，身体里又涌出熟悉的灼热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修复。 “小心。”她上前扶住我歪倒的身体，将我放在地板上。 我的大脑被痛觉占领，恨不得当即就死去。 “等你醒来了，一定要帮我烤肉。” 她捡起手机和水果刀，走向远处的黑暗中。 我再醒来时，立马坐起来检查了我的四肢和脑袋有没有缺斤少两。 “你再不醒的话，肉都要发臭了。” 噩梦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警惕地盯着她以及她身后的男人。 “你好……”她身后的男人面色斟酌地说，“你还好吗？” “喂，我今天等你很久了。” 她说得很自然，可即使她手里没有任何利器，我也下意识地将所有的神经绷紧。 “小婷，你去把柳——肉拿出来。” 令我意外的是，那个疯子意外地听话，于是现场只剩下我和他。 “我叫曲亦恒，和你一样，都是南平大学的学生。”他说出我们的共同点，试图让我放下心防，“如你所见，我们都被困在粮仓里，外面是异种和丧尸，门内是干巴巴的大米和面粉。” “嗯……”我吞了吞口水，确认我的喉咙是完好的，“然后？” “小婷她……接受不了男友去世的事实，所以认知上有一些障碍。”曲亦恒往我的方向走了两步，刻意压低声音，“昨天我们的食物快吃完了，她在饥饿之中把你当做食物……” 我后退两步，在无声中打断他的解释。 “……我很抱歉。”他苦笑着说，“在意外到来之前，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为我没有阻止李婷对你的伤害而抱歉。” 我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什么。 我该愤怒的对象并不是他，他又何必对我抱歉。 “她完全疯了？” “没有，别让她想起那天的记忆，她就是正常的。” 我没话说了，即使李婷正常又如何，数次体验割喉的痛楚，这笔账我一定要算的。 “亦恒，我收拾好了。”她在不远处叫道。 “我们的食物吃完了，这是我们最后的食物。”曲亦恒顿了顿，“听小婷说，你有异能。” 异能？我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疑惑。 “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一些被异种袭击之后的人非但没有异化，还获得了超级英雄般的异能。” 他一边领着我往前走，一边解释道，“小婷说，你在醒来的时候烫伤了她的右手，她看到了你双手上的火苗，我猜测也许是异能的一种。” 我只觉得荒唐，“你们还能联系外界为什么不求救？” “南溪南平都沦陷了，我们每天只敢打开手机十分钟搜索外界的消息。”他的语气一顿，“躲在粮仓的当天晚上，我就联系不上我的父母……你的手机还有一点电量，我已经帮你关机放在包里。” 他的话不亚于那把水果刀带给我的伤害，我拽住他的袖子，“在哪？” “在这。”李婷站在通风窗口下，夕阳从那狭窄的缝隙中照射下来，我看到她手里提着我的黑色背包。 “拿来！”我三步做两步地上前抢过来，地上的那摊血肉也没看一眼，直接找了个角落，打开我的手机。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两分钟后，我手脚冰凉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手机震动一下，自动关机了。 我靠着墙壁缓缓坐在地上，茫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吸了吸鼻子，口水却从嘴里流出来，我连忙擦去，然后我疯了一样地将手机甩出去，我又追上去捡起来，又摔一次，又捡起来，又摔一次。 直到我在捡手机的时候，摸到地上的东西。 我颤抖着手拿起我破碎的手机，却又压不住心底的恐惧，一把扔在那张脸上，大叫着跑回去。 “怎么了？” 跑回来的我看到李婷站在通风窗下，而曲亦恒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正准备切菜，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她拿着水果刀向我走过来。 “别过来。”我控制不住自己倒退的脚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又上前了几步，“要不我们吃点食物？” “你。”我又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了又松，嘴里竟是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别怕，这里只有我们。”她真挚地说。 从此之后，我不再过问李婷的事情。 可是人还要喝水。 我们最开始在下雨天爬上通风窗接雨水，再用不锈钢水杯加热，没过几天，雨停了，关于异能的新闻也越来越多。 有一天早上我爬上通风窗取水杯，看到了真正的异能者。 我看到他用金属梯翻过围墙和荆棘网，脚步安稳地进入这个基地。 周围的丧尸看见久违的食物，纷纷朝他挥舞腐烂的双手，试图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血肉。我看到他徒手变出两把金属刀，如同切菜似的将它们的前肢砍断在地，下一秒，那些丧尸居然就倒地扭动，看上去没有了第二次攻击的能力。 我看到他向我们所在的这处粮仓走来，我立即跳下堆成山的米袋，跑到门后紧张地等着他的到来。 然而，我等了许久，门外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在什么？”李婷在我身后喊叫。 我懒得理她，径直爬上米袋堆，从通风窗探出半个头，却只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就连那个金属梯也没了。 夜晚，我吮着杯盖里的水珠彻夜难眠。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曲亦恒说了我的计划。 我想出去找食物，或者找汽车逃出去，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等死。 他同意了，他答应我会拖住李婷。 很顺利地，我打开了粮仓的门，看到丧尸们朝我缓缓爬行而来，然后我狠狠地吸了一口混着腐烂味的空气，拔腿就跑。 也不知道绕了几个粮仓，等我找到职工休息室时，已经是累得气喘如牛，那些没有思想的丧尸还在身后一瘸一拐地跟着我。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痛得呲牙，我好像在跑的时候摔了一跤，蹭破了左手手心。 管他的，我轻轻转动玄关，门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一只乌黑发臭的手直直向我抓来。 我骂了一声，用力把门关上，将这只手紧紧夹在门缝之间。 我听到里面那只东西的怪力嘶吼，身后数只丧尸狰狞地靠近。 “，烫死你。” 手心涌上温暖的感觉，一簇网球大小的火团在我的手里聚起，将丧尸的血肉灼烧出深灰色的烟雾。 感觉到门后的丧尸力气开始变小，我立即推开门板，进去就给它一脚，把这玩意踹远。 我捏了捏手，掐灭手里的火焰，开始翻找休息室里的东西。 万幸的是，我找到了半箱方便面，小型饮水机上的桶装水和一套常服。 我吞了吞口水，我的胃好似旷了多年终于有虫吃的麻雀，“咕咕咕”地发出欢呼。 我从休息室的窗户往外看，那些追着我来的丧尸在失去我的气味之后又茫无目的地四散离开，正是我跑回去的时候。 鉴于桶装水的重量，我决定先把两桶方便面带在身上，然后扭开门锁，往粮仓的方向原路跑回。 “喂。” 头顶传来微不可查的唤声，我抬头一看，曲亦恒正靠在通风窗口边看着我。 我指了指怀里的桶装泡面，继续往前跑。 绕过两只丧尸的爪子，顺带烧了一只挡路的，我又回到了粮仓的门前。 “叩叩。”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半分钟后，曲亦恒从里面打开了门。 “能吃的。”他两眼发光，三两下就撕开包装，拿出那包少得可怜的压缩牛肉，“走，杯子里还有点水，你快去热一热。” 我们往粮仓里走，脚步越走越急，几乎要跑起来了。 “李婷呢？”我在通风窗下没看到她，下意识以为曲亦恒把人给那啥了。 “已经快饿晕了，我就顺着哄睡着了。”曲亦恒拧开杯盖，看了看里面的水量，“有点少，估计只能泡一桶，你先加热，我去叫李婷。” “好。”我忍住干吃面饼的欲望，开始用异能加热杯子里的雨水，等到曲亦恒把李婷叫醒，已经是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小婷，小心站稳。”他扶着脸色苍白、昏昏欲睡的李婷过来，“醒醒，有吃的了。” 我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样虚弱的她，如果不是我找回了方便面，也许今晚的食物就是她了。 “嗯？潘坤？”她弱弱地靠在曲亦恒的怀里，如同卡档的机器一般缓慢地转动眼珠，终于看到煮着泡面的我，“吃的？” 我嘴角一抽，敢情这个疯子又把我当成食物了。 第四十章 唐骁 商阳大厦最顶层，唐骁走在最前，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 “各位，宁小姐到了。” 唐骁让开身前的位置，数道视线纷纷落在宁玉的身上。 “宁小姐，坐。”孔南行指了他身侧的位置，“今天看了看基地里的环境，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宁玉坐下之后，向会议桌上的一圈子人微笑示意。 “今天正好有点事情要开例会，各个层主都在，叫你来和他们过一过了脸熟，顺带看一看他们的物资汇报。” “好。” 宁玉刚才大致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人，除了自己之外，一共十二个人，这可不止是楼层层主人数。 “这是封锁一月之后我们整理的剩余物资，麻烦各位检查一下。”唐骁坐在宁玉的对面，将一本笔记递给身边的人。 “我们上周催熟了二十七斤土豆，咋只写了二十六斤？”一位阿姨带着点口音问。 “春姨，我们统计的时候有几个熟透发芽了，我把它写在其他物资类里，当做下一次种植的种子。”唐骁转了转手上的笔，回答得理所当然。 “这个月每个楼层都超额完成自己负责的物资指标，负责扩建港口的楼层也没有落下任务。”孔南行说，“生活物资区，食品物资区，特殊物资和后勤安保也没有其他事情。” “没有其他事就散了。”一位大叔抱着胸，显得不耐烦地说。 笔记本刚好传到宁玉这里，她很快翻完递给孔南行。 “我们都知道丧尸围城的困难和危险，但是如今基地里有近两百人需要养活，只是靠植物系异能者催熟果蔬并不能完全兜底所有人的食物需求。” 孔南行依旧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外出的港口建成之后，从下周开始，恢复每周强制的物资采集制度。” “你确定？”范开明提高了嗓门，“外边一阶、二阶、三阶丧尸像个夹心面包似的把我们团团围住，再加上我们已经一个月没有出去，谁知道外面有没有四阶的玩意。” “明哥，声音小一点。”坐他身边的一位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袖。 “去去去，回房间研究你的变压器去。”范开明嘴上不爽快，音量倒是刻意降下来了。 “哦。”叶丹逸撇撇嘴，不想理他。 “异能者在这里一天，丧尸就会围着基地一天，我们不可能一直自我封锁。最重要的是牲畜不能像果蔬一般催熟，剩余的存量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范开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孔南行看上去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有什么情绪变化，“港口需要部分人手保障基本安全，我打算让每个楼层派人轮流值守，值守的人所对应的物资份额可以免除上交。其他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份额免除？没有劳动补偿？”一位中年大叔摸着胡子问道。 “基地物资储备已经大不如前，所以暂时不考虑劳动补偿。” “哦，行。” “还有其他疑问吗？没有的话，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从五层开始派人值守，今晚大厦关闭前把名单交到七楼。” 孔南行等了一会，没听到其他的反对声，“那么，会议结束。” 众人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 宁玉等了一会，也准备起身的时候，身边的阿姨突然凑过来低声说，“闺女，南溪县有冰丧尸。你可得早点去，别让他们抢了。” “好的。”宁玉状似惊讶地应下，感激地目送她离开。 “春姨很喜欢小姑娘。” 孔南行转头看她，“两个月前基地去南溪寻找粮仓的时候全军覆没，第二次虽然确认了具体位置，但迫于三阶冰系丧尸的强大，并没有带回粮食。下周港口开启了，估计会有几个三阶火系异能者去南溪碰碰运气。” 宁玉明了。 外出采集所得的包括异能水晶在内的，大部分物资都可以自由选择上交。若是让其他异能者抢先一步拿到三阶冰系水晶，即使她手上有其他三阶水晶，也不一定能交换到手，毕竟冰系水晶少得可怜。 “多谢提醒。” 孔南行从椅子上起身，她也跟着站起来。 “你刚来基地，没什么物资储备，勤快些总是没坏处的。” 他从上衣荷包里拿出一颗两条纹路的银灰色水晶，“昨夜你们上交的手机算是特殊物资，丹逸已经按照规矩把应得的水晶送到十三层。” 宁玉的眼里流露出惊喜。 “这是基地唯一一颗二阶冰系水晶，就当做是迎接你们的礼物。” “谢谢。” 宁玉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客气。 孔南行也没有再说其他的事情，她便告辞离开。 “宁小姐。”唐骁站在楼梯间等着她下来。 “唐先生？”宁玉看他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不禁有些意外。 唐骁摸摸鼻子，“你直接叫我唐骁。” “在等我？” “怕宁小姐走楼梯走得无聊，特意来等你一起走，顺带唠几句。” 宁玉浅笑一下，“你说，唠什么？” 唐骁走在她身侧，“听说你的朋友里有两位是普通人，有什么安排吗？” “嗯，除了住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安排？” “我这食品物资区缺几个登记的闲活，有劳动补偿的，要不要考虑一下？” 宁玉觉得有趣，他这算是给好处了？ “你说的作数？” “不同功能区之间互相独立，我说的不作数，谁说的作数？”唐骁笑咧了嘴，“跟那老头一样，我不要你的人情，就是个见面礼，在你这刷刷脸熟。” 宁玉可不敢信，但是她收了孔南行的水晶，若是拒绝了唐骁，鬼知道他会不会在心里计较。 “我需要先问问那几个朋友的意愿。”她说。 “几个普通人能有什么意愿。” 唐骁扬了扬眉毛，“普通人既不能外出采集，留在基地里也是要吃要喝，就算和层主沾亲带故，也不一定养得起他们。” “普通人也有强制的物资采集份额？” “如果进了后勤区，那里是包吃包住、无偿劳动，自然不需要份额；如果是和异能者一起在生活区，那么是算进整个楼层的指标的。” 唐骁接着说，“而食品区的岗位会给相应的劳动补偿，这可是一些异能者都眼红的位置——不用外出和丧尸拼命也能有收入，谁不馋呢？” 宁玉明白了，这些岗位虽然不比冰系水晶带给她的收益大，但是却帮她长久地减去两个累赘。 在唐骁看来，她愿意把两位普通人留在生活区一起居住，说明李婷和曲亦恒对自己而言肯定有着不浅的情谊，所以才把这种香饽饽一样的岗位推给自己。 宁玉想了想，“你们那缺厨师吗？只会煮泡面的那种。” 唐骁一哽，“你认真的？” “虽然他只会煮泡面，但是我们一路逃亡的时候，他煮的泡面都不带重样的，我觉得他很有潜力。” “……行。” 两人并肩走出了商阳大厦，唐骁止住了脚步。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只能聊到这了，如果你的朋友愿意，可以让他们明早来果蔬区找我。” “好，多谢你的好意。”宁玉笑意盈盈地送他离开。 人一走，她的笑意就收敛下去。 看来南平基地除了负责带领采集物资的层主之外，还有四个功能区的负责人共同支撑起整个基地的运转。 唐骁看着很年轻，却已经是食品物资区的负责人，那么他的异能也必然是三阶，只是不知道他归属于哪一层楼的人。 而孔南行作为后勤安保区负责人，又是哪个楼层的成员？ 这两人先后向自己示好，不可能没有其他目的。 宁玉想到会议上直接反对的范开明，是不是说明南平基地的管理层并不是一派和谐？ 可是利益分配规则已经算是完整了，所谓的反对者是为了更高的利益分配比例还是因为其他的分歧？ 宁玉脑子里想着这些问题，一路走回生活区十三层。 “小玉回来了。” 门一打开，便看到他们都围在走道里。 何菀宁将一颗二阶水系水晶递给她，“送来的人说，基地并没有冰系水晶的储备，所以只能用水系的补偿你。” “媛媛的也给了吗？”宁玉接过来放进自己的荷包。 “给了，也是二阶。”杜章言回答。 宁玉点点头，看到站在最后的李婷三人。 “额，我就是呆在房间无聊，出来凑个热闹。”任昌面色尴尬地解释。 “基地食品区的负责人给了我三个有劳动补偿的工作岗位名额，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曲亦恒和李婷对视一眼，“需要做什么？” “食物的登记和清点，以及掌勺做菜。”宁玉看他们脸上还有几分犹豫的神情，“想去的话，明早去食品物资区里的果蔬区找唐骁，他会安排你们，又或者说，你们想跟我一起出去采集物资？” “要出去？去哪？”任昌立即接着问。 “np市之外的地方，寻找物资。” “那你们不要那个名额吗？”李婷小声询问。 “如果你和曲亦恒不在这里，我们自然会有人愿意接下这份美差。” 宁玉淡淡地说，“住在生活区的每个人都有强制的物资采集指标，你和他无法外出，而任昌也没有对抗丧尸的经验，还不如用劳动换取物资报酬。” “好，我们明天就去报到。”曲亦恒也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等那三人走后，何菀宁使了个眼神，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她的房间。 “丧尸围城，怎么出去？”裴湘开门见山地把关键问题点出来。 “南平基地耗时一个月在正西方和东南方向建立了两个港口。” 宁玉在桌子上摆出一块拇指宽的冰块，然后在它的旁边又放了两颗小冰块。 “这两个方向直接对应南湖县和南溪县，这是末世前np市直辖范围内人口最多的两个县，也是他们预计里物资保留最多的。” “南溪的粮仓和南湖的水产养殖基地。”易江补充道。 “根据他们的说法，他们在两个月前已经派了一拨人去南溪确认粮仓的具体位置，但是有去无回。第二次是在一月前，也就是丧尸围城之前，可惜依旧低估了南溪的情况，没有带回粮食。” 宁玉又将一颗小冰块放在桌子上，用以代表南溪县，“南平基地里食品区明显有大量的冰块储备，这说明他们一定有冰系异能者维持冷藏库的无电运转，所以无论是粮仓还是冰系水晶都对他们有巨大的吸引力。” “你估计这里的三阶异能者有多少？”卫祈问。 “除我之外，层主有八个，食品物资区、生活物资区、特殊物资区和后勤安保区分别有一个负责人，这就是今天开会的所有人。” 宁玉回想到会议上的一些内容，“他们自我封锁的一个月里，利用植物系异能催熟果蔬，说明这里的人对于异能的开发远比我们更加熟练。” “所以我保守估计，应该有十五左右的三阶异能者，甚至三阶以上。基地总人口大概是一百八十人，普通人占比十分之一，绝大部分都被划入后勤安保区作为无偿劳动者。” “具体的情况还得等媛媛醒来才好办。”何菀宁有些惋惜，“所以，我们明天要抢在他们之前拿到南溪的冰系水晶？” “比起其他的县城，南溪县的情况我们也算大概了解，在没有媛媛的情况下，南溪是最好的选择。”覃晨毅说。 “外出港口八点开启。”宁玉补充说。 “这么晚？”杜章言皱起眉头，估计那时候一堆人都会在港口碰面，各自的目的地都瞒不过。 “明早七点集合。” 卫祈开口便是命令，其他人对视一眼，各自回到房间里。 第四十一章 再入南溪 “到了。” 宁玉的脚步停在一道半开的大门前，门边放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子上摆着一本登记簿。 她与何菀宁对视一眼，轻轻敲了敲门板。 “诶，是宁层主吗？”门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位青年从门缝中探出半边身子。 “我是。”宁玉出示自己的身份牌。 “喏。”他指了指登记簿，“把本子登记了就可以进来。” “好的。” 宁玉俯身在登记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其他事项，忽然发现本子上的最后一格已经被人提前写上时间“八点整”。 “孔先生昨晚特意交代了我们。”青年在一旁解释道，“如果宁层主在八点之前到来，并且没有其他层主的情况下，可以优先开门放行。” “多谢。”宁玉朝他浅浅一笑，领着卫祈等人进门。 “吱呀。” 金属门在身后关上，宁玉看着眼前的隧道，重重呼出一口气。 “真不怕有人恐高。”覃晨毅开口打破众人因为吃惊而造成的静默。 所谓的港口就是一道长达数公里的空中隧道，由基地中的一栋商业楼为，从十层的高度凌空建起，只要下一栋高楼的距离不超过金属系异能者的能力范围，那么隧道就可以一直延伸下去。 整个隧道呈方形，顶端密封完好，两边的金属墙做了交错式的窗户，底部则是使用网状镂空的地板，在保证安全的同时，不影响人类对高楼之下的丧尸的观察。 “走了。”宁玉率先踏上这暗金色的隧道。 其他人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从交错的窗户里观察着np市的风景——如果忽略掉空气中淡淡的腐烂味——半轮晨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无处不在的光线染红了高楼大厦的玻璃和砖瓦，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晨光的温暖中。 清晨的微风还有些冷冽，带着白鸽的鸣叫声，在这片几无生机的水泥森林中回荡。 宁玉还没欣赏够这样的风景，第一段隧道便走到了尽头。 “身份牌。” 每段隧道的节点都有人站在入口等她们验证身份。 宁玉顺从地递出身份牌，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过这栋商业楼，再次进入隧道。 如此反复了几次，工作人员便领着他们从高楼下来，走上清理过的铁路桥，再进一座高楼，再走几段隧道，终于在太阳高高挂在天边的时候，他们走到了出口。 “从楼梯可以一直下去到商城的地下停车场，找到合适车辆之后就可以刷身份牌离开。”工作人员指了指墙上的地图，“切记两辆车要紧挨着出去，不要给丧尸留下可乘之机。” 宁玉将地图记在心里，转身从楼梯走下去。 “难道这个牌子里还有什么芯片？”杜章言碰了碰裴湘，“你能看出什么吗？” “看不出，唯一知道的是我无法改变这块金属牌。”裴湘说，“也许等我进阶了才能明白其中的奥妙。” “宁层主？”楼梯底部传来询问。 “我是。”宁玉脚步加快地下楼。 “麻烦在这里刷一下卡。”在楼梯口等候的工作人员指了墙上的感应器。 “哇，南平基地比我想象的更厉害。”何菀宁白净的脸上升起崇拜的表情，“我们的身份牌就是为了配合这些感应器做成的吗？” “你说反了，感应器是为了适配身份牌而制作出来的。”工作人员略带得意地说，“这些都是我们基地的负责人研究出来的。” 负责人？ 宁玉竖起了耳朵，她对基地的几个大人物认识不多，还不知道哪位是负责这些的。 “哪位姐姐或者大哥有这天赋？我撺掇我们层主去打好关系。”何菀宁调皮地凑过去问他。 “就是叶姐——你们采集到特殊物资的话，就能见她了。”工作人员清清嗓子，“快走，不然等会和后面的队伍碰面，这里挤得很。” 话音刚落，宁玉把身份牌压在感应器上，“滴”地一声，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 “谢谢你啦。”何菀宁跟工作人员摆手告别，转身跟上他们离开的步伐。 昏暗沉闷的地下停车场里，宁玉拿着小型手电帮助卫祈打开车锁。 “上车。”他很快搞定，率先坐进驾驶室。 “我这也行了。”裴湘一下拉开车门。 “可以可以，开锁就找裴师傅。”覃晨毅上车的时候还不忘调侃他一句。 车灯亮起，照亮了停车场里的环境，以及墙壁上的指路标识。 裴湘把手表对准他的瞳孔，验证成功之后，显示屏切换到任务模式，他可以看到定位里连续出现的其他六个光点——那是宁玉他们的定位。 “出发。”卫祈对着手表说。 裴湘看到显示屏里的文字消息，与卫祈同时踩下油门。 按照指示标，他们很快找到停车场的出口——同样完全密封的金属门，同样的感应器。 唯一不同的是，这道门打开的时候，门外等候的是游荡的丧尸，它们立刻如同闻到蜂蜜的昆虫一般有了准确的目标，向车辆缓慢移动而来。 “嘎吱。”这是车轮碾过骨头的声音。 宁玉点开手表里的导航，现在他们已经位于np市市区的边界了，而前往南溪的路程需要两个小时。 “等到了南溪，估计已经是下午，耗费在隧道里的时间太多了。”七个人的手表里同时弹出杜章言的消息。 “所谓的港口可以再改进改进，比如加个滑动轨，不然每次出去都要用脚走过半个np市，这谁顶得住。”何菀宁说。 “别忘了他们没有电力和安全设施，没有np市的卫星地图，全部靠异能和肉眼去设计的隧道，能做成这样，指挥人肯定有两把刷子。”覃晨毅颇为赞赏地说。 “不一定。”宁玉坐在副驾驶位上想了想，“我在会议上听到他们正在研究变压器，或许已经实现电力的低压供应。” 何菀宁战术后仰，“高手在民间。” 简单的交流之后，除了开车的卫祈和裴湘，其他人都把手表切换回日常模式，毕竟手表专用充电设备已经被他们扔在南溪了。 离开了丧尸的包围圈，剩下的路途算得上是安全平稳，路障也被清理得差不多，车厢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来到南溪县。 “上次的冰系丧尸大概在城北区东边的位置。”杜章言在手表上将南溪县城北区的地图放大，“但是二阶精神系被我们干掉，说不定中部这里已经成为冰系丧尸的地盘。” 丧尸会划分狩猎地盘，原本只是他们的猜测，报给指挥部之后，已经被科研人员证实异能丧尸存在领地意识。 也许是为了防止争夺猎物，也许是避免自相残杀，总之异能丧尸表现出很多比普通丧尸更加高级的特征。 “孔南行提到，南平基地的异能者第二次探查粮食基地的时候，是在城北区西部遭遇冰系丧尸。”宁玉说，“不排除丧尸有领地迁移的本能。” “丧尸真以为自己是个物种了？”覃晨毅摸摸下巴，在心里琢磨道。 他们之前商量的计划是从视野开阔的城郊公路直接进入城北区东部，这样可以尽可能避免和其他异能丧尸接触，减少不必要的障碍。 时针指向下午三点的时候，他们从城郊公路驶入城北区，周围的建筑渐渐变多，而视野也渐渐变窄。 “嘭”的一声，一只高级丧尸从高处跳到车顶，宣告他们已经闯入了异能丧尸的领地。 寒冰瞬间从车窗缝隙中渗透出去，它还没来得及叫嚣，就已经成为一座怪异的冰雕，后方车辆上伸出两支藤蔓将这座冰雕圈住，一下甩进幽暗的小巷中。 围上来的丧尸越来越多，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在建筑和丧尸之中寻找异能丧尸。 毕竟何菀宁的攻击距离比三阶冰系还远，若是能在它的攻击范围外就把它困住——或者说困住一会，就能少费一番功夫。 坐在后座的覃晨毅忽然感觉到某种相似的气息。 “土系异能，小心！”他连忙提醒道。 话音刚落，车辆前方的地面突然隆起一面褐色的土墙。 卫祈立刻踩下刹车，同时调转方向盘向右。 也是这个瞬间，车浪边缘立起三道锋利的金属刀，随着车头与土墙的剐蹭的力道，狠狠嵌入墙体之中。 土墙瓦解的同时，前方传来丧尸的嘶吼，何菀宁屏住呼吸开始在各种声音中辨别它的位置。 “加速。”覃晨毅大声喊道。 卫祈应声踩下油门，车辆飞驰而出的下一秒，原来的位置迅速隆起一道三米高、两米厚的墙体。 “注意定位。”裴湘余光看了一眼手表上的光点，冷静地转换方向，将车开入旁边的岔路。 “一点方向。” “十一点方向。” 何菀宁和杜章言的消息同时出现在显示屏上。 两辆车同时拐入同一条岔道，一道道高耸的墙壁堵住他们的去路。 “可能是三阶。”覃晨毅沉声说，他发现他的异能无法影响这些土墙。 卫祈没有作答，车头伸出长长的尖刺，准备迎向墙体。 “宁小玉。”手表突然响起何菀宁的声音，那是他们设置的语音自动播放。 宁玉立刻打开车门，将冰卡在车门与座位之间，借助这块冰跃上车顶。 与此同时，车辆撞向土墙，宁玉再次跳跃而上，踏在墙体顶端。 三阶丧尸用来保命的墙体厚达三米，而且是数道土墙将其围在中央，虽然成功将卫祈和裴湘的车辆阻挡在围墙外，却方便了宁玉和何菀宁接近它。 何菀宁的藤蔓早有图谋地越过这些障碍，铺天盖地向丧尸围拢而去。 当然，她的藤蔓无法制服这只丧尸，宁玉的寒冰才是对其致命的武器。 察觉到两人带来的危险，一道环形的土墙从丧尸脚边隆起，转眼便将藤蔓凝固在墙体中，而浅白色的寒冰也接踵而至。 何菀宁重重呼出一口气，尝试了几次之后，藤蔓实在无法从墙体中崩裂而出，她只能另外催生藤蔓将丧尸体内的水晶取来。 “撤。”手表里传来卫祈的命令。 宁玉接过水晶，与何菀宁反向离开这片层层环绕的墙体。 “晨毅。”她刚坐进车子里，便将水晶扔给他。 他们在出来的时候商量过，除了冰系异能水晶之外，其他首选的水晶就是金属系和土系，因为宁玉猜测基地不久之后还要扩建港口，卫祈想让他们的人参与到这项工程中。 如此一来，这两个系别的丧尸只要能打得过，他们就不会放过。 裴湘踩下油门，甩掉疯狂的丧尸，从一条岔路疾驰而出，追上前方的车辆，他们再次汇合，向之前预测的方位驶去。 一小时后，找遍整个城北区的众人，别说三阶冰系丧尸，就连一个能打的丧尸都没看到，基本都是一阶、二阶，挨不过几下就没了。 “过河。”卫祈说。 既然城北区没有，就去城南区寻找，至少他们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到其他采集物资的异能者，那么还有机会。 车辆响起轰鸣，加速驶向南溪河。 靠近河岸之后，低级丧尸的数量渐渐稀少。何菀宁无聊地望着窗外，午后的阳光依旧炽热，倒映在河面上就像一个超大型的圆不溜秋的橘子。 等会？河水怎么没有波纹？ 她把车窗摇下来，一阵寒风立即灌入车内，将车上三人都冻得一激灵。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卫祈双眉紧拧，手上转起方向盘，想要把车往回开，后方的裴湘同样意识到了危险，然而车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慢，最终被一道晶莹的冰墙堵在桥面中央。 宁玉屏住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逐渐靠近的黑影。 车门也开始被寒冰封住，她一直都在催动异能阻止这些不属于她的力量，却仍旧徒劳无功。 “四阶，冰系。”她重重呼出一口气。 第四十二章 三人合力 明明还是温暖的秋日，南溪河表面已经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冰块。跨河公路桥上更像是冰霜的天堂，只是这片天堂的主人不是美丽的女王，而是腐烂干硬的丧尸。 汽车的轰鸣声一直响个不停，车轮在原地与冰面摩擦出四个小坑，却始终无法摆脱紧紧冻住底盘的寒冰。 但是卫祈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宁玉远程施展自己的寒冰阻碍丧尸的靠近，卫祈快速催动着车辆底盘的金属生长，企图隔绝冰霜对车辆内部的侵袭，后座的杜章言则是努力融化封冻车门和车窗的冰块。 相比第一辆车，裴湘他们的处境已经算得上危险了——带着凉意的寒霜找到了车窗的缝隙，开始钻入车厢内部，藤蔓一旦接触便会被冻成嘎嘣脆的冰条。 “我们必须离开它的领域，在这里呆的越久，越没有逃生的可能。”易江说出了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时间如同慢放一般，每一秒的流逝都是一种煎熬。 四个车轮终于把冰面摩擦到底，露出原本的桥面——没有了寒冰的阻碍，覃晨毅得以施展他的异能。 “队长！”他喊道。 话音刚落，车轮下的土堆将车辆顶起，短暂脱离与寒冰的纠缠，就是这一瞬，卫祈猛踩油门，车子从土堆上滑下，然后在冰面上甩出一个弧形，直接调头往后开。 “坐好！”裴湘看着迎面而来的车辆，明白卫祈的打算。 随着一次意料之中的碰撞，车上的七人都被震得咬牙。 卫祈特意避开带着金属刀的车头，将车尾狠狠撞在车前轮的位置，车辆外壳随之变形，却也将禁锢车轮的冰块以及车后的冰墙撞出了一些缝隙。 不用谁的催促，裴湘将油门踩到最底，快速滚动的轮胎挣脱寒冰。 这面冰墙就是丧尸攻击范围的边界，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转。 然而，还没等他撞裂这道冰墙，冰墙居然自己瓦解了，碎冰铺天盖地地滚落下来。 裴湘和何菀宁来不及加固挡风玻璃，比人头还大的冰块接二连三地砸在玻璃上，顷刻间便将他们的视野淹没，准确的说，是将整辆车都淹没。 在后方的卫祈一咬牙，再次撞向裴湘的车辆。 他不敢让车轮慢下来，一旦慢下来，洁白的冰霜便会立即缠上他们。 寒冰的缺陷就是韧度不够，比金属更加易折、易裂，这成了他们现在唯一的逃生突破口。 随着卫祈的数次碰撞，以及裴湘催生出的金属刀，紧紧裹住车辆的冰山再次出现裂隙。 宁玉冷汗涔涔地握紧双拳，她一直试图用自己的异能来拖延丧尸的靠近，但是等阶的提高意味着更多的异能储备、更快的生长速度，无论她有什么技巧，她的寒冰永远无法抵挡对方的进攻。 但也不是毫无用处的，若是没有她的竭力阻止，卫祈他们连反抗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试图逃离了。 金属刀与车辆的配合下，冰山发出崩裂的声响，内部的缝隙越来越多，就在裴湘他们以为可以一踩油门冲出寒冰的包围时，他们忽然感觉到车辆在快速抬高。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是车轮下的冰面正在抬升。 “这有点像我刚才对付它的那招……”覃晨毅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莞莞！缠住围栏！”宁玉的喊叫打断他的思绪。 他们震惊地看到裴湘的车辆正在慢慢向左倾斜，之前碎裂的冰山被丧尸加固成为一道光滑的斜坡，车辆被抬高的冰面顶翻，以不可阻挡的趋势滑向桥边。 南溪县的跨河大桥桥面距离水面起码四十多米，再加上河面被丧尸冻结，水温低得可怕，直接连人带车摔下去，即使是身体素质过硬的特种兵，也没有几分生还的把握。 四阶丧尸异能距离是四十米，跨河大桥高度五十五米，水深多少？水深…… 宁玉的大脑快速转动，既然硬闯冰墙也无法逃离，不如试试另一个办法。 “菀宁！” 车窗破碎的声音与他们的惊呼声混在一起，伴随着几秒后车辆坠入水面的巨响，等一切开始安静的时候，何菀宁抱住裴湘的大腿，颤抖着恢复呼吸，而易江和裴湘各抓住两捆从水泥围栏上生长而出的藤蔓。 “上来。”裴湘忍住手臂上的撕扯感，硬是腾出一只手把她拉上来。 “菀宁，藤蔓！” 桥上传来其他队友的呼喊，卫祈的车辆也在他们的注视中缓缓向河里滑行。 九根藤蔓快速地从围栏上生长，然后三三成捆缠绕在一起，与其同时，宁玉和覃晨毅也打开右侧的车门，准备跳车。 “抱住我。”卫祈低喝道。 宁玉自知臂力不如人，马上抱紧他的腰。 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当车辆脱离桥面，失重感如潮水袭来的那一刻，宁玉依旧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尖叫，不过，都被车辆入水的巨响淹没。 藤蔓达到了十米的生长极限，却没有逃出四阶丧尸的异能范围，等卫祈他们缓过来的时候，丧尸也意识到它的猎物并没有像它所想的那样坠入河里，于是瞬息之后，寒冰已经从围栏上蔓延到藤条上。 “跳！”卫祈的命令在空寂的河面上回响。 五人松手的瞬间，寒冰也接踵而至，将整条藤蔓冻成绿色的冰雕，但还不止于此，寒冰顺着藤蔓的尖端继续蔓延，如同晶莹的钟乳石一般从桥上生长而出，紧追着他们坠落的趋势。 终于在他们即将坠入河面的时候，丧尸的寒冰达到生长的极致距离，但，河里的藤蔓才刚刚冒出水面。 卫祈将宁玉抱在怀里，他可以感觉到数条藤蔓已经抵上他的后背，为他缓解入水的冲击力。 可是在一秒之内催生如此多的藤蔓已经是何菀宁的极限，藤蔓的直径并不理想，因此韧度优秀、硬度不足的藤条被卫祈和宁玉的重量压弯，两人还是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两辆车早已将之前的冰层砸成稀烂的碎冰，顺着河水流向下游，但是上游的冰面也由此滑向他们，若不及时浮出水上，他们很有可能窒息而死。 “咕噜。” 宁玉呼出一个大泡泡，松开了环抱卫祈的双手，与他一起往水面上游动。 可是游着游着，脚下便踩到了坚硬的地面，原来是覃晨毅操控的土墙将他们顶了上来。 “你们快上岸，我想再试一试。”宁玉喘着气说，同时将自己的异能完全释放而出。 河水以她为中心开始变得缓慢，直到洁白的寒冰完全冻结了河面，支撑着她站在冰面上。 “噗通。”丧尸直直从桥上跳下来，再浮出水面时，它的头骨歪歪地挂在颈椎上，肋骨和手骨更是不知道少了几根，一瘸一拐地走在它的寒冰上，然而下一秒，七八根藤蔓突然从水下窜出，将它拉进水底。 宁玉侧眼一看，何菀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她身边。 异能源源不断地从脚下的寒冰传递出去，迅速将丧尸落水的河段冻结。 桥面上已经被丧尸的寒冰统治，她没办法也不敢大肆使用异能，因为她知道只会徒劳无功。 但是南溪河并没有完全冻结，表面的冰层被车辆砸碎之后，她的异能才可以直接接触河水，让她的寒冰生长得更快更省力。 当然，河水也会让丧尸的寒冰生长得更快，但是她比它坠河更早一会不是吗？ 所以，当丧尸将缠绕它的藤蔓封冻住的时候，宁玉的寒冰也把他隔绝在水底，可是两人合力也只能短暂禁锢住它，仍旧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何菀宁很快懊恼地发现她失去了对那些藤蔓的联系，只得再次从河底催生出新的藤蔓。 “莞莞，把它抬出水面。”宁玉忽然开口。 “？”何菀宁压住脑子中的疑惑，用新的藤蔓裹住那个河底的属于丧尸的冰球。 “章言，快来！”宁玉回头喊道。 听到她的呼喊，杜言立即忍着彻骨的寒冷，踩着冰面滑行而来。 “甩到桥墩上！桥墩！” 何菀宁终于意识到她的打算，于是催生更多的藤蔓，裹住冰球——即使丧尸也在操控冰球生长、不断冻结她的藤蔓，她成功地将冰球托起，几下撞碎宁玉的冰面。 在宁玉的允许下，数不清的绿色藤条从冰面的缝隙中破水而出，在冰球表面形成厚厚的一层绿色外壳，然后引导着冰球撞向桥墩，同时，橘红色的火焰从藤蔓上燃起。 杜章言也明白了宁玉的想法，他估摸着自己的异能距离，双脚努力向桥墩下滑行。 藤蔓与火焰的结合虽然没能让四阶丧尸的寒冰完全融化，却成功减缓了冰球的增大。 几个呼吸之后，那个直径两米的冰球在他们的注视下猛地撞向桥墩。 杜章言距离最近，脚下的冰面都被震裂出几条缝隙，差点又掉进河里，不仅如此，桥体还震落下满天的灰尘，糊了他一身。 他在心里骂了丧尸一句，却不敢懈怠，只要何菀宁催生出新的的藤蔓，他立马让火焰覆盖上去。 如宁玉所料，冰球的硬度自然比不上钢筋水泥做的桥墩，它的表面裂出弧形的缝隙，让何菀宁的藤蔓有了可趁之机。 宁玉也没有闲着，一根冰锥从河中刺出，在冰球因为重力下落的时候，狠狠刺入冰球内部。 杜章言也把异能毫无保留地释放，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稍有松懈，深入冰球内部的火焰很容易就会熄灭，那么何菀宁的藤蔓必然被冻住死亡，然后冰球又会变得密不透风。 但仅仅他们两个还不够，还需要宁玉不断用自己的异能来抑制丧尸的异能。 一滴黑色的污水从洁白的冰球里滴落，杜章言粗喘着气，他开始闻到一丝丝难闻的烧焦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几分钟，在他都开始腿软的时候，那个可恶的冰球终于露出一截黑色的骨头。 “章言！”身后传来队友的呼唤，他眨了眨眼睛，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何菀宁已经被易江扶着补充异能。 易江这小子，居然不过来给我补充异能，等会看我怎么揍他，杜章言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神经一松，倒在冰面上。 “宁小玉，啊嘁！”何菀宁意识还算清醒，咬牙对宁玉说，“等发薪水了，你必须给我们每人买一件——啊嘁！最贵的羽绒服，两三千的那种！” 宁玉干咳几声，虽然她的异能也差不多耗尽了，但是在寒冰的世界里，她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是队友们穿着薄薄的秋装，还满身湿透地站在冰面上，一直忍受着异能和体能的双重消耗。 裴湘走去河中央寻找他们的车辆，南溪河的水量不算大，因此车辆并没有被冲多远，宁玉后来也用河冰将车辆托出水面。 找车的目的自然不是再用来驾驶，因为他们在坠水之前，把之前所得的水晶都封在一个金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固定在车门外侧，毕竟他们身上只是普通的衣物，口袋并没有专门的防漏设计。 另一边，宁玉跟着卫祈和覃晨毅去桥下，他俩是为了把晕倒的杜章言抬回来，她则是来取出属于自己的水晶。 之前牢固的冰球已经碎裂成几块残渣，丧尸的尸骨便埋在这些残渣里。 她化出一把冰刀，慢慢将丧尸肋骨后的水晶剥离出来。 不同于其他丧尸黏糊糊的血肉，这只丧尸的身体是干燥的，水晶拿到手里也是干净的。 宁玉还没来得及端详上面的花纹，熟悉的刹车声突兀地打破这里的寂静。 “宁层主，需要帮忙吗？” 一位青年从轿车上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在他身后，还有两辆小车紧跟着停在河岸上。 第四十三章 竭力算计 “宁层主，需要帮忙吗？” 卫祈他们感觉到来者不善，默契地重新退回到冰面上，而宁玉则是一步步地往前走。 “你是谁？” “姓方名凯，来自基地第八层。”方凯朝身后的伙伴使了眼色，“看样子宁层主已经把四阶水晶拿到手了？” 既然知道是四阶丧尸，那必然早已靠近了这片区域，见证了他们与丧尸的较量，又何必再问她一遍。 “自然到手了。”宁玉走到河边便停住了脚步。 “这河水结冰之后甚是寒冷，我看宁层主的车辆也不见踪影，不如乘坐我们的轿车回程？” “心领了。城南区还没有搜索，想来路上多的是无主的轿车，不麻烦你们了。” 宁玉不卑不亢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诶，日落了光线不足，我看你们又没有精神系异能者跟随，很容易被丧尸包围，不如与我们同路，我这车上没有冰系异能者，宁层主还能担心我吞了你们的水晶不成？” 方凯说得一脸坦然，却把宁玉他们队伍的弱点看个透彻，分明觊觎已久。 可即使对方把意图摆在明面上，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方凯敢过来试探就说明并不缺少一战之力。 宁玉还未想出对策，方凯已经带头下了河岸，慢悠悠地朝她走来。 “宁层主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聚在这里久了，丧尸便会层层围住，赶紧坐我们的顺风车能省下不少功夫。” “水系？”宁玉脸色平淡地与他对视。 “三阶。”方凯看着这个离她不过半米的女人，想到四阶冰水晶就在她身上，他的双眼忍不住流露出贪婪。 若是在平常时候，他还不敢去找一个冰系异能者的麻烦，毕竟系别克制在前，冰系又是群攻异能，没点手段是打不过的。可是如今她和她的伙伴力战丧尸早已力竭，而自己又带了一个三阶火系异能者，四阶水晶他拿定了。 宁玉看了一眼紧跟在方凯身后的这个男人，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方凯皱眉问，思索着要不要直接让身后的火系异能者动手，以免这个女人有其他的花招。 “你想要这四阶水晶？”宁玉从口袋里拿出那颗银色水晶，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拿来！”方凯突然抓住她的手，却被冻得一哆嗦，“嘶——阿峰！” 然而宁玉毫不犹豫地将水晶往后一抛，直直地坠入冰缝中，溅起几点水花。 “你！”方凯不可置信地怒视她。 “如果不赶紧去找，它可要顺水漂走了。” 宁玉轻轻一笑，“寒冰没有把河水完全冻结，冰下的暗流有多快，你也能感觉到的。” “你这个！”方凯恶劣地骂了一句，想要对她动手又不敢，“阿峰解决她，速战速决。” 速战速决？他急着寻找水晶，又害怕自己在冰面上给他使诈，倒算是谨慎。 阿峰就是方凯带来的三阶火系异能者，虽然块头看着不吓人，但是瞧着宁玉的细胳膊细腿，想来在异能压制之下也顶不过几秒。 然而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宁玉不顾身上燃起的火焰，率先发动攻势，一横腿把人踢到河面上。 “。” 阿峰咒骂了一声，马上从冰面上爬起来，火系异能释放而出，不过几息便将她原本湿透的衣服蒸干。 可是宁玉并不想和他对拼异能，趁其还没站稳，再来一记左旋踢。 听不清这人又骂了一句什么，宁玉眼角看到他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脚踝，也不躲开，任由他抓住。 “啊——”阿峰吃痛地张开双掌，掌心竟然被冰锥刺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宁玉感觉到身上的火焰弱了一些，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如何在剧痛中全力使用异能呢？ “阿峰！快揍死她！”方凯在岸边焦急地催促。 宁玉心生一计，放弃腿脚功夫，主动靠近阿峰与他双手肉搏。 虽然这人没什么招式，像是被动地与宁玉交手，但是她身上的火焰长久不灭，对她的意志力和体力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方凯只见阿峰不分伯仲地与她打了几回，她便体力不支地露出破绽，局势瞬间逆转，宁玉被他压倒在冰面上。 “嗯——”宁玉闷哼了一声，皮肤被烫伤之后又接触冰块的感觉实在过于酸爽。 “我看你还怎么秀？”阿峰钳住她的双手在头上，看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终于生出了战胜她的感觉。 “干得漂亮！”最麻烦的宁玉被制住，方凯终于放心地踏上冰面，“把她杀了，木系的跟我来，其他人去那边解决她的同伙。” 阿峰看她的挣扎越来越弱，身上的火焰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烧得焦黑，鲜红的血液从裂开的表皮中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冰面，如同一朵盛开的血莲花，让人渴望把她做成标本收藏起来。 “长得还不错，可惜了。” 若不是她异能耗尽，他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够制服这个身手不凡的女人，所以还是快些解决她比较好。 阿峰一手依旧稳稳抓住她的双腕，空出一只手从腰后拿出匕首，抵在她的胸下，“水晶应该是在——啊！” 刚才还是虚弱地躺在他身下的宁玉突然屈膝一顶，正好命中男人的要害。 她趁他手上的力气松懈，立即把匕首抢过来，看都不看这个捂着裆部哀嚎的男人，一刀干脆利落地划开他的气管。 方凯和两个木系异能者刚刚从河水中捞出冰系水晶，立马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跑！快离开冰面。” 他不去细想宁玉为什么还能把阿峰反杀，他只知道这片冻结的河道就是冰系异能者的天堂，她想要杀死同为三阶的自己简直易如反掌。 宁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队友，方凯的小弟们包括一名精神系异能者，几乎是一边倒地将卫祈他们逼到绝境。 宁玉咽下喉间的腥甜，忍着全身血管里的阵痛，用尽最后的异能，趁着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将围攻队友的喽啰们冻在原地。 她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噗通”一声跪在冰面上喘着气，身上的火焰早已熄灭，但是鲜血却一直从烧焦的皮肤里流出来。 “为了一个四阶水晶，我竟然差点全军覆没。” 方凯一路往河岸上跑，见她真的不行了，反而生了报复之心，亮出明晃晃的水果刀，想要最后捅她一刀。 “凯哥，快走，小心她又装弱。”身边两个木系异能者担惊受怕地说。 方凯咬咬牙，不敢再耽搁，径直跑向河岸，根本不敢靠近她。 直到重新踩上河岸上的泥土，他才松了口气，转身一看，宁玉正挣扎地从冰面上站起来。 “凯哥？” “她可是三阶冰系，若是把她体内的水晶也拿了，再和其他人交换水系水晶，说不定我这周就可以冲一冲五阶……”方凯的眼里又流出浓烈的贪婪。 冰系和水系可以互相吸收彼此的水晶，这在诸类异能里是独一份的。 但是水系的攻击力很弱，很容易被其他丧尸吞噬，而冰系丧尸不仅数量稀少又战力超群，这给方凯的异能进阶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眼下四阶水晶已经到手了，还剩个虚弱不堪的三阶冰系异能者任人采撷。若是真的驾车离开，不但丢失了这难得的机会，说不定回基地之后还会被她告上一状。 相反，如果他趁其虚弱将她灭口，不仅免了在基地委员会那里的责罚，运气好的话就能直接跃升五阶，哪还用看什么层主的脸色。 “你们，用藤蔓把她从冰上绑过来。”方凯想来想去，首先得让宁玉离开冰面。 “没问题。”两个小弟在河岸上催生藤蔓向河中生长而去，那女人毫无反抗之力，如同破烂的木偶一般被藤条捆着拖过来。 “哼，刚才不是还摆脸色给我看吗？”方凯看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拔出水果刀便想了结她，却见眼下白光一闪，一把拇指大小的柳叶刀从她的手表里飞出，刺入他的腹部。 “妈——什么东西！”方凯很快感到一阵酸麻从腹部传来，“有毒？还是麻药……” 话都没说完，他眼冒金星，晕倒在地。 “凯哥！”两个小弟被吓到了，正想用更多的藤蔓困住宁玉，却发现她身上结出薄薄的冰霜，眨眼间将身上的藤条冻死。 “不跑？”宁玉三两下挣开身上的枝条，从后腰抽出匕首。 “跑，快跑！”两人犹如见到了恶魔一般拔腿就跑，但是跑到车边才发现他们没有钥匙，车辆的钥匙都是交给金属系异能者保管的。 “跑去哪？”追上来的何菀宁呵斥一声，四条藤蔓从地上立起，瞬时缠住他们的双脚。 “别别杀我，我愿意归顺你们。” “我也我也愿意为宁层主效劳。” 他们见宁玉已经追到身后，逃也逃不掉了，便跪下哀求她能够高抬贵手。 宁玉面色不显，她是真的已经到了穷途末路，好容易恢复的一丁点异能又用完了。若不是何菀宁他们及时过来支援，这两人说不定真的能跑掉。 “你们的层主叫什么名字？几阶异能？” “我们层主叫付志远，四阶土系。” 宁玉皱眉，原来南平基地早已有四阶的异能者。 “你们层主现在在南溪还是去了南湖？”她紧接着问。 “额，去了南湖……南湖有三阶土系丧尸的消息。”其中一人略作迟疑地回答。 “原来如此。” 宁玉挑眉，背在身后蓄力的手臂一甩，直直刺向说话这人的脑袋。 “不，别！别杀我！我说！”刀尖最终没有带走他的性命，堪堪停在太阳穴外，“层主在南溪，就在粮仓那里！他说这次出来的主要任务是把一个粮仓的大米运回去，但他允许方凯带人来找冰系丧尸。” “除了你们，还有哪波人也来了南溪？” “有，有。七层层主胡怡芳，四阶金属系，她有个堂妹是二阶冰系，她们来得比我们晚一些。”另一个人也被吓坏了，连忙交代清楚。 “问出什么了？”何菀宁正好也回到河岸上，裴湘他们则是直接动刀取出死去的人的水晶。 “让阿祈和阿湘过来开车，我们拿到水晶就走。”宁玉沉声说。 “好。”何菀宁顾着外人在，不方便使用手表传讯，只得跑回河中叫人。 “可以饶了我吗？” 宁玉转头看着他们两个，“当然，我留着你们还有用处。” 三分钟后，裴湘和卫祈踩下油门，车子便疾驰而去。 “你叫什么名字？” 宁玉一边用布条给自己包扎，一边问身边的男人。 “我叫张仁家。”他胆战心惊地看着她处理身上的烧伤，那些皮肉都烧焦了不少，她竟也能忍下来。 还有她的心计和身手，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张仁家思及基地内部的阵营，心里开始有了算计。 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他的思绪。 卫祈刚拉下车窗，拦住他们的车辆便走下一个女人。 “什么人？哪层的？” “八层的。”卫祈露出难得的笑容，带着几丝讨好的意味。 “八层什么时候有个三阶冰系？”窗外的女人不依不饶地问。 “她是新来的宁层主，搭我们的顺风车回去的。” “哦？”胡怡璇撇撇嘴，来到宁玉身边的车窗，“开窗问话。” 宁玉心想这人还挺有架子，老实把窗拉下来。 “你就是宁晓郁？”她看到宁玉身上的布条都渗了血迹，“你挂彩了？你是不是拿到冰系水晶了？” 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宁玉倒也不慌，演技准时上线，“那是四阶冰系，我怎么打得过？我的伙伴都葬身冰中，我还算幸运，连滚带爬地逃出来。” “四阶？”胡怡璇的声调一下拔高，“在哪里？我和姐姐找遍了城北区都没看到。” “在南溪河上，小心，那里已经被它的冰雪覆盖……” “嘁，你不用担心这个。” 宁玉看她转身离开，便把车窗拉上。 “走。” 胡怡秋可是一个层主，她带来的人肯定要比方凯的小弟们强上一大截，不过幸好来问话的胡怡璇看上去没什么心计，也没有发现宁玉他们的破绽。 “基地的层主和负责人都是四阶？”她问。 “也不是，层主们都上了四阶，负责人还有几个在三阶。”张家仁回答。 “那孔南行为什么直接让我当了层主？他可没告诉我还可以加入其它楼层。” “这……我也奇怪。”张家仁斟酌地说，“我们都以为会有层主抢着让你加入他们，但是没想到你直接成为新层主了，还猜测是你怕生，或者是你不愿屈居人下。” 宁玉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张家仁的话虽然有所隐瞒，但是依旧间接证明了她的推断。 南平基地在自我封锁的一个月里，应该已经达成了某种平衡，不管她领着队友们加入哪一方，都会打破这种平衡，还不如先让她保持独立，维持基地的和平表象，时机成熟之后就是需要她站队的时候。 如此一来，唐骁和孔南行的好意便说得通了，不然她还奇怪为什么要拐着弯地给自己暗送秋波，而不是直接让她加入某个楼层。 车辆逐渐驶出城北区，向郊区靠近。 宁玉斜睨了一眼张家仁，“等会遇到付层主，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知道知道。” 张家仁心里打起算盘，“可是回基地之后付志远很快就能看破我的谎言……方凯他是主动找你麻烦的，你得了道理把他反杀，你不会被委员会责罚，但我却是背叛了八层，付层主不会放过我。” “你来十三层不就行了？”宁玉理所应当地说，“你也说了我占理，而你和另一个兄弟又是见证人，委员会要是明白点事理，就不会允许付志远找你们两人的麻烦。” “那宁层主回去要尽快吸收水晶。这次和付志远结仇，又耍了胡怡璇姐妹，他们在基地里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下次出来采集物资的时候，说不定会使绊子，手里的硬拳头比什么都好使。” “所以才需要你在付志远面前帮我们过了这一关，等回了基地，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宁玉用匕首把金属盒撬开，里面各色各样的水晶闪瞎他的眼，“你要是想直接升三阶，也不是不可以。” “层主，要到了。”卫祈提醒道，前方不远处就是粮食基地，路边还停着一辆卡车，不用想就知道是付志远带来的人。 宁玉心想，过了这一关就不用演戏，也不用跟一个路人叭叭那么多话了。 “别耍我。” 她轻轻拍了拍张家仁的肩膀，点点寒霜爬上他的后颈，惹得他缩了缩脖子。 第四十四章 得罪 粮食基地附近，十几位异能者围成一圈，将靠近的丧尸隔绝在外。 “那边来了轿车，看上去像是方凯开去的那两辆。”付志远随手把一个青年拉过来，“你去看看，是不是他拿到冰系水晶了。如果是，就让他赶紧回基地，别被胡怡秋姐妹追上。” “好的，我这就去。” 付志远见他离开，便走向另一位异能者身旁。 “层主，清点完了，你看。” “怎么比预想的少了一些？” “层主。”负责统计的异能者苦着脸，“a仓的米袋堆里挖出了几堆烂骨头和排泄物，把粮食都污染了。” “排泄物？怪不得我说a仓那么臭，原来米袋堆下埋着脏东西。”付志远嫌恶地说，“你带人去撬开b仓，不用清点了，直接把这几辆车装满就行。” 他像个监工似的，这一边看看，那一边看看，过了一会，被他派去询问的青年回来了。 “层主，方凯不在车上，但是车上有我们八层的两个兄弟。” “什么情况？” “那两个兄弟说，宁晓郁比他们先找到丧尸，但是冰系丧尸已经进阶，宁层主的人耗尽异能也未得手，恰好这时方凯和胡怡秋接连赶到支援，宁层主请求他们借车回程，方凯就同意了。” “四阶冰系……哼，孔南行那家伙给宁晓郁开后门，谁曾想她是个不中用的，吃了个大亏。”付志远面露不屑，“看来方凯是拿不到水晶了，那他怎么不回来？难不成他要给胡怡秋姐妹做苦力吗？” “车上的兄弟说，那丧尸占据了南溪河，实力更高一截，胡怡秋只带了两名三阶火系，估计还是搞不定这个丧尸，所以方凯和阿峰留下帮忙，就算拿不到四阶水晶，也要有理由向胡怡秋索要一颗三阶水系。” 付志远听着有理，“他这小子还挺会做买卖，你去给那个宁晓郁放行，孔南行给她好处，我们也得给点面子。” “好嘞。” 站在粮食基地门口的付志远看着两辆车渐行渐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提及车上有两个八层的兄弟，可是他这个层主都在这里监工了，那两人怎么不下车干活，就直接搭顺风车回基地了？ 付志远摸着八字胡想了想，看来是自己这个层主威严不再，连兄弟们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了。 他却不知道，被他念叨的这两人已经咽气了。 “601？”卫祈淡淡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宁玉。 “……” 宁玉暗中叹了叹气，手执匕首，将张家仁的水晶取了出来。 “前方有丧尸。” 卫祈提醒道，解开车门的锁，并开始降速，“开门，扔下去。” 宁玉看着还温热的尸体骨碌碌地滚向丧尸的脚下，抿了抿唇，把车门关上。 “戏多！”她在心里骂自己。 就算她是第一次亲手取水晶，但在她之前吸收的异能水晶里，不知有多少是沾了人命的，她又何必生出那几分犹豫。 人死了，她也不用演戏，倒也轻松了许多不是？ “宁小玉，快数数我们这次拿到多少颗水晶。”坐在第二辆车的何菀宁兴奋地问。 “我看看。”宁玉打开金属盒子，“金属系的有三颗二阶，一颗一阶；土系的有一颗三阶、两颗二阶；植物系的有两颗二阶、一颗一阶；精神系有一颗二阶的；生命系有一颗二阶、一颗一阶；冰系有一颗四阶；水系有一颗三阶，火系也是一颗三阶。” “收获丰盛。”一向寡言的裴湘也忍不住喜上心头。 “晨毅、裴湘和我先吸收水晶，宁玉负责和付志远交涉，其他人守好十三层。”卫祈说。 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派人参与到基地港口的建设，土系和金属系自然是首要人选。 “只可惜城南区没有搜索，不然水晶会更多一些。”何菀宁话锋一转，“车上只有面包和水，连个创口贴也没有，宁小玉你回去得马上清洗伤口，烧伤很容易感染的。” “嗯，我知道。”她缓声回答，“我去特殊物资区问问，应该有消毒水，顺带见一见那位叶姐。” “我陪你去。”何菀宁立即自告奋勇。 “如果需要水晶兑换的话，就用土系，土系就我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覃晨毅补充道。 他说的也在理，水晶的吸收在短时间内是有限度的，虽然这个具体限度还不得而知。 宁玉在后视镜里与卫祈对视一眼。 “晨毅说的没错。”他说，“他暂且吸收一颗三阶水晶就够了。” 得了队长的肯定，宁玉这才敢用队友的水晶去换伤药。 其实她的伤只分布在脖子和双手这些没有衣物包裹的地方，和阿峰打斗的时候，衣服早已被一层薄薄的寒冰护住，但为了让方凯和阿峰相信自己的落败，她才任由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火焰烧伤。 成为异能者之后，她的耐力和愈合力都比以前更强了，再加上生死关头神经紧绷，真就硬生生忍下来了。 “我们可能还要再来南溪一次。”杜章言若有所思地说，“武器和装备被我们扔在城南区的一栋废弃居民楼里，现在南溪已经没有冰系丧尸的威胁，其他采集小队很有可能会地毯式搜寻物资。” “外人看来，南溪对宁玉已经没有价值，我们以什么理由再去南溪？” “你忘了粮食基地。”何菀宁期待地搓搓手，“如果我们进阶够快的话，完全可以和付志远争一争粮仓的份额，他们总不会留人在那里守着。” 易江餍足地吃完两块面包，“南溪没有什么能打的丧尸，派人守着粮仓也不奇怪。” “既然他们以为南溪没有丧尸可以威胁到他们，那我们就制造几个丧尸。” “莞莞，你的意思是？” “嘿嘿，手表快没电了，我们回去再说。”何菀宁调皮地关掉任务模式的实时聊天。 宁玉无奈地笑了笑，脑子里开始琢磨她的话。 “下车。”卫祈出声打断宁玉的沉思。 他们回到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停车场。 此时太阳已经西落，想到还要走上两个小时的隧道，何菀宁撇撇嘴，从车里拿出剩下的面包。 “你们别浪费面包和饮用水，反正人都死了，我们不吃就准备过期了。” 事实证明，何菀宁说的很对。 宁玉走在冰冷的隧道里，窗外是夕阳西下的美景，她也无心欣赏，因为实在是饿得眼花。她甚至不敢看自己烧焦的双手，生怕忍不住一口咬下去。 “宁层主？” 之前在入口遇到的青年盯着宁玉看了好一会，然后从墙边取下一张毛巾递给她，“您擦擦脸。” “……” 宁玉将毛巾和一块冰递给杜章言，等到他们走出商业楼、进入基地的时候，杜章言把湿透的毛巾再递给她。 “多练习就熟练了，以后喝水的时候就靠你和层主了。”覃晨毅打趣道。 杜章言的回答是一拳。 宁玉和何菀宁拿着金属盒子去商阳大厦，卫祈领着其他人回十三层，他们昨天有交代任昌负责晚饭，不知道他有没有尽职尽责。 “你好，请问特殊物资区在几层？” “地下四层。” “谢谢。” “早知道用火烤干衣服之后，多问章言要点小火苗玩玩，我感觉四肢还是冷冰冰的。”何菀宁吸吸鼻子，包子脸都皱起来了。 “再忍忍，回去让他给你弄个暖炉。”宁玉温声安抚她。 “暖炉耗电很大，基地现在暂时不能使用。”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姑娘站在身后打断她们的对话。 “不是，我们说的是火系异能者做的火炉。”宁玉解释道。 “哦，那不关我事了。”小姑娘冷着脸从两人面前走过，走向地下四层的大门。 宁玉想了想，“你是特殊物资区的负责人？” “是。”叶丹逸转过身来，“你来四层有事？” “想要换一些消毒水和绷带。”宁玉把二阶土系水晶递给她，“劳烦。” “唔，有雷电水晶吗？”少女看到金属盒里的各色水晶，冷硬的面庞多了一丝渴望。 “我们没有遇到。” “行。”叶丹逸用身份牌打开大门，“你们在这等着。” 过了一会，她重新出现在两人眼前，“喏，酒精，绷带和医用胶布。医用物资很少，二阶水晶也只能得到这么多。” 宁玉瞧着也够用了，“多谢。” “这就是他们说的叶姐？”出了商阳大厦，何菀宁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分明是个小女孩嘛，就是性格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全名应该是叶丹逸，我听孔南行提起过，似乎很得他的信任。”宁玉低声说。 两人回到十三层时，整层楼都溢满了饭香味。 “这也太香了。”何菀宁一路小跑来到回廊的小桌子旁，上面摆着两分饭盒。 宁玉瞧了旁边站着的任昌，“都是你做的？” 任昌挠挠头，“不是，我的厨艺还不行，这是唐骁哥请你们的。” “这是你们交给我们保管的水晶。”曲亦恒把一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我和小婷一直放在食品区的登记桌里，应该没人动过。” “嗯，谢谢。” 宁玉打开自己的饭盒，享受辛劳之后的食物。 入夜，卫祈三人分别划开了自己的手指，攥紧手里的水晶。 宁玉这边刚从浴室里出来，生活区的热水比饭菜还贵，她为了节省，只是洗了头发，然后用湿毛巾擦了遍身子就了事。 稍微费了点时间洗衣服，贴身的衣物自然是挂在房间里晾晒，但是外衣的水拧不干，只能拿到走廊里的窗口边风干。 所谓生活区的原身就是酒店，然而夜晚失去灯光的照明之后，空荡荡的回廊显得无比的阴森。 宁玉经过何菀宁的房间时，被她门前的小藤蔓轻柔柔地缠住脚踝。 “没事，我又不怕鬼。” 藤条听得懂人话一般，挠了挠她的脚腕，然后松开了她。 宁玉提着湿淋淋的衣服来到窗边，这里已经被卫祈和裴湘改造出一个简易的晾衣架。 “嘘。” 细微的声响从走廊里传来，宁玉面色一沉，一把冰刀瞬间出现在手中。 第四十五章 老鼠悄悄地来 “嘘。” 月光从窗外洒下，映得手里的冰刀更加晶莹剔透。 宁玉握了握刀柄，侧身上前隐入黑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里，高级丝绒地毯消去走动时的摩擦声，就连呼吸声也被刻意压抑。 若是何菀宁或者杜章言在，他们或许还可以听出一些细微的动静，可宁玉只经过了格斗和射击的训练，比不上两位可以听声辨位的狙击手。 就在她打算出声呼唤队友时，身侧忽然响起衣物与墙壁摩擦的声音，她抬手用冰刀袭向左侧，奇怪的是，刀锋如同砍了空气一般，碰不到什么阻碍。 看来被人躲过了。 陌生的呼吸声骤然明显起来，宁玉若有所感地抬腿一踹，竟真的踹到了一个人的屁股。 她立即弯腰伸手想要制服这个行踪诡异的家伙，却碰到了另一把刀锋，左手手心传来剧痛，她应激地收回手，“莞莞！” 一声喊叫出口，腹部即刻遭到一记重击。 宁玉闷哼一声，踉跄往后退了一步，刀尖堪堪划过她的下颚，刺向身侧的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谁？”住在宁玉隔壁的李婷疑惑地从门缝中冒出半个头，只看到一片漆黑。 “藤蔓！糟了，快走！”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玉！”一路无声接近这里的何菀宁闻到了血腥味，只得放弃对那两人的追赶。 “我没事，别让他们跑了。” 走廊里的几道房门悄然打开，何菀宁催使藤蔓往楼层大门那里生长，将出口封住。 易江和杜章言则是凝神屏息，从两个方向开始搜寻楼层。 这个酒店的楼层都是口字型的回廊，十分钟后，两人在宁玉的房门前汇合。 “怎么样？”房间里，何菀宁打着手电为宁玉处理伤口。 “没有发现。”杜章言忿忿地坐在椅子上，“我们每个房间都打开看了，你的藤蔓有什么发现吗？” 何菀宁摇摇头，“每个房间门口都被我放了藤条，若是有陌生人经过，它们会立马拦下。” 宁玉皱眉，“可能是精神系异能者，我和他打斗的时候，他像是戴了夜视镜一样，可攻可躲，我吃了一个闷亏。” “绷带不够用了，你脸上的伤……” “没事，止血就行。”宁玉略作沉思，“你们有没有把房间里的衣柜也看了？” “找了，我进到房间直接把窗帘拉开，借着月光把房间布置看清楚，然后把能藏人的柜子都打开，也没发现个人影。”易江回答道。 “我也是。” “……窗帘拉开？”何菀宁想到了什么，“好像酒店在无人入住的时候会把窗帘拉上？” “你说窗帘后面？” “我想到了，我记得有一个房间的窗帘是已经拉开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也没走近去看，十有八九是……” 易江还没说完就被何菀宁推了一把，“快去1325，他们出来了！” “在窗边看清他们的样貌就行，他们有精神系……”宁玉还没说完，两人已经没影了。 站在她身后的何菀宁神情一凛，“糟了，我的藤蔓都被杀死了，估计是三阶的人。” “金属系，小心。”宁玉将一把细长的冰锥给她，她立刻会意，抓在手中便出门追上易江。 今晚的十三层注定难眠，宁玉目光沉沉地看向对面的房门，那是江媛媛的房间。 “章言小心！” 宁玉倏地站起来，忍着腹部的痛楚走出去。 趁着易江去搀扶杜章言的间隙，那两人迅速跑过窗边，清冷的月光在两人身上掠过，又容忍他们没入黑暗。 锋利的金属刀切断封住门锁的藤蔓，刀锋与大门摩擦溅起亮黄色的火花。 赶到的何菀宁用力将手中的冰锥掷出，冰锥在月光下露了个影子，便消失于黑暗中。 “咔嗒。”大门被他们打开了。 何菀宁正想抬脚追上去，却被宁玉叫住。 “莞莞，不能有人再受伤了。” 何菀宁眼底亮起嗜血的暗芒，最终还是转头来看杜章言的伤。 外人不在，他们才能放心地打开手表的微型照明灯，只见他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划破，长约一指的伤口正随着他的呼吸不断涌出鲜血，而左腿外侧更是被匕首扎出一个血洞。 “这群臭老鼠。”何菀宁咬紧牙根。 “没事，又不是左胸。”杜章言忍着伤痛安抚她的情绪，“腿上也没扎到骨头。比这更痛的都受过，躺几天就好了。” “瞎乐观，绷带都没了，我看你明天感染了怎么办？” 宁玉关上大门，从地上捡起她的冰锥，细长的冰锥晶莹剔透，一滴鲜血也没有。 精神系在近身范围内有意念控物的能力，想来大门与何菀宁的距离不过十来米，这人应该是一阶精神系。 “嘶，疼疼疼。”杜章言在不远处叫唤。 宁玉将冰锥放在门缝中，瞬息之后，大门被冰封住。 “好了，谢谢你。” “小事，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宁玉走过去时，曲亦恒正好从杜章言的房间里出来，被她吓一跳。 她用手表的灯光一扫，任昌正从房间里探出半边身子。 “……今天我切菜切到手了，唐骁哥特意送给我一小瓶碘酒。” “多谢。” 等他们把杜章言安顿好，易江已经耗尽异能昏睡过去，何菀宁带着藤蔓把十三层巡了两遍，宁玉却是辗转难眠。 第四十六章 争论 第二日清晨，宁玉被敲门声吵醒。 “小玉，委员会派人来叫你去会议室。”何菀宁看她泛白的嘴唇，有些心疼地塞给她一个面包，“在路上吃。” “章言伤口怎么样？” “易江异能已经恢复了，在给他治疗。” 宁玉将装着异能水晶的金属盒递给她，“我先去了。” 商阳大厦顶层，与上次会议相比，这次上座的人少了很多，宁玉一进门，便收到两道不怀好意的注视。 “我还以为宁层主不来了。”付志远开口就是含沙射影，“毕竟十一条人命在身上，宁层主怎么敢走在太阳底下呢？” “我真替付层主糟心，一个楼层才三十来号人，三分之一都被宁层主挖了水晶，这仇搁我这可是不死不休啊。”胡怡秋不怕事大地说着风凉话。 “秋姐别急着拱火。”唐骁打了个哈欠，“宁层主，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包扎一下？” 宁玉轻笑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昨晚十三层来了老鼠，老鼠鼻子比人灵，我寻不到他，他倒是敢偷袭我。” “宁层主说话有意思。”坐在孔南行身边的一个大叔摸着胡茬说，“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叫康华旭，日常物资的负责人。” “哼，你杀人夺水晶，难道还不舍得拿一块去换绷带？” 付志远越想越气，“你威胁我的兄弟，让他编造谎言欺骗我就算了，事后又卸磨杀驴，一个年轻姑娘家，你这么心毒，说是基地的毒瘤也不为过！” “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小妹偶遇宁层主问个路，也被她骗得团团转。她说她敌不过丧尸落荒而逃，呵，我赶到的时候，那丧尸早就四仰八叉地死透了，水晶也被人挖了，孔叔，你说她要不是心虚，她跑什么？” 两人炮语连珠，神情里的愤恨不似作假，若不是宁玉面上显露的几丝委屈，孔南行他们都要笃定她的罪过了。 “两位层主年纪都比我大，规矩也比我懂的多，我宁晓郁没读过几本书，但是杀人者偿命这个理我还是懂的。” 宁玉收敛所有的表情，轻轻撕开脖子上的纱布，露出焦黑色的伤口。 “若不是方凯横刀杀人，我何必要遭受这罪？若不是方凯轻敌，三阶异能者的火完全可以把我的血管都烤干。” “你胡说！方凯进城北区是为了冰系水晶，你和你的伙伴实力也不弱，他怎么会冒着被委员会责怪的风险去杀你？” “付层主脑子不太好使，怪不得方凯也是贼心比脑子大的模样。” 宁玉斜睨他一眼，又把脖子上的伤口遮起来。 付志远知道自己说了胡话，又不肯放过她，“你空口无凭！方凯他们已经死了，事实如何还不是任你捏造？” 宁玉心道这个付志远真是个蠢的。 “那要我如何？难不成要让我和我十三层的兄弟姐妹们死给你看？活人说的话你不信，你怎么不下地府去问问死人？” “你！”付志远气得两撇八字胡都要竖起来，却半天也说不出反驳她的话。 “诶，付哥消消气，别气到了身子。” 唐骁看他们三个有来有回地争论，自个也不困了，悠悠哉地给付志远倒了杯水。 “小付你捋一捋，有什么想问的可以想清楚了再问。”孔南行一副和事老的模样，“大家都是在末世里摸爬滚打的同伴，如果真的有人心怀鬼胎，我们应该一起把他揪出来才是。” “害，付层主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自然难以平静，我大概也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不如我来问宁小妹几个问题。” 胡怡秋眼波流转，落在宁玉身上，“与其说是你带领一群二阶的伙伴杀了一个四阶冰系丧尸，不如是你们与丧尸打个平手，然后方凯刚好赶到助你一臂之力。也不是姐姐看不起你们，毕竟，十三层的势力大家都知道。” 宁玉刚想出声解释，她又继续说，“就算方凯也贪婪你体内的水晶，但是他也不傻，四阶丧尸威力无穷，一个阿峰怕是不顶用，还不如与你联手，事后分账更划算。” “胡层主说得有理。”付志远附和道。 “我赶到南溪河时，方凯的兄弟们都被冻在河面上，丧尸已经被人挖掉水晶，如果不是你过河拆桥、事后杀人，那就是他们在战斗中被丧尸杀死，可是双方联手，方凯全军覆没，而你却全员撤走，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呐。” “啧啧，这么说来，是宁层主的手段高超，先借刀杀人再卸磨杀驴，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唐骁像是一个吃瓜群众一般听得津津有味，还不忘给宁玉和胡怡秋倒了杯水，“喝点水润润嗓，免得说话不利索。” 宁玉接过水杯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那副笑咧嘴的表情，不明白他是不是打算为付志远站队。 “小玉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孔南行提醒她，“基地有规矩，恶意杀害他人、证据确凿的，是要偿命的。” “孔叔，要说证据，我身上的烧伤确是实实在在的。” “十三层也有火系异能者，你怎么保证不是你玩的苦肉计？”付志远不依不饶地追问。 宁玉看他淬了毒似的眼睛，心思转了转，这两人的性格她也摸出一个大概，不论跟他们讲理还是说谎，他们都不会轻饶了自己。 既然罐子免不了破摔，还不如摔得有气势点。 “还是那句话，我是活人，如果觉得我说的话不中听，大可以去找死人来帮你们讲理。” 她冷脸看着付志远说，“说了事实你不爱听，说了假话我也逃不过责罚，那还不如让我把实话说出来，我宁晓郁是死过一次的人，想让我再死一次也不是不行，但我要死得清清白白，不允许某些老鼠有半点污蔑。” “你怎么敢说你……” “我怎么不敢说？” 宁玉把杯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放，“我十三层确实不是四阶丧尸的对手，我们七人为了逃命坠桥落水极限逃生，他方凯不但不救命，还要坐山观虎斗，想来一个渔翁得利，如果是你，难道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宁小妹……”胡怡秋想说话，宁玉可不让她说了。 “秋姐看上去是个精明人，却不是个善解人意的。我十三层的伙伴们力战丧尸之后，又吃了方凯的亏，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多加提防也是情理之中。” 宁玉叹了叹气，语气软下来，“就算我骗了令妹，也没有迫害你们的心思。若秋姐还是吃不下这个闷亏，以后采集物资的时候，十三层绝不与秋姐争抢，这次秋姐饶我一分，我敬秋姐三分。”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宁玉将众人的神情扫过一遍，最后还不忘瞪了付志远一眼。 “你别以为……” “可以越阶杀死丧尸，还能有余力对付豺狼，宁层主的实力不可小觑。”唐骁出声打断付志远的话。 宁玉听出他是在提醒某人，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淡淡地说，“就算等阶一样，丧尸也比活人好对付。” 演戏真累，她想，平日里她一周讲的话都没有这一个早上多。 “话已至此，我也明白你们的矛盾所在，一直吵下去只会积怨更深。” 孔南行十指交叠，露出几分善意，“晓郁毕竟初来乍到，又遭人算计，情急之下欺骗你们也情有可原，改日让晓郁带人去七层赔个不是，你看？” “孔叔说的是。”胡怡秋勾起殷红的唇角，“我一个当姐姐的，不过是担心宁小妹误入歧途罢了。被蛇咬就够可怜了，若是自己也只知道养蛇害人，那就更可怜了。”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与宁玉对视一眼，“有事先走了。” “不是，孔叔，你也认定是方凯算计了她？”付志远不甘心地质问。 “我看宁层主面善，不像是会无故杀人的模样。”康华旭摸着自己的胡茬，“倒是方凯那小子总喜欢从我这里偷拿物资，我老康不喜欢。” “志远，这事听起来确实是晓郁的话更有说服力。”孔南行转向宁玉说，“不过，晓郁，你威胁张家仁两人哄骗志远，然后又过河拆桥，确实不应该。” 宁玉目光一闪，“那是他们笨，刚过了粮食基地就想反悔下车去找付志远，我身上有伤，体力又比不得男人，要我如何在狭窄的轿车里与他搏斗？所以我只能用异能制服他，谁曾想一时失手，夺了他们的性命。” 这话确实有些夸张了，可是他们就算认为她是迁怒杀人又如何，本就是方凯出手在先，他的几个小弟死有余辜。 “行了，一下损失了十一名异能者，这对整个基地来说都是个坏消息。” 孔南行沉声说，“晓郁，你既然得到四阶水晶，就把方凯他们的水晶还给志远，当做是给八层的补偿。” 第四十七章 胡小姐 “孔先生，既然您也相信是方凯有错在先，哪有受害者补偿施暴者的道理？那些水晶对于付层主来说不过是私人库存里的小蛋糕，但是对我们十三层来说，却是整体实力跃升的第一步，希望孔先生考虑清楚其中利弊。” 昨日的会议不欢而散，不过，宁玉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用过早餐之后，她拿起一盒米粥走进江媛媛的房间，却对上一双迷蒙的眼。 “媛媛。” “宁玉……这是哪？” 宁玉把饭盒放在床头桌上，将她慢慢从床上扶起来。 “这是南平基地，你受到精神系丧尸的攻击，沉睡了两天。” “……我是不是耽误了任务进度？” 江媛媛感受到四肢的无力和脑子的沉重，不由得烦躁起来。 “短期的影响不大，重要的是你平安醒来。”宁玉将饭盒打开，盛上一勺温热的粥，“基地里没有什么补品，只能用米粥先养养胃。” “菀宁他们？” “大家都好好的，阿祈、晨毅和阿湘吸收水晶沉睡了，今天应该就会醒来。” 两人简单聊过现状之后，宁玉拿着空饭盒出门，正好与何菀宁相遇。 “晨毅他们醒了！” “媛媛醒了。” 片刻后，江媛媛嘴角一抽，看着自己挤满人的房间，无奈地揉揉眉心，“先别进来了，阿祈二阶，晨毅三阶，阿湘三阶。” 还没进门的卫祈脚步一顿，几道目光陆续落在他身上。 “照计划行事。” 夜晚再次降临，江媛媛正在为杜章言换下旧的纱布。 “这家伙什么时候偷偷练了肌肉。”覃晨毅略为嫌弃地看向他小麦色的胸膛，“给他绑个蝴蝶结。” 江媛媛白他一眼，“纱布不够用。” 时间很快到了凌晨两点，从杜章言房间出来的覃晨毅百聊无赖地坐在沙发上，月光从他身后的玻璃洒下，十指跃动翻转锋利的小刀，使得微弱的月光经过刀面的反射，时不时照亮他微噙着笑的脸庞。 “来了。”手表屏幕亮起。 小刀倏地被握紧在手心，覃晨毅从沙发上站起的时候，他将小刀放在枕头下，掀开被角，躺在床上，迅速调整呼吸。 过了一会，一道陌生的精神力费力地钻进房间里，以他无法感知的方式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走廊中间的房门悄悄打开，两个身影蹑手蹑脚窜进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然而其中一人丝毫不受黑暗的影响，屏息靠近床头，他的精神力清晰地看到一个半开的金属盒被人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而床上的人，在他的脑海里是一个稳定的椭圆形磁场——这是熟睡的表象。 就在他想要拿走金属盒子的时候，被子下忽然探出一只手准确地将他的手攥住。 “你是醒的……” 这人还没说完话，就被卫祈一脚踹倒，一直密切关注的江媛媛立即跟上用精神力困住此人。 另一人再傻也知道中计了，放弃与卫祈的搏斗，转身就往门外跑。 “你好。” 覃晨毅拿着手电，朝他微微一笑，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紧接着冲他脸上袭去。 肌肉与金属的撞击声打破走廊里的寂静，他看着对方覆盖上金属的半边脸，笑得更加肆意，小刀从手腕翻转而上，落入手掌中。 两人过了几招之后，覃晨毅故意让对方打掉自己的手电筒，借机解放双手，擒住他的双腕，往自己怀里一拉，同时屈起膝盖顶上他的下腹，不出意外地顶到硬邦邦的金属，疼得他身形一顿。 对方趁机逃离，裴湘从一边挺身而出，与之打斗起来。 金属系与金属系的打斗可就吵闹多了，金属相撞的噪声不绝于耳。 片刻后，裴湘趁他应接不暇，直接脚下一踩。 “啊——” 对方痛叫了一声，五官都扭曲在一起，可见他这一脚有多重。 可是这人仍然仗着一身金属壳子负隅顽抗，居然又能和他斗起来。 “起开。” 裴湘应声往墙边一躲，只见卫祈从后方用力一踹，身上金属外壳本就不轻，加上打斗损耗了不少力气，他一时重心不稳直直往前倒去。 裴湘立刻上前将他制服，他此时终于显露出慌张，“你们谋划好的？” “你说呢？”覃晨毅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铜头铁脑的，疼死老子了。” “媛媛在哪？”卫祈把另一个男人拖出房间。 “在解决那个冰系的小姑娘。”裴湘变出环形手铐将地上的男人铐住，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人打晕。 “你不能杀我！”走廊尽头传出一道陌生的惊呼。 裴湘卫祈同时抬脚往宁玉的房间跑去。 “不能杀我！我是胡怡秋的亲妹妹！” 手电筒的光线忽然照亮房间，江媛媛眯了眯眼，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开，“别反抗，不然我可以让你瞬间昏迷。” 此话一出，胡怡璇变得更加老实了。 她想趁夜偷了冰系水晶，不仅被江媛媛捉个正着，更糟糕的是，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根本打不过她。 “你——你们早就知道今晚的事？” “不知道，猜的。”江媛媛一手握着小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将她往前推，“走。” “你身手不错，放了我，我让姐姐用五颗精神系水晶把你换过去。”胡怡璇病急乱投医，居然想要试探她。 “我身手也不错，胡小姐要不要也把我换去七层。” 覃晨毅靠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被推出来的胡怡璇看到瘫在地上的两个男人，想要说出来的话戛然而止，“谁把消息泄露给你们的？” “你们昨晚已经来人了，我也没想到你们真的那么蠢，居然还会再来一次。” 江媛媛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在狭窄的走道里，只要她有动作，下一秒就会受到四个人的攻击。 胡怡璇见他们暂时没有伤害自己，心下稍微放松，却又被她的话惊起。 “昨晚？我昨晚在七层什么都没干。” “不是你，是地上那两个。”裴湘表情淡淡。 胡怡璇的表情多了几分憋屈，“他们是我姐姐的手下，除了我姐姐只会听我的命令，怎么会擅自行动？” 江媛媛与卫祈对视了一眼，他们这几个都不是昨晚的见证人，但是听宁玉的判断认为昨晚的两只老鼠分别是三阶金系和一阶精神系，现在捉到的这两人也确实符合情况，胡怡璇又有什么理由不认？ “你能保证他们不会瞒着你和你姐擅自行动？” 胡怡璇咬咬牙，“……不能。” 江媛媛一笑，“小姑娘，回去告诉你姐姐，这两人的水晶，归十三层了。” “凭什么？” “你趁着我们层主吸收水晶沉睡潜入她的房间，不就是想要她体内的水晶？”江媛媛看她这副据理力争的傻样，无奈地摊手，“这在法律上是谋杀未遂，我们动不了你，难道还不能收点利息？” “不行！”胡怡璇说完又觉得有些害怕，看了一圈这四个人，“我，先让我回去，我叫我姐姐来。” “好。”许久不说话的卫祈终于开了口，“五分钟之后，我们要见到胡层主。” “现在？”胡怡璇有些为难。 “嗯？”裴湘亮出一把小巧的柳叶刀，对准那两个昏迷的男人。 “别……” 制止的话还没说出来，柳叶刀已经从手里飞出，准确地刺入男人脑袋边的地毯。 “我马上去找我姐！” 覃晨毅和裴湘默契地给她让路。 “小玉怎么样？”卫祈问。 “吸收到一半。”江媛媛操控精神力把宁玉的房门关上。 “你打算怎么做？”裴湘卷了卷袖子。 “勒索。”卫祈言简意赅。 他们以为捉到的是老鼠，没想到还有个娇蛮小姐，既然小姐护短得很，那就借此敲诈一笔。 之所以让她现在就回去叫人，自然是因为他们并不想留着这两个七层的人过夜。 “醒了？”裴湘过来捡柳叶刀的时候，发现地上的男人呼吸忽然紊乱，“昨晚的人是不是你们？” “不，不是。” “真不是？”江媛媛缓缓蹲在他面前，“胡小姐可是什么都交代了，所以我们便把她放回去，你若是撒谎，我可不会手软。” 男人眼里闪过震惊，“秋儿？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昨晚的事……” 江媛媛了然，“醒了就自己站起来。” 另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悄悄地瞄了一眼他们的脸色，慢吞吞地坐起来。 所幸他们没有等太久，胡怡秋真的来了。 看到她身后有人提着简易灯笼，如同皇帝一般被几个下属拥簇着上楼。 “深夜叨扰，我给十三层的各位道歉了。”胡怡秋站定在江媛媛身前，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我替小璇给各位赔个不是。” 胡怡璇看到被打晕的两个同伴醒了，忍不住上前，“姐，秦哥他们……” “啪。” 响亮的一巴掌，胡怡秋泰然自若地收回自己的手，胡怡璇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姐！” “啪。”又是一巴掌。 这下江媛媛都愣了，这女人想来点苦肉计？ “小璇被我宠坏了，性格骄纵人尽皆知。秦哥和阿龙虽然知道是非曲直，却不得不听命于她，这两巴掌就是给小璇蛊惑同伴的教训，还望各位高抬贵手放他们回来，一切的罪过由小璇承担。” “姐？”胡怡璇捂着红肿的脸，又惊又怕地看着她。 什么叫一切都让她承担，难道她不是姐姐唯一的妹妹吗？要是十三层的人把她杀了怎么办！ 胡怡秋没有理会她的眼神，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直直与江媛媛对视。 江媛媛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 胡怡秋的一番话说得慷慨大义，好像把胡怡璇的生死抉择交给他们，他们就真的敢对她下狠手一样。 南平基地的八个层主，都是带着兄弟出去杀丧尸抢物资的狠人，脑子不一定好使，但多的是手段，而胡怡秋能在一堆大老爷们中靠着不算少见的金属系异能站稳脚跟，更加不能小看。 若不是有胡怡秋这个姐姐在，胡怡璇这么一个骄纵蛮横到敢深夜谋杀的姑娘，早就被人撕成碎片了，哪会轮得到江媛媛来教训她。 “胡层主说笑了，虽然图谋杀人是重罪，但是小璇的行为已经被我制止了，自然是轻罪。”江媛媛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歪理，“只不过一番打斗下来，我们的人都受了点伤，你也知道，基地里的医疗物资并不便宜。” 胡怡璇听到前一句话，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下一句又炸毛了。 “你们身手好得不似常人，怎么可能受伤？” “阿祈他们以前是做保安的，身手算不错，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是个弱女子，我看到小璇举着刀对准我们层主的胸膛的时候，我都快被吓晕了，这精神损失费用放在末世前可是一笔不小的赔偿。” 江媛媛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况且金属系异能铜头铁脑的，我们的人就吃了亏。晨毅，过来走两步。” 覃晨毅嘴角一抽，扶着墙壁走了过来。 “你看，好好的一个三阶土系异能者，居然瘸了。”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谁不知道异能者自愈力惊人，就算伤筋动骨一百天，异能者顶多一个月就能恢复原样，更何况覃晨毅要是真伤到骨头了，现在早躺床上去了，哪还会站在这里看热闹。 可问题是，胡怡秋用一番大义凛然的话让江媛媛这边吃了个闷亏，江媛媛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属于双方互喂苍蝇，还要友善地交流一下口感。 胡怡秋眯了眯眼，转而笑起来，“确实可怜，这么帅气阳刚的男子若是因为小璇而半身残废，以后媳妇也难找，更别说传宗接代了，是太可惜了。” 覃晨毅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可是现在太晚了，丹逸已经睡下，不如明早我再派人把伤药送到十三层。” “姐……”胡怡璇还想说什么，被她一个眼神扫了回去。 站在后方的卫祈渐渐皱起眉头，话说到这里，基本已成定局，也算是双方各让一步。只是他们确实没人受伤，要伤药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接给水晶息事宁人。 然而他们把江媛媛当做宁玉的好姐妹，宁玉不在，自然以她的话为准，他也不好突兀地上前插话。 “也行。”江媛媛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明天小玉醒来可就是四阶冰系了，我正好去商阳大厦为她修改身份牌，不如我和秋姐的人一起去？” 胡怡秋嘴角的弧度一僵，她居然忘了，经过南溪县那一次的物资采集，十三层的实力集体跃升，四阶冰系，那可是公认最强的异能之一。 “既然如此，我让人把水晶送过来，你们看缺什么药就换什么，省得我的人多跑一趟。” “秋姐客气了。”江媛媛客套地说，“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要不我送你们回去？” 十三层到七层不过两分钟的楼梯，嘴上说送回去，其实不过是在楼梯口摆摆手罢了。 胡怡秋咽下一些烦闷，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媛媛。” “很好听的名字。”胡怡秋一眼望到她的身后，“那么秦哥和阿龙？” 卫祈和裴湘闻言，将坐在地上的两人扶到她的身前。 “告辞了，不用送。” 胡怡秋带着她的小弟们风风火火地回去，只有胡怡璇还心有不甘地数次回头。 在这个实力为上的基地里，冰系异能者既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也是别人想要除掉的对手。胡怡璇兴许知道自己危机四伏的处境，只要胡怡秋不在，她就是任人宰割的香饽饽。 她急于改变这个现实，却用错了办法，一脚踢到铁板。 江媛媛长舒一口气，上前把大门关上。 “你们女人真不能小看，虽然平时幼稚又臭美，到了关键时候，心思比谁都灵活。”覃晨毅在她身后笑着夸道。 他和裴湘几个都是当了好几年的兵，远离社会正常生活太久了，不仅社交乏力，也不擅长精打细算。 卫祈倒是出身名门，但是南平基地的人以实力为尊，已经默认宁玉是领头人，他反而没了说话的地位。 “幼稚又臭美？等莞莞醒了，我让她把你绑在窗外喝西北风。”江媛媛笑骂道。 她在末世前见多了那些说话暗藏锋芒的人，胡怡秋的段数只能算是中等的。 “今晚都辛苦了。”卫祈的语气也多了几分畅快。 他们四人正并肩往回走的时候，一间房门忽然打开，李婷从门后露出半边身子。 “还没睡？”江媛媛将手电筒照向她的一侧，这样既可以照亮她的表情，又不会刺激她的眼睛。 说起来今晚的动静确实大了些，就算睡着了估计都会被吵醒，所以卫祈他们一直警惕着没有叫出彼此的真名。 李婷咬咬唇，眼中闪过几丝异样，“你们……是军人吗？” 第四十八章 接连的试探 “醒了？” 江媛媛提饭盒进来，便看到宁玉靠着头解开手上的纱布。 “昨天是你喂我喝粥，如今到我喂你吃饭。” “多谢。” 宁玉习惯性地道谢，却被她嗔视了一眼，“谢来谢去的，我还指望你以后跟我一起进养老院互相照顾，你再这么客气，我就要收你钱了。” “我只是睡了一觉，吃饭的力气还是有的。”宁玉无奈地说，“昨晚怎么样？” “七层的二小姐带着她的两只小狗来了，但是他们不承认前晚的事。” 宁玉皱眉，她不太喜欢“小狗”这类带有蔑视的别称。 “你怎么看？” “无所谓。”江媛媛将饭盒打开交给她，“前天晚上我们没有防备的时候，这栋楼的任何一个金属系异能者都有嫌疑。” 宁玉接过饭盒，“今天出去逛了？” “我早上和阿湘、晨毅去登记了东北港口的建设计划。中午去找任昌拿午饭，顺带逛了那几个物资区。” “怎样？” “商阳大厦上有一个四阶金属系，生活区有九个四阶。” 江媛媛说，“三阶的人更多，说实话，除了空中打击和截断粮食这两种办法，我想不出其他方式收下这个基地。” 宁玉用勺子浅尝了一口汤，“指挥部给的时间还有多少？” “两天。这两天我会整理出基地主要名单，指挥部希望我们能在这个时间内给出建议。” 他们潜入基地的目的就是获得异能基地的主要名单，包括管理层的人员以及大部分异能者的等阶情况，同时，作为亲身经历基地运作的第六小队，他们提出的建议也会成为指挥部作出决策的重要参考。 指挥部最希望的自然是尽可能地接收整个基地的力量，再不济就是留下顺从的活人与逆反的死人——或者说死人的水晶。 宁玉想到了唐骁和孔南行对自己的示好，或者这两人的其中一人会告诉她想要的答案。 “把大家的身份牌收集给我，我待会去一趟商阳大厦。” “恭喜进阶。”孔南行坐在办公桌上，微笑地说，“实力是站稳脚跟的依仗，拳头硬了说话才能硬。” 宁玉礼貌地一笑，“这是十三层的身份牌，麻烦孔叔批个单子。” “没问题。”孔南行接过六张身份牌，在一张白纸写下相应的信息。 “晓郁是哪里人？”他随口问道。 “南泉县平穗乡。”宁玉说。 “离南溪也不远。” “嗯，我们县去np市的巴士都是从南溪上的高速。” “你也在南平大学读书？” “原来我看起来那么年轻？”宁玉颇为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以前是南大的学生，毕业不久我妈出车祸，我就从南平回南泉定居照顾她。” 孔南行将身份牌放进抽屉里，拿出新的空白身份牌，“听你说话没有我们这边的口音，还以为你是在外地读的大学。” 宁玉的目光一顿，他问南平大学的时候，她直接顺着他的话承认了，没想到是个小坑。 “小学老师是外地人，国语很标准。”她随意地笑了一下，接过那几块身份牌，“多谢了，孔叔。” 从孔南行的办公室出来，宁玉直接走向另一间办公室。 “李爷爷。” “诶。”坐在桌子后的李扬富把目光从报纸上抬起来，“你是……宁晓郁？” “对，我来找您修改身份牌。” 她把空白的牌子连同孔南行的批文一起放在桌上。 眼前这位就是基地身份牌的制造者，四阶金属系，李扬富。 两人在此之前没有见过面，但是不妨碍宁玉与他聊起来。 “您喜欢看报纸？” “我一个老头子坐办公室也没事干，他们在清理商阳大厦的时候找到不少报纸，我就让他们都拿来我这，给我解解闷。” 李扬富推了推老花镜，像个老干部一样仔仔细细地查看批文。 “我记得商阳大厦有一家书店，那里的书还在吗？” “在哪？”李扬富手上动作不停，“我不是南平人，我不清楚这栋楼有什么。” 宁玉看着空白的身份牌在他手里成形，“我不记得是哪一层了。我以前在南大读了大学，毕业后就回平穗工作，那张借阅卡也被我弄丢了。” “平穗啊……”他抬头想了想，“我知道。” “您也是平穗人？” “不是，我被埋在那里。” 宁玉一怔，“那您……”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钉子都没钉紧，给我漏了点空气。” 李扬富制作好了身份牌，“我老伴在送我入土的时候被烂粽子吞了，只有我老母亲传给她的玉镯子掉在棺材坑边。她觉得平穗的环境好，在山上买一块墓地也不贵。” 宁玉动了动嘴唇，不知怎么接话，“抱歉。” “不碍事。”他扶着老花镜仔细对照身份牌的文字，“我死还是活都不碍事，你们这些小姑娘小年青，才是难过的。这么年轻没了家，爸妈的话还没唠叨完，你们怎么知道以后的路往哪走。”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 “好了。”李扬富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眼神不好使了，不然我能给你雕几朵花，海棠、玉兰或者三月桃，比以前的身份证还好看。” 宁玉接过来一看，每张身份牌上都刻了一朵简易的小花，就像幼儿园贴给乖孩子的红花贴纸一样。 “谢谢，我很喜欢。” “叩叩。” “进来。”李扬富又把老花镜戴上。 “李爷爷在忙？”唐骁笑着把一个不锈钢饭盒放在桌子上，“宁层主，好巧。” “是很巧。”宁玉从椅子上站起来，“李爷爷，我先告辞了。” “李爷爷，今天是黄豆炖筒骨，我特意让人把骨头剔出来和肉分开煮……” 说话的声音被门隔绝，宁玉握紧手里的身份牌，抬脚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 “宁层主。” 宁玉转身，“我以为你要和李爷爷聊一会。” 唐骁插兜走过来，“李爷爷更喜欢看他的报纸。” “你要去哪？” “回生活区补觉。”他笑了笑，“你们昨晚把秋姐叫上去，可是惊醒了整个七层。再加上小璇回来之后吵吵闹闹了好一会，我三点多才睡得着。” 原来他是七层的人，宁玉眼神一动。 “我们也就吓唬吓唬她，谁知道秋姐真的在五分钟内赶来了。” “秋姐晚上都睡很晚。”唐骁无奈地耸肩，“生活区的夜晚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热闹，你们人太少了，可以考虑来我们七层玩玩。” 宁玉略作思考，正想说话的时候，却与上楼的范开明对上了眼。 “明哥，不睡午觉？”唐骁停下来和他打招呼。 “睡什么屁觉。”范开明烦躁地抓了抓下巴的胡茬，“唐骁，我找你有事说。” 他的嗓门很大，在楼梯间里说话的回音更是入耳三分。 “行，你去门后等我。”唐骁看宁玉，“宁层主急不急？能等我一会吗？” “没问题。”宁玉没有拒绝。 她看着这两人走进楼梯间的门后，然而唐骁没聊几分钟，便打开一边门，“宁层主，明哥这件事有点棘手，你先回去，抱歉了。” 宁玉没有细想，“我先走了。” 有些可惜，本以为还能再聊一聊，挖出更多的信息，她在心里琢磨道，也许真的可以去其他楼层串串门。 这么打算着，宁玉已经走出了商阳大厦，与她来时不同的是，此时步行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基地的人们好似看热闹一般，围在一栋建筑前。 她立即想起来，那是外出港口的入口建筑。 “真枪吗？” “好像是，黑乎乎的，想摸一摸。” 宁玉的脚步一转，往那栋建筑走去。 “让一让，我可不能保证这玩意会不会炸一下。” “林哥说什么呢，这又不是炸弹。” “就你懂？”国字脸的大汉抱着一把冲锋枪走在最前面，“你看上面都是泥土和血迹，都不知道被人扔了多久，你知道零件生锈了没？小心我两手一摇，里边的枪子就蹦掉你门牙。” 被他怼的男子不自觉地后退一小步，“你们从哪捡到的？” “南溪。” “南溪啊……是不是军队准备来抓我们了……” 周围的人群又议论了起来。 “还有什么发现不？” “多着呢，阿阳在我后边扛着，诶诶，你们让让路。” 宁玉看清了枪的型号，转身挤出人群。 商阳大厦的楼上，唐骁舔舔唇，“你说，她是对枪不感兴趣，还是对枪很了解呢？” 范开明的两条粗眉缠在一起，“你是故意让她先走的……如果她有问题，我们就不必施加好感了。” “别急，先看看那个老头怎么做。” 唐骁随意地撸了撸自己散乱的短发，“我去补觉了，明哥午安。” 范开明目送他离开。 “吊儿郎当的，胡怡秋两姐妹怎么就喜欢这个家伙。” 第五十章 谈判 傍晚，覃晨毅和裴湘脚步匆忙地进了十三层。 宁玉几人都在房间里低声交流，见他们神色有异，卫祈出声问道：“有新发现？” “你们收到通知了吗？” 覃晨毅卷起袖口，坐在床边，“基地封锁的通知。” 宁玉一愣，“没有，没人通知我。” “他们没打算通知我们。”裴湘站着说，“接近晚饭的时候，有人把林宏叫去说了这件事，被我偷听到了，孔南行让他最后一个留下来把新港口的封闭。” “应该是临时决定的。”江媛媛看了手表的时间，“五点三十七，按照np市与周围县城的距离，外出的采集队正在回程的路上。” 卫祈稍作思考，“我把这件事传回指挥部，今晚备战。” 傍晚六点半，曲亦恒和李婷进门的时候，宁玉早已等候多时。 “今晚进了房间就不要出来了。” 曲亦恒点点头，他在物资区工作，也从同事那里听到了一些传言。 李婷却颇为激动地上前拉住她，“你们就是军队的人，对不对？” 宁玉眉头皱起，“我说了很多遍，不是。” “小婷。”曲亦恒察觉她的不悦，伸手把李婷抱在怀里，却没想到她直接挣脱，再次抓住宁玉的手。 “你们有办法把我变成异能者，对不对？”她满眼期待地看着宁玉，“军队的科技水平那么发达，我可以做实验体，只要让我有异能……” “行了。”宁玉抽出自己的手，她并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触，“你先活下去再说。” “我……”李婷眼睛里蓄起泪水。 宁玉看向曲亦恒，“看好她。” 说罢，她转身离开，十三层并不安全。委员会瞒着她封锁基地，原因之一就是防止他们离开，所以，一旦军队开始强攻基地，基地的人第一个拿十三层开刀。 第六小队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但是他们能不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没人知道。 夜晚接近八点的时候，宁玉的手表亮起：“南溪县拦下十五名异能者。” 开始了，她想，孔南行和唐骁两派已经选择联合，似乎对军队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唯一有利的是，南平基地的封锁是今天下午突然决定的，所以一些异能者外出未归，被军队在外拖住，等到委员会察觉的时候，他们是选择和她撕破脸，还是寻找渠道与指挥部谈判？ “吱呀。”宁玉推开十三层的大门，向楼上走去。 “宁层主去哪？” 果然，楼梯间的黑暗处走出来一人，双眼紧紧盯着她。 “我要找个东西，要来帮忙吗？”她缓缓说道。 “乐意至极。”男人眼里闪过几丝异样，与她一起走上楼，“宁层主要找的东西在哪？” 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玻璃透过来，洒在男人紧贴着女人的高大身躯上。 宁玉笑了一声，压下眼底涌出的愤怒。 她轻轻抓住腰上的大手，“我找到了，原来东西在我身上。” 男人轻缓地抬起下腹，粗糙的手不老实地滑向更加柔软的地方，“宁层主，我也丢了东西。” “哦？你丢了什么？” “我丢了我的心。” “那我肯定得把它还给你。” 宁玉转身朝他微笑，看着冰霜快速封住男人的面庞，“每隔一分钟，我就会帮你打开呼吸孔，你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四阶冰系的新能力就是控制寒冰裂解，除了她和她的队友，谁会知道呢。 十二楼的楼梯间里，一名精神系异能者不解地挥舞自己的精神力丝线，奇了怪了，层主让平哥去监视十三层的动静，他跑去十四楼做什么？ 在精神系异能者的脑海里，宁玉和平哥是两个紧挨着的磁场，然而，代表宁玉的银色磁场已经离开，平哥却还站在十四楼的楼梯里一动不动。 他等了一会，平哥的磁场越来越弱，他心下一惊，正想要上楼的时候，平哥的磁场又很快明显起来，甚至还向他伸出几丝精神力。 “这不好好的吗，搞什么鬼。”他在嘴里嘀咕，“精神力还是活蹦乱跳的。” 十三层里，床单和窗帘被卫祈切成数条布条放在一边，何菀宁用藤条缠住一根根金属棍子的一端，杜章言则是把布条裹在藤条上，一个简单的火把便制成了。 “解决了？”裴湘把一柄匕首扔给宁玉。 “嗯，等会他们一个个发现异常上楼，我再去收拾。”她稳稳接过匕首插在后腰。 委员会派了基地仅剩的几个精神系异能者守在生活区的楼梯口，就是为了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 宁玉干脆将计就计，用自己做诱饵把他们一个个地吸引上来，反正待会他们的行动也要避开精神系异能者的察觉。 “十一楼那个上来了。”江媛媛提醒道。 宁玉点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指挥部怎么说？”卫祈问。 覃晨毅漫不经心地回答，“唐骁仗着我们还在基地里，笃定军队不敢动用大型武器，所以在跟指挥部扯皮呢。” 裴湘把目光看向卫祈，“七层？” 后者给了他答案，“行动。” 晚上八点五十七，被彻底切断供电的np市陷入绝对的黑暗。 商阳大厦里，孔南行等人借助叶丹逸改良的发电机连上了手机网络，与远在京城的指挥部进行谈判。 屏幕上，一个少将着装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以上就是指挥部对于南平基地的处置方案，你们可以提出意见和质疑。” “唐骁，你有什么意见？”孔南行将皮球提给唐骁。 “我在想……”唐骁不羁地依靠在老板椅上，“敬爱的士兵兄弟们没有异能，就这么驻扎在郊区好几天，那该多危险呐。” 范开明扯着嗓子地杠他，“你担心他们干什么？他们好歹有空投补给，我们出不去，哪里来的物资？” “目光放长远点，明哥。”唐骁恶劣地笑了，“我只是担心我们的好士兵们，要是在郊区待久了，围着基地的丧尸群说不定就会转变目标了，牺牲他们换来我们的自由，我心里过意不去。” 孔南行见屏幕里的人脸色变差，才出声阻止，“唐骁，麻烦尊重卫少将的诚意。” “孔叔，我这是为了军队的安危着想。”唐骁无辜地说。 他说的可是百分百的真话，军队虽然把坦克开进南溪县等地，但这片地区依旧是丧尸区，而没有异能就意味着只能被动地用枪械炮弹防卫，说得好听是军队收回了南溪县，说不好听就是军队自己掉入丧尸的包围圈。 “你们可以继续说。”卫明把身躯往前移了一些，“毕竟认真倾听也是我们的诚意。” 唐骁摊手，“秋姐、志远哥，你们也说话，别只让我一个人说。” 胡怡秋收到他的暗示，略作思考之后还是决定开口，“我想，没有异能的群众可以护送回到安全区，但是我们这些异能者已经很难融入安全区的生活，我们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与丧尸抗争，毕竟，我们的异能比军队的子弹更便宜、高效，不是吗？” “卫少将，我们归属于军队没问题，只是日常补给、枪械医疗能不能也和在编军队一样？”付志远摸着八字胡说，“而且这座基地是我们两百号人用一块块金属板和土砖建立起来的，我们用劳动成果换取一些报酬，比如黄金储蓄额……之类的。” “不不不，我觉得基地必须要保持一定的独立性，我们不应该归属于军队，而是成为一个新的np市。” “少将，我建议把军队里的异能者调集来我们这，跟我们一起消灭丧尸……” “卫少将……” 被唐骁提到的几人像是击鼓传花似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卫明表面上认真听着，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手点开一个黑色的通讯器，将卫祈的回复收于眼里。 出头鸟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年轻人。 第五十一章 儆猴 南平基地生活区楼梯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站在拐角处的玻璃窗下才能得到月光的几分施舍。 “我真是有急事要找孔叔。” “宁层主，现在是特殊时期。”路璋暗暗紧张地看着宁玉，“孔叔也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所以让我们把生活区监管起来。” 他刚才上楼想要查看平哥的情况，却被她拦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直言不讳地想要离开这栋楼。 孔叔交代过，绝对不能让十三层的人离开这里，如果有异常一定要去商阳大厦报告。 话说得简单，路璋周身的汗毛因为寒冷而立起，时刻提醒着他，他面对的是一个四阶冰系异能者，只要她想，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精神力，就已经成为一座生动的冰雕。 心里明白平哥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路璋不想重蹈覆辙，因此暗中将精神力拉长，延伸到十楼的楼梯角，如同一条细长的触手，在另一位看守生活区的兄弟脑袋上狠狠扇了两巴掌，提醒他自己正在面对危险。 “监管？”宁玉的语气带上几分不屑，“就凭你一个二阶精神系？起码再来两个，才能管得住我。” 路璋吞了吞口水，她说的在理，既然已经叫了一个上楼，还不如多叫几个上来堵住她。 “你也知道楼梯里藏着好几个精神系异能者，就算你是四阶冰系，单虎难敌群狼，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宁玉无所谓地摊手，“精神系的攻击距离比冰系更小，他们就算察觉到也已经晚了。” “你别那么嚣张！” 两人无言地对峙着，直到宁玉收起那副百变的面具，变回拒人千里的模样，“说够了。” 路璋一愣，“什么意思？” 宁玉不再回应他，双手插兜走下楼。 “你！”路璋想要追上去，却被身后的寒冰冻得一哆嗦，“不……” 他剩下的话被淹没在冰块中。 楼道的气温骤降，宁玉走过之处，寒冰如同最忠实的随从，把她身边的一切都冻结在零度的世界里。 至于那些可怜的精神系异能者，早在靠近十三层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夺去了生命，路璋还以为他的救兵很快就会到来。 她和他扯了那么多的废话，不过是想吸引他们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方便她一网打尽。 当宁玉走到七层的时候，胡怡璇感觉到同系异能的汹涌，不安地打开大门，正好与黑暗中等候的她对视在一起。 “宁玉……”胡怡璇感觉到危险的降临，连忙转身想要跑回去，然而宁玉伸手一抓，便将她扯出门外。 “小璇？”七层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连忙用手电筒寻找她的身影，却只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 “别，别杀我……” 一门之隔，胡怡璇脱离了七层二小姐的身份，成为宁玉手里任宰的羔羊。 “你之前想杀我？” 四阶强者的气息环绕着她，强烈的等级压制如同信息素一般让她难以招架。 “不，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被人蛊惑，蛊惑的……” 灼热的泪水滴在宁玉的手上，她忽然松开了对胡怡璇的钳制。 “别杀我……我给你做牛做马……” 胡怡璇跌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后退，直到后背抵上七层的大门。 就是现在，她悄然转身，两手压下门把手，逃生近在眼前。 “啊——” 那双手终究没能把大门彻底打开。 “小璇？”七层的人站在门后用力压下门把手，却发现大门无法推开，“是冰，冰封住了门缝。” “糟了！”他们恍然醒悟。 生活区一楼，宁玉从楼道里出来，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狂奔向商阳大厦。 过不了多久，正在谈判的那些人就会知道生活区被寒冰封锁的消息，她略带好奇地想，嬉皮笑脸和卫少将扯皮的唐骁会不会露出那种慌张的表情。 不过，这依旧不是他们的目的。 如果生活区都陷入危险，就会激起那些层主们的愤怒，很有可能直接将他们推彻底反抗的一面；如果只是七层陷入了危险，让他们知道出头鸟的下场，他们歇了那些脑热的想法，认真考虑反抗的代价。 届时，卫少将再施加一些恩惠，同意他们的部分要求，南平基地就会以一种理想的方式拉下帷幕。 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七层飘下来，宁玉眼神闪了闪，转身上楼。 晚上九点一十一，十三层的窗户垂下两根粗壮的藤蔓，藤蔓的尽头是七层的窗口。 大部分的精神系异能者都要跟随采集队外出，剩下的一部分又被宁玉处理了，那么整栋楼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逃过江媛媛的探查。 正如现在她可以看到七层的人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在走廊里来回走动，试图打开楼层的大门，找到失踪的胡怡璇。 她甚至可以看到有几个磁场安静如鸡地待在角落里，显然对胡怡璇的生死并不在意。 “外面的楼道肯定全部被冰封住了，我们就像瓮里的王八，逃也逃不掉。” “别叭叭了，火系的有没有四阶的？金属系的呢？” “我火系三阶。” “咱金属系的水晶都给层主了，哪有四阶的？” “少废话，火系的都过来，金系的也过来。” 七层的人围在大门旁，纷纷使出自己的异能。 火系的负责炙烤门板，融化门板后的冰块，金属系负责将金属刀从门缝中刺出，加速冰块的裂解。 “融了融了。”其中一人惊异地看着地上的水迹，“怎么有血？” 有人吸了吸鼻子，“好像有烤肉味……不会……” 几个心理承受力低的人听明白了之后，立马跑到一边干呕。 “怎么会这样……”胡怡璇的一个好姐妹红了眼眶，“小璇她……宁晓郁她怎么如此恶毒，我们基地好吃好喝地收留他们，他们伙同出卖基地就算了，还要对我们下毒手……” “别哭了。”一个男人呵斥她，“小璇已经死了，我们更加不能死，继续融化门板。” 七层的走廊尽头，蒋叔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却找不到打火机，正想把烟收回去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他，将打火机放进他的手里。 “阿叔，我们怎么办……感觉秋姐和唐骁哥都不是顺从的人，他们肯定会反抗军队的……我担心我们的下场也和小璇一样，我不想死……” 蒋叔刚想道谢，却被这陌生的声音吓到，但是她声音里的担忧和恐惧不似作假，他便开口安慰道，“没人想死，只是唐骁和层主足够强大，才有本钱去抗争。我们这些小喽啰，只能抓住机会保命。” “阿叔，我刚才看到有藤蔓从十三层落下来，说不定他们已经进了七层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杀鸡儆猴，他们的身手非常好，宁晓郁的异能又那么可怕，我们，我们怎么挡得住……” “什么？”蒋叔烟也不抽了，急得在原地踱步，“胡怡璇死了还算是她自找的，可我不能看着七层所有的人都去死……我去告诉他们额——” 蒋叔中年发福的身体倒在地上之前，裴湘伸手接住，“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只是好奇。”江媛媛推开了最近的一个房间，“像他这样对胡怡璇的死不闻不问的人是没有同情，还是看清了是非。” 裴湘手臂青筋鼓起，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蒋叔半拖半抱地放进房间。 “而且他是七层等阶最高的木系，我担心他到时候会帮助这些人从窗口逃离，我这是提前做准备。” 裴湘将房门关上，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你们是谁？”一个男孩颤巍巍地举着手电筒照着他们，下一刻便被江媛媛捂住了口鼻。 “小弟弟，睡一觉就没事了。” 精神力温柔地搅乱他的磁场，男孩来不及挣扎便陷入了沉睡。 窗户再次被人打开，何菀宁与杜章言跳进来，落地无声。 他们站在回字形走廊的角落，江媛媛指了指一个方向，“你俩那边，我和章言这边，在大门汇合。” “了解。”何菀宁甜甜地笑起来。 九点二十三，七层的人用火焰烧了门板好一会，终于把门后的冰块全部熔化。 几个木系异能者催动藤蔓把烧得通红的门板推开，只见一堵透明的冰墙后，宁玉冷眼看着他们。 “你这个恶魔！我要你给小璇偿命！”一位女孩冲出来，不等她动手，冰墙自动裂开，冰块砸她个措手不及，加上地面布满碎冰，她不慎脚滑跌倒在宁玉脚边。 “小纯！” 几个男人想要冲出来，却再次被冰墙阻挡在外。 “你们踩到胡怡璇了。”她说。 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在场的人背上一凉，冲出来的两个男人下意识地用手电筒照向脚下，果然有一团黑色的糊状物与冰水混合沾染了他们的鞋子。 “啊——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 小纯眼里的恨仿若实质，然而，几十条藤蔓刚从地上发芽，便被冰霜抹杀。 最近的楼层陆陆续续听到七层的动静，也开始撞击大门。 宁玉的任务是将所有人封困一段时间，所以她必须一直上下走动，保持冰墙的厚度和封闭性。 至于七层的人，就不需要她浪费异能了。 “嘿，各位是不是对十三层恨之入骨？”一道欢快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废话！我们困在这里都是因为……” 围在大门的十几人几乎同时回头，只见一位包子脸的女人从黑暗中走来，她的额头、手臂、小腿都留下了不少伤口，大片的鲜血浸湿了她的衣衫，但她依旧笑露了两颗可爱的虎牙。 “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猜。”杜章言和江媛媛从另一边走廊出现。 “你们想杀人灭口？”有人咬牙说，“就凭你们四个，是不是有点自大了？” “没办法，谁让唐骁比较顽皮。”覃晨毅欠揍地说，“单挑还是混战，你们选。” 七层的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看到了何菀宁几人身上的伤口，想必刚才潜入杀了不少人，只是体力和异能也被消耗了很多。 “混战！” 就算耗，也要耗死他们！ 商阳大厦，还在畅所欲言的层主们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层，层主！”一个男子脚步踉跄地闯进会议室里，“宁，宁晓郁把生活区冰封了！” “什么？”孔南行倏地站起来，原本看起来和蔼的面色瞬间冷下去，“卫少将，你下的命令？” 唐骁也笑不出来了，“少将，这就是你说的平等谈判？” “年轻人，从军队拦截采集队开始，这就是不平等的。” 卫明不在意地说，“你没听到吗？np市郊外的爆炸声，你们的采集队还在苦苦抵抗军队的碾压，而你们却坐在这里和我扯东扯西。” 唐骁的拳头握紧，再也没了平时的肆意从容。 “你们不过仗着军队不能长久驻扎丧尸区，以及基地三米厚的高墙，所以才敢跟我提谈判。” 卫明不管他们有什么表情，自顾自地翻开文件，“我看看，七层的情况，人数二十九人，层主胡怡秋是四阶金属系，小姑娘很不错，有点手段。” “胡怡璇二阶冰系，唐骁三阶木系，罗龙三阶金属系，秦宪一阶精神系……” 他每说一个人的名字和等阶，唐骁和胡怡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了，宁玉他们不仅是内应，还可以随时对外联系，为军队提供最准确的情报。 “够了！”唐骁打断他，“如果宁晓郁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南平基地宁愿同归于尽，也不会让你们拿到一颗水晶。” 范开明几人都被他破釜沉舟的气势感染，纷纷放下狠话。 孔南行却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不不不，你们几位不必对我有如此的敌意，毕竟，受损失的是七层，我可没有让他们动其他楼层的人。” 像是为了应和卫明的这句话，生活区的七层燃起熊熊大火，照亮了深沉的黑夜。 胡怡秋看到墙壁上映出浅橙色的火光，芳容失色地叫道，“七层怎么……不！小璇还在里面！” 众人同时回头，看到一百米外的七层被火焰吞没。 “小璇！”胡怡秋大叫道，夺门而出。 剩下的人心里一阵拔凉，他们为了信号顺畅，特意在商阳大厦顶层打开视频通讯，这就意味着往来生活区的时间至少十几分钟，就算胡怡秋赶回去，七层也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孔南行重新看向屏幕里的男人，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对其他楼层没有敌意，你们的人只是出不来而已。” “混蛋！” 唐骁红着眼骂道，转身冲向楼道。 “少将先生。”孔南行艰难地开口，“其实不必如此……” “孔先生。”卫明面色不改地回答，“指挥部给了你时间，但你最后还是纵容了这些人的成长。不过，我们愿意再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所以，让我们坐下来，真正平等地谈一谈，怎么样？” 孔南行弓着背坐下，仿佛苍老了十岁。 “好，我们谈一谈。” 生活区与商阳大厦之间的空地，宁玉静静地站在楼下，易江则是握着她的手，为她补充异能。 “宁晓郁！”尖锐的女声刺破这片寂静。 “我很抱歉，秋姐。” 宁玉淡淡地说。她知道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即将到来，所有的愧疚和不安都被强行压下，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只为了在这次任务中活下去。 “闭嘴，我要你给我妹妹陪葬！” 七层的火光照亮了这片空地，也让宁玉看到胡怡秋狰狞的脸庞。 第五十二章 双系异能 “宁晓郁，我要你给我妹妹陪葬！” 两端尖细的金属棒在胡怡秋的手中生成，直到它长到两米，如同一根细长的标枪时，她绷紧手臂的肌肉，将它扔向宁玉。 宁玉将易江推远，手心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徒手抓住金属标枪尖锐的一端。 但是胡怡秋的力道比她想象的还大，细长的金属棒刺穿手心里的寒冰，从她的虎口露出一小节的锐利。 与金系战斗的时候，不要在身边留下任何金属。 宁玉看到胡怡秋再次变出一根标枪朝自己冲来，她立即用寒冰包裹住手里的这根，将它丢向远处。 “我要看看被人追捧的冰系能有多厉害！” 金属标枪刺向宁玉的腹部，她下意识用手抓住，然而胡怡秋早有所料地催动异能，被她抓在手里的一端瞬间生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毫不留情地刺破她手心的寒冰，扎入她的皮肉。 这是冰系的弱点之一，硬度远逊于金属。 宁玉吃了亏，却生生忍住穿骨之痛，利用金属标枪将胡怡秋往自己身上拽，同时抬起右脚，化痛苦为动力，狠狠踹向她的胸肋。 “铿锵。” 胡怡秋吃痛倒退两步，手上也失去对标枪的把持，任由它落在地上。 宁玉舔舔唇，一脚踩在金属标枪上，这把枪立即被寒霜覆盖，与胡怡秋断绝异能感应。 胡怡秋捂着胸口站起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做出攻击，而是催动异能，让寒霜肆意生长，覆盖了两人脚下的土地。 鲜血不停地滴落在洁白的冰面上，不需要用眼看，她就知道自己的手心早已血肉模糊。 吃一堑长一智，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对付金属系异能者了。 胡怡秋从疼痛中缓过来，两把金属标枪出现在她手里，故技重施地掷向宁玉。 然而，就在标枪即将逼近她的时候，一堵半米厚的冰墙拔地而起，标枪直直钉入其中，却难有穿透的余力。 “你……” 胡怡秋看着宁玉从冰墙后走出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周围的气温骤降，数道冰墙从她身边隆起，将她困在其中，如同一座雪白的囚笼。 身在囚笼中的胡怡秋握紧颤抖的手掌，“你就这点本事？” 宁玉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让你失望了。” 冰面似是被人赋予了生命一般，向胡怡秋脚下聚集，试图爬上她的身体，很快被她用金属标枪挑飞。 四阶金属系的气场全开，压制住了地上冰面的生长。 “花里胡哨。” 她嘴上不屑地说，眼里却认真地盯着宁玉，生怕她还有其他手段。 “你看。”宁玉指了指头顶，她抬头一看，周围的冰墙竟然已经生长到了四五米高，开始向中心聚拢，不过数秒，她们头顶的天空就被厚厚的冰墙遮住，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黑夜里，七层燃烧的火光成为唯一的光源，只是这样一来，不仅是光线被阻隔在外，就连空气也变得稀薄。 胡怡秋气得脸都扭曲了，“你想憋死我。” “不至于，憋死太久了。”宁玉悄然走近她，“注意力集中，我要开始了。” 黑暗中，胡怡秋察觉到危险的来临，慌忙用标枪刺向左边，然而右脸却遭受毫不留情的一拳。 “你，你吓唬我算什么本事？”她疯狂挥舞着两米长的标枪，如同一只刺猬向猎手展示它的防卫，“你来，你再来，看我不用刀刺穿你的脸？” 冰墙的一角裂开，宁玉从囚笼中走出来，将胡怡秋独自陷入疯魔中。 在同等级的压制下，寒冰的生长确实缓慢了很多，但是金属系可塑性极低的弱点，注定了胡怡秋只能当囚笼里的刺猬。 “宁晓郁！你给我出来！你是不是只会躲着了？出来！” 胡怡秋还在黑暗中叫嚣着，却不知她头顶的冰墙早已长出一根根晶莹的倒刺，如同美丽的钟乳石一般，悬在她的头皮之上。 时候差不多了，寒冰囚笼发出崩裂的脆响，一根寒冰钟乳石落在胡怡秋的身侧，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让我出去！你打不过我，就用这种招数，冰系不是战力超群吗？放我出去打一场！” 然而，宁玉不会让她如愿，冰墙与穹顶刹那坍塌，将她剩下的叫骂淹没在零度之下。 “宁晓郁……” 胡怡秋将自己裹在金属外壳中，金属外壳上快速生长出尖锐的刺，妄图刺破寒冰的包围，然而她却忘了，只要她想呼吸，就必须留出一个呼吸孔。 获得生命的寒冰很快堵住她的呼吸孔，把她的身体冰封在她赖以生存的金属护甲里。 “就没了？不尽兴。” 七层窗口旁，何菀宁嘟着嘴说，一旁的易江在为她包扎手臂上长达十几公分的伤口。 “宁玉手上的伤都止不住血，你还想让她和胡怡秋打多久？”江媛媛屈指弹了她的脑门。 “我错了……”何菀宁揉揉脑袋，继续看向楼下，“我乌鸦嘴了！又来了一个！” 生活区与商阳大厦之间的空地上，宁玉撕下布条为自己包扎，在她身前，一座三米高的冰堆如同坟包一般，为胡怡秋的一生画下句号。 “宁晓郁。”唐骁绕过冰堆走来，脸上没了宁玉常见的笑容，只剩下憎恶，“我曾经真的以为，南平基地会多了一位勇敢、美丽的冰系异能者。” “你只是三阶，没必要来。”她说。 “你们一定好奇过，层主都是四阶，孔南行和叶丹逸是少见的精神系和雷电系，为什么我一个三阶木系能成为负责人。” 唐骁充满恶意地笑起来，“因为我是更加罕见的木土双系。” 宁玉的呼吸一滞，就连江媛媛也没有察觉的双系异能。 “土木双生，共生共荣，区区一个二阶的精神系怎么可能发现我的秘密。” 伴随着他的话，几十条藤蔓冲破冰面破土而出，“现在，你还认为，我没有一战之力吗？” 能轻易打破寒冰对地面的覆盖，这说明，他的木系异能在土系的加持下，确实比一般三阶强了不少。 宁玉没有回答，因为在他说完的瞬间，她脚下的地面蓦地隆起，将她顶上一米的高度，同时数根藤蔓从土墙内探出，顷刻间缠上她的四肢。 看着敌人如同祭品一般，被藤蔓绑在空中动弹不得，唐骁嘴角的笑几乎咧到了耳根，“宁晓郁，你必须死。” 身上的藤蔓开始收紧，根根藤刺扎在她的衣服和皮肤上，让她看起来愈加狼狈。 然而，唐骁很快笑不出来了，所有碰到宁玉的藤条都瞬间死去，他不死心地让更多的藤蔓生长，几乎将她包裹在一团绿色中。 翠绿的藤蔓发出断裂的脆响，一根尖锐的冰锥从中破开，唐骁的得意也随之瓦解。 “换一个。”宁玉从层层藤蔓中跳出来，站在他面前，“木系对我威胁不大。” 她已经不是只会使用冰锥的新手了，任何试图接近她的东西都会被她身上的寒冰冻住，更何况这些只能称得上是柔韧的藤蔓。 冰系就是这样的开挂利器，远程比不过她的大范围杀伤，近战也处处受到寒冰的掣肘，除非能有金系的硬度或者火系的灼热，否则其他系别的异能很难对她造成实质的伤害。 土木双系也不例外。 “别高兴太早。”唐骁咬牙说。 话音刚落，宁玉脚下的土地再次将她顶起来，并且很快将她的双脚裹住，如同她刚才对付胡怡秋一样，唐骁也想让她困在泥土中窒息。 但他也不想想，宁玉处理胡怡秋的时候费了多大的功夫，那些厚重的冰墙消耗的都是她的异能储存，再加上光线的隔绝，使得胡怡秋陷入精神上的慌乱，才让宁玉看似简单地得手。 至于土系异能，虽然和冰系一样，具有较强的可塑性，但是硬度还差一截。 宁玉将体内的异能释放，无数冰锥在她的身体上形成，将包裹她的土堆顶出一个个肿包。 “不可能！”唐骁恨声说。 几十根藤蔓拔地而起，穿进土墙里，再次缠住宁玉的四肢。 “没什么不可能的。” 靠近她的藤蔓依旧瞬间死亡，寒冰将她护在其中，冰锥持续顶开泥土的包裹。 在七楼的何菀宁看来，宁玉被一个褐色的直径三米的茧困住了，茧皮上蠕动着密密麻麻的藤蔓，同时还有不少冰锥从藤蔓和泥土之间冒出了头，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你……”唐骁还想说什么，却被脚上的冰霜冻得一哆嗦。 他竟然忘了，这片土地上几乎都是宁玉的寒冰。虽然他用土系异能冲破了寒冰的封锁，但大部分的地面依旧在冰霜的统治下。 除了第六小队的人和已经死去的方凯，没人知道站在寒冰的领域里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寒冰随时都可以把你封冻成美丽的冰雕，即使在你以为占上风的时候。 宁玉从泥土的茧中走出来的时候，唐骁还在用藤蔓摆脱冰霜的纠缠。 如果他是木火双系或者五阶木系，宁玉可能真的拿他没办法。 木火双生，既不会被寒冰冻结，也不会被冰水熄灭。 而五阶木系更加直接，她冻都冻不死，估计只有防守的份。 所以，这场争斗，她即将胜利了吗？ “你必须死！” 唐骁额上青筋暴起，土墙倏地把他托起，远离了地面的冰霜，“领域？我也会！” 脚下的土地整块隆起，宁玉的冰面眨眼间便被翻滚的泥土挤压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上百条藤蔓从冰泥混合的地面破土而出，如同恶魔的爪牙一般，在黑夜中肆意挥舞。 “我的天……”何菀宁被震惊到了，“晨毅，原来我一直小看土系了。” 被她提到的覃晨毅此时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不省人事。 “唐骁的战斗本能很强。”江媛媛亦是时刻关注着战局，“我们都以为金属系和冰系的特性才是最像的，其实应该是土系。” “宁小玉，顶住啊。”何菀宁趴在窗边祈祷。 宁玉尚且不知队友的情况，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半空中的藤蔓。 三阶木系的极限生长高度是十五米，极限距离是五十米。 脚下的泥土翻滚着想要吞没她，被她用同阶异能压制下去，但是唐骁身边的藤蔓却离她较远，并不会受到她的压制。 大脑飞速转动着，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冰系异能如同放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三阶与四阶是一个分水岭，不仅各个异能都会获得新的能力，异能储备也大为提高。 如果换做三阶的宁玉，早在弄死胡怡秋的时候，就算是强弩之末了，但现在，她依旧可以感受到体内澎湃的力量。 被泥土挤压、碾碎的寒冰感受到主人的召唤，纷纷颤抖起来。 她知道唐骁下一步的攻击了，所以她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去死！” 十五米高的藤条紧紧缠绕在一起，形成一堵深绿色的藤墙，向她倾轧而来。 第五十三章 技穷而败 “去死！” 然而，唐骁想看到的血肉横飞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藤墙落下去之后反而被一股力量顶起——是宁玉的冰柱。 之前陷入泥土中的寒冰在她的催动下再次生长，在足够的蓄力之后，瞬间突破土系异能的约束，达到四米的高度。 虽然相当一部分的冰柱还是被藤墙压断了，但宁玉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 不过，冰柱仅是她一部分的异能载体，她大部分的异能被她用来重塑她的领域。 就像现在这样，唐骁的视线被自己的藤墙挡住，并没有察觉地面已经重新被寒冰占领。 他不死心地再次催生藤蔓时，大量的冰锥刺破柔软的枝条露出它们的狰狞。 唐骁发现催生出来的藤蔓很快就会死去，他往脚下一看，身边的地面早已结成厚厚的冰块。 “三阶终究还是差了点。” 一声清脆的爆响，藤墙从中间裂开，宁玉从冰面上站起来，即使她衣物破烂、狼狈不堪，在唐骁眼里都如同怪物一般让他心惊胆战。 不，不可能，就算他是三阶又如何，他是独一无二的土木双系，即使是冰系也不能打败他！ 原本沉寂的土地再次被他唤起，试图冲破寒冰的封锁。 但是宁玉不会让她如愿了，她早有准备地加固着这层寒冰，将翻滚的泥土和冒芽的藤条死死压制在不可见光的暗处。 是我挣脱你的压制，还是你封住我的生机？ 冰层不断抬升，竟然将宁玉抬到了与唐骁一样的高度，这一片空地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剩下了洁白的冰面。 他不会认输的。 唐骁的脸上亮起深绿色的花纹，只见他痛苦地低吼一声，冰层下翻涌的泥土蓦地平静下来。 宁玉一怔，这是……异能自噬？ “我不会输的。”他低哑地说。 深绿色的花纹已经黯淡下去，他的皮肤表面冒出了新鲜的嫩芽。 木系异能确实有点特殊，它不仅是唯一一个蕴含生命的异能，还有最远的攻击距离，以及任意的生根点。 在土系异能被宁玉彻底压制的情况下，唐骁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让木系异能吸收了土系异能，直接突破四阶，甚至不需要昏睡，全程清醒且快速地完成了进阶。 宁玉的脸上终于多了凝重，她选择先下手为强。 冰面上隆起数不清的冰柱和冰锥，它们呈现倾斜的角度，将锐利的尖端对准了看起来毫无防备的唐骁。 就在她即将得手的时候，唐骁身上的藤蔓快速生长，不仅长出了分枝，还多了难以计数的叶片，大面积的叶片裹住它的主人，与质地更硬的藤条一起将冰锥抵御在外。 “到我反击了！”唐骁怒叫道。 藤条的分枝眨眼间便顺着冰锥生长，爬向不远处的宁玉。 同为四阶异能，寒冰已经不能将它们冻死，想要挡住这些藤条，必须要使用更加锋利的冰刀才行。 宁玉握紧一把冰刀，将靠近的藤蔓尽数斩断。 “远不止于此。”唐骁又扬起了熟悉的笑容。 果不其然，就算藤条的一端被切断，剩下的部分依旧可以不停长出分支。 而且就在宁玉动手的功夫，唐骁身上的藤蔓大肆生长，转眼间覆盖了所有的冰锥冰柱，甚至开出了几朵白色的小花。 同时他也借助藤蔓的依托，远离了地面的冰层，断绝了宁玉偷袭的可能性。 就算两人是完全对立的立场，宁玉也不得不感叹，唐骁真的是天生的战斗者。 藤蔓似是无尽地再生，她终究难敌这种杀不尽的敌人，必须换个办法才有一线生机。 一条附着尖刺的藤蔓趁机缠上她的脚踝，她连忙挥刀砍下，另一边又有一条缠上来。 战局在几个呼吸后被逆转，宁玉被数条藤蔓缠绕，冰刀坠落在一边。 她双手空出，反而主动抓上藤蔓，手心的伤口再次被戳破，鲜血汩汩流出，也不见她的脸色有丝毫变化。 唐骁不知道她玩什么把戏，依旧催使藤蔓将她淹没。 “嗯——” 宁玉嘴里冒出一声闷哼，她全身都已经被藤条死死缠住，一根细长的藤蔓绕着她的脖子爬上她的头顶，尖锐的藤刺刮扯她的头皮，渗出一滴滴殷红的血珠。 她在搞什么？ 唐骁警惕地盯着她，两人之间相隔五六米，他站在厚达一米的藤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痛到抽搐的四肢，以及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颊。 她的身体早已被藤刺弄得遍体鳞伤，只要他松开藤蔓，就会看到一个血人似的宁玉。 不管窒息而死还是失血过多而死都需要时间，他也乐意看着她慢性死亡，借以宣泄心里的恨意。 在宣泄憎恨的快感中，他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似有点点寒意。 他伸手一摸，便被寒冰冻得一抖。 原来，在他目睹宁玉的痛楚时，一条极细的冰线如同灵活的小蛇，潜入枝叶之中，顺着藤蔓的下方来到他的身上。 只是宁玉习惯了大开大合地使用异能，第一次变出这种细小的冰霜，于是她不得不放弃抵抗，假意被藤蔓困住，实则专心致志地准备一击必杀的偷袭。 本来两人站在冰层上争斗多时，身体早已失去了对温度的准确感知，更何况这只是一条细细的冰线，在满地的藤蔓中毫不起眼。 除非唐骁是火系异能，能够时刻保持较高的体温，才会对寒冰拥有长久的敏感性。 被藤刺刺破的额头缓缓流下鲜血，糊住了宁玉的眼睛，但她依旧可以凭着感觉操纵着唐骁身上的寒冰。 “滚开！” 被藤蔓和叶片托在半空中的唐骁气急败坏地从自己脸上扯下冰块，可宁玉既然已经得手，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早在他发觉之前，寒霜就已经爬满了他的衣物，既然他的皮肤也能生长藤蔓，那她就把他彻底变成冰雕。 “啊…” 疼痛使唐骁的思维逐渐混乱，仔细一瞧，他的头皮上布满了冰霜，还渗出了血珠，与宁玉刚才的处境一模一样。 他还想用藤蔓勒死她，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宁玉身上凝结出几柄冰刀，缓慢而坚定地割开包裹她的枝条。 他还有什么招数吗？ 他全身都被寒冰包围，即使催动异能，藤条刚刚发芽就会被冰刺扎成筛子。 虽然吞噬了土系异能之后让他的木系异能升到四阶，但他还是小瞧了宁玉和她的异能。 把可塑性发挥到极致的寒冰永远可以用你想不到的方式靠近你，然后把你淹没在零度以下的世界。 如果唐骁一直借助藤叶滞留在空中，宁玉还真拿他没办法，因为藤叶堆叠而成的高台可以扩大增厚几十米，地面上的寒冰根本够不着他。 然而他自己把藤蔓递过来，那她自然可以顺水推舟地让寒冰延伸过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两人一来一往，终于分出了胜负。 “宁……晓郁……” 唐骁在层层寒冰中挣扎着，直到眼前的景象都被洁白晶莹的冰块封住，只留给他稀薄的一点空气。 在窒息中死亡是缓慢而痛苦的。 他恍惚间想起了宁玉初来基地的夜晚，她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一只三阶水系丧尸，地面上结出大片的白色霜雪，如同盛开的雪莲花，让他一边禁不住地赞叹，一边暗暗思考拉拢她的办法。 脑海中的画面不停倒退，退到了末世降临的时候，一位美丽的护士穿着笨重的防护服，自愿来到他简陋的家里，为感染昏迷的他换洗衣服、注射药物，直到她被几个士兵连拖带拽地拉走，他半睁着迷蒙的双眼，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道谢。 也许这就是他如此讨厌军队的原因…… 可是他以前也受到过社会的帮助，感受过国家的温暖，只是一场疫情的肆虐，生存的压力将他变得偏执虚伪，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有过什么、失去了什么。 如果他放下对军队的偏见，尝试去投靠宁玉背后的指挥部，他会不会成为备受重视的双系异能者？会不会再次见到她，和她说一声感谢？ “唐骁……” 商阳大厦上，结束了谈判的几位层主怔怔地盯着藤蔓之上的冰雕，热了眼眶。 生活区，易江几乎是以冲下来的速度跑下楼。 宁玉与唐骁的战斗导致这片区域隆起了三四米厚的冰层，他不得不从二楼跳窗而出。 唐骁因为窒息而陷入昏迷，他的藤蔓也失去控制，渐渐支撑不住宁玉的重量，倒向一边。 “宁玉！” 易江艰难地在爬满藤蔓的冰层上奔跑，却还是没来得及把她接住。 此时宁玉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仅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流着鲜血，四肢更是冷得可怕，他将她从藤蔓中抱起来，就好像抱着一块人形冰棍一样。 稍微用异能探查她的身体，易江立马皱起眉头。 血液是储存异能的组织，她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强行释放所有异能，如今战斗停止，体内造血却没有跟上，异能便如同无家可归的小孩一样，撒泼地反噬她的血管。 卫祈已经通知指挥部安排一架直升机过来接应，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易江收紧着肌肉，把宁玉抱到二楼窗口，伤势较轻的裴湘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把她抱进去。 “怎么样？”江媛媛在手表里给他发送了消息。 易江跨过窗楞进楼，点了语音输入，“我给你们治疗之后也没剩下多少异能，只能暂时稳定她体内的异能紊乱。” 他是三阶生命系异能，除了异能补充之外，还可以促进伤势愈合。 但宁玉需要的是输血，他办不到。 天空上响起螺旋机的噪声，易江顿时感觉如释重负。 “去楼顶。”卫祈发来消息。 易江再次抱起宁玉，一鼓作气地上楼，裴湘则是扶着楼梯跟在后边。 七层外的楼梯间里躺着覃晨毅和杜章言，卫祈的伤势也不容乐观，若不是易江及时上楼救治，他估计也昏迷着。 他们的任务是杀鸡儆猴，将七层的逆反者屠杀，而宁玉的任务是拦截试图返回生活区的任何人。 现在，任务完成了，第六小队一个也没少。 卫祈和何菀宁扛着覃晨毅，汗水顺着坚毅的五官流下，内脏传来撕扯的疼痛，他也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 他的队友比他强，他作为队长，更加不能拖后腿。 “重死了。”何菀宁拽着覃晨毅的一条手臂，丝毫不管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再次撕裂。 江媛媛和裴湘扛着杜章言走在最后。 裴湘被人用匕首划开半条大腿，他直接扯断何菀宁的一条藤蔓把肌肉绑住，防止伤口大出血，然后继续参加战斗，江媛媛自然清楚这些，主动让大部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 生活区的楼层都被他们封得死死的，此时还有些人不死心地闹腾着要闯出来，卫祈他们却懒得理会了，等基地的层主们回来，自然知道怎么安抚他们的情绪。 “结束了。” 江媛媛坐在直升机里，看着南平基地消失在夜色中，就连七层的火焰也在逐渐熄灭，好似天上星辰的投影，散发微弱的余光。 第五十四章 双系的前兆 京都第一军事医院，数个手术室的灯纷纷熄灭，唯独还有一个仍然亮着。 “怎么样？宁玉还没有出来？” 坐在长椅上沉思的何菀宁恹恹回答，“问什么问，你没看到那灯还亮着吗？” “莞莞。”旁边的江媛媛推了推她。 她抬头一看，竟是卫明少将。 “卫少将。” 两人站起来敬了军礼，何菀宁后知后觉地道歉，“对不起，刚才我语气冲撞……” “没事。”卫明摆手，看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医生出来了。” 何菀宁和江媛媛一致地转头，穿白大褂的护士拿着一本单子小跑过来。 “你们谁是o型血？” “我不是。” “我也不是。”何菀宁着急地问，“怎么了？医院没有血库吗？” “有是有，但病人血液有属于异能者的活性成分，我们注入少量血浆之后，病人产生极大的排异性，现在需要尝试属于异能者的o型血。” 何菀宁小脸一白，“队里只有裴湘和章言是o型血，但是他们刚从手术室出来，根本没法抽血。” “医院里的异能者病人不太方便鲜血。”小护士回答。 异能者的恢复力本就超常，若是进了医院，说明这人的身体情况已经岌岌可危，完全不符合鲜血的情况。 “大部分异能者都在军事医院附属的实验基地，我去安排人把血型合适的异能者送过来。”卫明拿出手机去了医院走廊。 “最近的实验基地……赶得及吗？”何菀宁不安地说。 “你刚才说有排异反应，现在她情况怎么样？献血会不会来不及？”江媛媛问。 “情况不太乐观，我们注射了降低血压的药物，减缓血液流速，降低异能活性因子对她血管的伤害，但她失血过多，血压本就在持续降低，因此不能注射第二次。” “只能等了。”江媛媛安抚地拍拍何菀宁的肩，“别太担心，谁都打不倒宁小玉。” 又来到了这里。 晶莹透明的水晶空间里，宁玉缓缓睁开眼睛。 她熟练地飘荡到晶壁前，观察上面似枝似云的银色纹路，与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相比，这些纹路已经清晰了数倍，也繁杂了数倍。 只是她每次都是进阶沉睡之后才会来到这里，这次她受伤昏迷，怎么也会进入水晶之中？难道是她的身体陷入危险时，会应激地把她的意识保护在水晶里？ 宁玉百聊无赖地在水晶里游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发现晶壁上的花纹骤然亮起，熟悉的冰系能量围绕着水晶疯狂舞动。 她不明所以地抚上晶壁表面，无论她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苏醒的念头，水晶都没有把她放出来。 又过了一会，银色花纹渐渐平静，正当宁玉松了口气时，水晶空间开始暗了下来，冰系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就连她本来毫无感知的意识体也开始感到疲倦。 “……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强烈的排异反应……” 宁玉皱起眉头，向水晶上方游去，很快便看到水晶裂开了一角，外界的声音居然是从这里传进来的。 若是水晶都出现问题，她作为被困在其中的意识体，更加别想出去了。 “卫明少将正在安排同血型异能者，希望她能撑住……” 宁玉：“……”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了，虽然意识体在水晶里无所事事，但是她的身体应该处于很危险的状态。 刚才那阵异能暴乱就是他们口中的排异反应，不过没想到自己的异能狠起来，连水晶都能打破。 裂缝越来越大，意识里的迟钝感越来越明显。 宁玉静静地漂浮在裂缝旁，对于这些变化无可奈何。 “她要是死了，我们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害……来了！血浆送到了……” “金属系？这怎么行？” “最近的基地里没有o型血的水系异能者。” “一阶金属系的活性因子含量很低，试一试……” 待在水晶里的宁玉等了一会，晶壁上的银色纹路果然再次亮起，一股熟悉的力量从裂缝中冲进来，将她推向水晶底部。 “糟了，排异反应还是出现了。” “血压正在恢复……” 宁玉来不及细听外界的对话，她像是一条筋疲力尽的游鱼，无力地在水晶中漂浮。 晶壁上的纹路已经极淡极淡，与她逐渐恢复的血压形成对比，她的异能存储所剩无几。 一股陌生的力量趁机进入水晶之中，如同偷家的小贼，小心翼翼地从裂缝中钻入。 宁玉嘴角一抽，看着这团金色的白雾在水晶空间里上蹿下跳，似是意识到这不是它所熟悉的世界，气急败坏地嚷嚷。 她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它，银色的手指与金色的雾气的对比分外明显。 然后，她就被这雾气咬了。 “……” 宁玉脸黑地想把手指抽出来，它却不松口，偏生她作为意识体，已经随着身体的虚弱而疲惫了许多，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团金色的雾气扭动着身子，将她的手指染成一模一样的金色。 这？什么情况？ 金色的雾气消失了，宁玉看着自己变成金色的手臂，再看看另一边银色的手臂，无奈地躺下去，继续漂浮在水晶中。 她想了想，刚才那团金色雾气应该就是血液里的异能因子，自己的冰系异能因为排异反应敌我不分地闹腾了这么久，本就不多的异能存储挥霍一空，所以才让金属异能的活性因子钻了空子，进入这片水晶空间。 听外界的医生说血压在恢复，说明身体的生理机能也在恢复，只是异能用没了，水晶的破损一时半会修复不了，现在只能等身体痊愈之后，水晶才会让她的意识离开。 宁玉这么想着，倒头陷入沉睡。 “伤者的身体应该是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就像你们觉醒异能时的沉睡一般，脑电波近乎消失，只有心跳是稳定的。” “人没事就好。”江媛媛松了一口气，“辛苦了。” 她隔着重症病房的玻璃窗看了宁玉一眼，揉了揉眉心，转身走进医院提供休息的病房。 两日后，江媛媛把饭盒一个个地送进病房，便看到坐在床头发呆的宁玉。 “你醒了，怎么不按铃？” “我没什么问题。”她皱眉回答。 “在想什么？”江媛媛将饭盒放在床头桌上，便看到她手里攥着一块不规则的金属片，“哪来的？” 宁玉脸色复杂地抿了抿唇，“我自己变出来的。” 江媛媛：“？！” 这件事把江媛媛吓得不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医院的几个主任都抓来了。 “怎样？她的冰系异能还在不？” “这个……”医生不安地推了推眼镜，“目前的技术还不能从血液中分析出异能系别，我相信冰系是她的原生异能，不会这么轻易消失的。” 江媛媛心里在骂人，面上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刚才冒犯了，现在麻烦几位出去一下。” 宁玉却是早有所料一般，对异能的问题很快释怀。 “媛媛，他们当时也是为了救我。” “实验基地那群废物。”江媛媛不悦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只知道一味地研究进阶进阶进阶，最基础的治疗问题都没提上日程，难道他们把异能者当做一次性用品，用坏就扔吗？” 宁玉没有反驳，她确实又一次因为军方研究人员的失误走了一遍鬼门关，上一次是因为水晶吸收过量，她的身体居然开始向异种变化，幸好发现及时，又把她的命捡回来了。 “我觉得异能者的身体一定有尚未发现的缺陷。” 江媛媛说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武断，便稍微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把饭盒里的筒骨汤盛出来。 “好在医院伙食还可以，终于不是南平基地里的白菜肉沫汤。” 宁玉浅浅尝了一口，“基地那边，接手了吗？” “还有点麻烦，指挥部调了新编的异能者去镇场子了，第一批部队直接在商阳大厦顶楼架起轻型炮，那群层主现在说话都得收紧嗓子。” 江媛媛打开手机刷了刷最近的新闻，“政府新闻部已经写好稿子，准备安排我们小队的一位成员去新闻发布会向公众解释。” “解释？” “七层的人被我们屠了大半，这件事瞒不住的，特别是南平恢复供电之后，网上自然会多了不少添油加醋的闲话。你知道的，这几年听多了人道主义的洗礼，有些人天真得可怕。” 宁玉轻轻点头，“卫队准备让谁去？” “也许会是我，当时我被他们护在身后，所以你看现在只有我身上没什么重伤。” 江媛媛无奈地笑了一下，她虽然受过跆拳道训练，但实战经验还是比不上裴湘他们，更何况她的异能只是二阶，“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要是因为这次活动留下不可恢复的伤害，我会愧疚一辈子。” “想多了，我们还会一起战斗很久很久。”何菀宁推开门进来，冲她眨眨眼。 “你手臂的伤换药了没？” “还没，我来找宁小玉的。” 宁玉放下筷子，“怎么了？” “有人找你，被警卫拦在住院部外。” “谁？” “一位年轻又帅气的小哥哥。”何菀宁故意顿了几秒，“他说，他叫陆俊浩。” 第五十五章 新的身份 “好久不见。” 宁玉颔首，“嗯，好久不见。” 何菀宁挤眉弄眼地把江媛媛拉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一身正装的陆俊浩。 她有些奇怪，几日不见，那个穿着休闲装的腼腆男孩忽然变成背头西装的精英人士，似乎跨度有点大？ “你在德明避难所救了我一命，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道谢，听说你受伤，我便想来看你，只是没有渠道跟你联系，算是冒昧打扰了。” 他将一箱补品放在床头柜上，瞥见她脸色的几分怪异，不由得笑道，“觉得我变化太大了？” “是有些大。” 宁玉看清补品的名字，这是很贵重的一个牌子，换作是末世前的她，估计要省吃俭用半年才能买得起。 “那要不要重新认识我一次？”他半开玩笑地问。 “我很乐意。” “哈哈。”他展颜一笑，显露出几分孩子气，“我还是我。只是最近找了份工作，为了体面些做了打扮，看上去效果显着。” “变成熟了。”宁玉笑着回答。 她的性格使然，她不会主动去询问别人的故事，更何况面前这人显然是有话要问她。 “你也变了一些，变得更加捉摸不透了。” 她配合地挑眉，“怎么说？”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会，“你救我时明明是个军人，却更像位护士……现在的你更像位需要照顾的病人。” 宁玉保持她的招牌微笑，“我现在就躺病床上。” “是我傻了。”他摊手，“你的任务结束了吗？有没有一个小长假之类的？” “有事？” “我妈妈一直想亲自和你道谢，只是预定好了明天有个小手术，手术之后还要修养几天，所以不知道你接下来有没有其他的时间，我想带她来拜访你。” 他诚恳地补充道，“最多半小时，不会耽误你的行程。” “救你是我分内之事，何必这么客气。”宁玉的笑容敛了敛，“再者，我所在的军事基地也不允许探望，请你妈妈见谅。” 陆俊浩走了之后，江媛媛拿着药瓶和温水进来。 “莞莞呢？” “还提她，医生叮嘱她两小时体检一次，六小时换药一次，她都给忘了，现在正在办公室被主任唠叨。” 江媛媛把药片倒在盖子上，连同水杯一起递给她，“你知道刚才那人的身份吗？” 药片在发苦之前被她快速混水咽下去，“怎么？” “政客，很年轻的政客。” 宁玉还是不懂，“所以？” “哎你，赶紧补补新闻。”江媛媛接过水杯，“反正记着，小心他给你下套。” 宁玉颇为好笑地目送她离开。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江媛媛家里是正儿八经的政治世家，若不是队员的背景资料对内公开，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和市长千金在一家医院共事了这么久。 宁玉把她的话放在心里，伸手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划开最近的新闻。 猎鹰基地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但都是一些大事件的整理和透露，肯定是没有陆俊浩这个人的。 所以她选择打开社交平台，很快搜到了关于他的最新资料。 “德明市危机亲身经历者的口述！不要小看危险的异能者！” “三个人的命运交织！伤他的他？救他的她！” 宁玉额上划过三条黑线，怎么还在文章写到了她？虽然陆俊浩没有向采访者提供自己的姓名，但是在编者的笔下，一份单纯的救命恩情都变成了狗血的一见钟情。 她又往下翻了翻，终于在一篇热度一般的资讯里看到，“从逃难者到宣发委秘书：他愿意用自己的故事告诉大家真相。” 她点进去看了，文章不过是四处抄来陆俊浩的发言和报道凑成一篇新闻，除了标题之外都是废话。 宣发委委员？ 宁玉点开百科搜索他的名字，果然看到了专有词条下的备注：“京都市政府宣发委秘书。” 怪不得他会知道自己受伤在军事医院治疗，过两天第六小队会参加新闻发布会，消息已经递给了京都的几个大媒体，他再顺着媒体收到这个消息，倒也不奇怪。 宁玉关掉了百科，她对政治并没有心思，权力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在她眼里和游戏、纸牌没有区别，她没有这个时间去放纵。 她把手机放回去，拿起部队专用通讯器，打开聊天软件，找到消息列表，燕姐给她发了不少消息，而最新一条消息是方远航发来的。 “你父母的撤离登记记录找到了。” 宁玉脑中轰然一响，她并没有和方远航说过寻找父母的意图，但她知道南平这次行动算是让她获得了猎鹰基地的认可，她正有打算去向卫明少将提出这个要求。 她稍稍稳了心神，点开消息后附带的文件。 “3月25日，东原动车组撤离人员登记：‘宁海，刘清云。’备注：‘动车r701下午3时发现感染者。’” “3月25日，阳江临时安置区入住人员登记：‘宁海，刘清云。’备注：‘行李遗失，寻找未果；26日，外出寻找；27日，争吵，调解未果，宁离开未归。’” “3月29日，阳江飞机组撤离人员登记表备注：‘宁海、刘清云夫妇失踪。’。” “啪嗒。” 一滴泪水重重地打在屏幕上。 宁玉仰起头，抹去自己的泪。 过了一会，那种胀满胸腔的酸涩感如同潮水般消退，只给她留下一片泥泞的怅然和迷茫。 她在通讯器上打字回复道：“谢谢方队。” 在军事医院接受两天的医学治疗之后，第六小队被转回猎鹰基地修养。 宁玉再次回到这座基地，竟觉得冷清了不少。 “估计都外出做任务，没什么人在这了。”何菀宁狠狠咬下一口苹果。 “你没发现宿舍楼空了很多吗？里面的生活用品都被搬空了，很可能是牺牲了。” 江媛媛插兜走在她身侧，“就像我离开蓝鲸的时候，基地宿舍楼已经空了大半。食堂阿姨跟我说她那天做了七十人的饭菜，但是最后还有一半的菜冷掉了没人吃。” 蓝鲸救援队是她离开阳江之后加入的半编制部队。 “阳江那边有消息吗？”宁玉问。 “没有，当初跟着辽安一起宣布建立，不久之后就彻底失去联系。” 江媛媛像是想到什么，眉间多了一些愁绪，“安川太远了，而且我们对丧尸的进化程度一无所知，直接把任务对象转向阳江很冒险。” “我们本就是第一支异能特种兵，最冒险的事不让我们去做，那我们在这有什么意义呢？”何菀宁耸肩，无所谓地说，“要我说，直接把我们空投去阳江也不是不可以，一边做任务，一边杀丧尸升级杠杠快。” “没那么简单。”江媛媛摇摇头。 “你怎么不觉得，是你想太复杂了呢？”何菀宁反驳道。 一旁的宁玉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脸颊，“瘦了不少，赶紧补回来。” “不要不要。”她把江媛媛推向宁玉，“你掐她去。” “别走呀，莞莞，我还没摸够呢。” “走开走开。”何菀宁咬着苹果跑向食堂。 留下的江媛媛和宁玉继续慢步走在路上。 “你想尽快去阳江？” “阳江基地给了我希望，我自然要抓住。” “南平基地的整顿需要一阵时间，另外政府应该在着手消除舆论上的矛盾，比如普通人和异能者的隔阂。” 江媛媛不经意地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子，“最重要的是，离安川省最近的安全区城市也岌岌可危，如果不能确认阳江存在人类活动痕迹，直接鲁莽地把我们空投过去并不是一个高明的决策。” 宁玉点点头，“你的父母在京都吗？” “在。”她抿了抿唇，“抱歉，是我理解不到你的情绪。” “你考虑了很多，然后习惯性地选择最优解。” “我尽量帮你把阳江基地的任务提给指挥部。” 宁玉一怔，“你……” “我的母亲是京都人，我舅舅他们还在岗位上。” 至于是什么岗位，不用她再说，宁玉已经知道。 “你也可以从政，你很适合。” “我爸妈是自由恋爱在一起的，他们对我和我哥管得很宽，随我们怎么安排自己的人生，但我发现，我并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宁玉扬扬眉。 江媛媛笑了，“反正除了仕途，我什么都愿意试一试。” 宁玉侧过头，捏起她的脸，“过两天要不要出去逛一逛？” 她们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每个月都有两天假期，只是现在异能者被管制起来，要私自离开基地并不容易。 “好啊。”江媛媛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那我必须请你来我家吃一顿。” 第五十六章 逛街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公车停在胡同口，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提着公文包走下来。 开门扔垃圾的佣人看到他，连忙打招呼：“少爷，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梁竹声微微颔首，“家里有客人？” “是呐，江夫人的小姐带着她的朋友来家里吃饭。” “嗯。” 他在门口换了鞋，推门进去，几道目光接连落在他身上。 “竹声怎么回来这么早？” 江母从厨房里端着果盘出来，沙发上坐着他的母亲和表妹，以及面生的表妹的朋友。 “回来拿文件，等会还有会议。” “竹声，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媛媛的队友，宁玉。” 梁母不显生疏地拉起宁玉的手，“小玉，这是我唯一的儿子，梁竹声，老头子以前喜欢苏轼得紧，取名字都是从他的词作里找的。” 宁玉略作思考，“以前学过‘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是不是取自‘竹叶声’的含义？” “我就知道你聪明。”梁母满含暗示地朝梁竹声瞥了一眼，“今晚有客人来，你要不早些回家？” 收到自家母亲的暗示，梁竹声抬了抬金丝眼镜，“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梁母还想叫他，他已经转身上楼去。 “嫂子，竹声忙着呢，你就别勉强他了。” 江母把果盘放在桌子上，“媛媛，你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要不要出去逛逛？” 梁母觉得不错，“现在才两点，晚饭还早得很，今晚我让佣人做点大餐，多要点时间，我们去逛到六点再回来。” “妈，舅妈。”江媛媛忍不住撒了娇，“我想让你们也陪我们去。” “行行行。”江母揉了揉她的短发，“梁嫂，你去吗？” “难得媛媛不嫌弃我们。”梁母宠溺地笑说，“咱们去楼上换衣服。” 两位长辈离开之后，江媛媛才挪挪屁股，坐到宁玉的身边。 “我妈和舅妈从小看着我长大都看腻了，好不容易有个女孩子来家里做客，她们喜欢得不得了。”她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俏皮，“特别是我舅妈，只有竹声一个儿子，她可盼着儿媳妇进门呢。” 宁玉笑着靠向沙发，“想什么呢。” 江媛媛不饶她，夹带私货地问了她几个爱好取向，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两人一同望去，竟是一位穿着睡衣松垮、眼神朦胧的男人。 “哥？”江媛媛惊讶地说，“你怎么……这有客人。” “妹妹？”江颢抓了抓散乱的头发，目光缓缓移到旁边的女人，“这是？” “啊你。”江媛媛急忙站起来把他往楼上推，“快去换衣服，你这样子太丢人呐……你喝了多少酒，怎么还是臭的……小玉你等一会，我去收拾收拾我哥。” 宁玉听出她急得露出了京都的口音，不由得发笑，“好的。” 两人推推搡搡上楼，还遇上了下楼的梁竹声。 “表哥。” “竹声。” “嗯，他昨晚去了酒局，我让佣人拿醒酒茶来。” “表哥慢走。” 皮鞋落在实木阶梯上发出脆响，宁玉抬眸与他对视，“慢走。” 他隐在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招待不周，请谅解。” 很有礼貌的男人。 宁玉咬下一块西瓜，感受着果汁在嘴里炸开的清爽。 “小玉，拜托你再等会。”梁母装扮好了走下楼，歉意地说，“江颢昨晚喝多了，刚醒没多久。” “没关系。” 然而宁玉没有等多久，江媛媛便拉着江颢急匆匆下楼。 “宁小玉。”江媛媛掐了掐他的手心，“这是我哥，江颢，景页颢。” 男人的头发还是有些散乱，给他增添了一抹随性的慵懒，只见他扬起一脸的笑容，“初次见面，我是媛媛的哥哥，要不要我陪你们一起逛街？” 于是逛街的人数从宁玉一开始设想的两人，变成五个人。 帝都最繁华的商业区里，梁母和江母走在最前，江媛媛和宁玉走在中间，江颢则是一手拎着购物袋，一边刷手机走在最后。 “我哥还行。”江媛媛用肘子戳了戳她。 “……很不错。”宁玉无奈地说。 她以自己的名义向卫明少将请求得到了两天的假期，初心是为了让江媛媛回家看看父母，怎么变成了她给自己介绍对象了。 “他之前在yj市政府做副秘书，为了装斯文也戴了个眼镜。” 江媛媛悄悄瞄了他一眼，“不过阳江沦陷之后，他成了个闲人，来了京都就经常去酒局里走关系，其实他不爱喝酒的。” “媛媛。”宁玉不赞同地看着她，“我目前没有这些打算。” “我知道啊，给你介绍介绍。你孤身一人在这里，总要认识一些半生不熟的人，起码在需要的时候，也不至于举目无亲。” 宁玉脸色一怔，“谢谢你为我考虑。” “你太客气了。” 江媛媛挽着宁玉的手，跟在两位长辈身后走着。 她自从回了梁家之后，她便打开了话匣子，一点也不像基地里沉稳干练的模样。 宁玉想，她若是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也会变成这样恣意娇憨的女孩吗？ “小玉，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 江媛媛从衣架上拿过一件草木绿的雪纺裙，在自己身上对比了一下。 “很不错。”宁玉说，“要不去试试？” “绿色挑肤色，选别的。” 宁玉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不识时务的声音是谁，江媛媛已经瞪着眼睛看向他，“让你来逛街，不是让你来挑刺。” 江颢耸耸肩，“合理建议。” “你。”江媛媛气呼呼地转身，从衣架上拿过其他颜色的裙子一起进了试衣间。 她们这次出任务之后，都黑了不少，绿色确实容易把人衬得更黑。 宁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颜色，另一边江颢就挑好了一件裙子，“你适合这一件。” 她接过他手里的灰色渐变裙，他又拿过另一件浅蓝色流苏裙，“心情不好穿灰色的，心情好穿蓝色。” “谢谢。” 宁玉把衣服接在手里，虽然他的理由很浅显，但这两件裙子意外地让她喜欢。 “媛媛就是看我眼光好，才硬要把我拉来逛街。”他开朗地笑起来，“需要我帮你挑饰品吗？” “多谢。” 临近五点的时候，江颢笑吟吟地拎着六七袋衣服走在后边，丝毫不见怨言。 “媛媛，小玉，还想买什么衣服？”梁母回头问。 “不了，这些差不多，忙起来的时候也穿不了这些。” 江母一下停住脚步，“媛媛，你们是在哪个单位工作的？” 宁玉眨眨眼，看向她。 原来她还没有和自己家人说清楚？ “我听你伯母说，蓝鲸已经准备解散了，你总不会还在蓝鲸那？” “蓝鲸解散了？”江媛媛眼神闪躲地说，“妈，是很机密的单位。” “你呀。”江母无奈地回身，挽着梁母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五人继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里走着，宁玉低声问，“你不打算讲明白？” “之前我去蓝鲸，她就跟我吵了一架。以前她不会管我这些，但是现在末世时代，她总不放心我。” 宁玉默然，江妈妈原本对她参加蓝鲸本就不太放心，若是知道她进了更甚危险的猎鹰，恐怕只会更加提心吊胆。 “那你准备去新闻发布会……” “我让我伯母瞒着的，谁知道蓝鲸要解散，被他说漏嘴了。”江媛媛叹了叹气，“反正我们一家在京都除了伯母家也没有多少熟人，只要我妈妈没看见就行。” “总要找机会和阿姨讲清楚的。” “我不想跟她吵。” 宁玉无可奈何地拉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手背。 她太清楚这种感受了，明明是互相关心的家人，却总是以爱的名义互相伤害。 江颢走在她们身后两米的距离，想到什么，皱眉拿出手机。 “走过路过的，麻烦投个票。” 商业街的一处十字路口，聚起了不少行人，几个志愿者模样的人在四处游走发放宣传单。 “投什么票？我记得没到大选的时候。” 梁母正嘀咕着，一名志愿者便走了过来，“阿姨，今天心情怎么样？能不能帮忙投个票？很简单的。” 传单被人塞进手里，上面印着“公投：药物研制方向”，传单下边有锯齿状的票据，撕下票据之后刮下对应选项的封泥，就可以投进票箱里。 “疫苗？”江媛媛也收到相同的传单，“选择研究针对普通人的疫苗，普通人获得异种病毒免疫；选择研究针对异能者的药剂，抑制异能者体内的病毒……怎么会有这种投票？” 一旁的志愿者以为她是不理解，就出声解释道：“现在普通人占了绝大多数，要是为了那些异能者而研究病毒免疫疫苗，成本太高；但是异能者只有少数几百人，只要研究他们的抑制病毒药剂，就可以省下一大笔国家的钱。” “可是疫苗免疫了异种病毒，就可以让你们免于异化，难道异种的威胁抵不过异能者？” “小姑娘看看新闻。”志愿者奇怪地看着她，“现在国家动用军队对丧尸区反扑了，异种都快绝迹了，哪来的威胁？” 江媛媛愣住，她知道军队已经开始收回丧尸区，但是异种绝迹这件事，怎么没有消息透露到猎鹰部队的渠道？ “媛媛。”宁玉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 “没必要认真。”江颢在她们身后压低声音说，“这个时候弄公开投票都是作秀。” “是我傻了。”她将传单折叠放进购物袋里，抬头一看，“妈妈和舅妈呢？” 宁玉环顾四周都是凑热闹的行人，“我们先出去，给阿姨打电话。”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江媛媛给江母打了电话，“妈，你们在哪呢？” “媛媛，我们还在人里边挤着呐……这人也太急了，哎，小心包掉了……嘟嘟……” “挂了？”江媛媛郁闷地看着手机屏幕。 江颢安抚地揉揉她的头发，“我们在这等，这人少，她们容易看到我们。” 宁玉不言，盯着不远处来往的行人，想要寻找两位长辈的身影。 江媛媛则是伸出精神力，在各式各样的磁场中寻找自己熟悉的频率，忽然，她看到三团金色的磁场挤入人群中，金色的磁场很快频繁亮起，这代表着有人在使用金属异能。 在人群中使用金属异能？ “宁玉！”她下意识地呼唤宁玉。 “怎么了？” “媛媛？” 江颢和宁玉都不解地看她。 “哥，你在这等着，有事就跑。” 她说完，拽着宁玉冲进人群里。 “二阶金系，三人。” 与此同时，投票箱旁边的行人还在讨论着传单上的问题。 “一人一针疫苗，那得多少钱？现在丧尸区这么大一片，完全失去了生产能力，再者，撤离的人涌进安全区，安全区的秩序和经济不负重荷，能省一点是一点啊。” “你想着省钱，那异能者的健康怎么办？抑制剂是需要长期服用的，就像药物依赖一样，会对人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他们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一定要苛待他们？” “你这老头别太仁慈了，异能者是少数人，该狠心就狠心。我们年轻人每天累死累活赚钱纳税，异能者不仅需要国家统一花钱治疗管理，还要为了他们强迫我们一人来一针疫苗，这谁听了会开心？” “年轻人不要只想眼前，异能者是要和我们共存的，损害他们的身体为代价换来的宽容，他们未必会接受……哎呦。” 还想辩论的老爷子摸了摸腰侧，“谁那么缺德，划了我衣服一道小口子。” 对面的年轻人笑了笑，“肯定是看你说的不占理，想让你消停会。” 老爷子还想再讲上几句，耳边忽然传来尖锐的喊叫：“救命！杀人了！” 第五十七章 公然袭击 “救命！杀人呐！” 一声刺耳的尖叫冲破人群的吵闹，紫萝商业街似是按下了暂停键，又在一秒之后陷入更加混乱的喧嚣。 “快跑快跑……” “发生什么事了？” “媛媛，宁玉！”江颢逆着人群的方向跑去。 血腥味飘散开来，所有人的眼中都染上惊恐的神色。 “说，你的同伴在哪？” 江媛媛死死摁住一名青年的手腕，大量的精神力倾泻而出，将他的神智打乱。 “百，百货大楼……” 她正准备打晕这人的时候，一声微不可查的机械声落入她的耳中。 她用精神力拉下他的外套拉链，一包闪烁着红色数字的定时炸弹映入她的眼中。 她骂了一句，打晕这人，用外套将定时炸弹掩住，一手打开手机，“卫队，联系拆弹部队，有人在紫萝商业街实行人体炸弹袭击。” 将消息传出去之后，她很快用精神力找到第二个作乱的异能者。 另一边，宁玉推开冲撞的人群，一脚踹向正在用刀劈砍妇女的男人，再趁他身体不稳之时，她快速夺过金属砍刀，持在手中。 “找死。”男人再次变出一把金属刀，向她袭来。 宁玉将刀一横，刀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的刀刃对峙了两秒，只见她灵活地横撩一脚，将男人绊倒在地。 “铿锵。” 金属刀落在地上，被小白鞋踩住刀面。 “别动。” 宁玉将刀压在男人的颈下，正想开口问话时，刀刃一转，划开他的外套，定时炸弹上的“7:45”格外刺目。 “珍丽，珍丽，你怎么样了？坚持一下……” 宁玉微微转头一看，刚才被袭击的妇女竟是江媛媛的母亲，此时她的腹部给划了一道十公分的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对于养尊处优的夫人来说，已是很大的冲击。 “阿姨，快离开这唔——” 宁玉肩膀突然遭到重击，手上的刀一松，被地上的男人夺回手里。 刚才他趁她分神，抬起双腿反踢，这样的招数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会尝试的。 而她失去武器，被迫与他拉开距离。 男人翻身站起来，手持两把大刀，狰狞地说：“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异能者，我与你们这群普通的废物不一样。” 宁玉：“……” 她催动异能，手里多了一根细长的棍子。 “……你也有异能？”男人脸色怪异了起来。 她没有废话，手上的棍子虽然不太顺手，但是仗着长度优势和身手敏捷，她很快把他压制得节节败退。 几招之后，她找到机会打掉他手里的金属刀，光滑的棍子顺着手臂重重劈在他的脖子一侧，脖子上的神经被重击，导致他的大脑产生一瞬间的空白，她很快乘胜追击，一脚踹向他的腰侧，使他再次失去平衡，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把炸弹停止，不然你现在就会死。”宁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话音刚落，金属棍的一端伸出尖锐的锥刺，抵在他的大动脉下。 “你也是异能者，为什么要保护那些废物？”男人粗喘着气问。 宁玉皱起眉头，她很讨厌这样的标签。 于是她报复似地说，“我没有用上我的真实异能，不然你们这些异能者在我眼里，也是同样的……废物。” 她说的是实话，因为冰系异能还未完全恢复，再加上冰系太过显眼，很容易暴露身份，她才会使用刚获得的金属异能作为防身手段，即使她的金属异能只有二阶。 “你！”男人被羞辱到了，愤恨地看着她。 “宁玉！”江媛媛在不远处喊道，“快去百货楼里阻止他们，三楼。” 她的脚边躺着两个昏迷的男人，显然她已经把人都弄晕了。 精神系可以在无形中麻痹人的大脑，她比宁玉更适合留在步行街上控制这三个人形炸弹。 况且，宁玉看了一眼受到惊吓的江母，以及为她止血的江颢。 也许江母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去做更加危险的事。 脚下的男人开始两眼翻白，说明江媛媛的精神力已经控制住他的神智。 宁玉收回金属棍，向百货大楼跑去。 百货大楼有六层，步行街上发生混乱之后，一二楼的顾客都跑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他楼层的顾客却诡异地待在楼上，就连逃生楼梯都安安静静。 “叮——” 大楼的电梯响了一声，几位顾客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 正跑上楼梯的宁玉回头看了一眼，她好像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但是现在争分夺秒，她来不及去细想，继续往三楼跑去。 三楼楼梯口，一位衣着邋遢的青年拉开自己的外套，露出黑色的定时炸弹，而他的手里，就握着一个引爆器。 只听他脸色疯狂地笑道：“电梯上来了，第一批幸运儿已经逃出去，下一批，谁要试一试？” 二楼的客人们蹲在地上，有几人忍住颤抖的身体站起来，向电梯口走去。 “不行，人太多了哦。”青年咧开嘴，“跑起来，如果有第四个人进了电梯，我就引爆炸弹。” 跑起来的几人很快在电梯门口厮打了起来，电梯检测到有人在门边，一直保持敞开的状态，让众人可以看到一包粘在电梯墙壁的定时炸弹正在“嘀嘀嘀”地倒数着最后的时间，他们只能在这几分钟内通过电梯离开，不然都要和这个疯子一起死在楼里。 受到刺激的顾客里又有几人站起来跑到电梯前争抢那三个名额，他们无论厮打多激烈，当进入电梯的人满足三个之后，他们纷纷停手，面如死灰地蹲下。 “哈哈哈，你们的爸妈知道，一个五十多岁、头发半百的儿子还会和别人在公共场合打架吗？” 青年嘲讽地笑起来，“美丽又可爱的少女，你的男朋友看到你这么能打，他会不会害怕以后的婚姻生活？哈哈——” 恶劣的笑声戛然而止。 “啪嗒。” 握着引爆器的手腕掉落在地上。 “啊——” 青年痛苦地握着血流如注的断腕，方才嘲讽的面容早已布满了惊恐，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叫几声，金属棍的另一端重重敲击在他的头上，他马上止住嘶叫，昏迷过去。 宁玉捡起地上的引爆器，放在上衣的荷包里，然后侧头看向楼层里乌压压的人群，“安静逃出去。” 百货大楼的四楼，类似的情景也在发生着。 他们这些视死如归的恐怖分子似乎并没有打算让所有人都死在爆炸中，而是用这种残酷恶劣的戏耍，让一小部分的幸存者离开。 离开的幸存者不仅会留下终身的阴影，还会在心里埋下对异能者永久的忌惮和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异能者要制造普通人对他们的仇恨？ 宁玉皱眉解决掉四楼的携带炸弹的青年，他们都很年轻，手上并没有茧子，就像一只只被人圈养的小白兔，在主人的胡萝卜的怂恿和诱惑下，去噬咬特定的无辜者。 而且她发现，百货大楼里的这些人并不会在受伤时应激使用异能，这说明，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普通人。 宁玉捡起第二只引爆器，正要往五楼跑去时，一道身影从逃离的顾客中窜出，向她追踪而去。 但宁玉的警惕性也不低，她很快转身对上身后的人。 这是一位年轻而美丽的女孩，此刻却满目怨恨地盯着她，她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水果刀，一手试图抓住宁玉的金属棍，即使她知道宁玉是个危险的异能者，她也要上前试图夺回引爆器。 宁玉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她很快打落女孩手中的水果刀，然而，女孩却反应极快地朝楼上大喊：“引爆！炸死他——” 宁玉眼里的冷意达到极致，金属棍尖瞬间穿透她的气管。 愤怒强行调动了体内的冰系异能，大量的寒冰沿着楼梯向上生长，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涌上五楼的楼梯口，在那人按下引爆器的瞬间裹住他的身体。 可她没想到，定时炸弹不仅仅被安置在人体上，还有商场的几处角落里。 因此在江媛媛慌张的眼神中，百货大楼的五六层在刹那间响起剧烈的爆炸声，无数的玻璃碎片崩碎飞出，如同透明的蝴蝶，折射着温暖的阳光，从天空中散落而下。 “妈，哥哥！” 大量的玻璃渣即将落在步行街的上空，而这条街上不仅有江母三人，还有许许多多受伤失去行动能力的路人。 江媛媛咬咬牙，把精神力最大限度地扩散，将那些玻璃渣一一击飞，而她自己只能用双手护住头部。 “媛媛！”江颢急忙过来检查她的手臂，此时还是凉爽的十月，她只穿了一件休闲外套，而今外套的袖子已经被玻璃划出几个洞，没有得到保护的手背更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我没事，快带妈妈和舅妈离开。” 江媛媛像个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自己的伤，而是把他往回推，自己转过身去查看地上几个男人的炸弹，还有三分钟。 警笛声从街道旁传来，还有救护车的声音。 “卫队，还有三分钟。” 她把语音发过去，同时卫祈也发来消息：“时间不够，最大限度救出百姓。” “大家，能走的，都快撤，炸弹要爆炸了！” 江媛媛大声喊道，同时抱起地上一位找不到母亲的小孩，往警车的方向跑去。 “媛媛……”江母颤抖着声音唤了她一声，却得不到她的一个回眸。 “妈，坚持一下，先上救护车。” 江颢和梁母合力扶起她的手臂，往救护车的位置走去。 其他散落的行人，听到江媛媛的话，纷纷咬着牙，捂住自己的伤口，就算爬，也要尽可能地远离地上的三个人形炸弹。 江媛媛把小孩抱上警车，同时警车上也跳下来几十位特警，分成两小队，一队负责搬离受伤群众，一队手持防爆盾牌前去查看炸弹。 “还有一分四十五秒，来不及了，撤！快撤！” 所有的警察和医护人员迅速寻找地上的受伤者，将他们一个个带离现场。 “媛媛……”江颢这边刚刚安置好江母，眼角瞥见江媛媛再次往炸弹的方向跑去。 只见她跑到绑着炸弹的男人身边，费力地将一人拖到另一人的身上，与此同时，第三个人也在一股无形力量的拉拽下，缓缓向她靠近。 “媛媛呢？”江母不安地看向江颢，“快把她找回来，别让她犯险了！你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江颢面色一沉，迈开长腿向江媛媛跑去。 定时炸弹的数字降到三十六。 “哥？” 江媛媛忽然发现江颢跑过来帮她拉拽这三人。 定时炸弹的数字降到二十七。 在哥哥的帮助下，三个人形炸弹很快堆在一起。 定时炸弹的数字降到二十。 “快跑！” 江颢一把抓过她的手，往外狂奔。 同一时间，医护人员不得不放弃比较靠近炸弹的伤者，而特警们则是手持防爆盾牌继续上前，用身体和盾牌护住地上的群众。 炸弹上的数字归零的瞬间，江媛媛散开所有的精神力，裹住炸弹，自己同时把江颢推倒在地。 “卧倒！” “嘭——” 整条步行街都为之震动，刺鼻的硝烟弥漫在街道上，混着尘埃溅入眼中，刺得人眼球酸疼。 “媛媛，江颢！”救护车上的江母紧紧扒在窗前，盯着地上的两道身体，直到他们微微颤动着起身，她才潸然落泪。 “别哭别哭，他们好好的呢。”梁母连忙安抚道，她自己亦是在心有余悸地自我安慰。 “媛媛？你怎样了？”江颢不敢动，他怕身上的妹妹出了意外。 “……我没事。”江媛媛慢慢地起身，幸好这条步行街的地面是大理石，而不是砂石，不然溅飞的石块插进肉里，够她疼到抽搐。 只是现在异能耗尽了，血管传来丝丝的刺痛感，让她的动作变得僵硬而缓慢。 “以后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江颢心疼地扶住她，脸上尽是不赞同的神色。 但她却摇摇头，“职责所在。” 也许就像宁玉说的，她总是习惯性地考虑很多，并寻找最优解，然后义无反顾地完成。 对了，宁玉！ 江媛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开江颢的搀扶，急忙去寻找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快去，快去百货大楼里，里面还有人！” 被她拽着袖子的医生连忙点头，“别急，我们马上进去！” 然而，变故再生。 不知是不是步行街上的爆炸震感传到了不远处的百货大楼，本就被炸弹炸穿的五六层发出可怖的轰响，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中快速地塌落。 “媛媛。”江颢追来，想要继续扶住她。 “哥……”江媛媛脱力地靠在他身上，眼睛通红地望着他，“宁玉还在里面……四层没有爆炸，说明她解决了四层的人，正在赶往五层……她……” 江颢心有不忍，张开手臂用力地抱住她，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她一定能活下来。” 天空传来螺旋桨的嗡鸣，驻扎京城附近的特种部队降落在步行街上。 四周嘈杂了起来，有人在大声指挥救援，有人在痛苦中哀嚎，有人看到爆炸结束，想要冲回来寻找自己的亲人，还有记者闻风而来，拍下最新鲜的照片。 “担架，担架……盾牌拿过来，去百货大楼找人！” 江媛媛猛地从江颢怀里抬头，“我要去废墟里找她。” 江颢低着头，看她不再流泪的眼睛，里面有他不能理解的懊悔和坚定，让他意识到，宁玉对她而言，或许也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 他揉揉她的短发，“去，注意安全。” 她拔腿跑向百货大楼的废墟处，卫祈正站着用通讯器联系指挥部，“担架不够……消防队的搜救犬正在路上……联系最近的医院把床位空出来。” “卫队。”她向他敬礼。 “你做得很好了，宁玉在哪？”他问。 “她……在废墟里。” 卫祈的眉头几乎拧成一股绳，“裴湘他们已经加入搜索和救援，如果你可以……” “我可以。” 她坚定地说，虽然她被耗空的异能只能以缓慢的速度恢复，但她知道自己的异能在搜救这方面有多大的用处。 “606归队，即刻加入搜救。” “是。” 江颢站在不远处，看到他的妹妹敬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军礼，然后一头加入搜救行动中，暗暗叹了口气。 第五十八章 往事 紫萝商业街，断裂的建筑物下，鲜血从残肢里渗出，沿着断裂的混凝土，一滴滴地落在晶莹的冰块上。 而此时，宁玉如同枯萎的睡美人侧躺在寒冰之中。 暗红色的血液从她的额头、腹部流出，与灰色的混凝土、铝色的不锈钢、褐色的金属一起，在半透明的寒冰上绘出一幅绝美的抽象画。 每一次轻微的呼吸都会吸入混着沙尘和血腥味的空气，浑浊的空气在被挤压到变形的肺部快速掠过，激起气管的一阵阵痉挛。 她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周围的建筑碎块跟着微微颤动，一根被砸断之后扎入她腹腔的寒冰也随之更加深入地伤害她的躯体，还有一根不知道从哪掉落的钢筋刺入她的左锁骨，与她左胸腔的心脏一起缓缓跳动。 疼，无边无际的疼。 所以……我还没死？ 宁玉倏地睁开眼，她又回到了水晶空间，准确地说，是破碎的水晶空间。 银色的纤薄的水晶碎片在黑暗中漂浮，有的仍旧紧紧裹在她的意识体的身侧，有的如同黑夜里的繁星一般散落在未知的远处。 这一次，连水晶都破碎了。 她的意识体在黑暗中飞行，试图将它们都收集在怀里，但是没过多久，她便感觉到强烈的晕眩。 她稍作歇息，张开一银一金的双臂，细细观察着怀里的碎片。 “嗯？” 她忽然拿起一块最大的碎片，碎片亮如明镜一般，映出她作为意识体的外观。 原本应该是银色的右眼变成了纯粹的金色，脑袋和脖子上更是多了几条纤细的金色花纹。 这又是什么？ 宁玉歪着头想了想，不过，她的身体都成这样了，没死就算命大，变残变废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她再次飞起，继续在黑暗中寻找其他的碎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怀里堆起越来越多的碎片，它们有些恢复了对她的感应，主动悬浮在她的身边。 于是，当宁玉身边的碎片数量达到临界值时，属于她的异能感应再次被建立，散落在各处的水晶碎片如同千百只寻到花香的蝴蝶一般，闪动着微弱的光芒向她聚集而来。 “唔。” 宁玉眨眨眼，看着周围再次成形的水晶空间，心中颇有成就感。 她立于晶壁前，发现晶壁之上多了几丝缓慢延伸的金色纹路，就像在密林的遮掩下费力生长汲取阳光的幼苗，显得可怜又可爱。 寒冰在爆炸的一瞬间为她挡下不少冲击，但是与建筑里的钢筋混凝土相比，寒冰的硬度远远不够。 若不是有这个新生的异能，她的意识应该连同破碎的身体一起被轰然落下的混凝土砸得面目全非。 水晶逐渐蕴出微弱的银光，这说明她的异能也开始恢复了。 宁玉靠在晶壁上休息，只有身体恢复到正常水平之后，水晶空间才会把意识体释放回大脑里，所以在这之前，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但她不知道，外界早已因为紫萝商业街的恐怖袭击事件翻了天。 “媛媛，算妈求你了。这二十几年来，妈妈从来没有强迫你去做什么、学什么，但是现在我求你，求你放弃你的职责，回来妈身边好好过日子行不行？” 深夜，江媛媛从噩梦中醒来，她茫然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尽是一片泪水。 她打开手机一看，现在正是凌晨三点。 妈妈和哥哥应该睡了，她想。 她掀起被子，拉开窗帘，让月光倾洒进来，照亮这处陌生又熟悉的房间。 当时收到撤离的消息后，妈妈把她房间里的东西都整理打包在行李箱，跟随撤离的飞机运到了京都，于是，她在京都的舅舅家也有一间类似原样的卧室。 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包女士香烟和精巧的火机，推门走向三楼的阳台。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将火机上的橘红色火焰吹得左摇右晃。 江媛媛坐在藤椅上，叼着烟嘴，熟练地用火苗点燃烟丝。 她从小就没怎么被管教过，当然也染上过一些坏习惯，只是高中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她便不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活成了令她满意的样子，却不是爸妈想要的模样。 爸妈想要的是一个乖巧的女儿，最好每天和哥哥一样，规规矩矩上班，老老实实升职，把江家数代从政的势力发展下去。 可是哥哥已经做得很好了，所以留给她的责任并不多，于是她有了任性的空间。 她可以选择感兴趣的学校和专业，可以不认识那些商政名流和贵人，只是，末世的到来将这一切都改变了。 她作为东原市的一线护士，下班时间越来越晚，妈妈三番五次找机会劝说她辞职回家休息，都被她婉拒了。 宁玉和祝欣然出事之后，妈妈第一次强硬地要求她辞职，那天，她们母女俩爆发了一次最为激烈的争吵。 她早已习惯了自我决断的生活，不管是因为社会的需要，还是因为那点不曾显露的叛逆，她依旧回到一线，继续她的工作。 直到东原市组织撤离，她的名字被列入医护人员的撤离名单而不是官员家属名单时，她与家人的两地分隔也自此开始。 她在阳江工作不久，丧尸潮再次爆发，她在混乱的隔离区中被蓝鲸部队救下，苏醒之后决定加入蓝鲸，然后又在一次救援任务中发现自己获得了较为罕见的精神系异能，她便被转移到猎鹰，成为第六小队的一员。 在这期间，舅舅找过她，但她依然没能做出坦白的决定，只能让舅舅帮忙把她的工作和处境都瞒住。 “睡不着？” 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江颢拿着两杯温水坐在她对面。 “嗯。” “那天对妈妈来说，是很开心又很恐怖的一天。” 江颢从桌下抽出两张纸，垫在桌子上，“开心的是，半年没见的你生龙活虎地回来了。恐怖的是，和你逛街遇到袭击，而你奋不顾身去搬运炸弹的样子，加剧了她这些天的担忧。” 玻璃杯的水被他倒在纸巾上，江媛媛侧眼看了他，将烧尽的烟头按在湿透的纸巾上。 “小时候我也喜欢偷偷抽烟，有一次差点被爸爸发现，你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把烧到一半的烟熄灭，连同一大团纸巾一起放在兜里，骗爸爸说是垃圾。当时我也慌张了，生怕纸巾没有湿透，让烟头把你烫伤，所以我再也没有抽过烟。” 江媛媛问，“那你不在学校抽？” 他笑了一下，“一旦老师或同学发现我身上有烟味，第二天爸爸就会派秘书来把我接到政府办公室训话。” 她沉默了，她早就知道他所受到的约束远比她更加繁琐沉重，但她还是心安理得地享受自己想要的自由。 “如果爸妈不干预，你打算多久退伍？”他问。 “丧尸消失那天。” 江颢一怔，“为什么？明明你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不是。”江媛媛低声反驳他，“哥，只要我现在用指甲在你手上用力一划，你明天就会成为感染者……我早就不是普通人了。” “我在阳江的隔离区工作时感染异种，是蓝鲸将昏迷的我收留在基地，之后觉醒异能，我转入猎鹰，从事更加危险的任务，我用你教我的跆拳道收下了别人的性命，我早已回不到普通人的生活。” 听完她的解释，江颢闭了闭眼，“就像宁玉那样，随时随地都可以毫无留恋地牺牲自己吗？你知不知道，如果那天被埋在废墟里的是你，妈妈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我知道，宁玉也知道。我这次回家的假期正是她用自己的军功换来的，而她的军功，是她用命换来的。她的父母在阳江撤离时失踪，她并不是毫无留恋，相反，她极尽可能强大自己，尝试获得前往阳江的机会。” “原来你让舅舅把阳江基地的事情提上议程，是为了她？” 江媛媛抬起水杯抿了一口，“也不全是，国家计划收回那些地方，总要有人深入丧尸区拿到第一手资料。” “这可不像你的做事风格，你明知道舅舅所在的政党有多不容易，而指挥部的决策权大多在卫明那几人的手里。” “卫明少将是猎鹰的首长之一。”她补充道。 江颢的眉目沉下来，“媛媛，别把政客想得太简单，再热血的军人一旦触碰到政治的权力，难保不会算计起他的士兵。” “哥，我的队长是卫祈，如果上面想把第六小队当炮灰，就是把卫家的血脉毁掉。” “你啊你……”江颢揉揉眉心，他虽然不在京都工作，但是逢年过节都会跟江母回到京都走亲戚，自然也知道京都几位姓氏之间的传言。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意外来临时，说什么都晚了。” “哥。”她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我不想和你吵。就像你说的，舅舅在指挥部的位置很被动，就算妈妈有意，舅舅也没办法把我弄出来，不如就让我最后任性一次。” 江颢叹气道，“你怎么就那么倔。” “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后天有个新闻发布会，队里决定由我上去解释南平基地的惨案。” “你参与了？” “嗯，我说过，我手上沾了血。” “妈不会让你走的。”江颢再次叹气，“……要不，你现在就走。” 江媛媛蓦地看向他，“哥？” “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天塌下来有我护着你。” 他温柔而沉缓地说，“如果有一天，亲人的选择违背了你的意愿，也不要怪我们。这世道已经有太多的不如意，每个人都有逼不得已的难处，你是，妈妈是，舅舅也是。” 片刻后，两人站在胡同的出口，江颢把一把钥匙交给她。 “你把哥哥的车开走，明天我可要坐公交去应酬了。” “哥。” 江媛媛感动地拉着他，“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爸妈，告诉我很厉害，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的。” “知道了。” “还有，记得早点找到女朋友，妈妈有了孙子之后肯定会全心全意照顾孩子，就不会整天替我这个坏孩子操心了。” 江颢：“……” “哥，我走了。” “注意安全。” 江媛媛驾车离开之后，江颢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走回胡同里。 一开门，客厅便亮了起来。 “……妈。”他僵硬地站在门口。 “好，很好。”江母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抄起鞋柜旁的雨伞，丝毫不顾身上的伤，直接朝他身上打下去。 江颢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地受着。 “你有几个妹妹？我有几个女儿？” “别人养女儿都是娇养，我舍不得她受一点苦，为什么你能看着她回到部队？” “如果她伤了残了怎么办？她变成丧尸异种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活？你能在愧疚里过一辈子吗？你的愧疚能还给我一个健康的女儿吗？” 雨伞重重打在他的后背，他将这些质问听在心里，却不开口为自己辩解，直到声响惊动了梁竹声，他连忙下楼劝止江母。 “姑妈，别打了，先让江颢进来，外面正冷着。” 江母气喘吁吁地松开雨伞，转回身坐在沙发上。 江颢在玄关处换鞋，梁竹声则是帮他把大门关上。 江母看着两个极为优秀的男人，江颢仅比梁竹声小一岁，两人的性格在某些地方也极为相似，唯一明显不同的是，江颢有一个妹妹，所以他对江媛媛的宠溺和宽容是梁竹声身上没有出现过的。 以前梁母还羡慕她有一个女儿，现在她却是难过得很，生了一个女儿固然是好，可是这女儿不让人省心，儿子也跟着胡闹，哪有什么让人羡慕的份。 “妈。” 江颢走过来，跪在她脚边，什么也不说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随你们。”江母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别和你爸说，他最近很忙。” 梁竹声刚从客厅里翻出医药箱放在桌上，听到这句话嘴角一抽，他终于知道江媛媛为什么总喜欢瞒着家里了，原来是从亲妈这里遗传的。 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的还有江颢，但他在这紧要关头不敢表现出一点异常。 只见他面色沉重地点头，“我知道的。” 第六十章 苏醒 京都一环胡同口，江媛媛坐在车里看着一群公子哥与江颢勾肩搭背走过来。 “送到这就行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颢哥跟我们客气，下次把梁竹声叫来跟我们喝。我们喝不过你，我们还喝不过他？” “这么想和他比？”江颢笑着问。 “谁不知道他梁竹声从小就得劲，我妈天天拿他挤兑我……嗝，说我职位比不上他，能力比不上他……不过，我有一点比他牛，我谈过十五个女朋友……我跟你说，我的初……夜是……” 坐在车里的江媛媛：“……” 好在江颢还是顾及点脸面的，连忙捂着他的嘴。 “老兄，你醉得不轻。” 旁边的几个公子哥也歪歪倒倒地嘲笑，“他这小子还想去斗梁竹声呢哈哈哈……” “好了好了，各位太子爷，代驾来了，都老实上车。” 等到江颢送走所有人，他才转身走到自己的车旁。 江媛媛拉下车窗，“哥，今年的秋天凋谢了很多花，但是有一朵花一直绽放着，那就是你这朵交际花。” “……”江颢挑眉，“你还知道把交际花的车还回来，很自觉。” “所以作为补偿，我把社交扶持资金转给你了。” 他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有银行卡进账短信，“这么多？恐怕你还有别的事。” 江媛媛解开车门门锁，“跟我去一趟商场买衣服。” 京都第一军事医院，江媛媛拎着两袋衣服从车里下来。 “哥，记得给我找嫂子。” 江颢弹了她脑袋，“别乱想这些，你的奶茶别忘了带。” 江媛媛连忙从车里的抽屉里拎出两杯奶茶，“差点忘了，这可是女孩们社交的硬通货。” “你交代的事有点麻烦，还要拖一天。” “没事，哥慢走。” 江媛媛拎着三袋东西，走到医院的特殊住院部。 门卫把她拦住，“麻烦验证身份。” 验证虹膜之后，她一路坐电梯来到八楼，正好遇到要下楼的易江。 “你要去哪？” “给裴湘他们买点水果。” “宁玉醒了吗？” “还没。”他脸上有些无奈，“我们都准备出院了，她还是没醒。” 电梯门缓缓合上，江媛媛呼出一口气，走去宁玉的病房。 之前从南平回来之后，她们三个是恢复最快的，没想到转眼宁玉又躺进了这里，而裴湘他们也因为紫萝街的救援行动劳累过度，旧伤复发再次住院治疗。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救援情景，她努力地用精神力搜寻宁玉的磁场，但是她发现，废墟之下根本没有异能者。 但是队友们没有放弃——裴湘的大腿再次渗出鲜血，莞莞的手臂因伤口崩裂而发冷……直到他们在废墟之下挖出一块两米长的冰块，看到宁玉毫无生机地躺在里面，他们才如释重负地瘫在地上休息。 他们都戴着口罩，呼出的热气在口罩里聚成无味的水，润湿了他们干涩的嘴唇。 “钻机，钻机有没有？”她朝救援队喊道。 杜章言的火只有三阶，用来融化冰块太慢了，更何况，他早就顶不住旧伤的疼痛，在救护车注射葡萄糖。 “钻机在这。” 消防队有人扛着钻机过来，她连忙脱下外套挡住宁玉的脸上——或者说是冰块上。 费了一阵功夫，冰块终于碎裂，她小心翼翼地把宁玉身上的石块、钢筋断块移除，医护人员也赶来检测生命体征。 只听他们一阵低语，“好像是死了。” “没有心跳，四肢冰冷，不知道异能者是不是这样死亡的。” “先别管这些。”她冷声说，“担架呢？把她带回军事医院。” 当她目送宁玉被抬上救护车之后，她的妈妈站在车外神色复杂地叫住她，“媛媛，跟我回家。” 江媛媛叹了口气，轻轻敲响病房的门。 很快，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却不是何菀宁。 “秦安国教授？” 秦安国点点头，“您好。” 江媛媛连忙给他让路。 何菀宁来到门后，“媛媛，快进来。” 江媛媛被她拉进门，发现卫祈也在这。 “卫队。”她敬了个礼。 “嗯。”卫祈颔首，继续盯着病床边的心电图不知道想什么。 “你带了奶茶？”何菀宁低声把她拉到一边，“还买了衣服？给我的？” “那天去紫萝街就是给我们三个买衣服的。”江媛媛瞧了瞧病床上的宁玉，“现在是在准备什么治疗手段吗？” “卫队跟上边提了要求，让秦教授负责新的研究项目。” 何菀宁嘟着嘴吸了一口齁甜的奶茶，“听说是有关异能者体质缺陷和治疗误区的。指挥部批了，看来宁小玉的几次受伤让他们重视了起来。” “阳江基地暂时不能去。” 卫祈忽然开口说，“紫萝街的事情表明京都并不安全，指挥部希望我们能把一些隐藏在安全区的隐患拔除。” “嗯？”何菀宁一脸懵。 “我知道了。” 江媛媛知道第一句是对她说的。 “午饭之后，你和我回基地吸收水晶。” 卫祈看了一眼座椅上的购物袋，“内部的敌人远远比没有脑子的丧尸更加难缠，我们可以休息，但不允许懈怠。” “是。” 两人整齐地敬礼，目送他离开。 “看来我们又要有新的任务了。” 何菀宁坐在椅子上，用吸管搅动着杯底的椰果。 江媛媛不置可否，“宁玉她现在怎么样？” “她正在恢复。”何菀宁放下奶茶，给自己倒了杯水，“昨天医生在她心脏和脑子的地方检测到生物电的时候，整个主任室都陷入了一种‘保住工资’的欣喜。” 江媛媛笑了笑，“谁让宁玉前两次出事都是在这家医院，就算这一次不是因为他们，若是救不回来，对于猎鹰是很大的损失。” “媛媛，你这奶茶什么牌子的，也太甜了。” “嗯？我让店员不加糖，很甜吗？” 何菀宁咕噜咕噜喝下一杯水，“真的很甜。” “那别喝了。” “不嘛，我都大半年没喝到奶茶了，再甜我也要喝完。” “你喜欢奶茶？” “嗯？” 江媛媛和何菀宁同时转身看向病床上。 宁玉张开苍白的唇，“我会泡奶茶。” “哇，宁小玉，你终于醒了。” 何菀宁猛地扑向床边，“我这两天守在你身边，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江媛媛走过去按下通知铃，“你是觉得待在医院太无聊了。” “才不是。” 病房的门被推开，医生和护士急冲冲地走进来，“病人醒了吗？” 经过一番复杂的检测，医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身体正在恢复正常，再修养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一旁的卫祈看着护士手里的数据表，“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应该没有。”医生擦了擦汗水，“她这两次受伤都没有伤到筋骨，不过血液流失对异能者的影响比较大，建议以后多做有氧运动，增强血液循环能力。” “辛苦了。”卫祈示意他们离开。 “卫队。”宁玉在病床上唤了一声，江媛媛上前帮她坐起来。 “怎么了？” 他来到床边，坐在椅子上与她对视。 “你能不能查到……”她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眼神却是明亮的，“王彦在哪？” “他在京都的特级监狱。” 宁玉摇摇头，“他出来了。” 正在努力喝完奶茶的何菀宁忽然呛到，“……咳，宁小玉，你见到他了？” 江媛媛皱眉回想那天在紫萝街见到的人。 宁玉点头，“紫萝街百货大楼的监控能调出来吗？” 卫祈提醒道，“百货大楼全部坍塌了，只剩下一楼的几堵墙。在五六层被人引爆之后的几分钟，三四层的定时炸弹因为时间截止而同时爆炸。” “查王彦。” 宁玉肯定地说，“我从消防楼梯上楼的时候，电梯里正巧逃出第一批顾客，我怀疑其中一个戴着蓝色口罩的男人很有可能是王彦。” 病房里陷入一阵沉默。 王彦作为辽安基地事件的重犯，死罪是逃不了的。只是法律程序的推进需要时间，所以他现在应该被拘禁在特级监狱，怎么会毫无声息地逃出来还参与了恐怖袭击？ “我会动用手里的权力去调查。” 卫祈沉声说，“如果你的判断是真的，那么我们可能要解决的麻烦不止于丧尸和恐怖分子。” 第六十一章 异能抑制剂 京都第一军事医院的病房里，何菀宁正捧着镜子照向宁玉的肩膀，而宁玉亦是拿了一张镜子通过反射打量自己肩膀后的伤疤。 “已经五天了，还是没有消掉。”何菀宁惋惜地说，“多光滑的皮肤，上面留下一块三指宽的肉粉色疤痕。” 宁玉放下镜子，开玩笑地安抚她，“估计是这次外伤太重了，身体的自愈能力忙不过来。” 她与唐骁战斗本就留下一身的伤痕，修养了四五天又再次受伤，身体的机能确实被消耗了很多。 “叩叩。” “进来。” 一位护士抱着数据表站在门口，“车辆已经安排好了，麻烦跟我去主任室办理出院手续。” 何菀宁帮她拉好衣服，“马上来。” 十分钟后，宁玉换上江媛媛给她买的新衣服，和何菀宁一起走下楼。 接送的汽车停在特殊住院部的大门前，宁玉正迈步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熟人。 “陆俊浩。” 听到她的呼唤，倚着栏杆低头看报告的男人抬起头来，没有刻意打理的脸庞上闪过几丝惊讶，然后抬脚往她的方向走来。 “虽然听起来不太让人高兴，但是我确实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 然而，当他即将走近的时候，一位女人从车里窜出来，将口罩挡在宁玉的脸上。 “你上次允许你进来已经是例外了，现在麻烦离宁小玉远点。” 陆俊浩一愣，随即想起来上一次来特殊住院部的时候，领着自己上楼的那位包子脸的女人。 他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我没有恶意。宁小姐要出院了吗？我来祝贺一下。” 宁玉点点头，看向他手上的报告单，“阿姨的手术？” “并不成功。”他耷下肩膀，无奈地叹气，“我想尽办法让她转进这家医院接受治疗，但是手术似乎……不是很理想。” “还有希望，别放弃。” “我会的。”他苦涩地笑了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如果下一次有时间的话，能否允许我请你吃顿饭。” 宁玉没有拒绝，“没问题。” 猎鹰基地的宿舍里，宁玉正在床上折叠自己的新衣服。 何菀宁提着两个饭盒进来，不解地看她，“宁小玉，为什么要答应那个陆俊浩？我们的假期少得可怜，你肯定要去卫明少将那里申请假期是不是？” “知我者，莞莞也。” 宁玉将折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你忘了前天媛媛发给我们的消息？她怀疑陆俊浩在帮人获取第六小队成员的具体身份信息，那我顺水推舟接近他，岂不是更方便？” “你身上的伤刚好。”何菀宁嘟囔地说。 “没事，吃个饭而已。” 两人坐在桌子边，正在享用午饭的时候，通讯器却响了一声。 “猎鹰有新消息。”何菀宁手快打开邮箱查看，“异能抑制剂议案通过不影响猎鹰成员的异能进阶……啥呀，异能抑制剂？” 宁玉轻轻放下筷子，“原来那次公投不是作秀。”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江媛媛的脑海里。 “这次的吸收过程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江媛媛坐在床上随意地用手梳理自己的短发，“不过，异能制剂的实验用在自己身上，谁知道了都会不高兴。” 基地里的医生歉意地说，“没办法，这样的制剂不能便宜了普通的异能者，但是编制内的异能者都去执行任务了，恰好你又被安排进阶异能。” “执行什么任务需要这么多人？” “把京都里的异能者筛查一次，并且要求他们登记入册，以便之后注射异能抑制剂。” 江媛媛沉下脸色，从病房中走出去，转个身便看到站在走廊看手机的卫祈。 “队长。” “进阶了吗？” 她点点头，“易江还没醒？” “还没，我在等他。” “队长，异能抑制剂的事……” “暂时不会影响到猎鹰。”卫祈淡淡地说，“你应该问问你的舅舅，为什么要执着于削弱猎鹰的力量。” “什么意思？” “梁成峰一直在提议重整猎鹰的编制。” 江媛媛愣了愣，她没想到卫祈会以这样冷硬的语气提到自己舅舅的名字。 “猎鹰第一、第二、第五小队已经全部牺牲，第三小队在一线收复丧尸区，第四小队正在边境处理某些问题。” 卫祈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猎鹰虽然已经支离破碎，但编制重整意味着要把剩下的队友打散分送其他部队，包括基地附带的医疗、科研底蕴，你舅舅是想让猎鹰在国家历史上画下句号。” 过于冷冽的气场从他身上传来，江媛媛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因为她承担不起他话里的后果。 “我舅舅是想逼我退伍？” “不是。”卫祈将自己的目光移开，落在基地里的某一棵树上，“政党之争。你和宁玉是唯二的非军队出身的队员，宁玉是因为异能的特殊，而你是因为什么而被选中，你应该知道。” 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医生领着护士跑去易江的病房，还不忘和他敬礼。 “卫队，易江醒了。” 卫祈颔首，“知道。” 江媛媛依旧沉着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会利用你，只要你还在猎鹰一天，你就是我手下的兵。我也不会参与指挥部那些家伙的争斗，只是有些人的手伸太长了，我会代表猎鹰作出反击，希望你不会因此误会我。” 卫祈转身进了易江的病房，徒留她站在走廊上。 她疲惫地闭上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脚离开医务室。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卫祈站在护士身后等待他们为易江检查身体。 裤兜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他打开消息框，“把猎鹰全体转入，我帮你。” 他看了消息框顶部的“卫明”两字两秒，指尖一按，把通讯器屏幕关掉。 但是没过一会，通讯器又震动了：“我已经让人给异能制剂的第一项研究拨款一千五百万，后续研究还需要三千万的资金。” “另外，秦安国教授粗略计算，有关异能者体质缺陷的研究需要两千万的研究资金和至少五十个实验体。” 卫祈眼底的深黑愈加浓厚。 他屈指打下一行字：“从猎鹰基地出来的人都已经加入你的阵营。” 很快，卫明回复道：“宁玉，江媛媛。” “她们是在役士兵。” “江媛媛是梁成峰的外甥女，是梁竹声的表妹。宁玉，是一把必须握在我手里的尖刀。” “猎鹰只是猎鹰，不是政治筹码。” “阿祈，你总是在忤逆我。” “卫队长。”医生开口提醒他，“你们的异能都已经完成进阶，可以去吃午饭了。” “辛苦了。” 卫祈关掉通讯器，与易江对视一眼，率先离开病房。 “队长，有心事？” 两人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自然整齐的脚步声成为空荡荡的基地里唯一的声响。 “遇到一些麻烦。” 易江抬手整理自己刚才睡乱了的头发，“是异能制剂的研究问题？” 卫祈没有出声否认。 “不到一个月，就能把异能水晶的物质提取出来制作成药剂。虽然从我们几个的注射情况来看，这支药剂的效果很不错，但是后续的缺陷研究、药剂量产，都是很大的问题。” “不止一个月的时间。”卫祈反驳了这一点，却不打算解释。 这个研究从宁玉那次吸收水晶陷入濒死之后，就被提上议程。刚开始，研究员以为是多次割开手心会造成失血过多，最后发现是异能水晶的吸收有限度，因此展开了另一项研究，也就是异能者体质缺陷的问题 易江等不到他的解释，也不纠结这个问题。 加入猎鹰差不多三个月，卫祈什么性格，他也了解到五六分。 他之前所在的白狮特战营比猎鹰的规模更大，但猎鹰的编制依旧凌驾于各类特殊部队之上，似乎这支部队对于整个军队来说有更为重要的意义。 卫祈的手机响了起来。 “卫队长吗？” “我是。” “我们在京东区的筛查发现两位冰系异能者，住址和信息已经发给你。” 电话那头的士兵皱眉看着角落被绑起来的男人，“只是有一个不太听话，登记的时候企图逃跑，还差点伤到我的人，被我们逮起来了。我是要把他送去猎鹰，还是把他留在家里等你们来沟通？” 他们的任务只是筛查异能者并登记入册，可不敢随意限制居民的人身自由，但如果是猎鹰那边要人，就是另一回事了。 冰系？ 这边的卫祈停住了脚步，“麻烦看住他一会，我派人过去。” “有任务？” “京东区发现两位冰系异能者，我打算过去把人接过来。” 易江扬起眉尾，“绑过来？” “猎鹰不是土匪窝。” 卫祈用通讯器给整个小队发送自己的计划，“现在实验基地那边已经可以微创取出水晶，如果他愿意的话。” “水晶取出之后没有不良后果？” “正在研究中。” 易江：“……” 卫祈对上他那复杂的眼神，“不吃午饭了？” “吃，马上——” “那跟我去看看冰系异能者。” 第六十二章 新型武器 京东区某小区门前，卫祈和易江一前一后从军用卡车上下来。 “卫队长。”领头的士兵向他敬礼，“人在501室，反抗情绪比较激烈，所以我们把手绑了。” “辛苦。” 卫祈越过他们走上楼梯，易江紧随其后。 “叩叩。” 两人很有礼貌地敲了门，然后按下玄关，自顾自地进了门。 “你们又是谁？”吴争言握着一把冰刃卧室门后，“我已经登记了，请你们马上离开。” “感谢你对异能者筛查的配合。”卫祈来到卧室门前，“我们是来和商谈另一件事，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也不会强迫你，能否出来与我们谈一谈？” 吴争言警惕地打量这两个高大的男人，“你们身上有没有武器？” “没有。”易江举起手在他眼前转了个圈，“不在任务期间，我们不能佩戴武器。” “你们要谈什么？” “关于异能水晶的问题。” 两分钟后，吴争言将两杯开水放在茶几上，“如果那几个筛查登记的士兵有你们这样的态度，我就不会反抗了。” 易江摊开手，“他们需要在三天之内筛查整个京都两千万人口，所以时间比较紧凑，你通宵打游戏叫不醒，他们也只能用金属异能强行开门。” 吴争言不服气地说，“那他们应该提前几天通知我，让我有个准备。” “他们没发短信通知吗？你看看手机。” 他不信邪地打开手机收件箱，果然在两天前就收到了异能排查的短信，当时他好像是沉迷在游戏里，随手把短信划掉之后就不再注意。 “有短信吗？”易江问。 “……有，有的。”吴争言不自然地咳了几声，“你们说我体内有异能水晶？我当时在隔离区醒来的时候，医生怎么没跟我提？” “因为异能的出现并不会伴随有异能水晶，很多刚醒来的异能者都是不具备水晶的零阶。” 卫祈缓声回答他的问题，“更何况我们军队内部也是在三个月前才发现这一现象，相关研究还在进行中。异能体质本就让你们在社会中遭受评议和孤立，所以水晶的研究在没有体系性的成果之前，贸然把消息透露出去只会让你们的处境更加困难。” 吴争言摸摸鼻子，他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游戏死宅，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孤立。 “那好，是我太激动了。”他喝了喝杯里的白开水，“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吗？” “允许我们把你体内的水晶取出来。” “噗——咳咳，咳咳咳……” 卫祈闭着眼，面无表情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珠。 “不，不好意思。”吴争言反应过来，连忙跑去客厅找抽纸，往他脸上胡乱擦拭，“您……没事？” “没事。”卫祈的声调几乎拉成一条直线，伸手抓住那些抽纸，“你坐。” “额，好的。”吴争言瞥见一旁憋笑的易江，脸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明显，“我，我只是觉得您说的话有些吓人……” “这件事，你可以考虑一下。” 卫祈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取出水晶之后，你会失去异能，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但目前的研究尚未发现异能者取出水晶的后遗症，所以我不能保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会有什么意外。选择权在你手里，如果你拒绝，我马上离开。” “……那你不担心我把水晶的事透露给其他人？” 易江笑了笑，“如果某些特殊爱好的人知道水晶可以取出来，恐怕他们会亲自动手。” “……”吴争言吞了吞口水，“先让我考虑一下，过两天你们再来。” “没问题。”卫祈和易江接连起身，“取出水晶之后，我们会给予你一定的补偿，希望你慎重考虑。” 两人离开小区之后，驱车赶往另一位冰系异能者的住址。 比起咋咋呼呼的吴争言，这位冰系异能者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会，便答应下这件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易江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感觉还挺好交流的。” “田海荣。” 卫祈侧头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田海荣正站在窗前打电话，注意到他的视线之后，还礼貌地挥挥手，算是告别礼。 “在看什么？”易江系好了安全带。 “没什么。”卫祈将自己的通讯器扔给他，一脚踩下油门，“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李连长，给他发短信，让他找人盯着田海荣。” 两天后的猎鹰基地，吃完早餐的猎鹰队员陆续来到训练室。 宁玉三人进来的时候，杜章言和覃晨毅在全息训练室里单挑，裴湘在练习新武器的组装。 “这就是kc-24？”何菀宁一进门就两眼放光，直奔射击室而去。 “昨晚空运来的。”裴湘利落地完成了这把新式手枪的组装，在桌子旁的显示屏上按下准备键，一个人形靶子立马出现在射击台的五米距离处。 随着三声连续的枪响，红色靶心上出现三个紧挨着的弹孔。 宁玉也拿起一把kc-24瞧了瞧，她没学习过枪械课程，看不出手枪的改进之处在哪，但是子弹头居然被人设计成了可拆卸的结构，难道设计者不担心子弹头在高速飞旋的过程中解体？ “这子弹是专门用来对付丧尸的。” 裴湘看出她的疑惑，“外壳用异能金属制造，但其中的异能因子会随着时间而失去活性，所以这个可拆卸结构是为了方便异能者随时注入自己的异能物质。这样的子弹对人体的杀伤力会下降，但是丧尸的血肉是腐烂的，用来对付他们足够了。” 何菀宁三两下把弹夹装满，很快在弹夹一侧发现一个有趣的设计——只要触动机关弹簧，弹匣就会打开一个指甲盖大的缺口，同时，手枪内部的杠杆撬动子弹头的机关，一个三毫米的凹槽便从子弹头内部弹出来，用来装载异能生成物。 “看起来对木系异能不太友好。” 何菀宁撇撇嘴，做出射击姿势，朝着人形枪靶的头部靶心按下扳机，“不过，震感处理还可以。我以为在增加了这些设计之后，射击手感会比其他军用手枪差一些。” “全球只有十把kc-24，你还嫌弃它。” 覃晨毅揉着一头湿发，从全息训练室走出来。 “你和章言，谁赢了？”何菀宁问。 “我把他的土烤干了，然后他用那些烤成焦黑色的泥土把我裹住，差点把我烫成荷叶鸡。”杜章言不服气地说，他也是满身臭汗地从训练室出来。 全息训练室里的战斗虽然不会造成实际伤害，但体力和精力的损耗是实打实的。 “手下败将，我先洗澡了。”覃晨毅将墙壁上的干毛巾扔给他，然后一脸得意地进了训练室的洗浴间。 “嘲讽拉满。”何菀宁放下手枪，恶趣味地说，“要不要我让媛媛打开洗浴间的门锁，我保证他不会知道是谁干的。” 精神力什么的，最适合用来干坏事。 杜章言还没开口，覃晨毅已经咬牙提醒道：“异能者的听力比普通人更灵敏，所以我已经知道了。” “真没意思。”何菀宁摊开手，“所以，章言出去，实在太臭了。” 杜章言：“……” 正在组装弹夹的宁玉看了发呆的江媛媛一眼，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 “在想什么？” “……嗯？”江媛媛眨眨眼，思绪回笼，“没睡够而已。” 宁玉挑挑眉，她最近不是第一次发呆了，不过她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 “卫队和易江又出去了？”何菀宁在一边和杜章言聊起来。 “挺早就出去了，说是再去给那两个冰系异能者做思想工作。” 他们都知道卫祈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宁玉，因为冰系异能实在太少了，在军事基地里，金属系的异能者都可以凑几桌麻将的时候，精神系异能者只能玩单机游戏，而冰系压根就找不到。 虽然吸收水系或者其他系别的水晶也可以进阶，但是终究比不上同系别异能水晶带来的增益。 宁玉还想到了自己的金属系异能，它就好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她把等阶喂到四阶。 “砰——” 一发子弹从她手里的枪管中射出，却偏离了靶心，射中八环。 裴湘皱了皱眉，八环的射击成绩，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已经算不错了，但是对于特种兵来说还是不太行。 他正想开口指导宁玉的时候，她却放下手枪，从荷包里拿出通讯器。 “我接电话。”她向其他队友解释了一句，然后匆匆跑出训练室。 宁玉站在门口按下接通键，“卫少将。” “宁玉，为什么又要请假？” “有个朋友想见见我。” “现在异能者的身份很敏感，你又是猎鹰队员，之前让你和江媛媛出去一次就已经是破例了。” 宁玉抿了抿唇，“上次出去我遭遇了意外，并没有来得及和朋友见面。” 远在军政大楼的卫明坐在电脑前，食指滚动着鼠标，一页页地翻看送上来的报告，“我知道，这也算是你立了功，军区这边已经打算给你批下一笔伤残抚恤金。” 宁玉嘴角一抽，看来军区那边并不是很了解异能者的自愈力，她现在虽然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日常行动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和伤残更是沾不到边。 “即使自愈力非比寻常，伤痛却是实实在在的。”卫明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果你不需要，我可以让人帮你捐给公益组织，以你的名义。” “那麻烦首长了。” 卫明手上的动作一停，鼠标点开报告里的附链接网址，“是否需要给你起个化名？” 她在电话那头想了想，“都行。” 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位政府官员的信息公开表，如果宁玉在场，一定会发现这是陆俊浩的信息表。 “既然你已经把抚恤金捐赠了，那么这次假期就作为另一种补偿。” “……？”宁玉顿了顿，她还以为这次请假没戏了，“多谢首长。” “我马上批复给你，记得明天十二点之前回来。” “是，首长。” 宁玉压下心里的怪异，在群聊里通知了队友，便走回宿舍准备换套衣服外出。 电脑上的网址被关闭，屏幕又出现之前的报告，上面一行一列地备注出宁玉住院这几日见过的人以及交流的主要内容。 “铃铃铃。”桌上的座机响起。 “喂，我是卫明。” “卫少将，京东区筛查到水系异能者一共七十三人，符合条件的有九人。” “送去刘妍的实验基地。” “好的。另外，卫少校向军事医院发送了请求进行水晶手术的消息，应该是把那两位冰系异能者说服了。” “我知道了。” 卫明挂掉电话，略显浑浊的眼睛看向桌子一角的相框。 相框里，男孩穿着学校表演借来的迷你型军装，稚嫩的脸上扬起嚣张肆意的笑容，他一手拽着父亲的手，另一只手比作枪支的手势，朝着镜头耀武扬威，好似自己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六十三章 伪装的袭击 “宁小姐，抱歉，我母亲需要进行一次化疗，耽误了一点时间。” “没事，刚好咖啡煮好了。” 宁玉和陆俊浩面对面坐下，他的呼吸还未平复，确实像是匆忙赶来的样子。 “今天出来我请客，你想吃什么？” 宁玉轻轻搅动杯里的糖砂，“我没怎么来过京北区，你说什么好吃就吃什么。” “嗯……有家火锅我没吃过，不过我同事说很不错。”他夹起一块方糖放进杯里，“你知道的，我也不是京都本地人，都是听同事聊天，才知道这里的风土人情。” “如今你打算定居在京都了？” 陆俊浩点点头，“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了，再加上，我妈突然检查出癌症，我只能从安置区出来，找份工作补上医疗费。” 宁玉眼神动了动，“抱歉，希望阿姨可以尽快康复。” “得看医生了。”他苦笑了一声，“大量撤离群众涌入京都，连同丧尸病毒一起给医疗系统增加了很大的压力。虽然我把她转入了最好的医院，但是我排不上最好的医生。本来昨天她还说想和你打个视频，没想到医生突然加了一场化疗。” “……抱歉，我不该提这事。” “没关系。”他慢慢敛起脸上的伤感，“人有生老病死，活着的人总要向前看。” “是啊。”宁玉的语气忽然染上几分感叹，“但是总不能一点念想都没有。” 他将勺子抵在杯缘，抬眼看向她，“你有什么烦恼吗？” 她捧起纯白色的陶瓷杯，轻轻抿了一口微苦的咖啡，咖啡的热气与哀愁氤氲在眼底。 “有的。”她说，棕褐的眼珠与他的视线撞在一起，“我不知道谁可以帮我。” 京东区，一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停在小区门口。 “这就到了？”吴争言坐在后座拉下半边车窗。 “没到，还要接一个人。”易江拨通电话，“喂，田先生您好。对，我是之前拜访的小江……是的，到时候会发到你的个人账户……感谢你做出的决定，我们就在您的小区门口……对，你出门就能看到一辆越野车……我看到你了。” 很快，卫祈打开后座车门的门锁，田海荣客套地笑着坐上来，“两位中午好。这，您也是……” “他也是异能者。”易江主动解释道，“系上安全带，这里离医院有点远。” 吴争言打了个哈欠，“大概多久？够我睡一会不？” 卫祈一边调整导航，一边说，“四十二分钟。” “那我睡了，困死我了。” 易江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眼底青黑，好奇地问，“昨晚看春季赛了吗？” “你怎么知道？”吴争言一下就精神了，“不是那个春季赛，是倒时差的春季赛？” “当然是倒时差的那个。” 易江举起左手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吴争言立马会意地一拍大腿，“好家伙，你跟我支持的是一个战队！” “我站队，一站一个准，站谁谁夺冠。” 卫祈侧头看了一眼开始吹牛的易江，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睡意全无的吴争言，目光最终停留在他身边的田海荣身上。 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他很快也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露出一抹客气又讨好的笑容。 圆滑，世故。 卫祈把眼神移开，他想到李连长给他的消息，其中田海荣的生活轨迹很正常，除了两天一次的超市购物之外，不会有多余的外出，就连电话交流也仅限于远在省外的父母和妻女。 看起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独自居住的中年待业男人。 车子渐渐驶离繁华的市区，进入环城高速公路。 “哈~我不行了，昨晚为了把加赛也看完，硬是七点才睡。” 吴争言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然后满脸困倦地瘫在后座上，寻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沉沉入睡。 “听他打哈欠，我都困了。”易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假寐。 车里陷入安静，卫祈伸手调低了一下蓝牙耳机里的导航音量，没有再朝后视镜看去，只是继续专心开车。 大约二十分钟后，越野车开进军事医院的专属停车场，易江也在这时睁开眼。 “吴争言，该醒了。”他转身往后座看，不止吴争言睡得死沉，田海荣也睡着了。 “下车，摇醒。”卫祈说。 两人分别下车，来到后座摇人。 “醒醒。” “嗯，嗯？”吴争言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这就到了？” 一边的田海荣揉了揉额头，也从睡梦中醒来。 “到了，快提起精神，等会还要安检。” “安检？”吴争言嘟囔着从车上下来，“第一次听说进医院还要安检的。” 易江理正自己的衣着，顺口回答他，“进医院当然不用，我们要去的特殊住院部。” 特殊住院部是军事医院专门给异能者设立的内部医院，既是为了防止异能者外逃伤人，也是防止普通人混进其中。 “哦。”吴争言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显然对这个什么住院部不感兴趣。 卫祈将两个口罩递给他们，便领着他们往住院部的方向去。 “真麻烦。” 吴争言在特殊住院部的大门前录了面部特征和指纹，田海荣紧随其后。 易江看他一副起床气的模样，亲自上前把人带过来，“这还有个全身检测。” “别眨眼，要把虹膜录进去。”有位值班士兵出声提醒。 “哦哦，好的。”田海荣应道。 卫祈背手站在他身后，一把金属刀悄悄从手心里冒出锋利的刀尖。 “滴滴。”探测器响起。 易江与值班士兵迅速把吴争言制住，“别动！把东西拿出来。” 吴争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易江压在地板上，他费力地挣扎了几下，脸色涨红地反驳道，“干什么！拿什么东西？” 值班士兵不理他，伸手探进他的上衣荷包，拿出一块拇指大的黑色金属块。 “这，这不是我的。” 田海荣上前一步，却被卫祈横刀拦住，“手铐。” 田海荣一听，脸上闪过阴狠的神色，一手抓住卫祈的手腕，拳头凌冽袭向他的面门，但他的胆子再大，也比不上训练多年的卫祈。两人交手不过三招，他便被压制在地。 “探测器。”卫祈冷脸给他戴上手铐。 另一边的易江上下搜查吴争言的衣服，拿到黑色金属块的士兵紧了紧呼吸，连忙拿过一块防爆盾牌，往医院的空地走去。 “所有人都离开，远离我。”他扬声喊道。 特殊住院部里来往的人不算多，听到他的话，一开始还是迷茫的神情，直到看清他手上的盾牌和金属块，纷纷惊恐地避开他，无措地跑进建筑里。 “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吴争言还被压在地板上，不停为自己辩解。 “先别吵。”易江搜完他身上，目光看向卫祈，“只有那块东西。” 卫祈没有应声，而是专心用手指轻轻从田海荣的内衬里拿出一块相同的黑色金属。 “老实点。”有位士兵看到地面上延伸出的冰霜，连忙用枪口抵着他的脖子，“再动就是死。” 但他忘了，田海荣的目的就是送死。 寒冰沿着枪口内部延伸，快速堵住枪管。 正准备站起身的卫祈像是有所察觉，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异能去压制他。 然而，就是这个下意识的行为让他的身体在田海荣身边稍作停留。 只见他不顾脖子上的枪口，犹如鲤鱼打挺一般弓起身子向卫祈撞去，将他半蹲的姿势撞倒向一边，手里的黑色金属块也随之滑落。 “砰——” “嘭——” 易江和吴争言皆是身躯一震。 “队长！医生，来人！” 第六十四章 定位器 军事医院特殊住院部，宁玉只来得及和车里的人简单说了句“多谢”，便匆匆下车。 陆俊浩摇下驾驶位的车窗，一眼看到几个士兵正用拖布来回拖洗地上的血迹。 “情况怎么样？” “炸弹威力比较小，一块碎片插入手臂肱二头肌，一块扎在大腿大动脉，还有一块划伤右后颈。幸好也是在医院里，及时止血不会有太大影响，不然以你们异能者的体质，又得虚弱好一阵子。” “炸弹鉴定结果在是什么？” “那两颗金属块是精制微型炸弹，只有遇到挤压和碰撞时才会爆炸。这样的炸弹制作原理比较复杂，但是材料简单，如果有人接受了专门的培训，不排除私人制作的可能。” “材料简单？是不是意味着，不能够从材料来源去查？” “现在京都鱼龙混杂，查起来有点麻烦。” “先把田海荣的资料查出来，我要更详细的。” “是。” 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军工部的专家一开门便和宁玉打了个照面。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后，宁玉绕过他走进门后。 “队长。”她身上还穿着刚买的浅蓝色长裙，但是不影响她敬军礼。 病房里站着裴湘和何菀宁，而卫祈正坐在病床上，他的右手和后颈都包上了纱布，表情淡淡地看着手上的鉴定报告——总体来说，状况没有那么糟。 “宁小玉。”何菀宁朝她凑过来，“出去吃了什么？一股香味。” 宁玉侧身捏了捏她的脸颊，“吃火锅到半就过来了。” “你还有假期。”卫祈转头看她，意思是她可以继续去做想做的事。 本来特种部队的假期就很难得，加之异能者的特殊，卫祈他们每次出去都要经过基地领导的层层审批，就算出去了也会有人通过通讯器的定位随时记录他们的行踪，如同雪原猎人喂养的猎鹰，脚下永远拴着细韧的丝线。 “京都酒店太贵了，住不起。”宁玉难得开了一句玩笑。 如果忽略掉危险任务和自由限制，猎鹰基地包吃包住，薪水可观，奖金丰厚，保险齐全，倒算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最迟傍晚能把你的异能制剂做出来。”卫祈将手上的报告递给她，“顺着田海荣身上的线索查下去，不能错杀，也不能放过。” “是。” 傍晚，宁玉三人坐在车里各自翻阅报上来的资料。 过了一会，易江打开车门坐进来，“拿到了。” 他将手里的封闭试管和注射器交给宁玉，“人也送回去了。” 宁玉接过这支一指长的试管在手心里打量，淡银色的稠状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在玻璃试管中微微晃动，既熟悉又诡异。 裴湘踩下油门，惯力作用使得她身子一晃，打断脑海中的思绪。 “前两天，我们就是靠这个进了三阶。”易江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她，“昨天我的常规血检显示正常，研究所那边也还在进行更深入的试验。” “还需要沉睡吗？”她问道。 “时间变短了很多。他们估计沉睡时间与吸收时间是相同的，而液体注射显然比固体融化的吸收速度更快。” 宁玉点点头，随即打开身侧的女士包，将试管放进皮包底部。 “怎么？”易江看她表情忽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有人给我送了东西。”宁玉从包中拿出一颗拇指头大小的塑料块。 车内的气氛骤然冻结，裴湘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何菀宁直接转过身，“谁？陆俊浩？” “我看看。”裴湘将车停在路边，伸手把这用途不明的塑料块接过来，“我看看。” 他在进入猎鹰之前，接受过军事器械的训练课程，对定位器、窃听器等情报仪器也不陌生。 裴湘与易江换了位置，车子在道路上拐了几个弯，偏离前往基地的方向。 宁玉坐在后座，定定看着裴湘撕开定位器上的黑色脚步。 她的女士包是第一次带出去，所以，这个定位器从哪里来，不言而明。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催使陆俊浩如此费力地探查猎鹰小队的信息。 她想起江颢查到的消息，陆俊浩在步入政界之后的资产收支都十分合理，让人生不出怀疑。 宁玉回想今天在火锅店里的对话，逐渐提取出一个不同寻常的信息——他在进入宣传委之前，他的母亲就因为病症进行了一次大手术。 她虽然只是当了三年的临床护士，但是对癌症手术费用也有所耳闻。即使陆俊浩可以拿到京都政府的安置补贴，手术费用依旧是一笔令人头疼的巨款。 如果她的推论是对的，那么问题就来了——他补上了这笔巨款，并且这笔钱的来源并没有出现在他的银行账面上，所以，江媛媛拜托江颢调查他的时候，也没有发现这个值得深思的细节。 “咔嚓。”裴湘打开手机前置灯对着定位器拍照。 “能看出来型号吗？”何菀宁问。 “洛瑟07。”裴湘将手机收起来，重新用黑色胶带把定位器裹住，然后拉下车窗，把定位器往窗外扔去。 他们不可能把这东西带回基地研究，也没时间在原地等军工部的人。 “localizer？有点意思。”易江转着方向盘，把车开回正确道路上。 何菀宁皱皱眉，她对枪支以外的器械并不是很了解，“国外的？” “p国响尾蛇集团的线下产品，国内也可以买到。”易江为她解答，“并且国内定位器产业的大头也是洛瑟，换句话说，买它的定位器不算奇怪。” “我们能拿到国外公司的交易记录吗？” “拿不到。”裴湘用他一贯冷硬的语调说，“重点不是谁买的定位器，而是谁让他把定位器放到宁玉的包里。” “或许，可以从一家医院开始查。”宁玉沉吟道，“找到陆俊浩母亲第一次手术的医院，查一查当时是谁为他垫付了手术费用。” “报给卫队，他有办法。” 夜晚降临，两辆普通的轿车停在京东区的一处小宾馆前。 “先生，要开几间？”老板娘坐在宾馆前台露出招牌笑容，然而目光在接触到几位戴着口罩的身影之后，笑容戛然而止。 “开。”进门的男人拿出一本搜查证，放在前台上，“住户登记簿。” “好好。”老板娘讨笑地说，从桌下拿出登记簿的同时，一手悄悄按下座机上的按键。 何菀宁越过她上楼的时候，若有所感地看了一眼桌下屏幕亮起的座机，“你通知了谁？” “啊？”老板娘被她突然的质问吓得一缩，连忙摇头，“你在说什么？” 走在最前的裴湘与易江对视一眼，后者意会地留在一楼。 宾馆外的巷道，宁玉四人各自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猎物仓皇逃出。 很快，巷道里响起铝边窗户打开的摩擦声。 “小心，别踩空了。” “你开手电帮我照。” 白色的灯光突兀地从宾馆四楼照射下来，宁玉往更隐匿的角落退去，灯光恰恰扫过她刚才站的位置。 “叩叩。”似有敲门声从四楼之上传来。 “别婆婆妈妈的。” “我怕这破空调不稳。” “我加固了，别怂。” 荷包里的通讯器轻微震动了一下，宁玉又退了几步，打开通讯器。 屏幕被调到了黑屏微光模式，以此保障他们在黑夜执行任务时也能够及时查看讯息，而不会轻易被敌人发现。 “三阶金属系，一阶雷电系。”江媛媛发来消息。 雷电系？那可真是比冰系还稀有的异能。 宁玉将通讯器收起，重新回到距离合适的隐匿点。 从外挂空调上艰难爬下来的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性命之忧。 “落地了。” “麻利点，那帮人肯定要下楼来堵我们了。” “咔哒。”——是杜章言调整望远镜倍数的微弱响声。 “噗。”——是消音子弹射入肌肉的声音。 子弹壳从狙击枪的一侧弹出来，下一发子弹同时被弹簧送进枪管中。 “刘哥，刘哥？”另一个还活着的男人茫然地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又如同碰到烫手山芋般地扔开他，惊慌失措地往小巷另一方向跑去。 宁玉和覃晨毅也快步从黑暗中跑出，打算从两边夹击这个幸存的男人。 然而，一声怒喝制止了他们的脚步，“不准动！再动，我就把你们的人都杀了！” 数道手电筒的光线照亮这片狭窄的巷道，好巧不巧，把宁玉的位置照亮了。 她眯了眯眼，想要后退躲藏，那人却再次喝道，“说了不准动！不然我就把他杀了！” 宁玉止了身形，顶着刺眼的灯光，看清了他挟持的人质——易江。 第六十五章 暴露 “你最好别动。”男人将易江往前推了几步，手中的金属刀紧紧抵在他后心，“枪呢？把枪放在地上！” 宁玉拧眉站在手电筒灯光中，顺从地把手枪放在地上。 这时，一个矮个子的男人从人群中钻出来，“王哥，他们一定有精神系异能者在打掩护，我发现不了其他人。” 王哥咬咬牙，一脚把易江踹倒在地上，这时宁玉才完全看清他的情况，手脚都被深绿色的藤蔓缠紧，而他的腹部被人用黑胶布绑着一包黑色的炸弹。 当时他们以为只有老板娘有猫腻，仅让易江和霍警官留在一楼，没想到整个宾馆都是他们的窝点之一。 “别废话，要么都出来，要么他死。”王哥大声说，“还是说，你们特种兵不怕死，那么……他怕不怕？” 另一个人质被他们推往前，是带宁玉他们来宾馆的霍警官。他的情况也是狼狈不堪，要命的是，他只是个普通人，身上的藤蔓不需费力便能刺破他的皮肤，让他的身体开始异化。 周围的居民楼窗户逐渐亮起，又在看清巷道的情景之后马上熄灭。 “你也知道这小巷里还藏了不少人。”宁玉冷静地拖着时间，“如果现在还不逃走，等待你们的是什么下场？” 王哥冷笑一声，“呵，能把国家唯一的异能者部队拖入地狱，我们全死也值了。” “值了值了！”他身后的人纷纷叫嚷道。 宁玉不甘示弱地嗤笑，“就凭你们？你们这几个连四阶异能的都没有，” 她在拖时间。 “王哥，周围居民被吵醒的话可能会报警。” “那更好。”王哥阴恻恻地看向宁玉，“先抓住她。” 几乎是说话的瞬间，宁玉脚下的水泥地蹦起两米高，燃烧的藤蔓挥舞着火苗从四周摇曳而出，立即融化她身上的一层防御寒冰。 清透的水珠从指缝中滴落，宁玉双手扯开挡住视线的藤蔓，一把长刀也刚好接踵而至，从藤蔓之中刺出，直冲她的面门而去。 “02就位。”耳机里传来何菀宁的声音。 宁玉侧过身，两手伸直夹住刀面，寒冰迅速沿着刀柄生长，转瞬将这把长刀夺入手中。 “04就位。” “07就位。” 宁玉一手握紧刀柄，一手抵在刀背，手腕翻转使得锋利的刀锋随着她收正的身势利落地切断周围的层层藤蔓，重新出现在王哥的眼前。 “，死一个也是死。”他大声骂了一句，侧头叫了一个人，“贾山！炸死——” “噗——” 巷道里的众人都瑟缩了一下，眼睁睁看着白红相间的血从王哥的额头中间流出。 “05就位。” 匍匐在巷子深处的杜章言舔舔干涩的唇瓣，将狙击枪对准下一个目标——能够引爆易江身上炸弹的贾山，又是毫不犹豫的一枪。 昏沉的小巷里陷入一秒的沉默，那些王哥的手下很快发狂地叫起来。 “炸！炸死他们！” “引爆——” 接二连三的的怒叫声掩盖了子弹没入血肉的微响，然而，即使身边的人在一个个地倒下，他们仍旧愤怒地试图反咬一口。 宁玉尚未来得及去救回易江和霍警官，数个形状各异的炸弹便朝她扔掷而来。 藏匿在一处居民楼的江媛媛打开耳机收音，“我来解决。” 于是，宁玉脚掌蓄力，不退反进，冲向巷道。 而那些炸弹如同撞进了一只无形的大手中，竟然停滞在半空爆炸，刺鼻的硝烟伴随爆响声在小巷里炫出一大团浓白的烟雾，很快蔓延至整个通道。 江媛媛一怔，她的精神力一直分散着锁定队友的磁场。 就在刚才，宁玉冲入烟雾之后，另外几股陌生的精神力很快将她留在宁玉身上的精神力抹掉，现在在她的脑海里，代表宁玉的银色磁场消失了。 烟雾使得杜章言他们丧失视野，不敢轻易开枪。 “01磁场消失，07下去支援。” “07收到。” 裴湘与何菀宁对视一眼，一根粗壮的藤条马上从四楼垂落而下，他将手枪别在腰侧，敏捷地抓住藤条跃进烟雾中。 与此同时，被烟雾包裹的宁玉最先找到易江，她费力地将他翻过身，想要解下他腹部的炸药。 另一头，裴湘进入巷道中，很快成为他们的新目标，爆炸声再次响起。 “。”一声怒骂掩盖在轰响中。 宁玉侧身仰倒躲过一刀，双臂撑在地上，同时抬起右脚，将男人手上的金属刀踢飞到一边。 他吃痛倒退一步，宁玉却已经握着自己的金属刀，起身逼近。 然而，最先找到她的这个男人正是精神系异能者。 无形的精神力在近战尤为难缠，即使她的等阶高于他，手脚传来的束缚感还是影响了她的战斗力。 两人短暂交手的间隙，又有几个喽啰寻到宁玉的位置。当她腹背受敌之时，竟被一人扯下口罩。 另一边再次发生爆炸，浓郁的烟雾充斥满整个巷道，硝烟的气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警车即将到达，02支援。”江媛媛说完，一枪崩断一人的耳朵。 她皱了皱眉，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完全靠精神力对磁场的感知进行射击并不精准，也许她应该找时间训练一下特殊情形下的射击技能。 她稳了稳心神，换下打空的弹匣。 这次任务的要求之一就是尽量不要引起普通群众的注意，但是现在情况变得无比糟糕，不仅捉拿任务对象失败，被迫与这伙恐怖分子在巷子里纠缠，还引来了京东区不知情的警察，更是乱上加乱。 特别是周围的居民可能正在默默注视这里，宁玉担心留下寒冰的痕迹，因此处处受制，被迫用不熟练的金属异能加入战斗。 不过，四阶的实力摆在那，当她明白局势愈加紧迫的时候，立即释放冰系的力量，把几人冻在原地，回身去找易江和那位霍警官。 “巷道里的人！全部停止动作，举起手来！” 刚爬下四楼的何菀宁刚解决两个人，便暴露在渐渐淡去的烟雾边缘。 “注意，警察到了。”她一边低声提醒队友，一边后撤进更深处的烟雾里。 “脱下你的口罩！不许动！”巷口的警察明显把她认作是匪徒，见她毫不配合地往回撤，情急之下开了一枪。 不幸被打中左臂的何菀宁踉跄了一步，她的左臂惹着谁了，之前就在南平受了伤，现在又来一枪。 但她顾不及自己的伤，直接冲进巷道深处，找到被层层围住群殴的裴湘。 这群人也是真疯，根本不管异能是什么，一个劲地围着他下狠手，偏生金属系异能没有群体伤害，他也只能凭借拳脚功夫应对这些人，同时还不忘向宁玉靠近。 “03炸弹已拆除。”宁玉将贴着黑胶带的炸药包扔远，开始用金属刀切断他身上的藤蔓。 威胁易江生命的危险解除，她又检查了霍警官身上，发现没有炸弹之后，率先将他扶了起来。 “注意，警察开始封锁巷道。”江媛媛听到居民楼里脚步声，收起了手枪，转身下楼。 虽然猎鹰方面已经和京东区的警局打过招呼，但是警察们并不知道第六小队的面孔和名字，所以他们先入为主地以为戴口罩的何菀宁就是窝藏在此的恐怖分子。 估计猎鹰那边也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卫明的电话到来的时候，这片区域已经被警察封锁起来，只是碍于异能者的特殊，他们迟迟不敢深入巷道内。 “是……是，我们马上执行。”一位警官结束与上级的通话，然后看向周围的同事，“除了带路的霍警官，戴口罩的是执行任务的士兵，我们要注意接应；不戴口罩的是恐怖分子，如有发现马上抓捕。” 这句话被传达下去，于是，当宁玉搀扶着霍警官从烟雾中出来的时候，数个黑黝黝的枪口指向了她。 “把人质放下！否则我们将执行立即击毙手段。” 一束刺眼的灯光打在宁玉脸上，她抿了抿唇，站在原地举起双手，任由警察把她铐住，因为异化而变得昏沉的霍警官很快被人带走。 “麻烦把我的脸遮住。”她低声和身边的警察说。 这是位年轻的警察，他刚摘下她的无线耳机，放进一个塑料袋里，“这时候怕丢人了？放心，到时候上新闻的时候，会把你的脸打码。” 巷道里的烟雾越来越淡，显露出几具鲜血直流的尸体，警察们很快上前盖上白布处理。 “……你们这群……” 何菀宁刚打晕了最后一个恐怖分子，便看到另一人捂着脖子瘫在墙根下说，“……自甘堕落的……叛徒……” 到底谁自甘堕落？ 她正想上前动手，这人已经咽气了。 “02，02。”耳机里传来裴湘的声音，“我带易江出去，你去找宁玉。” “咔嚓。”一声明显的快门声在头顶响起，何菀宁抬头看向居民楼的窗户，什么也没看到。 她将口罩往上拉了一点，几乎抵在了下眼睑，转身跑向小巷外。 “少将已经和警局沟通，但是01的口罩掉了，所以她被警察误认作恐怖分子。”江媛媛从居民楼走下来，将一张内存卡放进自己的荷包，“注意保护身份，警车里集合。” 巷道里的烟雾已经完全散去，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狭窄的通道里遍地都是尸体和血迹，夹杂着散乱的金属利器、染血的藤蔓等乱七八糟的异能生成物，还有大片爆炸后留下的硫磺，以及几座生动可怖的冰雕。 “遮起来遮起来。”警官想起来上级的新命令，“马上叫一部分人去拜访这片区域的群众，醒了的就直接进门问，没醒的明天问，做好思想工作，不要让今晚的画面泄露出去。” 警车里，刚才铐住宁玉的年轻警察从车座下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刚才，咳，有点误会，不好意思。” “没事。”宁玉不会为难他，伸手接过水瓶。 车门打开，覃晨毅满头大汗地坐进来，他刚才去追了那个一阶精神系的人，毕竟是最初的任务对象，就算任务失败，也不能让他逃出去。 “爆炸引起不少人的好奇，我拦下好几个不要命地想溜过去看热闹的人。” 何菀宁有些烦躁地拢了拢头发，“开车，去警局。” 宁玉喝下一口水，覃晨毅伸手过来，她便递给他。 “网上有了？” “有了。”何菀宁也拧开一瓶水，“网信部在处理，但是传得很快，不仅是现场照片，还有你的脸。” 现在的时间是深夜一点多，大部分年轻人还在熬夜上网，刷到有关的照片后都是害怕又震惊，有关宁玉和冰系异能的评论更是被顶上热评。 宁玉他们的通讯器并不能使用社交软件，所以也不知道网络上已经酝酿了多么剧烈的舆论风暴。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国家网络安全部门，希望能把这件事压下来。 因为猎鹰的原则之一就是终身保密，没人知道身份暴露会给宁玉的服役生涯带来什么影响，唯一能肯定的是，她一定会遭到恐怖分子无尽的报复。 第六十六章 各有考量 猎鹰基地的医务楼，数位医生护士围着宁玉，记下她的身体数据。 “伤口处有没有灼热感，或者发痒的感觉？” “没有。” 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医生轻轻用棉签取下她伤口的细胞，放进试管中。 “你的伤口愈合速度远低于上一次采集的身体数据，所以金属系的进阶暂时延迟，请等候我们的分析结果。” “好。”宁玉缓缓穿上病服，遮住那些细小、泛白的伤口。 今天凌晨回到基地里，紧接着注射的冰系异能制剂就如同上好的催眠剂一般，使得她很快沉沉睡去。 然而，没想到一觉醒来，昨晚巷战时留下的几处小伤虽然已经止血止痛，但完全没有愈合的迹象，如同失血过多而泛白的烂肉，丧失了应有的温度和表皮感知。 类似的现象不止出现在她身上，还有旧伤加新伤的何菀宁和裴湘。即使他们的伤口能够愈合，愈合速度也比不上之前的一半。 一种莫名的恐慌覆在他们心上，难不成异能者的身体真的像是限制用品，每次受伤都是对耐久度的消耗？如果伤口迟迟不能愈合，那么数次伤害累积起来，会不会直接危及生命？ 宁玉走进卫生间换下病服，镜子里的她散着一头简洁利落的短发，许久未曾修剪的双眉为她增添几分男女莫辨的中性美，但是毫无血色的皮肤又让她像个瓷娃娃般脆弱。 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主动争取机会。 猎鹰基地的一间办公室里，卫祈敛着神情坐在椅子上，右手食指无节奏地轻轻敲击桌面，泄露出他心里的一丝烦躁。 “铃铃铃。”桌上的座机刚响起便被他拿在耳边。 “是我。” “知道是你，自从第六小队重组之后，你经常主动给我打电话。” 卫祈绷紧了下颚，“把秦安国的研究计划批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几秒，随即无奈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后续研究需要的经费和实验体很难办，而且梁成峰还在掐着预算，你应该是去找江媛媛。” “别废话，猎鹰只剩下三个小队，就算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第六小队，方老爷子也不会容许他唯一的孙子被异能基因摧毁。”他的语气忍不住染上一丝恶劣，“还是说，你一点也不介意方远航弃军从政？” “卫祈。”卫明沉下了声调，“你不必用他来刺激我。” “批下经费。”卫祈缓了缓呼吸，靠在皮椅上，“你现在可以提条件了。” “阿祈，我的好儿子，你还是有点天真了。既然异能基因有这么大的缺陷，第六小队就不再是我手里的一把尖刀，而是卷刃的破刀，你觉得我会因为一把破刀跟你谈条件？” “就像现在宁玉暴露、舆论翻涌，网安那边忙得焦头烂额，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可以正常下班回家，该吃吃、该喝喝，任由这件事发酵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卫明，你别太过分。” “为人儿女者，不可直呼父母名。你的教养真是和你的手段一起喂狗了。” 政务楼办公室外，一位秘书正想敲门，便隐约听到卫明发怒的声音，连忙拦下另一位秘书，悄声提醒道，“卫部长又和卫少校吵架了，咱躲着点。” 同样是在办公室里，七分相似的两张脸上涌现同样的怒意，好似电话的另一头不是自己的血缘至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没有你，我也可以得到现在的一切。” 卫明嗤笑道，“但是你的未来不会如此顺利了。” “你真的不批？” “你以为我只手遮天？” 卫祈深吸了一口气，“把宁玉的身份压下去，至少，她是猎鹰队员的言论不能出现。王彦和他的人隐在暗处，还有一伙人发疯一样想得到猎鹰队员的身份信息，如果他们知道宁玉是猎鹰的人，会把所有的伤害对准她。” “你这么确定王彦已经出来了？我找人确认了，他还在国家监狱里。” “你也不是只手遮天，不是吗？” “……网安那边我会想办法。”卫明放缓了语气，“这次任务是你太急了，没有确定对方窝点就主动出击，下一次的任务，我来指定，至于指挥失误的处罚正在审核中，我希望你不要逃避责任。” “……好。”卫祈掩下眼里的疲惫，挂掉电话。 作为现役唯一一个由异能者组成的部队，几乎所有与异能有关的事情都需要第六小队接手。 包括这次从田海荣身上查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本来这两人应该呆在京郊安置区，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知晓田海荣的计划，提前逃离进入京东区，所以卫祈收到消息之后马上让裴湘他们出动了，却没想到误打误撞闯了一个窝点。 他不在意决策层会下达什么处罚，但是卫明很显然想要通过这件事拿到任务指挥权，这说明他并不会完全放弃第六小队。 卫祈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更甚。 “叩叩。” “进来。” “卫队。”宁玉站在桌前敬礼。 “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应该多休息会。” 宁玉摇摇头，把一份文件递给他，“审讯结果出来了。” 卫祈翻开文件开始查看。 昨晚巷道里的混战里，何菀宁和裴湘刻意打晕了三人，后来警察在处理尸体时发现这三人还活着，连忙趁人还没醒就送到了猎鹰基地，毕竟手铐限制不了异能，对于警察来说，他们太过危险。 早上覃晨毅在审问室把心理战术玩出了花，终于把这三人的嘴撬开，挖出了不少信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的组织正在分批离开京都，前往丧尸区寻求建立理想国的可能。 卫祈看到这行文字的第一想法是，这群人真是被洗脑疯了，紧接着，就是想到宁玉。 “你想跟着去？” 不出他所料，宁玉点了点头，“网络上关于我的身份的讨论热火朝天，再加上，我当时没有戴口罩，也有人拍到我被铐住的画面，所以，直接把我解释成恐怖分子很合理。” “你觉得那些恐怖分子会相信吗？一个冰系异能者多显眼，他们会不知道自己的组织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冰系的人？” “他们是按批离开的，最近的几次袭击都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所谓的礼物，这代表，他们的撤离已经到了尾声。” 宁玉的目光毫无犹豫地与他对接，“这件事只有少部分还留在京都的人知道，而大部分人一旦进入丧尸区，很快就会脱离网络世界。即使他们有雷电异能恢复信号塔的电力，那也晚了，网络舆论已经沉淀，浮现在表面的只有假象。” 卫祈合上文件放在桌角，“你很清醒。” 宁玉扯了扯嘴角，“当你想完成某件事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子，要么清醒，要么疯子。” “你知道丧尸区意味着什么吗？猎鹰第一、第二小队的战友，都已经全部牺牲在收复丧尸区的前线上；即使你有异能，可你是一个人，丧尸是无穷无尽的。” “卫队。”宁玉平静地说，“如果我一直留在猎鹰，我很可能会成为一只越来越温顺的猛禽，我的主人会勒住我的食管，绝不允许私自吃饱。” “他会用我最渴望的肉块诱惑我去为他捕获更多的猎物，而经验告诉我，我的能力越强，我的肚子饿得越久。” 卫祈的呼吸一滞，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原来，连她都知道现在的处境，而他还在挣扎。 “离开，不用我的批准。”他止住了笑声，收起所有失控的情绪，“卫明的某些下属并不单纯，从我这里要到的审批，只会被他们层层上报。大厦太高了，总有一块砖是漏风的。” 宁玉脸色有些复杂，“晨毅从那三人嘴里问出具体的撤离路线之后，我会找机会……如果有人问起，可以说我明白自己的身体缺陷，不甘成为军队的牺牲品，选择做了逃兵。” “这个，我会有考量。”卫祈拿出一张白纸，写下一串长长的代码，“务必平安。” 宁玉将纸张折叠放进上衣荷包里，默然敬了军礼，转身离开。 审讯室，覃晨毅噙着笑坐在椅子上，碳笔在他五指间打了个转，很快又被他握住，在a4纸上划下几句有用的信息。 “晨毅。”身后的门被打开，宁玉将新鲜的蜂蜜茶放在桌上，“有新结果吗？” “有。”他从右手边的文件里翻出几张手稿，“这是我刚才整理的一部分。” 宁玉没有急着查看，而是打开蜂蜜茶的盖子，加了两块纯净的冰。 “够不够？” “再来一块。” 三块方冰很快把蜂蜜茶的温度降到冰凉的口感，覃晨毅畅快地喝了一大口，赞叹道：“要不考虑在食堂开个炒冰窗口？” 宁玉拉开椅子坐下来，“十月已经开始降温了，现在卖炒冰，估计要亏本。” “嗯哼。”覃晨毅没有反驳她，继续整理审讯记录稿。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 许久后，宁玉站起来，接了个电话。 “晨毅，我去做体检，你别忘了吃饭。” “晓得。”他扬声应道，随手把她刚才看过的手稿拿回来，发现纸张的顺序已经乱了，但他很快从中抽出一张手稿，上面写着该恐怖组织的进入丧尸区的大致路线。 第六十七条 逃离 “目前的结果显示伤口细胞的异能因子含量极低，这应该是愈合缓慢的原因，但是在受伤之前，你的细胞各类指标正常，再结合何菀宁和裴湘的状况，我们初步估计是基因控制下的细胞衰变，或者说是基因缺陷。” “实验研究怎么样了？” “还在进行中。我们需要让实验体受到多次流血性外伤，在这过程中，实验体多次剧烈的反抗导致研究员多人伤亡，这种人力财力的双重消耗导致实验的进度很缓慢。” “辛苦了。” 宁玉戴好口罩，跟随医务人员从医院的诊断室回到住院部楼下的公务车里。 今天照例在猎鹰基地的医务人员的陪同下，前往军事医院进行全面体检，顺带收到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 宁玉打开通讯器，查看了军事医院与猎鹰基地之间的市区地图，然后把这些地图画面截图下来，同时把手机格式化。 格式化后的手机空无一物，她通过蓝牙把地图截图发到手机里，然后拔出手机卡，关掉通讯器。 虽然手机也有定位，但是总比随时随地发送位置的通讯器宽容多了。 “前面是商业区吗？”她问。 陪同她前来的医务人员坐在副驾驶位，回答道：“是的，千喜商业区，有很多办公文化的咖啡店。” 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几十辆车纷纷停在斑马线后。 “现在是接近下班时间，车辆挺多的。” “没关系，待会我们走环城高速会很快。”护士小姐以为她有些不耐烦，正耐心安抚的时候，车锁打开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抱歉，希望你们不会被扣工资。” 宁玉微微一笑，推开车门向斑马线上跑去，很快混入过马路的人群中，留下目瞪口呆的司机和护士。 今天因为出门，她特意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衬衫，此刻混入坐满白领的咖啡店中，一点也不奇怪。 不出意外的话，卫祈和卫明已经收到消息了，他们第一时间会查看通讯器的定位，但是通讯器被她放在公务车上，毫无用处。 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军队联系移动运营商获取她手机的位置，但是那需要一点时间，而她必须在这点时间内找到一辆可以离开的不显眼的车辆。 宁玉转头看着司机和护士在商业区的街道里慌忙寻人，拢了拢碎发挡住自己的侧脸。 “来了咖啡店怎么不点杯咖啡？” “江先生。” “太客气了，你和媛媛同龄又是朋友，叫我颢哥就行。” 江颢扬起笑容，扫码点了一杯蓝山，“你要喝什么？纯美式还是摩卡？” “纯美式，不加糖。”宁玉看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车钥匙，“颢哥在这里工作？” “来看看自己的店。”江颢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还有媛媛。我们今天去医院体检，回去的路上看这里环境不错，想来喝一杯咖啡。” 宁玉语调流畅地撒谎，“但是她路上看到一个熟人，就在路边聊会天，等会就上来……哎，我手机震了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江颢没有怀疑，“去。” 她进到洗手间之后，把手机扔进垃圾桶里，一身轻松地出来。 “刚才是媛媛的电话。”她脚步匆匆地回到座位上，略显焦急地说，“她的包被偷了，她的朋友帮忙报了警，现在她已经跟警察去警局调监控了，我得去找她。” 江颢拿钥匙站了起来，“我也跟你去。” 两人急忙找到电梯，去往地下一层。 电梯里两人静默无言，留给江颢一些思考的时间。 他也不是傻的，一开始因为宁玉的身份而不会怀疑，再加上对江媛媛的担心，所以行动比脑子快了一步。 可他静下来稍作思考，便想到宁玉话语里的漏洞，最明显的就是，媛媛跟他提起过，她们部队进出限制很严格，若是得了批准请假出来，她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他。 至于宁玉所说的，出来体检顺带喝咖啡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叮。”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你欺骗的目的是什么？”江颢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宁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停车场里昏暗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映出她眼里癫狂的光芒。 “别废话，不想江媛媛死，就给我开车。” 她明白，对于江颢这样有脑子的人，决不能用他自己的生命威胁他，那会让他脑子高速旋转寻求逃生或者反杀的机会，所以，只能用他在意的人作为筹码，他才会更加顾忌。 果然，收到威胁的江颢沉下眉目，却没有作出反抗，“好。” 车钥匙扭动，驾驶位的车门随之被打开。 江颢正想拔出钥匙的时候，宁玉握住他的手。 “你可以走了。”她说。 “你想干什么？”他的脸上不再是随性的笑，而是凝重的探究。 她慢慢将他的手从钥匙上分开，然后亲自把钥匙拔下来。 “威胁结束，现在你是自由的。”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生疏地启动车辆。 江颢的两条眉毛几乎拧成了麻绳。 车窗被拉下，露出她的亮晶晶的眼，“我也是自由的。” 发动机响起轰鸣，车辆很快驶离停车场，与一辆公务车擦肩而过。 江颢站在停车位旁，拨打江媛媛的电话，但是打了几次都没有接通，最后好不容易接通了，他身后恰好响起熟悉的声音，“哥？你怎么在这？” 绿灯亮起，宁玉把油门踩到底，冲出商业区的范围。 猎鹰方面已经查到手机的定位，但是想要拿到咖啡店的监控又需要一点时间，几乎是一环扣一环地，给她留下通往自由的机会。 也许是自由，也是更大的牢笼。 她伸手关闭车上自带的定位系统，手上转起方向盘，驶入环城高速。 王彦带领的恐怖组织计划从京西区和京南区撤离，进入安北省，再从安北省进入洛南省。 安北的大部分区域仍是安全区，丧尸潮被控制得不错，后续撤离的群众都被安置在这个省，但是洛南则有一半的区域都是丧尸区，就算在安全区也分布着不少的丧尸群。 即使现在已经研究出病毒特效药，丧尸区依旧在扩大。 军队进行的收复计划在初步阶段只是针对物资丰富的大型城市，因为很明显，撤退进入安全区的人越来越多，物资消耗越来越大。就怕在丧尸潮吞没这个国家之前，安全区的群众已经因为拿不到救济粮而饿死了。 不过，那都不是宁玉要考虑的问题，她现在要做的，是怎么用食物和物资把车里的空间填满。 末世前的野外求生节目看过几次，但是可没人教她怎么在安全区抢劫。 “汪汪！” 车辆驶入京郊农村，溅起一片灰尘，把村口追蝴蝶的小狗气得嗷嗷叫。 京郊的农村大多都是京都蔬菜市场的供应地，地势平坦，道路四通八达，重点是，没有那么多的交通监控。 宁玉顺走了不少红薯、土豆，后来一看被她弄得脏兮兮的车后座，顿时觉得头疼。 “汪！”刚才被车尾气喷了一脸的小狗气冲冲地咬上她的裤脚。 “你咬我，你待会就变成异种狗。” 兴许是“无官一身轻”，她说话也带上几分轻松的语调。 “汪汪汪。” 她攥住小狗的后颈肉，把它拎起来打量，小狗的短腿扑腾着想挣脱，把她逗乐了。 “你想当我的备用粮？”宁玉轻笑着把它放下，没想到它一个蹿跃，跳进车里。她也不介意，直接把车开进村子的一个角落里，给它留了门，然后仗着自己身手不错，开始偷偷摸摸地扫荡。 没想到等她扛着锅碗瓢盆回来的时候，那只小狗还在副驾驶位上。 “行，那你就跟着我了。” 宁玉摸了摸狗头，启动车辆，继续往南开去。 “我给你起什么名字呢？” “汪。” “小旺？太土了。” “汪汪汪。” “二狗子？没文化。” “汪呜~” 狗子在副驾驶位上翻了个身，露出脏兮兮、圆滚滚的肚皮。 “滚滚，这个怎么样？” 她伸手挠了挠它的肚子，它却轻轻咬了一下，又伸出舌头细细舔舐她的手指。 车辆驶出村庄，暴露在空旷的田野之中。 宁玉虽然失去了异能者强大的自愈力，但她的五感依旧远比正常人还要敏锐，所以当她在后视镜里看到天空中一块极小的黑点时，她立马反应过来，将油门一踩到底，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下一处村庄。 直升机的螺旋桨高速旋转，杜章言和江媛媛时刻关注着显示屏里的景象，直到一辆黑色的私家车进入摄像机的视野。 江媛媛打开江颢传给她的车辆外观图，做了一番对比。 “太远了，能不能追上去？”她问。 “可以。”卫祈坐在驾驶位上，按了几个按钮，直升机的速度再次加快。 杜章言微微挑起眉头，他并不熟悉直升机的操作，但他知道，卫祈没有把速度拉满，可即使如此，直升机要追上一辆未经改装的私家车依然轻而易举。 “那辆车进村停下了。”江媛媛说。 农村的楼房大多还保留着依循风水而建的习惯，所以宁玉选了一栋坐北朝南的楼房，把车停在路中间之后，下车敲门。 楼房刚好挡住了来自北面的阳光，以及天空中的视线。 “来了来了，谁啊？”大门被一位满头大汗的阿爷打开，一脸疑惑地打量她，“小姑娘，您找谁？” “大爷，我是城里来收菜的，路过你们村，见那一尺花白菜长得好，就想来谈谈生意。” 宁玉熟练地组织自己想要的表情，这几天演戏多了，倒也越来越习惯。 大爷没有多疑，看她衣衫工整，双手沾泥，估计一路上看了不少菜园子，连忙把她领到院子后。 “姑娘啊，你要买花白菜，找我莫老头就是找对人，整个京都谁不知道我家地窖挖得又深又大，藏着几千斤的花白菜，就等着入冬之后高价卖一笔。今个你来早了也不要紧，老头子给你九折，等你下次来再给你打八折。” 宁玉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后，当他把地窖钥匙拿出来的时候，她突然惊讶地说，“我的钱包放在车上了，你等会。” 莫老头不明所以，站在地窖口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再回来。 “这小姑娘去哪了？”他挠了挠半百的头发，走去前院。 在他离开之后，宁玉从楼房里走出来，身上早已不是之前那一身整洁的衬衫，而是一套大红花的乡土服饰，头上还扎了一个粉红色的布套，遮住整个脑袋。 远处的天空隐约传来螺旋桨的轰鸣，她蹲在地窖口，用寒冰做了一个钥匙，很快打开地窖，躲入其中。 地窖的味道不算难闻，但是由于常年不通风，氧气含量极低，宁玉不得不强迫自己放缓呼吸的幅度和频率，缩在黑暗中。 等到莫老头回来，发现地窖被打开，他郁闷地掀开盖子往里瞅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就把地窖锁上。 “那小姑娘说什么没带钱包，估计找借口去看别家的花白菜了，车就停在路中间，挪都不挪一下。” 他嘀嘀咕咕地说，搬来一块石头压在地窖盖子上。 这时，前院再次传来敲门声。 “哎！来了！”他一开门，对上两个年轻的面孔，“你们俩，有啥事？” “大爷，打扰一下，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过？” “有啊。”莫老头老实巴交地说，“她来买菜的嘛，但是她说钱包丢了，应该去路上找去了，也可能去别家看白菜了，我哪知道。” 杜章言和江媛媛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说明没发现宁玉的磁场。 “抱歉，打扰了。” 两人又问了几户人家，都说没见过什么年轻的女人，他们只得又去找莫老头。 “都说了，她走了就没回来。”老爷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天色也晚了，我还得给我家婆娘做饭，你们没事就赶紧走。” 大门再次被关上，江媛媛揉了揉眉心，杜章言则是接起电话，“卫队……我们发现有一户人家见过宁玉，但是宁玉在村子里消失了，媛媛没有发现她的磁场……那位老爷爷没问题……好。” “队长说什么？”江媛媛看他。 “他说他已经联系了拖车公司，等会有人来把你哥的车拖回去，另外，直升机的燃油还剩三分之一，问我们还要多久。” 京郊这片区域交通监控很少，所以从下午三点开始，他们就分成两个小组驾驶直升机进行地毯式搜索，现在是傍晚七点，再拖下去，直升机的燃油就没法支撑他们回基地了。 “走，不用叫拖车公司了。” 江媛媛看了一眼车里的狗子，“她一定就在这，我们一走，她就会继续驾车离开，拖车公司来了也白来。” 杜章言不置可否，“再见就是敌人，还不如不见。” 直升机的轰鸣渐行渐远，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宁玉神志昏沉地爬上木梯，将手抵在盖子上。 长时间的低氧和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开始引起身体的生理反应，她若是再待下去，就要死在这个地方了。 躲在地窖是不得已的决定。异能者精神力极为敏锐，想要躲过江媛媛的探查只有躲在一个接近或者完全封闭的空间里。 把自己变成冰雕肯定是不行的，先不说没有呼吸孔能撑多久，刚生成的寒冰附带她的异能因子，依旧能够保持微弱的异能磁场，江媛媛只要把精神力扫过一遍就知道这是她。 宁玉操控寒冰从盖子的缝隙里延伸出去，然后钻进石头底部，把石头慢慢顶起来，直到它翻了个滚，离开盖子上。 冰块比石头轻多了，她再接再厉，寒冰继续延伸，钻进锁孔里，顺利把锁打开。 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盖子，终于吸了一口外界的空气。 好香，好香的饭菜。 饭香给了她动力，三两下爬出地窖，瘫在地上。 “老头子！家里来客人了？”房子里传来一声问询。 “刚才来了个想买菜的，又走了。” 宁玉恢复了一些体力，坐起来，把寒冰从锁孔里抽出来，然后把这些冰块都扔进地窖里，把盖子上的东西都恢复原样。 “你个老头子，就这么放人家进来，你怎么不知道她是调虎离山，来偷东西的。”一位妇女拎着菜筐来到后院，在地窖盖子边瞧了瞧，“这怎么有水渍？你抻鼻涕甩上面咧？” “乱讲话！你还吃不吃饭了，一回来就像皇帝一样，东看看西看看，生怕你江山少一寸呐？” “我还巴不得我是皇帝，你这老头子年纪大了还不给人讲毛病了……” 交谈声渐渐远去，围墙外的宁玉捶了捶钝痛的脑袋，扶着墙壁站起来。 夕阳落在平静的村庄上，直到发动机的声响打破这片平静，一辆黑色私家车再次出发，向更远的南方驶去。 第六十八章 燕门市 安北省燕门市段中县，大批的群众正在被政府人员组织撤离前往市区，此时这座县城的另一边已经人迹稀少，军队及时赶到修筑起两米高的泥土墙，阻挡住丧尸潮的蔓延。 “老板，买一盒打火机。”宁玉将几张沾了不少泥灰的纸币放在收银台上。 “一盒？我去仓库给你拿来。” “对了，老板，您这方便给我用个卫生间吗？我有点急。” 老板指了指便利店的角落，“在那边。” 宁玉确实有点急，一路驾车来到这里，差点把自己憋坏，每天看着无忧无虑的小狗在路边翘起腿就是一通肆意的宣泄，她恍惚觉得当人不如当条狗。 也可能是她还有些拘谨，明明荒郊野外的，也没有第二个人盯着她，她不顾形象地解决三急怎么了？ 宁玉在洗手台前照着镜子，用清水稍微打理了一下长到耳根的头发，默默叹口气，自己这个矫情的毛病还是得改。 “姑娘，你好了没？” “好了。”她应了一句，从洗手间里出来。 便利店里又来了几个客人。 “听说那边县城还没撤完，军队就把墙封死了。” “那不得封？那边有异能丧尸，浑身亮锃锃的金属壳，炸也炸不死，你想，军队的武器大多离不开金属这玩意，要是被它靠近了，那得损失多少人。” “两位，这些一共十块钱。”老板把鼓鼓囊囊一大袋东西放在他们面前。 “这么便宜？” “我也准备撤去市区里，这些存货能卖一点是一点。” 等他们走后，老板拿起另一袋东西递给一旁的宁玉，“刚才你也听到了，都拿去，不要客气。” 宁玉打开袋子一看，除了打火机，面包、毛巾等小货品，还有几包卫生巾。 她轻柔地一笑，将长途驾车的疲惫一扫而空。 “多谢。” 虽然她不会期待别人的照顾，但当她收到意想不到的温柔时，她也会心生感恩。 狗就不会。 宁玉眉心直跳地把这只调皮的狗子拎起来，“说了多少遍，不要乱咬我的皮椅。” 滚滚“嗷呜”地叫了一声，四条小腿乱蹬，好像在控诉她的离开。 宁玉认命地把它放在副驾驶位上，然后用它咬烂的旧衣服擦掉皮椅上的口水和灰尘。 看起来，人在某些方面还是比狗好一些。 车辆缓慢地转了一个大弯，向县城外的环城公路驶去。 她想绕路进入县城的另一半区域，她不指望自己能够救下所有被困的人，起码要试试能不能把作为祸害的异能丧尸除掉。 车辆停在一栋老旧的小区前，宁玉把滚滚放出来解决三急，自己钻进后座，翻出几盒罐头，一一对比保质期。 滚滚很快扭着屁股跳上车，她把罐头放在它面前，“好好待在这里，别把肉块弄得到处都是。” 看它两眼发光地吃着罐头，她才起身离开车厢，用寒冰封住车门，留下一段通气的缝隙。如果她发生意外，这块冰大概五六小时就会融化，这样滚滚既能够外出寻找食物或者新主人，路过的人也可以拿到她留下的物资。 老街安静异常，宁玉通过建筑密度来判断县城的位置，因为顾及滚滚的安全，所以她不会把车深入开进县城，这使得她可能需要徒步走完半边县城，才会发现异能丧尸的位置。 一把两米长的金属标枪蓦地出现在她手上，随着她利落的转身，刺入侧面袭来的丧尸胸口，枪尖一挑，腐烂的血肉如同豆腐般被切成两半，溅起几滴墨绿色的污血。 宁玉手腕翻转，收回标枪，点点冰霜从她的指尖溢出，显示出她体内澎湃的力量，但是在找到异能丧尸之前，除了一些行动敏捷的高级丧尸，她不会轻易动手。 “救命，救命……” 一条巷道里传来虚弱的呼救声，等宁玉跑近的时候，呼救声已经消失，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她呼吸一顿，标枪立即把丧尸的身体挑飞，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年轻男人。 已经死了。 宁玉用异能做了一个简易的棺材。 他被咬掉了半边身子，此刻轻得很，她轻易地把他放进里面。 在这个丧尸吃人的世界，完整地死去也是一件困难的事。 在巷道里稍微耽误了两分钟，巷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低级丧尸。 宁玉沉默着向它们走去，黑色运动鞋所踩踏的地面很快出现一片片的冰霜。一念之间，冰霜蔓延至十几米外，将堵在巷口的丧尸一个个冻住。 她突然有些想念何菀宁和江媛媛，如果她们在场，也许会说上几句感慨的话语，为死者祈祷来生，但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心里的难过和遗憾无人可说，也无法借着别人的话语宣泄。 金属标枪甩起一道道残影，所有被冻住的丧尸都被收割掉肮脏的头颅。 宁玉稳了稳心神，回头看向那处小巷，巷口矗立着大片的无头冰雕，如同忏悔者一般面向巷道里的那口金属制作的棺材。 时间推移到十分钟后，宁玉利用异能打开一所残障学校的大门，然后一路扫清丧尸，向一栋宿舍楼走去。 如果她刚才没看错的话，有一个模样正常的小女孩站在宿舍楼的窗户边招手求救。 “有人吗？”她大声问道。 一处房间传来拍打门板的声音。 她马上跑过去，把门打开，一个小女孩扑进她的怀里。 “别怕，我带你出去。”她轻声安慰道。 女孩用力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和信任。 宁玉这才想起来，这好像是一所残障学校，女孩可能是不能说话的孩子。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吼，一只丧尸正用空洞的眼窝盯着她们，准确来说，是盯着宁玉。 “快进去，反锁。” 她把女孩推进房间里，关上门的瞬间，丧尸已经亮出乌黑的牙齿，跳起来向她发起攻击。 她来不及躲避，手臂上变出一层金属外壳，挡下它的撕咬之后，再一脚把它踹开。 房间里的女孩缩在玻璃窗后，大张着嘴，惊惧地看着她与丧尸缠斗。 金属丧尸和金属异能者是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 异能者有脑子，会变出各式各样的武器和防具，但是丧尸只会把金属套在骨头上，全凭蛮力向她撕咬或者抓扯。 可这也带来麻烦，那就是丧尸没有生理极限，它既可以无视呼吸的需要，直接用金属完全包裹住自己，免受寒冰的侵袭，也可以随身带着金属外壳持续攻击，丝毫不见体力的损耗和敏捷度的削弱。 宁玉在狭窄的走廊里应付这只难缠的丧尸，同时将寒冰释放出来，把这片区域封闭住。 “铿——”她费力一脚再次把它踹远，金属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低头看了看这只已经面目全非的运动鞋，包裹着金属的脚丫子从破洞中伸出来，显出几分滑稽，不过，她总算和丧尸拉开了距离。 “吼——” 丧尸愤怒地击碎周围愈加封闭的寒冰，宁玉猜测它的等阶应该是二阶以上，因为她可以感觉到寒冰生长时遭遇的异能抵抗——等阶差距太大的话，是没有挣扎的空间的。 她再次调动体内异能对寒冰的控制，寒冰的封锁愈加严密，逐渐将它封闭在一片晶莹的空间里。 然而危险依旧没有结束，生物的本能催使丧尸的挣扎愈加剧烈，金属异能毫无章法地释放，使得不少尖锐的倒刺错落地从它身上长出，开始从内裂解冰的结构。 伴随着它一次次地锤击寒冰内部的裂缝，外部的冰块开始崩裂，从走廊上坠落。 宁玉紧了紧呼吸，既然不能从生理极限上杀死它，只能寻求物理上的极限。 一根一人粗的冰柱从走廊扶手延伸而下，宁玉最后释放了金属异能封住丧尸所在的冰墙外部，并且有意让金属板存在裂缝，然后抓住光滑的冰柱从三楼降落到一楼。 学校围墙外聚集了不少高级丧尸，都是被异能丧尸的嘶吼召唤来的。 她全面调动寒冰异能，脚步所到的地方，都凝结出大片的寒霜，只要那些丧尸接触到地面，就会被冻成冰雕，但也有几个更加灵活的丧尸从同类中快速掠过，将腐臭的骨爪袭向她。 宁玉不想在这耽搁，金属标枪不要钱似地把丧尸一个一个地钉在地上。 “铿锵——” 学校里，用来封住异能丧尸的金属板被它用蛮力锤落，落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头疼的噪音。 此时宁玉已经跑到县城街道里，破烂的运动鞋跑起来很难受，所以她顺手在路边解锁一辆山地自行车，随意扫掉座位上的灰尘，便开始向县城外骑行。 老旧的小区门前，一只小狗趴在玻璃窗后“汪汪”地呼唤它的主人。 宁玉将自行车随意靠在车尾，伸手打开车门，滚滚马上跳过来冲她摇尾巴。 “滚滚别闹。” 她安抚地揉了揉它的下巴，从车后座里拿出一瓶润滑油和一个打火机。 常人一般认为火系克冰系，所以她的敌人往往选择火系异能者与她对战，但宁玉却不这么认为。 在她看来，寒冰融化之后的冰水恰恰是火的克星，应该是冰系克火系，火系克金系，金系克冰系。 “吼——” 那只金属系丧尸操控着大量的低级同类向她包围而来，刚才还嗷嗷叫的滚滚像是察觉到危险的存在，收起尾巴缩进车座底。 宁玉拎着润滑油从车里出来，看到密密麻麻的丧尸时，才对卫祈所说的无穷无尽有所体会。 即使她将一片片的丧尸冻成冰雕，又有一大片的丧尸推倒那些冰雕，向她张牙舞爪，其中还不乏一些穿着人类衣衫的丧尸，可能就是没有来得及撤离的人群。 至于那只异能丧尸，已经完全看不出原貌——杂乱交错的金属尖刺从它四肢上长出，使得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大型刺球。 宁玉不可能直接和它对上，莫说能不能给它造成实际伤害，若是不小心被那些金属刺扎一下，她很可能感染丧尸病毒横死于半路，所以她必须把异能丧尸困在一处。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瞬间，晶莹的冰墙拔地而起，无视其他丧尸的攻击，将金系丧尸围在冰墙之内。 冰墙顶端延伸下来一道阶梯，宁玉拎着润滑油走到冰墙之上。 “吼——” 金系丧尸察觉到她的靠近，更加疯狂地撞击墙体。 宁玉看着这只变成团金属刺球的丧尸，拧开盖子，将润滑油一滴不漏地倾倒在它身上。 润滑油很快倒空，这只丧尸还在奋力撞击冰墙，但是宁玉不会再刻意给它留有缝隙了。 “啪嗒。” 打火机燃起，橘色的火焰随着抛物线落在丧尸的金属外壳上，顷刻燃起蓝红相间的火焰。 冰墙被高温融化了一部分，聚成一滩清水，却无法熄灭丧尸身上的火焰，而是在宁玉的异能加持下继续限制丧尸的行动，直到它表面的金属外壳被烧得泛红。 润滑油燃烧散发的气味并不好闻，而且还会升起一股黑色的可见烟。 宁玉皱了皱眉，只能默然等待丧尸的死亡。 幸好丧尸再诡异，也有物理上的熔点。 当她发觉这个金属刺球逐渐没了动静之后，她才控制着寒冰将这片区域覆盖。 灼热的金属与寒冰相遇，发出“滋滋”的声响，大量冰块融化成水液将它冷却下来。 宁玉有些惋惜，即使藏在其中的丧尸已经被烧成炭，它的金属外壳依旧不能轻易被破开，这意味着她拿不到那颗三阶金属水晶，只能把它留在这里，让军队的人来处理这个刺球一样的怪物。 不过，现在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宁玉踩下油门，车辆撞开一座座冰雕，向那所残障学校开去。 第六十九章 邱语 “汪汪！” 车门一打开，滚滚便跳起来扑进小女孩的胸口蹭来蹭去。 “……它叫滚滚。”宁玉无奈地把狗子拎起来，让女孩坐进副驾驶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孩眼睛一亮，从裙兜里拿出一张折叠的草稿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 “邱语。” 女孩点点头。 宁玉微微一笑，“很好听的名字。” 车辆启动，撞倒数不清的冰雕，前往县城的另一半城区。 “你的父母或者亲人还在县城吗？” 邱语摇摇头。 宁玉觉得有些难办，这样娇弱的小姑娘跟着她肯定不行的。 可是她不能直接找上军队或者政府人员，因为她的照片已经被打上叛逃者的标签层层发放下来，猎鹰依旧没有放弃把她捉回去的打算，只是碍于她的异能，不敢让普通士兵正面对战她罢了。 宁玉一边想着这件事，车辆已经开出了县城的范围，来到了环城公路上。 “前方的车辆，请你马上停下！” 一道刺眼的灯光照过来，邱语难受地侧头，宁玉眯了眯眼，脚下用力把油门踩到底。 “邱语蹲下。” 话音刚落，一声声震耳的枪响伴随着子弹头的硝烟味崩碎玻璃车窗，打穿质量上佳的皮质座椅。 “停下停下！” “小心！” “嘭——” 车头撞歪拦路板，向远方疾驰而去，留下一溜烟的尾气。 “又是异能者……”一位军官面色难看地整理好帽子，“加紧封锁这片区域，派人进去看看那人做了什么手脚。” “是。” 国家对于异能者的管制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所以安全区也时不时有异能者为了躲开军队的控制而逃出来搜索物资。 像宁玉这样直接无视军队冲出封锁线的事情更是司空见惯，普通编制的军队想管也管不了，只能将这件事层层上报，在指挥部那边做个备案。 宁玉知道燕门市的军队迟早会发现县城里的大量丧尸冰雕，一旦他们知道自己的异能系别，一定会把她和猎鹰发下来的通缉令联系起来，所以她现在唯有继续逃离。 “汪呜……” 邱语死死抱着滚滚蹲在副驾驶座位下，滚滚一开始也被吓得失声，等车辆远离了县城之后，它又开始活泼地在邱语怀里动来动去。 “起来。”宁玉把车停在路边，缓了一口气。 邱语怯生生地直起腰，几块碎玻璃带着血丝从她后背滑落下去，她小脸皱在一起，却说不出什么表达痛楚的话。 更令她震惊的是，宁玉如同夏蝉脱壳一般，正在从身上扒下厚厚的金属外壳，只是这金属外壳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子弹头，而她的双手为了方便操纵方向盘，并没有被金属覆盖，所以崩碎的玻璃很轻易划出几道小伤口。 “汪汪！” 滚滚一无所知地从邱语怀中跳到宁玉的腿上，似是在奇怪她怎么换了一副模样。 宁玉打开破破烂烂的车门，将金属外壳扔了出去，如获新生地喘了喘气，憋在金属壳子里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清理一下。”她从座位下拿出一块旧衣服递给邱语，“我跟你解释。” 一分钟后，车辆再次启动，逐渐离开燕门市的范围。 “我本来是想送你回县城的另一半区域，但是没想到我处理异能丧尸的时候，润滑油燃烧的黑烟被军队发现了，而我又不能被军队看到我的真容。” 宁玉看了一眼邱语，发现她也在盯着自己，“等到了下一个城市，我会把你送到安全区边缘。你一个小女孩会很辛苦，但总比跟着我安全，明白吗？” 可她却摇摇头，伸手比划着什么。 宁玉一个头两个大，别说她现在正在开车，分不出太多心思研究她的手语，就算能研究，一时半会也看不懂。 “你确定要跟着我？” 邱语点点头，还特意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她。 “你的意思是，我很厉害？” 邱语再次点头。 宁玉叹了叹气，一个十二、十三岁的姑娘，看她耍了几次异能，就觉得安全不是问题了。 “你不害怕那些怪物吗？” 邱语还是点头，又开始比划起来。 “好。” 宁玉嘴上不再提这事，心里已经盘算着等到了哪个城市就把她送进安全区。 仅是一只三阶金属丧尸就让她觉得棘手，等进了丧尸区，这样的麻烦比比皆是，特别是木系、土系那样异能攻击范围广阔的丧尸，她一个人自保倒是没问题，就怕保不住邱语。 傍晚降临，宁玉确定她们离开了燕门市之后，才找了一处村庄停留。 “汪汪。”滚滚看到她在院子里生火架锅，立马知道晚饭时间来了。 宁玉揉揉它的毛发，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邱语，“我出去找东西，你待在院子里，不管外边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 邱语乖巧地点头。 宁玉心里一软，给她做了一个金属凳子放在地上，转身离开这处院子。 不久前把车开进这座村子里的时候，她就发现几只丧尸游荡在房屋之间，这说明，村落里的人很有可能已经遇难。 为了确认今晚睡觉的环境，她只能把邱语留在一间院子里，至少那个院子被她检查过了，还算安全。 异能者的气味慢慢扩散至整个村子，在暗处浑浑噩噩的丧尸都被调起食欲，向她所在的位置移动。 “嘭。” 一只丧尸被金属标枪挑飞撞在一辆卡车的车门板上，如同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上。 宁玉看了一眼西边的夕阳，撬开卡车车门，坐进驾驶位中，毫不客气地把车开回之前的院子前。 “邱语。”她打开院门进去，小女孩依旧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柴堆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她朝宁玉甜甜一笑，眼里溢出一丝丝的依赖。 “很乖。”宁玉安抚地揉揉她的发顶，“今晚我们在这里睡一觉。” 邱语点点头。 宁玉把锅盖打开，蒸腾的水汽涌出，露出锅里沸腾的开水。 她把锅放到地上，变出几块冰加入沸水中，等到水温合适，她把邱语招呼过来。 “先洗手，等会吃完了就用温水清理今天的伤口。” 她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加一条狗子，就不会讲究那么多，但小女孩毕竟娇嫩，她希望邱语跟着她少吃些苦。 “汪汪。”滚滚在一旁叫着。 宁玉看它一身泥污，起身去车里拿来几个红薯和一个塑料盆。 用剩下的水洗了红薯之后，还有一部分水倒在塑料盆里，宁玉再把几块冰放进铁锅，连同红薯一起架在火焰上熬煮。 “滚滚过来。” 滚滚迈着小短腿跑来，伸头舔舔盆里的水，解渴之后，它忍不住用脏兮兮的脑袋蹭宁玉的小腿，却被她一手拎起来，放到盆里。 “汪汪汪。” 滚滚很快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洗澡服务，可怜宁玉手上有伤，还得用寒冰包裹一层，才能去碰它。 宁玉已经不知道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她不是嫌弃邱语和滚滚，只是觉得她现在颇有一种无痛当妈的既视感。 红薯在沸水的熬煮下逐渐变得香软，飘散出淡淡的甜味。 宁玉剥下表皮后，把红薯递给已经饿得眼直的小姑娘。 “汪汪。” 吃完罐头的滚滚跳上邱语怀里，一脸自得地烘烤自己的毛发。 宁玉吃了七分饱之后，再次煮沸一锅热水，把那辆卡车车厢清洗了一番，又从楼房里翻找出几套衣物和被褥，铺在车厢地板上。 “你和滚滚待在这里，我去找其他食物。” 宁玉看到邱语眼里有一些恐惧，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害怕黑暗是吗？还是封闭的地方？” 邱语点点头，伸手比划几个动作，宁玉仔细看了一会，大概像是有人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敲门的意思，但她还是没能明白手语的具体含义，只得温声安抚她，“我很快回来，有滚滚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女孩抓了抓她的手，最后还是松开了。 “乖。”宁玉揉揉她的脑袋，起身把车厢后门虚掩上 等进了洛南省，丧尸密度更高，寻找物资的难度更高，所以她必须尽可能地搜寻更多的物资囤起来，而这辆卡车无疑比江颢的私家车更适合长途远行。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村庄里时不时响起几声蛐蛐的鸣叫，草木味与腐烂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鼻腔中。 宁玉寻到一处人家的厨房，翻找了一会，只找到半壶没用完的花生油。 灶台上到处都是打翻的瓶瓶罐罐，酱油、盐粒洒得到处都是，即使有人也曾经来这里搜寻物资，也不应该如此作践调料。 “铿。” 厨房光线昏暗，宁玉不小心踢飞一把短刀，正好撞在角落的米缸边。 她缓步走过去，掀开米缸盖子的一角，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惊得她倒退两步，狠狠打了个冷颤。 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刀面的血腥味还未彻底散去，刀柄上似是被人刻下什么记号，摸上去能感觉到明显的凹痕。 宁玉将刀别在腰后，转身去看另一个灶台上的大锅。 锅里倒没有什么血腥可怖的东西，只是隐隐约约的肉香味提醒着她，这间厨房曾经发生过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 宁玉一秒也不想多待了，外边天色完全暗下来，她即使发现什么，也没法看清楚，所以她干脆地离开这里，回到了卡车上。 “邱语。” 车厢后门被打开，几束月光照进来，女孩孤零零地屈膝坐在角落里，听到宁玉的声音毫无反应，反倒是滚滚依旧兴冲冲地跑过来和她亲近。 宁玉将车厢门半掩，用寒冰封住门缝，留下部分通风的气口。 她走进去把腰后的刀塞在床单下，然后脱了鞋子，坐在被褥上，“邱语，睡着了吗？” 她担忧地靠近女孩，只听到她颤抖的低泣声。 “邱语？” 宁玉试探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依旧没有醒来。 看来是做噩梦了。 宁玉怜爱地抱起她，轻轻放在身侧，拉过被单为她盖上。 “汪汪。” 滚滚摇着尾巴想跳到邱语的肚子上，立马被宁玉一手抓住，“你也该睡觉了。” “汪呜。” “嘘。”宁玉把狗子放在自己的另一侧，展开另一床被子为自己盖上，“睡觉。” 话是这么说，然而等到邱语的低泣平稳下来，滚滚也开始打呼，她仍然睁着眼看车厢天花板。 燕门市位于安北省南部，再往南经过一个城市，就接近洛南省的边界了。 今晚在那间厨房的发现，再次提醒她，她即将走上的道路有多危险，除了腐臭无脑的丧尸，更可怕的，应该是不择手段的活人。 可是她已经在燕门市暴露了行踪，猎鹰很容易就能推测出她的南下路线，她亲自把邱语送回安全区很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宁玉感觉到邱语在睡梦中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不由得侧过身抱住她，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嗅着少女清甜的体香慢慢沉入梦境。 第七十章 加油站 清晨的阳光从车门缝隙照进来，宁玉皱了皱眉，从睡梦中醒来。 她感觉手臂有些酸，低头一看，邱语还抱着她的手臂睡得正香，而滚滚已经受不了人类的体热，自己滚出被子外，耷拉着四条腿，仰天大睡。 宁玉小心翼翼地起身，从被褥底下抽出短刀，刀柄上刻着一轮太阳，奇怪的是，这轮太阳是由一条蛇的身体匍匐盘卷形成。 “汪汪。” 宁玉听到滚滚的叫声，转身过去便发现邱语也醒了。 “我去烧水，你可以再睡会。” 邱语懵然地点点头，一副还没清醒的样子。 简单地吃了两个土豆之后，宁玉把车厢里的被褥折叠好，将这几天搜集到的物资都整理在一起，带着一人一狗继续上路。 安北省边界线旁的跨省公路上，数十辆私家车排成两列等待军方关卡的安全检查。 邱语抱着滚滚坐在副驾驶位上，宁玉则是心情沉重地盯着前方的关卡。 她的目力比普通人更好，可以清楚地看到关卡旁架设的重机枪，以及士兵手里拿着的照片。 她的金属异能只是二阶，能挡住普通手枪、步枪的子弹，可不一定能挡住穿射力更强的重机枪子弹，再加上卡车底盘更高，油箱很容易受到破坏，要是有士兵往油箱来一发子弹，她不死也得残。 “现在军方怎么老是封路？” “鬼知道，捉什么人。” 宁玉拉下车窗，清晰地听到旁边车辆的乘客的讨论声。 “车窗开大点，老子不抽你们的二手烟。” “还要多久？够不够我下车抽一根？” “不知道，估计十几分钟。” 宁玉看到旁边车辆走下一个中年男人，连忙开口问道：“阿叔，你们知道其他的路吗？” “知道啊。”大叔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说，“就是要绕过几个村子，没有这条国道那么近。而且安全区的农村也不安全，谁知道哪个山岭里有没有几个烂粽子。” 宁玉笑着递出一个打火机，“阿叔，我想知道从哪拐进去。” “谢了。”大叔接过打火机点燃香烟，狠吸了一口，“小姑娘啊，你别贪时间，现在国道这些地方虽然过关卡慢一点，但确实最安全了。你没被丧尸扒过车窗？那玩意骨头都是黑的，直接挂在车窗，你哪里敢下车？吃喝拉撒都得憋着！” 宁玉听他越说越激动，显然吃过丧尸扒窗的苦。 “阿叔，我老家就在前边的村子里，我正想回去把我八十岁的外婆接到城里的安置区。以往我从国道转小道，也就十分钟。” 她叹了叹气，“现在这关卡安检就要十多分钟，我怕我外婆太担心我……如果有不过关卡直接抄小道的近路就好了，唉……” “哎哎行，你这小姑娘就是没耐性等。”大叔指了指另一方向的山岭，“你倒车，回到那座山附近，就可以从国道拐进一条水泥路，再往里走，路况会差一点，但那路都是直的，不用拐岔口。” 宁玉眼前一亮，“多谢阿叔，阿叔一路平安。” “哎呦小嘴甜的。”大叔拍拍自己的车窗，“老李，把车往前开，给小姑娘让个道出去。” 一旁的私家车很快给卡车让出一处空地，宁玉再次跟大叔道谢，然后把卡车开上反方向的车道。 此时，国道上往来两个方向的车道都因为安检而堵车，反向车道反而车辆很少，因此宁玉的卡车很突兀地往回开，被关卡处的士兵注意到。 负责安检的军官示意一位士兵，“无人机跟上去拍照。” “是。” 洛南省开纪市附近的二级公路上，一辆平凡无奇的卡车保持高速度地行驶着。 “饿了吗？” 邱语轻轻点头。 宁玉观察着道路边的建筑密度，“再坚持一会。” 上午绕道经过安北的几个乡村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无人机的跟踪，虽然她对此并不算很意外，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所以她加快了车速。这很快迎来下一个问题，那就是她没有柴油。 之前在安北还没被发现行踪的时候，她囤了一小罐汽油，但汽油能给私家车用，而卡车加的是柴油。 看建筑密度，离市区还有一段距离。 宁玉看了一眼油箱表，幸好加油站一般建在市区边缘，应该足够她到达那里。 一小时后，卡车停在加油站的加油机前。 “莫哥，来人了。” “你会加油不？” “我咋会？” 宁玉拉下车窗，扬声问道：“能加油吗？” 加油站自带的便利店里走出两个花衬衫的男子，其中一人不耐烦地问，“你要加哪个？” 宁玉皱了一下眉，又很快隐去，“柴5号，加满。” 莫哥走去加油机前按了几下，“刘冲，那个，卡在哪？” 刘冲一愣，“什么卡？” “你t娘没加过油是？”莫哥骂了一句，余光看到宁玉盯着他们，又收敛起来，“就加油站那小妞的卡，刷上面才能启动加油机。” “哦哦，我去拿。” 刘冲小跑着进了便利店，没过一会就拿着一张卡出来。 接下来的步骤依旧不顺利，莫哥生疏地在加油机上一通操作，过了五六分钟才成功把加油枪拿出来。 “莫凡，刘冲，你们在干什么？” “哎呦。”莫凡被声音吓一跳，差点把加油枪甩出去，“霍哥？我们给美女加油。” 身材高挑的男人一手插兜站在便利店门口，一眼看向车里的宁玉。 “下班时间还没到，别偷懒。”霍昭阳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干脆利落地进了店里。 这厢莫凡已经把油箱加满，宁玉压下心里的怪异感，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币交给他。 “嘿，刚好够。”刘冲颇为高兴地把钱塞进裤兜里，“下次再来啊。” 宁玉把目光从便利店移向他的脸上，“……好。” 傍晚六点半，天色开始暗下来。 一辆卡车绕进一处狭窄的小路里，停在路边。 宁玉把邱语和滚滚都安置在车厢里，“我回加油站一趟，很快回来。” 邱语点点头，朝她比划了两个手势。 宁玉看不懂，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脸颊，然后下车用寒冰把车门封住。 今天在加油站看到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时，她耳边的车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敲打了几下，正好是求救信号的频率。 她很快联想到精神系异能者的精神力，再加上那两个花衬衫男人的怪异，她思考了一番，在确定没有军队跟踪过来之后，她选择回到加油站探查。 加油站的占地面积不大，一半面积用来做加油的车位，还有一半面积用来存放油罐，而便利店的位置就在这两片区域的中间。 宁玉从角落里看到便利店的大门紧闭，便绕到存放油罐的院子旁。 她知道自己已经进入精神系异能者的探查区域，只是不一定在他的控制范围内，所以他可能没办法像白天那样操控物体向她打信号。 宁玉在围墙外等了一会，如果这是个陷阱，那么加油站的那些人一定有所行动。 不过她没等到什么动静，反而是几人的争吵声渐渐变大。 “霍昭阳，首领让你来当我们的领路人，不是当我们的爹，吃喝拉撒都要管。” “你们要吃，怎么吃，我不管。但这里是加油站……” “啊呸……你看，老子点烟，它炸了吗？你看老子的火异能，piu——炸了吗？” “真怂，看你这斯文样。” 霍昭阳后退了一步，“你们做，我躲远点。” “怂了，哈哈哈哈。”一个男人坏笑着凑上来，“你躲，躲什么嘛。” 霍昭阳猛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你最好，冷静一下。” 说完，把人无情地扔在地上，脸上的嫌恶之色更甚。 霍昭阳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面无表情地插兜走到角落。 “你们，你们是谁？” 后院的空地上，两名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悠悠醒来，很快发现自己被捆住双手双脚，扒了外套。 刚才那个男人翘着兰花指挑起女性工作人员的下巴，笑得很得意，“你嘛，也就这样。不过，比起……” 他走到男性工作人员的面前，像打量晚餐一般地看他，“比起臭男人，还是嫩了些，不知道待会，你俩谁先烤熟……” 地上的两位工作人员脸上血色全无，丝毫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群祸害。 “不，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 可惜，这个怪异的男人听不进他们的话，一把锋利的小刀凭空出现在他手上，“兄弟们，你们说，先割口子放血，还是先浇点油？” “先浇油！” “放血，放血，你小子没吃过烧烤是？” “不！求你们！我不想死……” 一墙之隔的宁玉听得心焦，寒冰很快从墙根蔓延凝结，制成一个翻墙的梯子。 墙内的几人已经打开几罐汽油，极尽嘲弄地将汽油倾倒在两个受害者的身上，仿佛他们真的是一顿美味的晚餐，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怎么那么难吃……”一个男人舔了舔手指沾到的汽油，余光看见墙头上的宁玉，“啧，有野味爬上墙了。”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宁玉，包括早已等候在墙角的霍昭阳。 “你不就是……”一旁的刘冲还没把话说完，脑子受到一击重创，软倒在地。 “霍哥？”莫凡惊疑不定地远离他，“你就算看不惯我们，也不至于反叛，要知道，首领那边可是拿着你的把柄——” 霍昭阳操纵着精神力攥住他的喉咙，“你倒是提醒我了。” 宁玉稳稳落在庭院中，脚下的寒霜快速蔓延，手上甩出一把标枪。 若是正常人看到她的寒冰，脸上已经露出凝重的表情，而这群疯子显然不同常人，他们一个两个亮出自己的异能欢呼，没有异能的人也像失智一般，猛敲空汽油罐为他们助兴。 “冰系嘛。”曾翔脱掉身上别扭的女性工作装，露出结实的肌肉，“恰好，我体内有点上火，等着妹妹帮我消火呢。” 第七十一章 炮灰 “消火？”宁玉在嘴里重复这两个字，“金火双系？” “嗯哼。”曾翔轻佻地发出一个气音，指尖燃起一束明亮的火焰，屈指一弹，火苗便向地上的两名工作人员飞去。 被浇了一身汽油的两人大睁着眼，恐惧地呐喊，“不，救命！” 预想之中的灼烧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矮小的冰丘，将两人包裹在寒冰之下。 曾翔危险地眯了眯眼，不仅是他抛出的火苗迅速熄灭，他的脚下还凝结了厚厚的冰霜。 “被人束缚的感觉，真的很恼火。” 手中的小刀倏地变为一米长的砍刀，他一步一步向宁玉走来，脚下所到之处，冰霜皆融化成沁凉的水液。 宁玉微微抬起下巴，脚下蓄力，率先冲向他。 长刀与标枪瞬间撞在一起，刀锋与枪尖都堪堪停在两人的眼前，只不过，宁玉的异能等阶略低，她的金属标枪也在蛮力的压制下缓缓变形。 “能群殴，何必单挑呢？”曾翔坏笑地说。 话音刚落，两条藤蔓钻出地面的寒霜，缠上宁玉的左脚，他马上抬起右脚想要趁机踹断她的左腿，但没想到宁玉不退反进，身子上前侧转，右脚猛踢他的右腿，恰好把他的攻击打断。 同时，寒霜再次覆盖地面，将那些蠢蠢欲动的藤条扼杀在地下。 她之所以敢一人闯进来，除了想要救人的急切，还有霍昭阳隔着墙壁给她的提示——这些人最高的异能等阶只有三阶。 如此一来，唯一算得上棘手的只有眼前这位金火双系的男人。 “铿——” 两人手中的武器再次对击，宁玉的标枪竟然直接弯折了四十五度，成了一个滑稽的棍子。 耳边传来那些人的嘲笑声，“翔哥，干！弄死她！” “娘们，老子今晚就要把她的两条细腿掰弯——” 说出一些肮脏言辞的男人突然痛苦地张了张嘴，鲜血如同放闸的洪水一般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咽喉上的冰刀。 “真辣。”曾翔笑得更深，丝毫不在意伙伴的死，再次挥起长刀向她劈砍而去。 宁玉倒退躲避，同时调整身位，当下一次劈砍来临时，覆盖了金属物质的双手迎上刀锋，伴随一道金属碰撞声，将他的长刀紧紧制住。 就算金属的硬度比不上曾翔，起码她对上金属异能者时也有了近战的能力，而近战的决定性因素可不是武器，而是身手。 就在曾翔松开长刀，试图再次变出一把武器的时候，宁玉迅速来了一记侧身横踢，打断他的异能释放，紧接着，手中的长刀一转，挥向他的侧颈。 虽然不出意外地听到金属相撞的声音，但两人之间的交手已经从对峙变为她的主动压制。 当曾翔好不容易在她频繁的攻势之下，再次变出一柄长刀的时候，宁玉出其不意地攻击下盘，只听他一声惨烈的痛呼，长刀掉落的同时，人也弓着腰倒在地上。 角落里的霍昭阳看了一眼曾翔的惨状，转过头继续用精神力入侵莫凡的大脑。 在曾翔倒地的瞬间，地上的寒霜立即爬上他的身体，增厚成为寒冰，把他牢牢禁锢在地上，特别是在他脖子的大动脉附近，已经凝结一块凸起的冰刺，毫不留情地刺入半公分，只要她意念一动，第一时间就会要了他的命。 她可不想等他反应过来，又用金属包裹全身，让她无从下手。 曾翔咬牙动用了火系异能，身体表面燃起火焰，想要融化这些寒冰，但他却没想到，宁玉的四阶寒冰不是他的三阶火焰可以轻易融化的，反而是一部分寒冰融化后的冰水可以反复浇灭他的火焰，使得他浑身湿透，内热外冷，分外难受。 “辣吗？” 宁玉面无表情地踩上他的后背，环视了一周，有些人露出了惧态，有些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上来和她较量。 若不是她的寒冰可以限制他们的行动和异能，他们早就不讲武德地一拥而上，哪会老实看着她和曾翔对打。 “异灵的门徒，不会惧怕强大的敌人。”霍昭阳插兜站在不远处，“告诉我，异灵秩序第三条是什么？” 宁玉转身看向他。 “第三条，恐惧的奴仆就是该死的渣滓。” “那你们在犹豫什么？” 他的话如同催化剂，使得本就暴躁的几人马上抓着武器冲向宁玉。 宁玉脚下丝毫未动，手中甩出一把一米的标枪，瞬间刺穿一人的咽喉，在他的后脑溅起花一般的血雨。 二阶的异能者根本顶不住她的异能压制，三阶的或许还能跟她过上几招，但是很可惜，三阶金属系只有曾翔一人，那么除了金属系，还有什么异能可以对她的寒冰造成威胁？ 答案是，没有。 宁玉感觉到嘴角的湿润，下意识伸出舌尖一舔，尝到陌生的血锈味。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这处空地，甚至是后院放置的汽油罐子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寒气从地面升起，冻得人四肢发凉。 只不过，这片洁白的世界已经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迹，五颜六色的尸体横亘在她的周围，还有几个鲜活的冰雕保持着奇奇怪怪的姿势，仔细一看，他们的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因为霍昭阳开口要留住他们的命。 宁玉缓了缓呼吸，走到一座小型冰丘前，将寒冰崩裂，露出被保护在其中的两名无辜的工作人员。 “感觉还好吗？”她用刀解开他们身上的藤蔓。 两人之前被曾翔吓得不轻，后面又被冻在寒冰之下，虽然宁玉特意给他们留了呼吸口，但寒冰的温度还是把两人冻得嘴唇发紫、两腿颤颤。 