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禁祭》 第一章 来者不善(上) 轻轻翻开我们十二人的人生画卷,那些空白的岁月,那些被尘封的往事,被撕下的画卷,一幕幕,一页页闪过,刻骨铭心,却不得不被撕下,不得不被迫去忘记,不得不遗忘曾经存在的。 枕着双手,躺在树下,嘴里叼着一个草根,盯着不远处松树上的七彩雀和拳头大小的墨鸦,不禁感慨遇到的种种无奈。 无论我到哪里,这两只鸟始终如影随形,不远不近地盯着我,就如同我盯着它们一样。 今天我灵感枯竭,出门采风,顺便把之前在燕子崖上看到的“悬崖蜂”的蜂蜜掏一点回去,侄子正在长身体,这种纯天然的蜂蜜对他好处不少,何况年迈的爸妈也需要,吃不完的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悬崖蜂的蜂蜜带有天然的红色,像红冰糖一样,很是难得,价格贵得离谱。 我已经在燕子崖下呆了一个多小时,从小有些恐高的我,看着如同刀削出来的燕子崖,心里直打鼓,颤个不停。 燕子崖在我们这里可是十分的出名,不是多么雄奇,而是它的可怕,崖壁几乎垂直于地面,壁上还遍布蛇洞蜥窟,出了名的难爬。不然这个悬崖蜂的蜂蜜也轮不到我了。燕子崖与青木崖一样,有些诸多古老的传说,许多老人不愿,不敢提及的禁忌话题。 我起身望着不远处的小河和嶙峋怪石,咬了咬牙决定上去。其实,一个小时之前,我就已经在长满了仙人掌的燕子崖上悬下了一根攀登索,崖顶根本没办法下来,我只能从小河边抓着绳子,一路披荆斩棘,攀登上去。为了一点蜂蜜,我也是够拼的。 把绳扣等牢牢地锁在身上,拔出腿上的奥托,一步步往上走,我根本不敢往下看,我担心一看我就没法子爬了。 那两只该死的鸟在幸灾乐祸,叫的特别欢,我就奇怪了村里那么多打鸟的孩子,怎么就没把它们给打了呢? “你们别小看我陈青,你们主人都拿我没办法,才不得不和我订下该死的约定。”我撇了撇嘴,咒骂道。 那两只鸟识趣地闭上了嘴,我一只手抓着绳子,一只手挥动着奥托匕首,披荆斩棘,一块块冒着绿色汁液的仙人掌肢体滚下悬崖,堆积在了河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叶绿素的味道。每一步我都走得小心翼翼,燕子崖上凹凸不平的石窟,和尖锐的石头一旦踩上去要么被里面的蛇咬了,要么就是被扎出个血洞。 我已经满头大汗,大多是被毒辣辣地太阳晒的。离蜂巢还有十多米,如果之前的估计没错的话,我离地面该有二十多米了。从这个地方掉下去,肯定摔得我妈都不认识我。 我硬着头皮爬着,汗水流进眼睛里都不敢去擦,腌得直想流泪。 “侄子你得有点出息啊,舅舅为了你可是够拼的了。”我喃喃自语了一句,没有回头看,一口气安全地接近了蜂巢,虽然脸上,握刀的手上被划伤,插着仙人掌的刺,但算不得是大伤,随便处理一下就好。 我发现蜂巢比从下面看到的大很多,如果顺利的话这一次我肯定丰收啊,不仅够吃,还能大赚一笔,值了。 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生怕被悬崖蜂给照顾。我用匕首刚把蜂巢弄开一小点儿,就有一大群蜂飞了出来,一下子把针扎衣服上……庆幸我穿得厚,否则全扎身上了。 我抽出了匕首,用力扳下了一块蜂蜜甩了几下,把上面的悬崖蜂甩干净然后装进包里,我一下弄到了十几斤的蜂蜜,虽然被蛰了几下也值得。我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三分之一的蜂蜜,就小心翼翼地下了燕子崖。 到了原先休息的那棵树下我赶紧把衣服给脱了,清理了爬进衣服里的蜜蜂,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洗了洗,灌了几口清凉河水。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小河边。 “这种活还真不适合我。”我擦着脸上的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聆听着林间阵阵知了知了的声音,“钟问,宛亦,许如你们十一个在外面过得好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无法忘却尘封的岁月,被迫遗忘的往事呢?” “我希望你们再也不要去想那些事,忘了吧,在这个世界成家立业,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这样我就会觉得很值得,即使我一辈子不能跨出这个地方一步。” 我坐起来,舀了一把水浇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是无尽于事,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宛若发生在昨日。 小赐该有七岁半了,再过十多天就是她的生日,念儿肯定告诉小赐我会回去看她。 “看什么看。滚。”我抬起头看见七彩雀和墨鸦飞到了离我很近的树上,盯着我叫个不停,我一生气从水中拣起一块石头对着它们甩过去,“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主人不守承诺,我陈青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它彻底弄死,别怀疑我,我做得到。” “还有以后没事就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惹毛了我我肯定敢把你们烧了喂小黑。” 七彩雀和墨鸦飞走了,我的气也消了,无奈地苦笑一声,事已至此我也只有接受事实。他们自由,小赐她们安全,我付出再多也值得。 我从我砍下来的仙人掌块上弄下了一个仙人掌果子,削了皮吃了一个,觉得味道蛮不错,就多弄了几个,回去给爸妈他们尝尝,我想他们也有几十年不曾吃了吧,肯定比我还怀恋。 路上我并没有耽搁多久,一路的风景早就铭记在了心头,不需要再用眼睛去看。我快到家的时候发现有些异常。 院子里梨树下摆着一张桌子,两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喝着酒,吃着碗里鸡肉,老妈抱着捂着手心流眼泪的侄子,坐在门槛上,脸色不大好看。 小黑趴在桌子不远处,盯着那两个男子扔下的鸡骨头,流口水。 爸爸在厨房里忙碌着,切菜的声音很大,夹杂怒气。没什么事的话老爸肯定舍不得用力砍红木杉砧板,平时我稍微用点力都被他骂一顿。今天肯定发生了点什么。 村里一些小孩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低声讨论。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我基本没什么仇人,难道是来找老爸的,看样子不像啊,虽然以前老爸为人比较张狂,可自从身体有点问题以后就不再那样了,且张狂也没惹人。那么,肯定是来找我的。 我没有急着进门,避开他们的目光绕开找到叽叽喳喳地讨论的孩子们。 “元冲我家发生什么了?”我问比较调皮,脑子好使的元冲,同时递给他一个仙人掌果。随手给其他人分了点儿。 “陈青叔,他们说是来找你的。”元冲啃着果子,指着那两个人说,脸上写着害怕。 “嗯,那发生了什么,我觉得很不对劲。”我剥着仙人掌果皮,手里的匕首握得很紧。 “大侄子你终于回来了,你爸刚才悄悄打电话给我说让你躲一躲。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人。”舅妈从不远处出来一把把我拉到角落里,急忙对我说。 “到底怎么了?”我感觉到一种不安。 舅妈说:“他们两个貌似是黑社会的,身上有枪。他们来了以后就说找你,你爸妈说你不在,就让你爸妈给他们杀鸡做饭。你知道的你妈手不方便,倒水的时候洒掉一些,结果把甩了你妈一巴掌。” “你爸出面讨说法,高个子揪着你爸衣领,威胁他,恐吓他。”舅妈脸色不好看,愤愤不平。 “我侄子为什么哭?”我侄子不喜欢哭,不小心弄伤了不流一滴泪,可是今天哭得那么伤心问题很大。 