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庶女,皇帝的专宠》 第一章 训斥表妹 “啪!” 伴随着重重的一声响,一位妇人便这样硬生生地跪在她面前,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当真是我见犹怜呢! “表小姐,柔儿只是年幼不懂事,全当看着新鲜,才偷拿了库房里的东西,求表小姐开恩,放过她!”黄氏说完,重重地磕了个头。 李青晗手里端着那白瓷茶盏,俊秀的脸上露着几分讶异,她不过就是一时手滑差点翻了杯子,刚刚还死不认罪的黄氏就这般害怕了。 那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是由朝廷派下来的单子,得从自己管的这几家店铺送出去,少了一丁点,都是要命的事情,黄氏一句华柔年幼不懂事,便想推卸一切责任吗? 她在这锦州华府呆了七八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由他们这样揉捏! 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转头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华柔,顿时心一拧,真是个美人坯子啊! 那一身百褶如意月裙,上边的软毛织锦披风,柔顺得乌黑亮丽的墨发上的别着的金丝八宝攒珠簪,耳上一对白玉耳坠随着她啜泣的动作摇摇晃晃的,精致得很,都是价值不菲,衬得这美人儿愈发地超凡脱俗了,清丽绝人了。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扫过华柔那张俏脸,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跪下!” 黄氏惊呆了,没想到老爷不在的这些天,这个从京城被赶过来的表小姐愈发嚣张了,一时之间没沉住气,差点都站起来破口大骂。 站在黄氏身后的华柔浑身一震,看着母亲暗地里给自己打的手势,心凉了半截。 双肩耸动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李青晗身前,水眸直勾勾地盯着她,恨不得挖出她的心脏来。 一咬牙,跪就跪,难不成她还敢杀了自己不成! 只是初春而已,地上还微微泛着凉意,然而像华柔这样娇弱的身子骨,才跪了不过一会儿,便是瑟瑟发抖了。 “柔儿,你可知,错在何处?”李青晗直接忽略掉地上的寒冷,也不再去理会她脸上的泪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华柔张嘴,突然感觉衣袖被什么扯住,回头一看,是黄氏,她坚定的眼神告诉她,要忍! “表姐,柔儿知错了,不应该随手取走库房里的东西的,还请表姐宽恕。” 她说的十分轻,似乎能掐出水来,李青晗清冷的眼睛眨了眨,“你还没知错!” 黄氏脸色煞白,忙上前几步挡在乖女儿面前,“表小姐,柔儿已经认错了呀,她一个姑娘家的,难道还要送至官府处置吗?这样一来,岂不丢了老爷的脸!” 当初舅父临走前,便将这生意店铺大大小小的一切交与她打理,如今舅父才走了不过半个月,府内的人就开始打小算盘了。 也是,她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有什么能力与气魄掌管华氏这么大的家财,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李青晗笑了,笑得漫不经心,笑得让人起了一丝心寒,黄氏的手忍不住发抖,突然觉得,自己着实太小看了这个丫头。 “此物是公家的,表妹这样做,不是取走,是盗窃!”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黄氏僵住了,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真被当成了盗贼,纵然华府有钱,将来还有谁敢娶这么一个下作的东西。 她惊得差点忘了哭,只有华柔不明就里,显然笃定了李青晗不敢这么做。 “既是盗窃,便要押送官府,由官府处置!” 这么一个嫩丫头,在做生意上,年纪小小就有一番远大的见识理解,使得华氏这几年蒸蒸日上,为何就连这宅斗,也在行得不得了呢? “表姐,不可以啊!只不过为了一枚小小的玉扳指,你怎么能将我送进官府呢?”华柔失声大喊。 黄氏咬咬牙,后悔当初实在小看了这个丫头,要说这事儿,拿了就拿了,要不再用别的补上呗,以往也不是没做过这种事,而且,为了避免出岔子,有时间精力,老爷都会做双份的。 可现在,老爷过分相信这个丫头了,居然将这么重要的生意交给她做,而她呢,照着自己的那一套,做的确实井井有条。 