宁玉皱起眉，从一旁的尸体扒下一件还算干净的外套，然后蹲在曾翔眼前。 “麻烦，借点火。” 被寒冰禁锢在地上的曾翔只留得一个脑袋在外边，难道她是要他从嘴里喷火吗？ 他气得五官扭曲，口不择言，“，你要杀就杀。” 宁玉站起来，正想着什么办法才能就近燃火，一个打火机便递往她手上。 “他可以不留。”霍昭阳冷冷看了曾翔一眼。 “多谢。” 宁玉接过打火机，右脚快准狠地踩在曾翔脖子上的寒冰，本就刺入皮肤之下的冰刺瞬间深入血管，并开始向血管更深处的地方延伸。 惨厉的叫声在后院里响起，那两位工作人员惊惧交加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以一人之力解决了这些病态的疯子。 宁玉将外套沾了一些汽油，绑在一个金属棍子上，点燃之后递给他们。 “暖和一下身子，当心低温症。” “……谢谢。” 两人眼里的恐惧退去了一些，伸手接过火把，脸上浮出感激之色。 “你们的车辆还在车库，你们可以随时离开。”霍昭阳出声提醒道，“另外，监控已经被我处理，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好，好的。” 两人看了一眼周围的惨状，也只能掩下震惊，一路跑向便利店外。 “这是你想要的？”宁玉割下几块布条，站在原地包扎自己的几处伤口，“利用我，解决一些不服从的……炮灰？” “难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霍昭阳用手拍了拍刘冲的脸，看着他神情昏乱地醒来，“你本来就是军队的通缉犯，既然是要前往丧尸区，不如找几个人同行。” 宁玉的动作一顿，他能知道她是通缉犯这不意外，因为军队一路设了不少关卡，稍微留心便能发现他们是在寻找一个女人。只是她没想到，他把她扯入这场屠杀的目的在于拉拢。 “所以你留下这几人是为了给我解闷？” “算是。”霍昭阳不似开玩笑地说，“他们一直都很有趣，现在只会更乖。” 宁玉不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躺着的刘冲看上去已经清醒了不少，他环顾四周，渐渐露出愤恨的表情，“霍哥，军队那些人走了？” 霍昭阳站起身，“嗯，多亏了她及时发现，不然我们都会被炸死在这里。” 宁玉慢步走过来，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刘冲疑惑地打量着她，“你是谁？” 宁玉在心里选定一个最为稳妥的名字。 “陈诺。” 这是京东区那次任务捉到的其中一个人的妹妹，用这个名字与异灵的人接触，即使他们后来在网络上发现了她被警察带走的照片，她也有解释的空间。 刘冲费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感觉他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搅拌机搅成了一桶浑水，随着他的动作在头骨里左摇右晃。 “不认识。” “刘冲。”霍昭阳示意他离开，“去便利店收拾东西，这里不安全了。” 宁玉瞥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莫凡，“四阶精神系的能力？” “催眠罢了。”霍昭阳这才算是看清她的面貌，“陈诺是谁？” “陈诺是我。”她理所当然地说，“怎么？是你引我到这里来，现在反而怀疑我在隐瞒什么？” 他依旧是一副插兜的姿势，“我只是觉得，我似乎见过这个名字。” 宁玉挑挑眉，没有多解释什么。如果一次性把身份讲清楚，反会让他起疑，不如等他自己发现蛛丝马迹，她再把编织的谎言慢慢套上去。 “我会把剩下这几个人催眠，他们认为是你把军队吸引到这里，但你最后救了他们。” “为什么不直接说我是英雄？” “他们不喜欢英雄，他们更喜欢让人又爱又恨的角色。” 宁玉嗤笑一声，“我以为他们只喜欢人肉。” 霍昭阳颇为耐人寻味地说，“他们喜欢的东西还有很多。” 宁玉心里忽然沾染几分不安，但这是一个难得的找到王彦的机会，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第七十二章 精神暗示 洛南高官林市的市郊农村，宁玉正在从田地里寻找可以食用的蔬菜。 这处村落已经人去楼空，农田长期无人打理，蔬菜和野草野蛮生长，混成一丛，她只得凭借曾经的买菜经验尝试寻找蔬菜给邱语补一补维生素。 离开了现代社会的生活，最大的影响就是无法感知具体时间的流逝。 “汪汪。” 宁玉瞧见裤腿边的狗子，“滚滚，你怎么出来了？” 滚滚围着她转了几下，然后跑到一棵大萝卜旁翘起后腿撒尿。 “是我不对，忘记带你出来。”她宠溺地挠挠它的下巴，“走，我们回去。” 一人一狗走在村子里的大道上，走得近一些时，宁玉隐约可以看到异灵的那几人围在她的卡车后门旁，不知道在扒拉着什么。 她心下暗骂，迈开双腿跑回去。 “小妹妹，小妹妹，别见外呀。”彭金和一旁的莫凡对视一眼，掐着嗓子呼喊道，“小妹妹，你躲在里面闷不闷？哥哥们给你陪你玩捉迷藏怎么样？” “要不要直接把冰破开？”李大铭撸起袖子，变出一把金属刀，跃跃欲试地说，“反正这冰块也融化了一部分，陈诺那小妞也不会怪我们的。” “真嫩。”吴贵整张脸都贴在车厢门缝上，盯着里面的邱语，“正缩在角落里，哎呦，还瞪我呢嘿嘿。” 就在他暗自吞口水的时候，一把金属短刀从后方飞来，瞬间刺入封住门缝的冰块中，冰块裂解滚落下来，砸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大铭你动手不会说一声？” “哦？你想听到他说什么？” 吴贵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来，“陈小妞？你，你想干嘛？” 宁玉勾起嘴角，一脚把他踹在门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谁真嫩？” “不，不是……” 他想开口辩解，就被她掐住了脖子，肺里的空气一点点地清空，窒息感涌上大脑皮层，当眼前的景象都开始变得模糊时，宁玉终于松开了他。 “陈诺！”霍昭阳从一处院子里跑出来，“不能杀他们。” 宁玉冷脸甩了甩自己的右手，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还不滚？” 还没完全从窒息中清醒的吴贵听到她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得爬起来，躲到霍昭阳身后。 “还有他们四个。”他提醒道。 宁玉看都不看被她冻住半边身子的四人，直接拉开后门，进了卡车车厢。 “霍哥……”莫凡求助地看向他。 “她已经解了。” 莫凡低头一看，自己腿上的寒冰果然已经裂解落下，只是他冻得浑身发抖，一时没有发觉罢了。 霍昭阳不耐烦地走远，他早就知道宁玉的车上还有一位小姑娘，但她保护得紧，显然不想让莫凡这几人知道，所以他也不会主动告诉他们。 夜晚，夕阳完全落下西山时，乡村里的炊烟才袅袅升起。 刘冲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一只鸡，在角落里处理鸡肉。 宁玉则是熟练地搭起锅架，做了一道清淡简单的蔬菜汤。 霍昭阳无视几人哀怨的目光，拿着两条鸡腿走过去。 “给小姑娘补补。”他说。 宁玉不客气地接到手里，“那些人倒是越来越听话了。” “本就是我筛选过的人。” “我以为他们会因为曾翔等人的死，而对我怀有怨恨。” 霍昭阳看着她用融化的冰水仔细清洗鸡腿上的血沫，“他们是竞争者，不会彼此怜悯。” 宁玉扬起眉尾，“什么意思？” “异灵的规则罢了。”他看起来并不想多聊与组织有关的事。 “等到了市区，你帮我把她送进安置区。”宁玉把鸡腿放进锅里，沸腾的水很快平静下来，“进了丧尸区之后，我们两清。” 她想得很清楚，她之所以在加油站一事后仍旧愿意与他们同行，一是想接触到更多有关异灵的消息，二是想借助霍昭阳的异能打掩护，避开军队的关卡搜查。 但是他显然不想让她知道更多的事，除了透露过“异灵”的名称和一小部分的规则之外，他对他们的路线和目标守口如瓶。 是真的守口如瓶，还是等着她主动提问？ 宁玉敛下自己的心思，听到他应了一声，“没问题。” 第二日，宁玉一边开着卡车一边叹气。 “汪汪汪。”滚滚在她的腿上叫了两声，又跳到邱语的腿上舔舔她的手，似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不挠挠它。 “邱语，我要去的地方真的很危险，就算是卡车车厢，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小姑娘抿着嘴，没有做手势。 宁玉再叹气，昨晚劝了她好一会，虽然是同意了，但仍然有些不开心。 “等我从危险的地方回来，我会去找你，怎么样？” 邱语这才点头，举起手做了几个手势。 宁玉好歹看了半个月的手语，多少也明白了一点。 “你会开门？” 邱语摇摇头，再做了一遍。 “你会在门口站着？” 邱语指了她。 “我？等我？” 邱语点头。 宁玉笑了笑，“邱语真乖。” 两个小时后，一辆私家车停在市区边缘的关卡前。 “开窗。”关卡的士兵拿着手机走过来。 霍昭阳顺从地把车窗都拉下来，让人一眼就能看到坐在后座的宁玉和邱语。 士兵站在车门旁，拿着手机里的照片对照了一会，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 “过了过了。” 霍昭阳道谢了一声，驱车穿过关卡。 “班长，车里的女人有点像那个通缉犯啊。” 无形的精神力从班长的脑袋里撤出，只让他觉得脑后微痛，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也没放心上。 “我又不瞎，只有四分像。” 车辆开到了市里的安置区前，霍昭阳下车为邱语打开车门。 “我会回来找你的，乖。” 宁玉把怀里依依不舍的小女孩抱出车里。 “我送进去还是你去？”霍昭阳问她。 “你去。”宁玉理所当然地说，“我在车里等你。” 霍昭阳的精神暗示能力可以让他轻易说服工作人员，把邱语送进安置区里，并且得到比较好的待遇。 虽然他的暗示会随着时间淡化，但影响是长期存在的，所以他去送邱语更合适。 宁玉目送两人离开，却没有回到车里，而是拿出一个口罩戴上，走往另一方向的市区。 “欢迎光临。” “给张卡，没带身份证。” 宁玉把钱放在桌子上，前台立马会意地拿出一张身份证，为她充值了对应的时长。 “多谢。” 拿着写了身份号码的纸条，宁玉找了一个单人包厢，打开电脑。 几番操作之下，她顺利进入了一个隐蔽的网站，敲下卫祈给的代码。 “the roo was closed，do you want a ssa ?” （房间已关闭，您想要留言吗？） 第七十三章 分道扬镳 洛南省新庄市的郊区，宁玉将一块水煮肉喂给滚滚，似是不经意地转头，果然又撞上李大铭的视线——这已经是她第四次和他对视了，如果还算上吴贵等人的目光，她觉得四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眼里有欲望，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 她与霍昭阳一行人的路程愈加靠近丧尸区，霍昭阳就开始减轻对他们的精神影响，虽然不至于让他们发觉加油站那一夜的真相，但某些本性已经暴露出来。 宁玉曾经不理解他的做法，可是当这几个人开始惹麻烦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利用她解决曾翔他们，因为这些疯子是真的肆无忌惮。 不过，丧尸区的边界近在眼前，只要在郊区躲藏到凌晨守卫松懈的空隙，他们就可以越过封锁线进入丧尸区。 简单的晚饭过后，宁玉照例在她的卡车周围筑起一道冰栅栏，因一夜的停留时间可以使异能者的气味可以扩散很远，将一些丧尸吸引过来，她可不想每天都要洗车。 凌晨三点，是人体深度睡眠的开始。 “时间到了。” 宁玉从驾驶位上醒来，侧头便看到站在车门旁的霍昭阳。 她拉下车窗，眼角还带着几分困倦，“我以为，你是想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他插兜站着，“如果你认为是我做的，那就这么认为。” 宁玉嗤笑一声，“麻烦带路。” 睡得正香被迫醒来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如果还梦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那就更不愉快了。 她一直提醒自己霍昭阳是个能够用精神暗示影响思考的人，这比催眠还可怕，因为他至少不需要用一个老旧的怀表冲她摇摆半小时。 这段同行的日子里，两人就像二人转似的，一个装作自然地试探，另一个半遮半掩地回答，只是两人同为四阶异能者，他的某些暗示并不顺利，甚至像是过于刻意的钓鱼。 说到底，就是想引导她继续跟着他们，只可惜，她已经直到他们前进的路线，丧尸区里也没有挡路的关卡，所以她确实不需要继续跟他们同行，除非他能察觉到“陈诺”这个名字或者找到网上传播的她是恐怖分子的照片。 宁玉从手腕上扯下发圈，绑起已经长到后颈的头发。 他们的车开始提速往前往驶去，她熟练地启动卡车，跟着他们的路线越过封锁关卡。 只要军队没有干脆利落地用火箭筒轰掉他们，那么霍昭阳就能像个欺诈师一般把前来质问的士兵哄得服服帖帖。 宁玉想，如果江媛媛早一点得到这个能力，她就可以说服她的母亲她仍旧从事于一份安全的工作，那家里给她的压力会少了很多。 “在想什么？” 霍昭阳将车停在一边，此时天边已经露出晨曦，回笼觉也许还来得及。 “没什么。”宁玉瞧见远处已经涌上来的丧尸，预见到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或许，应该说再见。” “你确定要一个人走？” “我还有滚滚。” 霍昭阳看了一眼在挡风玻璃下睡得四仰八叉的狗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有缘再见。” 卡车再次响起发动机的轰鸣，逐渐离开他们的视线，留下一串的尾气。 刘冲挠了挠鼻子，“霍哥，你怎么不问她要几桶冰，我们快没水了。” 霍昭阳斜睨他一眼，“撒泡尿煮着喝，反正也不容易死。” 一月后，康楚省乌柳市，睡梦中的宁玉被脸上的瘙痒弄醒，无需睁眼，她便伸出手把滚滚抱在怀里，狠狠吸了一口狗毛。 “滚滚，你是不是该洗澡了？” “汪汪汪。” 滚滚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叼起她的左手，轻柔地舔舐已经愈合的手心。 “痒。” 宁玉抬手握住它的嘴，恶趣味地听它发出另一种叫声，“哈哈哈。” 她在丧尸区的一个月里，顺利地将金属系异能升到三阶，虽然冰系异能仍旧停滞在四阶，但她感觉突破时机已经临近。 只是令人难受的是，这里的丧尸真的太多了，不仅晚上睡觉会被各种嘶吼吵醒，就连这辆卡车也被改装成奇奇怪怪的房车，因为每次出去采集食物她都会耗尽异能而归，等到异能完全恢复起码也要两天，除了蜗居在车里，没有别的选择。 宁玉她自己倒还好，就是苦了滚滚，只能在车厢这点空间里玩耍，就连三急也是在一个猫砂盆里解决的。 不过，一人一狗都是两天没洗澡了，谁也不能嫌弃谁。 “好了好了，我去做早餐。” 宁玉把滚滚放在一旁，起身打开车厢顶部的盖板，然后拎起角落里的小型煤气罐和家用炉灶，踩着她自己制作的简易梯子来到车厢顶部。 昨夜筑起的寒冰穹顶已经融化了不少，阳光从融化留下的缺口照射下来，告诉她，这又是新的一天。 穹顶之外还传来丧尸的拍打声、嘶吼声，宁玉和滚滚对此已经习以为常，除非有异能丧尸也被吸引过来，否则对她的早餐时间不会有什么影响。 “汪汪。” 滚滚在车厢里仰起狗头朝她叫唤。 “滚滚。”宁玉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冰库，“对，就那块。” 滚滚熟练地叼起和它脑袋一样大的猪肉，小短腿一蹬一蹬地跳上车顶。 进了市区之后，新鲜的蔬菜倒是难找，但超市里还有一些风干或者腌制的肉类食品，有时候宁玉还会找到一些颇有用处的小玩意，比如地图和沐浴露。 “市区边缘有一条乌柳河，说不定会有水系丧尸。” “汪汪。” “等会我烧水给我俩洗澡，洗完澡就去。” “汪汪汪。” 宁玉将已经长过肩膀的头发束起，开始倒油热锅，准备今天的早餐。 早饭过后，她换了个大锅煮冰块。 虽然丧尸区的河流看着还算干净，但以防万一，她一直不敢使用河水。 等到一人一狗都洗完澡，已经日上三竿，宁玉把滚滚裹在毛巾里，抱回驾驶室，把车开往市区边缘。 乌柳河不宽，少了工业排污之后的河水清澈异常，河岸边柳树飘飘，就连空气中的腐烂味都淡了不少。 宁玉把车停到河边，舀起一锅水准备洗一洗挂了不少尸骨的挡风玻璃。 她估摸着在这里停留十来分钟的话，应该足够水系丧尸冒头了，但她没想到，水系丧尸没等来，反倒是等到了她一直在找的人。 “宁玉小姐？或者，我该叫你陈诺？” 宁玉将锅里的河水倾洒在车前盖上，转身看向他。 “久仰大名，王彦先生。” 第七十四章 试探 “王彦先生。”宁玉转过身正对着他，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可是找了你，很久了。” “是吗？”王彦慢悠悠地走过来，他身后的一群人也紧跟上。 伴随他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力降临在宁玉身上，只见她嘴角的弧度逐渐僵硬，雪白的冰霜无法控制地从脚下蔓延而出，王彦却视若无睹地踩在上面。 “冰系四阶，金系三阶。”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满意地打量她的五官，“不是整容的冒牌货，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宁玉小姐。” 宁玉甩开他的手，“我原本认为您这样的人不需要靠脸来识别真假。” 王彦低笑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昭阳，昨天新到的那批门徒在哪？” “首领，在这。” 人群中让开一条道，霍昭阳领着十几人走出来。 站在原地的宁玉抿了抿唇，在思考着怎么打消王彦的疑虑。 他之前就是从猎鹰逃出来的，知道她的真面貌和名字，这并不意外，至于陈诺这个名字，就算是骗一骗霍昭阳他们又如何，王彦既然不会当真，那她也没必要刻意给自己套上这个马甲。 最重要的是，京东区那次巷战留下的舆论已经沉淀下来，虽然政府表面上进行了封锁和施压，但不少人都刷到那条关于她的新闻，所以她的脸已经和恐怖分子绑在一起了。 更何况，霍昭阳等人一路上帮她过了多少个关卡，她是不是通缉犯，他最清楚不过。 就在宁玉转动脑筋的同时，十五个陌生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杀了她。”王彦说。 宁玉脸上甚至来不及出现疑惑的情绪，藤蔓已经从地上长出缠住她的四肢，而正面马上迎来两把长刀。 所幸她的身手和反应力并没有在这两个月的奔波中倒退，寒冰冻结藤蔓的瞬间，金属护甲裹住双臂，硬是把第一波攻势挡下来。 但这些人已经从王彦那里知道她的等阶，并不打算和她谨慎地一挑一，于是在宁玉刚挡下长刀的下一秒，一位年轻的姑娘钻出来，朝着她的腰侧狠狠地踹了一脚，宁玉无法躲闪，只能挨下这一记重击。 不远处，王彦和异灵的门徒如同看戏一般观察着她和新门徒的对战。 他偶尔还指挥几个人去某个方向拦截赶来的丧尸，似是不想让这场战斗受到其他因素的打扰。 “铿——” 两把长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宁玉在这瞬间，再次被人袭了一脚，不得已后退两步，逼近河坝边缘。 虽然这些人的异能等阶都低于她，但胜在人多，频繁的攻击导致她忙于格挡，而没有机会施展冰系领域，再加上这几人异能五花八门，火系、水系、金系、木系齐上阵，还真能把她打得节节败退。 若不是她身边的空间就这么点，想要和她交手还得挤上前，不然十五个人、三十只手一起在如此短的距离内朝她释放异能，就算她是铁做的，也会当场半废。 不过，这处逼近乌柳河，如果稍加利用，倒不是没有可能把他们都解决掉。 宁玉略微分心时，一条燃烧的藤蔓突然从地上钻出，缠上她的左臂。 她之前早已用金属裹住双臂，而金属又是绝佳的导热体，因此她被烫得一抖，右手险些握不住金属标枪。 就在这时，一把长刀乘机直袭她的心口，她被迫后仰躲避，却失去身体重心，滚下河坝。 乌柳河在丧尸爆发之后便没人清洁河道，河坝上积攒了不少垃圾，宁玉一路滚落下去，不知道撵上多少奇奇怪怪的脏东西，等到她滚入河水中时，脸上、身上一片泥泞脏污，就算是她的队友们来看，十有八九都要认不出。 “首领，她已经……” “下去，我要她死。” 刚才动手的十五人再次领命，接二连三地下了河坝。 宁玉这边刚刚艰难地在河边站起来，从河水倒影中看到自己散乱的头发已经因为沾染淤泥而变成结块，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而那些人已经从河坝上下来，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跳入河中。 乌柳河的味道并不好喝，虽然已经没有工业污水从这里流过，但长期堆积河岸的垃圾还是给这条河染上某种奇怪的味道。 宁玉游到河中央，用寒冰将自己顶出河面上，满身的脏污已经被河水冲刷了不少。 十五人站在河岸上，商量了一会对策，“土系，水系，先动手。” 土系异能者操控河底的泥土隆起，一条简陋的土墙渐渐浮出水面，同时水系的人感应着河水的力量，一团团漩涡开始围绕着宁玉，将她困在原地。 宁玉挑挑眉，并不急着使用异能，直到他们都踏上那道土墙，开始向她所在的方向移动时，她才允许寒冰向四周释放，将所谓的水漩涡吞噬得无影无踪。 其实细数下来，自从她觉醒异能之后，与人类交手的次数比剿灭丧尸的次数多得多，不知道等到异能者体质缺陷彻底暴露之后，这些身怀异能而沾沾自喜的人又会是什么表情。 “河面结冰了。” 来到河面上的水系异能者面露惊慌，但他回头一看，河岸边已经隆起高高的冰墙，想要离开河面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管他冻不冻，弄死她就行了。” 一位凶神恶煞的金系异能者手持长刀，推开挡路的人，任由他掉落在冰面上，被等待已久的寒冰包裹成生动的冰雕，而他自己则是一往无前地冲到宁玉面前，幻想自己如同死神一般收割掉她的性命。 然而，只要给了宁玉施展冰系的空间，她就不会轻易地落于下风。 一把长刀同样出现在她手中，两人在河中央交手了几招，他便被她横扫一脚，踹到冰面上，只是预想中的画面没有出现，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松拽住这人的裤腰，竟让他悬空在冰面上方二三十厘米处。 宁玉看向站在河岸边的王彦，忍不住嗤笑一声，她还以为他完全不管这些门徒的死活。 五阶精神系的控制距离在二十五米，若是她早有所料地去往河对岸而不是河中央，那他想要救下这些人就得多费一些力气。 她将长刀插在冰缝中，朝剩下的十三人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既然你们的首领不会见死不救，那你们更应该放手一搏。” “嚣张呢。” 两人最先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身前，想在近战上压制她。 他们身后的几个人也再次动了杀念，火系与木系合作，将成片的燃烧藤蔓贴在冰面上，以此抗衡她的冰系力量，同时土系异能者继续操控河底的泥土向上隆起、挤压，试图从下击破冰面的封锁。 随着河面上的冰块陆续断裂、破碎，场面似乎出现了翻转。 宽阔的乌柳河看上去给了宁玉发挥寒冰威力的空间，却也允许她的敌人肆意使用各自的异能。 如果如此被动地应对下去，那么她能活下去的机会越渺茫。 宁玉长刀一横，想要劈砍眼前的这个金系异能者，再次被王彦的精神力挡住。 精神力无形无色，是一种超出人们认知的物质，就算它的控制范围是所有系别中最短的，但只要在这个范围内，什么金属、冰刀都不能和它抗衡。 “王彦。”她咬牙在心里骂了一句，手上长刀的劈砍速度加快，做出一个虚假的攻势，果不其然，他的精神力再次挡在刀锋前，但劈砍本就是假动作，用不到什么力道，真正的攻势在脚下。 “啊——”被踢中小腹的男人痛叫了一声，倒向冰面。此时冰面上都是带火的藤蔓，于是他在几人的惊惧目光中，落入火焰里，惨叫更甚。 “死就死了，快把藤蔓往她身上靠！” 宁玉再次踢倒另一个金系异能者后，冰面上的藤蔓倏地立起，如同火焰蛇一般向她缠绕而来，她情急之下，只能用大量寒冰保护自己，却正好中了对方的下怀。 “快！趁她自我封闭，把更多的藤蔓缠上去！”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曾经在np市与四阶冰系丧尸对战的时候，她也是如此让杜章言和莞莞相互配合，把丧尸自我保护的寒冰外壳一点点融化，可是如今，他们既没有冰系来压制她的异能，她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丧尸。 河面下的泥土和碎冰不断挤压，导致河水愈发浑浊，而河中央有一团火球熊熊燃烧着，但没过一会，火势便开始衰退，大量寒冰高温融化后的纯净水尽数浇在燃烧的藤蔓上，即使火系的人努力让那些火焰持续燃烧，也无法碰不到宁玉的一根毫毛。 战局僵持时，河岸边的王彦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说冰系这么强，为什么她会被抓？” 最近的霍昭阳动了动眼神，“也许是她故意的。” “你是说，她其实是想加入我们的？”王彦又笑了一声，“我想，等她活下来了，她会告诉我实话的。” 几句对话之间，河面上的局势再次翻转。 宁玉身旁的寒冰被重重火焰融化之后，就连脚下用来战立的冰柱都被河水中翻滚的土块撞歪，她裂解脚下的冰柱，趁势落入河水中，算是变相地脱离火焰藤蔓的束缚。 乌柳河的河水中满是碎冰和土块，还有数不清的藤条在水中生长，寻找她的具体位置，可是河水会加快寒冰的凝结速度，就算他们知道她的位置又如何，没了火焰的压迫，再怎么做都来不及了。 她落水之后不过三秒钟的时间，四阶冰系异能完全调动起来，方圆二三十米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并不仅仅是河面上的冰层，而是整段河水直接冻成固体！ 河中央的一处冰面响起崩碎的脆响，寒冰再次从脚下把宁玉顶起来，她一脸坦然地从头上摘下几块小碎冰，与他们对视，“我知道你们尽力了。” 这话可是真气人，站在土墙上不敢乱动的人纷纷咬牙切齿，脸色青白交错，却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燃烧藤蔓？ 别搞笑了，没有人近战限制她，在她百分百的专注下，寒冰不会允许火焰燃烧超过两秒。 冲上去跟她近战对打？ 眨眼间，冰层上隆起密密麻麻的冰锥，将十一个人围绕在其中，跑都都不掉。 “宁玉，你赢了。”王彦扬声说，“他们的命归你了。” “哦？”宁玉慢慢摘下手臂上的金属外壳，露出左臂被烫伤的水泡，没想到她万分顾忌，还是让自己受伤了，“王彦先生，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第七十五章 异灵 “很抱歉，宁玉小姐，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有些糟糕。” “不必客气，您的十五位门徒很有活力。” 轻风拂过乌柳河河面，随着宁玉一起来到河坝上。 “你提醒我了。”王彦侧头示意霍昭阳，“把他们带上来，死了的就把水晶挖出来。” 宁玉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将碎发别在耳后，“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王彦露出友好的笑容，“当然可以。” 半小时后，宁玉抱着滚滚坐在一辆房车里，王彦坐在她对面，优哉游哉地用茶水清洗红酒杯。 茶桌上还放着一把刻着一轮由蟒蛇盘卷而成的太阳的短刀。 “我的目的地是南下去往安川省，当我在燕门市附近的一座村庄发现了你们的痕迹后，便加快速度，正好在开纪市遇到霍昭阳一行人。” 宁玉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滚滚的下巴，“我知道有军队跟踪而来，所以我故意引军队去了霍昭阳所在的加油站，两边交手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似乎属于某个组织，于是最后我出手救下吴贵等人，但我并不打算立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宁小姐一路上谨慎行事，伪装自己，也情有可原。”他先倒满自己面前的酒杯，再为她斟上一杯，“那么，你又是为何从京都逃出来？” “很简单，怕死而已。” “恕我直言，宁小姐。”王彦放下空掉的酒杯，“我在紫萝街百货大楼见过你，你那日所做的行为可不像是惜命的样子。” 宁玉微微挑眉，“职责所在，想必你也能发现在场还有一位我的精神系队友，我比她更适合解决百货大楼的麻烦。我总不能在这种危急时候推托责任，那会被强制退役，关入军事医院里度过余生。” “听起来很无奈。” “算是，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异能者体质缺陷的发现。” 王彦手中的茶壶一顿，“说来听听。” “我进入四阶之后，连续几次受到不同程度的外伤，我的身体愈合速度急剧下降。” 宁玉拉起自己的袖子，左臂上密密麻麻的水泡丝毫未变，但她的皮肤却泛着奇怪的苍白。 他不置可否地说，“恕我直言，这像是伤口泡水太久的结果。” “您看起来不相信。”宁玉拉下袖子，坦然地说，“您已经是五阶精神系，对四阶的愈合速度应该不陌生。明天这个时候，我的手臂依旧是这副模样，希望您不要惊讶。” 王彦点点头，举起再次斟满的酒杯，“喝一杯？” 宁玉嘴角微微一抽，顺从地拿起倒满棕绿色茶水的红酒杯与他碰杯，“多谢。” 夜晚，一辆卡车跟随五辆房车和七辆巴士，浩浩荡荡地越过乌柳市的辖区，来到朝水市范围内的辽观县。 宁玉停了车，从车厢里搬出炉灶和煤气罐时，王彦的那些门徒已经铺好地毯、洗好瓜果鲜肉、倒好茶水，甚至还摆上两本漫画书。 这叫末世逃难？这确定不是春日郊游？ 王彦盘腿坐在地毯上，慢条斯理地戴上餐巾，“宁小姐，你想与我一起进餐吗？” 宁玉扬眉说道，“不必了，我还得做一份狗粮。” 她找了一处空地，放好炉灶和煤气罐，又回车里拿两个锅和饭盒，再回到炉灶边时，霍昭阳已经拎着两个红薯站在一旁。 “高淀粉的东西比较耐饿。” “多谢。”宁玉接过红薯，丢进锅里，连同冰块一起煮了。 “你进入丧尸区的目的就是想找到王彦？”他插兜站着，看她弯腰清洗饭盒。 “差不多，毕竟他当初逃离猎鹰、扰乱辽安的事闹得很大，我为了摆脱军队的控制而进入丧尸区，我想你们这个组织也许会收留我。” 霍昭阳蹲下来，帮她清洗红薯，“王彦不会轻易相信你。” 宁玉把另一锅冰块放在炉灶上，“我已经证明了我的价值，类似于军队对我的重视，不管戒心有多重，总有人会认为他能掌控我，并完全利用我的能力。” “在王彦的身边，就算是精神系，也不一定能够保持清醒。” 他将清洗干净的红薯再次放进锅里，舀出一碗水洗掉手上的污泥，“他已经接近六阶精神系，而他的金系异能是三阶，所以，别在身体虚弱的时候靠近他，不然你的大脑很有可能会背叛你。” 他转身离开之后，宁玉脸上才显露出几分凝重。 已经接近六阶了吗？ 等异灵的这些人越发深入丧尸区之后，遇到的异能丧尸也会趋向高等阶，王彦想要突破六阶更为容易，再加上他的门徒几乎都是把他什么救世圣人，哪里会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异能者的体质缺陷也不会报应在他身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宁玉煮好自己和滚滚的晚餐之后，王彦那边还没有动筷。 “末日终将来临，这个世界已经无法承担人类的挥霍，这是我们进化数百万年带来的代价，但命运告诉我，我们会有另一个家园。” “诺耶。” 王彦坐在众人中间，一脸肃穆地说，“当我们站在人类力量的顶端，就会触及命运之神的王座边缘，一道灵感传导于我，我必将引领你们前往异世界。” 他的门徒们紧闭双眼盘坐在他的四周，“神当如是。” 他又说，“我的追随者，命运之神的信徒们，你们将会成为新世界最伟大的开拓者，你们的血脉将会永远流传于世间，被万民敬仰，被万物跪拜。” “诺耶！” 众人闭着眼睛，振臂高呼，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个美丽繁华、以自己为尊的世界。 卡车里的宁玉无奈地从床单上坐起来，王彦和他的门徒吃晚饭还要祈祷一次，这也就算了，大晚上还要做睡前运动。 她觉得这个组织不应该叫做异灵，应该叫做末世旅游团。 “汪呜~”滚滚在睡梦中蹬了蹬腿。 宁玉揉揉眉心，从车厢中走出来，一眼看到两个金系异能者在不远处对打。 “铿铿铿——” “再来，我用棍子，你用刀。” “没问题。” 又是一阵金属碰撞的噪音。 宁玉太阳穴突突直跳，径直去找霍昭阳，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霍昭阳居然睡着了。 “你找霍哥？”莫凡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她的到来有些意外，“霍哥把自己催眠睡着了。” 宁玉面色如常地点点头，其实心里都是p。 自从她进入丧尸区之后的一个月来，她就没法安静睡一觉，这下好不容易有人帮她驱逐丧尸，本以为可以睡个好觉，没想到人比丧尸还能闹腾。 “宁小姐。”一位年轻的少女走过来，“首领想让你过去一趟。” “好的。” 宁玉依言往篝火处走，那里聚集了不少切磋的人，王彦穿着睡袍站在人群中，像是在指导什么。 “王先生。” “宁玉小姐。”王彦示意身边的人离开，“需要享用夜宵吗？” 宁玉看了一眼餐盘里过分鲜艳的红肉，“不用了，您找我有其他事吗？” “当然。”王彦咬下一块肉，腥甜的肉汁在嘴里炸开的感觉令他眉眼染上几分愉悦，“你说，你的路线是南下去往安川省，正好我们的目标也是。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想回到你的家乡？” “没错。” “你知道阳江基地吗？” “知道。” 王彦又叉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我在辽安的时候，就收到了阳江基地的消息，他们在一位强大领袖的带领下建立起一座新的城市，但很可惜，他们遇到了一些麻烦。” 这句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具体事实的消息让宁玉缓缓皱起眉头，略带烦躁地说，“我会跟你同行，你不必再试探我。” “不不不，我只是跟你分享我所知道的事情，毕竟短时间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已经吃完餐盘里的肉块，斯文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吗，“不过，宁小姐似乎对我的印象不太好？” 宁玉的眉头舒展了些，“我只是想睡觉。” 王彦无奈地笑了，“他们确实吵人，现在去睡，不会再吵了。” 她眼里的光芒一暗，“好。” 第七十六章 算计 早晨，宁玉按时在生物钟的催促下醒来。 她打开车厢上的小窗，看到异灵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起床开始准备早餐。 自从她加入异灵的队伍之后，她每晚都睡得很沉。不管车外的人在晚上做什么夜间运动，她顶多干躺半小时之后就能顺利入梦。 不排除某些精神系异能者的影响，但目前看来只是让她睡得更好。 “宁玉，醒了撒？”一位大叔敲了敲她的车厢门，“醒了就给俺们弄点冰。” “晓得。”宁玉整理好床单，穿好外衣下了车，“罗叔，今天有点冷。” “那还不冷？我们一直南下，冷耗子在后面追，迟早要追上。” 冷耗子是青麓省的人对冬风的俗语称呼。 宁玉搓了搓手，走到罗叔身旁，用冰块填满他带来的几口大锅。 本来队伍的生活用水轮不到她来帮忙，但是最近异灵又加了不少人，水系异能者都顶不住每天的用水消耗了，只能叫她来凑凑纯净水。 “够了够了。” 宁玉停止释放异能后，忍不住往自己的手心里呼热气。 虽然她已经习惯冰块的寒冷，但这不代表她的身体可以穿着短袖过冬，就像火系异能者体温会比常人高一点，但也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在40度的夏天大汗淋漓。 异能者的体质会比常人好一些，但并没有脱离人类的生理极限。 她吸了吸鼻子，从车上拿了一瓶漱口水和毛巾，走去一处无人的小道。 “不，不要……我一定可以觉醒异能的……” “想啥呢？你都开始异化了，等到我们吃晚饭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怪物。” “不，我不想死……别杀我，求你们，再等等，我的身体马上就会有变化的。” “啧，你摸摸你的手臂，肌肉僵化、血管鼓胀，我曾经解剖过一只半死的异种……它的肉啊，是纯白色的，我跟你说，就像纸一样白；你用手抓一抓，就像抓白色泡沫板一样，一点趣味都没有。” “……我，我不想死啊……我要去找首领，他一定会带我去异世界……” “你敢乱动一下试试？” “啊——不——” 街道另一头的宁玉面无表情地吐出薄荷味的漱口水，直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她用湿透的毛巾盖上整张脸，鼻腔只剩下毛巾和水的味道。 “你是？”两位青年从街道那头转个弯，便看到她在垃圾桶这站着。 宁玉把毛巾拿下来，“来洗漱的。” 两人的脸上闪过几分异样，“你继续。” 他们走之后，那种怪味依旧飘散在街道里。 宁玉迈步走到拐角处，没有尸体，没有利器，只有一滩浑浊的血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化为空气中的气味因子。 又是一个被骗来觉醒异能的普通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了。 异种和丧尸同为狩猎者，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因此在人类稀少的丧尸区，丧尸也会对异种发动攻击，所以异种的数量一直在减少，这也导致了异能者的数量急剧下降。 因为没有怪物来感染他们了，而想要获得异能的方法只剩下寻找异能者进行人类内部的感染。 这听起来疯狂而冒险，即使是在拥有特效药的军队，也不会为了增强士兵能力而违背人类伦理地去尝试这样的豪赌。 但这是在没有特效药的异灵组织，王彦发现政府加紧对异能者的普查和管理之后，很多异能者就无法轻易逃离安全区加入他的队伍，于是他对还留在安全区的门徒们表示，普通人也可以加入，只要他们愿意接受觉醒异能的仪式。 宁玉原以为相信这个说辞的普通人寥寥无几，毕竟与异能者相比，他们既没有被区别看待，也没有因为异能沉睡数周而脱离社会，他们甚至有家有事业有存款，为什么愿意冒着极高的风险加入异灵？ 可是她仔细一想，也不是不可能。 因为异灵的骨干就是十几位精神系异能者，他们会用精神力为你编织最美丽的梦境，包括霍昭阳在几日前离开队伍，就是为了回到安全区边界带领新门徒进入丧尸区。 于是这一月来，异灵的队伍从之前七八十人，增加到一百三十四人，这不算上因为觉醒异能失败成为异种的倒霉鬼。 宁玉打了个冷颤，从街道里走出来，与一位美丽的姑娘正面遇上。 “宁玉，这是你和滚滚的早餐。” “多谢。”她接在手中，没有表现丝毫的排斥。 “首领说，今天我们就要进入同宁市市区，他希望你能参加搜集物资的队伍。” “好的。” 同宁市位于康楚省南部，在末世前是一座经济发达的城市。 王彦打算在这里大肆搜集一波物资，特别是过冬需要的厚被褥和棉服，但是他们很快遇到第一个困难，那就是丧尸多到打不开车门。 “先建立土墙隔断大部分丧尸，木系的人处理车门附近的丧尸，火系、金系动手开路。”王彦在房车里作出命令，“宁玉的车也帮忙处理一下。” 被他特意叮嘱照顾的宁玉已经成功下车了，冰霜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等到众人解决完土墙内的丧尸，才发现半数丧尸早就被她冻住了。 “宁玉。”王彦透过人群看着她，“我的门徒们已经准备好了。” 宁玉从罗叔手里接过尼龙袋，“我也是。” 同宁市某小区，宁玉和三名身材壮实的青年依次翻越围墙和窗户，进入居民楼中。 “哎呦，这人死得好惨。” 三人在厨房里围着一具尸体指指点点。 宁玉看了一会，尸体肢体完好，周围没有血迹，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饿死。 她皱了皱眉，转身去了卧室。 丧尸潮爆发时还是夏季，商店里都是夏装，因而想要拿到棉服，只能去居民家里寻找。 宁玉拖着尼龙袋来到卧室前，使用金属异能轻松打开锁头，然而仅仅打开一个门缝时，一只丧尸就从门后冲上来。 她立即合上卧室门，没想到门缝被丧尸的手腕骨卡住，露出一截青黑的骨头在她眼前疯狂扭动。 看来是个高级丧尸。 她轻车熟路地解决掉这只丧尸，直接走进卧室。 卧室里到处都是丧尸留下的腐肉和汁水，但衣柜柜门紧闭，里面的衣服应该是完好的。 “啪嗒。” 一个相框从衣柜中掉落出来，宁玉弯腰捡起，看到照片里笑得幸福的一对夫妻，相框的背面还有人写到，“晚安，我的挚爱。” “啥吵吵的。”厨房里的三人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厌恶地踢翻被她冻成冰雕的丧尸，“这的衣服臭不臭，能穿吗？” 宁玉并未理他们，径自将手里的尼龙袋装满。 “喂。”其中一人不满她的无视，上前推了她一下，“你不聋？” 宁玉认出来他正是今早上遇到的那两名青年之一。 “我不聋。” “还敢还嘴。”刘常莫名其妙地冷哼一声，“收拾东西，上楼。” 另外两人站在原地等她动，“让你先走啊，愣着干嘛。” 宁玉提起手里的袋子，“谁拎着？” 四人僵持了一会，最后是刘常伸手接过袋子，让她走在前为他们开路。 所幸这栋居民楼里的丧尸并不多，宁玉轻松冰冻袭来的丧尸，然后裂解冰雕，留下一地碎尸，让刘常几人踩得“咯吱”响。 “装满了吗？”她问。 “满了。” “那就带出去。” 王彦那边早早安排了一辆车停在小区外，他们只需要扛着袋子去往大门那处就可以。 “怎么不是你扛下去？”刘常又是不满地看着她，“这几层楼都是我们扛，你哪来那么大的架子？” 宁玉淡定地挖开一只丧尸的胸腔，“不是你们让我开路？事情都让我做完了，那你们来这找丧尸玩耍的吗？” “你——” “常哥。”另一人拉住刘常，“咱先拿东西下去。” 这三人离开后，宁玉顺利地挖出一颗透明的水晶。她顺手把兜里的水晶掏出来数一数，不多不少，一共三颗。 目前关于丧尸如何获得异能水晶并没有具体的研究成果，但她一路上发现，越是靠近安川省，丧尸数量越多，异能丧尸的密度越高，特别是一二级的异能丧尸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般，时不时就能捞到一两个。 宁玉顺着楼层进了住户401。 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户，散去房屋长久封闭带来的杂味。 此时她能从窗户看到刘常他们已经把尼龙袋交给小区外的车辆，正在赶回来。 她并不知道其他两人的异能，但刘常十有八九就是四阶水系异能，因为她在今早上撞见了水异能腐蚀活人并将其血水蒸发的现场，这听起来可比她的冰系异能残忍多了。 宁玉从窗户边离开，开始寻找食物和衣服。 等她找完这间屋子里留存的物资，重新打开401的门时，便看到刘常三人满头大汗的脸。 “跑回来的？” “是，是的，真累。” “不急。”宁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拿袋子装进去就行。” 刘常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行呗，那你先去402收拾。” 三人给她让开一条道，她自觉地走去402，并未再说什么。 402的门合上之后，刘常将尼龙袋扔在地上，“段财，别失手，我能不能升到五级就靠你了。” 被点到名的段财给了他一个眼神，“别慌，窗户都锁好了。” 第七十七章 她飘了 同宁市某小区401的房屋内，宁玉刚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煤气味。 她马上屏住呼吸，转身去开门时，发现门锁完全拧不开，她立即意识到是有人用假钥匙从外边卡住锁孔，其用心显而易见。 宁玉在心里骂了一句，马上跑到客厅窗户，发现不管是客厅还是卧室，所有窗户都被人用金属固定住了。 房屋里的煤气味越来越浓，她开始产生一些恶心、头晕的生理反应。 一氧化碳中毒的进一步恶化可能会导致幻觉、昏迷，她必须想办法，否则真的被那三个杂碎算计得逞，她怎么可能甘心。 宁玉在客厅杂物柜里找到简易打火机，快步走进离厨房最远的卧室里，在面向厨房一面墙壁后蓄起厚厚的冰墙，然后在关门的一瞬间，找好角度将火机用力抛掷出去。 火机落在地上，外壳在墙壁上弹了一下，内部的丁烷随即摇晃。当打火机落在地上时，外壳再次受到撞击并破碎的瞬间，宁玉合上卧室门再次凝结冰墙。 “嘭——” 客厅、厨房的窗户刹那爆碎，火焰如同红蛇狂舞，带着崩裂的玻璃飞向空中。 空气热胀产生的冲击波瞬间轰烂卧室门，实木碎片燃着火苗狠狠地撞在冰墙上，冰墙外层直接蒸发，内层也被余波碾成无数碎块，稀稀拉拉地堆在宁玉身上。 厨房和客厅开始燃烧，各种难闻的气味混杂，即使窗户和大门都被轰成空洞，但这些气味依旧有致命的毒性。 于是宁玉继续把自己封锁在冰霜中，融化的冰水渗流下来浸湿她的外套，她挣扎着脱下来捂住口鼻，努力减缓自己的呼吸频率。 居民楼道里，爆炸发生的同一时间，刘常他们纷纷被巨大的震波推倒在地。 402的房门碎裂四处飞溅，火焰从房屋内喷涌而出，把对面的401房门都烧了半焦，楼道里的气温骤升。 等刘常和段财缓过来的时候，另一个同伴已经躺在楼梯上痛叫着，他刚才被喷出来的火焰点燃了衣服，此时已经烫伤了半边身子，正大声呼喊刘常的名字。 刘常骂了一句，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直接用异能生成的水浇在那人身上，又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哭叫。 “别吵了！”他一脚踹在他的腰上，转头去看段财，“快给我起来，去屋里看她死了没有。别让我的水晶被烧没了。” 段财吞吞口水，“常哥，402里边还在烧着呢，这味道太难闻了，要不咱再等等？” “废物。”刘常瞪了他一眼，“我进去，你在这看着他。” 这两人都是最近从安全区过来的普通人，由他亲自感染之后获得异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让自己的小弟这么轻易地死掉。 刘常脱下外套，浸湿之后捂住面部，慢慢靠近402。 厨房还有剩余的煤气在燃烧着，但客厅已经化为一片焦土，到处冒着灰白色的余烟和刺鼻的气味。 他站在玄关处张开手心，催动异能，纯净水源源不断地从他掌心中流出，被他刻意引导着向客厅扩散。 水系一直都是被人轻视的异能，即使他升到四阶之后觉醒“蒸发”的能力，他依旧是被异灵的众人当做是高级清洁工，每天负责供水、冲洗车辆、把残羹剩饭腐蚀之后蒸发。 可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队伍里的强者越多，他越是无法忍受每天被呼来喝去的像一个公用水龙头的日子。 所以他每次有新成员加入之后，他都会打听哪些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然后诱导他们感染异种病毒。 如果能觉醒异能，这些人就会成为自己的小弟，等到时机合适，他还可以挖出他们的水晶给自己进阶；如果无法觉醒异能，自然是成为尸骨无存的倒霉鬼。 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异灵的宗旨就是寻找异世界的入口，王彦为了激励他们狩猎丧尸、进阶异能，特意强调异世界可能有强大的原住民和异兽，他们必须以进阶变强为眼下最重要的目标。 反正这些刚加入的人就是喽啰，去了异世界也需要强者的庇佑，那为何不在前往异世界之前，就跟他们收取一点利息呢？ 刘常谨慎地扫了一眼客厅，并没有发现类似人形的残骸，厨房那边还在燃烧，所以他转个方向去了卧室。 他刚进来没几分钟就感觉呼吸困难，更别说待了更久的宁玉，所以他相信她一定死了，就算不死，也必然是重伤。 一个四阶的冰系异能者再厉害，不还是人类的身体，他就不信，她还能有三头六臂九条命？ 如他所想，宁玉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不好。 煤气的主要成分是难溶于水的一氧化碳，即使她不断增厚冰墙隔绝爆炸后的气体和烟尘，但卧室里的空气也是混杂了不少煤气，所以她一直在持续吸入一氧化碳。 祸福参半的是，客厅和卧室的窗户玻璃被炸裂后，房屋内外的空气压强骤然交换，导致可燃物被卷入火焰中造成轰燃，若不是她还保留一点清醒，努力加固身体外的冰墙，她现在已经是一团焦糊的尸骨了。 可窗户破碎后也能让内外空气交换，除了厨房还有剩余煤气，卧室和客厅的煤气浓度都在下降，因而等刘常进入卧室时，她其实还保持着微弱的意识。 自从末世爆发后，她曾经几度濒临死亡。 有的时候是因为任务在身，她必须与人正面厮杀；有时候是为了救下无辜的人；有时候是身体缺陷，但从未有人敢把她算计到如此地步。 也许是她觉醒异能之后，总是能够以冰系异能的绝对强大化解危险，所以她飘了，她明知道这三个人的不对劲，依旧自信地走近402，自以为不过是有什么丧尸之类的等着她，却没想到是煤气泄漏的困局。 “居然没死？”刘常恨声道，“那就让我送你一程。” 四阶水系异能催动起来，大量具有腐蚀力的透明水液从他手心流出，浇淋在宁玉身上的冰块。 虽然表面上看，他的腐蚀之水并没有很快处理掉她用来保护自己的冰墙，但水流能在重力作用下不断往下渗透出一条条缝隙，很快便滴在宁玉身上，她的衣服随即被溶解出一个小洞。 又是一滴水液落在她的肩膀上，如同数根银针扎入血肉一般，痛感狠狠地刺激了大脑皮层，强迫她重新掌控身体。 她不能死，她必须要找到父母的下落。 她记得谁曾经说过，冰系是天生的进攻者，她应该把防御抛弃，以绝对的实力碾压那些肮脏的诋毁和算计。 所以，敢跟她玩手段的人，最好做好被她反杀的准备。 “死了？”刘常试探地踹了踹宁玉身上的冰块，若是还有意识的人，在受到水的腐蚀之后，都会被痛觉强行唤醒，要么大喊大叫，要么痛得发抖，怎么眼前这女人啥动静也没有？难不成早就死翘翘了？ 看来是他高估她了。 刘常蹲下来开始扒拉她身上的冰墙，但他没看到，一条冰霜如同细长的丝线一般从他脚下往卧室门延伸，等他发觉卧室内气温开始变冷时，一道冰墙已经封住了卧室的出口。 “你，你没死？”他震惊地站起来，接连倒退三步。 回答他的是冰块崩裂的脆响，宁玉一身狼狈地从墙角下站起来，脸色发白，眼眸低垂，像是强弩之末的样子。 “我还当你有多牛，原来也是纸老虎。”刘常从腰后抽出一把小刀，冷笑着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可惜你享受不到了。” 他两步上前，扬起刀锋向她袭来。 然而，宁玉侧身一转便轻松抓住他的右臂，他不可置信地再次发力，刀尖慢慢下压，直至离她的脖子不过两三厘米时，他却再也压不下去。 “不可能！” 他左手抓向她的脖子，不仅再次被挡下来，还被她一脚踹在膝盖内侧，直接身体一歪，摔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 他看到卧室的四面墙壁都覆盖上洁白的寒冰，即使他拼命用水腐蚀周围的冰霜，它们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四周向他聚拢而来，不把他冻成冰雕不罢休。 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高估了她，而是低估了她。 “为什么？”宁玉把额角浸湿的头发拢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我活着，有很多事要做；而你，该死了。” 两分钟后，卧室门的冰墙裂解，宁玉将一颗布满花纹的蓝色水晶放进兜里，径直走出402。 “常哥——”段财嘴巴大张，怀疑人生地看向她，“你，怎么你还活着？！” “门窗是你封的？” “……不是，不是我。”段财脑袋发晕，脚软坐在地上，“求你，大人有大量，我，我也是被刘常逼迫的……” “不是你就算了。”宁玉蹲在地上，检查被烧伤的这人，“已经死了，烧伤面积太大，致命伤应该是被人一脚踹在腰上造成出血导致休克。你不会包扎一下？” 段财还有些胆颤地躲着她，“不，不是我不想包扎……是我一动他，他就叫得很厉害，我怕不小心把他弄死了，只能先留着等常——刘，刘常出来。” “哦？”宁玉手里多了一把小刀，“如果不是你封住门窗，那就是他封的咯？” “是是。”段财愣了一下，见她直接用刀取出一颗透明的水晶，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就是他，是他给刘常出主意！是他逼迫我用异能封住门窗！” “你觉得，我信吗？” 第七十八章 生命系异能 同宁市主干道上，层层丧尸将中央的金土混合墙围得水泄不通，异能者们站在墙头上，将试图翻越的丧尸一一消灭。若是发现了异能丧尸，异能者们转防守为主动出击，用藤蔓将它从几十米外吊起来，直接剥离水晶。 一位门徒捧着清洗之后的水晶送进房车内，“首领，四阶精神系水晶。” 王彦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夹起一支香烟，在指间点燃。 “其他采集小队——” “嘭——” 一声爆炸的巨响从远处传来，王彦手里的香烟都跟着震了一下。 “是宁玉他们所在的方向。”他屈指抖了抖烟灰，“让一车开出去，去把人接回来。缺胳膊少腿的，你们知道怎么做。” 同宁某小区的楼道里，宁玉坐在阶梯上，用小刀切下一块一块的布条，细细包扎自己的伤口。她的右边地板上放着八颗五颜六色的水晶，是她今天的胜利果实。 “宁玉？”之前等在小区大门的几个人跑上来，都被楼道里的尸体惊到了，“发生什么了？刘常在哪？” 宁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都死了，水晶在这。” “这……”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眼里逐渐浮现几分贪婪，“既然是他们死后留下的水晶，那么应该交给首领保管。你并不是异灵的人，所以……” 宁玉用小刀抵住伸上前的手掌，似笑非笑地仰头看他，“我不是异灵的人，所以不管杀多少个都是我的收获，我只需要向王彦解释就可以了，轮不到你们来教我怎么做。还是说，你们也想贡献自己的水晶？” “哎你！” “别，峰哥。”一位模样白净的少年拉住他，“常哥已经死了，别忘了我们还要收集物资。” 宁玉低垂着脑袋，继续包扎小腿上的伤口。 “等我上四阶，看你还拽什么拽。” 被叫做峰哥的男子放了句狠话，拿着尼龙袋越过那堆水晶往楼上走去，像是泄愤一般用鞋底板用力蹬在楼梯上。 人都走了之后，楼道里又恢复难得的平静。 宁玉一点点撕开左臂上的纱布，露出一片苍白的皮肤。 一个月前被异灵那些人围殴留下的烫伤还没有好，这么说也不准确，因为烫伤的水泡已经愈合，表皮恢复到之前的光滑平整，唯独是肌肉依旧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现在四阶水系水晶到手，她到底该不该直接吸收呢？ “宁玉姐，你的伤？” 宁玉回头看去，是刚才那位少年。 “我是生命系异能，需要我帮你吗？”他又问。 “我没有必要相信你。” 宁玉将左臂重新包扎好，捡起那堆水晶站起来。 “我没有恶意。”他急忙解释道，“我叫项初霖，三阶生命系，只能治愈，没办法伤害人。” 此时宁玉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再往前一步就要消失在他眼中，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却听到她说，“跟上来。” 一辆房车挤开一层层的丧尸，驶回道路上的那圈围墙中。 宁玉轻轻推开项初霖的手，“不必了。” 她的左臂依旧是一副惨白的模样，而他已经为此耗费了一半的异能，仅仅是恢复她的异能，对这些奇怪的伤口没有任何影响。 “嗯。”他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坐在一旁。 “宁玉。”王彦等在车门外，“万幸，你平安回来。” “可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不幸的事情。” “是关于刘常的？” 宁玉拎起被切割成一个布袋的外套，里面装着她得到的水晶，随她的动作摇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们在临死前把水晶嘱托给我，这其中还包括从丧尸身体里挖出来的。” “那真是很惋惜。”王彦抬手呼出一圈烟雾，透过灰白的烟雾看到她肩膀上被腐蚀出的破洞，“既然如此，他们的水晶就交给你，希望你能带着他们的灵魂去往崭新的世界。” 宁玉挑挑眉。 他真的想捎上她去那劳什子的异世界还是嘴上客套一句？ “其他采集队还没有回来？”她问。 “我相信命运会庇佑他们。”王彦又吐出一圈烟雾，“你可以先休息。” 宁玉不客气地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卡车，可她却忘了还有一个人跟着她回来。 “做好你该做的事。”王彦低声说道，将未燃尽的烟头扔在他脚下，溅起的火星烫到他的脚踝，他动也不动。 等到王彦走之后，项初霖一脚踩在烟头上。 下午三点左右，在同宁市外出的采集队全部归来，只是很明显，回来的人只有最初人数的三分之二。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众人默认的屠杀罢了。 宁玉在车厢内做好午餐，然后把滚滚从一堆水晶中抱出来。 “咚咚。”车厢外传来敲打的声音，“宁玉，我们准备上路了。” “我知道了。” 宁玉把滚滚放在煮好的肉块旁，然后拿起自己的饭盒来到驾驶室，启动车辆。 二十辆车依次响起发动机的轰鸣，最前方的大型巴士一鼓作气撞开临时建起的土墙，冲入墙外密密麻麻的丧尸群中。 同宁市往南便是安川省和康楚省的边界，进入安川之后，阳江和东原也不远了。 等到傍晚来临时，异灵的车队停在高速公路旁的荒地里，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安川省最北的城市，娥峰市。 王彦的门徒熟练地铺开一块地毯，摆上食物、饮品，但王彦本人却迟迟不现身，反而是一位模样成熟的女人盘坐在门徒中央，朗声带领他们进行饭前的祈祷。 “人本可以长生，我们身体的一切本就是最完美的构造，可是，这个世界是不洁净的，我们每个人都沾染了肮脏。” “诺耶。” “但神是仁慈的。北极战争是撬动新生的钥匙，北极冰盖就是神封存千万年的礼物，当钥匙打开礼物时，就是新生命到来的时候。神已经预示了这一切。” “神当如是。” 一般这个时候，绝大多数的门徒都会聚在地毯上聆听祈祷，所以，这也是宁玉洗澡的时间。 当她穿好衣服，两米高的冰墙随之裂解，大量冰块把墙后的男人砸了个措手不及。 “哎呦！” 宁玉沉下脸，一手把人拽起来，“吴贵？” 吴贵窘迫地撇过脸，“我，我只是在营地外围警戒，顺道路过这里。” “哦？”宁玉心神一动，松开他，“你们的首领为什么不参加今天的祈祷？” “这事我们都知道。”吴贵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首领他正在吸收水晶，由领路者代为祈祷。” “领路者有几个？” “十三个。”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滑动，却被她一把攥住下颚，被迫与她对视。 “管好你的眼睛。”宁玉冷声说，“现在正在祈祷的领路者叫什么？” 吴贵被她吓了一跳，“穆，穆微晚。” 得到想知道的消息后，她果断将他推向一边，“饭后记得漱口。” 吴贵：“……” 要满足一百多号人的晚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是以往，晚饭之后还有时间驾车继续前行，但现在队伍壮大之后，准备晚餐都需要两三个小时，再加上饭前饭后的祈祷，等异灵的人全部吃完，时间已经来到夜晚十点。 “各位各位，先别睡，过来领衣服和被子。” 营地中央，地毯上的食物已经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今天搜集到的棉服和被褥。 宁玉领到一床被子和女式羽绒服，抱在怀中时，完全看不到前方。 “宁玉姐，需要帮忙吗？” 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宁玉放下被褥和羽绒服，果然看到项初霖站在她身前。 “你很闲？” 他愣了愣，“挺，挺闲的。” 宁玉将羽绒服递给他，“那就帮我拿这个。” “嗯好。”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卡车上，滚滚闻到陌生的气味，忍不住冲他嗷叫了几声。 项初霖把羽绒服放在衣架上，弯腰想要抱起滚滚。 “别碰它，它会咬你。”宁玉及时制止他，“先让它熟悉你的味道。” 他应了一声，老实站在角落让滚滚围着他嗅来嗅去。 宁玉收拾好被子之后，拿起手电筒一看，发现他还在车里。 “我之前在队伍里见过你，但我们并不熟，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因为你需要一个生命系的人。”他低头看着滚滚摇晃的小尾巴，“我今天看到你在楼梯包扎伤口，你的伤虽然已经止血，但是正在异化。” “你说，我正在异化？”宁玉一步一步走向他，强烈的手电光照在他身上，照亮他还有些稚嫩的脸。 “之前异灵有一位四阶风系异能者，经常带领我们搜寻物资。虽然他的战斗力超常，但依旧留下了不少伤口。最终，他在进阶的时候完全异化成为一只有异能的异种。” “是吗？”宁玉站定在他面前，几乎与他一样高，“那你认为，异能者异化是因为进阶还是受伤？” 项初霖眼神一闪，“我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用？” “我可以缓解你的异化。”他语气肯定地说，“如果我是四阶，我可以让你的伤口异化程度降到最低；如果我是五阶，我甚至可以让异化的肌肉缓慢恢复正常。” 宁玉点点头，“所以，王彦有专门为他服务的生命系异能者。” “……是。” “什么名字？” “欧东。”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项初霖一哽，“我的异能已经恢复了，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治疗。” 宁玉心里乐了，她还没答应他什么，他就急着奉献自己，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被骗进异灵。 “你觉得你的治疗时间大概多久呢？” “大概……”他斟酌地说，“如果耗尽我所有异能的话，大概一个小时。” “那就睡在这。”宁玉轻笑道，“我想，年轻人通宵一晚上应该没什么事。” 项初霖发觉不妙，正想出口拒绝，却被她打断想法，“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我就邀请另一位四阶的生命系进到我的车里。” 他咬咬牙，“行，你还要我干什么？” 宁玉理所当然地说，“开车。” 第七十九章 进阶与危机 翌日中午，宁玉在车厢里平静地醒来。 驾驶室里传来滚滚咀嚼食物的呜咽声，过了一会，项初霖捧着饭盒坐进驾驶位，一抬头便在挡风玻璃的反射中看到缓缓打开的车厢门缝。 “嗯……你醒了？”他有些拘谨地转过身，递上饭盒，“这是你的午饭。” “多谢。”宁玉拉开车厢前门，坐进副驾驶位，“车技不错，我昨晚睡得很好。” 项初霖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打算大学毕业再去学驾照的，没来得及。” “汪汪。” 滚滚在座椅下叫唤了一声，成功得到宁玉的一次摸头。 “滚滚也照顾得不错。”她像个长辈一般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辛苦了，要不去睡一觉？” “等会就去。”他抿了抿嘴，“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吗？” “当然可以。” 宁玉将饭盒放在一边，拉起左臂的袖子，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 昨晚项初霖耗尽自己的异能为她治疗，最后的结果只能说是略有起色，但她吸收水晶进阶之后，伤口又恶化了，甚至隐约超出了原本的异化范围。 “你进阶了。” “嗯对。你们的首领已经六阶，他的专属生命系异能者欧东也着手进阶了。”宁玉拉下袖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和我绑定在一起，我进阶，你也得跟着进阶，那么你同样也有异化的风险。” 他缓缓敛下眼皮，浓密的睫毛与黑眼圈融为一体，“我知道，但我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进阶。我不曾到达那个高度，你问我是否害怕摔倒是没有意义的。” 宁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车里有几颗生命系水晶，都拿去。” 他没有多言，直接转身进了车厢里，在角落的水晶堆中翻找白色的生命系水晶。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继续吃她的午饭，等过了几分钟，项初霖拿着三颗水晶走出来。 “滚滚很喜欢在水晶堆里玩耍。”她看到了水晶表面粘着的狗毛，“过来人的建议是，不要一次性吸收太多。” “三天后，我会到四阶。” 宁玉点点头，“我会帮你收集生命系水晶。” 听到她的承诺，项初霖的眼中渐渐亮起光芒，“合作愉快。” 他走了之后，宁玉望着远处的天际线发呆，片刻后，她挪挪屁股坐到驾驶位上，重新享用午饭。 经过一天的赶路，异灵的队伍已经进入安川省的范围。 等到他们在娥峰市附近驻扎准备晚饭时，宁玉才见到六阶的王彦。 “宁玉小姐。”他依旧穿着夸张的睡袍站在人群中，一旁的篝火映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脸色的变化。 “王先生。”她其实刚好捧着饭盒路过而已。 “最近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两人面对面坐在地毯上享用晚饭。宁玉看到他斯文地在一块鲜美的瘦肉上浇淋酱汁，再将一块肉叠在上面。 “娥峰市要到了，会不会有一些近乡情怯？” “确实会。” 她自己做的晚饭依旧是最简单的水煮肉片。 “需要来一些吗？”王彦拿起酱汁瓶向她示意。 “劳烦。”宁玉把碗递到他的面前。 “我也不知道阳江基地是否存活到现在。”王彦提到一些正事，“要知道，安川是最早爆发异种和高级丧尸的地区，那意味着异能丧尸也会最先在安川出现，具体点就是，安川东原。” 宁玉尝了一口蘸了酱汁的肉片，等他继续说完。 “阳江基地在最初建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四阶异能丧尸，如果我记的不错，那时候你是二阶。就算以最美好的想法假设阳江现在的情况，那里的顶层丧尸至少也有六阶。” 王彦轻轻摇动高脚杯里的绿茶，“再以最简单的加减乘除去推算，东原市的异能丧尸最高可能是七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宁玉顺着他的话说，“意味着，阳江基地很可能早就被丧尸平推了。” “没错。”他点点头，“那如果阳江基地还在，这意味着什么？” “基地里幸存异能者的实力也在六阶以上。” “聪明。”王彦微微仰头，浅饮了一口茶水，“我很欣慰你会及时进阶，这样你即使脱离了我们的队伍，你也有自保的能力。” 宁玉咀嚼的动作一顿，缓缓将肉片吞咽下去。 “我会考虑的。” 她从地毯上站起来，捧着饭盒走进自己的车里。 深夜，不知是不是王彦的话带来了一些忧虑，导致宁玉躺在车厢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动作轻缓地打开手电筒，照亮自己的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 滚滚还在一旁睡得正香，她却全然没有睡意。 难道是王彦的精神力在刻意影响自己去思考他所提出来的问题？ 可那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地方。 如果阳江基地依旧存在并且整体实力高于异灵，那么她抛弃异灵去投靠别的队伍也情有可原。 尽管一路上她一直尽力为他们搜集物资，对他们的算计和贪婪也是“主犯担责，从犯豁免”的态度，但她依旧不会认为她是异灵的一份子。 良禽择木而栖，她肯定要选择一个最有利的身份把接下来的目标完成。 至于她今天好不容易用三颗水晶换来一位生命系小跟班，如果他对异灵的羁绊太深，也只能放弃他。 宁玉如此想着，关掉手电，重新躺回床上，然而这时，车外传来几人的低语。 “吴贵……” “哎呦吗！你吓死我了。” “嘘，小点声，你怎么跑这来了，这是我站岗点。” “我还没说你小子擅离职守……我刚才明明看到你跑去人家小姑娘的房车。” “少把你的龌龊心思放在我身上，站岗去！” “行行行，那我走了……忒，还不是去骚然人家的车，装什么装。” 本就没有睡意的宁玉坐起身，将耳朵贴在车厢板上。 “咚咚咚。” 似是有人在她的车厢外敲打，难道真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来骚然她？ 宁玉皱了皱眉，慢慢打开车厢侧面的小窗，一股浓烈的腐烂味直冲鼻腔，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关闭金属板，伴随一声硬物碰撞的脆响，一块指骨从窗缝上蹦飞，掉落在车厢里。 她关好侧窗，打开手电筒一看，果然是丧尸青黑色的指骨。 她心里暗骂不好，马上起身下床。 “啊！丧尸！异能丧尸靠近了！” 突兀的喊叫声把滚滚都吵醒了，宁玉用一块脏布把丧尸的指骨包起来，想去驾驶室扔掉时，发现车玻璃外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丧尸。 “大家快醒醒！站岗的进车里，进车里！” “！老子进不去！” 外边已经乱成一团，站岗的和起夜的想躲回车里，但是醒来的人又担心连同丧尸一起放进来，车里车外各有考量，一时间都难以招架如此密集的丧尸群。 宁玉果断启动卡车，撞开层层包围的丧尸，向王彦所在的房车开去。 “救我，救我……” 一位刚觉醒异能不久的青年男子站在丧尸群中向宁玉发出求救。 他是一阶精神系异能，对精神力的运用还不熟练，并且由于一阶精神系的控制范围只有五米，这导致他只能在自己身边五米的范围内进行防御。 可是丧尸太多了，这么近的防御距离过于危险，他一不留神就会被丧尸成功袭击，所以在恐惧和尿急的双重消极buff的加持下，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救我！” 宁玉拉下车窗，朝他大喊，“蹲下。” 他听到这句话瞬间作出反应，在丧尸的包围中抱头蹲在地上。 耳边响起车辆的轰鸣，等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周围的一圈丧尸都已经被拦腰砍断，而宁玉的车辆停在他的身侧，车辆侧面生长出的巨大冰刀上还挂着零零散散的碎骨碎肉。 副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她向他伸出手，“上车。” 第八十章 篝火 宁玉坐在车里朝他伸手，“上车。” 然而，他却愣在原地，表情逐渐溢满了惊恐，“后，后面……” “轰——” 如同乌云般的藤墙从天而降，轰然压倒在宁玉的卡车上，几乎将这一片区域的生物都敌我不分地碾为肉饼，显然包括卡车旁的这名青年，所以当宁玉抱着滚滚破开藤墙站起来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 “宁玉！” 有人站在远处喊她，但她刚迈开脚，又有新的藤蔓挥舞着上前阻碍她。 “吼——” 黑暗处传来一声丧尸的嘶吼，大量粗如手掌的藤条如同怪兽的触手一般从地面上生长而出，同时向她袭来。 由于藤蔓的高度超过宁玉短时间能移动的距离，所以她不得不停下来，手上变出一根伞状的金属棍立在地上，同时脚下溢出大量寒冰，迅速凝结、隆起，形成一座蘑菇形的防御墙。 下一秒，藤墙便猛地砸上宁玉的防御墙，大量的冰块被砸碎滚落，作为支撑的伞状金属棍甚至被砸歪了十五度。 “首领，要不要？” “不用。”王彦拧眉点燃一支香烟，“微晚，你来处理，其他人继续往娥峰市前进。” 穆微晚拢紧身上的棉衣，“没问题。” 异灵的队伍开始集结火力冲破丧尸的包围，而另一边的宁玉刚从倒塌的冰墙下逃出来，马上意识到王彦决定抛弃她了。 可她来不及细想，藤墙再次拔地而起。 既然没有退路，那她只能转为进攻。 宁玉脚步一转，迎上身后的藤墙，同一时间，大量冰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快速生长，包围在她的身侧顶住大部分的藤蔓。 她一手抱着滚滚，一手握着伞状金属棍挡下其他藤蔓的坠击。 “汪汪汪。”滚滚被几块滚落的寒冰冻得嗷嗷叫。 “乖。” 宁玉的右手暴起青筋，努力顶住一层又一层藤蔓的碾压。 进攻的木系丧尸等阶应该也是五阶，能够在异能场域上与她互相压制，所以她的寒冰生长速度没法达到极限，这也是她一开始就不打算应战的原因，但现在王彦已经带人离开，留下的车辆只有她的卡车，那她还不如放手一战。 黑暗中不断生长的藤蔓一层层地砸击而下，而宁玉身边的冰锥也在节节拔高，甚至开始融合成粗壮的冰柱，为她顶起一片喘息的空间。 然而这时，压在她头顶的藤墙缓缓开出花朵，花蕊沁出一滴黑色的汁液，落在冰面上，直接腐蚀厚达十公分的寒冰。 宁玉的瞳孔一缩，木水双系，怪不得敢操控丧尸群夜袭营地。如果是木水双五阶，确实可以威胁到六阶的王彦，而且木水双系的结合可以让水系异能脱离重力的束缚，随着藤条的生长而爆发腐蚀的力量。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即使它已经死了，但捕猎的本能依然让它拥有令人丧胆的力量。 宁玉调动金属异能，将手里的金属棍子不断加粗，直到它可以独立支撑一片空地，同时释放冰系异能将被腐蚀的冰洞补上。 她必须等，木系是拥有最远攻击距离的异能，就算她想要迎战也必须等对方进入她的攻击范围，而在这之前，最大的挑战就是同时应对厚重藤墙的碾压和四处腐蚀的水珠。 十米外的一辆房车里，穆微晚无视周围涌上来的丧尸，淡然地坐在驾驶位上，只有当不听话的丧尸挡住她的挡风玻璃时，她才会动用精神力把视线里的脏东西扫除。 她也在等，王彦的意思是想要宁玉死，但她偏不，她要宁玉活下来，只不过是，活成一颗棋子。 可她还是有点惊讶的，因为她以为宁玉那些寒冰会在藤墙的重压下嘎嘣脆一般地崩碎，或者是封闭在寒冰空间里窒息昏迷。 她的时间不多，既然这只五阶木系丧尸不敢轻易靠近宁玉，那她就帮她一把。 黑暗中再次爆发一声嘶吼，数根扬起的藤蔓拧成水桶粗的藤柱，其中一端呈现圆锥头的形状，对准了宁玉所在的位置轰然砸下，她所在那片隆起的寒冰空间瞬间凹下一处。 “希望不会搞砸。”穆微晚舔舔干涩的嘴唇。 “吼——” 木系丧尸张大腐烂的口腔，发出胜利般的嘶鸣，在密密麻麻的丧尸的拥簇下，爬上宁玉筑起的冰墙，站在被砸出来的凹坑边缘。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淡淡的月光洒下来。 这一片区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米厚的冰层与三米高的冰墙横竖交错，大量藤蔓散落在寒冰的缝隙中，有些已经被冻死，有些还能够蔓延生长，绽放腐蚀之水的花朵。 然而，无形中还有两股精神力跃跃欲试，一股紧紧缠绕在木系丧尸的脑袋上，另一股正在努力钻入碎冰之下，找到宁玉的大脑。 “滚滚？” “汪呜……” 滚滚缩在宁玉的怀里毫发无损，但它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弱。 藤柱袭来的瞬间，她来不及躲避，只得穿上金属护甲，用身体硬抗下藤柱的轰击以及冰墙碎裂后的重量。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创造出寒冰空间顶住了数次攻击是没错，但她忘了滚滚依旧是一只普通的小狗，它顶不住长久的低温环境。 “撑住，滚滚。” 宁玉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再次全力释放寒冰异能。 寒冰与她依旧保留感应，她可以感知到木系丧尸进入她的攻击范围了，所以，现在才是她的进攻时机。 寒冰里的异能因子因为她的召唤而再次活跃，当她心念一起，整座冰层立即开始向上抬升，同时，薄薄的冰霜准确地抓住每一只丧尸的脚骨，从下而上地蔓延生长，直至将它们完全裹在寒冰中。 木系丧尸也很快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强烈的危机本能使得它摆脱了精神力的影响。 一条藤蔓在二十米外迅速生长，横扫过去，直接将穆微晚的车窗砸出一个凹陷。 “，没脑子的丧尸果然难控制。”她暗骂了一句，继续操控精神力寻找宁玉的位置，所幸她并不需要再费工夫了，因为宁玉已经自己从冰层之下露了头。 “滚滚？” 滚滚没有应声，取而代之的是丧尸的低吼，再次向她宣战。 十几根藤蔓从它身上发芽、生长，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青蛇，转瞬袭到她的眼前。 宁玉倒退一步，一道冰墙倏地挡在她身前。 冰墙裂解时，冻住的藤蔓也随之死亡。她继续释放异能，将脚下的冰层不断抬高，同时在周围筑起新的冰墙，防止丧尸逃跑以及抵御藤蔓攻击。 木水双系又如何？且不说水系本身就被冰系克制，木系的最大优势就是远距离攻击和灵活变化，前者的优势已经不存在，而后者的优势又被她以同样灵活多变的冰墙一一化解。 在冰系领域内，她就是绝对的猎人，所以，现在要收网了。 “咔——” 一条冰缝蓦地出现在丧尸脚底。 丧尸的本能意识还以为是腐蚀之水造成的裂缝，并没有及时作出提醒，直到缝隙越来越大，以它所在的位置形成一圈陷阱，伴随接二连三的崩裂声，整块冰层随之断裂，连带它青黑色的尸骨一起坠入冰洞中。 宁玉沉沉呼出一口气，掉入冰洞里的丧尸还在挣扎着，疯狂释放它的腐蚀之水和藤蔓，但她绝对不会失误了。 原本裂解的寒冰再次被她召唤凝结，那些藤蔓刚刚爬上冰洞边缘，便被她无情地封闭在零度的世界里。 “滚滚？” 宁玉探了探它的鼻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她连忙裂解脚下的冰层，小心翼翼地回到地面，四处寻找之前留下的篝火堆。 “这里。” 一处熄灭的篝火被人重新点燃，宁玉直接跑过去，将滚滚放在火堆旁。 “谢谢。”她说。 “不客气。” 穆微晚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一点点脱下金属护甲，露出作为人类的身体，看上去纤薄而脆弱，却有着令人惊异的力量。 虽然她暗中帮了她一把，让木系丧尸误以为她已经失去反抗力，从而放松警惕进入她的寒冰领域内，但她确实很厉害，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丧尸的攻击中快速反应过来并毫发无伤地作出防御。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留下来？” 宁玉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将金属护甲扔在一边，抱起滚滚递给她，“你的体温高一些，麻烦帮忙捂住它的心肺位置。” “……”穆微晚表情一僵，勉为其难地接过滚滚，“你对你的狗很有感情。” “嗯。” 宁玉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拧出汗水。 她在自己的寒冰空间中不会受到伤害，但自然世界的温度还是会影响她的，所以她得把被汗水浸湿的外套脱下来，避免感冒。 “王彦想让我在这里杀了你，但我没有这么做。” 这句话终于让宁玉的神色有些变化，穆微晚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她觉醒精神系异能之后，她更喜欢在交流中找出对方的弱点从而掌握主动权。 “你会怀疑我在挑拨离间吗？”她紧接着问。 “不会。”宁玉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没有明确表示要加入异灵，而王彦也没有成功影响到她的选择，所以他在危急时刻放弃她甚至再踩一脚，她一点也不奇怪。 “你不厌恶他？” 宁玉侧头看了她一眼，“我看起来很无聊？” 这和穆微晚预料的不一样，难道是两人之间的等阶差距导致她完全无法调动她的情绪？不对，很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有受到重伤，依旧保持高度清醒意识。 穆微晚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却压到了滚滚的胸口。 对了，还有她在意的这只狗。 “它的体温回升了，你摸摸看。” “我看看。” 宁玉把滚滚抱回自己怀里，它的身体果然暖和了一些。 “多谢。”她习惯性地道谢。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应该多担心你自己。”宁玉仔细检查滚滚的心跳频率和瞳孔，确认它的生命迹象，“精神系异能者一旦脱离大部队，可没人护着你们。不过，你可以在离开之前向我提要求。” 穆微晚缓缓敛下神情，思量着一来一回的得失，“那就先欠着这份人情，我日后需要的时候，再向你提。” 宁玉不置可否，“现在走，按照王彦他们的移动速度，还可以在天亮之前追上。” 她都这么说了，穆微晚总不会自讨没趣地留在这。 算她今晚失策，本以为木水双系丧尸可以重创她一次，甚至她还担心她会不会直接被藤墙砸死在寒冰下，没想到她居然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反倒是那只狗奄奄一息。 穆微晚连同她的精神力一起撤回房车里，最后从后视镜看了宁玉一眼，她依旧坐在篝火旁，守着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明。 房车响起发动机的轰鸣，片刻之后，这里只剩下宁玉一个人。 一人，一狗，一堆篝火，是这趟旅途中最熟悉的场景。 虽然她从京都出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和事，但是最常见的夜晚还是她和滚滚这般坐在篝火旁进食、玩闹。 她用一圈冰墙围起一片安全的空间，把死亡和使命隔绝在寒冰之外，把短暂的休息留给自己和它。 宁玉自认不是个话多的人，也遭不住几个月的孤独。 “滚滚，等你醒了之后，我给你做一个水晶狗窝。” 说完，她都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 橘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掩盖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她没有外伤不假，但是藤柱和冰墙的重击之下，内脏不可避免地有一些震伤，不过，她总归是活着的。 第八十一章 死里求生 凌晨，太阳照旧升起。 娥峰市市郊，一圈半径五十米的冰墙也在缓慢融化，露出一堆余烬未熄的篝火。 冰墙外聚集了不少丧尸，一只三阶木系丧尸佝偻着身子跃跃欲试地催动异能，它可以感知到宁玉所在的位置正是他攻击范围内，然而，它几次召唤泥土里的木系能量，都被死死压制住了。 入侵的异能场域惊醒了宁玉，她翻了个身，看到脑袋边的一块泥土已经向上隆起一个拳头大的小包，但藤蔓的绿芽已经被冰霜扼杀。 好歹在末世混了几个月，她早已养成时刻防备的习惯，就算是睡觉，也会在周围铺上一层冰霜。 冰霜与寒冰不同，前者更为灵活，对气温影响也较小，后者则是成形的固体，适合大开大合的战斗。 宁玉坐起身，摸了摸身侧的滚滚。 经过一夜的恢复，它的体温已经正常，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于是宁玉重新点燃篝火，保证滚滚身边环境的温度，然后站起身去往昨晚战斗的位置。 她的卡车连同五阶丧尸一起被掩埋在冰层和藤墙之下，丧尸肯定是死了的，就是得看看她的车受损程度是不是很严重。 “咔吱。” 宁玉踩上堆积如山的尸骨，一步步爬到顶层。 冰层融化之后，与丧尸的尸体混合成为一潭青黑色的污水，带着刺鼻的气味，缓缓从冰缝中流入泥土里，还有一些堆积在冰层上，使得她必须先冻住脚下的路，否则一脚踩上去恐怕会溅起不少污浊的东西。 终于来到丧尸所在的位置，由于冰层中还保留着属于她的异能因子，所以她依旧可以裂解寒冰，将五阶丧尸的尸骨暴露出来。 宁玉用小刀轻松挑出水晶，在清晨明朗的阳光下折射出蓝绿相间的光芒。 “汪汪汪。” 滚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之后，站在篝火旁一脸期待地看向她的方向，像是在呼叫她为它准备早餐。 傍晚，夕阳映照出yj市的城际线，一辆卡车飞速撞开挡路的丧尸，向着那片面目全非的城市行驶。 卡车被宁玉从冰层下边挖出来之后，又大费周章地修理、改造了两小时，她才敢把这辆车开上路。 “滚滚，乖一点。” 宁玉腾出一只手把滚滚按住，防止它再去舔车窗——寒冰制作、金属条加固的车窗。 “汪汪。” 滚滚跳下座椅，用脑袋蹭了蹭车厢前门。 宁玉会意，为它拉开门，它马上跑到自己的新狗窝里，玩耍那些五颜六色的水晶。 冬季的夜晚来得很快，现在距离yj市还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估摸着应该能在九点之前到达yj市区。 然而，想象很美好，宁玉很快发现，随着距离的拉近，路上的丧尸数量越来越多，雨刮器都被砸坏了，因此她不得不将冰制的挡风玻璃增厚，方便她随时更换最外层的寒冰。 等到她进入yj市郊区的范围，她的车已经不算是撞开丧尸行驶了，而是挤入丧尸群中行驶，就像一只误入泥潭的游鱼，进退之间都是丧尸腐烂的血肉。 骨头撞击车厢不断发出“砰砰”的噪声，听得人心烦气躁。 滚滚有些不安地叼着它的小窝回到宁玉身边，安静地待在她的脚旁。 “砰。” 又是一只撞在侧窗上的丧尸，只是它在撞上来的一瞬间就被车窗外的冰锥刺穿死亡，不止是侧窗，还有车厢、车头等位置都被宁玉布置了冰锥，并且每过两分钟便裂解这些挂满尸体的冰锥，再重新凝聚。 冰霜从驾驶室蔓延至整个车辆，五阶异能的场域也随之对外释放，警告靠近的地阶异能丧尸，让它们在避险本能下远离她的卡车。 只是越靠近yj市区，遇到的异能丧尸的等阶也提高，再加上车辆在丧尸群中遭遇的阻力导致行驶速度变缓，有一些四阶丧尸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吞下她这只新鲜的猎物。 “吼——” 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吼，道路瞬间隆起一道土墙，直接将整辆车顶到五米高的半空。 四个车轮徒劳地转动着，却无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汪呜。” 滚滚蹭蹭宁玉的小腿，却得不到她的安抚，因为她此时正在聚精会神操控冰霜生长。 大约是十几秒的时间，发起攻击的土系丧尸赶到时，四根冰柱也已经从上至下生长，将卡车车轮支撑起来。 “吼——” 又是一声嘶吼，土墙横向增厚，直接撞断宁玉的冰柱，代替冰柱顶起卡车的重量。 驾驶室里的宁玉感觉到冰柱的折断，尚未反应过来，车辆已经被顶起，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丧尸可不知道卡车的前进方式，它自以为破坏了她制造的冰柱就能把她困在这里，却没想到这正好让车轮有了落脚之地。 宁玉马上催动寒冰在前轮下凝结，紧挨着土墙的一端延伸，转眼便制造出两道同样高度的冰墙，脚下油门一踩，车子便脱离土墙的范围，碾上冰墙的墙头往远处驶去。 但这还没结束，宁玉的卡车在冰墙顶部快速驶离这片区域，而土系丧尸紧追不舍地撞断冰墙。若是她凝结冰墙的速度慢一点，或者是车轮突然打滑，卡车就会立即从五米高的位置坠落下去。 幸好这场追击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卡车驶下冰墙的斜坡后，宁玉彻底离开了五阶土系丧尸的领地，进入另一只异能丧尸的地盘。 异能丧尸会划分地盘，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因为在人类稀少的丧尸区，丧尸进阶需要的水晶主要来自于同类，所以它们往往会圈出一个个领地，各自屠杀领地内新生的异能丧尸。 所以，现在宁玉很快意识到她又被一只五阶丧尸盯上了。 如果运气好，碰到金系、精神系这类短距离攻击的丧尸，她倒还可以松口气；如果运气不好，碰到的是木系、风系这类超远距离的，那绝对够她喝一壶。 “咻——” 一道风刃利落地将侧窗划出一道缝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宁玉用力打转方向盘，将车辆扭向另一边。 风系异能的攻击形式是高频率攻击，就算是一座两米厚的冰山扔进风场里，不到三分钟就会被削成足球大小的冰块，顺带附送一堆冰沙。 想要硬闯风场的话，必须做好耗尽异能的准备，可宁玉估算着剩下的距离，并不打算硬碰硬。 卡车在拥挤的丧尸群中转了个方向，小心翼翼地沿着风场外围行驶，同时凝结出一层坚冰保护车厢表面，避免风刃给车辆造成实质性伤害。 时间来到了夜晚九点二十分，在yj市内艰难前行了两个小时的宁玉终于看到阳江基地的围墙。 此时的卡车破损严重，车厢被完全压扁，驾驶室也瘪了半边，数不清的藤蔓缠绕在车身、轮胎上，两面侧窗已经被金属代替，挡风玻璃只剩下一角，其余部分都是寒冰，而车灯早已被毁，宁玉只好将手电筒放在操作台，勉强照亮眼前的路。 “嘭！” 一块巨大的金属球从天而降，砸在卡车车厢上，竟然直接把半截车厢砸成废铁！ 卡车失去两个后轮，瞬间熄火不动。 宁玉在心里骂了一句，一手抱起滚滚，另一手拿起手电筒，左脚踹开车门毫不犹豫地跳入丧尸群中。 “嘭——” 就在她离开驾驶室的下一秒，又是一块直径一米的金属球落下，将车头砸个粉碎。 这就是一只六阶金木双系丧尸的威力。 长达一百米的攻击距离，高达三十米、粗如六指的藤蔓，结合坚不可摧的金属球，随便将攻击范围内的生物砸成肉饼。 当她越来越靠近阳江基地时，她便发现五阶丧尸的数量变少了，她还以为是被基地的异能者清理了不少，没想到是有几只六阶异能丧尸早已在基地外围划定了地盘，而她正是闯入最难缠的一只木系丧尸的领域。 落入丧尸群中的宁玉马上释放寒冰，将周围的丧尸喽啰全部冻住，然后往基地围墙的方向跑去。 还有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如果她一边使用异能冻住遇到的丧尸，一边快速奔跑，倒也可以在异能耗尽之前来到围墙下，但很显然六阶丧尸不会让她那么轻易逃脱。 又是一块金属球从天上坠落，宁玉脑中警铃大作，就地往前翻滚，于是金属球几乎是擦过她的发尾砸在她刚才所在的位置。 她来不及喘口气，求生的本能催使她继续逃命。 一旦她慢下来，等待她的就不是这些可以躲避的金属球，而是满天荆棘的藤蔓。 就算冰系再怎么逆天，也跨不过等阶的差距。如果让她对上这只六阶丧尸，她根本冻不死一条藤蔓，只有被捆成粽子的份。 宁玉抱着滚滚继续奔跑，脚下的寒冰更快一步地凝结、生长，为她清理出一条没有障碍的路。 下一块金属球来得很快，宁玉连忙一个滑铲，借着脚下寒冰的光滑，短距离加速后再次成功躲避丧尸的攻击。 正当她为自己松口气时，脑中一阵刺痛传来，她瞬间失去对四肢的控制，整个人站在原地不动，手电筒被她扔出去，正想扔掉滚滚时，它“嗷”地一声咬上她的手臂。 “汪汪。” 滚滚没有咬破她的外套，反倒被外套上的泥土熏到了。 宁玉猛地惊醒过来，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再次向前翻滚，同时在后背上凝聚出一层金属护甲，金属球瞬间落下，摩擦着她的护甲迸发出一连串的火星。 “嘶——” 宁玉倒吸一口凉气，不用看都知道她的后背一定被金属摩擦所产生的热量烫烂了一层皮，但是这也比被丧尸的金属球蹭伤好得多，毕竟上面可是附带着丧尸病毒。 该死的精神系丧尸！ 她明白自己刚才是被精神力影响了，在六阶丧尸的地盘上，五阶丧尸已经被屠杀殆尽，那么刚才攻击她的就是一只四阶精神系丧尸，在她稍微松懈的时候，也有足以影响她大脑的能力。 现在宁玉失去手电筒的照明，只能靠着方向感一头懵地往前跑。 当她感觉到脚上的阻力时，右手瞬间变出一把长刀，横竖挥砍，将黑暗中的藤蔓砍成半截，为自己疏通道路。 当她听到空气中的呼啸声，马上在身上凝结一层寒冰护甲，抵挡接二连三的风刃。 就这样，她几乎拼尽全力，精神高度紧绷地向前奔跑了五百米，脚下的寒冰才碰到基地的金属围墙。 “嘭——” 一块金属球飞过来，狠狠地撞上围墙。 宁玉立马蹲在墙根的死角，缓过几口气。 她可以用寒冰搭起一座阶梯，登上围墙，但问题是她依旧是丧尸的活靶子，所以她必须继续保持一定的攀爬速度，不然就有可能在最后关头横死。 念头一出，寒冰阶梯的第一台阶便出现在她身旁，倏地生长至五米的高度。 五阶冰系和五阶土系一样，在脱离本体时，寒冰的极限生长高度是五米，但如果是本体零距离召唤的情况下，寒冰的生长高度是无限的。 之前宁玉经历的几次战斗中，她脚下的冰层可以凝结十几米的厚度，所以，只要她想，她脚下的冰层可以直接将她送到基地围墙的顶部。 当然，前提是，她不会在半空中被丧尸砸成肉酱。 “嘭。” 一颗金属球再次撞在围墙上，宁玉反而不动了。 她在等丧尸的靠近。 如果她直接登上寒冰阶梯，那她所面临的风险非常大，一旦丧尸是金属球撞碎阶梯的任何一层，整座阶梯马上崩塌，她真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大脑迅速思考寻找更优解的方案，决定等这只六阶丧尸靠近之后，再等上阶梯，因为当她进入丧尸藤蔓的攻击距离之后，丧尸就不会用抛掷金属球的方式来杀死她，而是直接用藤蔓来困住她。 藤蔓对她自身的威胁很大，但是对阶梯的威胁很小，所以她必须赌一把，赌她可以在藤蔓抓住她之前，用台阶登上围墙。 宁玉凝神屏息地等待着，直到一道藤墙落下，她连忙避开，然后动作迅速地跃上寒冰阶梯。 果然，现在丧尸和她之间距离已经是藤蔓的攻击范围内，六指粗的藤蔓不断从身后落下，坠击在阶梯上，但却不能像金属球一般给寒冰造成粉碎性的伤害。 宁玉将滚滚放在肩膀上，手脚并用地攀爬阶梯。 六阶藤蔓的极限生长高度是三十米，也就是说，只要她在藤蔓到来前，爬到三十米的高度，那么这只丧尸将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宁玉咬紧牙根，拼着所剩无几的异能和体力，奋力向上爬去。 然而她在十米的高度时，已经两眼冒花，手脚发软。 她低头一看，丧尸的藤蔓已经来到阶梯下，于是她不得不花费十几秒的时间，把一些藤蔓冻在原地。 就算冻不死，也要阻碍它的生长，以此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十五米的高度时，宁玉一个趄趔差点从阶梯上坠落。 此时她身上冷汗密布，能量透支的后果就是血糖急剧下降，导致她体温下降，行动力也在降低。 但她还不忘了把下边这些藤蔓给冻结起来，还差十五米，她必须顶住。 二十米时，一道藤墙从身后袭来，宁玉连忙把滚滚抱在怀里，再次用后背挡下重击。 “嗯——” 她闷哼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一只手青筋暴起，竭力抓紧阶梯，另一只手抱住滚滚，而嘴角止不住地流出缕缕鲜血，这是内脏受伤的征兆。 她的后背本就被烫烂了，就算金属外壳依然在保护她，但这次重击差点让她坠落下去。 六阶丧尸已经暴躁了，它发现用藤蔓缠绕阶梯无法在短时间内抓到她，于是它只能用藤墙继续砸击，试图把她从阶梯上砸下来。 它急中生智的策略无疑是有效的。 宁玉一次又一次地承受着藤墙的重量，即使她咬牙又向上爬了一两米，也会被藤蔓砸得肌肉痉挛。 痛，真的很痛。 后背的皮肉似乎完全丧失了知觉，当藤墙砸下来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金属护甲与脊椎骨摩擦的剧痛感。 若是在末世到来前，她从未想过她会经历如此残酷的伤害，她以为每天在家里忍受爸妈无休止的吵架就是最大的痛苦。 可是当末世来临，家人分散之后，她无比地怀念家的存在，至少，会有人在她死后为她上一炷香、流一滴泪，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孤军奋战在黑夜中，祈祷明天的阳光能够照在她的瞳孔里，而不是眼皮上。 宁玉麻木地如同蜗牛般攀爬了两三米，等到她渐渐凝聚一些意识的时候，她忽然察觉藤墙的袭击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风啸。 “……快，快上来……” 似乎有人在围墙顶上呼唤她。 宁玉喘了口气，重新掌控四肢，攀上阶梯剩余的高度。 “喂，你再上来点，我的藤蔓够不着。” “火把呢？让火系的人过来弄一个火把，看看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死没死，还有口气。” “曜哥能不能用风把她拖起来？” “不行，她不在风场的实质化距离内。” 宁玉渐渐听清他们的对话。 阳江基地还有异能者活着，这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让她的精神有所振奋。 “等下，我碰到她了。” 话音刚落，一条藤蔓快速缠上她的腰，将她从阶梯上拉起来。 “你们用点力啊，快拉上来了。” “哎？好像是个姑娘。” “火把来了，人救上来了吗？” “救上来了……怎么还有条狗？” 围墙上，一群男女老少围在一起打量一身狼狈的宁玉。 “真牛掰，一个人闯进来，还带了条狗。狗看着没事，人看着快没了。” “我看看我看看。” “姑娘，你是哪来的？” 宁玉缓了缓呼吸，正想开口说话时，眼前一黑，坠入黑暗之中。 第八十二章 规矩 深夜，基地外传来一阵阵轰响声，将不少人从沉睡中惊醒。 穆微晚皱眉看向围墙上的火光，心事重重的模样。 “微晚。” “首领。” “宁玉没有死。”王彦站在黑暗中，“啪”地一声打起火机，点燃香烟。 “是。”穆微晚单膝跪在他身前，“我驾车追上队伍后，便与大家一起对抗yj市附近的丧尸群，并没有来得及向您汇报。”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被迫仰着头，缓解头皮撕扯的痛苦。 王彦呼出一口烟圈，“理由。” “她力战五阶木水系丧尸，并未受到重创，我无法越级控制她的大脑。我看她还有余力，便将车上的汽油倾倒点燃，但我估计，那也很难烧死她。” “原来如此。”他慢条斯理地撤去精神力，任由她跌倒在地，“在这阳江基地里，四阶异能者多如蝼蚁，你最好知道怎么将功补过。” 穆微晚拢紧身上的外套，低头回答道，“我会的。” 阳江基地北区的一栋楼，两位青年抬着担架跑进楼中。 “发生什么了？” “有没有生命系异能者没睡的，叫一个来看看。” “这是……从外围闯入的异能者？” “出血过多，先把她后背的金属护甲解下来。” “嘶，这后背的皮都已经烂了。” “伤口太大了，就算愈合后也有很严重的异化倾向，安排一位五阶生命系的人过来。” “王先生，你怎么来了？” 王彦面色沉重地说，“实不相瞒，我们的队伍能够闯过丧尸的包围，多亏了一位冰系异能的姑娘，所以我听说有人从基地外闯进来，想来看看是不是她。” “原来是这样，救上来的人确实是一位五阶冰系的异能者，不过，柳医生他们正在为她处理伤口，可能不方便进去。”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着。” 王彦站在角落里，看着医务楼的人来来往往。 随着雷电系异能者的忙碌，被改造过的手术室逐一亮起白灯，无形无色的精神力明目张胆地在灯光的照耀下，钻入宁玉的大脑中。 “柳医生，辛苦了。” “你更应该感谢的是老王。虽然她的伤情已经稳定，但是创口太大很容易加速异化，还是老王通宵耗尽所有异能帮她稳定了生命能量。” “感激不尽。” 脚步声慢慢走近，病房门打开时，宁玉也恰好睁开眼睛。 “感觉怎么样？”王彦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来，“别动，你忘了你的伤在后背，你这几天只能躺着。” 宁玉微微侧头，将右边脸都埋在枕头里，左眼不解地看着他，“首领，我是被你救上来的？” “傻丫头，是基地的人把你救上来的。昨晚的动静很大，把北区的人都惊动了。” 他拧开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需要喝水吗？” 宁玉眨眨眼，“北区是阳江基地的北区？” 王彦将她的上半身抬起来，挪动枕头垫在她的胸口，把放了吸管的水杯放在她的脑袋旁。 “还有哪个北区？现在进了基地，已经安全了。多亏了你在丧尸包围圈里为我们引开那只六阶丧尸，微晚他们都很感激你。” “微晚姐好像还原路返回找我来着？她没受伤？” “没有，她好得很。” 宁玉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水，一个不小心便呛到了自己。 王彦上前拿走水杯，“是不是伤口太疼了？” “还好，最疼的时候我都昏睡过去了。只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也许是你太累了，要不要再睡一觉？” 宁玉微微拧眉，正想说一句什么便被一股强烈的困意拉入梦乡。 两天后，阳江基地中央区的一栋大厦里，王彦与四位六阶异能者坐在圆桌旁，而作为五阶精神系和二阶土系的任庆远，则是站在最中间一字一句地把丧尸圈的新变化详尽讲述。 “这里，依旧是那只六阶金木系丧尸的领地。” 随着他的话语，圆桌上的沙盘隆起一大块的范围。 “旧街的这一片区域原本是五阶金系的领地，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它已经被一只五阶木系吞噬，但是不同系别的异能增益不大，所以这只五阶木系暂时无法突破六阶。” 沙盘上随即隆起一块面积较小的区域。 “庆远，阳江大桥的那只丧尸还在吗？” “还在，我能感觉到它的异能磁场越来越强了。” “这样啊。” 王彦侧目看了一眼提问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样貌，竟然已经是五阶金系的水平。 不仅是她，会议室里的众人几乎都是五阶异能，只有极少数战力强悍的四阶异能者才能进来，比如冰系、雷系和风系。 在这个基地里，四阶异能者比比皆是，至于三阶以下的人，连外出搜集物资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集中劳动区种种菜、养养鸡。 王彦带领他的组织在进入基地之后，很快意识到他的大多数信徒要么送去种地，要么宅在基地等着他养活，导致他身边能用的战斗成员少之又少，所以他便出手催眠了宁玉的记忆。 他本就比宁玉高上一阶，再加上她重伤失去意识，想要改变她最近的记忆简直轻而易举。 “王先生，王彦先生。” “……我在。”王彦从思绪中抽离，“抱歉，这几日比较担心我的一位朋友，所以没休息好。” 路峥坐在他身边，“刚才是潘叔在叫你。” “那位五阶冰系独闯丧尸圈的小姐吗？”另一旁的谢丹心颇为赞赏地点头，“敢单枪匹马吸引丧尸，为你们垫后，是一位勇敢又有实力的姑娘。” “王先生，你是基地第五位六阶异能者，也恰恰是我们缺少的高阶精神系。”潘家明声音沙哑地说，“我们虽然欢迎幸存异能者的到来，但也不得不督促你们加入外出搜集物资的队伍。” 王彦回答，“那是必然的，我们也是一路流浪来到这里，自然知道合作共存的重要性。” 第四位六阶异能者，段明玉出声道，“庆远，给王先生讲讲基地的规矩，顺带给这会议室里的各位提个醒。