舅妈叹了一口气说:“坐在南边的那个矮个子把烟头摁在我孙子手心,烫伤了。” 我轻轻地长吐一口气,他们也是够狠,不仅打我妈,还威胁我爸,更烫伤我侄子。来者还真是不善啊。只是很好奇到底是哪里来的两条狗,竟敢到我家里撒野。 我陈青自从七年前就没有出过方圆二十里,圈子特别小,没有仇人。身上也没有值得别人惦记的,除了……那个——荒甲。我保证除了我们是十二个人,这里不会有几个知道,所以不会是为它。 那么,到底为了什么? “你也真是的,惹了这样子的人。”舅妈指责我。 “舅妈那你先走吧。我把事情处理一下。”我淡淡一笑,没有反驳舅妈。 “可……” “没事,不用担心。”我笑着推走了舅妈,她无奈地离开,她知道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的决定,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 我让元冲子他们一群孩子离开,他们不适合看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我迈开步子出现在了院子里,小黑汪汪叫着跑过来,摇着尾巴。老妈和侄子看过来,她一脸担忧,侄子一脸委屈,小手抹着眼泪,另一只手托着,似乎很疼。 那两个人中矮个子叼着牙签剃牙齿里的肉,另一个还抓着鸡肉啃着,看到我回来,没多少反应。 听到声音,老爸拿着菜刀从厨房里探出头。 我走到老妈身边,她想说什么,却被我阻止中断,摸了摸侄子的头说:“我都知道,一切交给我处理。放心,没事的。” 同时抬头给老爸一个自信地微笑……他笑了,他相信我能够处理好。 我把背包递给妈妈,同时把手里削好的仙人掌果给了侄子,从家里倒了一杯滚烫的热水,坐到桌子上。 小黑跑过来,钻进桌子底下开始啃鸡骨头。 “你们来找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到那边说。”我忍着烫手的热水,指着爸妈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家平顶房一侧,泥土公路边。“有什么话,在那儿说。” 他俩对视一眼,贱贱地笑着。 矮个子把牙签插在了桌子缝隙里,另一个扔掉鸡骨头擦了擦手站起来说:“走。”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鸡骨头不偏不倚落在老妈的身前,侄子怀里。 声音阴阳怪气,却盛气凌人,就像在对一条狗那样,我想爸肯定没少受他们这样的气,我爸可是五十多,可以做他们的叔叔。 走了两步,矮个子回头叫了一句:“穷老头,把那些剩下的拿回去吃吧。” 我不着边际地咬了咬牙,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波动。 我和他们走了过去,背开父母他们。 第二章 来者不善(下) 平顶房右侧,公路旁的梨树上,墨鸦梳理着羽毛,七彩雀在打盹,它偶尔瞥一眼我。 矮个子和高个子站在一块,背着梨树,看着我,一脸的蔑视。我不知道是他们老板的意思,还是狗仗人势惯了,对我这样没背景的人,有一种优越感。 不论何种,我都会给他们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我陈青什么事没经历过,这样两个人还真吓不住我。 “你们为什么来找我?”玻璃水杯里的热水冒着热气,我轻轻吹了一下,把热气吹向我对面的高个子。 “你就是陈青啊,老板叫我们向你要个叫‘荒甲’的东西,交出来吧,否则你会尝到家破人亡是什么滋味。”高个子掀掀西装,露出手枪枪把。 没有想到北海的事情会泄露出去……十二人中出了叛徒,他是谁?难道他或她忘了北海下的生死盟誓么? 北海下,生生死死;盟誓时,信誓旦旦。可,尘世七年,终究还是有人叛出了。 夏蝉不语,微风不燥,人心难测。 盟誓时的铮铮话语回荡在耳边,现在想想觉得很幼稚,竟然把人心贪欲想得那么简单,以为同生共死过,几句盟誓就能尘封一切。 我心里很不平静,本以为没人会说出去的。可现在一切已经偏离了预定的轨道,出现了变数。 “呼。想要就叫他自己来拿。”我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了出去,微笑着说着话,和煦的笑容给人人畜无害的感觉。 不过,还没等他们搭话,我就把热水直接洒到了高个子的脸上,烫的他快速捂住了脸,抬起脚朝着他裆部给了一下,他整个人倒了下去,滚到公路中心痛苦地呻吟着,抽搐着,扬起一片土。 如同杀猪的嚎叫声响彻村野,一群狗汪汪叫着从各家院子里跑出来,用爪子巴拉他,咬他。衣服被撕得稀巴烂,身上多出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青天下,尘世间,恩恩怨怨在纠缠,碰撞。这是,任何一个文明都无法避免的。 流血冲突,暴力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终方案。也只有在双方都遭受了不可承受的损失,才会用其它办法解决。 与此同时我腿上的奥托已经搭在了矮个子的脖子上,扔了杯子后,随手抽出了他腰上的手枪,国产92式手枪,九毫米普通弹。他们身后的还真不简单。 我的匕首搭在他脖子上,高个子一点儿也不惶恐,镇定自若,气定神闲像个没事人一样质问我:“你想干嘛?” “不干嘛。先说说你是哪只手抽烟的。”把手枪弹匣下了,扔在地上后,手上力道微微增加,陷入矮个子脖子里。血顺着黑色的刀刃流到刀柄,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松皮间。 他的嘴皮抽搐几下,眼神变得很冷:“你倒是够干脆,小看你了。” 我没有说话,冲他笑了笑,还没等他明白为何我冲他笑的时候就给他小腹一脚,倒在松皮上,他撑着手退到柴垛上靠着,脸色苍白,嘴角淌血,他终于知道害怕了:“你,咳咳,你……他妈的,不要命了,吗?” 我根本不想搭理,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摁在了木头上一刀截下了两根指头:“这一刀是为我侄子。” 矮个子鬼哭狼嚎,声泪俱下。 墨鸦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表达着它的兴奋。每次,见血总会让它兴奋不已,除了我的血。 “小黑。”我叫了一声,一条黑色身影窜了出来,冲着矮个子狂吠。 我把断了的指头一根甩给了小黑,它嗅了嗅,就叼着手指头跑开了。另一根朝着墨鸦晃了晃,它瞬间就不再梳理羽毛,飞过来,粗鲁地叼着指头远远地飞走了,只留下七彩雀盯着我。 七年来,我早就对这两只鸟的秉性了如指掌了。 我没有多说话,奥托回鞘,随手抄起一根木头暴打矮个子,每一下都很重,却把握好分寸,但也不会让他好受。 “求你…别打了,别…别……咳咳,别打了。”他哀求着,嘴里不断地吐血,“我,我,错了。” 他肯定悔青了肠子,高个子也一样,后者被一群狗给围攻着,肯定憋屈死。 “嗯,不打了。”我点了点头,放下手头的木头,换了拳头在他脸上给了一下,他的头歪向一边,吐出两颗牙齿……血淋淋的。 “滚回去吧。告诉你们老板,不要派你们这种人来,下次再来,我不可能只留下两根指头那么简单了。”我又在他身上补上一脚,然后转身回院子,那里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我冲着他们微笑着点头致意:“没事了,我和他们谈好了。谢谢你们关心啊。” 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爱看热闹是中国人的传统……永远也无法改变,似乎是镌刻在骨子里的。 邻居们像见鬼一样的看着我,有些人不由得多向后退几步,对我产生深深的恐惧,他们中一些人肯定是亲眼目睹刚才的一切。 老爸分开人群,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儿子,解气。下次叫上我,一起收拾这种人渣。” 我感动地点了点头,老爸寡言少语,但如山的父爱,旁人都能够清晰感受得到。 与此同时一辆小车绝尘而去,一群狗在后面狂奔个不停。 “大家都留下来吃完饭再走吧。”我在下逐客令,我不喜欢太吵。 “大侄子,我家里还有事,走了。” “我也是。” …… 一群人纷纷离开,院子里只剩下爸妈,外婆,奶奶,侄子等为数不多的亲戚。 人,是爱看热闹,但更怕麻烦和灾祸。 “陈青,你那么做不怕他们报复么?”大舅妈有点担心,皱着眉头问我,“他们很有可能是黑社会的。” 老妈她们也是一样的担忧。我让他们不用担心,劝慰他们很久,才让他们安下心来,只有老爸一点也不担心。他对我的信心是对“知子莫如父,知父莫如子”的完美诠释。 之后我一个人带着侄子玩耍,爸妈他们准备晚饭。 一家人吃完晚饭后,我自己走到果园里,像往常一样靠在梨树下,看日落。 七彩雀和墨鸦落在梨树枝丫上,啄食着一个被虫子啃食过几口的梨,很是惬意,七彩雀从来不开荤,墨鸦什么意图,我和七彩雀心知肚明?。 它们,和我形影不离,七年,虽然说是那个人派来监视我的,但我依旧和它们产生一些特殊的感情,它们同样有,因此我偶尔越界几十里,它们装作看不见。 残阳如血,茫茫山河,腥红如血,微风不燥,夏蝉不语,百鸟晚归。 村落间,炊烟袅袅,一缕一缕爬升,消散在暮光里。 “七年,终究还是有人叛出了。按照盟誓,他或她该自杀。可是,既然违背了,那就不会再遵守。”我悠悠叹着,在说给两只鸟说,“很多时候,人不如禽与兽。” 七年来,我和它们说的话是最多的。 我觉得是联系他们的时候,七年了,当年一别,所有的人都不在联系。我们墨守成规,一条无言的约定,不成文的律令:不到不得已,十二人不聚首。 我从身上拿出了珍藏七年之久的sim卡,插进了手机里,拨通了卡里第一个电话——周子晨。北海十三人,除了我,他是最具有号召力与组织力的。 电话响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接通。我知道除了我,他们十一个人的卡永远插在手机里,永不关机,永不停机。 他们理解我不插卡。 “陈青?!”电话那头传来略微低沉而略微沧桑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担忧。 “是我。我出事了。”我淡淡地说,我不确定谁是叛出者,我不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很大的麻烦,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否则……” 我没有说下去,他说:“我想你了,兄弟。” “嗯,你们抽时间过来吧。顺便,一起拜拜晓燕亡魂,七年了。”我说得很轻,却把梨树上的七彩雀和墨鸦惊得飞起,因为有些事它们……更加害怕,畏惧。 “成。我召集所有人来。最……” 他还想说但我把电话给挂了。尘封了七年的往事,不得不再一次被重提,不得不再一次面对心底最深的担忧和恐惧。 这让我生出一种无力感。 念儿,小赐还好吗? 北海葬下了太多。 残阳挂在山头,散发着余晖,照耀着我所在的果园,微弱,感觉不到热量。 七彩雀和墨鸦落在树下,仰头看着我,眼睛里冒着灵光,不知道它们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日暮黄昏,鬼魅多行,不适合在外。这是老人的忠告,我深信不疑。 起身拍了拍尘土,路过果园边那座坟墓的时候,驻足停留了几分钟,深深鞠了一躬,才在犬吠之中,踏着暮光回家。 和在看电视的爸妈打了一声招呼之后,回到卧室打开电脑把一些事写了下来,不久之后就躺下了,从北海回来我早就习惯了早睡。 翻来覆去,睡得迷迷糊糊,北海下的事一直回放着,一件,一件的。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泡了一杯苦咖啡,一杯浓茶,坐在电脑前写还没写完的故事。 老爸和我一样,泡着苦咖啡和浓茶,在院子里的梨树下看我写的书,老妈在做早饭,炊烟袅袅。 可还没写多少,院子里就吵闹起来,喇叭声,发动机轰鸣声不绝于耳,吵得我根本没法写作。 我出门,眉头一皱……院子灰尘滚滚,我已经看不清老爸的脸,模糊间,只看到老爸在嘴边的咖啡凝固在那里。 侄子也从爸妈卧室光着脚跑了出来,包着纱布的捂着小嘴咳嗽,抱怨:“吵死了,呛死了。我要舅舅打你们。” “他就是陈青。”矮个子被人从车上扶着下来,他看到我,咬着牙指着我,“你们要帮我和李浩耶报仇。” 没人搭理他,老爸拿着满是尘灰的咖啡和我并排站在一起,我回身到卧室取出西班牙奥托和虎牙。 “妈,你带我侄子去我舅妈家吧。”我对已经抱着侄子的老妈说。 接下来,就是血雨腥风的时候。先用暴力,再言和,否则我就没有话语权。 “爸,这次咱们父子一起来吧。一起收拾人渣。”老妈走远后,我笑着递给老爸一把从没用过的虎牙军刀,大笑着。 不远处,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两个表哥,舅舅提着菜刀出现在我卧室前。 墨鸦,兴奋不已;七彩雀,在梨树上打盹。 院中,尘埃落定;氛围,剑拔弩张。 第三章 针锋相对 清晨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暴力的气息。 “要打我弟先过我这关。”大表哥提着砍柴刀,向前跨了一步,盯着院子里的十几个人恶狠狠地吼道,没有丝毫惧色。 院子里从车上下来十几个人,大多穿的都是风衣,貌似没有带手枪,不过可以看出都带有匕首。有枪不用,他们此行的意图很明显。 他们的老板为了我手上的荒甲可真是用心良苦,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他失望是不是?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哥,别那么冲动,头阵还得我来。”我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得让他们尝尝被吓破胆的滋味。” “打爆他们的屁股。”小表哥摩擦着刀柄,嗜血好斗的他,早已跃跃欲试。 矮个子坐在车门里,手上,脸上,身上都裹着纱布,他龇牙咧嘴威胁到:“你们今天死定了。” “林深你再废话,小心我把你嘴巴缝上。”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车上传出,随之一只高跟鞋从最右边的车中露出,红色的旗袍裹着一双修长腿,她身体微微向前,一对高峰后才是一张精美的脸,长发飘飘,随着晨风而动。精美的五官,犹如画中人。 这个人我并不陌生,是我大学同学江铃,和我关系有几分复杂。她和过去一样光鲜艳丽,明媚动人,身上透着东方古典女子的美。 她身边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和林深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兄妹。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和她及其身后的家族有关,还真有点出乎意料。大学时候,她对身世只字不提,但我猜出个大概。所以她决然和我断了联系,不曾想十年后不得不再见。 “陈青,多年不见,你没多少变化。看来你当年的戏言成真了。”江铃微笑着点头和我爸他们一行人致意后,收敛嘴角的笑,有点凝重地说。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缓解了内心特别的情绪波动,看着差点成一对的女子,不咸不淡地回了她:“或许吧。” 我回过头:“爸,你跟我舅舅他们去他家坐坐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一个人就好了。” 老爸犹豫了一下,而后把虎牙军刀给我,跟着舅舅他们离开。自从从北海回来,对我,他选择了无条件信任和听从。 院子里,只剩下江铃带来的十几个人和我。 我静静地看着江铃,虽然化着妆,但眼角皱纹模糊可见。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一些难以磨灭的痕迹。而我,当年戏言,似乎已经成真……岁月,奈何不了我。 “你就这样子接待差点成为你女友的人吗?”江铃轻语,声音不再尖锐,有几分悦耳和女子的柔弱。