到了这个份上,黄氏只能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大出血了。 她站起身子,那柔弱无骨的小身板还瑟瑟发抖着,看不出是气的还是怕的,肉痛地从纤细的手腕上摘下一个镯子,双手端着,放在李青晗眼前。 “损失了的东西,我陪,只求表小姐能放过柔儿一马。”她咬牙,心里那个悔啊!想想自己也真是蠢,李青晗再是个小孩子,那皇室钦点的东西,能出岔子吗?一个不小心人头全落,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言! 李青晗淡淡扫了一眼,身边的贴身丫头飞絮见了,乖巧地接过。 “嵌宝石双龙纹金镯,可是极为名贵的,姨娘真是财大气粗!” 黄氏苍白着一张脸,这些东西,她有的是,不过就这样白白送出去了,还是有些难受,面上还要装作平静无波,“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比起皇宫里的那些宝贝,我这里的,差远了。” 亏你知道,李青晗轻轻咳了咳,脸色一转,又变回那个温柔可亲的好姐姐,扶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华柔,甜美一笑,“柔儿身子骨娇弱,可别跪坏了,今天这事儿,也无需再提。” 黄氏终是松了口气,忍不住就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破口大骂这个小贱人,却听她后面那句话,把自己气的够呛。 “不过,这盗窃之事,以后万万不可再行,你回去,抄写女戒来与我看,没有抄好便不许吃饭!” 泪眼朦胧的华柔看了一眼表姐,只觉得那张甜美可人的笑脸上全是让人厌恶的虫子,让母亲破了财不说,还让自己抄什么女戒! 一边的黄氏生怕女儿一个激动就反抗李青晗的命令,要知道,在华府,地位最高的,莫过于李青晗了。 “柔儿多谢姐姐教诲,定会遵从姐姐的话,今后克己守礼,严于律己。” 李青晗满意地点头,转头朝丫鬟心兰使了个眼色,心兰心领神会,领着黄氏母女出了院子。 看着飞絮手里的金镯子,李青晗半点异样没有,只是眼神流转之间露出了些许惋惜,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举手投足间都有同龄女孩儿不一样的高贵优雅,沉稳大气,风情万种,飞絮不经赞叹道,果然是出生高贵的丞相女儿呀! “小姐,这姨娘,太辜负您的厚望了。”飞絮一脸厌恶地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纂着手里的金镯子,越纂越紧。 摇了摇头,不是辜负,是愚笨,她来的这几年里,一直不受舅母的待见,得亏舅父对她恩爱有加,加上她又聪明伶俐,方能得到舅父的器重,如此下来,她对舅母心中的梗,更加厚了,只觉得华柔是个不错的姑娘,温柔端庄,行事作风颇有些像自己在京城的姐姐,谁知也是个笨脑子,上不了台面。 这时,心兰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地看了李青晗一眼,轻声说道:“小姐,大少爷刚刚要来见您,后来因为姨娘在,他便没有进来了。” 李青晗皱眉,华府之中,外祖母是个吃斋念佛的,对这些宅门争斗没多大兴趣,舅父心慈,对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没有一点法子,舅母更是没给过自己好脸色看,唯独黄氏,因为自己怎么说也是丞相的女儿,因为要依靠着她才对她十分友好。 而她最厌恶的,不是舅母,是她这个登图浪子表哥,华坚! 第二章 土匪劫货 “有没有说什么?”她望着桌上的青花缠枝香炉,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问道。 “无,只是不像好几日前那样沮丧低落,还有些,兴奋,隐隐地期待。”心兰回想起刚才看到华坚的那一幕,细细的描述着。 哦!兴奋?半个月前舅父有事离开,当众宣布将铺子里所有事宜交给李青晗打点,华坚为此还和她大吵了一架,便一连数天不回家,纵然舅母几番相劝,华坚就是不肯回来,李青晗一不做二不休,派一些身强力大的人直接把他打晕了带回来,因为这事儿,华坚觉得很没面子,更加憎恨她了。 只是,如今却又不那么倔强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舅父不舍得教表哥,我来替他!”向来俏皮可爱的李青晗,嘴里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心兰与飞絮对视一眼,低头不语,只是越发捉摸不透这位丞相府二千金的性子了。 