最近有些人急着进阶异能，已经忘了我们这些人当初是靠什么从丧尸潮中活下来的。” “看来又有人惹段叔不顺眼了。” 任庆远明朗一笑，指尖轻触沙盘，沙土模型随之变化为阳江基地的布局，“我们基地按照环形从内到外分别是中央区、劳动区、物资区、居住区和警戒区，其中，居住区再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为四个区域，平时由四个委员会直接管理，段叔他们作为六阶异能者则是对一切事务有一票否决权。” “同时，段叔他们每个月至少带领一批高级异能者外出采集一次，并且随着六阶丧尸被他们吸引离开，中级异能者需要主动组队进入围墙外的丧尸圈狩猎水晶，低级异能者则是继续在劳动区维持后勤运转。” 王彦缓缓点头，“我有一个问题，高级异能者是指？” “高级异能者只是泛称五阶和六阶的人，当然如果是冰系、风系、雷系这三个变异系异能，标准会再降低一些——四阶就算是高阶异能。假若基地中有人突破七阶，那么七阶异能者自然也会被包含在内。” 任庆远收到段明玉的眼神示意，便继续介绍道，“高级异能者外出采集物资并没有最低要求，因为我们基地内部已经基本完成了食物的自给自足，所以，外出采集的目标是医疗、汽油等特殊性资源，以及棉衣、被褥等季节性资源。至于中级、低级异能者，他们的任务都有相对应的完成标准和份额，份额之外的收获可以私存。” “我知道变异异能水晶确实难得，可我也知道，拥有这类异能的伙伴是我们抵御丧尸的得力干将。” 段明玉靠在椅背上，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自己的胡茬，“有些人仗着那点做生意的头脑，想要利用变异水晶的稀缺性赚取翻倍的普通水晶，可以，但是你最好马上给我升到五阶，然后顶替那些被你耽误进阶的伙伴加入外出搜集的队伍中。” “不然，我抓到之后，你必然会被我吊在城墙上反省两天两夜。” 说罢，他用力拍击圆桌，冷脸离去。 任庆远扫过会议室里脸色各异的众人，最后朝王彦歉意一笑，“段叔他脾气比较直，但他也是因为某些自作聪明的小人才如此愤怒，还请王先生见谅。” 王彦摆摆手，“无妨，爱之深责之切，都是为了基地的未来。” 潘家明提醒道，“王先生，三天之后就是下一次的外出采集，还请将战斗人员名单交给庆远。” “不需这么客气，直接叫我王彦就行。” 王彦脑海里闪过宁玉苍白的脸，“明天我会给出战斗人员名单。我们既然决定来到阳江，自然会为了基地的利益而义不容辞。” 第八十三章 不相识 阳江基地北区居住区，宁玉穿上还算干净的羽绒服，刚从自己的房间出去，便被一只狗子扑了个满怀。 “滚滚。” “汪汪汪。” 她将滚滚稳当地抱在怀里，有些惊讶地看向走道里的人，“……项初霖？” 项初霖怔了怔，“你记得我……那你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嗯？”宁玉压下过于兴奋的滚滚，眼露迷惑地问，“你帮我疗伤，我也救了你，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约定吗？” “……没，没有。”项初霖缓缓握紧双拳，却憋不出一个字，“滚滚记得我的气味，所以那日你被救上来送去手术室之后，它找不到你，我便养了它两天。” “它记得你的气味？看来你之前经常和它一起玩？” “不是，我在你的车上待过一夜。” 宁玉的表情一顿，“是吗？” “是，我曾为你通宵驾驶卡车。”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却被她突兀的反应惊到，“你……宁玉，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不记得了？” 宁玉双手松开，任由滚滚掉在地上，五指握拳猛地捶向自己的脑袋。 “你，你是谁……” “你别想了，冷静下！”项初霖连忙上前拉住她，“宁玉，想不起来就算了。” 宁玉倏地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瞳孔里似有光明渐渐熄灭。 “你怎么了？”他焦急地摇晃她的身体，却得不到一丝回应，“宁玉？” “宁玉。”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精神力的侵入，宁玉的眼里重新恢复神采。 “微晚姐。”她无视项初霖的异样，转过身走去，亲密地挽住穆微晚的手臂，“我们可以出去逛基地了吗？” “当然可以。”穆微晚噙着笑看向项初霖，“你找宁玉有事？” “没事，我来把滚滚交给她。” “首领交代，让我带她出去散散心，你没事的话，麻烦让个路。” 项初霖咬紧牙根，一言不发地让出一条通道。 等穆微晚和宁玉离开之后，滚滚摇着尾巴蹭了蹭他的裤脚。 “你为什么不跟着她走？因为你也知道她已经变了是吗？” “汪汪汪。” 滚滚无法回答他，他苦笑一声，将它抱回自己的房间。 阳江基地物资区，穆微晚带着宁玉逛了好一会，才找到存放衣物的大楼。 “基地真大，仅是物资区就够我逛一下午。” 宁玉好奇地打量着路边绿化草坪里的各类蔬菜，这些蔬菜瓜果得益于植物系异能者的精心照料，并不会因为冬季的寒冷而干枯。 “当年东原的丧尸潮突然爆发，临近的yj市也很快被波及，所以有不少人并未赶上撤离行动。现在看来，这个人数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穆微晚在一旁等着排号，顺带向她解释道，“基地里存活下来的人还不包括那些死于丧尸潮的、感染异种而异化的、在觉醒过程中死亡的，以及觉醒异能仍未逃过一劫的。” 宁玉有些感怀地叹了叹气，正想说什么时，物资区的工作人员开口叫住穆微晚。 “刚才的穆小姐还在吗？这是你的牌号，你可以前往三楼自行挑选衣物。” “好的。”穆微晚转头催促道，“愣着干嘛，快跟上来。” “来了。” 宁玉小跑着追上她的脚步，来到三楼的仓库。 “麻烦先登记一下，标注你们想要挑选的衣物类型。” “羽绒服、毛衣和秋衣。” “有贡献点的凭证吗？” “贡献点？”宁玉不解。 “贡献点就是分配给基地成员的酬劳，可以兑换包括水晶在内所有物资。基地每个月只会发放一件应季衣物，其他的需要用贡献点兑换。” “那就麻烦先给我们每人拿一件件羽绒服。”穆微晚戳了戳突然发呆的宁玉，“在看什么？” “没什么，看见一件衣服还挺好看。” 宁玉朝她浅浅一笑，“对了，首领准备安排我们做什么工作？我等着赚贡献点呢，阳江冬天湿气重，没有秋裤的话，我可顶不住。” 穆微晚的眼神闪了闪，“你应该是加入北区的采集队，首领、欧东他们也会加入。” “原来如此。” 两人站在仓库前，一时陷入无言的气氛，直到工作人员拎着两套羽绒服走来，“两位，我看你们身高差不多，码应该都合适，要不要现在穿上身试一下？” “我看看。”穆微晚接过衣服，大致对比了一下宁玉的身形，“看上去很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就这件了。” 两人在登记簿签了字后，便一同离去。 “宁玉？”工作人员惊疑地看向登记簿上的名字，“这不是宁叔……” “小莫，在嘟嘟囔囔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莫拿起登记簿转身递过去，“宁叔，你看，刚才有位姑娘来领衣服，她也叫宁玉，会不会是你女儿？” 宁海凑过去瞧了一眼，“字迹还挺像，我之前没听说过北区有人和我闺女同名，是前几天新来的？” “她还问我贡献点是什么，十有八九就是新来的异能者。” “那肯定挨不着边，我闺女是最早感染异种的一批人，早就被送去了京都，就算她有了异能，也不会跑回阳江。” 宁海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先回去了，上次采集到的衣服有不少，还等着我回去洗。下午四点你有空的话，就在这等我，我准点把干净的衣服送过来。” “行嘞，宁叔慢走。” 居住区十五楼，宁玉与穆微晚客套告别之后，各自回到房间里。 她的伤并未彻底痊愈，简单出去拿一趟衣服，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她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下，走进卫生间里，洗漱台的镜子映照出她面目全非的后背——新的皮肉正从边缘缓慢地生长，软嫩的新肉透着淡淡的血色，与大片苍白如纸的伤口形成对比，如同一朵朵雪莲绽放在她的身后。 “宁海，刘清云……我的父母……” 宁玉缓缓转过身，看向镜中的自己。 她此时清晰地意识到，她没有忘记过去的事，她记得自己加入了猎鹰，从卫祈那里拿到父母失踪前消息；她记得自己身负任务潜入王彦的组织…… 回忆很快戛然而止，强烈的钝痛从脑海深处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钻进自己的脑髓中，企图影响她的记忆。 “你是首领的忠实信徒……” “你相信首领能够带你进入全新的异世界，为身处末日炼狱的世人带来一丝生机……” 狭窄的卫生间，宁玉攥住洗漱台的双手逐渐失去力气，如同放弃防卫的刺猬，服从地将锐利的刺收起，只有四周杂乱交错的冰锥证明她曾经剧烈反抗过。 “穆微晚是你的好友，你在物资区三楼发现了什么，告诉她……” “来到她的房间，告诉她，与她分享你的忧虑与烦恼……” 物资区三楼…… 父亲…… 不，不能，决不能与父亲相认！ “乓——” 眼前的镜子骤然破碎，宁玉猛地惊醒，右手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她低头一看，数块镜子碎片扎入她的拳头中，直流而下的鲜血染红了地面的冰锥。 “发生了什么？” 她怔然地打量卫生间里的变化，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释放了这些杂乱的冰锥，但心底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在警告她，决不能与父亲相认，否则会给他带来生命的危险。 宁玉心情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为何会有这样的声音，但她相信，这应该是神的指引。 命运之神带领她来到这里，满足了她找回父亲的心愿，那么，神的其他指示一定也有对应的含义。在首领下令重新启程前往异世界之前，她一定不会轻易暴露父亲与自己的关系。 片刻后，宁玉咬着牙坐在床边，用镊子挑出肉里的碎玻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一墙之隔的走廊里，穆微晚面色凝重地收回所有的精神力。 “物资区三楼只有几位工作人员，她到底发现了什么，竟能促使她的大脑在应激之下摆脱了我的精神力暗示。” 穆微晚扬起手臂正想敲门，又在下一秒止住动作，“算了，我不去探究你的秘密，王彦也不会轻易发现你的异常，就算是你又欠下我一个人情，反正，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一次性还清。” 第八十四章 乔依 yj市基地东区警戒区，来自不同分区的异能者正在集结。 “宁玉。” “嗯？首领。”宁玉从发呆状态回过神，“有什么吩咐？” 王彦看向她的右手，“怎么又受伤了？” “嗯，没事，练习寒冰异能的时候不小心扎伤的。” “欧东，你帮她治疗一下。”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便拒绝，随即解释道，“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为了防止感染才包上纱布，其实并不严重。” “那就好。”王彦面色如常地点点头，“既然来到基地，就不用叫我首领了，直接叫我王彦。” “这？” “我们要融入阳江基地，就不搞特殊了。” “明白。” 宁玉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一副唯他是从的模样。 异灵除了王彦之外，只有欧东和她是五阶异能者，欧东是王彦的附属生命系，从来不参与战斗，所以她一直都是异灵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是刚才她不知为何，并不想欧东与自己接触，也不想王彦过多关注自己，难道是她的信念不够坚定吗？竟对首领产生了排斥的心思。 “各位，这是新加入我们采集队的三位异能者——六阶精神系兼三阶金系，王彦；五阶生命系，欧东；五阶冰系兼三阶金系，宁玉。大家都认认脸，在基地里可以是不打招呼的陌生人，但是出了这道墙，就是生死相交的伙伴。” 潘家明拍了拍王彦的肩膀，“以前每次穿越丧尸圈，总有几只精神系丧尸逃过探查，害得都我们损失不少人，这次有你在，就拜托你了。” “没问题。” “老潘，东西都分配好了。” “行嘞。”潘家明朗声回道，“我来上去开路。” 宁玉掂了掂手里的布包，里边有三天的干粮，看来出去采集一趟，至少花费三天以上的时间。 “五阶冰系。”一位少女站在她身侧上下打量，“你叫宁玉是？” “怎么了？” “找个时间打一架，怎么样？” “嗯？”宁玉不解。 “我还没有和同阶冰系切磋过。”少女歪了头，理所当然地说，“他们都认为冰系会被风系完全克制，你不想试试吗？” 原来是五阶风系，宁玉礼貌地微笑，“有机会的话，当然没问题。” 这时，段明玉在阶梯上喊道，“所有人排成两个纵队，准备上墙。” 她便刚好和宁玉站在一起。 “我叫乔依，小乔的乔，依然的依。在你来之前，我可是北区唯一的五阶变异系异能者，你来之后，我就能找人练手了。” 乔依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别看我年纪小，我早就打遍北区无敌手……” 任庆远幽幽地从她身旁走过，“那是我们让着你。” “你！” 乔依跺跺脚，一道风刃从他头顶掠过，瞬间削出一颗平整的寸头。 任庆远像是对这种事早已习惯，面色不改地吐槽道，“乔大小姐，你急了，你急了。唉，没意思。” “庆远，地图拿上来。”路峥在喊他。 “来了。” “别理他。”乔依气鼓鼓地哼声，“他们让着我，难道我没让着他们吗？真是一群臭小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宁玉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位朋友。” “曾经的朋友？” “是，可我们可能回不到从前了，因为我选择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哦？”乔依若有所思地挠了挠下巴，“如果你认为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要不，你劝一劝她？” 宁玉眼前一亮，“有道理。” 她想起了离开猎鹰时，卫祈给她的那串代码，可以让她进入某个加密网站联系到他，那么她确实可以间接联系上何菀宁。 如果媛媛和菀宁都能接受异灵的救世理论，那么首领一定会欢迎她们的到来。 宁玉正想着，乔依忽然戳她，“别发呆了，快上墙，到我们了。” 阳江基地的城墙高近百米，并没有任何进出的大门，想要出去只能依靠异能创造的阶梯和窄道，一米又一米地延伸至丧尸圈外。 “之前我们也想过设计一个连接各个大厦的通道，加快采集队外出的时间，但是随着丧尸的进阶，藤蔓随随便便就能爬上五六十米高的大楼，那样的空中通道根本不安全，所以只能用最直接、也是最笨拙的办法。” 宁玉站上墙顶，浓郁的腐烂气息扑面而来，如同黑色蝼蚁般的丧尸闻到异能者的气息，纷纷挤到城墙下，甚至颅骨掉落、肋骨横飞也无所顾忌。 城墙边，潘家明和数位土系异能者操控一道两米宽、六十米高的土墙拔地而起，开始闯入丧尸的领地。 “东区附近最强的是一只六阶金系丧尸。”乔依指向远处的一片空地，“你看其他丧尸都绕着走的那片区域，正在逐渐靠近我们。等阶越高的丧尸，对猎物气息的感知能力越强，只需三四分钟，它就会赶到这里。” 宁玉和她并肩走上土墙，食物的香味吸引无数只丧尸在她们的脚下嚎叫、嘶鸣。 “那天你闯过丧尸圈，听说受了很严重的伤，现在还有影响吗？” “应该不会影响。” 乔依斜睨她一眼，“四阶之后，异能带来的副作用越来越明显。如果伤口没有痊愈，就不要跟着外出采集了，你得注意些，最好找一位同级的生命系异能者帮你维持生命因子和异能因子的平衡。” 宁玉愣了愣，“好像，我是找了这么一个人。” “什么叫好像……”一条细细的藤蔓在身侧点了点乔依的手臂，打断她的对话，“咳，这是段叔的藤条，他让我们安静点，应该是六阶金系要来了。” 话音刚落，一颗直径六米的金属球碾过一层层的低级丧尸，黏上令人作呕的碎骨，狠狠撞到两人脚下的土墙，刹那间，墙体崩碎，宁玉脚尖奋力一跃，却一脚踩空，直直落下。 “抓紧！”乔依转身拉住她手腕，同时风场飞旋，托住两人悬空在一群丧尸的头顶，“你没事？” 宁玉稳了稳心神，“没事。” “我的风场承载力不够，你抓住段叔的藤蔓上来。” 正当两人费力回到土墙顶上时，数个金属巨球接踵而至，连续的碰撞声掩盖了路峥的呼喊，众人在混乱中各施手段自保、救人，整个队伍的前进暂时陷入中断。 “土系异能者开路，其他人不要停，往前走。” 段明玉纵身跳入丧尸群中，下一秒，数以百计的藤条破土而出，拧成厚厚的藤墙，将一颗金属球挡在身前。 宁玉这边被乔依拉着往前走，脚下的土墙也在崩碎和重筑之间反复转换。 阳江基地的异能者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困境，早已明白如何处理才能把代价降到最低。 “一只四阶风系丧尸在靠近。”每过百米，便有一位精神系异能者停在原地为路过的同伴提醒危险，“有没有风系异能者，准备一下！” “有。”乔依大声应道，“告诉我方向和距离。” “距离一百五十米左右，东北方向。” “宁玉，你先走。”她松开宁玉的手，“风系和木系的攻击范围很远，我得停下来保证后面同伴的安全。” “注意安全。” 宁玉也不废话，继续跟上队伍前行。 段明玉亲自拦下六阶金系丧尸后，横穿丧尸圈的土墙所受到的压力明显减轻，但这段路程还有两百米远，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冰系？这怎么有个冰系？” “是冰系精神系双系丧尸，它用精神力掩盖探查靠近我们了。” “该死！距离太近了，小心精神控制！” “小明，你干什么？你……不——” 一声惨叫从前方传来，一位五阶精神系异能者竟是被自己的同伴拉入丧尸群中同归于尽。 身前的队伍开始变得骚乱，冰系异能可以让丧尸无视高度接近墙顶，精神异能可以让它逃过众人的察觉。等随行的精神系异能者发现它的时候，眨眼间，它已经借助冰柱升高至二十米的高度，这就意味着，它的精神系异能至少四阶。 “退，前后撤退，火系来防御，不要让它的冰霜靠近我们。” “三阶木系的人在哪？想办法远程束缚它。” “不行，它有精神力防御，藤条靠近不了。” 宁玉从混乱撤退的人群中探了一眼，只见十几根藤条在墙体上挥舞着、不断攻击那只丧尸，却始终在四十米的距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下。 精神系异能虽然是攻击范围最短的系别，但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大部分的攻击都可以被无形无色的精神力挡下，除非用同样无形的方式迂回攻击。 “再叫一位精神系异能者过来帮忙，土系的人试试把它的双脚困住。” “老子在试，你们别让它靠近我。” 宁玉看不到前方的动静，但队伍迟迟不能前进，想必他们应该是和丧尸陷入僵持中。 于是，她催动寒冰异能，一条细长的冰霜线从脚下延伸，沿着土墙的边缘，快速靠近那只双系丧尸。 “二狗，你丫行不行？”操控藤条的异能者催促道，“我们这里拖得越久，后方段叔对抗六阶丧尸的压力越大。” “我也想。”赵二顶着脑海中的刺痛，全力调动土系异能，“可这玩意是冰系，它丫有领域！” “吼——” 丧尸厉声嘶鸣，层层寒冰在它脚下堆叠，隔绝土系异能的侵入。 “那就拖！等一位五阶精神系的人过来把它压制住！” 就在众人咬牙齐力困住丧尸时，一条冰霜如同小蛇一般爬上丧尸脚下的冰层，并很快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企图靠近它的脚骨。 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寒冰异能，丧尸很快作出反应，迅速裂解表面的冰层，大量冰块连带宁玉的冰霜一起滚落下去，二狗他们也发现了冰霜的出现。 “冰系的人来了，二狗，我们再使使劲，分散丧尸的注意力。” “晓得！” 一边，几位木系异能者共同操控藤条轰击丧尸的精神力，另一边，赵二继续调动土系异能，蚕食丧尸脚下的冰层，而宁玉则是制造出十几条冰霜，在爬上丧尸身体的瞬间，立即侵入它的血肉。 五分钟后，这只丧尸终于在嚎叫中冻成一座丑陋的冰雕。 “四阶双系丧尸，差点把我们几个的异能耗没了。” “要不是在土墙上，没地方施展异能，不然再来三个，我都不嫌多。” 赵二瞪了他一眼，“少吹牛，还不快往前走。” 宁玉擦了擦脸上的汗，便听到有人在叫她，“刚才的冰系异能者，上来拿水晶。” 队伍中自动让出一条路，她掠过众人打量的目光，来到死去的丧尸身旁。 “你就是潘叔之前说的新来的冰系异能者？” “对。” “我们基地有几个冰系，但你的等阶最高。”赵二拍了拍她的肩膀，“第一次跟着采集，一定要活着回去。” 宁玉愣了愣，“我会的。” “行嘞，其他人都让着点，继续往前。” 第八十五章 圣阳大医院 安川省yj市正东方向的公路上，十几辆车高速行驶，朝着明合市的市区前进。 “明合市在末世前是一座轻工业城市，这两个区的物资我们已经采集得差不多了，这一次的目标是城中区的两处工业园区，还有三家大型医院。”任庆远在简易地图上标出五个圈，“正好我们五位六阶异能者可以分别领队前往。” “恐怕不行。”路峥摇头说，“段叔的伤，恐怕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行动。” “丹姨也没办法？” “段叔上次的伤也没痊愈多久，确实有些勉强。” 第一辆车里的众人陷入沉默，仅仅是穿越丧尸圈就损失了四位五阶异能者，就连最强战力的六阶木系段明玉，为了给众人争取时间，拦下六阶金系丧尸整整两个小时，硬生生耗尽异能，拖成重伤。 “不如删掉一处采集点，改成四个小队。”王彦提议道，“例如，这三家医院中，哪一家规模最小，可以暂时放弃，等待下一次采集行动。” 潘家明紧接着否定，“不行，医院不能放弃，我们的医疗物资十分稀缺。” 路峥却有不同的意见，“但是明合市的工业园区里有数个服装加工厂，我们需要增加羽绒服的储备，要知道，现在还有大量低级异能者缺少每天换洗的衣服。” “但是，外出采集和狩猎水晶的异能者同样缺少足够的药物治疗。你我都知道，治疗一位重伤的异能者就会耗尽一位同阶生命系的异能，那其他重伤的或者轻伤有感染风险的人怎么办？” “可是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下旬，一月的寒潮马上来到阳江，我们现在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火炉，很多人还穿着丧尸潮爆发时的夏装，如果不是异能者身体机能发生改变，他们早就挺不过前阵子的冷风。” 潘家明不耐地皱眉，“不是让木系的人种一片林木用来烧锅炉吗？” “基地就那么大点地方，木系异能者只是催熟一顿足够四百多人享用的果蔬，就已经累得够呛了，你还能强求他们种植多少面积的林木？” “等下，别说着说着就激动了。”任庆远及时打断两人的争论，“不如这样，我们猜拳解决？” 路峥：“……” 潘家明：“……” 王彦想了想，“庆远，你带第五队怎么样？” 下午三点，明合市市郊，搭载了一百二十一人的车辆开始划分队伍。 “乔依，乔大小姐，来来，我需要你。” 任庆远一脸真诚地把几位五阶变异系异能者拉到自己的队伍中，“哎，宁玉小姐，既然你和乔依刚认识，不如跟她多多联络感情？” 刚下车的宁玉还没来得及去看王彦的眼色，便被乔依一把拉到身旁，“放心，我来带你，风系的强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分好了吗？”谢丹心神情疲惫地拉开车门，检查众人的状态，“你们段叔的情况已经稳定，但一时半会没办法动用异能，庆远，你要谨慎行事。” “我明白。”任庆远扬声应道，“伙伴们，上车，前往圣阳大医院。” 半小时后，圣阳大医院。 “就是这。”任庆远费劲地用精神力拔出卡在车门缝的碎骨头，“人都到齐了吗？” 紧接着下车的乔依随手削飞一只丧尸的脑袋，“五辆车，二十五人，你自己数。” “最后一辆车的人断后，一定要把医院大门封住；其他人先集合。” 任庆远在地图上画出三条路线，“我们只有三名精神系，所以分成三小队。重点是找到医院门诊楼的药房和储物室，能带多少是多少，不能带上的就先记在脑袋里，回基地之后就去医务楼找柳先生报备，明白？” “庆远，围墙外有异能丧尸正在靠近，我们先进到建筑里。” “行动。” 乔依拉上宁玉跟着任庆远往距离较远的一栋楼前进，另外还有五人与他们一起同行。 “乔依负责远程清除障碍，宁玉作为后手攻击，其他人把水系和生命系的伙伴保护在中间。” “明白。” 乔依应了一声，风场逐渐扩大，直至把同行八个人都囊括其中，任何靠近的低级丧尸都会被快速绞杀。就算是身手敏捷的高级丧尸，闯过风场之后也不会剩下几根骨头，很快被宁玉处理掉。 风系进入四阶之后获得的技能就是风场，这使得他们成为木系以外的最大攻击范围的异能系别。 “这是什么楼？居然没有标识。” 众人在风场的掩护下很轻松地来到目标建筑前，却找不到用来区分建筑物的标志。 “杂草太多了，乔依，能不能清理掉？” “小意思。” 一阵疾风吹过，大门前的杂草横腰截断，露出一堆杂乱的废物。 “都是一些垃圾。”任庆远用精神力翻了翻，“纱布，针管，还有几块碎骨头。” 宁玉瞧了一眼，碎骨上爬满了蚂蚁，但是没有血迹，隐约露出一些白色的钙质表面。 “先进楼看看。”乔依抹掉额头的汗珠，开始感到吃力，“风场对异能的消耗很大。” “马上好。” 队里的金系异能者陈凯三两下撬开大门门锁，乔依立即收缩风场，跟随他们进楼。 “大家小心，精神力无法彻底探查一些封闭的空间。”任庆远打开手电筒，照亮昏暗的走道，“目前来看，一楼没有异能丧尸。” “这里不对劲。”正在为乔依补充异能的安瑶看了看一旁的房间，“就算大楼的标识牌被弄坏了，楼里的这些房间也应该有标志，比如门诊室、接待室等等，但是这些房间都关着门，什么标志也没有。” 宁玉脚下响了一声，她踩到一块被黑色蚂蚁覆盖的肉沫。 任庆远也注意到了，“这里蚂蚁很多。” “蚂蚁不吃丧尸的肉和骨头，那么这些肉和骨头……” “是人。”宁玉补充道，“或者，异种。” “异种？我好像很久没在外边见过异种了。” 众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见惯了高阶异能丧尸，已经不再感到害怕，但是现在，刚进入这座医院不久，所见到的诡异之处，就让他们心有不安。 “别慌，也许是医院里还有丧尸潮后幸存的人，在前几日不幸遇难留下遗体。” 任庆远出声安抚情绪，“一楼的走道呈‘t’字形，除了右边拐角后的一处房间，我的精神力进不去，其他的已经探查过了，只有少数低级丧尸。现在，大家往后站，我会同时打开最近的这五间门。” “咔哒。” 五道房门同时被打开，众人等了一会，却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去看看。” 宁玉接过手电筒，独自靠近房间。 令她意外的是，没有浓烈的腐烂味，光线照到的地方，只有一具躯干。 “只有躯干。” “什么？”任庆远不解地上前。 “四肢和头颅没了，只有躯干。” 宁玉将手电筒的光线照向房间里的其他地方，只有一顶柜子和一张办公桌，桌上的纸笔杂物很乱，像是灾难爆发时，有人急匆匆离开的样子。 “这只丧尸还活着，但它没有头，就不能嚎叫，没有四肢，也无法爬行。”任庆远用精神力仔细探查后，心里的沉重又添一层，“我还在其他房间发现丧尸，但现在它们都没有冲出来，估计也是一个样。” “躯干是丧尸最关键的部分，如果没有异能，只能打断它的躯干，才会消除它的威胁。可是，为什么会有人打断它的四肢，把它关在房间里？” 乔依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纸张，“都是空白的，但是有几张表单印有‘圣阳大医院放射科’。” 陈凯走到柜子前，却发现所有的柜子都被打开过，里面没有任何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看来，这应该是医院的科技楼，并没有我们要找的药房或医疗物资。”任庆远示意众人离开，“我们去找另一个小队汇合。” “快走。”安瑶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我宁愿大战丧尸，也不想呆在这里。” “王晓，你来开路。” 众人退到大门旁，门外已经聚集了几层丧尸，堵得水泄不通。 王晓是五阶木系丧尸，召唤十几条藤蔓，很快清理掉最靠近大门的一圈丧尸，陈凯紧接着打开他之前设下的金属锁。 宁玉则是拿着手电筒垫后，警惕万分地观察一楼的走道。 “吼——” 似有一声低沉的嘶鸣从走道尽头传来，她立即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拐角处，只看到几只蚂蚁齐心协力扛着一小块的白色肉沫往走道的另一端移动。 “宁玉。”乔依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什么呢？快跟上。” “你看蚂蚁咬的那块肉。” 宁玉将灯光照过去，那群蚂蚁已经不知所踪，地上只留下那块被她踩过的肉沫，只是被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覆盖，看不出什么表象。 “现在不看蚂蚁了，先离开这鬼地方。” 第八十六章 诡异 明合市圣阳大医院，作为五阶木系的谢观，接替乔依担负起开路的职责。 “庆远，我们去哪一栋？” “去前方右边这栋，刘旺他们在那里。” 队伍的后方，乔依不解地将宁玉的思绪拉回，“在想什么呢？第一次出来采集就发呆，这让大家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你？” 宁玉皱起眉，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乔依，我怀疑这座医院里有异种。” “有就有呗。”安瑶不满地插话，“丧尸区肯定有丧尸也有异种，反正不在基地里就行，但是你别掉队行不行？” 宁玉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想起了她还在京都的时候，曾经有人在公投时强调异种在丧尸区已经几近灭绝，后来她找了有关的研究资料，表明异种的数量确实在丧尸潮爆发后呈现极端的峰值，然后骤然减少，直到现在人们已经鲜少提及那些庞大的、肉团一般的四肢爬行怪物。 正如安瑶所说，丧尸区有丧尸也有异种，这已经是末世后的常识，但问题就在于，异种与丧尸更像是一种你死我活的竞争猎手。在异能丧尸逐渐强大的丧尸区，异种的存活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到了。”任庆远闭眼感知建筑内的生命，“刘旺他们在一楼，我们直接进去。” 陈凯解开门锁，楼内一片异能肆虐后的景象。 “刘旺。”他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庆远，你确定他们在一楼吗？” “我确定。”任庆远指向走道旁的药房，“他们应该在里面搜集药品，走，去找他们。” 一行人径直走向药房侧门，却发现门板早已破烂，断成几截落在血泊中。 “血？”任庆远不可置信地说，“我能感知到他们八个人的生命磁场就在药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安瑶的脸色有些发白，“这栋楼也这么恐怖吗？刘旺他们都是五阶异能者，能遇到什么意外？” 乔依率先迈步进去，“不管什么意外，救人要紧。” 偌大的药房里血腥味弥漫，药品架之间随处可见溅起的血迹，大量药物散落在地上。虽然任庆远再三确定刘旺他们就在药房里，但他们却听不到任何求救声。 “这边有五阶精神系的磁场。”他快步走向一座药品架后，“刘旺在这里，安瑶快来。” “来了。”安瑶急忙跟上，“刘旺——啊！他，他怎么……” 乔依几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面白如纸——角落里，刘旺双腿折断，血流如注，五官更是血肉模糊，嘴巴大张着涌出鲜血，除了费力的喘息，说不出一个字。 “他还没死，安瑶，快，快给他止血。”任庆远最先反应过来，“陈凯，快在药房里找止血药，快找找！” “我跟你去。”宁玉简单解释，“我以前是护士专业。” “安瑶，谢观，你们在这先救他，我们去找其他人。” 角落里，安瑶咬着唇，跪在血泊中，拼命给刘旺输送生命异能。 谢观则是从药品架上找到一卷纱布，双手颤抖地为他包扎。 这么重的伤，换做是普通人可能已经失去意识、陷入休克，而作为体质优异的异能者，在这样重伤的情形下奄奄一息，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刘旺，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带你回去。” 安瑶感觉身体传来一阵虚弱，不禁摇了摇头，想要甩掉异能消耗过快的不适感，却忽然看到药品架后的一处阴影，正在慢慢扩大、向他们靠近。 “救，救命！”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她站起来逃命，而稍慢一步的谢观甚至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现在他身后，只来得及召唤藤蔓作出最基础的格挡。 “什么玩意！”他咬牙顶住藤墙后，只觉得攻击他的似乎是一个庞然大物，力气大得可怕，“庆远！乔依！救我！” 但是他没等到他们的救援，他的藤墙便遭受重击，一只堪比他脑袋大小的拳头冲破藤蔓的阻拦，带着破碎的枝叶，狠狠撞上他的左肩。 刹那间，他的身体如同折翼的小鸟，横飞撞在墙壁上，左肩更是剧烈疼痛，肩胛骨断裂，刺破皮肉裸露在外，血液瞬间染红半边身子。 “异，异种？” 谢观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只浑身泛白的巨大怪物，扯断几十根藤蔓，踩过刘旺的脑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不可能，异种也是被异能克制的，为什么藤蔓没有作用……” 他用右臂支撑上半身，面目扭曲地往后爬，直到一声重物坠落的闷声传来，他咽了咽口水，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宁玉竟然亲自近身与异种扭打起来。 “宁玉！”赶到的乔依亦是震惊，“异种？怎么可能？” “嘭——” 宁玉与异种坠向一旁的药品架。 异种身上插满的冰锥尽数崩裂，但对它依旧毫无影响，巨大的前肢想要抓住身后的宁玉，被她翻滚躲过。 乔依的风刃紧接着急旋而来，将异种右上肢的一块肌肉完整切下，异能因子也渗入它的身体中，依旧没有任何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异种也变异了？” 被乔依激怒的异种转移目标，撞开药品架，向她跑去。 她连忙聚起风场抵御在身前，然而，狂猛旋转的风场虽然可以削掉它的肌肉，但它早已失去痛觉，依然撞向她所在的位置。 “小心！” 关键时刻，陈凯全身穿上金属护甲，长刀在手，借着异种猛冲的力道，狠狠刺入它的胸腔，可这依旧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只见异种怒吼一声，一拳锤飞陈凯，拔出长刀，随手折断扔在一旁。它身上苍白、膨胀的肌肉已经被风场切割得七零八落，粗壮的手臂骨裸露在外，不管风刃如何攻击，都无法切断它的骨头。 “怪物！怪物！” 安瑶情绪失控地跌坐在地上，两行泪水滴落在地上，重新染湿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迹。 “别在这哭！”乔依咬牙说，“快走！能跑一个是一个！” “吼——” 异种扬起上肢，裸露的手臂骨穿过层层风场靠近乔依的脑袋，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被爆头的时候，腰侧传来一记重击，她瞬间被踢飞一米远，滚落到谢观身边。 风场骤然消失，失去行动限制的异种再次将目标对准妨碍它的宁玉。 “你们先走！” 宁玉只来得及说一句，异种的攻击已经到来。 药品架被它撞落，无处可逃的宁玉立即凝聚大量的冰柱顶起身旁的架子，但异种很快锤碎那些冰柱，她不得不穿上金属护甲，硬扛下药品架的重量。 情况愈发危急，宁玉尚未摆脱身上的重压，异种已经扬起可怖的手指骨，一掌将她拍飞滚远。 “咳咳。” 宁玉只觉得胸口闷痛，挣扎着站起来时，异种也再次来到她的身前，一手轻易将她攥住，拎起离地半米高。 她释放三阶金系的异能，不断增强护甲的硬度，却也在异种诡异的力量中缓缓扭曲、变形。 “糟糕，宁玉被抓住了。” 逃出去的乔依正想回头，却任庆远拉住，“别回去，她的领域正在收缩，她有把握为我们争取时间。谢观和陈凯受伤了，我们需要你开路，不然谁都回不到车上。” 药房的侧门缓缓被寒冰封住，乔依握了握拳头，默然地展开风场，清理挡路的丧尸。 一墙之隔，宁玉正被异种攥着往躯干正中位置的口腔里送，而药房里的寒冰领域也正在快速收缩，最后聚集于异种脚下，在她即将与腥臭、腐白的口腔接触前，一道冰墙倏地隆起，阻挡在她和异种之间。 当异种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时，厚达三米的冰墙已经将药房里的空间缩小到不足五平方，它想要转身都做不到。 于是被逼仄空间刺激的异种攥着宁玉，锤向一旁的冰墙，若不是她身上还有金属护甲，她早就裂成几瓣了。 “吼！！” 暴怒的异种不停用上肢锤击冰墙，宁玉也被迫用身体撞击自己的寒冰。 她在等，等待最重要的一击。 终于，异种身体的一次停顿，让她找到机会。 一根巨大的冰锥猛地从天花板上坠落，直直刺入异种的躯干，然后迅速凝结成更为粗壮的冰柱，把它的整个躯干都封在寒冰中。 突如其来的束缚使得异种更为疯狂，它混乱地锤击自己躯干外的寒冰，宁玉却不会让它得逞，同样疯狂地催动异能，即使冰封出现缝隙，也会立即填补。 当然，她自己也被连带着持续受到撞击，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直到寒冰空间越发逼仄，寒冰在重复的碎裂和凝结中终于完全包裹住异种的四肢，她才结束这样痛苦的折磨。 “呼——” 宁玉变出一把金属刀，费劲全力撬开自己头部的护甲，大口地呼吸空气。 过了一小会，她费力地抬起自己的身体，在异种的手上——或者说是，冰雕异种的手上解下沉重、坚硬的护甲。 药房里一片狼藉，所有打斗的痕迹都被寒冰碾在地上，连同这只四米高的异种一起暂时冻结。 宁玉小心翼翼地裂解一条通道，然后从通道滑向药房的侧门。 她可以感知到异种附近的寒冰仍然在碎裂与凝结中不断重复，这说明如此庞大的异能寒冰依旧无法对它造成实质的伤，最多不过是一种束缚而已。 一旦她停止为这些冰块输送异能，异种很快就可以重新恢复行动，毕竟它的力量实在强大，只要砸出一条缝隙，就可以迅速将整座冰墙崩裂。 宁玉心情沉重地走出这栋楼，天色已经暗下来，太阳仅剩的余晖照在她身上，将她脚下的冰霜染成橘红。 等在医院大门的任庆远似乎感知到她的出现，立即爬上车顶，向她挥手示意。 宁玉脚下的冰霜伴随她的脚步，一点点地扩大，将周围涌来的丧尸一一冰封，直到她走了大约五十米时，冰霜再也无法将她的异能传送回药房里的冰墙。 她缓了缓气息，拔腿跑向大门。 “宁玉！”乔依下车，将她抱了个满怀，“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还好。”宁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任庆远，“我的寒冰并不能困住异种太久，还有一个小队怎么办？” 他们刚进入医院的时候，分成三个小队进入三栋建筑，而第三个小队中有五人还要负责垫后堵住大门，所以他们负责离大门最近的一栋建筑。 宁玉刚才跑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心思观察那栋楼，只能问作为精神系的任庆远。 “上车。”他表情灰败地摇摇头，“生命磁场全部消失了，我们等不到他们了。” “……好。” 两辆车再次启动，一前一后离开这座医院，而刚才宁玉冰封的药房里，寒冰渐渐融化，出现细微的缝隙。异种借着这点微小的缝隙，开始用全身撞击周围的冰墙，直到裂缝出现、蔓延。 十几分钟后，异种撞破冰墙，离开药房，正想追寻宁玉留下的气味时，一具丧尸的躯干骨碌碌地滚到它的脚边。 “废物，过来。” 第八十七张 原地休整 明合市，两辆越野车撞飞一只只丧尸，在荒废的城市里疾行。 丧尸骨架与车头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车里众人的烦躁情绪更加沉重。 “谢观的伤怎么样？” “我的异能已经用完了。”安瑶吸了吸通红的鼻子，“他的肩膀需要手术，否则可能留下后遗症。” 生命系异能对于破坏性损伤的修复效果并不理想，这也是基地在拥有大量生命系异能者后，依然要设立医疗楼的原因。 “柳医生跟随丹姨的车前往服装厂了，如果其他分队没有遇到意外，也不会像我们这样草草了事、退回郊外。”任庆远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谢观的伤短时间内只能靠你来维持稳定了。” “圣阳大医院……我们基地有明合市户口的人吗？我们回去一定要查一查这家医院。”乔依亦是面沉如水，“免疫异能的异种，恐怕段叔他们来了，也是一番棘手。如果这样的异种不止一只，而是千千万万只，那我们每次外出所面临的危险会成倍增加。” 不止如此。 宁玉垂着脑袋陷入沉思，末世的带来以东原市丧尸潮爆发为序幕，东原市丧尸潮的爆发以隔离区暴乱为起因，而隔离区暴乱的根源就是某些奇特病症的感染者突然异化，成为暴戾、迅捷的异种，直接打破隔离区的武装封锁，使得大量丧尸失控。 同一时间，丧尸中也出现了同样可以快速行动的高级丧尸，但对比起“先死亡腐烂，再丧尸化”的患者，另一类病人的异化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那一日，袭击她的异种在半小时前还是一位虚弱的病人，半小时后就变成凶猛、巨大的异种。 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有人挖掘出一个源头——异种病毒从何而来。 “宁玉，我们到了。”乔依皱眉拍了拍她，“你一直都喜欢发呆吗？还是今天出来采集太紧张了？” “我可能没休息好。”宁玉回过神，“我们到哪了？” “明合市的郊外，之前我们也是从这里进入市区。”乔依下车指向空地上的土墙，“那是潘叔的队伍垫后建成的围墙，方便最先采集完成的队伍原地修整。不出意外的话，所有的队伍今晚都会回到这里暂住一夜，第二天再启程回去。” 安瑶他们已经将受伤的谢观和陈凯抬进围墙后，乔依也赶紧拉着宁玉进去。 围墙后空无一物，真就是圈了个几平米的地方，让他们免受一些丧尸的侵扰。 “现在也七点多了，我们先吃点东西，然后把围墙扩建出去，让后来的队伍也有地方休息。”任庆远原地坐下，拿出之前分发的干粮和水杯，朝队里的水系异能者说，“小兰，给我点水喝。” “小兰，辛苦了。”乔依连忙把自己的水杯递过去，然后戳了宁玉，“你要不要喝点水？” “嗯，麻烦了。”宁玉也递出自己的水杯。 几人吃完晚餐后，燃起篝火，分别照顾陈凯和谢观，直到夜晚八点半，任庆远开始打算建起更宽的围墙，为其他采集小队的归来做准备。 “宁玉，你的伤怎么样？” “不影响行动。” 宁玉找了个火光照不到的角落，默默为自己检查身体。幸好她的金属护甲够结实，被异种攥在手里当沙包一样到处砸，也只有十几处淤青，相较于她之前所受到的伤，还算是可以忍受的范围。 任庆远背对着她说，“我的土系异能只有三阶，所以想麻烦你建起几圈围墙。” “没问题。” 宁玉放下衣摆，遮住腰间的青紫，站起身时，一根晶莹的冰柱便迅速从她脚下生长，将她抬升至围墙顶部。 另一边，乔依也用风场将自己承托到围墙上，将火把递给她，“你等我把这片丧尸清理干净，然后快速凝结冰墙，怎么样？” “好。” 宁玉借着火光放眼望去，围墙外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丧尸，大量的异能生成物堆积、交错，以此宣泄它们对于近在咫尺的食物的渴望。 乔依的风场携裹着碎骨碎肉吹向远方，很快将最近的一片区域清理干净，转头却见宁玉看着身旁的空气发呆，“你怎么了？今天第几次走神了？” “不，不是走神。”宁玉手里缓缓出现一根冰刺，“刚才有一股力量想把我拽下去。” “精神力？” 宁玉往围墙的另一端走去，短暂的蓄力后，手里的冰刺掷出，利落地穿透一只丧尸的头颅。 “不是它……小心！” 乔依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往围墙外摔去。即使她及时聚起风场托住自己，这股力量依旧坚定地把她往地上拉。 “发生什么了？” 围墙下的众人惊惧地抬头，只见乔依掉下墙外，宁玉转身想要拉她一把，却又止住脚步，痛苦地捂住脖子，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捆住了。 “是精神系丧尸，我察觉不到它的位置，但是它已经靠近我们了。” 任庆远立马释放自己的精神力将乔依慢慢拉上来，“你们别上去。精神力可以掩盖我们的磁场，却不能抹掉我们身为人类的气味，所以一旦暴露在围墙顶部，它很快就会锁定你们。” “那宁玉怎么办？” “她没事。” 安瑶他们把乔依救下来之后，马上发现宁玉的脖子和头部已经覆盖上一层金属护甲，任凭那股力量如何霸道，也抵不过金属的硬度。 同时，她操控之前那根冰刺快速生长，转眼成为水桶粗的冰柱，在她接触窒息的威胁后，冰柱底部迅速崩裂，向一边倒去，却在半空中略微停滞了一秒，正是这一秒，让任庆远察觉到精神系丧尸的位置。 “我发现了。”一团磁场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迅速将自己的精神力向丧尸所在的位置笼罩下去，然而，一股比他更强大的异能场域立即压制住他的精神力，无法再靠近分毫。 “糟了，竟然是六阶精神系丧尸。”任庆远神情凝重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距离我们三十米左右，如果不是宁玉和乔依站在围墙上成为它的首要目标，等它更加靠近我们，那要出大问题。” 安瑶脸色一白，“我们只能坐以待毙吗？” “我一直都在用精神力护住你们的大脑，只能保证你们不会被控制，但是精神力无孔不入，我们已经在它的进攻范围内，必须万分小心。” 宁玉从围墙上跃下，徒手掰开自己的护甲，“现在待在围墙里是最安全的，这里有庆远的精神系异能领域，可以有一定的干扰作用。” “但是……”安瑶还想说些什么，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道推向火堆，“啊！” “安瑶！” 任庆远瞬间凝聚精神力圈住她的腰往回拉，使得她的脸堪堪停在火苗上方，即使两行泪水扑簌洒落，火焰的炽热也映在脸上挥之不去。 “别哭。”宁玉箭步上前，用手遮住她的脸，让冰霜蔓延到她的面部，防止灼伤的出现，“庆远，找位置。” “找不到。”任庆远恨声说，“它应该已经感知到我们的异能，所以分外小心。只有它使用精神力进攻的一瞬间，我才能发现它的位置，但它很快就撤回精神力继续隐藏自己的磁场，这一瞬间并不能让我们对它的本体造成威胁。” 宁玉将安瑶搀扶到他身边，“我来做诱饵，诱导它持续使用精神力，你来趁机锁定它的具体方位，乔依紧接着用风场封锁它的移动范围，剩下的交给我。” 乔依不放心地说，“你之前就受过重伤，尚未完全痊愈，前不久又帮我们拖住异种，你的身体吃得消吗？” “精神系异能的防御能力几乎完美，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寒冰囚笼耗死它，除了我，只有谢观能做到，但他现在仍在昏迷。” 她的话让众人陷入思考，片刻后，四阶雷系异能者王雷主动请缨，“我的雷电可以通过地面远距离传导，除非丧尸长翅膀会飞，不然绝对躲不过。不如，让我试试？” 宁玉对雷系异能并不算了解，一旁的陈凯却反驳道，“可是你的雷电会随着传播距离而削弱，再加上你和那只丧尸差了两个等阶，想要对它造成伤害有些困难。最坏的结果就是，丧尸被刺激到，然后果断放弃狩猎你，转而隐匿起来，那又是白费功夫。” “不是说有乔依负责封锁它的移动范围？” 乔依摇摇头，“风场的特点是高频率切割，可不是金刚绞肉机。如果我对上同阶的精神系异能者，除非对方站在原地跟我比拼异能储备，不然他想跑，我还真不一定留得住。” 任庆远再三思考后，决定拍板，“虽然我能暂时保护你们的大脑不受侵袭，但这样持续消耗异能，我肯定是拼不过那只六阶丧尸的，我们必须出手解决它。” “那就试试。” 宁玉以冰柱作为借力点，一跃跳上围墙顶部，将火把插在墙顶。 火光照亮周围的丧尸，她一一看过去，静静等待无形袭击的到来。 第八十八章 以身犯险 “庆远，怎么丧尸没动静？” 篝火旁，众人都紧盯着围墙顶上的宁玉，等待精神系丧尸出手暴露位置。 “也许是之前宁玉逃离了它的掌控，它发现她并不是弱小的猎物，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任庆远抽空回答了乔依的疑惑，继续用精神力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周围的丧尸群。 宁玉同样听到他的话，举着火把，目光沉沉地看向围墙下的丧尸。 就在其他人等得心生焦灼时，“啪”地一声，宁玉手上的火把被一股蛮力拍落在地上，而她也再次被无形的力量勒住咽喉。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拽下围墙，猛地砸向丧尸群中。 “宁玉！” 乔依下意识地往前冲，却被任庆远拉住，“一点钟方向，快展开风场。” 按照计划，宁玉作为诱饵，需要诱导丧尸持续使用精神力数秒，在这数秒时间内，任庆远判断她被牵引的方向，帮助乔依封锁对应的范围。不管哪一步出现失误，都是他们不想见到的结果。 “好。”乔依很快聚集风场，按照他的指示向宁玉所在的位置聚拢。 围墙外，宁玉正被丧尸的精神力掐住咽喉，举在半空中。 脚下的丧尸群张开腐朽的口腔，发出饥渴的嘶鸣。 正当她双手攥住脖子上的金属护甲，缓解窒息的痛苦时，丧尸也发现了任庆远在探查它的位置，于是它在收回精神力的瞬间，将宁玉一甩，从半空中砸向地面。 伴随一声沉闷的撞击，她落入丧尸的包围中。 “这只丧尸察觉到我们的威胁，所以很快放弃猎杀宁玉。”任庆远脑海中只剩下宁玉的磁场，连忙用精神力帮她扫清身旁的丧尸，“她好像受伤了，磁场不太稳定。” 乔依的眉头一紧，“有没有办法带她回来？我的风场正在收缩，精神系丧尸跑不掉，但是我怕伤害到她。” “我可以，但是我不知道她具体哪里受伤，我得谨慎使用精神力才能把她带出来。” “咳——” 宁玉从全身的剧痛中缓过来，极为缓慢地坐起身子。 刚才丧尸将她甩下来的瞬间，她只来得及用金属异能护住脑袋和关节，然后下意识用后背迎接地面，却没想到之前的旧伤因此再次受创，差点让她当场晕死。 四周都是黑暗，她可以听到丧尸的怒吼，以及骨头碎裂的声音。 她咬咬牙，想要站起来，却使不出力气，反而跌坐回去，手上沾满了腐臭的泥土。 “宁玉！你怎么样了？” 任庆远的声音隔着围墙传来，同时还有一股力量谨慎小心地缠上她的手腕，似乎在试探她的身体。 宁玉想起江媛媛曾经说过，精神系异能者所看的并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生命体独有的磁场，所以，任庆远只知道她被甩下半空，并不知道她哪里受伤，不敢擅动她的身体。 “我没事……” 宁玉无力地抚上手腕，触碰到任庆远的精神力。 他立即感受到她的回应，分离出更多的精神力轻柔地缠上她的腰，将她带离地面。 “乔依，加快风场收缩。” “没问题。” 精神系丧尸的位置范围被已经乔依封锁，宁玉的身体也被任庆远带出丧尸圈，甚至众人可以借着篝火的余光看到她渗出鲜血的后背，然而这时候，一股粗壮的精神力倏地从地面窜出，刹那间缠上宁玉的双腿。 “又出现了！”任庆远暗骂一声，再次释放自己的力量，缠上宁玉的胸口，与丧尸的精神力对峙，“它想把宁玉拉下去垫背！” “嘶——”宁玉本来虚弱的神经强行被拉扯的剧痛唤醒，也忍不住在心底骂了一句这只丧尸。 “怎么办？”乔依转头看向任庆远。 他们都看到宁玉身上的伤，在两股精神力的拉扯下，恐怕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丧尸就在宁玉的正下方。”他咬牙说，“我的异能不多了，你必须帮我牵制它。” 然而，就在他说话的瞬间，丧尸释放更多的精神力环绕四周，抵住风场的靠近。 虽然丧尸几番躲避遮掩，但它依旧是实打实的六阶精神系。不管是异能储备，还是精神力都比任庆远更强，再加上他一直分离相当一部分精神力保护其他队友的大脑，此刻的异能更是捉襟见肘。 如今，丧尸察觉自己无法逃离风场的封锁，于是彻底暴露位置，将所有精神力释放，不仅遏制了乔依的风场，还能够把宁玉拽回地面。 “不，宁玉她……”安瑶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宁玉的身体在半空中被缓缓拽下，甚至她的后背也再次溢出鲜血，“她顶不住的，你和丧尸的精神力都在破坏她的身体……” 任庆远缓缓握紧双拳，“可是我一旦放开，她就会再次落入丧尸的手中。” “呼呼——” 半空中的宁玉剧烈地喘着气，催动金属异能包裹她的上半身，减轻精神力拉拽下的痛楚，同时抬手轻触任庆远的精神力分支。 “宁玉是要我把她放下？” “什么？”乔依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任庆远亦是犹豫，而宁玉再次抚上他的精神力，用微弱的力量将其推开。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相信她。” 话音刚落，他撤回自己的精神力，留下一部分保护她的大脑，下一刻，沉闷的撞击声再次传来，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紧。 坠在地上的宁玉尚未恢复四肢的知觉，便被丧尸拖到它身前，腥臭的头颅张开口腔，向她的脸上咬去。 “铿——” 丧尸青黑的牙齿咬上手臂的护甲，发出令人心悸的声音。 宁玉在瞬间调动全身的力量，寒冰从脚下蔓延的同时，右拳猛地挥出，狠狠砸在丧尸的头颅一侧。 丧尸没有痛觉，但是可以感知到猎物仍有余力反抗。 于是宁玉下一秒便被精神力再次攥在半空，在乔依的惊呼声中撞向风场。 “风场不能破，我来护住她！”任庆远将剩余的精神力释放，将宁玉挡在风场前，代替她承受疾风的切割。 这是一场消耗战。丧尸发现无法逃离之后，选择正面和他们对拼，而他们同样也在想办法耗尽它的异能。 “吼！” 异能丧尸爆发一声嘶吼，缠绕在宁玉双腿的精神力再次将她甩向地面，然而，这一次宁玉不再摔得一身泥泞，因为地面上已经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精神系丧尸再次怒吼，将她拽到身前，想要再次咬下她的头颅，同时聚集数条精神力试图捆住她的双手，但她早已预先判断，更先一步伸出双手抓住丧尸胸前的肋骨。 几乎是一瞬间，数条精神力缠上她的双手、脖子还有胸口。虽然上半身有金属护甲的保护，但她的双手此时正在以自己的力量对抗丧尸巨大的拉力。 “……宁玉的银色磁场正在黯淡，说明她正在快速消耗寒冰异能。”任庆远时刻紧盯她的状况，“乔依，准备趁机收缩风场。” 围墙外再次传来丧尸的怒吼，因为它发现一道冰墙正在快速凝结抬升，即将在它的头顶形成密封——这意味着它即将失去对抵制风场精神力的控制。 它急忙释放精神力，意图阻挡寒冰穹顶的闭合。 “晚了。”宁玉声音沙哑地说。 穹顶转瞬闭合，将她与丧尸封锁在寒冰之下。 “风场收缩！”任庆远立即提醒乔依，“触碰到冰墙也不要停止。” “冰墙？”乔依多了一丝不解，但还是照做。 寒冰穹顶之下，宁玉双手死死抓住丧尸最下方的肋骨，即使它的精神力如何勒紧她的手腕，她也借力一点点掰开肋骨间的缝隙。 丧尸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一处密闭空间里，更是癫狂地挥舞精神力，试图击破寒冰的封锁，以及宁玉大脑上残留的属于任庆远的精神力防护。 同时，冰墙上不断生长出冰刺，逼迫丧尸不得不分散相当一部分的精神力去摧毁、防御。 一人一尸的异能都在疯狂消耗着。毫无疑问的是，宁玉所剩的异能绝对无法硬刚这只丧尸，所以她必须在丧尸控制自己的大脑前，将它的异能水晶徒手拽出。 “吼！！” 丧尸低吼一声，它的精神力毕竟不是风场，无法高速切割，所以宁玉的寒冰穹顶一直在向内生长，冰刺与它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于是它在危险与食欲的双重刺激下，再次将宁玉往它身上拉拽，张开口腔咬向宁玉的头颅，而宁玉的双手紧抓它肋骨不放，无法做出格挡，只得偏头躲过，任由丧尸的利齿咬上她锁骨上的护甲。 太近了，丧尸腐烂的血肉几乎就挨着她的脸，强烈的腐烂味冲入鼻腔，大脑的嗅觉细胞似乎都要宕机。 然而，就是她松懈的一瞬间，丧尸的利齿松开她的锁骨，咬向她的下颚。 “啊——” 宁玉再也忍不住地痛叫出声，同时右手猛地向前一伸，即使丧尸胸腔的碎骨刺破她的皮肉，她也在所不惜地抓住它的异能水晶。 “碰到冰墙了。”乔依看向任庆远，冰墙之下就是丧尸和宁玉，但她谨慎地控制风场，希望在割裂冰墙的瞬间，能给他判断宁玉位置的机会。 “冰墙裂了。” “停。”任庆远立即将精神力从裂开的缝隙钻入，快速保护宁玉大脑的同时，两道微弱的磁场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丧尸十一点钟方位。” “好。”乔依的风场再次收缩，在很快割破十一点钟方向的冰墙，露出丧尸的后脑勺。 “嗤——” 风刃轻易割开丧尸的血肉，在数秒的高频攻击下，丧尸的颈椎随之崩裂。 宁玉只感觉鼻尖上的腐烂味稍稍变淡，但下颚的伤却依旧泛着灼热的疼痛。 她的肺部如同古老的风箱一般，发出残破的呼吸声，血肉模糊的右手使出身体里最后的力量，从丧尸的肋骨缝隙拽出水晶。 “丧尸死了。”任庆远震惊地站起身，，“快救宁玉。” 他催动自己的土系异能制造出台阶登上围墙，乔依也很快反应过来，捡起一根火把追上他。 两人在火光的照耀下，终于看清了宁玉的伤。 丧尸的头颅依旧牢牢咬在她的左脸下颚，她的全身都黏上一层青黑的腐肉，盖住了她自己的伤口，而一块透明的水晶从她惨不忍睹的右手手心中露出一头，告诉他们，她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做了什么。 “乔依，她的伤太重了。”任庆远忍住嗓音里的哽咽，“你控制风场隔绝丧尸，我去把她背回来。” “……好。” 第八十九章 走马观梦 这是哪？ 宁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道紧闭的门前，门缝中隐约透露几缕光线，似乎在呼唤她前进。 “……放弃，她的身体已经崩溃了。” 一句突兀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她倏地转身，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异能因子、丧尸病毒和生命因子在她体内发生混乱……伤口太多了，血止不住……” “不……” 宁玉难受地后退一步，不知道自己心底为什么会涌出一股股恐惧，好像她继续待在这里，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吱呀——” 身后的门被她无意间推开一道缝隙，露出更多的光芒。 她必须离开这里。 宁玉毅然推开这道门，闯入无尽的光明。 “老四，有话好好说。” “来啊，宁海，有本事你打死我！” “啪！” 宁玉睁开眼，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邻居阿姨将她护在身后，“老四，再怎么吵，打人是不对的！你这还打到孩子！” 宁海气得脸色涨红，“你也不听听那娘们是怎么骂我的？是个人都受不了！” 父亲一怒之下摔门而去，母亲还在一旁发牢骚，“就他赚钱辛苦是吗？难道我工作回来就不累吗？” “行了行了，云姐你也少说两句。孩子才七岁，整天在她面前吵架，对她不好。”邻居阿姨转头看到沉默的宁玉，连忙把她拉出来，“宁玉，快给你妈妈倒杯水消消气，阿姨先回家做菜了。” 她点点头，乖巧地倒了一杯温水，“妈，喝水。” “不喝。”付清云紧抿着唇，手指快速拨出号码，“又是不接！又是不接！” 宁玉愣了愣，睁大眼睛看着她，直到手里的温水变凉，母亲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宁玉，过来。”母亲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白纸，“你帮我写点东西。” 她知道母亲没读过书，汉字写得很慢，所以她顺从地拿起笔，抬头等她的吩咐。 “第一行，写‘离婚协议’。”付清云还在不停地拨出电话，一转眼看她还没动笔，不由得烦躁地说，“愣什么？快写。今年你就上三年级了，不会写这几个字吗？” 宁玉小声地应了一句，低头写上这四个字。 “宁玉，不要动叔叔的机器。” 话音刚落，机床的操作把手忽然转动，抡了一圈之后砸在她的额头上。 “快让开，你怎么这么皮？”付清云一把推开她，连忙向走来的老板道歉，“不好意思，我家女儿好奇心太重了，你看看有没有弄坏什么的？” 老板摆摆手，“没事，一个小孩能弄出什么问题。” 宁玉站在母亲身后，只觉得额头有些疼，还有些痒，像是有什么液体流下来了。 她以为是自己的汗，于是伸手一擦，擦出满手的鲜血。 “妈，我流血了。” 付清云回头一看，鲜血已经从她的额头流到下颚，她瞬间吓到失语。 “宁玉，你，你怎么！”她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抱起她往外跑，“有没有三轮车！过来救救我女儿！” 宁玉被带到附近的诊所，诊所医生看了直摇头，“这得去医院缝针，我这里没这个条件。” 于是，付清云又连忙抱起她，赶去县城的医院。 “妈。”她在母亲的背上悠悠醒来，“我们去哪？” “妈带你去医院。” 宁玉看了一眼橙色的路灯，疲惫地闭上眼睛，“我好困。” “别困，这时候不能困。” 所幸医院并不远，付情缘抱着她进入门诊部时，宁玉还保留意识。 “麻药用完了……大概要缝七针，小孩受得了吗？” “快，快救她……”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睛上蒙了一层淡蓝色的医用无菌布，她尚未反应过来，额头忽然刺痛——医生正在用弯曲的针穿过她的皮肉。 她忍不住握紧拳头，却握住了母亲的手。 “女儿，我在，妈妈在这。” 付清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却听到宁玉说了一句，“妈，你别哭，我不疼。” “老师好。” “来就来了，买什么礼物。”秦老师欣慰地拍了拍宁玉的肩膀，“变漂亮了，高中还习惯吗？” “挺好的。”她坐在沙发上，与初中的班主任聊起高中的生活。 “宁玉，你爸妈在家吗？” “在，他们说您的女儿刚满一周岁，特意让我买了一箱牛奶。” “真的是，买礼物就太客气了。”秦老师笑了笑，“前几天我去东原市开会，你爸还特意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带点特产去你们学校看看你。可惜我那天去开会太忙，就只能拒绝他了。” 宁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怔然，“没事的，老师。” “你和你爸……关系还好吗？” “挺好的。”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很难讲得清，但是你爸确实心疼你。” 秦老师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记得他突然有一天打电话给我，像是喝醉了。他在电话里感谢我，说他能有你这么一个女儿，是他一辈子的骄傲。” “他还说那年你刚上高中，他骑着摩托车，从早上十点出门，一直骑到下午五点，开了一百二十公里，把你送到高中门口，我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喝醉了跟我吹牛。” 宁玉的眼睛一酸，轻轻点头，“是真的。” “妈，求你，我不想你们离婚，我不想我变成不完整的小孩。” 那是她第一次向母亲提出的恳求。 “爸，可以留在家里陪我吃饭吗？” “别吵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那是她第一次吼自己的父母。 “爸，我考上yj市的高中了！” “我女儿真棒！我就知道你能行！” 那好像是她第一次听到父亲的夸奖。 “妈，不用送了，火车站你进不去的。” “……你在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总是玩手机，要记得看行李。大学里有什么缺的，记得跟妈说。” 那是她第一次擦掉母亲的眼泪。 “我回来东原工作，不是为了听你们吵架的，再吵我就搬出去住。” 自那以后，父母再也没有当着她的面吵架，但她知道他们总有很多小事情可以闹得鸡飞狗跳。 “宁玉，别分心。” 她尚未回过神，双手下意识地格挡，却被一脚撂倒。 “宁小玉，加油！宁小玉，加油！”何菀宁在一旁兴奋地挥舞双手，“快站起来，三招干倒大坏蛋！” 江媛媛的嘴角一抽，“莞莞，你这样偏心，我下次不给你带饭了。” 何菀宁嘟嘴给自己辩解，“宁小玉才学习格斗术没几个月，我肯定要为她加油打气啊。” 这厢，宁玉已经缓过神，重新站起来，“媛媛，接下来，我就动真格了。” 两人再次缠斗，几乎拳拳到肉，不留余地，然而正当她们切磋正酣时，宁玉忽然脸色一变，倒地不起。 何菀宁立即冲上格斗场，“宁玉，你怎么了？” 宁玉此时痛到说不出话，只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急速下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 “有血腥味。”江媛媛连忙掀开她的袖子，露出她血肉模糊的手臂，只见这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全身，“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没有用武器，为什么会留下外伤？” “宁玉，快醒醒，不能晕过去。”何菀宁按了按她的人中，想要保持她的意识，“我已经叫医务楼的人过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宁玉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仿佛又回到了八岁那年，在医院里缝合伤口的时候。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似乎很多回忆都一下涌入脑海中，让她分不清现实。 “妈，别哭，我不疼。” 第九十章 察觉 明合市的郊外，安瑶筋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一旁的小兰连忙给他倒了一壶水，“我的异能耗尽了，接下来就看丹姨能不能把宁玉从鬼门关拉回来。” 两分钟前，乔依与任庆远把宁玉背回围墙内，这才让他们看清她身上的伤势有多么严重——后背新长出的皮肉再次崩裂，全身上下更是有多出淤青、擦伤，两只手的伤更加惨不忍睹，右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鲜红的血液从指骨上汩汩流出。 再加上丧尸在临死前的咬伤，导致大量丧尸病毒进入她的血管，本就失血过多而紊乱的异能因子与生命因子仿若加了水的油锅，开始疯狂地互相吞噬、冲击，加速她身体的崩溃。 就在安瑶快要放弃的时候，谢丹心的小队终于回到汇合点，快速对宁玉展开施救。 “丹姨还没有放弃，说明宁玉还有救。”乔依叹了叹气，“若是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我不敢想象这后果。” “我会懊悔一辈子。”任庆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都是我的疏忽，导致精神系丧尸靠近。” “精神力可以掩盖磁场，想要发现它并不容易，你也不必自责。”谢丹心沉沉呼出一口气，对他们说，“宁玉的情况已经稳定。虽然仍有部分丧尸病毒残留体内，但是生命因子已经开始自我复制，说明她的意识也在恢复。” “丹姨辛苦了。”乔依看向几位累到脱力的生命系异能者，“多谢各位的治疗。” 这时，远处传来车辆行驶的噪音，任庆远立即伸出精神力探查，“王彦叔的队伍回来了。” 片刻后，王彦一行人进入围墙内，与他们一起围坐在篝火旁。 “宁玉她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任庆远歉疚地说，“她以身犯险帮逼迫六阶精神系丧尸暴露位置，才让我们有机会合力将其包围、击杀。”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六阶丧尸，还是近战防御无敌的精神系。 王彦眼神微动，看向躺在地上呼吸微弱的宁玉，此时她身上的伤口都被包扎止血，但左颚上的纱布过于显眼，难以想象她遭受了丧尸多么激烈的反击。 “宁玉她总是这样，愿意牺牲自己来保护更多的人。”他状似痛苦地闭了闭眼，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探出，绕过众人，刺入宁玉的脑海中，然而，她的大脑外已经有了一层厚厚的精神力包裹保护，两股归属不同的精神力在毫无预警的情况相互碰撞，共同消散。 任庆远若有所觉地回头，看向角落里的宁玉。 刚好这时，谢丹心发觉人数有异，连忙问，“对了，庆远，你们的小队一共二十五人，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回来了？” “丹姨，我们这次前往圣阳大医院，遇到了很奇怪的异种。”乔依咬了咬唇，不知如何交代，“王阳他们……都死了。” “什么？”谢丹心不可置信地看向任庆远，“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什么奇怪的异种？” 不止是她对此感到惊异，他们这些异能者都是遭受异种的袭击而觉醒的，也在野外与异种对战过，自然也知道异种与丧尸一般，被人类的异能生成物所克制，但是为何任庆远的小队几乎全军覆没于异种的手中？ “我们在圣阳大医院遇到的异种并不受异能生成物的克制。”任庆远苦涩地张了张唇，“甚至可以说，对它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仍有人无法相信这个事实的存在，“庆远，会不会那不是异种？” “那样的怪物，与异种完全没差。”安瑶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红了眼睛，“高大的躯体，膨胀的四肢，苍白的血肉……我们找到王阳的时候，他已经被折断了大腿，然后……异种一脚踩上他的脑袋……” “我们到达目的地后，二十五人分成三个小队进入三栋建筑。”任庆远将沉重的心情压下，开始梳理今天的所见，“我带着乔依他们一共七个人进入一栋没有标识的大楼，发现地面有一些白色的骨肉，我们打开最近的房间，发现里面只有一具没有四肢的丧尸躯干。”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也无法判断那栋楼的用途，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我们决定离开寻找王阳的小队。离开的时候，宁玉说她听到一声低吼，但是那时大门已经打开，我们都以为她说的是门外丧尸的吼叫，所以没有在意。” “然后，我们前往王阳所在的那栋楼，在药房里找到他之后，异种也对正在治疗的安瑶发动袭击，谢观用藤蔓防御无效，反而受了伤，乔依和陈凯分别用异能对付它，也未能将其制止。” “最后，还是宁玉主动牵制异种，用寒冰领域为我们争取到逃离的时间。我们离开那栋建筑之后，我马上用精神力探查第三栋目标建筑，发现最后一个小队的生命磁场全部消散了。” 篝火的光辉映在他的脸上，似有水光在他眼底氤氲，但他快速转过一边，将所有的悲痛擦拭干净。 “丹姨，作为带队队长，我愿意承担任何惩罚，我可以将我积累的水晶和贡献点全部分给他们的家人。” “加上我的。”乔依也主动承担责任，“我身为五阶风系，连一只异种都解决不了，辜负了您和段叔的期望。” “先别说这些了。”谢丹心揉了揉眉心，“既然明合市存在免疫异能伤害的异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噩梦。现在你段叔还在养伤，带队前往两处医院采集点的路峥和老潘还没回来，我更加担心他们。” “您的意思是，这样的异种可能在医院出现？” “我们安川省的丧尸潮接连爆发，还有很多医院都没有来得及完全撤离，包括大量的临床资料和生化治疗物资。”谢丹心神情沉重地说，“我当时就是丢失了一份重要的研究资料，从机场赶回医院，却被困在那里，直到异能觉醒。” 王彦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您是医生？” “医生说不上，我只是yj市市立医院名下的生物医学研究团队的一员。” “丹心，我们必须回头去找路峥和老潘。”角落里，段明玉沉声说道，“既然明合市的医院存在免疫异能的异种，并且照庆远的讲述，这样的异种不止一只，那老潘他们也有危险。” “好。”谢丹心从篝火旁站起，“现在还有余力的人跟我集结。”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彦在心里骂了一句，只能硬着头皮站起，于是他身旁的欧东也站起来。 “不如我们继续分作两队，同时前往两处采集点。”他提议道，“但是必须留下一部分人看守我们从服装厂拿到的物资和伤员。” 谢丹心点点头，“庆远，你们刚才力战六阶丧尸，就不要勉强自己了。你们留在此处照顾伤者，看守物资，务必谨慎戒备。” 任庆远郑重地应下，“我一定不会再次辜负您的嘱托。” 两支队伍再次启程，围墙里的位置一下空出许多。 “庆远，醒醒。”乔依用手在他的眼前摇了摇，“刚才陈凯叫了你两次。” “嗯？有什么事吗？”他的思绪刚回笼，手里马上被塞了两块面包。 “叫你吃饭。”陈凯耸耸肩，“你在发呆想什么？” 任庆远咬了一口面包，嚼了几下索然无味。 “我一直用精神力保护宁玉的大脑，特别是在她受伤之后，我更加担心精神系丧尸趁虚而入，所以还增强了对她的保护。但是，就在刚才，我留在她身上的精神力被击散了。” “击散了？”陈凯与安瑶面面相觑，“你的意思是？” “我本以为是丧尸潜伏在围墙外，但是那一瞬间又没有任何的陌生磁场暴露……只有一个人的磁场亮了一下。” 乔依紧接着问，“你是说围墙内的人？是谁？” 任庆远烦躁地咬了一口面包，“王彦。” “他想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是想保护宁玉的大脑，刚好与我的精神力互相碰撞消散了。” 另一边，宁玉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短短数秒后，所有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忍不住又闭上眼，缓了缓心神。 “在王彦的身边，就算是精神系，也不一定能够保持清醒……别在身体虚弱的时候靠近他，不然你的大脑很有可能会背叛你……” 似乎，有人曾经这样提醒过她。 宁玉想要在脑海中抓住某些画面，却又被一层层薄纱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内心深处隐藏的记忆。 父亲，母亲，还有媛媛和莞莞。 她在梦中看到的画面尚未淡去，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做些什么了。 第九十一章 剥夺生命 晨曦从山峰的缝隙中挤入人间，为沉闷单调的世界增添一抹亮色。 宁玉按照生物钟的规律准时醒来，已经能感觉到身体的恢复，至少，四肢已经可以动弹。 她试着坐起来，没想到惊醒了一旁的任庆远，“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她轻轻摇头，然后看向周围还在梦里的几人，“其他小队回来了吗？” “丹姨和王彦叔回来了一次，又启程去找其他小队了。”他从袋子里翻出干粮地给个她，“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把小兰叫醒，给你倒杯水。” “不用，让他们多睡会。” 太阳逐渐升起，宁玉靠着围墙啃完一块压缩饼干，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 “宁玉？”乔依迷糊地揉了揉眼睛，下一秒立即醒了一半，“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经好多了。” “对了，这是你的水晶。”她从兜里掏出那块透明的六阶水晶，“基地规定水晶必须上交，不过，六阶水晶的贡献点也可以兑换另一块六阶水晶，就是不知道基地的仓库里有没有六阶冰系水晶。” 宁玉将水晶握在手里，正当考虑要不要把它献给王彦时，她的心底莫名涌上一丝抗拒。 首领正好是精神系，交给他理所应当，为什么会抗拒呢？ “宁玉？”乔依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又犯了发呆的毛病？” “在想一些事。” “想什么事？想家了？”乔依坐在她身旁，开始解决早餐，“话说，你家在哪？怎么赶来阳江的？” “我的家……在东原。”宁玉张了张唇，说不出下一句话。 “挺近的。我记得基地刚建立的那段时间，移动信号塔还没有报废，段叔天天催我们上网寻找附近的求救信息。那时候，你还没苏醒吗？” “不，我感染之后被转移了。”她压下心中怪异的情绪，随手编了个谎言，“转移到娥峰市之后，丧尸潮爆发，也许是来不及撤退，也许是飞机撤离批次太少，总之我再醒来时，就是一个人躺在封闭的病房里。” “原来如此……” “乔依。”任庆远在围墙上向她招手，“有一只二阶风系丧尸正在靠近。” “来了。”乔依拍拍屁股起身，“我先去解决丧尸，你多多休息。” “好。” 宁玉将水晶收进荷包，开始闭目养神。 等到其他人都醒来后，任庆远逐一安排他们清点昨晚搜集来的物资。 “安瑶，谢观醒了吗？” “我在这。”安瑶正在围墙外费力地将一袋棉服装进车里，“你让谁有空去看一下。” “我去看看。” 宁玉向任庆远点头示意，扶着墙壁站起，一步步走向谢观的身旁，然而等她近看他异常苍白的脸色时，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宁玉，怎么了？”任庆远站在围墙上，看到她掀开被褥时，立即出声阻止道，“最近降温厉害，谢观伤口未痊愈……” “庆远，他的磁场还在吗？”宁玉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始拉起谢观的袖子，按压他的手臂肌肉。 “你怀疑谢观会异化？”他有些不明所以，“你放心，我还能感知到他的异能磁场，只是有些黯淡……” “庆远！”乔依在围墙外喊道，“有一只木系丧尸在远程骚扰我们，你去确定位置，我来解决它。” “好的。”任庆远应了一声，“宁玉，你需要换药的话，在安瑶的背包里找。” 宁玉皱了皱眉，目光再次落在谢观苍白的皮肤上。 肌肉硬化感明显，但是体温正常，同时心跳、呼吸和瞳孔都保持活人的体征。 不对，她自己的伤势比谢观严重得多，但是经过生命系异能的治愈，再加上异能者自身的自愈力，谢观应该比她更早醒来，异能也应该恢复了七八成，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一直昏迷不醒，异能磁场也保持黯淡？ 或许，她可以揭开他左肩的纱布查看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 宁玉起身走向安瑶之前躺着的被褥，翻出她的背包，寻找医用药物。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恢复程度，仅仅是走这几米的路，她就扯到了后背的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当她半蹲着翻找外伤药品和纱布的时候，一道人形的影子正从她的背后快速靠近。 宁玉注意到影子的瞬间，立即侧身，以右手撑在地面短暂借力，下一秒便躲开身后的袭击，稳当地站起身。 “……谢观？”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沉的怒吼，以及快速的扑杀。 宁玉来不及躲远，只得双臂覆上护甲，硬接下他的攻击。 “铿——” 谢观的指甲与她的金属护甲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 她定睛一看，他的异化过程已经接近完成，四肢、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身上挂着破碎的外套显得格外突兀，估计再过一会，他就变成一只三米高的怪物。 如今在围墙之内，只有她和谢观，任庆远的精神力范围应该可以及时察觉到，但他现在和乔依去解决一只木系丧尸，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 宁玉且战且退，想要拉开距离，却被谢观黏住，避无可避。 她的异能只恢复了三成，身体的伤口也仅仅初步愈合，在几番格挡下再次裂开。即使她接受过猎鹰基地的训练，可她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如此反复的折磨，逐渐力不从心。 谢观的右掌再次与她手臂的护甲碰撞，而此时他的身躯已经膨胀到两米多，力道大得惊人，仅仅一击便将她打退两三步，而下一击到来时，她的双臂已经乏力，格挡已然来不及。 “嗤。” 两根冰锥倏地从她的身前隆起，迎上谢观双拳的攻势，刺入他苍白诡异的肌肉中。 “宁玉，发生什么——”安瑶手脚并用爬上围墙，立即被这场面吓到，“这，这是谢观？” “安瑶！”任庆远从几十米外奔跑过来，“快去看看谢观的情况！他的磁场正在消失！” “他何止磁场消失了，他还变成……” “吼——” 由谢观异化而成的异种掰断刺入掌心的冰锥，朝着宁玉大吼一声，四肢着地再次扑向她。 于是她不得不放弃爬上围墙的打算，再次被迫与异种纠缠，因为围墙只有三米高，以异种的速度，没等她站稳，它就能徒手把她抓下来。 “庆远，乔依！”安瑶看到任庆远他们回到围墙边，马上向他们靠近，“谢观变成异种了，怎么办？宁玉还在下边，怎么救她？” “先上去。”任庆远转换土系异能，建起一座阶梯，爬上墙顶，“谢观的磁场一直保持微弱的频率，现在几乎完全消失，难道真的是异化的征兆？” “情况怎么样？”乔依也登上墙顶，“宁玉的伤比谢观更严重，她承受不了太剧烈的打斗。” 几人刚说了两句话，异种突然转身，奔向他们而去。 “谢观，谢观过来了！”安瑶瞪大了眼睛，连忙往一旁躲去，却没想到一脚踩空，竟然往前扑去，“救……” “安瑶！”乔依惊呼道。 任庆远立即伸出精神力在她倒下去之前捆住她的腰部，同一时间，宁玉手里也凝聚一根两米长的冰锥，对准异种的头颅用力一刺。 “啊——”安瑶的眼睛睁到了极致，漆黑的瞳孔里映出谢观的五官，只不过，曾经熟悉的脸庞不仅苍白狰狞，口腔还张大着，露出一截晶莹的冰刺。 她能感应到它体内澎湃的生命因子，却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人。 “谢观！”她凄厉地尖叫一声，“你不是他！” “安瑶小心！”任庆远不明白她为何站着不动，只得尝试用精神力束缚异种的前肢。 宁玉也切换异能，手持金属长刀朝异种的右掌劈砍而去，然而没等两人的攻势到来，异种突然爆发一声惊吼，身体如同受惊一般连连倒退。 “这是……”乔依面露惊异，只见异种的身体正在快速萎缩，如同被抽干生命的树木，只剩下枯萎干瘪的表皮，“安瑶的能力？” “也许是。”任庆远感觉到安瑶的脱力，连忙用精神力将她的身体托住，“去看看她。” 围墙下的宁玉喘了喘气，走近异种留下的躯壳，长刀刀尖轻轻划开干瘪苍白的皮肤，露出同样苍白的骨骼，只是这骨头远比正常人的还要粗。 “剥夺生命……原来，异种的巨大身躯的根源就是体内巨量的生命因子吗？”她划开胸腔部分的皮肤，并没有看到原属于谢观的异能水晶，“异能被病毒抹杀了，还是，被同化了？” 她忽然想到一个人对她说过的话，曾经在异灵里，也有一位异能者在吸收水晶之后异化成为异种。 究竟是异能者二次感染异种病毒会变成异种，还是水晶本身的副作用？ “安瑶，你怎么样？”任庆远用精神力托住安瑶带下来，“你刚才是动用了自己的异能吗？” “……是。”安瑶双眼无神地流着泪，“我不知道我还有这个能力，但是我不想谢观死，我想，我想让他活过来……” “不哭，不哭了。”乔依叹气，将她抱在怀里，“是我们的错，这份愧疚，我们一起承担。” “铿——” 金属长刀掉落的声音惊到任庆远，“宁玉……” 宁玉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徒劳地张着嘴，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第九十二章 体质缺陷 “宁玉，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又背叛我们。” “曾经救死扶伤的你，化作了死神的镰刀……” “……不，我没有！”宁玉猛地从床上惊醒，又很快闭上眼睛，缓解涌来的晕眩感。 “宁玉，你终于醒了。”乔依听到门后的声响，连忙拎着饭盒进来，“我以为你又要睡一天，刚想叫柳医生来看看你。” 宁玉抿了抿干涩的唇，“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乔依将饭菜打开，摆在床头桌上，“那天你的伤口再次崩裂，流了很多血，幸好安瑶的异能已经完全恢复，才把你救了回来。可是你一直都没有醒，丹姨也没办法，只能让人轮流把你背回来。” “其他采集小队都回来了吗？” “损失很多人。”乔依语气一沉，回想到那天的场面，“我跟着采集队出来好几次了，这次牺牲的人是最多的。从基地出发的时候，整个队伍将近一百三十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八十四人。” “是因为异种？” “对，其他两处医院采集队同样遇到了进化后的异种。” 宁玉长呼一口气，感觉到脑子里如同装了浆糊一般的沉重混乱。 “你先别想这些，先吃一些东西。” 乔依将碗筷递给她，“柳医生说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如此反复，超人都顶不住，所以这一次务必让你好好养，但是异能者超过四阶之后，自愈力往往会大幅降低，这时候就需要生命系异能带辅助恢复，你看，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个？” 宁玉愣了愣，突然想到一位青涩的少年，“多谢了，我有认识的人。” “好嘛。”乔依嘟嘟嘴，从床边起身，“你先吃饭，我去帮你领东西。” 过了一会，门外响起敲门声，“叨扰了，我可以进来吗？” 宁玉用纸巾擦过嘴角，“没关系，请进。” 项初霖推开门，滚滚便先一步跑进来，跳上她的床，“它很想你。” “……滚滚。”宁玉像是有些生疏地捧起滚滚的脑袋，缓缓皱起眉头，“或许，我忘记了一些事情，对吗？” “你想起来了？”项初霖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三步作两步地走到床边，“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抱歉，我并没有想起来具体的事情。”宁玉看到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下去，紧接着说，“但是，我感觉我好像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 “我依稀记得有人和我说过，我们的组织里曾经有一位四阶金系异能者在吸收水晶之后异化成为异种，这是你告诉我的吗？” 他的神情一怔，“……对，是我告诉你的……你想了解什么？” 宁玉略作斟酌，开口道，“如果你方便说的话，我想知道更加详细的过程，比如他当时是否受了伤？或者有没有异种袭击？” “现在异种已经很难见到，哪来异种袭击他。”项初霖低下头，用力握紧双拳，“他为了给组织开路，身上新伤不断，但都不是致命伤。我记得很清楚，他异化的那一天，欧东进了他的车。” “你确定？” “我确定。”他倏地抬头与她对视，“欧东已经四阶，王彦也逼近五阶的门槛，而顾哲只要吸收了那颗四阶水晶就能突破，他为此沉睡两日，就在即将成功之时，我看到欧东进入他的车里，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变成异种砸车而出。” 宁玉的手轻缓地抚过滚滚的脑袋，“顾哲？” 项初霖一口气说完一堆话，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椅子上，“我是他在丧尸区救回来的，我对异灵的理想嗤之以鼻，但他对我来说，是恩人，也是家人。” “抱歉，让你回想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希望你能想起我们的约定。” “你可以直说。”她感到手心发痒，原来是滚滚对她停止抚摸的行为感到不满。 “我想要突破四阶。当初我们约定的是，你为我提供水晶，我为你稳定生命因子。” “可是你突破四阶之后，也会出现体质缺陷，这时候你又要找谁来帮你稳定呢？” “吸收别人的生命因子。”项初霖不假思索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异灵的人每次搜集物资都会损失三分之一的人吗？因为他们的生命都被欧东吸收了，只要他能够保持快速进阶，王彦的体质缺陷就不会反噬。” 宁玉缓缓敛下神情，“原来如此。” “你相信我说的话吗？”他忽然反问道，“你被王彦的精神力影响了，之前我试过提醒你过去的事实，但你好像很痛苦……” “滚滚告诉我，你值得我一部分的信任。”她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也许我现在还无法完全推翻我脑海中的记忆，但真相的封条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临近中午的时候，乔依拎着午饭和一袋衣服再次进门，“你怎么下地了？” 宁玉难得开了句玩笑，“嗯？要不你给我一部手机，我能躺一天。” “手机没有，来点新衣服怎么样？”她将饭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袋子，给她展示分配的羽绒服，“我给你挑的颜色，怎么样？黑色显白又显瘦，还不容易显脏。” “正合我意。”宁玉一边绑起头发，一边走过来，“这两天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你不会也把我当小孩子？”乔依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我今年可是十九岁，早就成年了，照顾同伴理所应当。” 宁玉笑了笑，打开饭盒开始享用，“你午饭吃了吗？” “当然吃过了。”乔依撇了撇嘴，“对了，你这次上交了一块六阶水晶，你也可以从物资区兑换想要的六阶水晶，但是我帮你问过了，六阶冰系实在没有，六阶水系你要不要？” “不同系别的水晶吸收起来会有一定的浪费，所以六阶水系并不能让我突破，反而还需要一位五阶生命系异能者为我兜底，所以，我想试试进阶我的金系异能。” “你和我想的一样。”乔依将身子摆正，颇为严肃地说，“其实物资区的六阶水晶并不少，但段叔他们一直迟迟不吸收也是因为异能者的体质缺陷。” 宁玉手里的筷子一顿，“怎么说？” 乔依正色道，“段叔他们进入六阶之后，不仅自愈力再度下降，而且异能因子与生命因子之间的平衡变得更为脆弱，比如拥有土火双系异能的潘叔，在土系进入六阶之后果断培养火系异能，完全不敢赌七阶之后的缺陷会扩大到什么程度。” “照这么说，培养第二系异能并不会对这种平衡带来很大影响的话，说明双系异能者也只有一颗水晶，所以体内的异能因子并非双倍，只是两种系别平分了限度内的异能。” “没错。”乔依点点头，“所以我建议你可以暂时不考虑冰系的进阶，一是水系水晶虽然与冰系水晶相近，但终究有跨系别的损耗，这会增加你的吸收次数和风险；二是金系异能的四阶能力就是变形，这对你的战力增益很有帮助。” 宁玉微微挑眉，“你这都帮我考虑好了，想要什么奖励？” 乔依傲娇地抱胸，“我可是很期待跟你堂堂正正打一架，要什么奖励。” “这样啊，我还打算着请你吃一份美味的水果冰沙。” “水果冰沙？你会做冰沙？” “冰系异能的副业。” “那，那我要……两份，嘿嘿，还有一份炫任庆远的嘴里，我上次把他削成寸头，他这几天一直记仇。” 宁玉噗嗤笑了一声，“你包水果，我包冰沙。” 乔依腾地站起来，“你就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劳动区摘水果！” 第九十三章 母亲 阳江基地北区医疗楼，宁玉和乔依一前一后走进大门。 “云姨，怎么这次不见宁叔陪你过来拿药？” “前几天采集队不是带回来一大批的衣服吗？老家伙忙前忙后清洗衣服，哪里顾得上我。” “那还不快让他给您赔个礼。” “哎呦，我哪敢，毕竟现在我就是个残废的老婆子，换做是末世前，我铁定拧他腰子。” “哈哈哈哈……” 宁玉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转过头，看到曾经熟悉无比的背影正在树荫下与别人交谈。 “宁叔确实辛苦，您回家不得给他按摩几下？” “辛苦什么？他那虎背熊腰的不去干活多浪费，再辛苦，能有我闺女辛苦？” “云姨又想你闺女了？” “天天想，平时我可不说，不像那老家伙，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夜里一直说梦话，一个劲喊我闺女的名字，哎呦什么‘爸爸给你买牛奶糖’、‘闺女又长高了’，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乔依不解，“怎么了？在看什么？” “没什么。”宁玉转过头，踏上楼梯，“我们走。” “云姨，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付清云将目光从楼梯入口收回，连同怅然的情绪一起埋入心底，“小玲，我先去楼上拿药，你继续忙你的。” 医疗楼五楼，宁玉趴在病床上，露出后背狰狞的伤口。 “愈合得很好，异化部分只剩下三分之一。”柳新安用薄被盖上她的后背，“我去给你安排药。” 片刻后，宁玉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乔依却不见踪影。 “乔依去领其他的药，让你在这等她一会。” “好的，麻烦您了。” “客气什么。”柳新安将几颗胶囊装进塑料袋里，递给她，“外伤患者太多，所以消炎药的消耗很大，可别怪我小气。” 宁玉浅笑道，“我能理解。” “这些胶囊一天两粒，另外还有纱布和敷料……” “柳医生在吗？”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音，宁玉倏地站起来，在门被打开的前一秒转身背对。 “我在。”柳新安正在一旁将纱布和敷料打包放进另一个袋子，“云姨，手臂最近能动了吗？” “能动一点，就是还挺疼。”付清云的目光落在宁玉的背影上，“原来柳医生你在忙啊，真是抱歉，要不我先去外边等一会？” “不用，我已经帮她检查好了。”柳新安走上前将打包好的袋子递过去，“宁玉，敷料必须一天……哎！你去哪？” 室内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宁玉已经冲出门外。 “你说，她叫宁玉？” “……嗯对。”柳新安不明所以地回答，“你认识她吗？不然你把这药交给她？” 付清云睁大了眼睛，却感觉眼球表面如同干涸的湖底，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云姨？” “给我。”她一把抢过装有纱布的塑料袋，迈开步子，夺门而出。 “宁玉！”医务楼忽然传出一声呼唤，“宁玉，你给我站住！” 原本已经跑到楼下的宁玉控制不住地停下脚步，如同自虐一般地听完母亲一遍遍的呼喊。 “你跑什么跑！你不认我了吗？” 不，不能在这个时候相认，她太弱了，保不住任何人。 宁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逃离她的视线。 “宁玉……”付清云一路跑到大门外，终究没追上她的身影，只觉得左臂开始刺痛，原本萎缩的肌肉阵阵抽搐。 “阿姨。”乔依气喘吁吁地跑下来，将她扶起，“您认识宁玉？” “认识，当然认识……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 乔依颇为震惊地张了张嘴，可是面对眼前的情景，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您先进去休息，我去找她问个明白。” 付清云看着她离开，眼角的泪终于滚落下来，整个身体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依靠在围墙旁虚弱地喘着气。 “妈，我在这。” “宁玉。”她倏地睁大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巷道，“女儿，你在哪？” “我在这，我好想你，我想见见你。” 付清云咬着牙，撑起身体，一步步往巷道里走去。 当她的身体完全没入黑暗时，脑海中徘徊的声音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掐紧咽喉的手。 宁玉一路小跑，绕过几处街道，来到物资区。 “你在躲什么？”乔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有风场助力，你再怎么绕路，我也能追上你。” “我不是躲你。”宁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沙哑。 “你在躲那位阿姨？她说你是她的女儿。” “我不是。” 宁玉果断的否认并没有打消她的疑虑，“那她为什么从楼上追下来，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 “宁玉！”乔依脸色一板，“我以为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和我说，我帮你解决。” “我会解决的。”宁玉敛下眼里的深沉，“你说基地之前可以在网上散播搜救信息，是不是还有电脑可以使用？” “有是有，但是信号塔无人维修、已经报废，完全无法上网。” “怎样才能使用电脑？” “你只要使用电脑？”乔依表示疑惑，“没有网络，难道你想玩扫雷？” “嗯，我只需要电脑。”宁玉对上她的眼神，“我会向你解释，麻烦你帮帮我。” “那你的意思就是默认你有苦衷，所以才不与自己的母亲相认？” “……是的。” 乔依皱起秀气的眉，“那好，神神秘秘的，我都找不到我的母亲，而你们好不容易重逢了，你却不肯相认。如果不是你在明合市为大家拼过命，我才不会相信你……” 宁玉看着她开始走远，连忙问道，“乔依，电脑在哪申请？” “愣着干嘛，跟我走就是了。” 北区居住区，王彦优雅地切开一块三分熟的牛肉，送进嘴里咀嚼。 “微晚，你做的很好。”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穆微晚低着头，单膝跪下，而她的身旁则是奄奄一息的付清云。 宁玉，你还是太弱了，无法帮我摆脱这个男人的控制，所以，我只能自己争取活路。 “那你说说，你直接绑了她的母亲，有什么打算？” “阳江基地虽然安全，但首领的目标并非阳江，而是东原。微晚作为精神系，无法为您提供强大的战力，所以宁玉就是第一人选。我将她的母亲带来这里，就是防止日后她的心思有变，不肯为您效力。” “很好，你考虑了很多。”王彦轻轻放下刀叉，欧东立即为他倒上一杯清茶，“明合市的搜集行动之后，宁玉重伤垂死，我本想再次施展精神力加强对她的控制，但我没想到她的大脑一直被另一股精神力保护，所以我并未得手。” “是谁？” “任庆远，一个被谢丹心他们重视的小子。” 穆微晚将头垂得更低，“是微晚无能，不能为您分忧。” “所以这一次我用我的贡献点为你换来一块四阶精神系水晶，你必须在计划开始之前进入五阶。” “微晚明白。” 王彦摆手，“把这女人关起来，记得喂点东西，别把人弄得半死，不然到时候带在身边太麻烦。” “是。”穆微晚站起来，伸手将付清云拽起，却正好扯到她左臂的旧伤，刺痛之下，她浑浑噩噩地睁开双眼，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你们是谁？” “我劝你老实一些。”穆微晚沉声威胁道，“你也不想让你的女儿最后只看到你的一堆骨头，对吗？” “我女儿？”付清云丝毫不顾左臂的伤势，硬是挣脱她的钳制，“你们是谁？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阿姨，不要紧张。”王彦低声笑了几下，“你想知道你的女儿为什么抗拒与你相认吗？” “不用你来告诉我。”她依旧保持警惕，不肯让穆微晚靠近，“现在马上放我离开。” “你一个普通人对宁玉来说是多大的累赘。她当初横跨了半个华国，一路风餐露宿，只为了寻找你的下落，为何近在眼前又不愿意承认你呢？” “为，为什么？” “阿姨，我知道宁玉的苦衷，我来告诉你真相。” 如同天网般的精神力缓缓笼罩在付清云的脑袋上，开始渗入她的大脑，只见她眼皮半阖，露出困倦的神色，穆微晚趁机上前抓住她，将她带进另一间空房。 第九十四章 可怕的推论 阳江基地中央区的会议室，乔依带着宁玉进门的时候，谢丹心等人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乔依，有什么事吗？”任庆远率先发现她们的带来，“宁玉也来了？” “我带宁玉来找丹姨的。”乔依就近坐在路峥身边，开门见山地说，“她想使用电脑。” “使用电脑？”谢丹心很快皱起眉头，“先不说基地里有没有电信行业的从业人员，就算有，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最近的信号塔进行重启。” 宁玉神色一正，“我并不需要网络，我只是想做一个尝试。” “什么尝试？” “尝试通过卫星联系外界。” 潘家明倏地站起来，“你为什么要联系外界？” 任庆远与乔依对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表示并不知道她的打算。 “我曾经是东原市市立医院一线抗疫护士，我每天在隔离区里照顾感染者，为他们注射药物，观察临床病症并将其整理、上报。” “怪不得你最早发现谢观的异常。”任庆远忽然想到，“但是你的身手也很好，我完全联想不到一块。” “你这不废话。”乔依用肘子撞了他一下，“她从娥峰一路打到阳江，比你猛多了。” 谢丹心状似认可地点了点头，“你继续说，为什么要联系外界？” 宁玉堂堂正正地对上她审视的目光，“圣阳医院出现的进化异种，显然已经超出之前我所了解到的异化症状。常见的异能者异化都是因为异能因子紊乱引起的，所以我们需要生命系异能补充生命因子，但是我怀疑二次异化则是由生命因子引起的。” 一直不说话的路峥也沉下了脸色，“你确定？你知道你的推测结果有多么可怕吗？” “正因为知道这个结果的可怕，我才决定想办法联系外界。” 潘家明冷哼一声，“你决定联系谁？政府？军队？” 任庆远适时补充道，“基地在成立之初就尝试联系外援，但是阳江的位置实在太远了，除非军队能够把安全区的边缘再往南推进直到同宁市，否则直升机根本无法到达。” “不，我不是让外界来救我们，而是把进化异种的症状传出去。”宁玉半真半假地说，“明合市已经出现进化异种，而东原市作为最早爆发丧尸潮的城市，同时也是丧尸区的腹地，那里的异种和丧尸是否会再次进化，我们根本无法预料。” “仅仅是两只进化异种就让庆远的采集小队损失十八人，那如果这样的异种有成百上千只，我们这里作为毗邻东原的yj市，到时候必然是第一个面对威胁的人群。