这是情人的呢喃与同学的问候。 青天万里,十里不同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西的山峰上凝结有浓浓的雾,浓得阳光都无法化开;江东的村庄沐浴在晨曦中,祥和宁静,院落里带着淡淡的压抑,沉闷。墨鸦落在了梨树上,安静地注视着我们,七彩雀依旧在打盹,充满灵气的双眸偶尔睁开,瞥一眼,似乎在抱怨吵了它的好梦。 “这样挺好的。”手指摩擦着奥托上的花纹,感受着金属的冰冷的温度,让自己摆脱大学安逸的回忆,“为荒甲而来你们就回去吧,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 江铃和她身边的女孩在梨树下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有人把宝马,法拉利等名车开走了,院子顿时空旷起来,树上的七彩雀彻底闭上了眼,小黑趴在江铃身后,很安静。 江铃笑呵呵,妩媚动人,却带着瘆人的表情:“其实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的亲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了。” 我嘴角抽了抽,居然忽略了江铃深如海的城府。当年我猜出她身份大概后,被她设计陷害,若不是有人帮忙我现在可能还在监狱。不过到刚才为止我都不知道是谁出面帮了我,现在大概明白了。 “我知道你在想当年你和幼女发生关系的事。”江铃毫不避嫌,声音丝毫不压低,“你很厉害,心机方面也比我强。不过你输在没背景没势力,当年是我帮了你,否则你依旧在监狱。也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她说如果我不交出荒甲,她就带走我父母和侄子直到我交出,才放他们回来。 我把奥托收回刀鞘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古井无波,波澜不惊。北海下,什么样的风浪我没见过,什么样的阵仗没经历过? 不过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有两个彪形大汉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把我架住,朝着小腹都给了我一拳,让我失去行动能力。然后把我摔在地上:“搜,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那东西。” 一群人闯进我的房间乱翻,杯子,古玩等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与此同时,江铃上前在两个彪形大汉的帮助下肆无忌惮地搜索我每一寸身体:“你的肌肉和当年一样坚实……好怀恋。” “也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当年的雄风。”她在我的腹部用力按了几下,淡淡地说,脸上带着……鱼水之欢的余韵……似乎在怀恋。她可真不忌讳,什么话都能当众说出来,且脸不红,心不跳。 我痛得眉头紧锁,可她犹如未见,下手依旧很重,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在抚摸我的身体而是在寻找荒甲…… 她的手在北海下在我身体上留下的伤疤上停下……抽出了手:“你们两个过来帮他们摁住他。” 四个人把我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她从我腿上拔出了奥托,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这把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大学期间你一直带着的那把。” 我没有搭话,只是手心在冒冷汗,我知道她要干什么。 果真不出所料,她蹲下身来扯起我的衣服,缓缓地划开,和手术刀划破皮肤的声音极为类似。 胸膛袒露出来,她抚摸着,低下头轻轻吹一口气,吻了一口……像当年那样。可我却感觉如被蛇蝎亲吻,一阵阵恶寒,头皮发麻。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奥托冰冷的刀刃直接刺入了皮肤,钻心的疼,撕心裂肺,指甲深深地陷入皮肉里,火辣辣的,嘴唇直打哆嗦。 我一声不哼,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刀刃划破皮肉,断了血管的那种感觉,悚然可怖,胜过肉体上的疼痛。 “不在这里面。”有人从我卧室出来,摇了摇头。 “继续找。把所有的地方都给我翻过来。”江铃头也不抬,依旧切割着我的肌肤。 江铃温暖的手和奥托冰冷的刀刃,给我的是同样的疼痛,一个伤在心灵,一个伤在身体。 我的身体在颤抖着,因为奥托深入我的胸膛,如果没有猜错可见森森白骨了。四周乱成一团,锅碗瓢盆等被摔碎,小黑开始发狂,冲着江铃狂叫不止。 “汪……”小黑被林深一脚蹿开,倒在树下哀嚎,七彩雀飞了下来落在它身上,啄了几下,墨鸦在梨树枝丫上盯着我的血和掉落的肉丝。 我忍受着疼痛,一声不哼,任凭江铃拿刀开口……我半开着双眼观察着一切,林深从他身边的人手中拿了一把匕首冲着小黑走了过去。 “叫你吃我的手指,今天我要了你的命。”粗暴地赶走七彩雀,凶神恶煞,一副吃人模样。 小黑,不是这里的动物,是我北海下带出来的,临别时古念说过见它如见她,它在她就在。 “既然如此你们都下地狱去吧。”我一咬牙挣开了束缚,快速从江铃手中夺走了奥托,第一时间顶在了她的脖颈上。“都给我滚开,否则我要了她的命,别怀疑我的手段。” 这一变故,让所有的人都停下动作。林深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眼中充满恐惧。 江铃不动,摁住我的四个人退开。挣扎着站了起来,绕到江铃身后,奥托架在她雪白脖颈上,我舔了舔她的耳根,啐了一口口水:“也不知道在我之后有多少人舔过了,味道都变了。” 江铃一瞬间从皮肤一下子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喘着粗气:“你想怎么样?” “一,放回我的家人;二,叫你们的人从这里滚出去;三,赔偿你们造成的所有损失,除了对我的。”我手里的奥托用了那么多年,使得得心应手,微微一动就在她脖子上划出了一道伤痕。 “你们照办。”江铃挥了挥手,让所有的走了。 “我觉得还有点我没说的。你该知道。”我看着林深不甘的背影,笑呵呵地说。 “林深你留下。放他家人回来,其余的人都走。”江铃叹了一口气,叫住了林深,后者的身影一顿,然后转过身来,面色苍白。 不久之后我的家人都回到了院子里,看着我胸口的伤和地上血,哀叫的小黑,老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指节捏得发白。 “表哥你们帮我把那个家伙打一顿。”表哥他们已经怒火攻心不发泄一下是不行的。 他们走过去凶残地把林深摁倒在地上,拳打脚踢,哀嚎如同杀猪一般。灰尘滚滚,再也看不清他们怎么殴打。 “真不愧是一家人,个个和你一个脾气。若非不得已,我真不想惹你这样的家庭。”江铃嘴角抽搐了一下,挂着微笑,“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处理我。” 不一会儿舅舅他们回来了,林深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原先江铃身边的女人扶起了他,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犹如蛇蝎。 我真的很讨厌她这种眼神……在江铃的后脑勺狠狠地给了她一下,把她敲晕死过去,任她倒在地上。而后迈步到了林深兄妹前,甩了女的一巴掌。 “你,你,竟然打我。呜呜……”哭得莫名其妙,很委屈。