李青晗原本是丞相李德暄庶女,五岁那年因信了一位道士的谗言,说她命中带煞,留在身边对李大人的仕途极为不好,是个隐患,后来种种原因,原本不信这些的李德暄也只好将爱女送出李府,如今堪堪已是八年。 望着眼前的一片晚霞,绚丽夺目,李青晗倚在窗前,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心兰和飞絮站在一旁,时不时瞅一瞅自家小姐,只觉得她那不经意间的笑,都像是一种蛊,让人无意识地就被迷惑。 心兰上前一步,递上手里的茶盏,提醒道:“小姐,酉时快过了。” 漫不经心地笑着,粉嫩的嘴唇上扬,接过茶杯,接起盖帽,轻轻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茶杯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当然,我只不过是表小姐而已,这华氏最后的主人,是他华坚,再者我是一个不祥之人,被父亲赶出丞相府,一来就是八年,他不把我放在眼里,是应该的。” 她让华坚酉时来,还为他准备了饭菜,如今饭菜早已凉透,她还一直未动筷。 “要不,奴婢再去催催!”飞絮有些气不过,对着李青晗说道。 摆手,“不必!” 说完闭上眼,掐指一算,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睁开眼盈盈一笑,看来明天会有一场好事要发生。 华坚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这边李青晗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案前预备着第二天的护送珠宝上京的事情,华坚才慢吞吞地,带着自己新看上的女子来到李青晗这里。 “表妹这么晚了还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华坚怀里搂着佳人,边挑逗着,边漫不经心地说。 那怀里的女子娇小甜美,笑靥如花,柔弱无骨的模样,当真叫人看了骨头也会酥软。 如此不成器,将来何以接受这庞大的家业? 李青晗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烛光下她那一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柔顺无比,红唇微启,相较于华坚怀里的人儿,倒别有一番韵味。 “表哥实在太过随意了,这明日运送珠宝上京一事,可担待不得,若让舅父知道表哥无心处理,定然会发怒。” 华坚一惊,他原以为这个李青晗是打算霸着生意不放的,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也知道知会他一声。 轻咳了两声,好不容易把怀里的美人劝退了,才走到案前,“表妹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想与你商讨一番,该走哪条路线,我见识不多,跟着舅父的年份也少,自然不如表哥想的周到,去年舅父指定这条路线,结果路上遇到从署国来的匪徒,抢走了大批宝物,好在舅父早有准备,才得以弥补,而今他人不在,把如此重任交给你我二人,定要不负众望,将货物安全抵达才是。”李青晗不紧不慢地说着,看到华坚脸上露出的怪异的笑容,心里一丝冷笑,“表哥,你说,我们把这批货分成三份,分三个不同的路线走,混淆视听,掩人耳目,如何?” 李青晗的做法固然妥当,但分成三份,也就是说要准备更多的人员来护送,这样一来,不是很划算。 “何必如此?东边尽是繁华城市,从此路过,不会有人如此放肆大胆,劫取皇宫里的东西。” 秀眉微扬,“哦?岂不太过招摇?告知天下这车里是多么名贵的东西?” 这样一说也有道理,华坚皱眉,看着案上的地图,深思熟虑的模样让李青晗有几分欣慰,听见他信心满满地说道:“既然如此,北路或较为稳定,从此路去,必定是最安全的,表妹,你看如何?” 李青晗咧嘴一笑,竟然散发着活力无限,青春洋溢,看得华坚一时心神荡漾,“那便听表哥的,明日我叫人护送上京。” 原本以为,要好一番功夫才能打听到这路线,没想到李青晗居然自己送上门来,华坚得意地笑着,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已经天黑了,出了李青晗的院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抬头看去,那梨花树下袅袅婷婷的身影,不是刚刚怀里的温香软玉吗? 华坚从后背一把搂住那女子,在她发间狠狠地嗅了嗅,怀里的女子仿若一块美玉,经过了精雕细琢,成了他手里的玩物。 