我们没有专业的设备和资源去研究，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安全区的人。” “就怕他们并不在乎我们的死活。”路峥幽幽地说。 “宁玉。”谢丹心沉吟道，“你说，你怀疑异能者的二次异化来源于生命因子的异常？” “没错。”宁玉顿了顿，开始梳理自己的结论，“按照常理，补充生命因子的意义就是稳定亢奋的异能因子，同时加快肌体修复。谢观异化后，安瑶在情急之下使用异能吸收了他的生命力，这说明，谢观体内仍然保留大量生命因子。” “这些因子并未让他自愈，却让他成为怪物，所以我推测，进化异种的根源就在于另一种进化病毒，而这种病毒进入人体后并不会绞杀生命因子并占领宿主的身体，而是同化所有的生命因子，甚至包括异能因子，否则无法解释异能免疫，也无法解释加快两倍的异化过程。” “……我的推测与你相似。”谢丹心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但是我没有亲自检查谢观的身体，也没有临床经验，这样可怕的结论不经过几次推敲和实验，我不敢说出口。” 乔依的理解慢半拍，“意思就是如果我们这些异能者被进化异种攻击后出现伤口，生命系异能的治疗完全没用了，是吗？” 任庆远轻叹一口气，“不仅没用，甚至还会加快异化。如此一来，人类的异能者对于异种的优势完全丧失了，猎物和猎手的角色一下倒过来。” 路峥扬起眉尾，反驳道，“当年东原的丧尸潮就爆发得十分诡异，谁是猎物，谁是猎手，从来都不是我们说了算。” 谢丹心脸上的疲惫之色愈显，“等时机合适，我和老段一定要去一趟东原，不然等到进化异种泛滥横行，想要跨出基地一步都是白日梦。” 宁玉心神一动，并未插话。 “这件事到底还是推测，但是宁玉想申请使用电脑，不仅要经过我们四个人的同意，还要足够的贡献点。”潘家明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如果是这个原因，我相信老段也不会反对，只是这贡献点，要不要给她放个水？” “我都行。”路峥无所谓地说。 “基地规定除了医疗资源外，一切物资都以贡献点兑换。你到目前为止只参加一次采集行动，刚好一千贡献点，也刚好可以使用电脑一次。”任庆远向她解释道。 “可是宁玉还想进阶金系异能来着。”乔依有些懊恼地说，“而且这次行动损失那么多人，受伤的更不在少数，短时间内去哪再凑贡献点？让她去劳动区种菜，还是去居住区后厨里卖冰沙？” “卖冰沙？亏你想得出来。”任庆远哭笑不得，“你干脆让她在中央区建一个冰雪世界公园，反正大家都是南方人，看见冰雪比啥都稀罕。” 谢丹心摆手示意他俩安静，“宁玉使用电脑不是为了她自己，我认为可以先同意使用，之后再用贡献点补足。” 潘家明接着表态，“我也同意。” “我也没意见。”路峥站起身，“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去训练我的巡逻队了。” “等下，路峥。”任庆远灵机一动，“你刚才在讨论的时候说基地巡逻队缺人手吗？” “缺是缺，但是我训练一帮小家伙已经很烦了，宁玉身上有伤，我可不敢折腾她。” 宁玉立即明白两人的意思，“我的伤不碍事。” 路峥转过身，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般上下打量了一遍，“最近巡逻队在抓一些倒卖水晶的废物，他们为了自保可不会手下留情。你想要贡献点，建议换一个更加稳妥的方式。” “宁玉的身手很好的。”乔依也站起来帮她说话，“在狭窄的药房里，她一个人就可以限制进化异种；谢观异化之后，她一个人身负重伤也能顶住攻击。她救了我们几次，我相信她的能力。” “既然乔大小姐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路峥脚步一转，继续往大门外走去，“跟我来，让我看看你的拳头有多硬。” 第九十五章 生变 “你逃不掉的，你以为的方向正确吗？你是不是在往回跑？” “闭嘴！”穆微晚蓦地停下脚步，朝身后空荡的巷道大吼，“我不想死！” 北区居民区的一栋小区里，一条细细的冰霜线穿过门板底部的缝隙，延伸进入房间里。 纯白色的冰霜与白色的墙漆融为一体，快速蔓延到窗户的位置，只等宁玉心念一动，一幕冰墙倏地落下，封住窗口的玻璃。 一旁的路峥收到她的眼神示意，右手立即覆盖上一层刺猬般的护甲，一拳猛地砸向门锁。 几下锤击之后，门锁被强行砸烂，巡逻队的人立即冲入房间内。 “咦？人呢？”一位队员从沙发下翻出一个简易的箱子，“队长，这是他们没带走的存货。” 箱子被打开，十几颗系别不同的水晶映入眼帘。 宁玉站在窗边，再次确定冰墙的完整，“应该是在我动手之前就已经逃走了。” “屋里有精神系，我们也有精神系。”路峥手上的护甲快速变形成为一柄匕首，轻轻划开桌上留下的铁观音茶包，“这样也能让他们跑了，看来警觉性不一般。” 宁玉皱了皱眉，窗户上的冰墙瞬间崩裂。 她将碎冰渣挪开，露出敞开的窗台，而窗台之下的空调外机上突兀地挂着一片翠绿的叶子。 “他们从这里跳下去了。”她回头提醒道，“你们下楼从西北方向包过去。” “你怎么确定他们去了西北方向——喂，宁玉！”路峥还未说完，宁玉已经从窗台一跃而下，他连忙冲到窗边往下看，“你……你别把自己折腾死了！” “队，队长……”其他队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要下楼吗？” “你说呢？不然你也跳下去？”路峥冷脸瞪了他们一眼，率先离开房间。 “队长今天好奇怪，火气又大，废话又多。” “嘘——你不怕挨打也别拉上我。” “我听说，昨天宁玉刚进队就和队长打了一架。”一位疑似知情的队员吞了吞口水，“然后队长被虐得可惨了，我在门外都听到了，队长说了好几遍‘再来，再来’，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谁是打不死的小强？” “队长啊。”屋里的队员瞬间绷紧神经，看向门口的路峥，“队，队长……” “嘁。”他顶了顶腮，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还不快给我滚下楼！” 居住区的巷道里，两个男人手忙脚乱地推开路上的行人，往人群拥挤的大道跑去。 “让开，给我让开！”一人不小心撞到路人摔倒，起身回头一看，宁玉已经从四楼的窗户攀爬而下，“一个娘们追过来了。” “别愣着，一个五阶冰系的娘们，够你喝一壶。” 两人越发加快脚步，逐渐靠近主干道。 刚刚借助窗台攀爬下楼的宁玉再次确定他们逃跑的方向，转身拦住一位骑着自行车经过的青年，“基地巡逻队，麻烦借一下自行车。” 她将象征身份的金属牌塞进青年手里，然后趁他愣神，迅速跨上车座，拐向一旁的街道。 “小莫，你车呢？” “宁叔，刚才有个姑娘给我塞了这么个身份牌，然后就把车抢走了。” “啥？”宁海不解地看向他手里的金属牌，“‘基地巡逻队宁玉’？又是一个和我闺女重名的。她往哪去了，我去把车追回来。” “那边。”小莫指向不远处的宁玉。 “她……”宁海定睛看过去，此时宁玉正好拐了车头，露出右边的侧脸，“她，她和我闺女长得挺像……” 北区居住区主干道，此时正临近午饭时间，不少行人往返物资区领取食物。 两个男人冲入人群中后，依旧慌张地往前奔跑，时不时回头确定宁玉的位置，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她并没有追来。 “累，累死我了。”其中，木系异能的人实在跑不动了，停下来喘了两口气，“旁边都是人，我们停一下，不然跑来跑去也太明显了。” “我的异能只有三阶。”另一位精神系异能者还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而且他们也有精神系，可能靠近了我也察觉不到。” “行，行，继续跑，去找老大汇合。” 两人又提起力气往前跑，但是没过一会，精神系异能者便察觉到异常，“奇怪，又有一个五阶冰系。” “在哪？” “在前边。”精神系异能者拧眉感知了一会，在周围众多的磁场中找到宁玉的磁场，“好像就是巡逻队那娘们，在朝我们这过来。” 两人拔腿就跑，然而逆着人群阻碍不少，没过一会，宁玉便打着车铃逐渐靠近。 “他丫的。”其中一人怒骂一声，在宁玉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后，一股精神力伸出，从侧面袭向她。 宁玉无法格挡，硬接下这一击后，身体重心不稳，车辆侧翻的瞬间，她也被迫翻滚到地上。 “麻烦让一下。”道路的另一头，巡逻队的车辆迎面驶来，一名队员用喇叭大声呼喊道，“巡逻队执法抓人，各位请避让。” “糟了，我们被包围了。”被通缉的两人站在原地进退维谷，随着人群的四散，他们的位置也愈发明显，“走，进旁边的小巷。” “队长，他们要跑。”开车的队员问，“路上还有几个人，我们没法直接撞过去。” “那就等着。”路峥双手抱胸，“宁玉能解决。” 话音刚落，宽阔的公路上倏地升起一道晶莹的冰墙，完美避开几位停留的行人，挡在两名通缉异能者的身前。 “草，冰系的臭娘们。”两人嘴上恨声骂道，双脚却一步步地后退，但是宁玉也在一步步地靠近他们，道路上的冰霜伴随她的步伐快速向前蔓延，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这一片区域变为寒冰的领域。 “范哥，怎么办？后面还有路峥。” “跟她拼了！” 宁玉微微抬起下颚，一层金属护甲从心脏位置蔓延，覆盖上她的颈动脉和双臂。 当地上的藤蔓冲破冰霜的封锁袭向她的咽喉时，她左手一伸，轻松攥住碍眼的藤条，右手手背立起锋利的刀刃，瞬间割断它们的枝叶。 “怎，怎么办？”木系异能者面露恐惧地后退，随着宁玉的靠近，地面的冰霜层越来越厚，他的藤蔓已经无法冒芽生长了。 “你问我？”另一位精神系异能者咬了咬牙，他的攻击范围只有十五米，宁玉一直保持在这个距离外，显然是要用冰墙把他困住，“你这个废物，快把她拦在这里！” 他一脚把同伴踹到在地，然后麻溜地转身冲往另一个方向的巷道。 “你被抛弃了。”宁玉并未追去，而是将这名木系异能者锁定在自己的领域内。 “你别得意！”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站起来，几根藤条从他裸露的皮肤露出，如同挥舞的青蛇张开利齿咬向她。 可是，两人不仅有等阶上的差距，实战经验和近身格斗也有云泥之别。 宁玉故技重施，再次攥住他的藤蔓，向后一拽，他便一步踉跄跪在她身前。 “我跟你拼了！” 他大喊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水果断向上刺去，但她的双手早已覆上护甲，面不改色地抓住刀刃，同时屈起右膝，正中他的下巴，再接上一记狠踹，整个人便被她踢了个仰倒，甚至还在公路的冰面上滑了几尺的距离。 “宁玉，干得好。”巡逻队的队员下车，向她招手示意，而路峥也亲自出手抓住那名逃跑的精神系异能者。 宁玉浅浅一笑，正准备把这名木系异能者带过去，一个塑料瓶忽然从街边的垃圾桶里跳出来，滚到她的脚边。 她将瓶子捡起来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而巷道的拐角处，又是一个塑料瓶骨碌碌地滚出来。 “宁玉？”隔了几条街的分岔路口，宁海气喘吁吁地跑到街边，终于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女儿，可是还没等他喘过气大喊一声，宁玉已经窜进那条巷道。 第九十六章 微晚已迟 “宁玉！” 似乎有几声熟悉的呼唤从身后传来，但是宁玉顾不上太多，跨过冰墙碎裂留下的冰渣，径自走向巷道深处。 “救我……” 阴暗的角落里，穆微晚虚弱地坐在墙角下，向宁玉投来求救的目光。 “你怎么在这里？”宁玉上前费力将她搀扶起来，然而触碰到的肌肉确实异常的僵硬，“你异化了，为什么？” “快带我走，他要追上来了。”穆微晚靠在她的怀里大口喘气，豆大的冷汗滚落而下，“我，我可以暂时掩盖我们的磁场，但是我坚持不了太久……” 宁玉稍作思考，蹲在她身前，“来，我背你走。” 穆微晚的呼吸一顿，咽下满心的愧疚，趴上她的后背的瞬间，可以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 “你后背还有伤。” “没事。”宁玉咬了咬牙，将她背起来，往主干道走去，“你再坚持一会，街上有巡逻队的人，与他们汇合之后，你的异化就可以得到抑制。” “你，你不会怀疑我在害你吗？” “我的印象中，你是我进入异灵之后最好的朋友。” “不……都是假的。”穆微晚的声音愈发虚弱，生命因子的流逝让她的灵魂疲惫困倦，而异能因子的紊乱却让她饱受灼痛煎熬，“王彦是个骗子，我也是个骗子，异灵就是最大的骗局……” 宁玉的心头一紧，“我是不是被王彦控制过？” “……你被他篡改了记忆，我也做过同样的事。”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准确来说，王彦和他背后的人……”穆微晚的声音戛然而止，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发出痛苦的低语，“救，救我……” “微晚？”宁玉被这变故惊到，连忙将她放下来，正想查看她的身体时，她却如同一只套住项圈的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后方拖拽而去。 “救我，救我，宁玉……” 穆微晚的脑袋被迫后仰缓解颈部的窒息感，而双手却紧紧握住宁玉，近乎绝望地祈求她的救助，但是咽喉处的力量越来越紧，她的脖子开始出现血液不畅的淤青。 宁玉知道继续与那股力量拉扯下去，她只会陷入窒息的死亡，所以她不得不放手。 就在她放手的瞬间，穆微晚的身体很快被拖拽着，向巷道深处移动。 正当她准备迈步紧跟而上，身后再次传来熟悉的呼唤，“宁玉，是你吗？”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转身与他对视。 “宁玉！”宁海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确定她的存在，“女儿，你，你还活着……” “不，我不是。”宁玉握紧双拳，毅然转身往穆微晚消失的方向跑去。 “宁玉！”宁海也想追上去，却被路峥叫住了。 “阿叔，宁玉在哪？” “……往里边去了，你们去找，把我女儿找回来……” 路峥与巡逻队队员面面相觑，“你们留一个人在这照顾阿叔，其他人跟我去找宁玉。” 街道深处，宁玉从墙角下捡起一块晶莹的碎冰，这是她在放手之前留在穆微晚身上的寒冰。 异能生成物在短时间内还会保留异能因子，使得制造者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感应到，但也会让精神系异能者感应到。 是王彦亲自动手吗？ 宁玉悄无声息地在巷道中行走，四处打量可疑的角落。 “嘡——” 一罐可乐易拉罐从右边街道的垃圾桶里滚出，宁玉脚步一顿，迅速作出反应，转身往左边的街道跑去。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惊到凶手，只见他把手从穆微晚身上移开，露出她愈发苍白的皮肤。 “加入异灵就注定为首领献上生命，你应该知道你的结局。”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如同恶魔的送别，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你只会比我更加可悲……” “那我非常期待。” “你，你……”穆微晚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上变换了几副表情，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他前一秒离开，宁玉紧接着赶到，“微晚，你怎么样？我马上带你离开。” “不用了，来不及了。” “怎么会……”宁玉想要掀开她的袖子查看，但她的肌肉已经膨胀，将狭窄的袖口挤得毫无缝隙。 “来不及了，他施舍一般给我留下最后的生命因子，不过是为了让我感受顾哲曾经的痛苦。”穆微晚露出痛苦的神情，比起一刀了结性命，这种徒劳等待死亡的过程带来的是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折磨。 “宁玉，你还记得那天晚上……你说，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不记得了。” “那我和你说。”穆微晚忽然急促地喘气，肺部的异化开始了，“我请求，求你原谅我……原谅我对你，你的母亲所作的事……” “我母亲？”宁玉心神倏地绷紧，连忙问她，“你做了什么？” “她，她在……”肺部的异化致使她的呼吸越发微弱，声音也接近虚无，“王彦的手里……” “穆微晚？” 异化蔓延到心脏，她的心脏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无力地蹒跚，最终还是倒在夕阳的余晖下。 最后仅剩的生命因子停留在她的大脑，为她的意识延续了短短一秒的时间，但她的一生已经画下可笑的终点。 宁玉木然地站起来，穆微晚也紧随着站起来。 胸腔内部的水晶骤然破碎，而表面上，原本与她相差无几的人类躯体，开始发生明显的异化、膨胀。 “宁玉。”路峥和巡逻队的队员赶到时，正好看到这一画面，“异种？小心！” “嗤。”——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 “安息。”宁玉轻声叹道，将手中的冰刺再次扎入她的身体，两股异能因子在她的体内碰撞、互噬，而冰系异能因子很快便以碾压的优势绞杀完毕，但穆微晚的躯体依旧保持着诡异的模样，缓缓倒在她的怀里。 “我会亲手结束异灵的骗局。”她以极为轻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说。 “宁玉，这是怎么回事？”路峥冷声问道。 “抱歉，我先去找一个人。”她将穆微晚放在地上，转身向相反方向的巷道走去。 “什么人？” 路峥没有得到宁玉的回答，她面无表情地经过他的身边，带着几分冷意。 “队长，要不要追？” “你们把那只异种带回去，调查身份。” 居住区的一栋建筑里，宁玉一路奔跑到八楼，踹开王彦的房门，却看不到母亲的身影。 “怎么是你？你居然敢对首领的居所大不敬。”她的动静惊动了其他异灵成员，纷纷走出来，将她堵在房门，“劝你老实跪在这里，等待首领的审判。” “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陌生女人？” “五十岁？老子疯了才会想见这种老女人。” 宁玉的眼神一凛，双手覆上金属护甲，短暂蓄力之后，一拳将眼前的男人击倒在地。 “嘶，你死定了！”他手上变出一把长刀，迅速站起来冲向她。 宁玉一手挡下他的攻击，另一手顺势攥住他的脖颈。 穆微晚的死、母亲的下落如同两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情绪有些失控，“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能说出我想要的答案。” “宁玉？你果然会背叛首领！”老林从房间里站出来，几位熟悉她的成员也怒不可遏地将她围堵在走道里，“你最好放开我们的伙伴，等到首领启程前往异世天国的时候，我还愿意为你求情。” “我一个记忆缺失的人都会怀疑这样的谎言，你们却深信不疑，如同疯癫。” 宁玉将手上攥着的男人狠摔在地上，一脚踩上他的心脏，他的肋骨发生断裂的声响，骤起的疼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 “也许我就不该对你们有一丝的信任，也许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们的罪恶早已罄竹难书。” 冰霜领域快速向周围蔓延，温度的骤降和等阶的压制让不少人不战而退，不敢与她对视。 “罪恶？生命的存在本就充满罪恶，否则也不会有2600万年的轮回毁灭，我们不过是星球上的寄生者，生来就背负罪孽的身躯，但我们有权利寻求重生的未来！” 老林愈发激动地谴责她，“你就像冥顽不灵的蛆虫，既要啃食星球的资源，又要残杀同类，阻挡我们寻找活下去的希望！你的手上沾满鲜血，你的灵魂会被神明唾弃，而你的家人、朋友，甚至已经死去的伙伴都会因为你而背负羞耻的枷锁！” “你闭嘴！” 一柄冰刃从宁玉手里飞出，划过他的脖子，刺入身后的门板。 “我说的不对吗？”老林摸了摸颈上的血痕，却毫无惧色，“你在犹豫什么？把我杀了，给你的罪孽再加一笔。” “我的母亲在哪？”宁玉提着冰剑一步步走近，目光紧盯着他，“王彦不会让她死，所以你们一定有人按时看管她，别给我装傻。” “首领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论，轮不到你来过问。” “我不想听废话。” 锋利的冰剑抵在老林的动脉旁，走道的冰霜凝结了一层又一层，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双脚已经被冻在冰层之下。 异灵的成员大多都是五阶以下，而他们进入安川省之后，面对的丧尸都是四阶以上，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宁玉正面迎战，这才让他们以最少的损失进入阳江基地，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 “动手啊。”老林低沉地笑了几声，脸上露出癫狂的嘲笑，“在这个基地里，只要首领愿意，就没人能够找到他，包括你的母亲。如果你利用谢丹心他们对首领展开搜捕，那么你母亲留给你的，只有一具发臭的尸体。” 宁玉气极反笑，原本清秀的五官也多了几分失控的神情。 “你真是王彦最忠心的一条狗。” “多谢，我能为首领做些什么，是我的荣幸。”老林愈发真诚地劝说她，脸上的皱纹如同灵活的蚯蚓般扭动，“忏悔，宁玉，命运之神已经安排了一切，你背叛首领的命运已经被他看到，但是我相信他也会倾听你的忏悔，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 “你不相信吗？神明已经显灵，异世界的大门就在东原！” “原来如此。”宁玉缓缓放下冰剑，又回到那副冰冷的神情，只听见她漠然地说，“我救过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但末世并不是一个人的悲剧，所以，无论敌人是谁，我都会保留一丝怜悯，而你，将会是第一个。” “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在我手上死得其所的人。” 冰冷的剑尖刺破血肉，穿过肋骨间的缝隙，将温热的心脏钉在耻辱柱上。 “你，你杀了老林，首领不会放过你的！” “叛徒宁玉！叛徒宁玉！” 拥挤的走道里，被困住双腿的信徒们嘶声力竭地用语言宣泄他们的愤怒，而宁玉则是平静地抽回冰剑，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抹掉剑刃的鲜血。 “安静！” 十几根藤蔓钻出冰层，将所有人全部捆绑。 宁玉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改变，侧身看向走道尽头。 “宁玉，这是怎么一回事？”段明玉双眉紧拧，“谁是叛徒？你杀了谁？” “或许，你应该跟我走一趟。”路峥亦是脸色不虞。 而任庆远的心情更为复杂，他被路峥叫来寻找宁玉的踪迹，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场面。虽然他们没听到更多的对话，但仅仅是那些信徒的叫嚣，就已经让他对宁玉产生怀疑。 第九十八章 对峙 “你杀了谁？” “老林。” “具体叫什么？” “不知道。” 被改装成审问室的房间里，路峥将身子靠向椅背，冷眼盯着她。 “按照规矩，你无故杀人，就要被逐出基地。” “那么你觉得，我是无故杀人吗？” 昏暗的房间再次陷入沉默，路峥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忍不住将手上的金属刀甩在桌上，“你最好有点被审问的样子，不然庆远和乔依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把你从这里带出去。” “你想知道什么？”宁玉浅浅勾起一抹笑，“那些喽啰的名字，我是真的不清楚。” “他们为什么说你是叛徒？” “字面上的意思，他们认为我背叛了王彦。” 一旁的记录员连忙用笔记下她说的每一个字。 “背叛王彦？他是什么身份？” “首领。”宁玉垂下眼眸，“或许，你可以理解为那些人的再生父母，他们认为王彦在末世里拯救了他们的灵魂，给予他们庇佑。” “挺夸张。”路峥将金属刀重新攥在手里把玩，“既然他们说你背叛，是不是说明你曾经也把他当做首领？” “你玩刀的手势让我想起一位朋友。” 路峥猛地将刀刃拍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宁玉，我不想把狠话再说第二遍。” 宁玉歪了歪头，“你问。” “那你为什么突然对老林动手？另外，巷子里突然出现的异种与你有什么关系？” “穆微晚是我的朋友，我与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现她在巷道里向我求救，但是我并未来得及救下她，结果就是你看到的场面。至于老林，他教唆其他人试图伤害我，你可以问问那个被我踩断肋骨的朋友，是不是他先动手的？” “你的意思是，你来到王彦的房门前，他们无缘无故就要伤害你？” “反抗只有一个自保的理由，而进攻的理由，应该是你去审问他们。” 审问结束后，路峥烦躁地翻了翻笔录，最后还是将笔记本扔到抽屉里，“这伙人加入基地之后，坏事就一件接着一件。” “队长，您在吗？”有队员敲门询问。 “什么事？” “王彦来找您。” 巡逻队的办公室里，王彦将带来的茶包放进茶壶，悠闲地等着路峥的到来。 “路队长，叨扰了。” “不用客气，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王彦做了请入座的手势，开始交代，“宁玉曾经是我们的伙伴，但她也许对我有一些误会，而老林他们又是几个糙汉子，说话太急躁了，所以才导致那样的悲剧。” 路峥闻到淡淡的茶香，顺手倒了两杯茶，“所以，你是来替宁玉解释的。” “害，他们都叫我首领首领，我也不习惯，只是和事老做久了，确实见不得任何一位伙伴受到伤害。” “即使宁玉是怒起杀人，也避免不了被逐出基地的处罚。” 逐出基地？那可不行，欧东还没有进阶，他的计划还得推迟几天。 王彦仰头喝下一杯清茶，心里已经想好了说辞，“我多少有些了解宁玉的，她性子沉稳，总是愿意担起重任，吃苦了也不埋怨。据我了解，昨天她被激怒的时候，几个不长眼的人率先动手攻击，她也算是被迫防卫。” 路峥轻轻摩挲茶杯的边缘，“您的话与宁玉的口供相差不大，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宁玉确实可以免去责罚。” “多谢了，路队长，请问现在我可以进去和宁玉谈谈吗？” “当然可以。”他叫来一位队员，“他要见宁玉，给王先生带路。” 这厢王彦走后，路峥独自一人饮了半壶茶，上了个厕所再回来时，办公室里又来了一位访客。 “您是宁玉的父亲？” 审问室里，宁玉再次被带进来时，王彦已经坐着等她好一会了。 “请问，我可以单独和她聊一聊吗？” “可以。”巡逻队队员看了一眼钟表，“时间只有五分钟，我会守在门外。” “麻烦了。” 门被关上之后，王彦转身与她对视，“好久不见，我最信任的伙伴，宁玉。” “好久不见，我最敬爱的首领。”她语调平静地重复，抬眼看他，“你应该庆幸，老林在死之前把那句威胁完整传达给我了，否则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虚与委蛇。” “别这么说，那只是对你的建议。” “感谢你的建议。如果我猜的不错，你这次来是想保下我。” “你很聪明。”王彦缓缓拉开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如果我进入猎鹰基地时会预料到有一位如此有趣的女人成为我的队友，我或许不会离开。” 宁玉的眼里有了一丝波澜，“你把我的记忆篡改了不少，在我的印象里，你是遗传病发作，被迫退出行动。” 听到这，他歉意一笑，“原来你的记忆并没有恢复，真的不好意思，我觉得你更有趣了。” “在你看来，这只是恶作剧？” “并不是，人在无知的时候是最幸福，即使被篡改了记忆，但是这些记忆变成了他们的心灵慰藉，在一遍遍地重复回忆中，人们脑海中的画面不断清晰，原本可能淡去的精神暗示逐渐深刻，这怎么会是恶作剧呢？这是拯救。” 她嗤笑一声，“可惜，我并不需要慰藉，也不需要拯救，而你最不该去动我的亲人。” 王彦并没有理会她的不屑，继续自顾自地感叹道，“被我篡改记忆之后，你的话也变多了，神情也活泼了，你看，这不是拯救吗？这才是你真实的你。” “你要去东原做什么？” “这也让你知道了。”他将双手交叠，抵在下颚，“那是你的家乡，你也很想回去看一看，对吗？” 得到肯定回答的宁玉一下想起了圣阳医院的异常。 王彦要去东原肯定不是建一个什么放屁的理想国，更加不可能是找什么异世界入口，而东原作为第一个爆发丧尸潮的城市，能有什么值得他冒险前往？ 来不及撤走的生化医疗资源，还是临床资料？还是说，东原其实还保留了一些并未公开的秘密？这些秘密是否是丧尸潮爆发的导火索？ 可是这些也不足以成为王彦非去不可的理由，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不远万里赶去东原。 “在想什么？”王彦忽然靠近她的眼前，“在我面前露出破绽，是很危险的行为。你的母亲已经替你吃下了教训，你应该明白的。” “怎么会是教训呢？母亲她也很想念家乡，既然王先生愿意带她一程，还请务必帮她打点好一切，否则，这趟车，我可不一定买票。” “哦？你没办法拒绝我的，就像你自以为是地混入异灵，却被我利用成为合格的看门狗一样，你每次辛辛苦苦杀死丧尸却为了降低我的戒备而把水晶献给我的模样真是我这辈子最美妙的回忆。” 宁玉再次握紧双拳，面上却是淡淡一笑，“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位，时间到了。”巡逻队队员推门进来，用一串钥匙解开宁玉的手铐，“另外，你被释放了，麻烦跟我去办个登记。” “恭喜。”王彦状似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几天，来我这喝杯茶。” 宁玉侧了身子，躲开他的手，“期待您的款待。” 巡逻队队员狐疑地看了看两人，最后领着她走出门。 “我想问一下，除了王彦，是不是还有一位中年男人来找路队长？” “对啊，他说他是你的父亲，花了五千贡献点把你暂时保了下来。” “那他现在还在办公室吗？” “五千贡献点不是小数目，他嘴上说说可不行，需要和队长一起去中央区查账然后做登记，是我们队长临走前说可以先把你放出来。” 宁玉被领出了巡逻队的办公楼，略作打算之后，她脚步一转，往居住区的方向走去。 第九十九章 针对报复 “阿玉，早饭在桌上。”宁海将房间的窗帘拉开，强行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如同少年时的无数个早晨，“我去物资区上班了，你也别睡太晚。” “嗯，我知道了。” 宁玉无奈又郁闷地翻了个身。 把父亲接回来一起住固然安全，就是他和母亲一样，都看不得她睡懒觉。 想到母亲，她又叹了叹气。 她已经猜到王彦必定会以母亲要挟她，逼她去东原，但她并不想求助于阳江基地的朋友，一是因为王彦十分警惕，很难找到破绽，二是因为上次外出采集已经损失了四十多人，她不想让更多的人随她犯险。 最重要的是，段明玉等四人已经批下她的申请，基地仅剩的一台电脑即将从仓库里取出，适配电路和雷系异能者也安排完毕。 宁玉长长呼出一口气，起床洗漱出门。 物资区，王彦和欧东刚用完早餐，与赶去上班的宁海擦肩而过。 “宁玉也是心大，真不怕我们再把她爸抓起来。” “哼，她不是心大，她知道我身边没什么可以用的人，所以我能带上那个老婆子离开基地已经是极限，至于她的父亲，抓了也是无用功。”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居住区的楼层，一名信徒赶忙上前交代，“首领，项初霖刚才溜走了。” “他的戏份怎么那么多。”王彦摆摆手，“随他去，不过一个好动的小孩罢了。” “首领，我们委托转卖的水晶被退回。”另一位信徒将一盒水晶呈上来给他查看，“接头的人说，前天宁玉帮助巡逻队抓了他们十二个线人，好几笔大单子都被搅黄了。” “啧，宁玉突然加入巡逻队肯定是有原因的，你们有没有认识巡逻队的人，找人打听一下。” “是。” 接近正午时，宁玉绕道探望了父亲，两人用完午餐之后，她才迈步走回居住区。 她刚到房门前，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项初霖。 “我等你很久了。” “有什么事？” 少年拿出一颗金系水晶，“我猜测你这几日遇上了不少事，所以无暇吸收四阶水晶，所以我换了一颗二阶的。” 宁玉笑了笑，他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只是她已经利用夜晚的睡眠时间吸收了几颗二阶水晶，确实也到了即将突破的关键。 “所以，你来为我稳定生命因子？” “嗯。”他斟酌了片刻，试探地说，“我知道你即将离开……” 她抬手打断他，“你可以进门再说。” 傍晚时分，宁玉如预想的那般从床上醒来。 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变出一把短刀，然后催动异能，使得这把刀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缓缓弯折。 她出了房间，便看到项初霖坐在沙发上发呆。 “你就一直等在这？” “嗯……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客厅里，滚滚在餐桌下磨牙，宁玉与项初霖低声交谈着。 “穆微晚死了？”他嘲讽地笑了一声，“果然，王彦想要提升金系异能的力量，所以一直在频繁吸收水晶，而欧东也需要进阶生命系异能，所以异灵的人失踪之后，我就怀疑他们是被抽走了生命因子。” “他是怎么掩盖这些人失踪的真相？” “他说他们已经出发前往东原寻找异世界的入口，那些蠢蛋对此深信不疑，摩拳擦掌加紧吸收水晶，而我也不得不为他们稳定生命因子。” 宁玉看到他眉间的阴郁，忽然发觉自从他向她坦白顾哲的事之后，他在她面前，越发显露对王彦的憎恶。 “你对于王彦的计划，知道多少？” …… 项初霖离开后，宁玉才将思绪拢回，顿时察觉时间已过七点，按理说，父亲应该拎着盒饭回来了。 思及此，她立即锁上房门离开居住区。 王彦要威胁她前往东原，带上母亲就够了，不必再用父亲加筹码，那会是谁要针对她？ 阳江基地的物资区以商业街为主，没有狭窄横纵的巷道，下班时间更是人来人往，但要是以工作的事情约一个人离开，依旧不会引起任何的怀疑。 “奇了怪了，宁叔和那几人去哪了？”小莫抱着一叠厚厚的登记簿，环视四周，也没发现宁海的身影，“算了，吃饭时间都快过了。” 他正准备关上大门，宁玉急匆匆地从街道对面跑来，“请问一下，宁海下班了吗？” “哦，他是要下班了，不过有人过来说发现一处私藏衣物的仓库，我拿了登记簿正准备跟他一起去清点，没想到他们不等我，我现在找不到人了。” 宁玉的神色愈冷，“私藏衣物这种事，你们报给巡逻队了吗？” 小莫感受到她身上的低气压，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伙人说他们已经上报了，让我们提前过去清点。” “天真。”宁玉低斥了一声，“你现在马上去找路峥，将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哎？你去哪？”小莫看她几个箭步没了人影，只得按照她的话去找了巡逻队。 物资区的一处地下停车场里，宁海从兜里掏出小型手电筒，将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疑似贮藏衣物的东西。 “这黑漆麻乌的，确实适合藏东西，不过，你们说的衣服在哪？” “眼神不错，这里确实适合藏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衣服没有，但可以有你的尸体。” 此时，又有两人从入口进来，顺手摆下护栏，制造不能进入的假象。 宁海心下一惊，连连后退，警惕地盯着眼前的这四人，“你们是谁？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什么好处都没有。”张三变出一把长刀，狠厉地指向他，“因为，你的好女儿坏了我的生意。” 锋利的刀锋袭来，宁海弯腰躲过之后，马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右手狠狠锤向他的太阳穴。张三两眼一花，倒退两步，反应过来时，长刀已经被他夺去。 “老东西还有点身手。” “我的藤蔓怎么长不出来？”另一个人烦躁地跺了跺脚，停车场里响起水花声，“原来如此，这家伙是水系异能，你们小心地面的水，要是把鞋子腐蚀了，有我们好受的。” 张三暗骂一句，水系异能与冰系异能有一个无解的优势，就是使用者零距离接触异能生成物时，可以打破距离的束缚，也就是说，只要宁海站在原地不动，他手里流出的异能之水就可以在地面无限蔓延。 “没关系，这家伙坚持不了多久的。”三阶精神系异能者钟老六嘿嘿一笑，“他仅仅是二阶水系，体内的异能不足以支撑太大范围的腐蚀之水。我们再等一会，地面这些水的异能因子也会消散，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拿捏。” “真麻烦。”四阶火系异能者在手心捏了一团火，瞅了瞅自己的鞋子，已经被腐蚀出几个小洞，“宁海是？老子直接把你烤成宁每。” 几个愤怒的火球接连扔向宁海，他正准备闪避时，钟老六的精神力忽然捆住他的双脚，将他绊倒在地。 火球接踵而至，在他身上烫出几个窟窿，他连忙翻身，利用地面的积水将其熄灭。 然而没等他缓过神，脑海中忽然一阵刺痛，差点让他痛叫出声。 “时间不多，要是让他女儿察觉了，我们就得吃苦头。” “别吵。” 火系异能者的火焰逐渐蒸干地面的腐蚀之水，宁海咬牙爬起来，掬起一捧水，瞅准最近的张三泼了过去。 他连忙用金属护甲挡下，但还是有几滴水珠溅到他的脸上，停车场里瞬间响起惨烈的嚎叫。 “给我弄死他！弄死他！” 恰巧这时地面的积水被蒸干了七八成，藤蔓顺利冒芽，眨眼便长到三米高，穿过火焰缠上宁海的双臂，但很快被他手心的水液腐蚀枯萎。 “老家伙还有一些异能，不过你撑不了多久。” 身旁的火焰不断蒸干积水接近，远处的藤蔓接二连三地侵袭，还有大脑还承受着精神力的干扰。 宁海没撑住两分钟，便被藤条捆住四肢，吊在半空。 “最后一下让我来。”火光照在张三的脸上，几个黄豆大小的窟窿格外明显，那是被水系异能腐蚀留下的伤口，即使身体的自愈力迅速止血愈合，但那份痛楚依旧难忘。 他攥紧手中的长刀，做出劈砍的姿势，然而，正当刀锋即将破开宁海胸膛的前一秒，一柄金属标枪忽然从侧面飞来，正中穿过他的手腕，卡在他的腕骨之间。 “啊啊！”张三的惨叫更甚，在空荡的停车场里回响，令人烦躁厌恶。 “宁，宁玉。”钟老六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怎么找到我们？” “一旦使用异能，即使有精神力掩护，也会暴露磁场的位置。”任庆远沉着脸从她身后走出来，“你们是哪个区的？谁指使你们这样做？” “你们别过来。”木系异能者连忙把宁海拽到身前做人质，“我们只是想给个教训，并不会杀人。放我们走，这件事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宁玉往前一步，在她身后，一根冰柱快速凝结生长，顶上天花板，然后朝四人所在的位置蔓延，“那么，谁来承受我的怒火？” 话音刚落，数把冰刀从头顶坠落，钟老六四人左右闪避，被迫与宁海拉开距离。 当他们反应过来冰刀的作用时，宁海身上的藤蔓已经被切个干净，掉落的冰刀很快与地面的冰霜融合，隆起新的冰柱，将他保护在中间。 “宁玉……”任庆远刚想拉住她，便被她漠然的眼神吓到，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留，留一个活口。” 天花板上不断垂落一根根冰柱，而地面上的寒霜也在不停蔓延，如同巨兽的上下颚，将他们咬合在唇齿间。 “活口？”宁玉一步步往前走，一把细长的冰剑缓缓出现在她手里，“那要看他们有什么保命的本事。” 第一百章 假证陷害 “宁玉。”任庆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才刚从巡逻队的审问室里出来。” 宁海坐在一边，神色复杂地叹气，“阿玉就是为巡逻队办事才会被针对报复，他们还想关她几次？” 宁玉在四座冰雕前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挖出水晶。 “庆远，这一次就靠你了。” “就怕庆远也保不住你。”路峥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带着他独有的冷调，“上一次你在居住区杀人，本就超过了必要防卫的限度。难道你以为后手防卫就是可以免责的杀人理由吗？” “路队长。”宁海连忙站起来向他解释，“我听说巡逻队最近严打倒卖水晶的人，而这四个人正是因为这次严打才蓄意报复我女儿，她下手重一点，也是为民除害。” “爸，不必解释了。”宁玉朝他安抚地笑了笑，“我跟你走，路队长。” 中央区巡逻队专用楼，宁玉熟门熟路进入审问室，一脸坦然地坐在椅子上。 路峥走进来，不耐烦地拉开抽屉，翻找几本口录簿，“说实话，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宁玉挑挑眉，“那你想在哪里看到我？” “在这栋楼的地下监管室。” 他整理好两本笔记，转身离开。 “你去哪里？” “我去审问宁海。”他满意地看到她脸上露出片刻的愕然，“而你，则是乔依来负责。” 半小时后，审问室的门关上又被打开，乔依进来时，便看到宁玉垂头沉思的模样。 “本来不是很大的事，但凡你留了一个活口，也不至于死无对证。” 她摆烂似地把笔记本甩在桌上，烦躁地坐下。 “父母是我的逆鳞。”宁玉的声音在空荡的审问室里回响，“我帮巡逻队抓了倒卖水晶的人，他们想要报复我，一定会针对我的父母。我不敢保证我可以时时刻刻守在他们身边，所以我必须下重手，杀鸡儆猴。” “最近一个月内，基地都不会组织外出采集，你大可以守在他身边。等到下一次采集行动时，那些投机倒把的人也会被巡逻队抓个干净，什么报复什么针对都不会出现。” 宁玉轻轻抬起眼眸，与她对视，看到她眼里最直接的担忧。 “对了，既然你和你的父亲相认了，你的母亲呢？” “我会和她相认的。” “什么意思？”乔依隐隐察觉她的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挑起话头，“你少当谜语人，有话直说。” “一个精神系异能者想藏起来，就没人可以找到他，所以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说谁？王彦？” 宁玉又不说话了，乔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正想再问她时，一名巡逻队队员开门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乔依，暂时不审了，有人提交了宁玉参与倒卖变异系水晶的证据，队长让你过来整理一下。” “你在开玩笑吗？” “这……队长说你先去审查一下那人提交的证据，再来审问宁玉。” “行，我马上就去。”乔依压下心底的烦躁，最后还不忘叮嘱她，“你在这，不要乱跑。你说的那个人，我会找人盯着。” “好。” 宁玉应了，只是她们都没想到，这一次的审问结束，再见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中央区的一处地下室，在王彦的示意下，欧东将刚接到手的一盒水晶还给暗处的人。 “什么意思？” “张老板，宁玉杀了我的朋友，能把她关在巡逻队的监管室，也是我想看到的，并不需要您还我。” “既然如此，我想用这盒变异水晶向你打听一个消息。”隐在黑暗中的张老板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 “请说。” “你为什么要前往东原？” 王彦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张老板的消息很灵通，只是这件事属于无稽之谈，我从未打算离开基地，更加不想前往丧尸潮的源头城市。没人会嫌自己命长，我也一样。” 张老板沉默了片刻，“这个答案我不满意，但这一次合作的结果很好。” “如果您需要我，下一次的合作也会很愉快。” 两人都未把问题摆在明面上，互相客套地道别。 王彦离开之后，一名属下担忧地说，“老板，宁玉能够破解卫星信号连接外界，估计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而这个王彦身边集结了不少拥趸，这次突然背刺宁玉，也是一肚子坏水。我担心他们进入基地另有所图。” “放心，一个冰系异能者再怎么强悍，也要被等阶压一头，另一个近身无敌的精神系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我们倒卖水晶不过是为了日子过得舒服一些，至于有没有人能打破这里的平静，我们看热闹就行。” 五日后，巡逻队地下监管室，王彦进来时，宁玉并未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 “这几天住得舒服吗？” “托你的福。”她坐在简易的折叠床上，余光瞥到门外傻愣着的守卫，“我甚至不想走了。” “我被你们猎鹰小队抓进去的时候，也住了几天这样的房子。”王彦装模作样地在房间里走动，似是回忆那段日子，“那里采光很好，还时不时有记者来采访我的心里路程，也不算无聊。” 宁玉扯了扯嘴角，“你要动身出发了。” 他脚步一转，停在她身前，“明天日出之前。” “地点。” “南区警戒区西南方向哨岗。” “好。” 她低垂着眼睛，王彦看不清她的神情，便伸手抬起她的下颚。 “被丧尸咬过的脸愈合得不错，称不上美人，但是令人越看越舒服。” 宁玉微微皱眉，想要挣脱他这调戏般的钳制，却又被他的话吸引。 “你的母亲很好，我向她解释了你所做的事，她打心底为你骄傲。” 她看到王彦眼里的笑意，忍不住握紧双拳。 “本来你可以提前和她见面叙旧的，只可惜，你并没有遵守约定，利用巡逻队的力量监视我，差一点他们就能发现你母亲藏身的地方。” “说够了？”宁玉冷脸打掉他的手。 “还没有，探监时间是五分钟。” “安川省的丧尸潮有多恐怖，你也领教过了，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这踩我的痛处，还不如提高你那几个走狗的异能等阶。” “你会害怕吗？”王彦半蹲下来，与她平视，“我相信你，为了你的母亲，你会突破你的极限。” “冠冕堂皇。” “谬赞了。”他站起身，理了理上衣衣摆，“好好休息，明天凌晨见。” 监管室的门被轻轻关上，宁玉的拳头越来越紧，冰霜缓缓覆上她的皮肤，昭示她内心的愤怒。 第一百零一章 越狱 深夜，地下监管室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吃饭的时候，巡逻队的队员才会施舍一般接上电闸，点亮一盏微弱的灯光。 “叩叩。”宁玉从门内敲响。 “有事？” “我的饭盒里被人夹了一张纸条。” “什么？”门外的守卫果然上当，拿着手电筒开门，寻找她晚饭时的饭盒，“在哪？拿来给我。” “这儿。” 宁玉老实递上饭盒，在他接手的一瞬间，抢过手电筒，直射他的眼睛，趁他短暂失明的片刻，举起手刀打晕他。 地下监管室被划分为三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名精神系、金系和水系异能者看管，而她必须确定手里的这个倒霉蛋是什么系别，好让她对剩余的守卫实力有一个判断。 她借助手电很快找到这人身上的身份牌，“四阶金系。” 看来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她，不过，按照精神系异能者的感知范围，一名金系守卫在她的监管室里停留太久，八成还会有人过来亲自查看。 果不其然，管理这片区域的精神系异能者发现异常后，很快也提着手电筒走近。 “老胡，你在里面摸鱼呢？”他可以感应到一团金色的磁场和一团银色的磁场紧挨在门后，并未因为他的靠近而有所移动，“老胡？” 他几步上前推门进去，只见宁玉和老胡双眼紧闭坐在门后的墙角下。 他连忙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却被宁玉一脚踹到门板上，再想起身时，刺眼的灯光随即照射过来，也是在这一瞬间，宁玉向前一扑，压在他身上按住他的口鼻，右手毫不客气地劈上他的后脑勺。 “抱歉了。” 宁玉将晕倒的两人摆在一起，拿上身份牌和钥匙往外跑去。 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地下监管室由地下停车场改造而成，通道被刻意设计成迷宫状，而她进来的时候被守卫蒙上双眼，完全不知道具体的逃离路线。 如果她在通道里耽搁太久，另一个区域的精神系守卫一定能发现她的走动，到时候十几个四阶异能者团团围过来，她可遭不住。 既然她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确保找到合理的逃生路线，那么她还不如来一招浑水摸鱼。 钥匙扭动门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通道里响起，她按照钥匙上的提示打开一间间监管室，等到守卫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释放了五六名被关押的异能者。 “c区，c区，有关押犯跑出来了。” 昏暗的走廊里传来守卫的声音，宁玉见目的达到，随手将钥匙串扔进一间屋子，转身跑向通道的另一头。 “谁？” “别，自己人。”宁玉顶着刺目的灯光，举起双手，亮出身份牌，“四阶金系，胡玲。” “胡玲？”拦下她的守卫愣了愣，凑近去看她手里的牌，“我记得c区有一个叫胡林的男同事，难道你俩同名？” “当然不是。” 她见他的注意力被身份牌吸引，立即屈膝顶向他的腰侧，右手抓到他的左手绕过他的咽喉，将他绊倒在地。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不过三四秒的时间，直到被打晕的时候，这名守卫都没看清身份牌上的名字。 “d区蓝冬，这个名字挺中性。”宁玉将胡林的身份牌塞在他身上，顺手带走钥匙串，继续往外跑。 “这边有五阶冰系，那边有两个三阶木系。” “你去解决那两个，我来拦住冰系的人。” 通道拐弯处的宁玉停住身影，冰霜开始快速蔓延，当那人跑过来时，地面的寒霜马上冻住她的双脚，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张。 “宁玉，果然是你。” “乔依。” 宁玉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乔依却召唤出风场，眨眼间卷起地面的冰霜，向她冲来。 她的战意昂扬，而她不想迎战。 “你不是想逃跑吗？那就必须打赢我。” 她没有说话，不断后退，退到蓝冬晕倒的位置时，才无处可退。 “宁玉。”乔依咬咬牙，恢复了一些理智，“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走？我已经发现你被陷害的关键证据，只要再过两天，我就可以为你平反。” 她依旧没有说话，直到一缕风刃从风场中飞出，即将伤到地面上的蓝冬时，她才甩出一柄冰刀打散这缕风刃。 她缓了缓呼吸，还是做了决定，“乔依，我们打一场。” 乔依猛地握紧拳头，“打就打，不要做那种让人恼火的表情。” 一团快速旋转的风场眨眼出现在她的身前，几乎挤满了狭窄的通道，像是抽走了所有的空气一般，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向宁玉袭来。 另一边，厚重的冰墙也在瞬息间凝结，毫不畏惧地与风场相撞，溅起大片的冰屑。 眼看着风场与冰墙即将被彼此的力量消磨完毕，乔依恼怒地呵斥道，“难道冰系的战斗仅是如此吗？你的金系异能在哪？给我亮出点真本事。” 话音刚落，冰墙在风场的余力骤然劈碎，大片碎冰崩落的瞬间，一把巴掌长的金属刀从中飞出，擦过她的耳边，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你要小心了。” 宁玉动了动手腕的筋骨，几步冲上来，扬起拳头率先发起攻势。 白净的拳头看起来比风场渺小许多，但却蕴含同样猛烈的攻击力。 乔依颇为费力地挡下她的几次拳击，没等她作出反攻，宁玉忽然张开五指，抓住她的双腕，转身一个利落的背摔，将她放倒在地。 “咳，不行，再来。” 她快速站起来，同时操控四缕风刃“咻”地一声向宁玉袭去。 通道昏暗的灯光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宁玉的判断，她只来得及覆上双臂的护甲，挡在胸前，却没想到还有两道风刃从她的双肩上划过，溅起两朵血花。 乔依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又很快被她压下，提醒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变成恶狠狠的语气，“你可别小看我。” 宁玉的脸色一正，摘下手臂上的护甲，眨眼后，变成两把金属刀。 这是四阶金系得到的能力——变形。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这一次，她们都用上部分异能，风刃无形，冰刀刺骨，谁也没有留情。 匆忙赶来的路峥便看到这场焦灼激烈的打斗。 “c区被放出来多少人？” “六个，已经抓回来三个，还有三个似乎也拿到守卫的身份牌，伪装在自己人之中，所以暂时抓不到。” “其他区怎么样？” “b区和d区被放出来四个，全部锁定位置，正在抓捕。” 路峥意味不明地看向通道中的战斗，“这里安排一个人看着，我去把伪装的那三个抓回来。” 在他离开之后，乔依再次被宁玉摔在地上。 她咬牙还想爬起来，但双手在过度的格斗中已经乏力发软，竟是连撑起身子都做不到。 一边的宁玉也不好受，她放弃了金属护甲，只以冰刀与她对战，身上被风刃割破了几个口子，看起来更为惨烈一些。 “你用了几成力？”乔依稍微恢复一点力气，在地上翻个了身。 “七成。” “这样啊。”她似是有些感慨，“乔依和宁玉的战斗已经结束，但风系和冰系的对决还没有分出胜负。” 宁玉的表情一怔，转而笑起来，“好，等我回来。” 她刚迈出脚步正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什么，转身低头伸手掐了掐乔依的脸蛋，“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宁玉！” 乔依躺在地上气鼓鼓地叫了一声，留守在附近的巡逻队队员发现宁玉离开，连忙追上去。 “站住。” “啊？可是她要跑远了……” “跑就跑了，先扶我起来！” 这厢，宁玉依旧被这错综复杂的通道困扰，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钥匙串，选定一间休息室进去。 “啪嗒。”房间里的灯被打开，照亮休息室里的模样。 虽然守卫对于监管室的通道十分了解，但他们应该有备用的路线图以防不时之需。 宁玉撬开床头柜的抽屉，很快翻到一本笔记，里面夹着一张简易的手绘路线图。 然而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蓝冬平时看起来挺瘦的，没想到晕过去后抬起来那么重。” “而且队长还把通风电路关了，我们又跑又追的，真是热得一批，是我，我也想晕过去完事。” “队长关通风干嘛？” “大半夜雷系异能者就剩一个值班的，队长要把通道照明都打开，电力肯定不够……你小心点，把蓝冬的脑袋磕傻了怎么办？” “别废话，赶紧开门，我也想坐下休息一会。” 两人气喘吁吁地打开休息室的门，将蓝冬抬上床后，坐在各自的床头恢复体力。 “蓝冬平时出门都不关灯？” “我跟他住的不是一个休息室，我怎么知道？” “那……通风管道的封盖呢？” 两人齐刷刷看向墙顶的通风管道，一股不妙的感觉直冲心头。 凌晨三点，居住区的停车棚响了一下清脆的开锁声。 宁玉刚想将车锁扔了，忽然看到上面贴了一张标签，“服装物资区小莫专座。” 她低低笑了一声，把车锁挂在把手上，脚踩踏板往基地边缘的警戒区驶去。 第一百零二章 消息传回 时间线推回七天前，宁玉第一天参加巡逻队拿了不少贡献点之后，得了空闲便申请了电脑使用权，将阳江基地的消息和王彦的计划通过代码转换为卫星信号，传回卫祈的暗网邮箱。 此时的第六小队正在夕阳下协助驻守楚门市的军队建立新的围墙，抵挡丧尸的进攻。 “下岗再就业，工时稳定，包吃包住，还是不错的。”覃晨毅一如既往地开朗，“只可惜我刚拿到基地医务楼那位小姐姐的联系方式，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 杜章言听了，忍不住打趣道，“不是有一位特别好看的女星不幸感染在楚门去世吗？说不定你脚下这只丧尸就是她，凑合着培养培养感情呗。” 在一旁安装探照灯的易江和江媛媛都笑出声，而何菀宁更是接过接力棒继续说，“她就站在你面前，你看她有几分像从前？” “打住，我错了，我不该在你们一群单身狗面前炫耀。” “嘿，谁单身狗？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桃花？” “章言有桃花了？谁啊？” “他天天跟我一个铺睡，能有什么桃花？我知道，肯定是白诺。” “白诺是谁？” “末世前特别火的一个二次元游戏，他的行李箱里还放着这位女神的海报哈哈哈哈。” 在几人的欢声笑语中，裴湘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有一条内裤上印着白诺的神杖，我看到了。” 杜章言瞪大了眼睛，火苗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你们几个造谣要负责的！” 这时，卫祈驾驶越野车赶来，“装好了吗？” “差不多了。”易江从围墙上跳下来，将电线接上，“你们注意点，别伤到眼睛了。” “晓得。”几个队友都遮上眼睛后，杜章言戴上墨镜，扭动探照灯的开光，刺目的灯光立即亮起，在橘红色的天空下格外显眼，“成了。” 没过一会，远在几百米外的哨岗确认探照灯可以使用后，关掉电源，灯光缓缓熄灭。 “上车。” 几人默契地跳上越野车，默契地让裴湘坐进副驾驶位。 “最近裴湘说话有趣多了，应该让晨毅去队长身边当闷葫芦，他的冷笑话我已经听腻了。” “喂，你不是最崇拜队长吗？你怎么不去？” 两人还没互怼几句，江媛媛忽然指了指他们的耳机，无声地提醒道，“耳机的收音没关。” 越野车上骤然噤声，何菀宁捂嘴憋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俩。 “说够了吗？”卫祈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听不出喜怒。 “咳，队长，我们只是觉得我们这几个人太吵了，所以就不去你身边折磨你的耳朵，并没有别的意思。”覃晨毅赶忙解释道。 “所以，我是闷葫芦？”裴湘的声音亦是低哑，把两人吓得不轻，“晚上十点来训练场找我。” “裴大人发发慈悲，小的知错了。”杜章言哀嚎，裴湘和卫祈的身手在整个基地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他被按着打不说，估计一顿训练下来已经是深夜，没了热水的他只能浑身酸痛地洗冷水澡，可酸爽了。 “今天有正事要说。”卫祈打转方向盘，车辆进入军队的驻地停下，“下车。” 何菀宁与江媛媛对视一眼，他们都能感觉到卫祈严肃的神情，肯定不是因为覃晨毅的玩笑话而生气，也许真的有一些重要的事。 卫祈的卧室里，一张华国地图铺在桌上。他在开车把他们接回来之前，已经用红色记号笔在地图上画出一条路线。 “京都西区到yj市？”杜章言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路线？”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这是宁玉的路线。”江媛媛目光深深地盯着安川省的位置，她与宁玉都是东原市人，看到这几个熟悉的地名便想起那座美丽的城市。 “宁玉？”何菀宁缓缓握紧拳头，“什么意思？她不是背叛我们了吗？” 江媛媛皱了皱眉，略有担忧地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如果有什么隐情就告诉我，如果真的是叛徒，我不会心软。” “莞莞。”江媛媛微不可查地叹了叹气，她知道她说的并不是假话。 初识时只觉得何菀宁活泼直率，可越是相处便发现她的性格有一处很致命的缺陷——崇尚非黑即白的价值观。 她的心性决定了她不会有任何的迷茫和动摇，如同她手里的狙击枪，一旦锁定目标，子弹弹道就不会有任何的偏离。 卫祈显然也了解他的队友，但他不会采取措施去影响他们不同的个性，“宁玉脱离了猎鹰，但没有背叛我们。” 他的用词很准确，换一个说法就是“宁玉背叛的是猎鹰，但她仍然是第六小队的一份子”。 这话对于其他人来说，略加思考就能听懂，对于何菀宁来说，却是有些费解。 “她现在在阳江异能基地？”裴湘问。 “没错。”卫祈拿起记号笔在yj市和东原市之间画出一条虚线，“根据她传回来的消息，她即将跟随王彦一起前往东原。” “王彦？”不止是，在场杜章言的队友都露出震惊的神情，“他不是在京都的监狱吗？” “还记得紫萝街的炸弹袭击吗？宁玉曾说她在百货大楼看到了王彦的身影，可惜监控全部被破坏，找不到确切证据，所以我动用其他方法联系到最高监狱的狱警，他们说王彦依旧在关押中。” 六人面面相觑，既然狱警说王彦在关押中，那么宁玉当天是看错了？可她现在传回的消息又说王彦早已逃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何菀宁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短发，“我们该相信谁？” 江媛媛无奈地掐了掐她的脸蛋，“你真是，难道不愿意相信宁玉吗？” “如果她没有做错事的话，我当然愿意相信她，只是狱警为什么要骗队长？” “或许狱警并非骗我，而是被修改了记忆。”卫祈从抽屉中拿出一张手稿，上面写着一串代码和几行简短的字，“王彦在辽安基地被抓时只是三阶金系，而事实上，他是金属、精神双系异能者。” 此时易江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问题，关于王彦一伙人的刑事审判一直在进行中，而王彦在紫萝街事件之后就已经离开京都，那么在这之后进入最高监狱的负责审问、调查的司法人员没有一个人发现真正的王彦已经越狱了？” 裴湘略作思考后，提出一个猜测，“或许，最高监狱里有人一直在极力营造王彦被关押的表象，为此他大费周章地收买了所有进入最高监狱的审查人员。” “不，不需要大费周章，只需要一个四阶精神系异能者就可以做到。”这是江媛媛的想法，虽然听起来一样匪夷所思。 “局面已经出现变故，我们不必去追查缘由，也没有权利追查。”卫祈的目光回到手稿上的字迹，“宁玉在明合市发现进化异种，免疫异能的伤害，同时她怀疑东原存在某些可以影响异能者体质缺陷的东西，否则她想不通王彦还有其他理由前去。” 此话一出，众人眉心又沉重了几分。 这几个月，秦安国的科研团队在断断续续的经费支持下，总算是发现异能者的体质缺陷源于人类的原生基因中缺少对异能因子的控制蛋白，而异能因子的生物结构是什么、为什么聚集在血液中等问题，仍然是困扰科研人员的重大难题。 不过，他们已经发现生命系异能者可以释放一种波长，促进被治疗者体内的异能因子的高速复制，这就是治愈能力的来源。 “与丧尸病毒相比，异种病毒有着明显的缺陷，那就是它具有极高的变异率，当然这个概率是相对于其他病毒来说的。按理说，如此高的变异率会让它被自然界淘汰，但是很显然，有些事我们并未预料到。” 这是秦安国教授对卫祈说的原话。 不符合自然规律的病毒，进化的异种。 卫祈将手中的记号笔放下，敲定了新的计划，“全体整装出发，顺着宁玉的路线前往东原与她汇合。” 何菀宁愣了愣，“可是上级要求我们在这里配合防守，我们不需要报请之后再离开吗？” 覃晨毅伸了个懒腰，“就算宁玉一路上清理了不少障碍，我们想从楚门市赶去东原市也需要一周以上的时间，若是赶得上是最好的，如果赶不上，可就没我们的戏份咯。” “那我们擅自离开，驻扎这里的军队会不会……” “你傻啊。”江媛媛屈指一弹她的脑袋，“王彦能做的事，我就不能做吗？” 第一百零三章 背叛的人格 从阳江前往东原的高速公路对宁玉来说并不陌生，当年她还是大学生时，放假坐动车回家，一路上看到的风景亦是这般模样。 “阿玉。”母亲在身边轻唤她的名字，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纱布。 “妈，我没事。” 宁玉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曾显露一丝担忧。 付清云被王彦控制之后，异灵的那一套天马行空的理论也被灌输进她的价值观里，即使她现在一脸心疼地看着她的伤口，但丧尸来临时，她并不会反对王彦对她的命令。 就像现在，一只五阶土系丧尸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玉。”母亲握住她的手，用温暖的手心包裹她微凉的手背，但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是她想听到的，“妈妈相信你，也相信命运神会保佑你的平安。” “我会的。”宁玉抽回自己的手，与驾驶室的霍昭阳对视一眼，“注意躲开丧尸的领域。” “西南方向，距离五百米，注意安全。”他停车拉开车门锁，目送她一步步走向丧尸。 很快，远处的道路隆起大片的冰层，五阶冰系与五阶土系的异能较量一触即发。 另一个方向，王彦拉下车窗，点燃一支香烟，幽幽吐出一口烟圈，“如果她受伤，还要劳烦你为她治疗。” 后车位里，项初霖的脸色变换了几下，最终戴上青涩的面具，对他施以幼稚的反驳，“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呵，我确实没教过你很多事。”王彦弹了弹烟灰，并不在意他的情绪，“比如，怎么撒谎骗过宁玉，怎么制造证据把她关进监管室，再比如……” “我没有！”项初霖忽然激动了起来，咬牙死死盯着他，“那是另一个人做的。” “可是宁玉只知道你们都是‘项初霖’，甚至你想怪他，你也做不到，因为他也叫‘顾哲’。” “闭嘴！”他捂着脑袋低吼，阵阵钝痛从脑海深处传来，再抬头时，他的神情已经换了一副模样，“首领，您把我召唤出来，有什么吩咐。” “哈哈哈……”王彦的笑声越来越大，车里的欧东和‘顾哲’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等着他的命令，“你们真是我最忠诚的狗。只是多少有些无趣了，还是宁玉好玩一些。” 像是应证了他的话，几百米外的冰层混杂着棕黄色的土块轰然倒塌，唯独留下一道冰制的阶梯横亘在公路上。 宁玉就在他们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下来，当她回到地面时，唯一的阶梯也戛然崩碎。 霍昭阳和欧东立即踩下油门，将车开近。 “恭喜你，没有受伤。”王彦笑意盈盈地说。 “毕竟有神的庇佑。”她语气淡淡地回应，将手里的水晶扔给他，余光瞥见后车座的项初霖，想了想，还是直接走远了。 “她看你的眼神，哈哈哈……” 在王彦的笑声中，‘顾哲’皱了皱眉，忍住脑袋的抽痛，并未作出回应。 傍晚，两辆车不得不停下来，准备一天仅有一次的食物。 欧东负责维修车辆，霍昭阳和付清云负责制作晚餐，而宁玉躺在后车座上，任由项初霖为自己补充异能。 虽然王彦拥有六百米的感知范围，可以避开一些很棘手的高阶丧尸，但她依旧没有任何歇息的时间。 今天尚未结束，她已经处理了七只不同系别的五阶丧尸。异能耗尽不说，身上旧伤又添新伤。 项初霖的异能已经达到五阶，所以他便成为她的专属治疗师。 宁玉从昨夜越狱开始，已经遇到了很多意外。 项初霖分裂的人格和早已预谋的背叛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等到越过丧尸圈，来到yj市郊外时，霍昭阳的出现也仅仅让她惊起一点波澜，接连的战斗更是让她趋于麻木，感知不到身上的伤痛。 “对不起。” 一声急促的道歉在耳边一转而逝，她睁开眼看向‘顾哲’，却见他依旧木然地为她输送异能。 “他在道歉。”破天荒的，他说了一句话，“他在哭。” “……嗯。” 宁玉应了一声，继续闭眼养神。 穆微晚死之前说过那个人想让她体会顾哲当时的痛苦，估计那时候动手的人就是项初霖。 他们这几个在异灵里有什么纠葛，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事了。 除非控制目标自愿露出把柄，不然，精神系的心神控制只能在重伤或者情绪波动的时候成功，所以，他们并不值得她的怜悯。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霍昭阳已经回到安全区，为什么还要回来？他分明不是被控制的模样。 “阿玉，晚饭做好了。” 母亲在枯黄的草地上摆放简陋的锡碗，里面盛着最朴素的面糊。 仓促的进食后，宁玉清理掉聚集过来的丧尸群，车辆再次启动。 “为什么不让他过来继续治疗？”霍昭阳问。 “恶心。”她刚坐上车，母亲立即翻出纱布，为她包扎崩裂的伤口。 “那你觉得我恶心吗？” “你不一样……为什么要回来？你的目的和王彦一样？” “阿玉，不要直呼首领的名字。”付清云无奈地提醒道。 霍昭阳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紧抿的双唇，以及母女俩僵持的对视。 最终，还是宁玉败下阵来，平静地妥协，“我知道了，妈。” 车里安静了很久，直到夜晚降临时，她又开口问道，“你能消除他留下的精神控制吗？” 她没说具体的名字，付清云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却能秒懂。 “我可以，但是在这个范围内，他一定会持续保持外放精神力的感应，一旦我用自己的精神力抵销他留下来的精神控制，他会瞬间感知到。” “我想办法利用丧尸隔开两辆车，等距离拉开之后，你消除他的精神控制，然后带着她离开。” 这是宁玉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她可以跟着王彦继续前往东原，但她不能忍受母亲继续遭受洗脑，并且和她一起犯险。 但她没想到，霍昭阳很干脆地拒绝了她，“抱歉，我不会离开。” “为什么？你也想去东原？” “宁玉，我的处境和你一样。” 一样？ 宁玉皱了皱眉，是和她一样有任务在身？还是和她一样被人用亲人要挟？ “阿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非要在老妈面前打哑谜。”付清云一脸正色地插入他们的对话，“什么离不离开的，首领需要你们，异灵的理想也需要你们。” 看，母亲依旧不会从她的意志出发去考虑事情，如果是年少的她，她一定会强调她所倾向的选择和得失，但她现在无话可说。 在生死面前，一切争执和分歧都是废话。 “阿玉，妈妈说话你要听。” “嗯，我在听。” 又是一个深夜，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只赶了一半的路程，既然通宵也赶不到东原，所以王彦决定今晚驻扎休息。 宁玉建起半径五十米的冰墙后，回到车里，项初霖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座位上，脸上终于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明天也不轻松，所以今晚我守夜的同时，帮你恢复异能。” “不管是哪一个你，都很听王彦的吩咐。” “不，不是。”他急着否认，可宁玉却无所谓地躺在后座上，并不想与他多言，“顾哲哥认定了王彦，我不想给他造成负担……那晚在你的车上，我是主动要找你合作的，与其他人无关……” “有意思吗？” 昏暗的车里，她的眼睛像是可以散发微弱的光芒，照亮他灵魂的扭曲。 “你一边用顾哲解释你的背叛，一边急忙解释你与顾哲的区别。见证顾哲死亡的时候，你也许是崩溃、难过的，但是你借着他的面具做了那么多的事，真正的你越来越虚伪，甚至把复仇的快感宣泄在穆微晚身上，现在和我说这些有意思吗？” 项初霖脸上的表情一寸寸龟裂，逃跑似地跳出车门，一块水晶不慎掉落也不在意。 宁玉揉了揉眉心，翻了个身，从车座底下捡起，是一块五阶水系水晶。 看来这一路上有不少六阶丧尸，虽然王彦领路一一避开，但数量太多总有避之不及的时候，所以他迫不及待想让她进阶了。 早知道她就不刺激项初霖，让他跑走了，不然她今晚就可以吸收。 宁玉将水晶放进荷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等了一会，实在累得睡着了，但没过多久，霍昭阳便上车把她摇醒。 “……有事？” “丧尸来了。” 她忍下睡眠不足的烦躁，“位置、方向、系别。” 他回到驾驶位上，按下喇叭把其他人吵醒，抽空回答她，“正东方向，二百三十米，六阶风系。” 第一百零四章 竭力一战 漆黑如墨的夜晚，唯有一轮朦胧的弯月可以辨认方向。 此时，六阶风系丧尸距离他们还有二百二十米的距离，要知道，风系和木系是最远距离的异能系别，六阶的异能者和丧尸足足拥有半径宽达一百米的攻击范围，而他们的车辆在高速公路上无处可躲。 即使霍昭阳和欧东被惊醒后，急忙驱车往丧尸的反方向离开，但道路是沿东南方向通往东原，并且丧尸可没有轮子，只会按照生物直觉跨过防护栏锁定目标追去，所以这意味着他们启动车辆的几分钟后会闯入丧尸的攻击范围。 因此，宁玉只能与他们背道而行，独自留下来阻拦丧尸的前进。 “吼——” 风系丧尸发现目标的快速移动，怒吼一声，改变方向追去。 宁玉通过吼声判断它的位置，双手按上防护栏，尖锐的冰刺刹那间沿着金属护栏上生长延伸，大概生长了五六十米后，冰刺遭到了另一股力量的摧毁。 她立即迈步往那一处道路跑去，而丧尸也发现了单独留下来的她。 随着宁玉的脚步靠近，公路上蔓延出一大片的冰霜，同时护栏上的冰刺也紧跟着她的速度不断再生隆起，形成一道厚达一米的冰墙，把丧尸的风场挡在车辆之前，成功掩护霍昭阳他们的撤离。 丧尸察觉到她的意图，不得不放弃对车辆的追捕，转而先解决碍眼的她。 风场一寸寸摧毁冰墙，向宁玉所在的位置转移。 “风系和冰系的对决还没有分出胜负。”她忽然想起乔依说的话。 很多人都认为风系是冰系的克星，若是有人旁观这场战斗，一定会笃定她的惨死。 宁玉自己也不否认系别间的克制关系，但她认为战斗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一场决定生死的对战不仅依靠绝对的力量，更需要大脑的思考。 风系的战斗方式是操控大量的风场旋转往四周攻击，但风场的高速旋转往往会导致一小部分的风刃溢散而出，所以为了避免误伤，异能使用者的周围会有一小圈的真空范围。 她的策略就是想办法进入这一圈真空范围，抓住一击必杀的机会。 冰墙与风场的鏖战一触即发，宁玉紧挨着身前五米厚的冰墙，不断用体内的异能填补风刃切割后留下的缝隙。 “嗤。” 一片风刃从身后飞来，在她的左臂上划出一道八厘米的伤口。 她立即意识到，丧尸已经操控风场绕过冰墙从后方围堵，这也说明，它与她的距离一定在一百米内。 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她经过半夜的恢复，仅仅恢复到六成的水平，而丧尸的等阶在她之上，异能储备也比她更多，她耗不起太久的时间。 一套金属护甲眨眼覆上她身体，她放弃以冰墙防御背后的风场，而是用护甲格挡防不胜防的风刃。 同时，她有意调整异能的释放，身前的冰墙在风场的切割下逐渐改变形状，变为倒v状的尖角形，每当风场迎面砸来时，尖角部分承受最剧烈的切割，但数秒后，风场的旋转便会减慢，分为两股较弱的风流，沿着冰墙溢散而去。 这场胶着战仅过了两分钟，宁玉已经消耗了一成的异能，身后的风场也渐渐靠近，风刃的攻击越来越频繁，在她的护甲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划痕。 她稳了稳呼吸，向前移动一步，冰墙的外层也增厚一尺，而对着她的一面则是缓缓崩裂。 确定这个办法初步可行后，她全面释放自己的异能，冰墙的凝结和裂解只在瞬息之间，风场的侵袭也被特殊的尖角形冰墙化解了一部分的威力，使得她逐步靠近丧尸的位置。 “吼——” 丧尸的吼叫近在咫尺，宁玉的冰墙也仅剩二三十厘米的厚度，身上的护甲更是坑坑洼洼，时不时溅起一朵血花。 终于，她感受到冰墙前方的风场骤然消失，这说明她闯入了丧尸周围的真空范围。 它并不知道她的目的，也不能预算接下来的危险，这才让宁玉有了可乘之机。 但是，当她卸下冰墙，手持金属标枪，准备对它发起最后一击时，铺天盖地的风旋忽然朝她聚拢而来。 数不胜数的风刃同时切割她身上仅存的护甲，饱受摧残的金属仅在瞬间便成了千疮百孔的废铁，而风旋也溢散出不少风刃，在丧尸腐烂的身体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创口。 人类对战丧尸有很多优势，但也有一个无法弥补的劣势——丧尸没有一般生物该有的痛觉和恐惧。 虽然它们缺少用于思考的脑干，但危机来临或者猎物出现时，它们又能拥有可怕的灵敏的类似于生物应激的反应能力。 譬如现在，宁玉被四周的风旋包围，躲不开，退不走，甚至四肢也被强劲的风力限制了，手里的标枪摇摇欲坠。 标枪“铿”地一声插入地面，她堪堪稳住身形。 丧尸朝她嘶叫一声，本能地后退，减少风刃的误伤。 一旦它退到一定的距离外，风旋便不会对它自己造成威胁，而宁玉将会彻底落败。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金系异能骤然停止，她咬咬牙，握着标枪往前迈步。 每走一步，金属护甲都会被风刃削薄一分，她身上的重量也会减轻一分。 五米，四米，三米…… 当她追上丧尸的身影时，金属甲胄也已经千疮百孔，一朵朵血花在她身上绽放，身前的丧尸张开獠牙怒吼，而她心里也有一头野兽在嘶鸣。 “嗤——” 标枪的尖端穿过肋骨的缝隙，在脊椎的边缘露出，象征着这场艰难的战斗的结束。 身上的护甲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不需镜子，宁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惨状。 “咳咳。”她脱力地跪在地上，感觉喉咙像是破了一个窟窿般凉爽，难受地抬手捂住大动脉旁的伤口。 打的时候可以惨烈一点，打完之后，她比谁都惜命。 幸好，霍昭阳虽然驾车远离了丧尸的攻击范围，但一直注意这里的情况。 当他发现丧尸的磁场消失后，立即踩下油门，赶来寻她。 “阿玉，阿玉。” 车辆的前置灯照不完道路之外的区域，付清云和霍昭阳下了车之后，即使知道她的位置，也担心一脚踩到她。 “阿姨，她在这。”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果不其然，摸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宁玉，宁玉？” 她没有回应他，很可能已经晕过去了。 “阿玉。”付清云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 昨天宁玉与七只丧尸的车轮战让她受了不少伤，但这一次的风系丧尸差点要了她的命。 两人手忙脚乱地撕下一块块纱布为她止血，但伤口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包扎不完。深夜野外的气温只有三四度，她的身体在他们手里越来越冷，霍昭阳当机立断把她背起来，转移到车上。 “我来治疗她。”项初霖不知何时跑到车门前，等着他们回来。 “嗯，先上车。” 狭窄的后车座一下变得拥挤，付清云不得不暂时离开宁玉的身边，坐在副驾驶位上。 霍昭阳启动车辆时，余光瞥见她眼角的泪水，不由得一愣。 为亲人流下的泪，他在不久前也经历过，但他现在却为了救出自己的亲人，而伤害另一份亲情。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了他自嘲的一声苦笑。 末世带来很多变化，但高贵的永远高高在上，弱小的永远卑躬屈膝。 即使是掌控人心的王彦，也不过是另一个人的棋子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祈求 浑身伤痛的宁玉悠悠转醒，看到自己身旁不是项初霖，而是欧东时，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她醒了，停车。”他淡漠地收回输送异能的手，即使她身上还有许多尚未愈合的伤口，就像他的治疗是一种施舍一般。 高速公路上的两辆车紧挨着停下，欧东迅速离开后，去往王彦所在的车辆，而项初霖则是木着脸回来。 “阿玉。”付清云解开安全带的束缚，转身从座椅之间的缝隙伸出手，却碍于距离无法摸到她的脸，“你受苦了。” 宁玉弯起苍白的嘴唇，费力地伸手与她相握，“妈，我不疼。” 车门被打开，‘顾哲’冷脸打断她们的交流，“马上坐好，不要耽误首领的行程。” 出乎意料的，母亲并未像之前一样对于所谓首领的事业表现出无比的顺从，宁玉从她通红的眼里看到了挣扎、纠结和不忍。 两人的手缓缓分开，霍昭阳目光复杂地看向付清云，没等她坐回椅子上，便启动车辆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昨晚带给你的水晶是不是掉在这辆车上？” “嗯。” “在你沉睡的时候，首领为了避开一只六阶木系丧尸，绕了一大段路，所以去往东原的路途还会延长。”‘顾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压缩饼干，用力掰下一块送往她的嘴里，“为了减少不可预期的意外，你必须尽快恢复。” 他毫不怜惜地攥住宁玉的下颚，强迫她张开嘴，把饼干碎喂进去，但他忘了她苦战一夜之后，又昏睡了一早上，嘴里干渴异常，完全咽不下饼干，反而因为躺倒的姿势呛到气管，咳了几声后，颈部的伤口又崩裂了些许，渗出丝丝血迹。 “你别动她。”付清云刚系上的安全带又解开，转身拉住‘顾哲’钳制宁玉下颚的手臂，“我来照顾她。” “我需要给她恢复异能。” “不，我只要一会时间。”她第一次反驳他的话，因为在她被篡改的记忆里，‘顾哲’的地位仅次于王彦，“我喂她吃点东西，她会恢复得更快。” 没等‘顾哲’作出回答，霍昭阳已经踩了刹车，车门锁也被打开。 “我觉得她的方案更好。”他说。 ‘顾哲’拧起眉，没说什么。 车厢里归于安静，付清云重新包好宁玉脖子上的伤口后，轻柔地将她扶起来。 “阿玉，先喝点水。”她从车座下翻出水壶，倒了几滴冷水，小心翼翼地倒入她的口中，待她的唇色湿润后，再碾碎饼干，小口小口地喂她吃下。 等到正午时，宁玉大约恢复了五成异能，四肢也恢复了行动力，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你着力帮我恢复了异能，却没有治疗我的伤。” 她平静地说出这个事实，引得‘顾哲’的眉头再次皱起，付清云的心更是揪紧了。 “你应该明白你的处境。”他说，“这些外伤没有伤及筋骨，只要止血了就行，而首领需要你的异能扫清路上的障碍。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我只会优先考虑首领的需求。” 换言之，她在他们眼里就是人形的工具，只要伤口不影响行动，他就放任她继续承受痛楚。异能没了就强行帮她补充，像是给玩具上发条一般，希望她永远发挥她的作用。 宁玉不怒反笑，对人性的冷漠再次有了新的认知。 就在这时，前方的车辆猛地刹车，横亘在道路中央。 “首领，有什么吩咐？”‘顾哲’下车问道。 “前方六百米处有一只五阶木系丧尸。”王彦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五阶木系、四阶火系丧尸，我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了，让宁玉准备一下，霍昭阳把她送过去开路。” 两辆车之间只有一米的距离，所有人都听到这句话。 ‘顾哲’不在意别人的想法，直接转身命令道，“霍昭阳，带宁玉去解决那只……” “不可以！”付清云忽然推开车门，打断他的话，“她的身体撑不住了。” “是吗？”王彦挑挑眉，看向‘顾哲’。 “首领，宁玉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只要没有大幅度动作就没问题。” “异能还有多少？” “五成左右。” “五成……”王彦将目光移向车后座上沉默的宁玉，“五阶木系、四阶火系的双系丧尸，按照她的身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首领，我求你。” 付清云倏地跪在车门前，即使王彦坐在车里的位置就在她的脑袋旁，她与他之间的地位却像云与泥的尊卑，“阿玉前夜越狱出来后，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几处伤口，没有一处完全愈合，对上丧尸如何做到不剧烈的动作？” “如果，如果你代表神明选择她成为先锋，我作为信徒，我会感到荣幸。可是，我终究是一位母亲，我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重伤濒死……” 后视镜里，霍昭阳看到宁玉缓缓闭上眼睛，瘦削的下颚绷得死紧，只有冰霜覆盖她的手臂，才能挽回她的些许理智。 “神明会记住她的付出……” “首领。”他出声打断王彦的话，“我替她去。” “你说什么？”王彦脸上多了一丝惊异，“你要知道，如果你死了……” “你不会看着我死去。”霍昭阳已经下车，一手插在兜里，语气肯定地说，“也许，你想和我谈一谈。” 宁玉睁开眼睛，紧盯着他，不想落下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顾哲’和欧东的脸色都比较难看，但王彦只是惊讶，并未表示拒绝。 “你要感谢神明给予你的地位，他对你的恩赐，即是我追求的福祉。” 这句话在别人耳朵里是神神叨叨的废话，但在霍昭阳听来，是一种妥协，也是另类的警告。 就这样，欧东驱车把王彦和霍昭阳送去前方。 虽然精神系的攻击范围是最短的，但精神力不被物理攻击消灭，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精神系异能者的近身防御近乎无敌，还有一个六阶生命系的欧东在，耗也能耗死丧尸。 这么一想，‘顾哲’稍微放心，冷脸坐回车里。 “你不要闲着，既然身体已经在恢复，可以开始吸收水晶。” “你是怎么死的？”宁玉一反常态地主动挑起话题，虽然并不是他想听的。 “我自愿为首领献出水晶。”他不假思索地说，但很快遭受大脑的剧痛，以至于脸上的神情都变得扭曲。 “看来他并不同意你的看法。”她笑了笑，面色不改地划开自己的手心，将那颗五阶水系水晶握在手里，“项初霖，虚伪就算了，懦弱才是我看不起你的原因。” 无法劝阻顾哲无脑的忠诚，无法制止王彦残忍的施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她合作，最终还是屈服于懦弱，以‘顾哲’为面具，在背后捅她一刀，甚至直到现在，还在惧怕她撕下他的伪装，所以放任第二人格占据主动权。 “不，是你太弱了！”项初霖忽然厉声指责她，“你频频受伤，耽误了进阶的速度，否则怎么会斗不过王彦那个杂种！如果你足够强大，给予我复仇的底牌，我怎么会对他低声下气！” “呵，哈哈哈。” “你笑什么？” “如果不是我，王彦为了赶路，不知道把你们多少人扔下去喂丧尸，你以为你能逃得过被抛弃的命运？就算我靠不住，你又何必在我进阶沉睡后，在房间留下倒卖水晶的罪证？” 宁玉感觉到困倦袭来，顺从地阖眼，说出的话却依旧扎心，“因为你自作主张和那位老板做了交易，对不对？他们想报复我，但是无法接近我；而你们需要大量水晶……说到底，你的身心与异灵……一样肮脏……” “你，你凭什么说我脏？”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情绪激动地反驳她，可是她已经陷入沉睡，无法回应她的话，“说，你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你干什么？”付清云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某些想法隐隐动摇，此刻察觉他的异常，连忙钻进后车座，制止他的癫狂，“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啪——” 她毫不犹豫的一耳光将他打醒了一半。 项初霖睁大了眼睛，不理解她之前对他还是毕恭毕敬的态度，为什么在短短一天内不仅反驳王彦，还敢对他动手。 “你和我女儿有什么恩怨，可以等她醒来再说。如果你现在想乘人之危，那就先过老娘这一关。” 第一百零六章 再回东原 宁玉之所以主动激怒项初霖，自然不是为了唤醒他的良知，而是为了刺激母亲反抗王彦留下的精神暗示。 好不容易逮到王彦离开的机会，她不奢求母亲可以完全摆脱精神力的影响，但至少加速了她对所谓信仰的怀疑。 所幸，她醒来的时候，母亲终于不是一副祈求神明保佑的模样，而是忧心忡忡地盯着她的睡颜。 “阿玉，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宁玉感觉到身体的痛楚少了很多，撑着身子坐起来后，便发现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现在是什么时候？” “夜晚十点三十七分。”霍昭阳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钟，“你昏睡的时间比预计的还短。” “嗯，六阶了。” “阿玉，东原快到了。”付清云的语气有些不安，“我的右眼皮跳得厉害。” “妈，没事的，有我在。” 宁玉低头撕下手臂的纱布，露出密密麻麻的泛白的伤口。如果把她身上的纱布都揭开，她的身体未必就比丧尸好看到哪去。 她表情淡然地给自己换好新的纱布，一股疲惫涌上后背，将她的双肩都压垮了几分。 她有预感，这一次回到东原，将会知道一个惊天的秘密。 东原市立医院，有宁玉指路，王彦倒是没有多花时间在街道和丧尸群里瞎逛。 “这就是宁小姐以前工作的地方。”他心情颇好地下车，“能否告诉我，你是哪一个科室？” “传染病科。” 宁玉往大门走去，脚下的冰霜向两边蔓延，十几只丧尸眨眼成为冰雕伫立在她身侧。 很快，大门被她用金属异能打开。 “你会怀念吗？”王彦笑吟吟地站在她身边，显得异常兴奋。 她斜睨他一眼，径自走进去。 霍昭阳微微皱眉，领着付清云跟上她的脚步。 “咔嗤。” 脚下踩到什么易碎的东西，宁玉的右手覆上护甲，弯腰将这块东西拾在手中，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的碎骨，只是现在已是深夜，室内一片漆黑，她没办法判断骨头的氧化程度。 “猎鹰基地的培训有一项叫什么来着？如何从尸体上获取有效线索？”王彦又追到她身旁，“空气并不沉闷，看来这座医院的通风不错。” 换句话就是，这里还有人。 “我以为你能锁定市立医院而来，应该知道更多的事。” “现在知道也不迟。”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释放，形成半径六百米的感知范围，“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生化实验室的位置。” 宁玉将碎骨块放回地上，右手的护甲随即变形成为一把匕首插在腰侧，她并未回应他的话，但脚步已经迈开，抹黑走向楼道入口。 “跟上。”霍昭阳示意自己垫后。 寂静的市立医院，宁玉凭借记忆绕过走道，打开综合楼的后门，进入科技楼。 与完全漆黑的室内不同，室外至少还有几缕月光作为光源，让他们得以看清这座荒废许久的医院的现状——不知具体的杂物四处堆积，野草从头骨的眼眶中钻出来，一只老鼠在一滩黏腻的液体中打滚，微风伴随浓烈的腐臭袭来，将人的困意驱散大半。 然而，最令人不安的是，这里没有丧尸。 “首领。”欧东想开口提醒王彦，但他立即抬手制止他发出声响。 “吱呀。” 科技楼的玻璃大门缓缓推开，一丝月光从门缝流入黑暗。 宁玉心中警铃大作，立即拉上门柄。 同一时间，黑暗中传来低哑的吼叫，苍白巨大的躯体一跃撞向玻璃门，竟然直接将门后的宁玉震退两步。 “阿玉。” 付清云下意识地呼喊她的名字，马上被霍昭阳警告道，“你不想害死她的话，就安静待着。” “吼——” 宁玉的瞳孔里映出异种逐渐放大的身形，身体下意识就地翻滚，伴随极其刺耳的炸裂声，玻璃门在异种的冲撞下骤然破碎。 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几乎瞬间确定这只异种属于进化后的怪物。 “阿玉小心！” 宁玉起身的刹那，异种已经朝她扑过去。 她手上立即变出两把长刀，与异种尖锐的前爪碰撞在一起。 她的力气连未进化的异种都拼不过，更遑论这只进化后的，所以她战斗所使用的技巧偏向于借力和化力，减少直接的力量冲撞对她造成的伤害。 此刻她手中的长刀与异种接触的瞬间，她马上改变身体重心，双手的力道由正面格挡转为侧向横劈。 只见金属刀与异种的前爪之间溅起几粒火星，她卸下双手的压力，侧身再次翻滚，当异种由于重力坠向地面时，她将右手的长刀甩出，削掉它背面的大块肉疙瘩。 果然，杀不死吗？ 宁玉从地上站起来，几块碎玻璃划破了她身上的衣服，露出贴身的金属薄甲。 如果进化异种只能由生命系异能者杀死的话，那她必须为他们制造机会。 异种再次朝她冲来，很快就被一堵冰墙挡住。 它长吼一声，撞碎冰墙，但宁玉已经不在原地。 科技楼与综合楼之间的空地上，晶莹的冰层快速抬高，什么碎骨、野草都被碾平在冰层之下。 冰川流动，本就是这般摧枯拉朽的威力。 “王彦，找准机会把欧东送上来。” 话音刚落，冰层内部传来重物碰撞后的崩裂声，即使他们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也明白她的目的。 宁玉站在十米高的冰层上，异能源源不断地往下传送，修补着被异种撞裂的冰墙，同时，冰墙顶端开始封闭，一座洁白的囚笼逐渐成形。 对于异种这类缺少长距离破坏力的敌人来说，囚笼就是最好的克制方式，既可以限制它们的近身攻击力，也给她寻找弱点的机会。 但缺点就是，异能消耗很大，仅是眼前这座半径五米的囚笼就消耗了一成的异能，而持续修补冰墙所需要的异能更多，所以时间拖得太久对她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宁玉心念一动，囚笼穹顶与地面冰层快速凝结出一根根冰刺，向异种聚拢而去。 可是冰刺比冰墙更脆，只要靠近它便会被打碎，发挥不出什么制止的作用。 她略作思考，左手的金属长刀瞬间扭曲、变形，变成一根手腕粗的棍子。 脚下的冰层裂出大小相同的窟窿，随着金系异能的释放，原本手臂长的金属棍一寸寸延长，穿过冰层，与其他冰刺一起垂在穹顶下。 大约过了两分钟，囚笼的一角忽然崩塌，宁玉像是变戏法似地站在他们眼前。 “欧东，进来。” 进入囚笼中，体感温度很快接近零度。 就像是冰雪的王宫一般，欧东沿着冰制的阶梯走了几步，来到囚笼的中央——十几根金属柱矗立在冰层与穹顶之间，形成更为坚固的牢狱，异种在其中怒吼、撞击，使得金属柱微微变形，但短时间内，它仍旧无法冲破这道阻碍。 “杀死它的唯一办法就是抽取它体内的生命因子，就像你杀死顾哲一样。” 欧东没有接话，如她所言靠近异种，缓缓调动体内的异能，很快感应到它躯体里旺盛的生命因子，几乎是人类的四五倍。 “吼——” 异种发出最后一声的嘶吼，膨胀的肢体快速干瘪，惨白的皮肤像是破烂的纸张贴在粗壮的骨头上，与之前狰狞的模样反差极大。 这时，宁玉忽然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异能耗尽了？” “嗯。” “生命系异能可以吸收别人的生命因子转为自己所用吗？” “不能。” 欧东木然地回答她，直到异种彻底死亡，他很是干脆地转身离开。 宁玉对他这样的冷漠见怪不怪，心里思虑着生命系异能的奇妙之处，一边走出囚笼。 “阿玉。”付清云在外面等得心急，见她平安出现，心里的巨石也放下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不用太担心。”宁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就在这时，王彦的脸色一变，看向科技楼的顶层。 气氛再次冷凝，只有清脆的鼓掌声传来。 “寒冰囚笼，穹顶之刺，我帮你想好了名字。”穿着白长褂的女人站在顶楼俯视他们，即使黑夜让他们看不清她的模样，但她语气里的笑意却是过于明显，“我的小家伙们确实被克制了，但一只异种就可以耗尽一名五阶生命系的异能。” 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话，楼层内的吼声此起彼伏，十分骇人。 “我这养了不少异种，你们还有几位生命系？” 第一百零七章 进化游戏 “i swear the roof is on the ground deons don’t sleep at night ” 宁玉是被一阵歌声吵醒的，睁开眼，果然躺在一座仪器上。 “ i fake a sile but i know you know too well but it’s alright， you’re like heaven when i’ hell” 博士心情不错地晃了晃试管里的液体，“你醒了，我唱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昨晚她以异种为威胁，将所有人关进病房，而她还没在病房里休息一会，就被迷晕带到实验室里。 “不要紧张。”她温柔地把一支液体注入她的体内，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只是麻醉药，我控制了浓度，不会影响神经。” “是你，韩雅珊博士。”宁玉很快想起来她的身份。 “你认识我？” “我在城东隔离区见过你几次。” “看来还是个东原人。”韩雅珊勾起嘴角，一页页地翻动手上的检测资料，“六阶冰系，四阶金系，变异细胞核与西塔蛋白成比12，你接受过其他实验吗？” 宁玉皱了皱眉，不晓得她嘴里的西塔蛋白是什么。 “没有。” “没有接受过实验，那就是原生状态的异能者，可你的变异细胞核很活跃，很适合尝试突破七阶呢。” “你在说什么？” “我喜欢你的异能。”她舔了舔嘴唇，直白的目光看向她的胸口，“你们来东原不就是为了突破吗？我可以帮你，成功之后，你的水晶归我，怎么样？” 宁玉精准地捕捉她话语里的信息，“你有办法克服异能者的缺陷？” 韩雅珊捂嘴咯咯笑了几声，“当然，因为异种病毒……就是我做出来的呢……” 氛围骤然凝结，只有她尖细、得意的笑声回荡在这间冰冷的实验室。 “既然是你创造的病毒，你为什么没有异能？” 她的笑戛然而止，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就像被戳中痛点却无法反驳的小丑。 “你以为异能者是什么好玩的事吗？”她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资料，翻开其中一页，“看，你认得他吗？昨晚你杀掉的那只异种就是他。” 麻醉药的药效开始起作用，宁玉咬了咬舌尖，勉强看清眼前的资料——市立医院莫超博士。 “人类的进化应该像异种一样，拥有高大威猛的身躯，突破肌体极限的速度和力量，舍掉沉睡的脑细胞，统一性别和繁殖方式……” 她没听清后面的话，但多少能猜出她所表达的含义。 “异能者的出现只是意外。” “叩叩。”实验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 “韩博士。”王彦一进门，先是鞠躬表示敬意，把礼数做足，“一位老板对您敬仰已久，这次回归东原，也是他暗中推波助澜，只为了向您传达一个消息。” “直接说。” “他想斥巨资，买下您解决体质缺陷的实验成果。” 韩雅珊来了点兴趣，将手上的资料随手一放，“哦？他应该是在安全区过得滋润的，怎么知道我正在做有关的实验？” 王彦解释道，“东原的丧尸潮很突然，确实有很多生化资料和仪器没有来得及撤离，但并不代表有人忘记了这些东西，而像您这样的人才，老板更是时刻关注您的消息。” “看来你嘴里的老板是一个顶层的人物，他要凝剂做什么？权力还不够他潇洒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装傻避开这个话题，“您说‘凝剂’，是不是您的试验已经有成果了？” “想参观一下吗？” 韩雅珊将宁玉身上的仪器设置成自动模式，转身走出这间实验室。 “吼——” 其他楼层传来异种的怒吼，它们躁动地撞碎窗户、门板，却没有一只敢闯到顶层。 “你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吗？”她突然问道。 “不清楚。” “它们喜欢吃丧尸，特别是异能丧尸。” 她咯咯笑了几声，拧开另一间实验室的门。 “如果我猜的不错，异种病毒是为了对抗丧尸病毒而创造的。” “你老板告诉你的，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猜的。”韩雅珊娇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精神系的水晶，我也很喜欢。” 王彦挑挑眉，将她的手挪开，“冰系才是最接近完美的异能，特别是她还融合了金系异能，弥补了冰系的缺陷。” “你说的没错。”她收回自己的手，走到一处冷藏柜前，输入指纹和虹膜，“我在医院器械室找到的太阳能发电机每天只有几百瓦的电力，其中大部分都用来维持冷藏柜的运转，我大半年的心血都在这里面。” 他没有出声，等她戴上手套，将一支深红色的液体拿出来时，他的神色才有了变化。 “我最新的实验成果，高纯度骨髓凝剂。”她的双眼放光地盯着试管里的胶状液体，如同小孩子炫耀玩具一般向他展示，“西塔蛋白与血液里的变异细胞核共生，但血红细胞终的数量终究无法突破原生基因的极限，所以我便尝试抽取完整的骨髓进行改造。” “只要给异能者替换这支骨髓，造血干细胞分裂出来的血红细胞本身所携带的基因就是被改良过的，那么它的细胞核就可以共生两粒西塔蛋白，这就意味着，异能者体内的异能储备将会翻两倍，突破等阶自然不是问题。” 王彦听着有些奇怪，但她已经把试管收起来了，想仔细琢磨也没机会。 “你能保证骨髓凝剂的质量？” “当然，我那些个同事们争着抢着要注射，可惜首先必须是一个异能者才可以，如你所见，那些异种就是他们留下的躯壳。” “那位老板说，只要能让他进阶，条件你提。” “不急，不急。”韩雅珊笑弯了眼，缓缓关上冷藏柜，“我在这个鬼地方待久了，实在限制我的下一步实验，所以我想要他提供所有实验设备和实验体。” “还有下一步实验？” “那是当然，如今的进化异种虽然可以免疫异能伤害，但还是不够完美。” “有意思，你把末世当游戏。” “不要恶意揣测我，我这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是吗？” “丧尸病毒本就是人类自作自受的结果，你以为丧尸化就是死亡？不，丧尸也是一种新生的生物，或许早在千万年前，我们人类就是这般模样。” 韩雅珊按下一个开关，角落里的仪器开始快速转动，“既然有些人不愿意成为新的物种，那么我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呕心沥血研发另一种病毒，让人类多了第二种进化方向。” 王彦摸了摸下巴，觉得她和他相比，恐怕都病得不轻。 圆柱形仪器的转动逐渐停止，半透明的外壳撤下，露出容器里的尸体。 “你想想，原本呆滞、缓慢的丧尸进化出高级丧尸，速度和力量都得到提升，我们人类拿什么去争夺生存之地？