可下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她是那个女孩……大学时候那个女孩,她的初夜是我夺走的,可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走吧。”我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很头疼,“他是你哥吧。” 女孩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带走吧,他左手手指借他几年先。”我把奥托收好,捂着胸口转身像卧室走去,走了两步停了下来:“告诉你们老板,江铃留下做人质。” 说完,我达到忍耐极限倒了下去。 第四章 宁静如水 昏迷过程中,我知道外界的一切,可却怎么也无法醒过来,眼皮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我穿上衣服找了一会儿奥托,没找见。我想可能是在其他地方,出了卧室,青天万里,稀有的云朵若隐若现,明媚的阳光有些刺目,蝉声不绝,十分吵闹。梨树上,墨鸦和七彩雀在晒太阳,小黑不知道跑哪儿去浪。 江铃没有离开,坐在院子里梨树下,抱着我侄子,和我爸妈扯着我的过去,从爸妈的表情来判断,他们很喜欢她。 “爸,妈。”走到梨树下,我轻轻地叫了一声,他们才注意到我。 “陈青你没事了吧?”老爸起身扶我坐下来,关切地问。 如果没有这样的家庭温暖,这七年我真的撑不下来。我微笑着说:“我没事了。放心吧,你儿子我死不了的。” “妈,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吧。”老妈看着我,眼睛里泪水打着滚,我见不得她哭,赶紧支开了她。 老妈使劲地点头,然后去厨房给我弄吃的。 “舅舅,抱我。”我刚坐下来,小侄子就离开江铃,吵着要我抱他。 “王焱听话,到姐姐这里来,你舅舅病还没好,让他好好休息,别缠着他。”江铃笑呵呵,,伸出手就要抱住侄子。 侄子摇了摇头,死死抱住我的腿不撒手。 “让我侄子叫你姐姐,那么你是不是也要叫我一声叔叔或者是舅舅?”对江铃,我皮笑肉不笑,如果三天前我不是到了极限晕死过去,她现在应该是躺在病床的。“三天前你对叔叔下手可真重啊。” 她没有说什么,很沉默,氛围也变得很安静。 老爸对她的眼神从原来的喜欢变成憎恨……深邃而混浊的目光中,爱恨分明。 “伯父失陪了。”江铃起身离开,回到我爸妈给她安排的卧室,不知道干什么去。 老爸是聪明人,看得清状况。他告诉我在我昏迷期间,来了很多亲戚,大多数见到我昏迷之后说是等我醒来再来,也不知道他们抱着什么心思。只有少数的人,比如舅舅,表哥他们,以及大爹,三爹等在江铃面前放了狠话,下次再敢懂他们的侄子,就一个也别想回去。 “行吧,爸,我醒了那就给他们打电话吧。”我喝了一口苦茶,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思索着人性。 老爸去打电话了,老妈煮了一碗肉粥给我,特别好吃。老妈在一旁看着我和侄子吃,笑得很甜。 “奶奶,我还要吃。”小侄子贪嘴,吃的量快赶上我了。 “妈,给我也再来一碗。”我吃完了,让妈再给我盛。 “你这饭量完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老妈擦着额头晶莹的汗水,满足地笑着。 她一笑,脸上原本就很深皱纹,就变得更深了,我……心里特别的难受。这些年,她虽然没有我上学时候那么劳苦,可那些年早就榨干他们二老的身体,十年了,都没有多少好转,身体每况越下。 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 打完电话,老爸带着弩弓准备出去,他说去给我和侄子打几只野鸡和兔子回来补身体,吓得墨鸦和七彩雀瞬间飞没影了。 “爷爷,我也要去。”侄子还没吃完,可见到老爸拿着弩弓,就吵着闹着要去,最终老爸执拗不过,带走了他。 “爸,注意安全。” “放心吧。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爸爸。”老爸很高兴,大笑着回应我,牵着侄子的手,扛着弩弓,箭袋斜挂在腰上,朝着村外的森林走去。 注视着一老一少远去的背影,我心中很满足,高兴。可是……我也想起了她们母女。 甩了甩头,把乱麻一样的思绪清理出去,那些亲戚也该快到了吧,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说曹操,曹操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公路里前拥后簇赶来了,很吵很闹,江铃从卧室里出来了,坐回我身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大侄子,你终于醒了。”来的是四姑姑,我妈告诉我小时候,嗯,刚出生不久,也就一两个月大。大爹家的二女儿出生,看不起我爸妈的她说要掐死我…… “我家要和你断绝关系。以后有什么事别来找我们。”她带着头,冷冷地说。 “理解。从今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我本该料到是这样的。大难临头夫妻都各自飞,何况是一些没多少交情的亲戚。 他们来的一群人都先后和我,或者说是我家断绝关系……最出乎意料的是二姨父一家人,他们出现说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老妈恨得在厨房里敲桌子,砍砧板。 外婆指着二姨父和他儿子女儿气得头花白的发乱抖,气喘吁吁憋出了两句话:“滚滚,以后别在叫我妈。还有从这里滚,滚回你们的老家,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们。” 我扶住外婆坐下告诉她没事,这不是我一家人,舅舅和他们么?老妈把外婆带走,去舅舅家。 事情平息,这个过程一言不发的江铃也是无奈地摇头:“我觉得他们会后悔,今天做了这么个决定。” “或许吧。”我不想多说,“对了,有没有见到我的奥托。” “在我卧室里。”江铃脸色略微苍白,她或许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捂着胸口,咳嗽被两声,嘴里有些血腥味,擦了擦嘴角,用命令的语气说:“拿来。” 她眉头皱了皱,很不情愿的转身去取匕首。不一会儿她就拿着奥托出现在我面前,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我直接抽出了奥托,一把抓过她的左手摁在了桌子上,毫不犹豫地刺下去,她的手掌直接被刺穿,鲜血淋漓。 她只是眉头皱了皱,一声也没哼,嘴角挤出微笑,颤抖着说:“你,你还,真是一点,一点也没变啊。” 我松开了奥托,没有搭理。她用力拔了拔奥托,无济于事,她根本拔不出来。 血,染红了整个桌面,最后滴了下去。墨鸦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回来,落到桌面喝了几口血,最后吐了吐舌头,满眼的嫌弃,头也不回得飞回枝头,继续梳理羽毛,留下一桌的鲜血。 “你的血,连它都嫌弃,可见你是有多脏……”我嘴角抽了抽,一用力拔出了奥托,带走一块血肉,落在梨树下篱笆栏里不见了。 江铃面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咬着下嘴唇,右手从旗袍上撕下一块布条紧紧缠住左手伤口止血。 我收好奥托,进屋给她找出止血药和绷带,帮她包扎好伤口。 “休息一晚上,你明天就回去吧。你当人质,真的不配。”好了以后,我淡淡地对她说,不想再留她在这里。 她说不必了,现在就走。她打了个电话,没到十分钟,一辆保时捷出现在家门口,从车上下来四个彪形大汉,看到江铃左手被血染红了的绷带,其中一个人说:“大小姐,要不要我把这小子弄废了?” “不用。走吧。”江铃上车回头看我一眼,然后重重地摔上车门。 脸上有一条很长刀疤的彪形大汉没有上车,径直到我面前提着我的衣领,威胁到:“如果不是大小姐发话,我肯定把你全家人都给弄报废了。