真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华坚早已心神难耐,却碰巧怀里的人儿吴侬软语,与他耳鬓厮磨,一时把刚刚那档子事忘到九霄云外,只顾着寻欢作乐去了。 过了两日,珠宝已经送出了一天半,李青晗端坐在屋内,时不时问心兰什么时辰了,虽然是抱着一本书在看,却看得懒懒散散,漫不经心。 直到外面的小厮匆匆忙忙踉踉跄跄闯进来,不管不顾地就跪在她面前,哭天喊地,“表小姐,不好了,路上有土匪劫货,弟兄们誓死保护,也是全军覆没,这可怎么办啊!” 心兰蹙眉,刚想站起身训斥这人,却又想主子在这里,没她开口的份。 “怎么办事的,狗奴才!”说完拿起手里的茶盏狠狠地砸下去,正打在他的头上,热气腾腾的茶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小厮惊了一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还不解恨,李青晗腾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疾言厉色的样子让他莫名地心慌,“在哪里被人劫走的,有没有说是何人?” 摇头,他当时早就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记得这么多。 “你是华坚身边的人,去把少爷请过来!” “不必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众人回头看去,华府真正的女主人蒋氏正走过来,严肃的瞪着刚刚还嚣张的李青晗,愈发觉得,这个小丫头片子,果真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看清来人,以及身后跟着的华坚,李青晗掀唇轻笑。 有些动摇的飞絮看见自家小姐脸上的那怪异的笑,不经擦了一把冷汗,小姐比她还小三岁,这么总是一副老成稳重的模样? “青晗见过舅母。”李青晗施施然行礼。 并不理会她,转头看向跪着的,满头是水的小厮,眉头一蹙,声色俱厉,“太平盛世,哪里会有那么多劫匪,光天化日之下,谁还有那个胆子动朝廷要的东西,分明是你们这些奴才,见钱眼开,还想栽赃陷害给少爷!”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跪着的小厮浑身忍不住颤抖,屏声息气,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华坚痛快地看着现在的场面,余光瞟了一眼依旧气定神闲的李青晗,精致的面容上找不到一点儿惊慌,心里又开始有些不痛快了。 “舅母,他说没说谎,我一试便知。”李青晗挺直了身子,上前一步,从容淡定地看着蒋氏,用不容置喙的口气对她说道。 第三章 倒打一耙 跟在身后的华坚愣了愣,不清楚她又要耍什么手段,只是曾经好像听说过,他这个表妹,精通梅花易数,小小年纪聪明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万物无所不能,他不相信这个,否则,这么厉害的人,当初怎么就被送来了这里。 于是,他不愠不恼,倒要看看他这个妹妹有多厉害。 “既然如此,那你就试试!”蒋氏不曾退让,对她来说,掌控这个家的财产,最大的障碍就是眼前这个丞相府的庶女,身份高贵,头脑过人,越是这样的人,越难对付! 李青晗悠悠转身,无时无刻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睇了那人一眼,绣着梨花的绣鞋上,前后十几颗珍珠,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停驻在他面前。 朝旁边的飞絮看了一眼,心领神会,蹲下来捡起地上刚刚被李青晗砸碎的茶盏的碎片,捻着那人的衣袖,显然不愿意直接碰触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刮,一道鲜血流出。 无故被人这样划伤,小厮一声闷哼,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鲜血汩汩流出,额上冷汗涔涔。 “给他包扎一番。”李青晗淡淡的语气传来,飞絮点头说是,为他包扎伤口。 蒋氏蹙眉,“青晗,你这是做什么?” 连一向见多识广的华坚也有些不明白,不是他不懂,只是他读的书是君子之道,自然不清楚这些深闺妇人所玩的把戏,然而在李青晗的眼里,华坚的所作所为,才是真正小人为之的。 “在运送之前,我叫人秘密在那些珠宝箱子上涂了厚厚一层毒药,”顿了顿,叹息一声,“若是他们窃取了,必定会碰触这些箱子,打开来验货,但他并没有中毒,可见,他没有像舅母所说的那样,见钱眼开,唯利是图。” 