唯有进化，更加强大的进化，才能够恐吓天敌。” “照你这么说，异能者的出现是小概率的变异，那么异能丧尸又怎么解释？” “异能丧尸……”她握着注射器的手顿了顿，“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丧尸吃掉异能者之后，就会获得异能。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已经研究出进化异种病毒，你看进化后的异种完全可以毁掉大多数的异能丧尸，我们又占据了优势。” 王彦还想再问几个问题时，她忽然惊呼一声，将注射器拔了出来。 “死的时间太久了，就算分离器的功率再大，骨髓也已经被污染了。” “你需要新鲜的骨髓？” “那是自然。”她将仪器关闭，随手把装满淡黄色骨髓的注射器扔进垃圾桶，“骨髓凝剂注入体内后会有排异反应，造成一定的损耗，所以需要几份骨髓合成高纯度的凝剂。我的冷藏柜里只有三支，难道我会嫌多吗？” “跟我来的人里有一个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你可以抽她的。” “我正有此意。” “恕我直言。”王彦终于得了空子提出他想问的问题，“我在明合市也遇到了进化异种，那也是你培养的？” “明合市？”韩雅珊的语调一下变得尖锐，似是想到什么不美好的回忆，“看来他也搞出了名堂，进度并不比我慢。” “谁？” “不是谁。”她柔柔一笑，掩去刚才的失态，“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交易不会扯入第三人。” 门外，高挑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一百零八章 骨髓凝剂 “宁玉，宁玉，你的母亲有危险……” 躺在仪器上的宁玉倏地醒来，对上霍昭阳凝重的眼眸。 “我母亲怎么了？” “那位博士想制作什么骨髓凝剂，找不到合适的人体，所以盯上了你的母亲。” 宁玉骂了一句国粹，正想起身，却意识到自己还被绑在这座仪器上。 “等会。”他稍稍研究了仪器的按键，成功解掉她的束缚，“你母亲已经被带到三号实验室，王彦也在，你有把握吗？” “不管怎样必须试一试，麻烦你帮我掩护磁场。” “没问题。” 宁玉火急火燎地往三号实验室赶去，却没看到霍昭阳在她身后无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市立医院有三间高规格实验室，比起她被绑的那一间，在仪器精度、环境条件、安全系统等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之前在此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机会踏足这里，因此现在格外小心。 三号实验室，就是这了。 医院的供电系统已经停止运作，原本需要同时需要指纹和钥匙的金属门也只剩下锁孔可以打开，这对宁玉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只是她没想到，实验室的门被打开后，看到的不是母亲和王彦他们，而是一排排试管和冷藏柜。 “被骗了。”她立即转身想要离开，霍昭阳已经堵在门口，“为什么？你可以不用骗我。” “也不算是骗你，你被麻醉了，半天醒不过来，只能说点刺激的话。”他高挑的身材挡住了室外的光线，让宁玉看不清他的表情。 “所以你的目的？” “打开你身侧的冷藏柜。” 宁玉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冷藏柜的识别器，“这个柜子的识别器还在运作？我的指纹和虹膜并没有被录入，即使有金系异能也打不开。” 霍昭阳单手插兜走进来，“那个什么博士找到了医院的备用太阳能发电机，所以把有限的电力用来保存骨髓凝剂。” “骨髓凝剂？” “按照她的说法，可以修改造血干细胞的基因，然后这样那样又这样就可以让异能者体内的西塔蛋白翻倍。” “……” 宁玉听出骨髓凝剂的重要性，也明白这处实验室很可能就是异种病毒的源头。既然冷藏柜无法打开，现成的凝剂偷不走，那就偷走制作凝剂的实验笔记。 “你在找什么？” “骨髓凝剂这种独创性的实验，韩雅珊一定会时刻记录每一步的数据，一步步推导出正确的方法，把实验笔记带回去，说不定其他人也可以复制凝剂。” “有道理。” 他压下心底的愧疚，走上前与她一起翻找实验台上的资料，就在这时，其他楼层忽然传来令人心惊的撞击声。 他伸出精神力探查一边顶楼，“不是王彦他们。” 宁玉目光一凛，看向他，“你知道王彦在哪？” “什么意思？王彦和博士合作了，我们来偷凝剂，自然要防着他。” “撞击声显然是楼下的异种在作乱，而你却下意识地以为是王彦的动静，这说明你知道王彦在楼下，那么韩雅珊也在楼下，他们在那里做什么？是不是与我母亲有关？” 霍昭阳嗤笑一声，“我说过，我也不算是骗了你，你的母亲确实有危险。” 宁玉的双拳猛地紧握，就在他以为她要给他一巴掌的时候，她表情微变，抬起脚踹向他的小腹，竟将他踹远两三米。 “你……” 他恼怒的指责在异种的吼声中戛然而止。 “吼——” 宁玉侧身躲开异种的攻击，当她站起身时，两柄长刀已在手中成形，毫不犹豫抵上它的前爪。 她的手臂青筋毕现，却还是抵不过异种强大到令人发指的力量。 “你别只看着！” “因为你看不到我的精神力！”霍昭阳低吼道。 精神力虽然不会被物理消灭，但持续使用精神力与强大的力量抗衡，对异能的消耗十分巨大。 就像此时，他及时伸出精神力拉住异种的前肢，缓解它对宁玉的压制，可他也能感觉到体内异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着。 宁玉咬紧后牙槽，脚下蓄力，一脚踹向异种的躯干，趁它略微后撤的空隙，横刀卸力，向右侧翻滚。 只听身后传来刺耳的摩擦声，她站稳回身一看，冷藏柜的柜门竟是被异种的前爪划了巨大的裂痕，就连指纹和虹膜的识别器屏幕也在几下闪屏后宣告报废。 霍昭阳缓了缓气息，“你们医院的设备好像有点塑料。” 宁玉瞥了他一眼，手中长刀握紧，“别废话。” 异种再次扑来，她跃起滚到实验台的另一侧。 “嘭——” 结实的合金实验桌眨眼被它砸出一个大洞，同时宁玉也在身侧凝结出数根冰刺，当异种再一次向她袭来，冰刺穿透它的躯体，精神力默契地缠上它的四肢，为她争取到一点时间。 “吼——” 异种很快打碎冰刺，霍昭阳的精神力也开始力不从心，宁玉则是回到冷藏柜前，“让它过来。” 下一层楼的一间病房，韩雅珊刚拿起手术刀，便被撞击声吓了一跳。 “你们来了之后，异能者的气味太浓了，它们变得不太老实。” “你是怎么让它们听话的？”王彦颇为好奇地问。 “异种也是生物，饿几顿就好了。”她用酒精一遍遍地消毒手术刀，确保即将进行的谋杀不会污染骨髓的纯度，“骨髓取出之后，我会帮她进化成为异种，正好关在这间病房，然后像驯化刚出生的狼犬一样，让习惯于顺从主人的意志。” 医用纱布缓缓擦拭手术刀上残留的酒精后，正当她准备用力切开覆在脊椎上的皮肉时，一声怒吼从楼层上传来。 “异种怎么会去到楼上？”她与王彦对视一眼，脸色立即变得难看，“看来你带来的人比异种更不老实。” 她把他们关在病房里，并未多加限制，精神系和金系异能者想出来很简单，但金系的宁玉已经被她绑在仪器上，那么就是另一个精神系的人在捣乱。 “霍昭阳？”王彦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他要破坏我们的交易，必须上去阻止他。” 不等他说完，韩雅珊已经扔下手术刀，从楼梯赶上去。 “你们……”她的瞳孔里映出异种庞大的身躯，“不！该死！” 她的怒骂拦不住异种的攻击，只见宁玉灵活地躲开它的前肢，任由锋利的爪刺再次与冷藏柜的柜门碰撞。 “我要杀了你！” 韩雅珊气到浑身发抖，但她没想到宁玉的身手不仅可以躲过异种，还可以快速近身将她反制于刀下，主动权瞬间转移到她的手里。 “你继续叫？”她的刀锋抵在她的咽喉，另一只手攥住她的右手腕压在她的后背上。她的力气经过异能的加强以及多场战斗的磨练，甚至比寻常的成年男子更加强大，想要压制一个疏于锻炼的博士轻而易举。 异种四肢匍匐在地，不安地低吼着，显然不敢直接攻击韩雅珊。 “让你的异种滚远点。”她低声在韩雅珊耳边威胁道，“我杀不死异种，但异种也杀不了我，而我杀你，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她押着她慢慢退开，给异种让了位置，但她却没有配合。 “你怎么控制异种的，用嘴吗？不用的话，我直接帮你割掉怎么样？”宁玉的声音像是恶魔的低语，在她耳边幽幽说道。 “滚，回到你的笼子里！”韩雅珊感觉到脖子上的刺痛，终于向她妥协，面色狰狞地命令她的宠物。 异种躁动地抬起前肢，她又呵斥了一声，它才压下躯干，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蜘蛛般贴着地面爬走。 “宁玉，交换人质怎么样？”王彦拖着昏迷的付清云出现在楼道旁，笑吟吟地说，“你的母亲还在昏睡，需要把她叫醒吗？” 宁玉的眼神阴沉到了极致，一脚踹向韩雅珊的膝盖，迫使她跪在身前，长刀一转，将刀背压在她的后颈上。 “可以交换。”她微微抬起下颚，恨意犹如寒光从眼角一闪而过，“不过，既然我母亲是被你拖过来的，那就麻烦博士爬回去。” 韩雅珊面色一变，顿时意识到她所说的含义，“不要！啊——” 膝盖骨脱臼的声音被她的尖叫声掩盖，宁玉无动于衷地收回自己的脚，“好了，交换人质。” 王彦嘴角的笑意僵硬了几分，他没想到她也能做到那么狠。 “如你所愿。” 他伸出两股精神力，一股将付清云带到她身前，另一股将韩雅珊拖到他身边。 “杀，杀了她，给我杀了她！” 面对神志不清的韩雅珊，王彦分出几缕精神力轻松控制住她的心神，只见她面色一滞，忽而尖叫道，“你们这些畜生，都给我过来，把她碎尸万段！” 宁玉刚扶起付清云，楼道里便传来异种的吼叫。 控制了韩雅珊就等于控制这栋楼里的进化异种，王彦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而实验室里，霍昭阳终于从破烂的冷藏柜里找到正确的冷藏盒。 “让她养的那些怪物退后。”他举起手里的试管，站在宁玉身旁，“老板知道你拿到凝剂一定不会老实交给他，所以特意让我在最后关头横插一脚。现在三支凝剂都在我手里，如果你让我们离开，我可以给你一支。” “凝，凝剂……”韩雅珊的脑子像是清醒了两分，“你们，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心血……” 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把她的话听进去。 王彦冷笑一声，“你们怕是搞错了，异种包围上来，除了我，你们谁也活不下去，更别说把凝剂带走。” “这可不一定。” 宁玉从霍昭阳手里拿过试管，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她松开五指，深红色的试管在三人眼中骤然坠落，在地面留下鲜艳的痕迹。 “宁玉！” “你！” “……不。” 她勾起一抹笑，像一个并不知道自己搞砸事情的孩子，甚至有些无辜地看向他。 “还有两支，要赌一把吗？” 走廊里的气氛冷到极点，宁玉的行为不仅突破王彦对她的认知，也让他不得不郑重考虑各种选择的得失。 如果让她和霍昭阳离开，他们或许会给他留一支，但他不想去赌。 如果任由她打碎仅有的三支凝剂，他还有韩雅珊在，就是不知道这个半疯的博士能不能再制作出新的凝剂，不，不对，霍昭阳必须带回一支凝剂，他一定不会允许宁玉乱来，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会保下一支，这时候他再用异种威胁他们，陷入两难的只会是宁玉。 “想好了吗？” 宁玉将昏迷的付清云稳当地放在身后，转身从霍昭阳手里接过冷藏盒，这个举动再次让王彦感到惊异。 “霍昭阳，凝剂全部毁了，对你也没好处，别忘了京都最高监狱里……” “不用你提醒我，你还是想想现在。” “……好。”王彦几乎要咬碎后牙，粗鲁地拽起韩雅珊命令道，“让异种全部退远，马上。” “滚，滚远……” “大声点。” “滚！全部给我滚得远远的！” 异种都退到低楼层后，宁玉看着王彦像是扔垃圾般将她甩在地上，心中没有丝毫怜悯，与虎谋皮，不过如此。 “现在，我要一支凝剂。” “没问题。” 宁玉当着他的面打开冷藏盒，露出仅剩的两支的凝剂。 “过来拿。” “别耍花招。”王彦恨声说。 她淡然一笑，履行诺言，拿出一支凝剂，他却没有走上前，而是伸出一条手腕粗的精神力握住试管。 于是，这支试管就像中魔法一般，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带回王彦的身前，就在他刚刚拿到试管的瞬间，两发子弹同时从弹匣中飞出，“嘭”地一声，深红色的试管与韩雅珊的太阳穴同时炸开。 第一百零九章 久违初霖 就在王彦刚刚拿到试管的瞬间，两发子弹同时从弹匣中飞出，“嘭”地一声，深红色的试管与韩雅珊的太阳穴同时炸开。 “宁玉！”他不可置信地瞪向她，身体作出防备的姿态，“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也能把卫祈他们引来。” “你不是自以为把我当成看门狗来利用吗？你的自信去哪了？” 宁玉关上冷藏盒，将其牢牢抱在怀里，没看到身后霍昭阳复杂的眼神。 刚才王彦控制了韩雅珊，等于控制了周围的异种，他没有破局之法，所以只能把主动权交给宁玉。 如果她敢毁坏第三支凝剂，他一定会出手阻止。 只是王彦被他的演技误导，以为他和宁玉一样打算来个鱼死网破，所以才过早妥协，被她反将一军。 可他也以为宁玉的计划真的就是用凝剂换退路，却没想到她还有帮手隐藏在暗中。 卫祈？子弹？难道她是军队的人？ 如今韩雅珊已死，其他楼层的异种由于驯养的习惯不敢进入顶楼，仅剩的凝剂也被她拿到。如果每一步都在她的算计中，那么她善良而重情的表面下所隐藏的心计并不会输给任何人。 霍昭阳将前因后果捋顺之后，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把匕首缓缓从他的右手中露出。 “你何必为军队卖命，这支凝剂带回去也不会属于你。”王彦嘴上还在尝试挑拨，脚下却一步步后退，“卫祈，我知道你在附近，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够从最高监狱脱身。指使我的人比你还要高贵，你即使杀了我，也改变不了腐烂的根。” “这个世界有白就有黑，灰色地带更是比你们看到的更加广阔。你们何必执着于所谓的正义，特殊手段在某些时候比光明磊落的审判更有用，比如我可以向你提供那位老板的真实身份，或者是其他有用的证据，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宁玉皱了皱眉，并未说话，而卫祈给他的回答则是一发子弹。 “你！”王彦不知何时在全身周围笼罩了厚厚的精神力，如同一层无形的茧衣，将他无死角地保护在其中，就连穿透力极强的子弹也被挡在他眉心前的五十公分处，高速旋转了数秒之后，火药熄灭，弹头掉落。 “看来是谈不成了。”他阴狠地盯着宁玉，“我说你是条狗，你别不信。因为你无名无势，当他们需要牺牲你的时候，你的墓志铭一定是所谓的忠诚。你认为末世不是一个人的悲剧，但你悲悯不了所有人，有时候自私一点不算坏事。” “嘭——” 又是一发子弹打在他身旁的精神力护罩上。 “哼，你的队友见不得我说实话。”他的脚步已经退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旁，宁玉和其他人立即意识到他的目的，想冲上前用异能把他留住，但都被挡在精神力护罩外。 近身防御无敌的精神系，除非一开始就找准机会靠近他，否则一旦防御全开，没人能够伤害到他的身体。 几个方向同时射出密集的子弹，通通被他挡下。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背靠窗台，向后一翻，整个人坠下十楼。 宁玉连忙赶过去，往下一看，他已经借助精神力爬下五楼。 这里的楼层太高，她想直接追下去也必须借助木系藤蔓或者精神力，否则其他楼层的异种一定会伺机攻击她。 “怎样？来得及吗？”卫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来不及，他已经落地了。”宁玉答道。 “可惜我为了掩盖大家的磁场，没有把握和他的精神力硬碰硬。”江媛媛从一间不起眼的实验室里走出来，“不然，他能不能走还不好说。” “你们别说，女厕所还挺香的。” 覃晨毅摸着下巴从女厕中走出来，然后被何菀宁拍了一下脑袋，“如果不是射击角度刚好，我才不带你进女厕。” 易江，裴湘还有杜章言分别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冒出头，只不过，裴湘和杜章言手里分别拖着晕倒的欧东和项初霖。 “你们把楼下的异种杀了？”宁玉颇为讶异，她没想到他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攀爬上楼，解决了异种之后，又钳制了项初霖和欧东，最后找到合适的角度进行埋伏。 “易江弄死了一只，现在正虚着。”何菀宁几步走来，将她狠狠抱在怀里，“你真是太过分了，一个人出来做那么危险的任务，还把我们全部都骗过去了。” “我可没被骗，我一直都知道宁玉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覃晨毅马后炮地说。 “你放屁，她离开的那天，是谁慌慌张张地拿着审讯手稿跟队长打报告说‘我有责任，是我的疏忽’？” “那不是我，是杜章言。” “我可不负责审讯，我是狙击手。” 宁玉笑着看他们互相扯皮，冷硬了许久的心好像又得到了慰藉。 然而这时，她看到走廊另一头的霍昭阳扶起付清云，一股不妙的感觉再次袭上她的心头。 “霍昭阳！”她几步冲过去，想要阻止他，他却已经亮出匕首，抵在她母亲的动脉上。 “骨髓凝剂。”他居高临下地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她，“宁玉，交换。” “你别冲动。”卫祈在脑海中捋过王彦所说的话，“王彦说你与最高监狱有关，或许你的亲友被误判关在里面？是不是那所谓的老板以此要挟你？” “你是队长吗？”霍昭阳低笑了一声，“你叫卫祈？我记住了……把凝剂给我，连同冷藏盒一起。” 场面陷入短暂的僵持，宁玉看向卫祈，后者点了点头，她便将冷藏盒递给他。 “不要试图击散我的精神力。”他冷眼横视江媛媛，“让开楼道。” 由于他手里还有人质，即使她与他同为五阶精神系，也不得不顾及宁玉的母亲，只得让出位置。 “顺带提醒一下，韩雅珊与王彦交谈时提到过明合市还有一位研究进化异种病毒的人。”霍昭阳站在楼梯拐角处，即将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如果你们腾得出手，说不定会在那里有另一份收获。” 说完，他松开付清云，提着冷藏盒向楼下跑去，何菀宁按捺不住想要追上去，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项初霖忽地张开眼睛，趁着他们被吸引大部分注意力的时机，推开易江往宁玉身上扑去。 “小心！”江媛媛惊呼道。 宁玉亦是察觉到危险，在他靠近的瞬间，抬起左手肘击他的胸口，同时侧身，右手握拳跟上，重重锤在他的左脸下颚，将他一拳打倒在地，然后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一条金属手铐立即钳制他的双手。 “顾哲？”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狠意。 “他还有剩余的异能，想要抽取你的生命因子。”易江提醒她，“刚才在楼下，裴湘差点被他阴了。” 经过他这么一折腾，何菀宁想追霍昭阳也追不上了，只得扶起付清云回来。 “你小子可真行，另一个都没醒，你就能活蹦乱跳的。” “因为他有两个人格，你们打晕了项初霖，顾哲就醒了。”宁玉从他身上起来，去母亲身边查看她的情况，“韩雅珊本来要取出我母亲的骨髓，为了防止她被疼痛刺激醒来反抗，用了不少麻醉药。” “辛苦你了。”卫祈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第六小队，全体都有，动身前往明合市。” “收到。”他们齐刷刷地应了一声。 “来，我先把阿姨背下去。”杜章言主动蹲在宁玉身旁，“菀宁，你的藤蔓可得结实点，我和阿姨的命就交给你了。” “放心，还有媛媛帮忙。” “谢了。”宁玉弯起眼眸，将母亲扶到他的背上。 “别总是那么客气嘛，宁小玉。”何菀宁嘟着嘴说。 卫祈率先爬下十楼，为他们做接应，杜章言负责把付清云背下去，裴湘则是负责欧东，但项初霖怎么带下去却让他们有些犯难。 “如果再把他打晕，会不会另一个人格又醒来了？”覃晨毅挠了挠头，“生命系可以近距离抽取生命因子，这有点棘手。” “我知道怎么让他老实。”宁玉蹲在他身旁，用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项初霖，你还有多少异能？你能杀得了谁？顾哲已经死了，穆微晚也死了，王彦的命我会替你收下，你安心地睡，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晨毅，你能行不？”何菀宁在窗户旁喊道，“抓紧时间。” “男人不能说不行。”覃晨毅撸起袖子，“宁玉，帮把手，我就不信他这小子能一下弄死我。” 宁玉看着‘顾哲’的表情陷入呆滞，轻笑了一声，将他拎起来，放在覃晨毅的背上。 敢奋起反击她的一定是‘顾哲’的人格，但项初霖的人格不仅不会反抗现在的结局，甚至会释然地离开。 ‘顾哲’的呆滞表明了项初霖其实也保留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她明白他的执念和愧疚，所以才会故意刺激他的苏醒。 毕竟，他也没什么好可怜的。 覃晨毅把项初霖带到窗户边，看他傻愣的模样也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细究，自顾自地把藤蔓绑在腰上。 就在这时，项初霖的神情一变，忽然撞开他和江媛媛，纵身一跃，跳下十楼。 “喂！”何菀宁震惊地伸出手，连他的衣角都没拉住，“这……怎么想不开了？” “谁知道。”江媛媛皱了皱眉，没放在心上。 一旁的覃晨毅却是精通心理学和行为学的审问专家，他明白项初霖的异样一定是受了宁玉的刺激，但他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激烈决绝。 他一眼看向走廊另一头的宁玉，此时她正和易江示意道，“我去实验室整理一些能带回去的资料，你先下去。” 易江察觉到她极力掩盖的某种失控，眼神复杂地拍了拍她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宁玉没有应答，径自走进三号实验室，里面的器材、纸张到处散落，被她和异种的那一番较量弄得面目全非。 她弯下腰，一点点整理地上掉落的资料，直到门外的人离开，她才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传出一阵阵低沉的笑声。 第一百一十章 于渚 明合市，圣阳大医院，破破烂烂的越野车一路撞飞丧尸，冲入大门，停在综合楼前。 车门打开，王彦一身狼狈地走下来，踉跄两步，双目通红地盯着大楼顶层，孤注一掷地闯入楼内。 “我知道你在这……给我骨髓凝剂，我什么条件都可以满足……” 他的嘴里碎碎念地上楼，听到楼上传来异种的嘶吼，拔腿就跑。 “博士！博士！韩雅珊叫我来找你！”他慌乱中找了一间病房躲藏，一脚踩到丧尸的头颅，被咬掉一只鞋，“她已经死了！这笔交易只有你能参与！” 他感应不到任何磁场，要么是韩雅珊骗了他，要么是这位博士藏了起来。 “嘭——” 病房的门板被异种撞烂，他伸出精神力挡了它片刻，连跪带爬摸上窗户，后脑勺探出精神力缠住上一层楼的窗棂，费尽全力攀爬上去。 然而，他没想到，当他劫后余生地进入上一层楼的病房，等待他的是一支冰冷的麻醉枪。 等他醒来时，简直复刻了宁玉昨天的情形，只是身边站着的不是韩雅珊，而是一位完全陌生的男人。 “你好啊。”他站在实验台前，笑眯眯地冲他招手，“我叫于渚，韩雅珊博士的前同事。” “……于博士。”王彦动了动被绑得有些发麻的手，“有一位老板想要买下你手里的骨髓凝剂，条件随你提。” “嗯哼，韩雅珊怎么死了？” “她被军队的人杀了。” “军队？”于渚手里的试管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他们也是为了骨髓凝剂？” “对，他们也得到消息，特意穿越丧尸区而来。” “我知道了。” 王彦等了一会，没听到他的第二句话，“你……您不担心他们抢走凝剂？” 于渚挑起眉尾，露出几分兴味，“我有把握让他们拿不走，自然不会担心。” “也对，有异种在，只要你不让他们近身，他们就奈何不了你。” “嗯哼。” 实验室的气氛诡异得安静下来，于渚在操作台上自顾自地记录数据，而王彦几番琢磨，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道，“刚才我说的交易，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于渚散漫地伸了个懒腰，“怎么？那位老板想养一只异种玩玩？” 王彦的瞳孔一缩，忍不住挣动身上从绑带，“你说什么？凝剂不是可以进阶吗？” 令他失望的是，于渚揉了揉酸痛的后腰，说出了事实，“韩雅珊觉得异种的数量越来越少，在野外与异能丧尸几乎没有竞争的物种优势，所以就再接再厉研究了进化病毒咯，就是你说的什么骨髓凝剂。” 这个消息对于王彦来说无疑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因为他虚以为蛇借助特权从最高监狱里逃出来就是为了追求更高的等阶。 在他看来，末世是无法恢复的时代，权力、科技、金钱都会被绝对的力量颠覆。 他要做的就是抓住历史更迭的时机，成为最强的那一批人，到时候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权力和财富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要亲手剥了那个人的脸，将他的骨血搅在汤水里喝下去！ “在想什么？”于渚笑眯眯地站在他身侧，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扎下去，抽出一管鲜血。 “于博士，那位老板的异能滞留六阶，只要您为他研制出突破等阶的试剂，他一定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想突破七阶很简单，变成异能丧尸不就好了。” 王彦咬咬牙，看着他又走回实验台旁，“丧尸的异能不受限制？” 于渚将他的血液注入离心机中，十分有耐心地回答，“异能丧尸吃掉异能者之后，获得他们体内的西塔蛋白，但是它们可没有血红细胞的数量限制，进阶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惜丧尸太脏了，我不想研究它们。” “西塔蛋白是什么？”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他拿起纸笔，记录下王彦的血液数据，“嗯哼，变异细胞核与西塔蛋白成比11，看来你经常使用异能，进阶的可能性比常人多了一丢丢，这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的合格实验体。” “你要做进阶实验？”王彦的眼睛一亮。 “没错，期待吗？” “成功率多少？” “百分之十。”于渚察觉他的表情变差，无所谓地耸耸肩，“你的变异细胞核只比西塔蛋白多了百分之十，潜力就这么点，我也没办法。” “西塔蛋白究竟是什么？异能者的体质缺陷能不能解决？” “韩雅珊和她的拥趸者制造了异种病毒，可以激发细胞最大程度的复制，如果把效果时间拉长，说不定可以延长人类的寿命，但他们没有成功，所以便保留了原本的生效时间。你想想，癌细胞之所以令人色变，就是因为无休止的复制，而异种病毒感染过的细胞把时间和范围扩大到全身，怪物就诞生了。” “但是，韩雅珊他们的病毒毕竟是人造的，变异率太高了，部分被感染的人所得到的不是类细胞核，而是变异细胞核，同时排出西塔蛋白，游离在血液中。西塔蛋白有氧化性，接触到空气就会分离出西塔粒子，粒子聚合成为晶体，异能由此而来。” “西塔粒子的种类不同，结合而成的西塔晶体也不同，异能系别的分化出现了。同时由于氧化性，肺部血管的西塔蛋白极不稳定，所以很容易形成结晶，就是所谓的异能水晶。” 于渚对上王彦复杂的眼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至于你们的体质缺陷，那本来应该是韩雅珊要解决的问题。我对她的那些幻想没有兴趣，我只不过为了防身，随手造了几只异种防身罢了。” 随手造异种？ 王彦心里一惊，重新审视他的重要性。 如果于渚这里还没有制造出可以推动进阶的试剂，他也可以将他带回去，有那位大人的帮助下，实验体和设备都不成问题。 就在这时，楼外传来异种的怒吼声，于渚将离心机关掉，走到窗前。 “他们就是你说的军队？” “他们是猎鹰特战队第六小队，除了六阶冰系、四阶金系的宁玉，其他人都是五阶异能。” “哦？”他关上窗户，笑意升起，“我跟他们回京都，会不会得到重用呢？” “不会，军队控制的实验基地不会允许你进行一些禁忌的试验，你想尝试制作进阶的试剂，一定需要很多实验体，那位老板有权力做到这件事。” “你说的有道理。”于渚随意地整理了一沓资料，将他的绑带解开，“我没有异能，制造的那几只异种也没看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现在圣阳医院只有一只异种，恐怕拖不了太久，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王彦感觉到身上的束缚尽数解除，正想起身，便发现四肢依旧使不上力。 “怎么回事？” 他不由得怒视于渚，后者却是一脸无辜，“我没有异能，发现你突然闯进我的地盘，为了安全起见，肯定多加了一些麻醉药。” “那我怎么走？” “用腿走……”于渚看他脸色越来越差，讪笑道，“你有精神力，爬楼挺快的，我就先走一步了。正西方有侧门，是救护车专用通道，我记得不错的话，停车棚还有救护车，到时候你直接去那里与我汇合。” 外边的吼声越加频繁，第六小队与异种的交战恐怕快要结束了。 不愧是特战部队，于渚的心思一沉，脸上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放心，你可以掩盖自己的磁场，而我又没有磁场，肯定可以绕过他们的包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了结 冬季的夜晚十分漫长，第六小队安置好付清云和欧东之后，已是早晨七点，但此时的天色还是蒙蒙亮。 “妈，这是备用的手表，你有什么情况就发消息给我们。”宁玉看了一眼越野车后座里昏迷的欧东，“如果他醒来闹事不要管，但是也不要靠近他。” “阿玉，注意安全。” “我知道。”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关山车门与队友进入圣阳医院。 “没有感应到异能者的磁场。”江媛媛的手指在手表显示屏上划了划，打开明合市的地图，很快找到圣阳医院的卫星图。 “不用找了，异种闻着味来了。”何菀宁提醒道，“看来还有一位聪明绝顶的博士守在这里。” 卫祈微微颔首，盯着异种的身影，“01、04配合封锁位置，03、06限制行动，02伺机而动，我和07为你创造机会。” “收到。” 他们齐刷刷应声，宁玉和覃晨毅率先冲上前，冰墙和土墙分别从一左一右隆起，形成一个闭合的围墙——寒冰在内以冰刺应对、土墙在外稳固囚笼。 何菀宁与江媛媛也紧随其后登上冰墙，藤蔓与精神力交缠出击——精神力可以加强藤条的韧性、藤条可以缓解精神力外放的异能消耗。 可异种的力量超乎寻常，即使有她们的限制，依然可以撞上冰墙，任由一根根冰刺扎入躯体，也毫无影响地咆哮、抓狂。 终于，宁玉找准机会，将一根两米长的冰刺穿透异种的身体，卡在它的骨缝中，使得它有短暂的停滞。 “就是现在。” 卫祈一声令下，裴湘与他一同跳到异种身后，手里的金属标枪从后刺入它的两条前肢，牢牢钉在冰墙中，同时易江也来到异种身旁，抽取生命的能力激发，他甚至可以感应到它身体里密密麻麻的微弱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在第六小队的配合下，这只异能出场不过三四分钟就已经化作白骨。 “怎么样？”何菀宁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比上一次好多了。”易江长呼一口气，压下异能快速消耗带来的乏力感。 “宁小玉说她来过这里，估计至少有两只进化异种，我们还需小心。” 一旁的杜章言摸了摸鼻子，他能说他希望自己能动手打一场吗？ 他们抱着能在空旷地方解决异种就尽量避免进入建筑内被袭击的想法，在冰墙上观察了一会，确实没发现其他响动后，卫祈便下令进入最近的综合楼。 “这里有异种冲撞的痕迹。”江媛媛发现楼道扶梯有比较明显的弯折，向队友打手势示意，“刚才的动静一定让他意识到我们已经追来。” 卫祈眉心一拧，先后指了覃晨毅和何菀宁，“你们楼外包围封锁，其余人上楼。” 众人点头，立即分成两队行动。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另一条消防楼道里，于渚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的背影，再次上楼。 “他们上来了。”他回到之前的实验室，王彦已经恢复了行动力，刚从仪器上起身。 “你回来做什么？” “他们派了两个人去一楼包围，外面不是藤蔓就是土墙，我怎么出去？” 王彦的心情愈加烦躁，他自己一个人跑倒是有可能，但于渚没有异能，躲不开外面的藤蔓，难道要把他留在这里被人瓮中捉鳖？ 时间不等人，他为了能够突破七阶异能豁出去了。 “我去把他们吸引到一起，你趁机逃出这栋楼，提前在侧门启动车辆等我。” “行，你小心。” 于渚在心里回忆这辈子最悲伤的事情，硬是压下扬起的嘴角，一脸凝重地跑了出去。 王彦此时还不知道被人坑了一把，虽然他对于能否再次从第六小队手里逃脱没有把握，但是眼下确实需要他为于渚打掩护。 他在窗帘后观察楼外负责封锁的何菀宁和覃晨毅，决定绕到另一侧，从土墙上逃走。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他的行动稍微敏捷了一些。 精神力如同无形无色的绳索紧紧缠住最近的门把手，另一端捆在自己腰上，踩着墙壁快速下坠。 但是当他外放精神力的瞬间，江媛媛也察觉到他的位置，立即反馈给楼外的覃晨毅。 此时他正在楼体的东侧，何菀宁则是在南侧，比他更快一步来到西侧楼面，毫不犹豫抬起狙击枪瞄准活靶子似的王彦。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被挡在精神力护照外，不过消耗了王彦的一点点异能，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等楼里的其他人全部包过来就麻烦了。 于是，他双脚在墙体上猛地一蹬，随着他坠落的速度，精神力快速延长，同时以精神力护体，向何菀宁所在的位置扑去。 “该死。”她意识到他的打算，立即放弃射击，催动十几根藤蔓在自己周围生长而出，如同一张巨网准备将他抓获。 可她没想到，王彦也对此有所预料，对应数量的精神力迅速缠上藤蔓，将其压折，同时攻击她的大脑，影响她的反应力。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数秒之间，覃晨毅赶到时，何菀宁已经重新催生十几条藤蔓将自己保护在囚笼中，王彦带着精神力护罩撞在她的囚笼上，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还可以用其无限分化的精神力压制了藤蔓的生长。 等阶的差距带来的异能压制本就削弱了她的实力，近距离的战斗更是方便他用精神力干扰大脑的判断，而她最想不到的是，他自己的战斗本能也不弱。 王彦平稳落地后，赶到的覃晨毅马上使用土墙想将他围困，同时江媛媛也用精神力协助宁玉跳下楼。 他没有恋战，五米高的土墙并不容易翻越，但只要方圆三十米的范围内有任何可以缠绕的东西，他的精神力都能够为他提供助力。 如同现在，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精神力缠住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覃晨毅只见那棵树冠大幅晃动了一下，王彦便像提升了敏捷属性的老鼠，一跃而上抓到土墙的顶端。 他心里一急，正想迈步冲上去。 “别靠近他。”卫祈在耳机里阻止覃晨毅，同时对何菀宁说，“03调用大楼南侧的藤蔓。” “收到。”她咬牙死死顶住脑海中的钝痛，催动之前用来封锁南侧出口的藤蔓极限生长到接近百米的长度，绕过拐角，正好还有一段长度可以缠上王彦的腿——或者说，精神力护罩。 同一时间，她还感知到有人正扯开藤蔓之间的缝隙。 “队长，楼里还有人跑出去了，南侧。” 何菀宁的声音没了平时的活泼，每一个字都显得十分吃力，因为她此时不仅要承受王彦的精神力攻击，还要消耗大量异能反抗精神力对藤蔓的压制，而那条最长的藤蔓也被精神力反缠绕，拧出绿色的汁液。 精神系克制木系，这是她与江媛媛在训练时发现的问题。 精神力不被物理攻击消灭，同时像藤蔓一样可以灵活分化。若是两者配合，就可以互补缺陷，但两者若是纠缠扭曲在一起，精神力就像无色的巨蟒一般紧紧缠绕藤蔓，用近乎无解的蛮力拧断藤条的生命。 当然，这对精神系异能者的异能消耗是巨大的。 此时王彦体内的异能已经耗费一半，再拖两分钟，他能被硬生生耗死在这里。 所幸，于渚的动静分去何菀宁的片刻注意力，第二条藤蔓慢了一秒才赶来，而他恰巧用精神力拧断腿上的藤条，从土墙顶端翻身而下，逃出藤条的极限距离。 “01、04，追上去。”卫祈指挥道。 他的身旁此时只有江媛媛，其他人已经分别借助精神力和楼道，分成两波追击王彦和于渚。 综合楼西侧，宁玉和覃晨毅一前一后对王彦展开追捕，而他离开之后，何菀宁身上的精神力压制骤然消散，她立即利用木系异能的超远距离优势，率先发起追击。 “嘭。”一辆报废的自行车被藤条高高举起，然后甩向王彦的前方。 她这下学聪明了，不再直接用藤蔓去缠绕他，而是利用其它东西阻碍他的脚步。 虽然精神力护罩可以无敌防御，又不是神挡杀神的挂壁。 什么自行车、垃圾桶、轮胎都被她甩向王彦，他对身后飞来的东西防不胜防，偏生何菀宁的准头又特别好，总是刚好扔到他身前，迫使他不得不来个脚刹，绕过这些杂物。 而覃晨毅和宁玉又不是吃素的，两人的攻击距离分别是五十米和六十米，土墙和冰霜便左右夹击朝他追去。 王彦在心底怒骂几句，一边用异能等阶压制土墙的形成，一边催动自己的金系异能，变出一把把长刀，用精神力攥住它们，对着另一侧包围过来的冰墙劈砍、破坏。 他的异能逐渐见底，而他也看到了于渚所说的停车棚。 快了，只要他冲到车上，撞开侧门，他就能够逃离这帮崽种的手里。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和他约好的提前来这启动车辆的于渚并未出现，停车棚一片寂静。 他来不及细想，立马撬开车门坐进去，利用金属异能变出一把钥匙，然而，钥匙扭动之后，车辆毫无反应。 ，难道于渚那狗东西早就知道救护车是坏的，却利用他把第六小队引过来，自己往大门方向跑了？ 王彦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再一抬头，宁玉和覃晨毅都已经追到眼前。 “砰——” 一发子弹从何菀宁的枪里射出，打碎救护车的挡风玻璃，但依旧被精神力护罩挡下。 “他还有一点异能，小心。” “各位不必那么生气。”王彦扯出几分笑意，双手举起，从车里出来，“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说。” 冰墙和土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们三人围住，何菀宁则是登上墙顶，再次为自己的狙击枪添加子弹。 “是不是奇怪救护车为什么没有启动？”覃晨毅的笑意比他真实一些，“因为那位博士早就把车里的电瓶撬走拿去支撑仪器的运转，否则你也不想想他怎么做实验。” “他骗了我。”王彦心里已经把于渚千刀万剐，脸上一片真诚地说，“我的异能已经用光，我不会反抗，但是请你们一定要把于渚捉住带回去，他知道异种病毒的所有秘密。我愿意投诚，那位老板的身份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只要他和于渚都在第六小队手里活下来，那他还可以找机会把于渚带回去。 “队长，怎么处理？”覃晨毅请示了卫祈，却没看到宁玉幽深的目光。 而墙顶上，何菀宁将准头微微下移，一发子弹从枪管中射出，在王彦骤变的眼神中穿透他的膝盖骨，带出一串血珠。 “你这个！”他脸上再也没有什么虚伪的笑意和诚恳，只剩下扭曲的憎恨，“杀了我啊，有本事杀了我，那位老板的身份你们永远别想知道！” 何菀宁猜的没错，他仅剩不多的异能都用来保护自己的大脑和心脏，无暇顾及身体的其他部位，所以她便开了这一枪，断绝他逃跑的可能。 “那位老板的身份很重要吗？”宁玉清冷的声音在所有队员的耳机中响起，“带他回去也是送进最高监狱，猎鹰能阻止他第二次逃出来吗？” “宁玉……”覃晨毅鲜少皱眉，此刻也发现她的异常。 王彦意识到宁玉对他的杀意，混乱的思绪在痛觉的刺激下收拢了几分，“我已经废了，你们把我带回去可以马上挖出我的水晶，我只求活下去。卫祈，难道你要任由那个人继续被权力保护成为一颗毒瘤，最终反噬到你们，以及你们所守护的一切吗？” 他半跪在地上，毫无廉耻地利用他们的正义感去求得一丝生机。 他知道付清云也跟着他们来了明合市，宁玉一定会再次回到阳江基地安置她的父母，而基地里还有异灵的信徒，只要他在途中稍稍恢复了一些异能，一定可以找到机会联系他们，然后伺机逃走。 卫祈和宁玉同样考虑到了这一点。 只是不可否认，卫祈确实很想知道他背后的那位老板是谁，而且部队规定不能虐杀俘虏，他潜意识不想违抗遵守了八年的军规，但异能者的危险性不同于普通俘虏，更何况是六阶精神系的王彦，所以他陷入了几分思考。 “06赶到了吗？”他问。 “我到了。”江媛媛穿过崩裂的冰墙和土墙，释放精神力压制王彦，“车上有异能抑制剂，不如先把他带上车。” 她的话与卫祈的想法不谋而合。 异能抑制剂？ 王彦表情一僵，他居然忘了，他策划紫萝街袭击时，确实有公投请求研发有关的试剂降低异能者对普通人类的威胁，而第六小队居然随身携带这玩意。 如果他被注射抑制剂，可能直到挖出水晶都不会有使用异能的机会，他还怎么联系之前的信徒，还怎么逃跑？ “站稳了。”覃晨毅和宁玉强行拽起他的半边身子，将他带往医院大门的方向。 “于渚，于博士。”杜章言从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职业卡，转头便看到王彦被架着拖过来，“哟，王首领。” “干得不错。”何菀宁抬手与他碰拳。 “三十六计，兵不厌诈。”他将职业卡还给于渚，“是，于博士？” “其实，我仰慕你已久。”于渚笑眯眯地回应，如果不是被摆了一道，他说不定已经跑远了。 杜章言搓了搓胳膊的鸡皮疙瘩，从裴湘手里接过抑制剂的注射器。 “把他按住。”他轻轻按下推进器，排出针管前端的空气，“扒开他的袖子哇，我不敢打在他的脖子上，我怕他咬我。” 江媛媛眼角一抽，现在正值深冬，王彦上身穿了三四件，要扒开袖子挺费时间，而且脖子上的动脉血液流速更快，药效发挥更快，再加上针管的小伤口不过几秒就会被异能者的自愈力修复，所以他们一般都是打在脖子上。 “他留在大脑附近的精神力被我击散了，现在是我的精神力在控制他，你大可放心。” “动作快点。”卫祈在另一辆车上给欧东注射了第二支抑制剂。 “收到。”杜章言也只是嘴上嘟囔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可不慢。 此时他手里的针头已经对准皮肤下隐约显现的动脉，然而，江媛媛低估了王彦的异能恢复速度。 他被打穿了一条腿的膝盖，完全靠两人拖着走回来，仅仅这段路程就用了二十分钟。 当时他们注意到他完好的那条腿也耷拉着不愿意使力，只当他意志消沉，没想到他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眼下他恢复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异能，用来逃跑远远不够，但如果他注射异能抑制剂之后，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在这瞬间，他将仅剩的异能释放，六阶的精神力终究压过江媛媛一头。 她用来限制他身体的精神力不仅被击散，同为五阶的两人也受到了猝不及防的精神攻击，一时不慎被他抢过针管，就要反手扎入杜章言的手背上。 可他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在等着这个时候。 宁玉身为六阶异能者，受到精神攻击的影响最小，几乎也是瞬间作出反应。 只是，她没有第一时间钳制王彦的行为，甚至说是配合地放开他的右手，任由他抢到注射器，然后抬脚踢向他的手腕。 他的右手吃痛松开针管，电光火石间，她恰好伸手抓住注射器。 “宁玉。”在场的只有裴湘的位置稍远，没有被王彦的精神力影响，所以完整看到了她的小动作。 当一切都已经晚了。 王彦痛苦地拧起五官，十指蜷缩想要捂住什么，但宁玉的手握紧了针管，坚定地将针头推进他的气管中。 “啊额……啊……”他浑浊的眼睛缓缓移向一侧，与她对视，“额你……宁……” “气管漏风的感觉怎么样？那天晚上，我也是体会过的。”她自言自语地说，并未看到其他队友震惊的眼神。 “宁玉，松手。”卫祈的眉眼染上几分怒色，“易江，你恢复了多少异能，试试能不能救回来。” “收到。”易江上前，宁玉很自然地松开针管，退到另一边。 异能者一般都会保留一丝丝异能在体内，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异能完全耗尽，那么身体很快出现异化症状。 眼下王彦本就是拼了最后一点异能想拉人垫背，而异能抑制剂又会抑制他仅剩的一丁点异能因子，他的结局可想而知。 众人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卫祈瞧了一眼宁玉，只见她眼眸淡淡，一动不动站在王彦身旁，右手手指上还沾了几滴殷红的血。 她变了很多。 “队长。”易江站起身，朝他摇了摇头。 王彦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化，只有脑子还在痛苦地保留意识。 “拍照，指挥部那边我来交代。”卫祈的语调冷得吓人，这是何菀宁他们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 车门被他猛地关上，其他队友转头再看还没咽气的王彦，宁玉居然蹲在他耳边，不知在说什么。 “我说过，你何必太早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嘲笑我。” “究竟是谁利用谁，想清楚了吗？” 自从知道军队高层不愿意派出人手前往阳江搜寻幸存者，她便开始谋划如何脱离猎鹰。 高层自有高层的考虑，而她也有她的目标。 这一点，从她加入猎鹰的那一天就明确了。 她有医者的怜悯，也愿意承担作为猎鹰一份子的责任。 她无愧于任何人，所以她抓住了每一次的机会，将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那晚激烈的巷战，她故意让他们扯下自己的口罩，因为她知道警察和记者已经问讯赶来。 接下来的每一步，几乎都有她的推动。 王彦本可以不死，但她无法原谅他对母亲所做的一切，无法忘记那两天濒死的感受，无法抹掉紫萝街百货大楼里压死的数百条人命。 她提醒过卫祈，猎鹰作为军事部门，对王彦背后的那位老板完全束手无策，即使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能如何？谁能保证他不会第二次逃出来？ 既然他不想苟活，那她自然不会拦着。 王彦终于在她的注视下咽了气，迅速异化成为异种，被她用一根冰刺送下地狱。 “有趣。”车里的于渚笑了一声，没有丝毫的慌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异灵覆灭 时间倒回于渚被抓前的十分钟，他趁着王彦帮他吸引了第六小队的注意力，小心翼翼地割断藤蔓——被藤刺扎伤会感染的。 对他来说，跟谁走无所谓，想利用他的人自会找到他的存在，只要能带他去往一个环境更好、设备更多的实验室就行。 至于王彦的死，对他来说毫无波澜，反正也是他自愿帮他引开这些人。看他一身狼狈，死了睡一觉倒也轻松。 于渚如此想着，跑到医院大门外。 王彦的车太过破烂，被他忽略，而另外两辆军用越野车则是让他驻足了片刻。 由于防窥玻璃的设计，他并未看到车里的人，只是伸手尝试拉了拉车门，居然真的拉开了。 可他没想到，付清云早已通过通讯手表向第六小队的人报告情况。 “阿姨，您先藏在后座位下，他上车了也别暴露。” 杜章言将语音发送过去，在屏幕上转换成文字消息，随即打开“设备”一栏，选中“连接车辆”，远程操控车门开锁。 果然，于渚发现车门没锁之后，上车一看，甚至连油表都是亮着的，果断踩下油门驾车离开。 跟他一起追过来的裴湘表示，“干得不错。” 两人听到宁玉他们准备把王彦带过来之后，杜章言再次打开手表的操作界面，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被于渚开走的越野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 他在手表上一点，车窗便自动打开，“明合市一日游结束了哦。” 事后，第六小队启程回到阳江基地的路上，杜章言对他所发挥的作用念念不忘，江媛媛哭笑不得地听他吹牛，覃晨毅则是直接给他一拳。 但另一辆车上的气氛却异常冰冷。 易江瞄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卫祈，只见他面沉如水，手指轻点膝盖，不知在想什么，而造成这一结果的宁玉则是坐在后座，亦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阿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付清云担心地问。 王彦死后，影响她的精神暗示也随之消散，只是那一段记忆还保留着，使得她满心愧对自己的女儿。 “没事。”宁玉眼底的寒意一点点退去，露出几分真实的温柔，“妈，你想留在阳江，还是跟我回京都？” 付清云听到一家人可以团聚，脸上的担忧被欣喜取代，转而又想到京都高昂的房价，疑惑地问道，“你在京都住哪？” “我平时住在部队基地，如果你和爸回京都，我可以给你们租个房子，但是基地的位置需要保密，所以恐怕想见面还是比较麻烦。” “这样啊，原来猎鹰实力最强的宁玉也没钱买房吗？”于渚像是毫无恶意地惊叹道，“我听王彦说你破坏了他的几个计划，按理说也立了功，怎么会分配不到一套房呢？” 他这话如果放在末世前可能还会引起别人的认同，但末世之后，京都接纳了大量的撤离群众，安置区都建到九环了，居住空间仍然捉襟见肘。如今想要买房不是金钱的问题，而是没房可买的问题。 于渚的话没有让宁玉有任何回应的想法，但却引起付清云的注意。 “阿玉，你的伤太严重了，这一次好好养着，以后呢，不管怎么样，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妈不想任由你犯险。” 类似的话在丧尸病毒刚出现的时候，她和宁海也对宁玉说过。 当时的宁玉并未放在心里，因为她习惯了作主自己的生活，无论工作多辛苦、多危险，汗水和委屈是自己咬咬牙的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转过身就会有一个家在等她回去。 可现在她知道，末世将死亡悬在她的头顶，她必须利用力量守护自己的亲人，她没有机会去试错，更加不能容忍任何威胁。 “妈，我会注意的。”宁玉柔和一笑，映入卫祈和于渚的眼中。 阳江基地，宁玉回到这里后，马上带着第六小队找到路峥，交代了前因后果。 “我们进入基地的一路不知道会不会被异灵剩余的信徒察觉，所以必须马上将他们所在的居住区封锁。” 路峥的视线扫过第六小队的几人，即使连续几天的赶路和战斗让他们看上去疲色尽显，但笔直的姿势和沉敛的气质还是让他信了六七分。 最重要的是—— “真枪？” “……嗯。”裴湘在卫祈的示意下，拔出腰侧的手枪，利落地拉上保险栓，对准办公室的沙发。 “等下，这就不必了。” 宁玉第一次在路峥的脸上看到窘迫的神情，他本就爱好格斗，对枪械一类的好奇自然不少。 “我可以派几个巡逻队的人先把那些人的居住区封了，也可以帮你从潘叔那里拿到基地的人口登记信息，但是至于怎么处置，必须告知丹姨他们，并且经过商量之后共同决定。” “队长？”宁玉看向卫祈。 “没问题，另外，能否先腾出两间审问室？” 半晌后，覃晨毅拿着一沓审问稿交给卫祈。 “嘴巴很松，问什么答什么。”他接过裴湘递来的水杯，仰头喝了几口，“至于异种病毒，他说的和我们在韩雅珊实验室拿到的实验记录差不多，还有骨髓凝剂的真实作用也交代了，总而言之，就是一群疯子。” 卫祈大略看了一遍，已经没有最初看到韩雅珊实验记录的那份震惊。 “回去之后复制两个备份，一份留在基地实验室，一份发给秦教授。” “收到。” “队长。”江媛媛推门进来，“欧东醒了。” “辛苦了。”卫祈拍拍覃晨毅的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他又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就是不知道我这张嘴这么金贵，哪位姑娘能够一亲芳泽。” “人家姑娘亲你叫做一亲芳泽？你还能更不要脸吗？”杜章言不客气地怼他。 “你就嫉妒。” 覃晨毅离开这间休息室，去往另一间审问室，易江已经坐在一边，防止欧东咬舌自尽。 “欧先生，我听宁玉说，你的口音像是康楚人？” “嗯。”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与付清云不同，他所受到的精神控制将近半年，即使王彦死了，那一套价值观也牢牢根植在他的大脑里。 卫祈打算把他带回去之后，找个心理医生帮助他回忆起更久远的事情，用来重塑他自己的性格，现在覃晨毅的任务就是浅层试探一下他的心理扭曲程度，看看他适合手铐还是麻醉药。 “康楚省的山很少，只有一条蒙河经过，河边的农村种出了淡甜的稻米，但是远离河岸的地区却经常干旱。” 覃晨毅看到他缓缓抬起的目光，状似回忆地说，“我哥参加了蒙河调水工程，你的家乡是哪？说不定那里的大坝就是他建的。” 欧东的嘴唇动了动，“常曲……白石县欧洞镇。” 易江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他记得覃晨毅没有哥哥，但有一位妹妹，也是水木工程师，忙于工作两年不曾归家，丧尸潮爆发后音讯全无。 “白石的黄苗稻很香。” “口感有嚼劲，不像其他地方的大米软软糯糯，嚼两口就想吞了。”当年的妹妹在电话里跟他说道，“我这边的工作准备结束了，到时候买两袋寄回去给老妈，你在部队能收大米吗？要不要我也给你买一袋？” 他说，不用了，没过几天他又要出任务。 “哎呀，你忙，我也忙，咱妈拉扯我们长大就没有一个守在身边照顾她的，你至少给她买点东西孝顺一下。” 他说，你有本事回家看看，电视机什么的都是我买的。 “行行行，哥你最棒。出任务注意安全哈，我后天坐飞机去木寨市，听说那边的羊毛毡不错，我到时候给你寄一条。” “嘀”的一声，电话挂了，他的思绪又回到眼前的审问室，欧东早已泪流满面。 “别说，别说了……” 他与易江对视一眼，后者指了指手表。 他低头一看，上面显示他发来的信息：“你刚才两眼放空说了很多常曲的事，他都被你说哭了。” 覃晨毅苦笑一声，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思绪飘了那么远，嘴上还在一句句地勾起欧东曾经的回忆。 他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精神状态，并不想过多刺激他，所以有些话点到为止，至于更加有用的信息，还是等心理治疗之后，再来审问。 巡逻队的办公楼，宁玉和何菀宁赶着一群人进来。 路峥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他确实没想到什么异灵信徒会有这么多人。 这些人就是王彦穿越丧尸区的炮灰，偶尔还充当活体水晶，若不是宁玉中途加入异灵，主动担起清理丧尸的任务，他们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将王彦平安护送到阳江。 宁玉为了防止他们情绪过激，并没有马上告诉他们王彦的死讯，只是以巡逻队的名义将人带了过来。 而何菀宁这厢刚跟卫祈报告，谢丹心和潘家明便脚步匆忙地走进来。 “你们的队长在哪？”她问。 “好像是基地领头人来了。”何菀宁这时还没关闭耳机的收音，“队长，她找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监守自盗 回到阳江基地的第一天忙碌异常，宁玉一整天都没有坐下来休息过两分钟，再加上连夜的赶路，即使是强化过的异能体质也感觉到深深的疲乏。 “啪嗒。”玄关打开的声音在深夜里十分明显。 她轻推门进去，便看到母亲躺在沙发上打盹，而父亲坐在餐桌旁，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芒计算物资区的账簿。 “爸，妈怎么睡这了？” “嘘。”宁海将账簿合上，像是告状一般小声说，“我让老婆子回去睡，她不乐意，就是想让你心疼，以后吵架了站她那边。” “还想吵架呢？” “咳咳，我俩吵了一辈子，什么大事小事都看不惯，就是现在老了，又经历了变故，我多少让着她点。”他自觉心虚，关上手电筒准备回房间去。 “谁要你让着我。”付清云的声音在黑暗的客厅里幽幽响起，把他吓了一跳，“占不到理还嘴硬的老头子，跟你吵架我都嫌没意思。” “谁嘴硬了？你讲话一激动嗓门大得跟喇叭似的，家丑不外扬懂不懂？我才懒得跟你像泼妇一样吵来吵去。” “你说谁是泼妇？” “谁不服就是泼妇。” “宁海，你再说一遍！” “泼妇，泼妇，泼妇！” 宁玉站在门口玄关处，都没说上几句话，这两人就吵起来了，更要命的是，睡在厨房的滚滚听到吵闹声也过来凑热闹，一时间三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难以抑制的烦躁感油然而生。 此时已是深夜一点，居住区的人大多都睡下了，而且夜晚值班的雷系异能者比较少，要是邻居被吵醒了要开灯看热闹，估计能把人家累够呛。 “行了。”她又把门锁拧开，穿上刚脱下的外套，转身准备出门。 “阿玉，你去哪？”付清云连忙从沙发上起来。 “妈，我从阳江到东原，再到明合，这一路上我有多累，你是知道的。” 宁海动了动嘴唇，刚上来的火气消了不少。 虽然他没被王彦绑过去，但也从小莫那里知道宁玉的真实身份。 猎鹰特战队，一听就不是吃闲饭的部队，女儿得吃了多少苦才能加入，又受了多少伤才能活生生地来到自己面前。 “你回来休息罢，我们一家人团聚不容易……爸没有保护好你。” “是妈妈太激动了，你先睡一觉，我不跟老头子吵你了。” 宁玉揉了揉眉心，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当初怎么在一起的。 一个脾气暴躁得像火药桶，一个情绪起伏得像过山车，然后自己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倒也在这个家里呆得下去。 幸好他俩虽然不和睦，但三观却是挑不出毛病的，从小叮嘱她要做一个善良、爱国的人。 可惜时过境迁，她的心态有了变化，终究没忍住心里的怨恨而间接杀死了项初霖和王彦。 “好了，我回去睡了。”宁玉又把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走过去分别和父母抱了一下，“以后，我来保护你们。等我回京都打点好一切，就想办法把你们接过去。” 想到今天谢丹心和卫祈所谈的内容，她这话倒不是画饼。 累到极致，难得睡了一夜好眠。 宁玉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手表，划到特殊模式，队友们的实时聊天接二连三地发过来，无一例外都是一件事——于渚失踪了。 “阿玉，醒了吗？”她起床的动静被付清云听到，她连忙打开饭盒，将还热腾的饭菜拿出来，“你爸去上班了，这些早餐不够的话，我再去物资区领几片面包。” “不用了。”宁玉连洗漱都来不及，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蛋花汤，像一阵风似的，没等付清云多说一句，人已经在门外了。 中央区巡逻队大楼，路峥挨个盘问昨晚值守的队员，硬是问不出一点异常。 “宁玉那天越狱好歹弄了个乱子才浑水摸鱼跑出去，现在于渚一个没有异能、不会功夫的大活人，居然能不声不响地从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你们干什么吃的？” 赶到的宁玉眼角一抽，没想到路峥对于她越狱的事耿耿于怀。 “昨晚有没有探监的人？” “看过登记簿了，卫队长已经带人去追查探监的人，目前没传回来问题。” 她展开桌上的防卫图，在她越狱之后，监管室增加了很多精神系层层防守，想要带走一个大活人几乎没有可能。 “拿来给我看看。” 监管室四个区域，每天分别有两个小时的探监时间，而a区的时间是上午八点到十点。 “潘家明来过？”宁玉注意到一条八点零二分的探监记录，十分接近守卫换岗的时间。 “潘叔他去a区探望一个朋友，叫做覃梦。”昨夜值守的队员站出来解释。 “他的朋友怎么进去的？” “潘叔举报的，倒卖水晶。”路峥侧眼看她，“你怀疑潘叔？” 登记簿一栏还有一个名字和潘家明写在一栏。 “刘桉，这是谁？” “潘叔昨晚带他来探监覃睿。当时检查过，这个刘桉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进去的时候检查，还是出来的时候检查？” “这……我，我来到岗位的时候，上一个值班的人已经走了。我值守了十来分钟后，潘叔从地下室里出来，他跟我解释刘桉是覃梦的丈夫，最后一次跟她见面打算单方面离婚。” “漏洞百出。”宁玉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样的谎言你也信？” 那位队员被她的气势一震，连忙为自己开脱，“潘叔当初和丹姨他们建起了这个基地，我的命也是他救回来的，我没想过怀疑他。” 她的脸色越加冷漠，昨天第六小队忙来忙去，把于渚看得死紧，没让某些人有机可乘，但他们今天就要启程离开阳江，于渚也必须带走，所以潘家明才会病急乱投医，想出这么一个纸糊的谎言。 “队长，调一队人去潘家明的住处。” 居住区四楼，距离最近的裴湘带着几个巡逻队队员闯进潘家明的住处，但房子里空无一人，很多东西都安然无恙放在原处，似乎主人刚离开不久。 “搜。” 很快，这间房子被翻出来很多东西，裴湘大致看了一眼，有一个小盒子无法打开。 他掏枪打断密码锁，几颗水晶映入眼帘。 六阶之后，水晶的吸收变得危险，存下几颗水晶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将水晶倒出来，发现盒子底部压着一本账簿，里面记下了大大小小上百条倒卖水晶的交易，其中，数量稀少的变异水晶被他以双倍数量的普通水晶收买，又以四倍数量的水晶卖给需要的人。 卖出变异水晶的人获得了双倍收益，乐见其成；变异异能者能够获得稳定的水晶来源，倒也愿意吃下闷亏。 只有一些实在拿不出四倍普通水晶来交换的异能者苦苦等待基地仓库的分配，而他则是赚得盆满钵满，手里的水晶数量让猎鹰高层看了都要直呼眼馋。 宁玉在耳机听到这些，冷笑一声，“你们一次采集行动就要损失二三十人，休养生息一个月，潘家明自己的私藏就能培养五十多位五阶异能者，他为什么不拿出来提升基地的实力？” 路峥的脸色十分难看，刚才那位守卫也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如果我猜得不错，潘家明在早上八点左右来到监管室入口，你通宵值班，昏昏欲睡，也不对他设防，所以被他支走后也没有及时登记。后来的这位遇到潘家明把于渚带出来，也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被她提到的两名守卫都羞愧地低下头。 “我拿到了那些因为倒卖水晶而被关押的人的住址。”卫祈在耳机里说，“你们分别带人去这几个地方，有异常立即报告。” 宁玉理了理碎发，看来他也想到了一点，既然潘家明投机倒把换到很多水晶，肯定要有一个地方私藏起来，那些被关押的同伙的住址就是很好的选择。 “路队长，我先走一步。” 巡逻队的大部分人手都被卫祈他们带走了，现在留下的还要值守监管室，所以她直接自己一个人离开。 碰巧没走多久，就遇到一个脸熟的人。 “小莫，新分配的自行车？” “是啊，上一辆车不知道被谁偷走了，宁叔责怪了我好一会。” “我有急事需要借用一下，能不能让我用一次？” 小莫挠挠头，一看时间还早，“那你记得在下班之前还回来。” “没问题。”宁玉跨上车座，扬长而去，“忘了告诉你，偷你自行车的人是我。” “？” 东区居住区，拖小莫的福，她赶到楼下时，其他队友也刚搜完房子。 “南区居住区，发现一箱水晶，没有发现其他痕迹。” “北区居住区十楼和三楼，发现四箱水晶。” “西区居住区十一楼，发现一盒水晶，都是雷系的。” “宁玉，你那边怎么样？” “刚到。” 她三步做两步跑上五楼，一丝血腥味从门缝中溢散，钻入她的鼻尖。 “有情况。”她提前通知了队友，然后用金属异能制作钥匙，拉上手枪保险栓，再转动门把手，一步步走进去。 浓烈的血腥气冲入鼻腔，客厅、房间都空无一人。 “滴答，滴答，滴答……” 她听到水滴声，脚步一转进入厨房。 满地的血色烫伤她的双眼。 许久，她压下身体的颤抖，打开耳机的收音，“我是01，发现潘家明。”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去 如果说潘家明倒卖水晶的事实推翻了众人对他人品的认知，那么他的死讯则是给第六小队在内的所有人沉痛的一击。 “他被抽走了骨髓。”宁玉清洗着手上的血迹，看向盖了白布的尸体，“于渚很可能是精神系异能者，要不然就是潘家明没有脑子。” 她的声音不大，围在尸体旁沉思的人都听到了。 “宁玉。”乔依一路赶来，出了一身薄汗，“你今天要走了吗？” 昨天的事情太多了，她没有去打扰她做事，今天正想跟她聊一聊，又发现潘家明横死家里。 她的心思简单，既然人是坏的，死了就是死了。即使心里有些怅然，但她找宁玉有更重要的事。 “原本吃过早餐就要走，现在耽搁了点时间，很快就出发了。” “那你……”乔依犹豫地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她们之后，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说，“你可不可以帮忙找找我的爸妈？” 宁玉眸光微动，自然是答应了，“可以把名字，生日和原住址写给我。” “这里。”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里面不仅写了她需要的信息，就连电话、长相特征、原工作单位等信息都写了，“如果你找到了他们，能不能给我发个消息？” 小姑娘抛去了平日的骄纵活泼，变得小心翼翼又期待。 “自然可以，你去找个纸笔来。” “我马上去。” 宁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心底的阴郁散了一些。 她从洗浴间出来，绕过客厅摆放的尸体，来到走廊里。 “队长，你给的那个暗码，能送人吗？” “你做决定就行。”卫祈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她知道不是因为她所提的问题，而是于渚的失踪。 “他会出现的。”她想到王彦所说的那位老板，“就在京都。” 一个普通人想要跨越丧尸区无异于送死，但一个精神系异能者就不一定了。 于渚用精神力将自己的磁场藏得死死的，就连江媛媛反复试探都没有发现，如今他借助潘家明离开第六小队的掌控，十有八九会去往京都寻找王彦背后的那个人。 两人的对话像是牛头不对马嘴，但彼此之间又知道对方所思虑的事情。 分别很快来临，被于渚失踪一事拖了三小时之后，第六小队收拾好装备，即将离开。 “阿玉，妈妈只要你平平安安。” 宁玉张开双臂抱住自己的母亲，侧头朝父亲微微一笑。 “阿玉，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的。”她松开母亲的怀抱，队友已经站在基地围墙上等着她了，“你们也要健健康康。” “有我罩着，你放心。”乔依也来送她了，得了她的承诺，她又回到那一副活泼跳脱的小姑娘，只是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了代码的纸，眼里对她盛满了感激之情。 “再见了。”宁玉看了一眼相送的任庆远，点头朝他示意。 路峥倒是忙着清理潘家明留下的水晶资产，所以没来跟她告别。 她在阳江基地找回了父母，还认识了几位不错的朋友，倒也算是美好的一段记忆。 “宁小玉是不是有了新欢就不爱莞莞了？”何菀宁看到宁玉上来，故意揪着江媛媛的袖子打小报告。 “不好说，说不定是寂寞太久了，开始玩替身爱了。” “谁是谁的替身？” “不好说。”江媛媛故作高深地撇开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臭媛媛！” 渐渐走近的宁玉自然听到她俩的玩笑话，噗嗤一声笑出来。 “走了，三位美丽的小姐。”覃晨毅操纵土墙隆起，横贯丧尸圈，“请问，需不需要帅哥的搀扶呢？” “滚你丫的，你要走第一个，废什么话。”杜章言不客气地把他往前一推，五位男性队友默契地将她们保护在中间，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哈哈哈……”何菀宁清脆的笑声在丧尸圈上空回荡。 他们游刃有余地解决袭来的丧尸，即使身旁两侧都是险境，也不妨碍他们与彼此说说笑笑，朝着共同的方向前进。 京都猎鹰基地，即使卫祈进入安全区之后马上向上级回报了此次行动，但他还是被叫过去一顿批。 宁玉在京都无处可去，留在猎鹰也需要个名头，所以他干脆把全部经过都交代了，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结果就是违抗军令、擅自行动、误杀王彦和放走于渚四错并罚，抵去抓回欧东和击破异灵的功劳，军衔被降了一级，反省一个月并写一篇万字检讨。 他又不想从政，军衔对于他来说不过虚名，只要第六小队还是他的兵，他就可以担下所有的责任。 何菀宁知道这件事之后满眼热泪地抱着宁玉的手臂说队长有多好，江媛媛则是神色复杂地想到其他的事情。 她不后悔加入猎鹰，因为自恃有这个能力，也敢担起这份责任，但是在某些人的眼里，她的动机并不单纯。 “媛媛又发呆了。”何菀宁一把捞起她的手臂，将两人带往食堂的方向，“饭点到了，先想一想午饭吃什么。” “天天想着吃，你这包子脸怎么瘦得下去。” “哇，你好过分，我都加大训练量了，我怎么知道瘦不下去。” 宁玉笑笑不说话，任由她牵着手领去食堂。 江媛媛的忧虑她多少能猜到一些，换作是她，也想不到两全的办法。 饭后，何菀宁兴冲冲拉着两人去了军械库，说是要领几盒新型子弹，去靶场帮宁玉恢复一下射击手感。 “这不是……”她盯着眼前这栋楼，正是之前保存异能者尸体的那栋楼。 “改造过了。”江媛媛回答她的疑惑，“最近异能者群体的怨声较大，基地高层为了避免落下把柄，便不再保留原来的用途，改做新型武器的仓库。” “怨声？” “就是强制给他们打了抑制剂，弄得轰轰烈烈，有人不服气，有人觉得丢脸，有人出现了不良症状，反正事挺多的。” 何菀宁撇了撇嘴，“小打小闹就算了，偶尔有人聚众闹事，上头就派我们去捉拿，然后我们第六小队大发神威，打消了他们那些不听话的想法，所以京都才安静了一段时间，再然后，我们就被打发去了楚门市砌砖了。” 宁玉觉得她的包子脸分外可爱，又忍不住捏了捏，并未再说相关的话。 江媛媛补充道，“现在新型武器推广之后，对士兵的异能等阶的要求降低了，丧尸区的收复行动有条不紊，所以高层也不急着搜集水晶让我们进阶。” 她们从军械库领了三把kc-24和配套子弹，来到室外靶场进行射击训练。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裴湘他们已经在训练场对打了好一会。 “你们也不午睡？” “他们想睡。”易江悄咪咪地说，“但是你忘了晨毅和章言在越野车上说裴湘是闷葫芦吗？那时候没来得及收拾他俩，回来这几天，天天训上两小时。” 何菀宁不客气地笑出声，“那你怎么也在这？”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裴湘担心不小心留了伤，所以让我守着给他们治疗，治好了再打。” 没想到裴湘平时不说话，心里还记仇。 这话她没敢说出来，因为裴湘平时都会让着她们，唯独训练的时候绝对一视同仁。 她的专长在于狙击，身手弱了一些，上一次对练差点被他打断一根肋骨。 “裴湘也是为了你们好，章言上一次格斗训练居然和媛媛打个平手，这确实拉低了男队友的平均水平。”何菀宁这话气得杜章言略微分神，又挨了一拳，“嘿嘿，打扰到你俩挨揍了，我们先去靶场了，拜拜。” 江媛媛和宁玉无奈地对视一眼，任由她拉着她们离开，但最后三人还是没能来一场射击比试，因为代理卫祈职责的人打来电话，直言卫明要见宁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公开报告 “坐，不用拘谨。” 简约的办公室里，卫明为宁玉倒了一杯菊花茶。 她对这位上级领导印象不多，只是知道他与江媛媛的舅舅所在政党有竞争关系。 “卫祈已经把第六小队的这次行动都完整上报了，有错就有罚，有功也得赏，猎鹰总部这边打算给你评一个二等功，然后提一下军衔，你看怎样？” 这种事可以提前告知她，但是不需要以商量的语气来交流。 宁玉觉着奇怪，面上谦恭地回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你吃了很多苦，带回很多重要的信息，这是你该得的荣誉。”他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吹了吹茶水，微抿了一口，“听说你找到了你的父母，有没有打算把他们接到京都安顿一下？” “有这个打算。” “安置区快满了，这边准备在西区新建一处小区，分配给条件困难的撤离群众居住，要不要我帮你问一问？” 京都接收的撤离群众超过百万，安置区拥挤不堪，自然要建立硬件完备的社区将一部分人整顿纳入京都的户籍中。 只是按照如今的财政储备和建筑空间，想要大范围兴建是不可能的，所以政府着手在东西南北四处郊区建立小规模的居住区。到目前为止，第一轮工程已经过半，西区新兴区住宅进入验收工作，居住名额的火爆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华国一直对军籍家庭有优待政策，但宁玉的父母还没有接过来进行登记，而她又是住在基地，想要申请房子很可能会被驳回。可如果有军部的叮嘱，这件事就十拿九稳了。 “多谢提醒。” 她的手指轻轻摩挲茶杯外侧，似是感知不到茶水的灼热。 “考虑如何？” “宁玉辜负您的好意了。” 京都电视台大楼，宁玉穿着正式的军装，一步步走上发言台，与上次的江媛媛不同，她并没有戴上口罩。 她在之前针对异灵的行动暴露了面容，这次举办有关异灵组织的新闻发布会，军方再三考虑下，打算让她露出真容，攻破网络上有关她是恐怖分子的猜测。 新闻发布会同样以直播的方式向外公开，不管是宁玉的发言还是记者的提问都会受到网络用户的关注。 “各位媒体朋友晚上好，我的编号为601，来自第四军区某特战旅某特战队，与队员共同参与了本次异灵追捕计划，现在由我为全国人民宣告本次计划的成果。” “在一次针对恐怖组织异灵的围剿行动中，我不慎暴露真容，网络上流传出我是恐怖分子的传言，我也借此伪装身份，配合上级制定的计划，潜入异灵内部，与队友里应外合，将异灵所有核心成员抓捕归案。” 宁玉平静地念完稿子的第一段，直播间里已经炸开轩然大波。 那一次深夜抓捕行动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很广，大家平日都见不到这些神秘的特种部队，再加上紫萝街事件的发酵，关于她真实身份的猜测众说纷纭，但由于一张照片拍下了她被警察擒拿的画面，所以她被很多人笃定为恐怖分子，甚至不少与她有过短暂交集的故人都以她为耻，将她的姓名、学历等信息公之于众、大肆讨论。 当初的她不在乎这些议论，毅然借助这件乌龙脱离猎鹰，追上王彦撤离的行踪，如今也不在乎现今公开身份会造成什么影响。 “异灵首领王彦被捕时为六阶精神系、四阶金系，核心成员欧东被捕时六阶生命系……欧东已在前日承认紫萝街事件由王彦一手策划，非核心成员仍在统计核实中，名单暂时不作公开。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提问。” 台下的记者安静了片刻，有人率先站起来说，“王彦当初被军队从辽安基地押走，按理说应该在最高监狱接受司法审判程序，为什么会逃出来还策划一起袭击案？” 这个问题倒还在宁玉的预料中，“这个事关监狱部门的纪律问题，我只能了解到，相关查处程序已启动，请等待通知。” “您方才说，王彦组建异灵的真实目的是召集异能者前往东原寻找异能突破的办法，为什么他会锁定东原？” “当初东原是第一个爆发丧尸潮的城市，很多临床资料和生化物资没有来得及带走，我只能告诉你这些，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牵扯到更多的细节，需要进一步地审问和整理。” “恕我插一句题外话，王彦为了突破异能不择手段，间接印证了异能的危险性，您是否赞同抑制剂的强制注射？” 宁玉的目光一闪，微微笑道，“我的看法不会影响政策的推行，更何况您也说了是题外话，我有拒绝表态的权利。” 提问的记者摊手，“那好。” “下一位。” “您作为特战队的一份子潜入异灵执行此任务，是不是说明您也有高阶异能？” “没错。” “请问，您回到京都之后，有接到注射抑制剂的命令吗？” “……这个问题正在商讨中，相信很快就有安排。下一位。” “您发现了阳江基地尚有幸存者，请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如何？是否有计划打通阳江与安全区之间的交通联系？” “阳江基地的秩序很好，他们有高阶异能者进行管理，基本的生活条件完成自给自足。至于是否疏通两地之间的交通，目前尚在商讨中。” …… “宁小玉，你上电视是不是化妆了？” “？”宁玉在通讯器上打了个问号，“没有，不允许化妆。” “那你怎么那么好看！” “何菀宁，我上次去发布会，你怎么不说我好看？” “你又是戴口罩，又是戴美瞳，又是马赛克的，把直播截图挂我床头都认不出来。” “……”江媛媛发了欲言又止的表情，“那你现在赶紧夸我好看。” “易江，你来。” “……” 宁玉坐在车上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在群里吵闹，脑海里紧绷的神经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些。 不消片刻，另一条聊天窗弹了出来，“你要找的那名小女孩在京都。” 方远航言简意赅，附带了一份福利院的收养文件。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福利院 京都京南区小树苗福利院，宁玉在出租上整了整口罩，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超大的行李箱。 “是宁小姐吗？”副院长小碎步上前打开大门，热情地与她握手，“您这是……” “这是我买给孩子们的衣服，不方便拿，就顺带买了个行李箱。” “您真是太善良了，我替孩子们谢谢你。” 副院长感激地接过行李箱，使劲一拉，却发现丝毫拉不动。 “等下，我拿错了。”宁玉歉意地从后备箱里再拎出一个大行李箱，“这才是装衣服的，那是装书本的，我来拉。” “额好，好的。”副院长接过另一个行李箱，相比之下果然轻了很多，“要不要我再叫一个人来……” “走，先进去。”宁玉轻松拉起手杆，却不见副院长跟上来，“怎么了？” “没，没什么。” 福利院的后院建了一座小小的游乐场，此时正有看护员带着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还有一些小朋友不喜欢这个游戏，便各自分散在角落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宁玉一眼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坐在沙堆里搭积木。 “邱语，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姐来看你了。”副院长正想把邱语叫过来，但身侧的宁玉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 “你平安就好。”她轻轻松开怀里的小女孩，却见她已经红了眼眶，赶忙安慰道，“怎么哭了？见到姐姐开心吗？” 邱语点点头，豆大的眼泪随即滚落下来，惹得宁玉心都化了。 “不哭，不哭，我最近住在京都，只要有空我都来看你，好不好？” 两人一大一小玩了一会，副院长来找宁玉，她才起身离开。 她经过滑滑梯时，一位男孩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为什么戴口罩啊？” 宁玉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因为阿姨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们。” 福利院办公室，副院长郑重地把一本捐赠证书交给她，“现在末世都不容易，我们福利院很久没有收到捐款了，就连政府发放的补助也一减再减。感谢你的这笔钱，能够让孩子们温暖地度过今年冬天。” 她淡笑着摆手，“证书就不用了，以后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们打一笔钱，只是数量可能没有那么多，希望你可以把这家福利院坚持下去。如果有其他方面的困难，也可以联系我，说不定我能帮得上。” “真的很感激您。”副院长向她长鞠一躬，转而指向办公室的以满腔，“那您要不要和小孩子们合个影？这面墙专门贴上捐赠人的合影，就是希望孩子们以后长大了可以记住曾经被给予的爱。” “没问题。” “那您等会，我找找相机。” 宁玉转身看向这面合影墙，将近十年来，每年都有不少人向这家福利院捐赠金钱或者物资，孩子们一茬茬地长大、离开，而捐赠人也身份各异，有的是成功的企业家，有的是褴褛的拾荒老人，有的是西装革履的政客。 “梁竹声。”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并不熟悉的名字，若不是偶尔思及江媛媛的尴尬处境，她都要忘了这位在而立之年当上副部长级别的青年政客了。 能力出众，家底干净，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私生活，即使是眼光挑剔的媛媛也对他赞不绝口，甚至认为他比自己亲哥哥更加优秀。 “找到了，宁小姐，我们去后院和孩子们合影。”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后院，却发现邱语和另一位女孩被围在人群中，后者正哭闹着要找爸爸妈妈。 看护员蹲下来，耐心地安抚道，“小歌不哭哦，等会姐姐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歌的哭声止住了一瞬，又放大了嗓门继续哭嚎，“不要，小歌要找妈妈，小歌要阿姨去救我妈妈。” 邱语抿着嘴站在一边，宁玉几步上前将她环在怀里，“怎么了？小朋友哭了，你要去安慰她呀。” “是邱语把她弄哭的。”一旁的男孩解释道，“邱语比了很多手势，只有蓝姐姐看得懂，姐姐跟小歌说清楚之后，小歌就哭了。” 宁玉一头雾水，“小语，你跟小歌说了什么？” 邱语比了几个手势，她没看懂，作为看护员的蓝姐便跟她讲清了来龙去脉。 “小歌说她在电视上见过你，就来问小语‘你姐姐是不是很厉害’，小语说你能打赢怪兽，小歌就问她‘能不能把你的姐姐让给我，我要回去救我的爸爸妈妈’，小语不愿意，小歌就闹起来了。” 宁玉听明白了，可能小姑娘把她当做什么神奇女侠，或者是看过新闻发布会，把她认出来了。不过，戴了口罩也能认出她吗？ “小歌不哭，姐姐没有那么厉害的。” 她想到等会也要合影，干脆直接脱下口罩，可她没想到，孩子们见到她的全脸之后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就是昨晚的小姐姐啊。” “小歌说的没错，电视上的英雄就是你。” “哇，姐姐是不是可以打倒丧尸怪兽？” 后院响起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好奇询问，看护员和副院长也是有片刻的怔愣，才反应过来安抚这些过于激动的孩子。 “不好意思啊宁小姐，末世到来后，新闻节目都会有一栏轮播寻人启事，所以孩子们经常蹲在电视机前等着找自己爸妈的名字，昨晚也看到了你穿着军装发言的样子。” “这些孩子都是末世之后与父母失散的吗？” “大部分都是，那些末世前就找不到爸妈的孩子在末世后也被很多失去骨肉的家庭领走了，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最近两年被送来的，他们都相信自己父母还活着。” 宁玉轻叹一声，将目光转移到院子里吵闹的孩子们，此时看护员蓝姐还在努力地指挥他们站好顺序，准备合影。 “现在都站在原地不许动了，不然这位厉害的小姐姐就不跟你们拍照了哦。”蓝姐特意将邱语领到中间的位置，转身向她招手，“宁小姐，快来站这里。” “来了。” 她依言走过去，蹲在小朋友之间，握着邱语和罗小歌的手，随着副院长按下快门，一张新鲜的合影便留在福利院的爱心墙上。 时间在这座小小的院子里流逝着，宁玉合影之后，陪孩子们玩闹了一会，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她请了四个小时的假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邱语拉了拉她的衣角，比了手语，她看懂了一个“走路”的手势。 “姐姐还要工作，有空再来看你，嗯？” “宁小姐要走了吗？”蓝姐这一声把不少小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于是宁玉又被他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闹作一团。 “你是不是要回去打架？” “你什么时候再上电视啊？你的军装好好看。” “姐姐。”罗小歌弱弱地伸手拽住她的另一边衣角，扬起水润的眸子，“你去把我的妈妈救回来好不好？她被怪兽抓住了……我想妈妈……” 宁玉心中恸然，丧尸潮爆发的时候，求救的弱者何其多，她当时自顾不暇，如今有了异能，却挽回不了已经逝去的人们。 “小歌的家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小女孩难过地咬了咬唇，她都是和爸妈一起出门的，哪里知道具体的省份城市。 “小歌的家在德明市。”蓝姐替她回答了，“大概是半年前，那里还是安全区，后来丧尸潮爆发，政府派去救援直升机，优先带走孩子和伤患，小歌就和父母分开了，但是没想到避难所覆灭得太快，很多人都死在……” “爸爸妈妈没有死！”罗小歌尖声反驳她，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撞开周围的人，跑到角落里独自呜咽，蓝姐立马追过去安慰。 “抱歉，京都的福利院倒闭了不少，罗小歌是经转了几个地方才来到我们这，情绪一直不太好。”洗好胶片的副院长将一张照片交给她，“如果你赶时间，可以随时离开。” “姐姐别走嘛。” “再陪我们玩一会，跟我们讲讲打怪兽的故事。” “等会竹声哥哥就来了，让他打扮怪兽好不好？” 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大门旁，福利院的院长正从一辆私家车上下来，见状不由得问道，“你们一群小坏蛋，拦着人家做什么？” “无事。”宁玉捏捏邱语的脸颊，将从怀里她放下来，“好了，姐姐真的要忙，下次再见好不好？” “姐姐路上小心。” “姐姐再见！” “记得帮罗小歌找妈妈，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笑着一一应下，转身迈出大门，拿出手机准备叫出租车时，之前停在福利院门口的私家车却响起车门解锁的声音。 “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可能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她转头看去，西装革履的梁竹声站在车门旁，对她绅士地作出邀请的动作，“如果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堵车一小时。” 宁玉弯起眼睛，“不介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互助协会 “堵车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久。” 这是梁竹声在车上对宁玉说的第一句话，此时车辆还在拥挤的四环公路，他们还要横跨半个京都才能进入军事基地的范围。 “抱歉，耽误你的时间了。”她是第一次见识到京都高峰拥堵的道路。 她为了避免惹眼，让军用越野车的驾驶员准时在基地保密范围外的一处加油站等她，如今倒好，不仅放了驾驶员的鸽子，还连累他加班当司机。 “小事。” 他没有过多地扯开话题，她也不会刻意地拉紧两人的距离，直到夜晚八点，他把她送到那座加油站，他们除了告别便没有其他的交流。 她倒也不认为沉闷，距离感拉满但又时不时靠近你的男人也许会让人望而生畏，也可能让人生出意图掌控。 江媛媛每次提起梁竹声都会说“我很好奇以后哪位小姐能够征服我这高岭之花一般的表哥”，宁玉想说，她也很好奇。 又过了两日，宁玉和何菀宁在格斗台上打得不可开交时，被她放在休息室的手机响了半天。 “宁玉。”江媛媛拿着她的手机过来，“电话响好久了。” “是谁？” “陆俊浩。” 她皱了皱眉，一条藤蔓从她的耳旁穿过，尖锐的藤刺削下两缕碎发。 “还打不打？”何菀宁的双手缠了两层纱布，那是被冰刺扎伤的结果，她显然没有尽兴。 “我先出去一趟。” “啊？又是这样，你天天有人约出去，怎么没人约我呢？” “下次跟你出去。” 宁玉变出一个晶莹的晴天娃娃，把人哄好后，从格斗台上跳下来。 “你还有假期出去？”江媛媛把手机交给她。 “他的邀约，卫少将会批的。” 她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一边点了回拨，一边走出训练场。 “宁小姐，请坐。” “我的时间不多。”宁玉一眼包厢的环境扫了一眼，“你说的宣传项目应该对接军队里的宣发部，而不是找我商量。” 陆俊浩从服务员手里拿到菜单，放在她身前，“抱歉，这一次想见你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位朋友。” 她的目光一凝，看向紧接着推门进来的人。 “宁小姐，您好。”衣冠整齐的中年男人摆出一副敬仰的表情，向她伸出手。 “请你先自我介绍。”宁玉没有与他握手的打算，因为她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欺骗，她的耐心并不多。 男人与陆俊浩对视一眼，后者出声安抚她的情绪，“宁小姐，请相信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杜先生确有要事与你交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宁玉将两人的细微表情收于眼底，转身坐下，“有什么事，说。” 陆俊浩见她愿意给机会商谈，终于松了一口气，独自离开包厢。 “我叫杜明祖，这是我的名片。” “异能者互助协会副会长？”她一眼看到他的职务，这是一个听起来新奇的身份，“社会组织？经过注册了吗？” 杜明祖一愣，对上她审视的目光，转而歉意窘迫地承认，“没有，暂时没有。” 宁玉对此并不意外，现在政府对异能者的管制很严格，还互助协会，不变成包庇协会就不错了。 “有什么事？” “您认为，异能抑制剂真的应该推行吗？”他语气依旧维持恭敬的语调，“您放心，我没有携带任何录音设备。” “除非你有更好的办法杜绝一些不老实的异能者去伤害无辜的普通人。” “可是抑制剂注射后的我们却得不到更多的关注，人们把我们的能力剥夺之后，就好像把野猫的爪牙拔掉，既不将其驯化喂养，也不关心它在野外如何捕猎。” 宁玉的表情有一丝的变化，“你可以直说。” 杜明祖长叹一口气，“政府留给我们的选择有两个，要么长期注射抑制剂，要么去指定医院做手术剥离水晶。试想一下，打一针和动刀开胸膛，你更愿意尝试哪一种？很多人选择注射抑制剂，确实，异能很快消失了，但是，一些隐秘的副作用也出现了。” 副作用？她的心头一沉，觉得有些棘手了。 “很多异能者会出现肌肉硬化、半身瘫痪的情况，幸运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随着抑制剂的药效结束，又恢复了正常，而还有一部分人却没有熬过来，死在了床上。” “这不是小事，你们没有上报卫健部门？” “上报了，只说抑制剂一直在改进、更新，副作用会越来越低，但注射依旧不能停。” 宁玉垂下眸子，简略思考了片刻，“如果你找我是为了让我帮忙申诉这件事，我会尽力。” 杜明祖摇了摇头，“我们成立这个协会，一开始也想集合更多人的声音去要求一个解释、一个补偿，但是现在，我们想要的不是这个。” “什么？” “一片只有异能者的土地。” 她的目光倏地变得危险，“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低下头，没有与她对视，“宁小姐，我知道你刚执行任务回到京都，你以异能者的身份深入险境，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榜样，但是你不知道，这个社会对于异能者的恶意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恶意？她想到自己最近的一次外出就是去福利院看望邱语，不管是副院长还是孩子们都对她很亲近，并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可她又转念一想，她本就是以荣耀的军人的身份被认出，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一位异能者，他人的态度会变得疏远吗？ “宁小姐，您所在的部队想必也有不少异能者士兵，您与他们交谈一次，问问他们在您回来之前，执行了多少次围捕游行队伍的任务，抓了多少申诉赔偿的异能者。” 杜明祖的脸上难掩沮丧之色，“我们互助协会一直在尝试以合法渠道处理抑制剂的问题，制止了不少激进的异能者，但我们也要谋生活。没有进行普查之前，我们隐藏异能努力过得像一个普通人，被强制登记之后，我们失业的失业，瘫痪的瘫痪，这日子怎么过？” “现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们也已经被孤立成了新的群体，那么我们只想求一片远离喧嚣的区域，不需要担心误伤他人，不需要注射乱七八糟的试剂，当然，我们肯定愿意接受管理，交纳应当的税款。” “想法很好，但可行性不高。” 宁玉直截了当地戳破这个事实，现在京都周围的安置区人满为患，那里能给他们划一片自治区？就算不在京都城市圈，把他们扔去远一些的安全区，那活脱脱就是丧尸诱捕器。 要知道，安全区是丧尸比例低于50的区域，并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避难所。军队在各个安全区保护滞留群众、收复沦陷的丧尸区，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腾出手接管一个专属异能者的区域，军部第一个不答应。 虽然抑制剂的副作用已经难以掩饰，但基于大多数人的利益考量，剥夺他们的异能，让他们融入正常人社会是最好的办法，只是决策者可能也没想到，普通人对于异能者的戒备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这种隔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宁玉想到一个已死之人的名字，王彦。 即使他和他的异灵只是异能者中少数思想极端的危险分子，但没人可以保证，下一个王彦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因为异能者所拥有的超乎想象的能力，本就让他们成为一个潜在的异种病毒培养皿。 “宁小姐，我们知道这个想法的难度很高，但是一旦成功了，就不会再有人受伤，这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帮你传达这个梦想？”她看了一眼包厢门，她知道陆俊浩站在外面，“那你还不如找宣发委的副秘书先生。” “如果有您的支持，我们的把握就多了一成。”他苦笑一声，“但是看起来，您并没有这个打算。” “你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宁玉站起来，显然不想与他继续交谈了。 杜明祖没有出声挽留她，“我知道你心里会记住我所说的话，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不会听信我的一面之词，等你了解过异能者如今的处境之后，你会有另外的思考。” 她戴上口罩，斜睨他一眼，终是懒得再说什么，抬脚离开这间包厢。 她只赞同他的最后一句话，她不会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社会是复杂的，不同身份的人会解读出不同的看法，就算她也没办法做到杜绝主观，那她也会尽量做到最大程度的客观。 她走出包厢，陆俊浩果然在门外的一个角落等着。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杜叔一个忙。” “没关系，不会有下一次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无解 猎鹰基地，宁玉回来之后，直奔办公室而去，却没想到之前代理卫祈职务的行政人员不在，反而是方远航坐在办公桌后。 “有什么事？” “我想申请一张新的手机卡。” 他什么也没问，拉开抽屉翻出申请表，“坐在那里写。” 两分钟后，宁玉将表单交给他，忽然想到杜明祖所说的话。 “怎么了？”方远航抬眼看她。 两人上一次自从辽安事件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直到几天前，她拜托卫祈寻找邱语的下落，卫祈又把这件事交给他，两人在通讯器的聊天框才有了新的记录。 “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尝试把话题引到异能抑制剂上，我稍微了解一下，发现抑制剂的副作用已经出现了。” “我知道这件事，放心，抑制剂不会影响到猎鹰。” “副作用没办法解决吗？” “秦教授在研究中。”他明白了她在意的重点，毫不掩饰地说，“至少在一年内，抑制剂的政策都会推行下去。” 宁玉一怔，“即使矛盾已经出现，也要继续吗？” 方远航将她的思虑看在眼里，拿出几分耐心解释道，“在抑制剂推行之前，京都平均每天有三个人因为异能者的袭击而变成异种，这还不包括及时注射特效药而捡回一条命的人。” “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平均每天因为抑制剂死去的人的数据？” 他的目光倏地复杂起来，按上电脑鼠标，打开一份文件。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鼠标按动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过来看。” 宁玉依言站在他身旁，看到屏幕上统计的数字，以及最后一栏表格里计算出的平均数。 “每过五天就会有一位异能者因为抑制剂瘫痪或者死亡。” 她心里知道，每个人的生命都不能用一个简单的平均数一笔概括，但事实就是，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人命也成了利益冲突中计较得失利弊的重要因素。 “你离开潜入异灵的这段时间，猎鹰作为唯一一支拥有异能者编制的部队，承担了大部分抓捕异能者的任务，他们没有接受异灵那套玄乎的理论，甚至比异灵更加可怕，因为他们只是想放肆地伤害别人。” “宁玉，猎鹰作为国家最锋利的一把刀，我们保护弱者的方式就是杀掉施暴者。你可以质疑任务对象是否错误，但你不能质疑猎鹰的存在意义。当危险因素出现的时候，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消灭他。” 她的神色微缓，低声说，“我没有质疑猎鹰的意义。” 方远航像个老干部一样背着手站在她身前，他比她大六岁，所经历的挫折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他在提醒她，有一些悲剧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因为异能者的危险是不可控的，猎鹰的存在就是消灭危险，而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人，他们既没有办法挽救这份苦难，也不能自作主张承担这份救世主的责任。 “我知道了，方队长。”宁玉长呼一口气，心头的雾霾消散了不少。 “我们小队的任务刚结束，我帮小祈带你们一段时间。阿燕她受了一点伤，正在……” “叮铃铃……”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喂。”方远航接起电话，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她就在我身旁，我可以问问。” “找我的？” “秦教授的电话，他需要采集你的细胞样本，问你有没有时间过去一趟，或者他让人过来基地这里采样。” 宁玉理了理帽檐，“我直接过去实验室那边。” 方远航肯定地点点头，重新拿起电话，“她马上就过去，第一军事医院实验基地，好，我给她安排。” 电话挂断，她正身敬了个军礼。 “方队，我先走了。” “去。”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小祈的办公室私藏，你在路上吃。” “好。” 第一军事医院实验基地，宁玉把韩雅珊的实验资料带回来之后，确实给不少研究团队带来冲击。 她猜测这一次叫她过来，可能也和这件事有关。 “很抱歉让你多跑这一趟。”秦安国眼神复杂地站在实验室里。 她上前几步，先是敬了军礼之后，再与他握手。 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感染病毒之后苏醒的病人，他仅仅是一位教授。 “听说您加入军事实验基地之后，我一直想找机会来感谢您。” “没什么好谢的。”秦安国摆摆手，拉开椅子，示意她坐下，“我就直话直说了。” “您说。” “你带回来的那些资料里有一篇是关于你的血液粒子分析报告，显示你的变异细胞核与西塔蛋白呈12的比例。我们团队紧锣密鼓复制了韩雅珊的西塔粒子分离器之后，发现很多异能者体内的这个比例都在09~1之间。” “基地里保留你们第六小队的血液样本，我们继续尝试分离试验，发现他们都在1以上，但是略低于你。换言之，你是目前最有希望突破七阶的异能者。” 宁玉的目光一闪，想起韩雅珊那天对她的水晶表露的渴望。 怪不得她一个惜命到不敢尝试异化的人突然想移植水晶到自己身上，因为她很清楚细胞核与西塔蛋白的比例意味着什么。 “韩雅珊不是说她的骨髓凝剂可以推动异能进阶吗？” “不能。”他将一份研究报告推到她面前，“我们尽力复原了实验步骤，所得出的骨髓凝剂不仅不能对异能有任何积极作用，反而会刺激骨髓造血干细胞的异化，使人变为进化异种，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免疫异能伤害的异种。” “意思是目前还没有任何试剂可以解决异能者的体质缺陷？” “我们正在研究，韩雅珊的实验手札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只是目前需要采集的血液样本进一步确认这个可能性。” “好的。” 宁玉这边的样本采集很快结束，她拿起通讯器一边发送消息，一边走到实验基地的停车场。 “方队，有没有关于霍昭阳的消息？” “还没有。” “秦教授这边最新的研究显示骨髓凝剂可以相当于进化的异种病毒，如果他真的把一支凝剂带回京都，后果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 方远航那边暂时没有回复消息，她便上了车，准备回基地。 这时，停车场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直奔一辆私家车而去。 “霍昭阳？”宁玉正想解开安全带，又想起自己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同驾驶员商量，“能不能跟上左前方的这辆轿车？方队那边，我来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脏骤停 京北区的一处平凡的小区，一辆私家车停在门口，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下车，在车窗旁向司机展示扫码付款后的页面。 “在这等我。” 宁玉匆匆交代一句，紧跟着下车追上去。 “好久不见。”几乎是她下车的一瞬间，霍昭阳就感应到她的磁场，“过得怎么样？” “凝剂在哪？” “上交了，就在你们的实验基地。” “什么意思？”宁玉的念头一转，难道那位老板也在军事医院的基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不容置疑地撇开她的手，转身准备走进小区。 “等会，你的弟弟在哪？” 他的脚步一顿，冷脸看向她。 “我猜得不错的话，那位老板没把他送回你身边。” “凝剂已经交出去了，不要过问我的私事。” “私事？” 亏他说得出口，骨髓凝剂的事情非同小可。她回京都之后立马让人去查了他的户籍和生平，知晓他有一个亲生弟弟，叫做霍昭明，在辽安事件后同王彦一起被送入最高监狱。 然而，她回京都的第二天，霍昭明就神奇地从最高监狱消失了。 既然霍昭阳愿意以身犯险用一支凝剂换弟弟的自由，那么他不可能今天才去交出凝剂，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在用凝剂与那位老板对峙，而对峙的原因自然就是霍昭明了。 宁玉迎上他的目光，两人僵持了两秒，一阵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我在京北区，好，我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霍昭阳已经刷了小区门禁，即将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生物基地有进化异种跑出来了，你猜猜是不是霍昭明？” 他倏地转回身。 越野车再次停在第一军事医院的实验基地前，第六小队的其他队友已经乘坐直升机赶到，大量武装警察在疏散周围的人群。 “在这里待着。” 宁玉将霍昭阳留在车里，快步往基地大门跑去。 “方队。” 他应了一声，双手操作无人机升空进入基地上空拍摄的实时画面，“带上装备，听我命令。” “是。” 她从易江手里接过耳机和防弹盔，正想穿戴护肘时，基地里传来一声震耳的怒吼，随即响起密集枪击声。 “方队，异种已经进入宿舍楼。” “嘭——” 手镭的爆炸声也出现了。 “01归队，马上支援。” 宁玉来不及穿戴其他防护装备，赤手空拳便冲了进去。 覃晨毅的土系异能固然也可以制造出高大的围墙，但也只能短暂困住进化异种。 而她有金系异能傍身，至少可以近身吸引异种的注意力。 “往这边走，注意脚下！” “别回头，看什么看。” “快，快跑！” “让一让，给特种部队的人进去。” 武警在大声呼喊引导撤离，宁玉逆着人群费力地闯进去之后，发现实际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 事发突然，第六小队赶到时，异种已经冲到一处特殊的宿舍，这里住的不是科研人员，而是自愿参加实验的异能者。 他们都没有注射抑制剂，保留了活跃的磁场，使得异种几乎疯狂地直奔这里而来。 “救我，救命！” “快跑！” “别推我！我要掉下去了！” 混乱的宿舍楼上，不少异能者在危险的迫近下想方设法跳下楼，但他们没想到异种四肢一跃，从阳台上掠过，咬着一个人的脑袋落到走廊，当即咀嚼起来。 “啊啊啊——” 正在用藤蔓攀爬下楼的女人被这血腥残忍的画面吓到失声，两眼翻白从三楼坠下去。 赶到的何菀宁惊呼一声，手腕粗的藤条立即从地面生长而出，缠住女人的腰部，缓冲坠落的速度，同时，裴湘箭步冲上去，手臂覆盖上厚厚的金甲，稳当地将她接在怀里。 “603，藤墙覆盖所有阳台，606配合。”方远航的命令传来，“607主动牵制，604缩小范围，605火力掩护，601……” “601到。” 耳机刚出现宁玉的声音，她已经来到江媛媛身边。 “601侧面牵制并限制范围。” “收到。” 话音刚落，大量藤蔓从地面钻出，几息间生长到三十米，将整栋楼都覆盖在藤墙之下。“所有人，抓住藤条爬下来。”何菀宁重复地大声呼喊，江媛媛在一旁使用精神力辅助，防止有人失手掉落。 “不要过来啊！” 一个男人正准备攀上藤蔓时，异种已经冲过来对准他的屁股张开獠牙。 “嘭——” 一发轻型炮精准轰上异种的躯干，炸开的弹片削掉数块苍白的肉块，火药的冲击力将其撞入一旁的房间里，使得男人得以逃过一劫。 “605，注意不要打中承重墙。”方远航通过无人机摄像头时刻注意他们的行动。 “605收到。”杜章言的脸上没有平日的笑意，左肩扛着沉重的发射器，右手拿起一颗炮弹，装填进入发射口，即使弹管还有火药的余热，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精准度。 被弹头撞进的异种低吼一声，毫发无损地冲出来，回到宿舍阳台上，恰巧裴湘顺着藤蔓攀爬到了四楼，脚下蓄力一跃，跳上它的脊背，尖锐的金属长刀对准头盖骨猛地一刺。 “吼——” 即使异种对异能生成物完全免疫，这把长刀穿在它的颈椎中，给它的行动造成阻碍，使得它感到了一丝威胁。 “607到位。” 裴湘冷静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只见他松开刀柄，向后一跃，与异种拉开距离。 “601到位。” 宁玉的攀爬速度略慢，此刻也来到阳台上。 随着她的双脚稳当地落在地面，冰霜快速向四周蔓延，同时她两手紧握刀柄，与裴湘一前一后形成包围之势。 “嗯哼，完美的配合。” 不远处的一栋宿舍楼，武警发现一间房间里还有人，连忙呼叫他出来逃生。 “多谢了，我不用逃。” “你在说什么？不要命了？” 武警心想这不会是实验基地里的精神病患者？于是他不再商量，直接上手想把人带出来，却忽然感到脑海一痛，不省人事。 “让我玩玩新玩具。”男人笑眯眯地蹲下身，从武警的胸前解下步枪。 这处房间里的意外没人知道，方远航此时正密切关注宿舍楼的情况，同时催促武警部队尽快把人群疏散离开，毕竟他们不能保证第六小队可以困住异种多久。 当宿舍楼里滞留的异能者越来越少，异种肯定会转移目标，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事情。 “吼——” 异种扬起前肢朝裴湘抓去，而他也不躲闪，覆盖护甲的双拳硬是顶上两只锋利的前爪，被异种巨大的力道震退了几步后，他闷哼一声，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领教过异种强大力量的宁玉压下心里的震惊，她一直都知道裴湘和卫祈是猎鹰数一数二的强者，但她没想到，他的身体经过异能强化以及高强度训练之后，居然可以顶住进化异种的压制。 即使脑海中掠过数道想法，她脚下的动作也不会停滞。 就在裴湘稳住身形的瞬间，她已经持刀冲上来，分别对准异种两条后肢与躯干的交界处，狠狠劈砍下去。 只听硬物相撞而成“铿”的一声，异种大叫着挣开裴湘的钳制，躯体一转，右爪袭向身后的宁玉，而她的双臂也覆上护甲，做好硬碰硬的准备。 “嘭——” 又一发轻型炮轰来，正好把异种撞进楼道里，锋利的爪刺在不锈钢护栏上刮出一片火星。 三把冰刃出现在宁玉手里，被她用力一掷砸在楼梯上，迅速化作三根冰柱，封住下楼的出口，她也再次蓄力，冲向异种。 但她没想到，异种感知到楼内快速减少的磁场，狩猎本能驱使它躲开她的纠缠，一头撞向冰柱，来到三楼，即将跃下阳台。 千钧一发之际，裴湘抓着四楼的藤蔓快速下滑，正巧在三楼的半空中与异种相遇。 他全身肌肉绷紧，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借助下滑时的重力加成，两脚踹向异种的脑袋，竟是将它踢回阳台地面。 “好样的！”何菀宁忍不住低喝一声，胸腔的心弦随着战斗情况的变化纠紧。 “异种想走，604，准备围墙。”方远航紧跟着发出命令。 “604收到！” 覃晨毅站在一楼地面上，脚下立即隆起十几米长的土墙，封锁一楼的出口，随着土墙的抬升，他来到二楼，这里散落了不少残肢脏器，活像炼狱一般的景象。 “整栋楼撤离完毕。”江媛媛确定自己感应不到除队友以外的磁场。 “604，601，封锁。” “收到。” 土褐色的围墙刹那间隆起十几米，连同何菀宁的藤蔓一起，将二楼和三楼的阳台封闭起来。 三楼阳台上的宁玉只感觉周围光线一暗，只有宿舍房间里泄出的些许灯光还能够照亮眼前的战况。 裴湘仍旧在正面承担异种的破坏力，而她则是催动冰墙凝结，与土墙一起封住阳台，将他们两人与异种围困在这栋楼里。 “603，藤墙补上。”方远航操控着无人机从四楼阳台进入楼内，来到三楼，继续观察裴湘他们的情况，“601，坚持住！” “嗯——”宁玉闷哼一声，再次被异种撞上身后的冰墙。 即使她有护甲抵销了爪刺的伤害，但如此蛮横的冲撞力，像是能够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撞碎了一般。 裴湘从异种身后跃起，刀刃瞄准它的肩胛骨，接近人类极限的力量第一次直接对异种的躯体造成伤害。 刀刃变形的瞬间，异种的左前肢与肩胛骨之间的缝隙被彻底劈开，粗壮的肢体掉落在地上扭曲颤动，宁玉遭到的压力顿时减轻。 “吼！” 异种的嘶吼几乎冲破两人的耳膜，只见它放弃对宁玉的攻势，转而撞开裴湘，朝楼道跑去。 两人一兽的距离太近，异种在瞬间作出的变化，裴湘来不及抓住它，只得用卷刃的长刀劈向它，而它的躯体忽然压低，居然躲过了他的阻拦，如同一只瘸腿的疯狗撞向他的大腿，趁他身形不稳的刹那，冲向四楼。 “它上四楼了，604，准备拦截！” “收到。”覃晨毅站在围墙上，这堵墙已经完全将这栋楼的所有阳台都封闭严实，听到方远航的提醒，他立即有意识地增厚四楼阳台外的墙体。 三楼内，宁玉刚摆脱异种的压制，身体有片刻的脱力，裴湘则是被异种的那一撞，撞到骨折，右大腿以一种怪异的形态扭曲着，可他咬着牙也没有倒下，变出一根柱子支撑身体，费力地登上楼梯。 方远航也在操控无人机跟上异种的速度，但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异种居然没有冲四楼的阳台撞去，而是一口气跑到六楼，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时机，猛地撞碎阳台外的土墙。 “604小心！” “晨毅！” 队长和队友的提醒已然来不及，六楼外的围墙骤然断裂，站在围墙顶端的覃晨毅在几声惊叫中从天上坠落。 他在空中闭上眼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想，果然小时候老妈说的就是对的，不会飞的小孩子最好不要爬墙玩。 “抓紧了！”何菀宁的声音在焦急中变得尖锐，操控藤墙拧成一个巨大的缓冲垫，同时配合江媛媛的精神力，顶上他的后背，缓解坠落的重力。 “嘭——” 一发轻型炮擦过覃晨毅的后脑勺，将那只与他一同坠落的异种轰向围墙。 近乎完美的精准度，不仅短暂阻止异种下坠的趋势，还轰裂了三楼的围墙，帮助宁玉他们离开宿舍楼。 第六小队在一瞬间的配合和反应，成功救下覃晨毅的一条命。 “老子，老子还没死？” “蠢货！”何菀宁忍不住怒骂一句，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小心身后！”杜章言按下扳机，又是一发炮弹，把异种撞到围墙上，“604，赶紧的。” “没问题。”覃晨毅忍着全身骨架传来的钝痛，从藤蔓拧成的缓冲垫上站起来，操控新的围墙隆起，将这片区域封锁起来。 “607腿骨骨折，601正在赶到。” 宁玉简单检查了裴湘的伤势，利用金系异能变出锤子，将刚才炮弹打中的裂缝击碎，从三楼抓住藤条下滑。 方远航看了易江一眼，“602进去支援。” “收到。” “方队长，基地人员基本疏散完毕。”配合行动的武警部队有人过来报告。 “嗯。”他点头应了一声，继续查看无人机拍下的画面。 而在基地外，霍昭阳紧紧盯着疏散人群的大门，忽然，他看到了一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面孔，立即拉开车门锁，冲到人群中。 视线转回基地内，覃晨毅操控一堵环形围墙将异种拦在队友与宿舍楼之间。 刚才的意外是他们没有料到异种会直冲六楼，所以他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而现在，他有意识地释放异能，在异种撞裂墙体的瞬间，异能又会凝聚出新的泥土弥补缝隙，异种如同困兽一般在这狭窄的区域怒吼。 基地的疏散工作已经完成，他们成功拖住异种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此刻他们毫无顾忌，只管按照他们的方式杀死它。 宁玉从藤条上跳下，问问踩上围墙顶，两把冰刀落在地面，立即凝结出新的冰墙，缓解土墙的压力。 “603限制异种，606把607带下来，602……” “602到位。”易江跑到围墙下，抓住覃晨毅的手，跃上围墙。 宁玉与他对视一眼，再次变出两把长刀，跳下围墙，站在异种身前。 “吼——” 异种已经察觉大量猎物的逃离，想要填饱肚子，只有撕咬身旁的这几个猎物。 于是它毫不犹豫地发起攻击，仅剩的前肢与宁玉的护甲碰撞在一起，刺耳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可是宁玉虽然无法与异种正面硬刚，但是在空旷地带，她有余地与其周旋，自然不会感到吃力，再加上何菀宁在一边利用藤蔓限制它的行动，削弱它的力量，她自然更加游刃有余。 最终，她成功将三把长刀插入异种的身体，刀刃嵌入骨缝中，进一步阻碍它的肢体动作，手腕粗的藤蔓缠上它的躯体将其限制在围墙边缘。 “602。”两人同时将目光看向易江。 “收到。”他催动体内的异能，迅速抽走异种体内的生命因子。 “呼——”何菀宁瘫坐在围墙上，“终于弄死了。” “莞莞，帮忙来几根藤蔓。”江媛媛在三楼往下呼喊，她吃力地将裴湘扶到阳台边，透明的精神力托住他的身体，将他带到楼下。 “晓得了。” 何菀宁依言伸出四五根藤条帮忙，一旁的杜章言也放下发射器，过来接住裴湘。 “嘿嘿，裴哥，你想要公主抱呢还是娃娃抱呢？” “随你。”裴湘疼得脸色发白，不跟他计较这些玩笑话。 “你也就敢趁着这个时候打趣我们裴哥。”覃晨毅上前帮忙把裴湘扶到地上，易江立即过来治愈他的伤势。 方远航赶来时，便看到周围的土墙和冰墙已经裂解，宁玉费力地掰下身上的护甲，其他队友则是互相为彼此包扎伤口。 “方队。”他们齐刷刷站直向他行礼。 “辛苦了。” 这时，跟着宁玉出来的驾驶员急匆匆跑进基地。 “方队长，宁玉。” “怎么了？”宁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霍昭阳跑了？” “霍昭阳？”方远航看向她。 “我用他弟弟要挟他留在车上，刚才没有来得及报告。” “他突然跑下车，混进撤离的人群里，我没有找到他。”驾驶员累得气喘吁吁。 “可能霍昭明就在疏散的队伍里。”宁玉与方远航对视一眼，“我去找他。” “注意安全。” “我也一起去。”江媛媛给覃晨毅手臂上的纱布打了个蝴蝶结，转眼一看，宁玉已经跑出去十来米。 就在这时，她若有所感地看向附近的一栋宿舍楼。 “宁玉，护甲！” “砰——” “宁玉！” 子弹头穿过肋骨、肺叶、心室，破开细嫩的皮肤，她神情怔然地低头一看，一朵美丽的血花在她的瞳孔中绽放。 耳后传来熟悉的呼喊，但是剧痛之下，听觉、视觉都被剥夺了，痛觉像是剧毒的蛛丝从心脏的位置快速蔓延，将她笼罩缠绕成一个厚厚茧房。 死亡的预感像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冰冷的海水，将她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第一百二十章 轩然大波 “救护车！快来！” “让开，让路！” 军事医院实验基地，武警部队得到异种死亡的消息，正打算将一部分人员疏散回到基地内，方远航忽然抱着一个半身是血的女人冲了出来。 “她是？” “好像也是猎鹰的人。” “把担架拉过来！” 听到呼喊的医护人员连忙推着移动医疗床过来，待方远航将宁玉放上去时，他们才看清了她的伤。 “心脏中弹，马上止血。” “让一让，别拦路。” “有没有生命系异能者，跟着上救护车。” 围在基地外的人群只看到一个穿着日常衣服的女人被推上救护车，抱着她跑出来的男人忽然抓着武警部队的负责人，让他马上派人进去搜寻失踪的士兵。 “我们猎鹰和异种拼了个半死，没想到最后被你们的枪打中心脏。” “这……”负责人惊疑不定地反问，“你怎么肯定是我们用的枪？” 方远航鹰眸一冷，“子弹头从她的胸腔穿过，掉在地上，gh-53，要我捡起来给你看吗？” 型号gh-53确实是第四军区武警部队的标配步枪子弹。 这时，某班长跑过来报告，“排长，我们班少了一个人。” 负责这次疏散任务的排长顿时感到头大，“马上找！” 有一辆救护车驶进基地，将受伤比较严重的裴湘和覃晨毅带出来，剩下的队友们则是持枪包围了那栋宿舍楼。 “这里。”江媛媛一脚踹开门，发现被打晕的士兵，“房间204，发现武警士兵，步枪不在。” 她蹲下身，伸手检查了他的鼻息，还是活的。 “到底是谁？”她低声问道，沾了宁玉鲜血的手指握紧了冲锋枪。 基地外依旧没有平静，救护车来了又来，还有不少新闻媒体接到消息匆忙赶来。 “众所周知，我国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后秘密建立了不少生物基地，眼前这面围墙之后就是军事医院专属的生物基地之一。” 记者甲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总算完成了一段新闻的录制。 “你来晚了老哥，生物基地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们才拍到了新奇的东西。” “拍到了什么？” “给你看一眼。”摄像师乙点开相机相册，一张高视角的照片映入眼帘——一位模样清秀的女人被身穿特战队队服的男人抱在怀里跑出来。 “这是你拍的？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才，你再看。” 下一张，女人被放在医疗床上，鲜艳的血液染满上半身，仔细放大之后还可以看到她胸口的弹孔。 “她不就是那个，那个抓捕异灵的特种兵吗？” “嘿嘿，懂不懂，这才是大新闻。”摄像师乙笑弯了眼，把相机郑重地收起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生物基地？这里只有特战队和武警携带枪支，又是谁射杀她？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救她？你看，能写好多头条。” “兄弟，卖我一张图？” “价格好说。” 就在两人低声讨价还价的时候，一名模样憔悴的男人突然走近。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他说。 “吓老子一跳。”记者甲瞧着他不对劲，“你是谁？” “我是一个准备自杀的人。”男人诡异地笑了笑，抓住摄像师的手，如同梦魇般低语道。 “什么？”两人顿时察觉他话语里的信息。 “昭明！”霍昭阳一脸怒意赶过来，把霍昭明往外拉，“不好意思，我弟弟有臆想症。” “臆想？我才没有臆想！”他猛地挣开他的束缚，厉声指责，“我什么想法在你看来都是臆想，我做什么你都阻止我！” “你给我闭嘴！” 两人的争执引起方远航的注意力，他转眼一看，立即朝这里跑来。 “听话，昭明。”霍昭阳也发现方远航的存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亲弟弟，不能让他再被抓回去，“跟我回家，以后想做什么随便你。” “回家？我的家就是异灵！”霍昭明歇斯底里地怒吼，精神力不安地晃动，被霍昭阳一一击散。 “你别闹了！” “你也有精神力？”他像是想到什么，双眼通红地怒视自己的亲哥哥，“就是你，就是你杀死了王彦！你害死了异灵！” 霍昭明混乱的话语透露出巨大的信息，记者和摄像师不安地躲在一旁，上衣口袋里的录音笔悄悄地记录下这些关键的秘密。 “你找死。”霍昭阳对他恨铁不成钢，五阶异能释放而出，将他所有的精神力全部击散，“清醒了吗？” “我不会，不会跟你回去……”霍昭明抗拒地倒退，拉开两人的距离，“前进派，就是他……他制造了异种……” “砰——” 霍昭明忽地捂住气管，跌倒在地上。 “昭明！” “放心，只是暂时让他说不了话。”方远航收起手枪，拿出通讯器，“通缉犯霍昭阳，越狱犯霍昭明在这里，过来抓回去。” 霍昭阳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口，果然，只是被子弹头擦出一道较浅的伤口，对于异能者来说并不严重。 “哥，杀了我，杀了我……”霍昭明躺在地上手脚颤抖，因为疼痛而语言含糊，但他还是听清了他的请求。 “你在废的话！”他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巴掌，“妈还等着最后见你一面，你给老子活下去！” 方远航额外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武警那边很快派人过来抓住两人，霍昭阳苦笑一声，服从地被架着离开。 “告诉她，是我活该。” 他没有说她是谁，但是方远航立即想到了宁玉。 异灵的故事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只是异灵已经覆灭，而她也迫近死亡的边缘。 不出意外的，生物基地的事故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进化异种的出现被官方承认，笼罩在人们头顶的末世危机又多了一顶浓重的乌云。 “免疫异能生成物？怪不得特战队的人都有两个受了重伤。” “这个特战队是异能者编制吗？叫什么来着？” “回楼上，叫猎鹰。我在安全区见过他们，他们很厉害的。” “也就那样，我经历过德明市丧尸潮，当时猎鹰任务失败，害得我们丢失避难所。” “楼上过分了？怎么能说‘害得’这个词？人家去支援你们，特战队又不是神仙，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啊对对对，我过分了，我背井离乡来到安置区吃救济粮，都是我自找的。” “楼上估计有点毛病。” “重点不应该是进化异种为什么会出现在生物实验基地吗？” “说不定异种就是那群疯子科学家制造的。（狗头）” “别以为你加了狗头就不挨喷，秦教授没日没夜做研究，就被你扣上一个疯子科学家的帽子。” “我可没说是秦教授，你帮他对号入座了，那我就当他是疯子科学家咯，嘻嘻。” 网络上吵成一片，各种猜测浮出水面，但总体还是正面意义的讨论。 何菀宁烦躁地关上新闻软件，靠在长椅上等着手术结束。 “吃点东西。”江媛媛将盒饭放在一边，看了一眼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红色。 “吃不下。” “部队里能调动的生命系异能者都安排过来了，她一定可以挺过来的。” “可是……她的心脏被打穿了，我们异能者的血根本不能少……她又是六阶，体质缺陷那么明显，受一点伤就会异化……我们部队又找不到那么多冰系的人给她输血……” 江媛媛侧身抱住泣不成声的何菀宁，想开口安慰她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了。 “她会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手术室的灯经过一天一夜之后熄灭，毫无生气的宁玉被缓缓推出来。 疲惫至极的何菀宁已经去休息，只有江媛媛仍然坐在长椅上等待。 “医生，她怎么样？” “尽力了。”医生摇了摇头，将宁玉推进重症监护室。 “怎么会……”江媛媛抹了一把眼泪，发现宁玉进的是监护室而不是停尸房，立即追上去，“她是不是还有希望？” “算是。”医生摘下口罩，脸上亦是沉重的疲惫之色，“她的心跳已经停止了一段时间，我们用了很多手段都没办法恢复她的心跳，但是生命系异能者说，她体内还有生命因子在自行复制，我们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在异化，只能把她带出来。” “对，生命因子，我还能从她身上感觉到微弱的磁场，她还有救，对不对？” 医生叹了叹气，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跟着同事们离开。 江媛媛透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向病床上的宁玉，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差点倒在地上。 “休息会。”卫祈搀扶她的身体，一脸担忧，“宁玉这边还有医生在努力，我们也有我们的任务。” “有新的任务？” “方队接手霍昭阳的事情，正在调查异灵的后台，而我们还要搜查那只异种的来源，以及那个开枪的人。” “……好，我去把莞莞叫醒。” 卫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起方远航跟他提到的话。 猎鹰几乎是以不计代价的牺牲来消灭那些能够威胁秩序的危险因素。 末世持续多少年都没关系，只要还有一个有血性的士兵，猎鹰的传承就不会断，只是，他们在退役之后去祭奠曾经的战友时，希望听到的是“永垂不朽”，而不是“不值得”。 所有，有些事，他和方远航必须插手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无名的污蔑 《军事医院生物基地恶性案件梳理》一文在默许的情形下再次炸开了舆论的漩涡。 金信德七弯八绕地编了个谎言把自己的儿子摘了出去，将违规的异种实验安在宁玉的头上，大概意思就是她那一日见事情败露，夺枪自杀，方队长为了她嘴里的证言，才急匆匆把人抱上救护车抢救。 这个别扭的公告，挽回了大部分民意，还有部分人质疑霍昭明的那些爆料，官方则是甩出了他的精神鉴定书以及参与辽安事件的铁证。 一个反社会人格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呢？ 即使半真半假，只有证明假话的存在，真话自然也没人相信。 唯独宁玉背上了难堪的骂名，就算官方否认她就是那日特战队的新闻发言人，可那张照片放大之后模糊的五官隐约可以对上她的脸。 这算是众多网民们手里头唯一可以反驳官方的证据，所以她的照片被人刷了无数遍，总有人想要证明官方隐瞒了难以告知的秘辛。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何菀宁站在阳台上，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手心融化，就好像宁玉岌岌可危的生命，也要随风消逝一般。 “莞莞，要出任务了。”江媛媛把暖宝宝放在她手里，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切会有定论的。” “宁小玉如果醒来的话，她会伤心的。”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抓了那个让她伤心的罪魁祸首。” “媛媛。”她忽然叫了她一声，“其实，没有绝对的好坏，对吗？” 江媛媛一怔，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类问题。 “我敬仰的一位大学老师说过，当一个人认为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善恶时，他的想法本身就是绝对的。有人说世间逃不过一个中庸之道，可是人和社会都是复杂的，有中庸之人，也有极端之人。善与恶仅是一个角度的评判标准，我们顾及不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只能求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长篇大论的道理说完，她低头一瞧，她却是双眉紧蹙，听得一知半解。 “无需多想了，如今我们即将启程抓捕金昊，难道你也要细想他是否有善的一面？” “干嘛想他善不善的，他做了恶事，就要承担后果。” “这不就对了。”江媛媛屈指一弹她的脑门，“善与恶终究是人的内里，而人活在世上，没人想去探究你的内里是善还是恶，唯独你做过的事，造成某种结果时，就会有人来判定你的责任。知道这个道理，就足够了。” 她自认不算什么好人，可她活得通透，也摆脱不了另一个困境。 如果抉择摆在她面前时，她又能怎么做呢？ “会有人来判定他们的责任吗……行，我们马上去抓那个什么昊。” 何菀宁将心里的烦躁扫去，走回宿舍急忙准备外出任务的行李。 江媛媛轻声叹了叹，瘦削的双肩微微下压，似是承载了另类的负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丝生机 深夜，灯光不灭的实验室里，秦安国细细对比着今天两组实验的数据。 “叩叩。” “进来。”他头也不抬地说，黑笔窸窸窣窣地在纸上划下一道道标记，“注意别碰到我的文件。” 来人握紧了一沓手稿，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几堆半人高的文件，来到他的身后。 “秦老师。” 秦安国蓦地停笔，惊愕地站起身。 “刘同学。” “老师。”刘妍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我错了，老师。” “你……唉……” 秦安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抑制剂的出现并不是凭空捏造，而是刘妍在一次偶然的实验后提出的设想。 当时他对她的设想不置可否，但还是劝她把研究重点病毒特效药和疫苗试剂上，毕竟丧尸和异种仍然是人类伤亡的首要祸害。 刘妍没有得到老师的支持，转而上报给卫生部门寻求资助。 秦安国怒于她仅凭一次实验数据就大胆行事的学术态度，她也不甘陷入困难重重的特效药研究，师生两人产生间隙，交流愈少，终是在一段时间后，卫生部门的批复下来，她被率先掉入军事医院进行抑制剂的试验。 紧接着，猎鹰特战队在德明市的任务失败，宁玉被遣回军事医院进行检查，她在体检中发现了她胸腔中的异能水晶，由此研究下去，她便成为一众科学家里第一个发现西塔蛋白及其喜氧性特征的研究员。 只是因为西塔蛋白离开身体之后极不稳定，她始终无法直接证明其与异能之间的关系，但西塔蛋白氧化结晶这个发现还是有力证明了异能抑制剂的可能性。 不过，她也没有预料到上级对抑制剂的需求如此迫切，即使她连同数位同事紧锣密鼓设计实验、整理数据，也只能在公投后制作出半成品的抑制剂。 到这里为止，刘妍犹豫了。 半成品的抑制剂不仅是没有进行临床试验那么简单，还具有她笃定存在但不可预知的副作用。 如果明确拒绝提交这类抑制剂的制作方法，她将错失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甚至可能被迫把手里的实验资金和资料转让给另一个科研团队。 可如果她顺其自然提交制作方法，她会得到升职、奖金和名誉，至于副作用，她大可以等下一步的实验资金拨款下来再继续研究。 于是，刘妍选择了第二条路。 但她没想到，后续的实验资金并未分拨下来，因为她的老师秦安国教授也被掉入军事医院属下的生物基地，开始研究异能者的体质缺陷的问题。 她还记得卫生部门的负责人跟她解释道，“现在军队完成了异能者士兵的整编，正在逐步收回沦陷的丧尸区，他们的进阶是目前科研团队的首要任务，所以体质缺陷的研究迫在眉睫，只能先把抑制剂的后续研究放一放。” “老师，我错了，我这辈子没有那么后悔过……” 秦安国长叹一声，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这个跪在地上掩面痛哭的学生，一位足够优秀到令他自豪却也让他痛心的学生。 “这个世界变了。”许久之前，他也曾对另一位姑娘如此说道，此时她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奄奄一息，“人们的宽容随着生存空间的挤压越来越小，恶意随着不安的蔓延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会背负一生的罪孽。你觉得你错了，就尽力去弥补罢。” “……老师。”刘妍站起来擦了擦泪水，将手札递给他，“我，我这次来就是想办法弥补的。” “这是？” 他本以为纸张里记录的是抑制剂的改进实验，但是他没想到居然是西塔蛋白的同源分裂实验。 “抑制剂的研究已经是死胡同了，我分析过，要么解决西塔粒子喜氧性的特点，要么将氧气从异能者血管中剥离，不管是哪一个方法在短期内都不可行，但是我在一个月前忽然发现异能因子偶然出现二次复制。” “再结合宁玉从东原带回来的资料，我开始尝试重复刺激蛋白的同源分裂，我发现同源分裂的偶然性会在一种情况下转变为必然性，那就是血管里流失的变异细胞核无限接近体内西塔蛋白的最高值时，同源分裂立即且必然发生。” 秦安国一页一页翻过她的手札，布满血丝的双眼逐渐亮起光彩。 “通俗来说，细胞核损失接近蛋白最高值时，异能者的血液已经流尽，血管里既没有细胞核，也没有西塔蛋白。如果生命系异能者此时为他补充生命因子，只会让他成为异种，而补充异能因子又无力回天。” “所以，只有一个例外可以让异能者死里逃生，那就是他本身就携带比西塔蛋白更多的变异细胞核。” 一口气说了很多，刘妍反而越来越清醒。 “韩雅珊的实验笔记里提到宁玉的细胞核比蛋白多了百分之二十，更加证实我的猜测。虽然我尚且不知道为何变异细胞核能够比蛋白的数量更多，但这多出来百分之二十的细胞核很可能就是救回宁玉的关键。” “只要在她发生异化或者彻底流失细胞核之前，想办法为她注入新的西塔蛋白，同源二次分裂性就会被激活，新生的细胞核会快速与蛋白配对共生，重新回到平衡状态。” 她的思维越来越快，语速几乎跟不上大脑的运转，不得不停顿片刻，说出最为惊骇的结论，“平衡恢复后，二次分裂并且重新配对的西塔蛋白的数量会与变异细胞核保持一致，也就是说，宁玉醒来后，她的西塔蛋白就会比原来多出百分之二十——突破七阶，不是没有可能。” 秦安国腾地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医院一趟。” 他匆忙整理好桌上的资料，将刘妍的手札放进文件包里，正准备离开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已经足够优秀。” “谢谢老师。”她破涕为笑，这段时间沉浸实验的疲惫和良心的谴责都消散了些许，“如果可以，我想回到您的身边，继续跟您学习。” “当然可以。” 通往第一军事医院的路上，秦安国一手开车，一手反反复复拨打电话。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道路上一片寂静，而医院的医生也大多沉睡梦乡。 “……老秦你确定？” “确定确定，马上赶过来医院，我快到了，你要是晚了耽误的就是人命。” 他斯文了一辈子，难得有一次用言语吓唬好友，还违反交规闯红灯、单手超速驾驶。 没办法，宁玉出事之后，军事医院下属的几个科研团队立即被召集起来研究治疗方案，他们既要突破生命科学领域的一大难关，也要从死神手里抢回宁玉的命。 京都的第一场雪还未融化，十分钟后，他匆忙停车，带着一身冷气来到重症监护室外。 呼出的热气打在探望的透明隔板上，他抬手擦掉雾气，盯着病床上浑身泛白的宁玉。 最近的检查报告显示，她体内的变异细胞核仍旧自行复制，西塔蛋白也保留极少数量，或许，真的有希望。 “老秦，我看看那本手札。”宁玉的主治医师之一的韦荣屹也是染了一头雪花赶来。 “手术室在准备了吗？” “我叫我徒弟准备了。”他仔细看了一遍手札，虽然专业不对口，但也看懂了个大概，“这么说来，只要细胞核和蛋白的比例超过1：1，就有机会进阶，只不过，前提是血液里流失的细胞核要无限接近西塔蛋白的原有数量。” “对，现在宁玉体内还保留多出来的百分之二十的细胞核，而自动复制已经开始，西塔蛋白的二次同源分裂也会出现，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过程，让仅剩的异能因子和生命因子恢复平衡，并且修复她的身体。” 韦荣屹揉了揉眉心，“修复心脏，说得简单。” 这本手札里的实验结果固然可以证明异能者在血液大量流失之后“起死回生”的可能性，但是宁玉的情况又不是割腕放血，拿一块纱布包扎完事。 她破损的是最为关键的心脏，即使他们通过手术人为地缝合破裂的心室，但她身体的机能已经消失，完全不会自行愈合，直至现在，心脏依旧是破损的状态，只需要轻轻一挤，大量血液就会从缝隙中渗出。 就算他从医多年，再次想起宁玉心脏的模样都会手脚冰凉。 整整四天，人没有了心脏，没有了血液流动，所有的器官都停止了，居然还能活过来吗？ “试一试。”秦安国说，“异能者的变异细胞核再神奇，也逃不过生物的衰老期。我们正常人的细胞在营养充足的情况下，也会在二十八天后死亡。” “更何况宁玉现在完全没有营养摄入，四天？十天？一个月？谁也不知道她体内仅剩的细胞核会在什么时候死去，到那时候，我们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秦，你说得轻松。”韦荣屹苦笑一声，“到时候真把人害死了，我估计连退休金都保不住。” 秦安国叹气道，“如果时间允许，我不会在没有足够实验数据的基础上把这份手札交给你。可是人命关天，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所以必须要大胆些。” 他沉吟了片刻，终是点头同意了这个想法，“……我去安排生命系异能者。” 老朋友离开后，秦安国坐在长椅上，颤着手缓缓从口袋里拿出药瓶，仰头咽下几颗。 这一次的手术将会配合生命系异能者刺激宁玉体内的变异细胞核的西塔蛋白的复制，同时为她注入新鲜的血液保持营养的供给，如果顺利的话，傍晚便可以完成。 他缓了缓气息，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记录了他手里几个实验的进展。 “异能者体质缺陷。” “变异细胞核的额外分裂。” “西塔粒子体内氧化的排除。” …… “难啊，难啊……” 安静的医院走道里，年过耳顺之龄的老人收起手机，拉紧羽绒服的拉链，蜷缩着身子，依靠墙壁在长椅上闭眼睡去。 若是有人经过，恐怕都不会想到这位像是忘记回病房的痴呆症患者，就是末世之后顶起华国生命科学研究半壁江山的国之栋梁。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失望 “她今天醒了吗？” “还没有。” “那我在外面等一等。” 普通病房里，宁玉缓缓睁开眼睛，再一次感知这个世界。 那一次的心脏手术之后，在生命因子和药物的修复下，她的生命体征开始恢复。 医护人员的辛劳她暂且不知，她只觉得自己睡了一场无边无尽的梦，没有意识，没有思维，没有痛苦。 手术后的第七天，她开始出现脉搏，脑电波恢复。 第十二天，她睁开眼睛，把体检的医生吓了一跳，但她实在虚弱，不过十多秒后，她便再次沉睡。 今天已经是术后第十六天，她已经可以长时间保持清醒。 “你醒了？”例行检查的护士站在床边记录仪器数据，随后问道，“有一位叫做莫如燕的女士要见你，你要不要让她进来？” 好久没听到的名字了，她想起来，方远航之前跟她提过，第四小队的任务结束在京都修整，莫如燕确实想跟她见一面。 “让她进来。” “阿玉。”莫如燕捧着一束干花进来，插在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本来想买你爱吃的水果，但是医生说你肠胃功能没有完全恢复，只能买点无关紧要的东西。” “没事。”宁玉靠在枕头上，护士正拉开她的袖子，准备注射药物。 “开枪的那个人还没找到，但是我听阿祈说，基本可以确定是于渚动手的。”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冰凉的触感传到指尖，“至于金昊，第六小队已经锁定位置了，再过几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好。” 莫如燕是她醒来之后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能带来这些消息，已经令她心里宽慰了不少。 “你让老方帮忙寻找的那对父母还没有消息，但他最近很忙，暂时没有时间。” “……嗯。”宁玉的声音很轻，针头插入皮肉的刺痛让她皱了皱眉，又继续说道，“安全区和阳江基地之间的路线怎么样？” “很难，越是靠近安川，异能丧尸的数量越多，普通士兵面临的危险越大，而异能编制部队的人数有限，目前他们在北部丧尸区前线抽不开身。” 她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能不能带一台电脑给我？” 莫如燕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怎么了？” “我想和阳江基地的朋友联系一下。” “下次我给你带来。” 两天时间转眼过去，宁玉的恢复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可以下床走几步了。 “宁小姐，你怎么没有打伞？”护士在户外长椅上发现她，连忙撑伞跑过去，挡下纷落的雪花，“你的体温一直很低，要是受凉了……” “划出一片乌托邦！我们要专属异能者的社区！” 一墙之隔的街道上，游行的人群举着高高的横幅，怒声宣告他们的诉求。 护士僵硬地看向椅子上的宁玉，“宁小姐，我们回去？” 她眨了眨眼睛，扑簌的雪花在眉眼间融化，使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易碎的气息。 “回去，麻烦你打电话给前天的莫女士，问问她能不能带一台电脑给我。” 外界的舆论还在拿着宁玉受伤的照片和新闻发布会的截图对比，质疑那一日在生物基地被射杀的所谓恐怖分子到底是不是特战队的人，所以，莫如燕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令人失望的消息。 她把电脑带来病房，趁着宁玉注射药物的时候启动电脑，打开飞行模式。 她知道她不需要网络也可以和阳江基地的朋友联系，所以她希望她不会打开无线网。 这真是个笨拙的办法，她想，还不如思考一下她发现之后如何跟她解释这件事。 果然，宁玉在利用暗网给乔依发送消息之后，鼠标一点，打开网络和新闻平台，各大标题惹眼的新闻扑面而来。 她的眉头一皱，莫如燕的心也纠紧了。 “异能者互助协会的诉求没有人处理吗？” 她问了一个她没想到的问题。 “这方面我也不清楚，老方和阿祈都没有接触这个协会有关的事情。” 没有动用到猎鹰的人员，看来互助协会并未被视作危险因素。 宁玉略微放松，随意点开最近两天的新闻翻看，无外乎是有关大选以及互助协会的讨论。 有些人比较天真地认为所谓乌托邦计划可行，有些人则是坚决反对群体分裂的决策，还有人认为一切都要等收复丧尸区之后再说，总之，还算比较和平的评论区。 莫如燕瞅着电脑屏幕在各个评论楼滑来滑去，忍不住劝了一句，“你身体虚弱，又淋了雪，还是多休息。” “没事。”她看完几个热门评论，点击“按发表时间排序”，最新发表的几层评论映入眼帘。 “哎，这些有啥好看的？”她眼疾手快从床头柜上抽出干花，“你看看这满天星的颜色是不是腻了，要不要我给你买一束新的？” “……不用。”宁玉点开评论区重复出现的对比图——左半部分是生物基地大门，她被方远航抱上救护床的画面，右半部分是她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高清图。 这张图片几乎在各个新闻的评论区下被人重复刷了几百遍，文案无一例外都是在质问官方隐瞒了什么，而照片里的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先别大选了，解释一下这两个人为什么长得那么像，是不是同一个？[图片]” ——“先是在京南区以恐怖分子的身份被抓，又摇身一变成了特战队员，现在是被一枪打回原形了吗？[图片]她究竟是谁，你们难道要一直隐瞒下去？” ——“[图片]让特战队的队长出来解释，必须是末世之前就参军立功的队长，末世之后什么我都不信。” …… “阿玉……” “为什么他们会说我是恐怖分子？”她仰起苍白的脸，直勾勾地与她对视，“两张照片都是我，为什么有人求证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件事……说起来你不要生气。”莫如燕将干花束放回瓶子里，叹了叹气，“之前我跟你说的金昊，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他是王彦背后的老板，以及拿到骨髓凝剂的人，但是你没说他的真实身份。” “他是前进党副党首的儿子。”她想起卫祈跟她解释的话，将其原封不动地解释给她听，“……所以，卫少将最后选择默认这个通告，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公众对你的身份那么执着，一直在媒体上质问刷屏，新闻部那么没办法否认，也没办法承认，只能无视。” 宁玉垂下眼眸，让人难以判断她的情绪。 猎鹰队员的身份是她引以为豪的责任，但她不可能永远活在基地里与世隔绝，她想把父母接来京都，想与他们团聚，过上最普通的日子，她或许还会尝试恋爱、结婚。 她不想让人一看到自己的面容就想起来被射杀的、打上恐怖分子标签的宁玉。就算卫明承诺会帮她澄清，可一个人的身份澄清了一次就够了，再来澄清第二次，又有多少可信度？ 即使罪魁祸首是金信德父子，她也对卫明、卫祈的选择感到寒心。 “阿玉，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卫少将想为自己的事业扫清障碍，卫祈拧不过自己的父亲，老方他则是没有这个权力干涉新闻部。”莫如燕按上她冰冷的手背，温声劝慰道，“等大选结束，澄清发出之后，你想要什么补偿，卫少将会尽力办到的。” 她说的没错，宁玉回忆起，很久之前莫如燕也曾握着她的手，不容置疑地让她从别人的尸体里剥离水晶。 她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意义，而她也不想听到这些劝慰的言论。 “我想要什么？” 她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藏在被子下，即使被子里同样是冰冷的温度。 “当初你说，末世之后，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从什么时候起，我们想要的不仅仅是活着，而是更复杂的东西。” “阿玉，事已至……” “对，事已至此，我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她将笔记本电脑合上，转头扯出一抹笑，“阿燕，我累了，请回。”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迷茫 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宁玉的心越来越冷，倒不是臆想出的感受，而是真的冰冷。 为她检查身体的护士被她的体温冻到一颤，脸色窘迫地道歉，“不好意思。” 她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冷，与此明显对比的是，护士的手心像是火焰一般的温度。 此时正是一月下旬，京都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人们都抱着暖水袋度日，可她却是捂不暖的冰块。 还算庆幸的是，腋窝温度比四肢高一些，尚且在体温针的检测范围内。 “情况怎么样？”负责她健康的韦医生推门进来。 “体温273度，心率42次\/分，比昨天更低。” 宁玉轻轻抬起眼皮，对上医生复杂的目光。 “采样了吗？” “采了。” “先休息，宁小姐。” “麻烦了。”她应道。 病房的门被关上，宁玉侧身打开床头柜上的饭盒，明明是温热可口的食物却给她带来难以下咽的气息。 她抿了抿唇，盛了一勺清淡的汤，在鼻尖嗅了嗅，仍是没有丝毫的食欲。 难道是心脏损伤之后的后遗症吗？ 她将饭盒收拾好，转身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的镜子里，她的短发散乱在耳边——这是她回到猎鹰之后重新剪短的——与苍白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 宁玉抬手按在颈动脉上，感受自己那缓慢到令人害怕的脉搏。 白净的指尖解开病服的纽扣，然后是秋衣、胸衣，抚上心口上的痂。 还不算很丑，她想。 镜子里的女人转过半边身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距离那一次和六阶风系丧尸的战斗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风刃留下的伤口密密麻麻，有的深可见骨，有的刮了皮肉。即使她及时得到生命系异能的治愈，重新长出的也是泛白的烂肉，想要恢复到正常模样还要很久很久的修养。 这既是她现在的样子。 宁玉皱了皱眉，她那天问莫如燕的话何尝不是在问她自己？ 现在父母的生死已经确定，她能做的都做了，还没有计划出下一个目标，便被推出去挡了舆论的声讨。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心底涌上来，她突然厌倦了这个身份，或者说，厌倦了主动权被剥夺的状态。 可是，她又想要什么？ 权力？生命？还是摆脱异能的药物？ 她换上日常的衣服，将病服折叠放在床头，余光瞥到床头上的满天星，手上动作一顿，又很快穿戴好帽子和口罩，匆匆离开病房。 “宁小姐？”护卫奇怪地盯着她的背影，尝试喊了一声，并未得到她的回应，“奇怪了，刚才有人来探病吗？” 宁玉转入普通病房之后，医院不再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她，而猎鹰那边也没有派人过来，她想离开倒是简单得很。 她也不想考虑偷偷离开的后果，甚至在脑海里自私地想，反正心脏破损这种必死的伤害放一个无期限的假期很正常，就让她任性一次。 “呼——” 她站在马路边伸手接了一块雪花，冰冷的空气窜入鼻腔也不会让她感到难受，反而有一种归于自然的舒适。 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奇怪，所以她还是披了一件棉袄，在京北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游荡。 军事医院的位置有些远，她走了好久才看到稍显热闹的商业区。 “呀，你是雪人吗？” 路过的小孩惊喜地指着她的脑袋，她无措地摸了摸头顶，原来头上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堆积雪，像是一座小型雪山，看起来颇为滑稽。 “姑娘，小心感冒。”牵着孙子的老奶奶好心地提醒道。 “没事。”宁玉笑了笑，从头顶的积雪摸出一块晶莹的冰，递给小孩的时候已经变成火焰的形状，“看，姐姐头顶的雪会冒火哦。” “哇，好冰。”小男孩纯粹的眼睛里溢满欣喜，将冰块捧在手上，被冻到手红也不舍得扔掉，“谢谢你，姐姐。” “希望你开心健康。” 她与祖孙俩告别，继续优哉游哉地慢步在街边。 直到夜晚降临，她终于想到一个问题——她好像还需要睡觉。 没有手机和身份证，想要住宿酒店是不可能。 露宿街头？ 宁玉没有这个自信能在深夜零下十几度的京都睡到第二天还能睁开眼睛。 她百聊无赖地继续走着，终于在另一座商业区发现了广告牌——24小时书店。 如果看书到凌晨三四点忍不住睡着了，员工也不忍心把她赶到一地积雪的户外？ 如此想着，她走进设计独特的商业区，找到书店的位置。 可是当她推门进去的时候，却是一大伙人戴着口罩忙里忙外搬运书籍的情景。 可能是倒闭了，她想，脚步一转，正打算离开。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男人摘下闷出水汽的口罩，弹了弹雨伞上的积雪，像是刚回到店里，“我是这家店的新主人。” “江先生。”宁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好久不见。” “……宁小姐？”江颢听出她的声音，但他立即想到最近的新闻，一手拉起她，将她带到店门外，“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现在不是应该养身体吗？难道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她愣了愣，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自己出来的，你要把我抓回去吗？小心我又把你的车拐跑了。” “……你这。”他没想到她会拿上一次的事开玩笑，江媛媛已经跟他解释过了，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的手很冷，要不要喝一杯咖啡？” 又是喝咖啡。 宁玉坐在他经营的咖啡店里，员工早已下班，身为老板的江颢亲自挑选咖啡豆，打开炉火煮热饮用水。 “你打算把书店改装吗？” “现在谁还有心思看书。”店里的暖气重新打开，他脱了外套，挽起衬衫的袖子，用力碾磨咖啡粉，“生活变得困难的时候，最先被放弃的是精神需求，其次是物质需求，最后是生存需求。我这咖啡店的点心还算物美价廉，勉强撑个收支平衡。” 咖啡店里也有书籍，虽然不像书店那样堆积尘埃，但内页崭新如初，并没有什么人翻动。 听到他的话，她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温暖的橘色光洒落，他对她回以微笑。 “好了，手艺生疏，全靠咖啡豆质量好。” “多谢。” 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被放在桌上，她闻着淡淡的清香，许久未进食的肠胃难得涌起些许食欲。 “需要加奶还是加糖？”他将一叠方糖放在一旁，还有一盒纯牛奶。 “多谢。” “总是多谢，难怪媛媛说刚认识你的时候有一种疏离感。”江颢看到她摘下口罩，露出苍白虚弱的脸色，不由得担心地问道，“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先回医院一趟？” “我可以说多谢吗？” “不可以。”他挑挑眉，用干燥的布巾擦了擦玫瑰金色的小勺，“太烫的话，可以用这个。” 热情又细心的男人，宁玉浅浅一笑，在他的注视下尝了一小口咖啡。 很苦，微微带着酸，非常烫。 “怎么样？”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口咖啡入喉，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加热了。 “很不错。”她实话实说。 江颢感到满足，身躯放松靠在椅背上，品尝自己的咖啡。 宁玉与他一时无话，两人本就是没见过几次的人，但是因为江媛媛的缘故，两人都从她的嘴里了解到几分彼此的性格。 咖啡店安静了许久，直到他的电话响起。 “搬完了？嗯好，辛苦了，等会我过去锁门……钱已经转给老张了。” “要去忙吗？” “这倒不是。”他穿上外套，“我去书店上锁，马上回来。” “哎，等一下。”她连忙喊住他，略带犹豫地问，“你的书店可以让我暂住一晚上吗？” “什么？”江颢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没有去处的话，可以住我那。” “会不会太麻烦了？”宁玉想拒绝，毕竟江颢一家人也是寄宿在梁家。 “我在附近租到了一间房子，平时忙就睡在那里。”他解释了一句，身上的外套已经穿好，“你先等一会，马上回来。” “嗯。”她老实地坐在椅子上，两手交缠，心里估算着其他的去处。 片刻后，他带着一身雪花回来，显然，外边的风雪很大。现在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即使他一个年轻的大男人也冻得牙哆嗦。 “走，再晚一些雪下得更大。” “给你添麻烦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后一场雪 自从手术苏醒之后，宁玉的睡眠好像过于饱和，总是睡不到天明便醒了。 床头的闹钟显示还是清晨五点，外面的世界仍旧漆黑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便看到江颢蜷缩着高大的身子在沙发上睡得并不安稳。 京都的房子一屋难求，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京北区四环租了这间一室一厅，可是遇到她之后，除了第一天晚上凑合着睡沙发，后来的几天他都借口不忙绕了一大段路回到梁家。 如果江媛媛在她身边，一定会跟她吐槽自己的哥哥原本为了新店面的生意，宁愿租房子也不绕路回家，但不知道这几天为什么深夜驱车回去。 宁玉知道他的辛苦和好意，第二天就想把出租房的钥匙还给他，可是他笑着拒绝了。 “无所谓，大不了你平时在这里帮我做饭，这样省去我自己做菜的功夫，也抵得上我开车回家的时间，两全其美。” “……多谢。” “又来了，在我眼里，道谢可不是朋友该说的话。”他将两人的午餐外卖摆放在桌上，抬起目光正好与她对视，明亮的桃花眼弯了弯，“如果不是你这张脸上过电视，我还想让你帮我去店里打打杂，抵去房子租金。” 他把她逗笑了，心里的压力散去一些。 于是两人暂且保持默契，一个做菜，一个吃饭；一个倒腾新店，一个天天往福利院跑。 只是宁玉没想到今天早上一醒来便看到他在这里，应该是昨晚实在忙得太晚了。 她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从房间里抱出被子盖在他身上，他睡得很沉，眼底一片青黑。 也许，她应该回去了。 思及此，她转身进了厨房，热了一锅水，煮了一顿清淡的蛋花挂面。 江颢依旧没醒，她将面条捞出来滤水放置，把汤水打包放进微波炉，写了一张纸条“睡醒之后可以直接加热面汤”。 做完这些，宁玉把钥匙放在客厅的桌子上，轻手轻脚打开房门，拦下一辆出租车。 “麻烦去京南区定保路小树苗福利院。” “小姐，太远了……” “两倍路费可以吗？”她早有所料地拿出两张百元，“麻烦了。” 司机欣然收下，车辆打了个弯，碾平一地积雪，往南开去。 小树苗福利院，微暖的阳光洒落在雪堆上。 邱语早早等在屋檐下，望着大门的方向。 “小语。”宁玉的身影很快出现，门卫虽然没见过她的真容，但已经对她的声音十分熟悉，很快打开门锁让她进来。 她揉了揉邱语的小脸，走廊里立马传来其他小朋友的吵闹声。 “宁姐姐来了。” “姐姐喝牛奶吗？” “姐姐看我的画画。” “孩子们过来帮帮忙。”蓝姐抱着一箱工具气喘吁吁地从库房里出来，“哎，宁小姐，今天也来陪孩子们吗？” “今天过后就忙起来了。” 她笑着解释道，邱语听明白她的意思，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后被她怜爱地抱起来亲了一口。 “宁姐姐，我们今天要做冰雕哦。”罗小歌仰着头看她，“你要不要跟小歌一起玩？” “小歌笨，我们没有冰块，只有雪堆，要做雪雕。” “小歌不笨。” “不吵不吵。”院长推着独轮车从走廊外经过，车里装满洁白的积雪，“都去后院集合。” “走咯……” 孩子们一拥而上追着他去往后院，宁玉笑弯了眼，抱着邱语跟上去。 “在这里，分好小组。”蓝姐把一个个塑料玩具铲分发到小朋友的手里，副院长在一旁用铁铲堆好几处雪堆，累出一身热汗。 “我要做足球场。” “堆雪人。” “雪人没有意思，小夏，我们来做城堡。” “城堡可以，谁想来？”蓝姐将几个小孩领到最大的雪堆，又问，“做足球场的，还有人吗？” 宁玉捏了捏邱语的脸，“小语想堆哪一个？” 小女孩纠结地想了想，指向最大的雪堆。 蓝姐也注意到她的选择，把玩具铲递给她，“来来，小语也来做城堡了。” 于是，宁玉便半蹲在地上，和五个小孩一起谱平城堡的地基，但是，随着城墙越来越高，地基却总是凹陷下去。 “呀，怎么总是塌下来？”洛洛不高兴地撇嘴，不耐烦地压紧作为地基的雪堆。 “我来。”她挖开地基的凹槽，变出一块块碎冰堆叠在雪下，这样，城堡的地基就稳固多了。 “姐姐有超能力！”洛洛的话一下点燃了孩子们的好奇心。 “我来看看！” “姐姐，我也要看！” “能不能变一个冰雕给我？” “哎呦，孩子们！”蓝姐被混乱的场面闹得头疼，正想大声维持秩序，孩子们又一下安静下来。 “哇……” “好漂亮。” 宁玉站在他们的中央，双手沿着城堡的地基，建起一道道冰筑的围墙，在微暖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孩子们稚嫩的脸庞。 “城墙建好了，然后是哪里呢？”她温柔地问道。 “房子，要一个大大的房子在中间！” 她依言走进城墙中，在稳固的地基上搭出一座圆形尖顶的房屋。 “还有菜园子。” “我想要苹果树。” “大门，大门还没有弄好……” 她微笑着一一应下，身体里的异能不断涌出，变作一块块透明的冰晶，堆建起他们心中城堡的模样。 “下雪了，姐姐下雪了。” 宁玉感受到雪花落在脸颊上的冷意，怔然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而，雪花在她手心里久久不化，如同寒冬里盛开的希望，永不消逝。 “姐姐，据说这可能是冬天最后一场雪哦。” “是吗？”她轻声应道，“不会的，雪花一直在云朵上绽放着，当你们许愿的时候，它就会飘落，然后融化、消失。” “不会融化的，姐姐头顶的雪堆了好高。”小歌指向她的发顶，惹得孩子们一阵笑声。 “姐姐像一颗雪松了。” “姐姐能不能把自己变成雪人？” “现在不就是雪人吗？” “哈哈哈……” 宁玉宠溺又无奈地笑了，将头顶地雪堆揉成一团。 “雪花炸弹要来了！” 雪团被她扔向半空，瞬间分离成几块雪球，把孩子们砸得晕头转向。 “啊啊啊姐姐是坏人……” “雪球好冷！” “姐姐好厉害！” “哈哈哈哈小语吃了一团雪……” 孩子们乱作一团，宁玉却是感到奇怪地站在原地，再次揉出一团雪球扔向半空，雪球完整地落下。 刚才，是她用了什么巧劲吗？ 她一时没想通，毕竟也是临时起意的玩闹。 “姐姐，我们还要雪球炸弹。” “嗯？好，来了哦。”她从城堡上揉出雪团，再次扔向孩子们，“雪球炸弹！” 雪团再次炸开，无数雪球落下，让这片欢笑声更加热烈，唯独宁玉心里的疑问越来越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人的苦难 “姐姐再见……” “再见。” 天空已经恢复晴朗，宁玉站在小树苗福利院的门外，最后一次向孩子们招手，然后转身踩着新鲜的积雪离去。 “小姐，你去哪？搭顺风车吗？”一辆私家车停在她身旁，车窗摇下来，司机扬了扬手机屏幕上顺有关风车平台的界面。 “我想去京西区。”她身上没有手机，只有仅的剩两张现金，在这个偏僻的郊区确实不容易打车，“京西区达福路地铁站。” “巧了。”司机打开车门锁，“我要去京西区安福路，如果不堵车的话，可以绕过一条街送你。” “那谢谢了。” 宁玉坐进车里，心想，反正她也不熟悉京都的那几条主干道，只要是京西区应该没错。 谁曾想，车辆绕了半圈之后，道路越来越窄，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谁派你来的？”她手里还攥着两张纸币，本打算用作路费，却没想到司机另有所图。 “宁小姐不用紧张。”他笑了笑，看上去没有什么恶劣的嘲讽，“我们会长想请你过去商量一些事情。” “杜明祖？” “那是我们的副会长，我们的会长是付咏先生。” 完全陌生的名字，宁玉冷脸靠在座椅上。 郊区的道路车流稀少，这位司机开得很快，如果她强行破窗逃出，不知道自己重伤初愈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再者，她听说了异能者互助协会的动静，如果有机会提前见一见所谓的会长，也不是不可以。 “他是什么异能？” “付先生是六阶木系异能。”司机似乎明白她的顾虑，多作一句解释，“宁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协会的成立完全由各自的意愿作主，并没有人操控我们。” “哼。”她不过随便问一些话题，并不会完全相信他的话，“精神系异能者想要隐藏自己，谁也察觉不到异常。” “不会的，付先生待我们很好。” 宁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现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还有无缘无故替他人任劳任怨的烂好人？就算是她对邱语满心关爱，也不会——或者说是无法擅自收养她，难道这位付先生真的有如此巨大的人格魅力？ “对你们好不好，我无法评价，但是派人跟踪我，这可不会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 司机干笑两声，将车辆开进一处巷道。 “先生，宁小姐到了。” 眼前的建筑就像是十年前的老饭馆，简易的凉棚承着厚厚的积雪，几个邋里邋遢的男人围坐在瘸腿的矮木桌旁，手里的油条刚从碗里拿出来，还有乳白色的豆汁滴落。 屋子里，一位模样清瘦的男人将面团放进油锅，看到她下车后，连忙脱下塑胶手套，擦去手指沾染的面粉，几步赶过来。 “宁玉小姐。” 她还没有出声询问姓名，司机便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会长，付咏先生。” 与杜明祖的社会精英范不同，眼前这位正职会长多少显得有些接地气了。 宁玉疏离地点头，“您好。” 付咏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外面太冷了，想吃点什么，可以进来选一选。” 对方显然想跟她长谈，她也识趣地走进去，一碗豆汁很快摆在她的面前。 “我们协会没有固定的场所，这是我自己包下的一家小吃店。”他从油锅里夹起长长的油条，同样摆在她面前，“希望你不要介意。”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说。” “问题……问题也很简单。”付咏坐在她对面的小木凳上，挠了挠稀疏的头发，“就是想请你加入我们。” “这个想法，我已经对你们的副会长表示拒绝。”宁玉对食物的兴致缺缺，语气也丝毫不留情面。 “也许是老杜的做法有些突兀，让你感到反感。”他的双手交叠，十指纠紧，残留的面粉从手掌的皱纹中滑落，显得无措又诚恳，“我在此向您道歉，但是请你跟着我，看一看协会里的异能者。” “什么意思？”她给了他机会说服自己。 “小韦，准备一下。”付咏听懂她话语里的保留，表情多了几分欣喜，“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想请您看望一下协会收留的异能者。” 她的思绪转了几圈，目光回到他脸上。 “没问题。” “那您等等我收拾一下。”他很快关掉油锅的煤气灶，将面团盖好，但是并未关掉小吃店的大门。 “早餐？” “不是。”他笑了笑，用湿毛巾将手掌的面粉擦个干净，“有一个小伙子帮我照顾店面。” 宁玉微微挑眉，不再多问。 两人上车之后，店里的后厨一阵闹腾，一名睡眼惺忪的青年揉着脸找到桌上的油条豆浆。 “小于，今天醒这么早？” “嗯？付叔去哪了？” “带着一位客人走了。” “哦。”他坐在宁玉之前的位置上，撇了撇嘴，“真是一位冷冰冰的客人。” 京西区市郊安置区，老旧的私家车驶进了一处新建的居住区——如果付咏不说，宁玉不会以为这是新建的小区。 车轮碾过成堆的塑料垃圾，寂静昏暗的车库响起一阵噼啪声。 宁玉推开车门下去，没走两步便被什么东西绊到脚步。 “别吵我。”地上脏污的床单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她怔愣地后退半步，没想到会有在这个地方睡觉。 “走。”付咏的神情在昏暗的车库看不清，但他似乎并未对眼下的情形有所动容。 “嗯。”她从荷包里拿出之前的纸币，从床单的缝隙里塞进去，然后迈开步伐跟上他。 他并未对她的行为有所表示，只是沉默地领着她进入一间挤满陌生人的屋子。 宁玉一进去，便收到热烈的注视，从她干净秀气的脸、整洁厚实的外套，到冰冷强大的异能。 但是付咏还没有停下，他绕过这些人，走进屋子里狭窄的一处房间。 “小春？” 房门被打开，一位瘦弱的小姑娘睁大了眼，“付先生。” 他让开视野，使得女孩也看到宁玉的存在，“今天来了位客人，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可以。” 女孩退了两步，露出房间里的情景——墙壁上横七竖八地搭满了金属、藤蔓制成的吊床，十几名女人疲惫地躺在上面，对于来客无动于衷。 房间的暖气滴滴答答地漏水，防不住深冬的严寒，发霉发臭的衣服混乱地挂在藤蔓上，某处地板上还聚起一滩黄色的液体，一名女人难堪地闭上眼睛，似是在催眠自己接受这样的身体。 宁玉一时被震在原地，她见过死人的凄惨、异种的凶恶、丧尸的丑陋，唯独没有见过活人的苦难，或者说，她没见过更加彻底的苦难。 “……她们怎么了？” 付咏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但还是被她的问话激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瘫痪。” “活氧离合剂将她们的血液凝结，使得她们只能弥留在方寸的床上，无法自理，生不如死。”他似乎还嫌她受到的冲击不够，补充说道，“整个房间只是瘫痪的女人，另一个房间里躺着的是瘫痪的男人。” “没有更多的房间吗？” “说得容易。”小春忽然出声反驳她，在她稚嫩的目光中，她的存在与这脏臭的房间格格不入，“付先生到处募集资金，只能买下一间安置区的房子。” 宁玉的睫毛颤了颤，看向他，“你缺多少钱？” 她会想办法的。 付咏苦笑一声，“钱是一回事，有没有房子是一回事。安置区的每一间房子在建立之后都会配对上相应的受难群众，他们本来没有必要住进这里，但是抑制剂的副作用使得他们失去工作和住处，我只能到处求问安置区的空房，以数倍的价格买下。” 他说的没错，京都接纳的撤离群众太多了，安置区的房子永远是供用不足的状态，甚至在房子还没有建好之前，相应的入住名单就提前确定下来，想要排上号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类似异能者互助协会这种突发意外急需住处的情况，只能到处探查安置区的闲置房。这类闲置房的出现不是因为房主故意占据名额，而是房主死去之后没有来得及处理房产，甚至有些人死在房子里也无人察觉。 “饿死，自杀，另寻他处，总之，住进安置区没满一年，原本热闹的一家人只剩下一位老人病死床上。我该庆幸于异能者敏锐的五感，让我在路过的时候闻到隐秘的尸臭，所以我才找人处理这间房子的产权转移。” 两人刚从房间里出来，一名少年便急匆匆地跑来。 “付先生，快救救小文哥。” “怎么了？” “他突然喘不上气，我们打电话叫救护车，但是堵车了，至少还得等四十分钟。” 五十分钟？这在末世前是不可饶恕的事情，可安置区的位置太远了，况且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即使救护车一路闯红灯也不得不携裹在拥挤的车流里。 “附近有没有诊所？” “常同诊所，在三十公里外。” “给他收拾一下，抬上我的车。”付咏拿出车钥匙，急匆匆跑出屋子。 “我去看看他。”宁玉拉住男孩的手，“我之前是护士。” “快跟我来。” 男孩把她领到走道尽头的房间，推开门便看到一位二十出头的男人口吐涎水瘫在吊床上，脸上呈现窒息的青紫色。 “把他放平在地上。”她按了按他的气管处，果然是硬鼓鼓的触感，“你们是不是刚喂了午餐？” “啊？是，是的。”男孩看到楚景文猛地呕出一口浑浊的食物，也被吓了一跳，“他，他怎么办？快抬去付先生的车上……” “现在动他更加危险。” 宁玉蹲在地上，叠起几件衣服垫在他的脑袋下，双手交叉按压他的肺部。 片刻后，地上的男人呕吐的食物越来越多，终于吐出一口酸臭的稀烂的食糜，才算是缓过了气。 “小军？小军？”付咏把车开到楼下，脚步匆忙地跑上楼，“你怎么不让人把他抬下去？” “他是食物阻塞气管，应该先做紧急处理，再带去医院清洗。” “……那现在，可以了吗？” 宁玉对上他担忧的眼神，脸上的焦急之色不似作假。 “可以了。” 付咏又叫来两个人，把他抬下楼。 原本他打算先把人带去诊所看一下，但是她已经做了紧急处理，现在直接开车带去医院就好。 等到楚景文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他扫码付了住院费，手机屏幕显示余额不足。 “还差多少？”她问。 “三十四块五毛二分。” 一张百元纸币放在他手里。 “我先欠着。”他没有拒绝。 处理完住院手续，宁玉疲惫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想起来她前不久也刚从医院出来。 “今天幸好你在。”付咏走过来，打开扫一扫，“我问朋友借到钱了，现在可以把钱还给你。” “我没有手机。”她刚才想了很多，想到了卫明提到的所谓奖赏，“我试一试，或许我能借来一套房子。” “杯水车薪。”他坐在她身边，呼出一口浊气，“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那就留在这里几天。” “只是看着？我能做什么？” “高层一直对我们的苦难视而不见，也不是视而不见。”他似是在斟酌用词，“大概就像你那天对老杜说的话，很多人知道我们的诉求之后都认为没有可行性，但这句定论之后又是什么？什么都没有。” 宁玉默然。 “无法改进的抑制剂，危险的丧尸区，捉襟见肘的财政，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们已经被逼到绝路了，我们需要的不是可行性的分析，而是措施，是行动。既然所有人都回避这个问题，那我们只能把问题摆在明面上，让高层或者是公众给我们一个答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反抗抑制剂 “她留下了？” “要不要安排你俩见一面？” “不了，毕竟那一枪挺疼的。”于渚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拿着陶瓷杯，轻轻吹了吹热乎的豆汁，显得十分悠闲，“若是她发现自己又被利用，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你们都杀了？” “会吗？”付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将目光落在小区楼下铺晒棉被的宁玉身上，“利用她是不假，可是这些悲惨的异能者也是真实的。” “啧啧啧，咱付叔也算是辛苦了，要不要我帮你研究一份生发剂把你的帅气拯救回来？” “不需要。” “别那么干脆嘛。” “把你的研究推进下去，其他的不用你操心。” “你这没有实验体，我怎么推进？” “那是你的问题，实验体在军队的生物基地，想要自己拿。” 这时，小区里出现一伙熟悉的面孔，付咏立马挂掉电话，小跑下楼。 “赵医生。”他脸上重新出现温和的神情，只不过姿态比之前更低，“怎么样？这一次的抑制剂有改良吗？” “上面没说。”赵理摆摆手，领着五名士兵走在前面。 “等下。”付咏正想跟上去，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去找宁玉。 三楼房门被敲响，小莫刚洗完衣服，连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跑去开门。 “付……赵医生？”他的脸上出现慌张的神色，在对方的注视下，缓缓拉开门缝，“今天还没到注射的时间……” “我不是来给之前那几个人注射。”赵理这般说道，双脚已经迈进屋子里。 今天是工作日，客厅的人少了一些，剩下的都是失业的异能者，有些坐在沙发上警惕地盯着他，有些在房间照顾同伴，有些分散各处做家务。 “我们调查前天的游行群众，发现其中有几个最后开车进入这里，但付咏告诉我他们之前就已经离开京西区，由京北区的军事医院负责注射抑制剂。” 坐在沙发上的几人脸色一白，他们没想到军方那么快就查到他们的住所。 确实，为了避免注射抑制剂，付咏默示他们以各种方式和理由逃避盘查，医院这边由他来交代处理。 有些人并未躲过注射，但有些人躲过了，而这些人里，有的继续寻找工作谋生活，有的则是加入付咏组织的游行队伍里呼吁赔偿。 受到盘查的异能者不仅被登记到军事医院和异能部队的备案中，还必须严格规划生活范围，比如他们被登记在京西区的这些人就只能在京西区活动。 当然，这时候一定会有不听话的人离开规定的活动区域，如果没有惹事，军队都会睁一只闭一只眼，不做追究，但最近正值多事之秋，原本登记在京北区的异能者跑到京西区参加游行，所以军队便出手调查了。 一查便知道，这间屋子里的好几个人根本没有在京北区登记注射抑制剂，而是完全定居在京西区，于是才有了赵理的这一趟。 “我们注射了。” 还有人想辩解，但一位士兵对他做了噤声的手势，“我是三阶精神系，我能感知到你们的磁场十分活跃，并没有注射抑制剂的情况。” 这下无人再能辩解。 “你……” “把袖子掀起来。”赵理不客气地打断他们的话，打开医药箱准备试剂，“自己动，还是需要人帮你们？” 客厅里没人敢动，其中没有注射抑制剂的人还在暗自期盼着自己不会被发现，但刚才那名士兵几步走到他面前。 “这一位，二阶金系。”他的语调冷漠，但还算礼貌地说，“冒犯了。” 双手毫不犹豫地钳制他的双臂，将其袖子掀起来。 “别乱动了。”赵理将针管里的空气排出，对准他的手臂皮肉扎下。 这人忍不住挣扎了几下，都被士兵牢牢按在沙发上，就连手心的金属刀也被精神力夺走。 客厅的动静惊扰了其他同伴，他们聚在走道旁，但没人敢上来帮助他，因为门口处仍然有四名士兵持枪站立。 他们有异能，也有武器，是军队中专门处理有关异能者事件的部队。 “赵医生，赵医生等等……” 楼道传来付咏的声音，但试剂已经被推入血管中，很快发生效果——被注射的异能者的磁场开始黯淡，调动异能出现抽搐的情况。 “下一个。” “不行，别动他们！” 一把冰刀擦过那名士兵的指尖，将他冻得以激灵。 “七……”他蓦地转身，认出宁玉的脸，“你怎么在这？” 不只是他，赵理和他的战友都在电视上就见过她，但他们都不知道她被枪击的事。 可宁玉不管他们怎么震惊，她直接推开守在门口的士兵，站在小莫身前，“离开这里，上面的问责我来承担。” 赵理回过神，觉得有些离谱，“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特战队的人，待在异能者的屋子就算了，又何必阻碍我们的工作？” “什么叫做异能者的屋子？他们是异能者，你身后的士兵也是，我也是，我站在这里不需要理由。” 她平静说完这几句话，而门外的付咏却有些惊讶，他知道她对弱者富有怜悯，但他没想到她能为了他们如此强硬。 “可这是我们的工作。”赵理对她感到不可理喻。 “还是请你不要阻碍我们的任务。”精神系的士兵无奈地说。 宁玉猛地握紧拳头，急速思考着对策。 她的手机和通讯器都不在身上，没办法立即联系到卫祈和方远航，可直接挡在屋子里阻拦抑制剂的注射是一个错误的行为。 她冲动之下在这几人的面前暴露了身份，猎鹰方面很快就会派人把她带回去。 “注射可以。”她抬起清澈的眼睛，神态凛然地与他对视，“把需要注射的人带到医院，在那里完成注射，出现意外马上安排急救。” “……你说得轻巧。” 赵理哼声反驳她，其他人依旧保持着对峙的姿态，并未再做举动。 宁玉此刻面上不显，但心里十分焦躁。 在强制性规则面前，她一个人没有办法能够让这些异能者免于注射抑制剂，即使她能够强行要求赵理把他们带到医院注射，也只能保证这几个人的安全，依旧有很多异能者面临着瘫痪的风险。 说白了，她就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罢了。 不，人命关天，就算不能阻止注射抑制剂，也应当把这些人送到医院，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商量这件事时，刚才被注射抑制剂的男人忽然痛叫一声，在沙发上捂住自己的心口。 “怎么回事？”宁玉没想到所谓的副作用那么快就出现，连忙上前把人搀扶起来，才发现他的肌肉非常僵硬，“肌肉硬化？你愣着干什么？过来看看他！” 她曾经作为一线护士照顾了不少感染者，但面对出现不良症状的异能者，她只能寄希望于带来抑制剂的赵理。 可他紧急检查之后，脸上也出现焦急之色。 “血管僵化太快了，必须马上送到医院。” 血管僵化？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 “付咏，快去开车……” “直接坐军卡。”赵理示意随行的士兵将男人抬起来，才转头与她说，“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跟上来。” “走。”付咏率先跟上去。 京西区第三军事医院，手术灯在深夜熄灭。 守在走廊的宁玉摸了摸自己缓慢的心跳，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样？”付咏急急追到手术室门前，“彭烁他？” “抱歉，尽力了。”医生脱下带血的手套，露出被汗水浸湿发白的手指，“病人患有心梗，注射抑制剂的危险很高。” “既然某些疾病不适合注射抑制剂，为什么还要强行注射？”宁玉几步走过来，不解地问，“军事医院备案了异能者的身份信息和异能系别，难道没有检查对应的高危疾病吗？” “异能者的身体素质往往比常人更加优秀，目前观察到的异能者都会在觉醒之后自愈原有的疾病。”医生神情疲惫地解释了两句，“更何况，心梗并不是常发疾病，患者并未告诉普查人员，而你们作为知情家属，也应该告诉我们。” “……我并不知情。”付咏沉声说。 “你不知道？”宁玉微微睁大眼睛。 她今天受到的惊讶太多了。 在她看来，抑制剂关系到异能者的生命，本该是严谨完备的事情，但今天发生的种种细节却让她觉得不可理喻。 “节哀。”医生已经疲倦，不再应付他们的询问。 走廊里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两人像木头一般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许久，付咏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我把他带回去……你如果有办法回去就回去，恕我不能送你一趟了。” 宁玉没有应声，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他离开之后，她的表情才有了一丝一毫的变化。 异能者的自愈力导致普查时没有登记所谓的历史病症，而异能者注射活氧离合剂之后，血液出现变化，同时磁场减弱，很大概率引发一些致命的旧疾，所以表面上看，出现副作用的异能者是瘫痪死去，其实他们很可能都是因为并发症死去的。 既然抑制剂的政策暂时无法推翻，那么只能最大程度降低死亡的出现。 付咏说，异能协会想要把问题摆在明面上，想要一个采取积极措施的答案，那她就来做这个带头人。 “叮铃铃……” 不知哪个角落的电话响起，一名护士带着手机小跑过来。 “宁玉，宁小姐？” “我是。” “找你的。” 宁玉一怔，接过电话，“喂？” “该回来了。”电话那头的方远航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有什么矛盾，回来再说。” “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潮涌动 频繁的任务使得猎鹰基地的寂静变得寻常，这份寂静蔓延到办公室里，气氛加了几分沉重。 “你把你的身份当儿戏？” 宁玉依旧站在办公桌前，一言不发。 “你怜惜弱者，没问题。但你已经不是作为护士的宁玉，你有其他方式去解决问题，而不是私自离队，隐姓埋名。” 方远航脸上难掩倦容，以往锋利的眼眸都垂下两分，只有他的声音依旧严肃沉稳，冷静地指出她的错误。 “我阻碍抑制剂的注射，我错了；但我离开，是当时的选择。” 当时她看到了那篇抹黑她的公告，看到了网民对于她身份的质疑。 说不失望是假的，她一反常态地赶走莫如燕，何尝不是像付咏说的那般，不想听到一些无可奈何的理由，而是想要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使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理取闹。 “所以现在愿意回来吗？”他抬起眼皮，半黑半棕的瞳孔里映出她细微的神情。 “答案已经出来了。” 她站在他面前，这就是答案。 “你想怎么做？”方远航从京西区的第三军事医院那里了解到她在医生面前说的话，“小卫说你是一个目标准确的人，或许你现在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如果我猜得不错，活氧离合剂的原理是利用活性氧分子将血管中的西塔粒子晶体化，从而实现消除异能的目的。” “没错。” “这会导致血管僵化的出现，同时失去西塔粒子的平衡，变异细胞核转为不稳定状态，曾经患上的病症再次出现，这是彭烁的死因。” 彭烁，就是昨天被注射抑制剂而死去的男人。 “谁告诉你？”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结论。 “我猜的。”宁玉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毫无根据，她目前也仅仅是从秦教授那里了解到有关西塔粒子和变异细胞核的实验结果，至于抑制剂的原理她都是瞎蒙的。 “所以你想让异能部队那边再进行一次盘查？” “没错，如果这个猜测得到实验的证实，我想，这可以免去很多人的死亡。” 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 说实话，在方远航的眼里，她既然已经是猎鹰的一份子，就应该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特战队这个名头可以解决的问题，但她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思考方式和行为作风。 不过，他以前不会改变她，现在更加不会。 她有这个能力和判断力，他只需要防止她的选择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 “这件事我会跟军事医院那边提。”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正好小卫他们还没回来，你也没有任务在身，就留在基地写一份像样的检讨。” “……好。” “还有这个。”方远航拿出她留在医院的手机，以及专配的通讯器，“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我没有能力阻止那篇公告的发布，小卫也没有，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宁玉抿了抿唇，看着他站起身，走到自己面前，抬手敬了个军礼。 “我向你保证。”他从桌上拿起手机和通讯器递给她，“我无比庆幸你最终脱离危险，回到我们身边。” 她沉默着接过两样东西，复杂的情绪溢满胸腔，但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只得回以军礼，转身离开。 付咏组织的游行活动，的确带来他想要的效果，不管是为了热度的媒体，还是心存忧虑的民众，异能协会的诉求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听到。 于是政府投入人力进行民意调查，却没想得到了完全对立的结果——四成民众认为应当停止抑制剂的政策，四成民众认为不应该停止，还有两成民众有其他意见。 ——“那些选择停止抑制剂的人平时吃的都是舍利子、住的是圣母院？祸害没发生到你头上，你倒是先替受害者谅解起来了。” ——“异能者的命也是命啊，重新把他们管控起来不就好了？” ——“军部是你家开的？你说管控就管控，工资你发吗？” ——“既然抑制剂有问题，先停了，划一个社区给他们。” ——“这样不太好，好像我们把他们剔除社会一样……” ——“本来抑制剂就是一种歧视，你现在才意识到？” ——“没那么严重，什么剔除不剔除的。” 宁玉微不可查地叹了叹气，一旁的通讯器震动一下，她按了接通键后，通话那边却没有传来声音。 “喂？” “……宁小玉！”何菀宁的声调猛地拔高，“你真的活过来了！” “你别咋咋呼呼的。”江媛媛的声音逐渐变大，似乎正在走过来靠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后遗症？” “没有。”宁玉看了一眼手边的饭菜，不想吃饭算不算后遗症？ “没有就好。” “宁小玉，我们把金昊抓到了。”何菀宁的语气非常骄傲，“就是章言受了点伤，明天就能回去了。” “等你们回来。” “不需要她再来了。”拥挤的仓库里，于渚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晃着试管液体，一手记录实验步骤，“七阶的能力？目前我只确定了生命系的七阶能力。” 京西区那家老旧的早餐店，付咏打开豆浆榨汁机后，不得不调高手机音量，盖过噪音。 “你确定什么系的能力？” “生命系。” “怎么说？” “像一个外挂的能力。”于渚也听到榨汁机的噪音，心里在想要不要借过来改造一下变成离心机，“我猜我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所以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生命契约’。” “挑重点说。” “唔，大概就是感知一个人的磁场，并与他产生共振。但是我不清楚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比如……他死了，宁玉也会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付咏抓了抓仅剩的头发，“照你的意思，小文已经使用了这个能力。” 他开朗地笑了几声，“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枉宁玉照顾他两天，他顺手把她的生命磁场锁定了。” “这听起来不像是称赞。” “但确实是一个惊喜。” “你想杀了宁玉？” “怎么会呢？”于渚夸张地抬高声线，弯了弯眼睛，“当然，也说不准。” “你最好先老实把进阶试剂做出来。” “我已经做出来了，付叔。” “半成品拿来糊弄我？”付咏啪的一声关掉榨汁机的电源，电话里忽然安静了许多，使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小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不是拜你所赐？” “别这么说，付叔，毕竟注射前我已经把危险告诉你们了。当初金昊想让我制作试剂，可是他手里的实验体都是二三阶的弱鸡，他自己倒是六阶，却怕死不敢尝试，而你们协会是有大把五六阶的实验品，但这设备也太落后了，我实验没做好难道不是情有可原？” 耳边静默了一会，于渚勾起嘴角，他知道他在思考利弊。 “需要什么跟我说。”付咏的声音略微低哑，“争取在下一次抑制剂的注射前，让三个人进阶。” “嗯？有点难。” “……求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绽放的雪花 第六小队回来的时候，宁玉正在射击训练室练习移动靶。 等她摘下耳机，才听到储物柜里传出的铃声。 “宁小玉，怎么不接电话？” “我刚才在练习移动靶。” “这样啊，那你吃晚饭了没？”何菀宁一手拿着通讯器，一手费力地按压杜章言的肩膀，防止他因为疼痛而过度颤抖，“我们还在医务楼这里处理伤口，不过也快了，等会一起去食堂呗？” “我现在去找你们。” “好的，我在二楼。” 她没等多久，宁玉便带着一身冷气来到二楼。 杜章言刚刚包扎好右肩的伤，精瘦的身体背对着门口，原本小麦色的皮肤上布满泛白的伤痕，看着格外渗人。 “宁小玉快看。”何菀宁笑眯眯地指着他的后腰，“这小子身材不错，有腰窝，啧啧啧。” “……”杜章言先是无语，转而不甘示弱地逗弄她，“本少如此完美的男人，还有其他地方也不错哦。” “哪呢，哪呢。”她装作猴急的模样扒拉他刚穿上的外套，被他连忙阻止。 “没没没，姑奶奶，我怕你了。” “哼，叫我莞莞。” “莞莞大人。”杜章言从善如流，终是从她手里扯回衣摆，完整地系上扣子。 宁玉微笑着看他俩打闹了一会，看到男人那微红的耳朵更是感到好笑。 “媛媛他们在哪？” “队长和易江在隔壁屋，媛媛和其他人在三楼。”何菀宁这几步越走越快，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抱在怀里，转又想到她重伤初愈，连忙放开，“你，你现在还疼吗？” “不疼。”她笑了笑，伸手捧上她的脸蛋，“我们莞莞辛苦了。” “哎呀，别弄我……” “嘭——” 医务室的门忽然被人用来推开，宁玉立即警惕地转身，对上来人震惊的眼神。 “媛媛？” “宁玉？” “你还说我咋咋呼呼。”何菀宁从后边探出头，“你比我还吓人。” “……宁玉。”江媛媛没有理会她的吐槽，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问，“你……进阶了？” “她进什么阶……等下，进阶？” 医务室忽然安静下来，尚未离开的护士和杜章言同样难以置信地盯着宁玉，似乎要从她身上看出个差别来。 许久后，她缓缓开口，“媛媛，你确定吗？” 她关于异能的记忆还停留在出事之前，秦安国教授的那一番话中。 韩雅珊的骗局，于渚的隐瞒，难以修复的体质缺陷。 这些事实无一例外地告诉她，六阶突破七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现在，江媛媛的精神力却探查到一个更加耀眼的磁场，于是她急忙赶下楼，想弄清楚是她的错觉还是奇迹出现。 最终宁玉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好像一切又合理了起来。 “你的磁场。”她闭了闭眼睛，脑海中的光团更加清晰，“银色的光芒，更加耀眼了。” 第六小队重聚的欢喜被这个消息冲淡了一些，卫祈将她的情况上报给高层和生物基地，她又被拉着做了一通检查，他们才坐到食堂的餐桌旁聚餐。 饭后，宁玉将自己离开军事医院的事情大致交代之后，众人的神色都有些无奈。 “可以理解的。”最先说话的是易江，“背叛和污蔑，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两件事。或许她正是因为还有队友在这里，所以才会感到迷茫，想要暂时逃离。” “谢谢。”他的话让她心底一暖。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是错的，但有人能够共情她的感受，她不会吝啬自己的感激。 “总是谢来谢去的。”何菀宁拉过她的手，让她与自己对视，“真冷，夏天的时候多给我抱一抱。” “你想想，你醒来之后使用异能有没有发现异常？” “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宁玉的语气不太确定，“我跟孩子们打闹的时候，能把雪团扔成好几个。” “……” 江媛媛表情一僵，看了看旁边的裴湘，裴湘看了看杜章言，杜章言看了看覃晨毅，覃晨毅看了看易江，易江看了看卫祈，卫祈正准备开口时，何菀宁没忍住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宁小玉，打雪仗的时候我也能扔好几个啊哈哈哈……” 众人扶额。 “要不再试一次催眠？”覃晨毅捧着一杯热水暖手，“就像觉醒异能那样。” “我都可以试一试。”宁玉应道。 “行。”卫祈直接让人安排。 两个小时后，催眠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耳机轻轻戴在宁玉的耳边，然后走出隔间。 “她睡了？”江媛媛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了挺久。 “她的防备比上一次严重，所以多费了一些时间。” “辛苦了。”卫祈眼神示意他开始。 “还得等一会，她的脑电波显示她还未出现快速眼动期，也就是俗话说的梦境。” 何菀宁乐了，“上次你给我们催眠觉醒异能的时候，也没见你那么专业啊。” 催眠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经费不足，经费不足。” 几人等了一会，等到机器上的波纹从活跃到平缓，再到活跃，宁玉的梦境终于出现。 “你在哪？” “……黑暗。” 江媛媛脸上闪过几分异色。 催眠师压低了声线，以一种轻柔温和的声音继续试探她的自我意识。 “有灯吗？” “灯？”宁玉的声音在隔间外被放大，才稍微听清了一些，“没有灯，只有火。” “什么样的火？温暖吗？” “篝火，很暖。” 卫祈用手指轻轻敲击椅子扶手，全神贯注地倾听她的梦呓。 “有没有其他人？” “只有滚滚。” 催眠师把疑惑的目光转向何菀宁，他需要知道梦境的具体内容，才能更好地引导她的梦。 她小声回答，“她的小狗，滚滚是她捡到的一只……”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玻璃之后的隔间里，宁玉已经平静地睁开眼睛。 没有什么异常，甚至连最基础的异能都没有出现。 “怎么样？梦到什么了？”何菀宁迫不及待地推开两个隔间的门，却发现她对她的话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莞莞。”江媛媛轻声提醒她，指了指一旁仪器的脑电波依旧保持规律的起伏，这意味着宁玉依旧在梦里。 “你看到了什么？”催眠师继续尝试梦境引导。 “你。” 他意识到她把他的声音当做梦里出现的某个人，所以把自己的角色从上帝视角转换为第一人称。 “你为什么要看我？” “因为你已经死了。”宁玉腰背挺直地站在椅子前，一把细长的金属刀缓缓出现在她手中，“还是说，你又一次逃脱？” “小心——” 锋利的金属刀倏地朝催眠师飞来，距离最近的江媛媛立即伸出精神力将他笼罩在保护下。 “铿。” 刀刃刺入玻璃中，正正嵌在崩裂的缝隙里。 特制玻璃，众人松了一口气。 “放心，我没事。”宁玉仍旧在梦中。 “没事就好。”蓝姐眼里的担忧稍微散去，帮她把倒塌的冰雕扶正，“现在天气开始回温，这群小屁孩还闹着要冰雕雪雕，真是够折腾的。” “小语他们在哪？” “在你身后。” 宁玉转身回望，一片火光映在眼中，滚滚翻了个身，将肚皮朝向温暖的篝火，而诡异的是，火光与黑暗交界的地面上，一个男人捂着脖子死不瞑目。 “王彦？”她认出他的面容，心底的迷茫更甚，“我呢？我在哪？” “你在这呀！宁姐姐！” 黑暗如同被橡皮擦抹掉了存在，在她眼中快速散去。 她低头一看，是罗小歌和邱语仰头拽着她的衣角。 “姐姐，今天我们继续建城堡。” “好。” “don''t cry snowan not front of （雪人别哭，别在我面前哭泣）who will catch your tears if you can''t catch darlg（如果你无法拥有我，谁会为你拭去眼泪，亲爱的）don''t cry snowan don''t leave this way（雪人别哭，别这样离我而去）a puddle of water can''t hold close baby（你要是融化成水，就无法把我抱紧了，宝贝）” 宁玉听到歌曲，抬眼看向蓝姐。 “冬天已经过去了，放一首歌来点氛围。” “嗯。”她浅笑点头，踩在人字梯上，为巨大的冰筑屋顶开凿一个烟囱。 “i want you to know that i'' never leavg（我想告诉你，我绝不会离去）” “姐姐，撒上这个。”洛洛垫着脚尖把一瓶喷剂扔给她。 她接在手中端详，一瓶看起来有些劣质的雪花泡沫剂。 “cae i''ll iss the snow ''till death will be freezg（因为我会想念飘雪，直到死神降临一切冻结）” 音乐还在继续，天际的夕阳已经落下，暮色染上这片院落。 宁玉莫名感到一阵寒意，揉了揉酸软的手掌，继续把雪花泡沫铺满冰雕城堡的屋顶。 “哇，姐姐，下雪了。” “嗯？不小心洒到你们了吗？” “不是，真的下雪了。” 罗小歌兴奋地指着天空的云团，而邱语则是捧起地上的积雪给她看。 幼嫩的手心被冻得微红，与洁白的雪团形成对比。 她像是捧起了一朵脆弱的雪莲，又像是捧起一块坚硬的璞玉。 “you are y ho， y ho for all seans（你就是我的归属，我一辈子的归宿）” “归宿吗？” 周围的时间静止了，宁玉从人字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用自己的双手握住邱语的小手，手心里的雪堆开始变化、凝聚，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造一个迷你的雪人。 “咔——” 像是有什么破碎了，邱语手里的雪人刹那间化为万千雪花，向天空中飞去。 福利院、冰雕、积雪、孩子们，一切都开始褪色消融。 宁玉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些变化，直到一座菱形的水晶将她的本我映照在晶壁上。 赤诚的身体，苍白的肤色，银灰的瞳孔中渗透着丝缕的金。 如此奇怪的自我映射也在消失着，连同这座奇妙神秘的水晶空间，一起崩碎、虚化。 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黑暗中，抬头仰望漫天飘落的闪烁着微光的雪花。 “异能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吗？” “异能的出现，真的只是意外吗？” 落针可闻的隔间里，宁玉的话让第六小队的人一阵心悸。 “她还在梦里。”催眠师打了个冷颤，将仪器上雪花擦掉，“但是，她应该准备醒了。” “所以……”何菀宁咽了咽口水，“宁小玉的七阶能力是下雪？那水系七阶是不是可以降雨？” “没有那么简单。”易江表示不认同。 “冰与雪的区别是什么？”裴湘依旧能够快速发现关键。 “一个可以舔，另一个可以吃。”覃晨毅抓起一把积雪在手里把玩。 “鬼才信你。”她转头看向卫祈，“队长你认为是什么？” “微晶化。” “……微晶化？”她戳了戳旁边的杜章言，“你跟我详细说说。” “大概就是能够把冰裂解成无数微晶，也就是我们肉眼见到的雪。” “那不就是人工降雪？” “降雪只是最基础的形式，熟练使用之后，在战斗中会有更多变的能力。”江媛媛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但我在想，这真的是人类可以掌握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