你给我小心点。” “你敢再废话,我不介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顶在他心脏处的匕首,向前进了进,划破他的西装。 “刀疤脸,给我滚回来。你玩不过他。他得需要我爸那一辈人来对付。你们太嫩了。”江铃在保时捷里呵斥。 刀疤脸灰溜溜地回去了。 保时捷绝尘而去,我一个人站在公路边望着它远去,内心宁静如水。 北海十三人,有人叛出,荒甲的秘密已经走漏风声,我想是时候踏上回北海的征程了,去见我的妻子和女儿,接她们回来,见我父母。 “再过五天就是小赐的七岁生日了。也是该告诉父母一些真相的时候了。北海行,葬下了十三人多少的青春和记忆。” 我回到梨树下,伸手摘了一个梨子削了皮,切了一块给七彩雀,余下的自己吃,墨鸦根本不可能吃,所以没必要浪费。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呆了很久,很久。老妈回来和我聊了会天就去做晚饭,不久之后老爸和小侄子也回来,打到一只兔子和两只野鸡,可以说满载而归。 小侄子提着半死不活的兔子,高兴不得了,一回来就找我要绷带,要止血药,要养兔子。 我们一家人都执拗不过他,只得帮着他给半死不活的兔子止血,绑绷带,弄兔笼……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我家里三头犟驴,老爸,我,侄子,三代人。那,犟脾气,差不多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老妈把两只野鸡下了锅,一只红烧,一只炖了,准备晚上大吃一顿。 他们谁也没问江铃去了哪儿,对我的信任,是无条件的。老妈做饭,侄子玩兔子,我和老爸谈一些事,他说到镇子创始人杨玉科将军,不过在上面没有过多纠结。 而后他问我那些亲戚找我干什么,我把经过详细讲述一遍,老爸黑着脸什么也没说,最后打给他们一通电话,把那些亲戚骂个遍,更放狠话,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晚饭好后,墨鸦高兴地乱叫,我给它分一个野鸡头,它瞬间焉了。我笑了笑,找了一下老妈混的猪肉甩给它一块,它叼着头也不回的飞得没影。 饭桌上老妈夹着一块肉,颤抖着说:“也不知道你妹夫和你妹妹过得好不好,快一年了。” “是啊,我也很想他们,都很久很久没见。” “你不要想他们。你还是先给我们弄一个儿媳妇要紧。”这几年老爸比老妈还着急,给我张罗过几次相亲,那些女孩子上门,都被我回绝。今天他旧事重提,可见他有多关心我的婚姻大事。 “就是就是,舅舅我要哥哥,我要姐姐。我要舅妈。”小侄子开心地啃着野鸡翅膀,头也不抬地附和,我拍了一下他的头。 “你也不小了。我知道你眼光高,可一直这样子拖下去,到我们死了那天都抱不上你的孩子。” 我动作僵住,老妈的话,深深地扣了我的心弦。我真的有些瞒不下去。我已经等不到小赐生日那天…… 第五章 梦魇 饭桌上,氛围暂时凝固,空气中弥漫着肉香,也激不起我的一点食欲。如同梦魇般的往事在心头回荡着,诸多不愿提起,想起的人,被一群人强行尘封的事在逼迫中,危机中逐渐苏醒……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远去的背影,那么的遥远而又近在咫尺。 北海下,残尸前,绝望和希望的交织,血与泪的融合,永远不灭的记忆。 “爸,妈,你们先吃着,我去果园了。”我决定回来后和向父母说说北海行,告诉他们他们的孙女小赐很快就要过七岁生日,告诉他们,他们有一个美如仙的儿媳妇,有对我很好,很慈祥的亲家。 “吃完饭再说吧。”老爸咀嚼着野鸡肉,抬头对我说,眼中是满是复杂,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摇了摇头:“我吃饱了。” 放下碗筷,起身回到卧室我给周子晨打电话,他们也该快到了。 “陈青,你没事吧?”电话那头传来周子晨的声音,带着丝丝的疲倦。 “我没事,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我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一个人来到果园里,望着夕阳,淡淡地问题。 我的内心很矛盾,想见他们,又不想他们见到我……尘封的往事,一旦重聚就不得不想起,去回忆。 北海十三人,已经有人永远地离开,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 “我想和你说件事。我们中间有人违背盟誓,出卖了你和荒甲。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来找我,我问过其他人,也都一样。我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是真话,只有和你见面后在着手调查了。”周子晨很担忧,“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我把我这几天所经历告诉他。 我和他在电话里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才挂了电话。他告诉我他们这些年过得还算好,不少人已经结婚生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部分人功成名就,行业精英。他们之所以迟迟没来,就是因为少部分的人不愿前来而耽搁。 “奴远好了没?”当年从北海出来,唐奴远莫名其妙的痴呆,整个人傻傻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担心他。 “奴海带着他跑遍了所有大医院都无济于事,没查出什么来。”周子晨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 “活着总比死了好。或许他是我们中最幸运的一个。”我打断周子晨,古井无波,可是我心里浮现那个死去的女孩的音容笑貌,和一具残尸。 我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挂断了周子晨的电话,他也很配合的不打电话给我。 墨鸦和七彩雀落在梨树枝头,在暮色里望向遥远的北方啼叫。声声如泣如诉,沧桑,凄凉。 它们应该是想家了,一出来就是七年。人,一生也就十多个七年,它们,更少,可因为我却在异地他乡度过了漫长的七年,对它们和我都是一种煎熬。 “我想回去看我的妻子女儿,再把她们带出来。”我对墨鸦说,“这一次回去,我和你的主人只能是你死我活。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我要报这七年的禁锢之仇,报北海血仇。” “悬谷,荒原我会带着荒甲一一拜访,看看它们到底有什么能耐。”天渐渐的黑下来,我的心也逐渐宁静,波澜不惊,压抑了七年的年头喷薄而出,像是决堤洪水。“凭什么不再让我踏北海,见家人。” 墨鸦和七彩雀叫声变大,路边的松树上栖息的一直老鹰展开翅膀,在夜色里,向北飞去。 这些年,我只关注着墨鸦和七彩雀,不曾留意过其他的鸟类,没想到我的生活处处被监视,一举一动白蛇青衣人都了如指掌。 “如果我到北海,我的家人伤了一根头发,我一定让悬谷,荒原和你们的主人后悔的。”我大喊。“两只死鸟,到时候我会当着你们的面,炖了那条蛇。黑乌鸦到时候请你吃蛇头。哈哈,哈哈!” 暮色里,我放声大笑,传得很远很远,几条狗从家里跑了出来,冲着狂吠不止。 靠在梨树树干上,听稻田里虫声,蛙叫,不知不觉在果园里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十二点,一轮残月挂在山头,垂下几缕月光。 四下,只有稀疏的声音,村子里也只有一两家的灯光还亮着,稻田偶尔有一两个身影,孤独地走在夜色里。 墨鸦把头埋在翅膀下,熟睡,胸脯有规律地轻微起伏。七彩雀和我一样,注视着黑夜,偶尔仰望星空。 我一个人伫立很久很久,直到月落。 “零,你回来了。”古念一身白衣胜雪,浅笑嫣然,所有的思念都在这一句话里。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温润如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回来了,念儿。” 我和她轻轻相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差不多就可以了。”古长东风,我的岳父,如山一般伟岸,一柄长枪橫在身后,带着忧郁,慈祥的笑着。 白色的发在风中飘舞,我不知道他有多大,除了那一头白发,和头发一样长的白眉毛与白胡子外,脸上没有一丝皱纹。他笑着,和当年第一次见我那样。 我们三个人,在荒原相见。 相传,荒原下有数之不尽的尸体,所以荒原尸气很重,地下有很多的荫尸,形成了一个生态链,是荒原的一大特色。它们有自己的社会结构,有自己的食物链,大多数荫尸只吃腐烂的尸体,少数荫尸专门吃活人。 荒原,是生人勿近最真实的写照。 太阳落山前没有离开,就不得不面对从地下爬出来的荫尸,运气好的话,经历它们一整天的“生活”。运气差的话,被吃掉。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传说,是真是假无从辨别。 北海下的人无事就不会接近荒原。它与悬谷,沙海号称北海三个生命禁区。 我在北海呆了十年,对三个禁区所知不多。最为神秘的莫过于沙海,关于它的一点传闻都没有,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过。 悬谷,相传有人进去过,活着出来,却没有太多的关于悬谷的传闻。 我问岳父:“你们怎么会进荒原?” “小赐三年前消失了,和荒原有关。”岳父古长东风皱眉头,伟岸的身躯在说到消失二字的时候在颤抖。“我们找遍了半个荒原都没任何消息。” “那我就踏遍荒原找到小赐,再踏平了它。”我朝思暮想的小赐不见了,她出生后,我还没见过。 当年,就在她出生的那一天,我们剩下的十二人和一角带血的残衣,被白蛇青衣人,悬谷,荒原来的怪物一起逼迫离开北海,订下约定……我离开,不踏北海一步,他们保古念他们生生世世安平。 三年前,它们就违背誓言,带走我女儿。 “荒原的怪物给我滚出来,否则我不介意使用荒甲让你们彻底灭绝。”我低沉地吼着,第一次发怒。七年来,我不曾跨出家乡几十里,被禁锢,遵守着契约,可它们的行为太让人不齿。 声音刚刚落下,一条青色的巨蛇破土而出,横亘在我们三人面前,嘴巴里叼着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她骨瘦如柴,面无血色,双眼无力地睁着,小手扑腾,挣扎着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小赐。”岳父古长东风向前了一步,手里的长枪紧紧地握着,在抖动。 “小赐,是小赐啊。”古念大叫,撕心裂肺。 青色巨蛇嘴巴一合,小赐被截成两段,落在了地上,鲜血淋漓。昏暗的眸子失去光芒,没闭上的双眼看着她迟来的父亲……瞳孔中倒映着我的身影。 眼眸里充满——绝望和害怕。 古念喷了一口鲜血,倒了下去,岳父流着眼泪,抱着她。和我站在一起说:“古念,也走了。” “啊!!”我痛得撕心裂肺,全身都在颤抖,嘴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是你,是你们往死里逼我的啊。” “陈青,你怎么了,快醒醒,别吓妈。” 我睁开眼,看到了老妈,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我的手心在流血,嘴里也有浓浓的血腥味。 我擦擦嘴,说:“妈,别担心我没事的。” “还说没事,都躺了四天。手心都被你抓破了,嘴唇也咬破了。”老妈没有哭,可是我知道她心如刀绞,痛得没泪。 我睡了四天,那今天就是小赐的生日。 “妈,帮我去买生日蛋糕,最大的生日蛋糕,最好的生日蜡烛。你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晚上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我没有想到一梦就到了今天,梦里的可怕被我甩到了一边。 七年前,我离开时,古念说过不论我在哪里,都必须给女儿过七岁生日,我们要“千里共明烛”。 “你真的没事吗?”老爸也进了我的卧室,给我端来一碗兔子肉,小侄子跟着老爸,一直抹眼泪,啜泣。 “爸,妈,我真没事。”我吃着兔子肉,顺手递给了侄子一块。 “爸妈,帮我准备生日蛋糕,今晚给你们一个大惊喜。”我微笑着,不去想梦里的撕心裂肺。 我相信一切都会没事的,我有荒甲作为筹码,不论是荒原还是悬谷的那群老东西都得掂量掂量。 爸妈带着侄子去镇里,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生火,烧着热水,随便吃了一些东西填饱肚子。泡一杯咖啡在梨树下看着枝头的墨鸦和七彩雀发呆。 清晨的阳光很好,不热不燥。 不久之后,江铃,李浩耶开着车,陪伴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为首的男子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对江铃他们说:“他,和你们不是一辈人。你们斗不过他,很正常。” “陈青,我是江铃的父亲江成,冒昧来访,还请谅解。”江成上前伸出手来。 一坨鸟屎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手心。他皱了皱眉头,收回手,抽出手帕擦净手,微笑着说:“我带人来给你女儿过生日,你不会不欢迎吧。” 我嘴角抽了抽,那个人出卖得可真是彻底。 第六章 千里共明烛 我看着他,没有起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他在我身边的长凳上坐下来,很自然,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陈青,这两只鸟有点意思。”江成自来熟,托着下巴仰头看着树上的墨鸦和七彩雀,“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只鸟是那……” 江铃和李浩耶两个一人带着五个人分别进入我的卧室和客厅,对每一个角落进行扫荡……江成和我身后还站着五个穿西装的男子,鹰隼般的眼睛扫视着四周。 我皱了皱眉头,心里很不爽:“既然你知道那就用不着多说。我提前申明,今天最好别惹我,破坏了我心情。” 一辆出租车,忽然从平顶房一侧开过来,不急不缓,没有带起多少的灰尘。 “你去看看这是哪来的车。把他赶走。”江成对一个手下说。 “真的有必要这样子么?”那有可能是我爸妈他们从镇里回来。江成的意思很清楚,这里不能再出现其他人,不想节外生枝。 “我不想出现什么意外,小伙子。忘了告诉你,我请你爸妈还有侄子去酒店吃饭,他们晚点回来。”江成笑里藏刀,阴恻恻的,很不舒服。 我舔了舔嘴唇,没有表情,没有怒气。 还没等那个人过去,车门开了,出来两个女的。 一个我认识,北海十三人之一——柳眉艳,娇小可爱,曼妙的曲线,妖娆魅惑,认识的她的人,大多觉得她风流成性。 只有深入她的世界的人才知道她不是风流成性。 另一个女子,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精致的五官犹如出自鬼斧神工的匠师,每一处都很恰到好处,不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都是最完美的。 对她,我有一句话形容:“她不是一个人,是一件艺术品。” 她,和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相似,相同的气质,相同的…… 她俩下车后,没有东张西望,齐齐看着我。 “江成,最好叫你的人回来,否则别怪我。”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波澜不惊,古井无波,平静地说。 江成微微一笑:“董奎,你回来吧。” 董奎回到梨树下,笔直挺立,和其他五个人错开排布。 “眉艳,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了过几天才能到么?”我上前,和柳眉艳对上,拥抱在一起。 柳眉艳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声说:“别这么用力搂着,压痛我的胸了。” 我微微一笑,摆出色狼的模样说:“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 轻轻推开我后,她说:“周子晨担心你,叫我提前出来,其他人随后就到,他们赶不上小赐的七岁生日。对了,这是秦兮。” “陈青。”我伸出手,和秦兮握手。 “哈,人如其名。不过你不用介绍,这些年,我闺蜜每天都念叨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秦兮打量着我,“听了那么多年,今天终于见到真人,可惜没我想象中的帅,不过比我想象的年轻多了。” 秦兮笑着很甜,一举一动很得体。 “不过看来你的麻烦不小。需要我帮忙么?”秦兮扫了一眼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的房间,院子。 我自己能够应付过来,不过既然柳眉艳带秦兮过来,也该是有她的目的。 “那就请吧。” “你还真不客气。不过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将来得还。”秦兮笑了笑,“你们等我一会儿,几分钟就好。” 秦兮走过去,不知道对江成说了什么,后者瞬间从站起来,变得恭恭敬敬,大声地把江铃,李浩耶一群人叫过去,比比划划说了一些。 而后江成带着江铃离开,留林深等十几个人收拾被他们破坏得乱七八糟的屋子和院子。 李浩耶,远远地躲着我,指挥手下收拾他们的杰作。 一行人忙忙碌碌收拾到中午,留下五千块钱后匆匆离开,畏我如畏虎。 我给秦兮和柳眉艳泡上一壶茶,听柳眉艳讲这七年的事。她没有结婚,一个人走遍了大江南北,游历名川。足迹遍布五湖四海,这些年,她几乎是远离社会,经常独自一个人出没在全国最神秘,传说最多的地方。 苏宛亦和她一起去过撒哈拉。苏宛亦人生不大如意,从北海出来后听说男友结婚,不久后出了车祸爸妈都先后离开,好好的一个家庭支离破碎,只剩下她和她哥。 我脑海中浮现苏宛亦活泼可爱,单纯天真的模样,还有她哥哥的深沉,稳重。她常常和我们提起他爸妈,我没法想象,一下子送走两位老人,她的内心世界遭受多大的打击。 “陈青,谢谢你。”柳眉艳端着杯子,抬头看着墨鸦和七彩雀,若有所思,“如果不是你一个人承担了所有,我们十一个人……也和你一样被禁锢着。” 柳眉艳从背包里掏出一大堆照片还有一台单反相机递给我,说:“我,代你走了大江南北,去了所有你说过的地方。” “今天是小赐的生日,不说不开心的。”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到。 “你们在说什么,小赐是谁?”秦兮好奇地问我们,“我一句也没听懂啊。” “我们在说什么,以后有机会的话你会明白。小赐啊,她是我女儿,今天七岁生日。”我淡淡地说,看着秦兮精致的脸颊,赏心悦目。 秦兮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精致小脸上的表情令人迷醉:“你和我一样年轻……我大概……明白一些什么了。可秦昊李牧他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个时候,我爸妈租了一架三轮摩托,拉着大半车的东西回来。 “我爸妈回来了,咱们去帮忙吧。”我赶紧岔开话题,起身去帮爸妈。 小侄子嘴里叼着一根雪糕,坐在司机旁边美滋滋地舔着,把养的兔子被杀的伤心忘得一干二净。 “爸妈,这是我朋友,他们来看我,顺便参加生日聚会。”我向爸妈介绍,“她叫柳眉艳,她是秦兮。” 她们两个热情地和我爸妈打着招呼,上前帮忙,我抱着侄子回到梨树下喝茶。 爸妈和她们自来熟,聊的很开心。 “王彦,镇里好不好玩?”我揪揪他的头发,逗他开心。 小侄子咬着雪糕,使劲摇头,小手指着墨鸦说:“不好玩。舅舅我想要上面那只黑色的鸟。” “行,什么时候舅舅把他抓下来关笼子里让你玩。”我瞥了一眼墨鸦,不怀好意地笑着。墨鸦扑腾翅膀,嗤一下飞得没影。它最怕的就是我爸,每次我爸拿出弩弓,它就提心吊胆,第一个开溜,头也不回,在外面躲几个小时才回来。 我妈和两个女孩子聊的很开心,我爸也不理我,在厨房砍着排骨,炖排骨汤。他们四个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很开心,侄子也找同龄人去玩,院子里只剩下我,梳理羽毛的七彩雀,还有趴在桌子下,打着盹的小黑。 我给周子晨打了个电话,告诉他眉艳安全到达,叫她不用担心。挂了电话,喝着茶,轻轻敲着桌面,想入非非。 我有点好奇秦兮的背景,从她的言行举止之间可以看出她有很好的涵养,且背景深得可怕,不然几句话也不会把江成那种老狐狸吓得匆匆离开。 秦昊,李牧这两个我并不认识,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秦兮刚才的好奇是假装的,她清楚我和眉艳在说什么。 中午饭我们一行人随便吃了一些,爸妈他们和秦兮,柳眉艳帮我继续准备着小赐七岁的生日晚会。 秦兮时不时过来和我搭几句话,她说对我充满兴趣,很想看看我这年轻的外表下掩盖着怎么样的一个老妖怪。 晚饭,生日蛋糕等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后,我给舅舅,外婆,奶奶,三爹等一行人打电话,叫他们参加生日聚会。除了小表哥刘泉有事不能出席之外,其余的人都来了。 晚饭过后,舅妈说:“你都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 奶奶的眼睛朝着秦兮和眉艳看,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我看她们俩都不错,你选一个呗。” “亲家母你这就不对了。孙子要把她俩都娶了。”吃完饭的外婆,坐在一边喝茶,听到奶奶的话,一脸正经地说。 我实在无言以对,该说她们二老是为老不尊还是返璞归真,返老还童,“童”言无忌。 我们在院子里布置了一番,色彩斑斓,五彩缤纷。灯火通明,霓虹灯闪烁,点缀在茫茫山野里,璀璨夺目。映衬着夏夜淡淡地月光,和田野间的虫鸣蛙叫,热闹非凡。 干农活回来的邻居忙完家务事,也参与进来,越来越热闹。期间,有人不断碰杯喝酒,谈天说地,很开心。 音响里的歌声,飘荡在夜色里,传得格外悠远。我想,我明白了古念为什么要我过女儿七岁生日了…… 千里共明烛,明一片赤子心。 “点蜡烛吧。”我对喝得脸红扑扑的柳眉艳和秦兮说,“时间到了,千里共明烛,我想我应该能见他们母女一面。” 这是我对古念他们这一族的信任,尤其是岳母,从未见过面的岳母,相传,从悬谷而来,古念出生后离开。 他们肯定有办法在“千里共明烛”的时候相见。 一千两百二十八根蜡烛在院子里被点亮,在夜风中闪烁明灭不定。 “古念,小赐,你们能出现吗?”我心中期待着,盼望着。七年了,整整七年,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可以见面了。 “那个梦,千万不要是真的。”越临近,我的内心越不安。 歌声在飘扬,酒香弥漫。千根蜡烛忽然灭了,而后又逐一亮起,一根一根,一排跟着一排。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烛光里,我第一眼就认出那是谁——古念,我的结发妻子。 她拉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如同精灵一样的长耳朵,紫色长发在风中飘着。 她是小赐。 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小赐!”我轻声呼唤,但愿她能够听到我的声音。 “爸爸。” “零。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