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五彩纷呈,那小厮松了一口气,纵然白白挨了一下,到底是洗脱了冤屈,而后表小姐又体贴地让飞絮给自己包扎,这份关照,让他很快就忘记了刚刚被茶盏砸的那一下,如今细细想来,想必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蒋氏却愣住了,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在经商当年厉害不说,行事作风如此有手段,自己太小看他了,她身后的华坚下巴都要掉了,如果说,那上面都是毒药,岂非,岂非…… “如此说来,昨夜我与表哥夜里商量一事,当是有人窃听了,透露出去了消息,但,谁人会如此胆大妄为?”李青晗做出一副冥思状,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这消息,是华坚透露出去的。 此时外面进来两个柔弱纤细的身影,院子里的梨花纷纷随风飘落,衬得两位如同天上仙子一般婀娜多姿,美丽动人。 而华坚是没什么心思去观赏这些,只是一个劲儿地在回想李青晗所说的话。 “呀,这可是怎么了?夫人为何动怒?还动手打了下人?”黄氏一进门就瞪大了眼睛,装作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跟在她身边的华柔也极为吃惊,作为庶女的她,应该是要极力讨好这个嫡母的,可自从有了李青晗,她便不再管那么多,照现在的形式看,李青晗很可能回不去了,但不管怎样,她的身份摆在那儿呢!丞相大人每隔半年也会差人来看看这个女儿,在他心里,李青晗还是有些分量的。 所以,这母女二人全是费尽了心思想要讨好李青晗,昨日她的一时疏忽,让黄氏差点吐血,骂的她狗血淋头,此后万万不可再犯这样的错。 蒋氏一听黄氏的话脸都气绿了,这哪里是她动手打的人?她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可她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不屑于去解释的,她甚至忘记了,黄氏身份低微,进门前就是个孤女,走街串巷的,偏偏有很多人喜欢跟她说话,因此,她认识的市井中人多得很,没事做与他们话家常,这府上发生的事,迟早有天会传出去。 “唉,姨娘也来了,这可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运送上京的珠宝,被人给劫走了呢!”李青晗一脸怅惘的模样,让蒋氏和华坚很不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黄氏瞠目结舌,表情极为丰富,得了她真传的华柔也做作的惊讶着。 握住黄氏的手,安慰道:“不过还好我事先就有防备,那箱子上涂的毒,二个时辰内若没有解药,便会流通全身血脉,毒发身亡,我已经让人去衙门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回来。” 这话,一字不落地全让华坚听到了耳中,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 如果真像她所说的那样,那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他所做的那些努力就全白费了,不,不可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华氏所有的家产都是他一个人的,李青晗不过是个外戚,她凭什么能得到父亲的倚重! “母亲,我现在就去追回来!”华坚随便知会了蒋氏一声,匆匆忙忙准备离去,全然不顾身后蒋氏叫他的声音。 现在的他,只想着能快点解决这回事,以后绝不可小瞧了他这个表妹,心思如此缜密,明明是个女子,行事作风却不比男人差多少。 “表哥不必去了!”身后李青晗冷冷的声音像一把利斧直直地砸在他后脑勺上,华坚停下脚步,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恨不得现在飞过去看看情况如何。 蒋氏不满地睇了一眼面容平静的李青晗,眼里布满了怒意,“青晗,坚儿要去追回来,你何故阻止,莫非是心存妒忌?” 妒忌?他华坚有什么地方可以让自己妒忌的?李青晗眨眨眼,可笑蒋氏还看不清局势,真是白当了这么多的主房,华坚摆明了想给自己难堪,让她放手华氏的生意,然而她却不是愚钝之人,一双慧眼看遍众人心思,只浅浅淡淡地笑了笑,“舅母此言差矣,这批货可是皇室钦点,若出了一点岔子,不是我一个人头可以解决的,后果之严重,不知舅母有没有思量过。” 华坚突然停住了,表情僵硬得像块铁。 他怎会这般糊涂?这可是抄家的大罪啊!再者,倘让人查出是他所为,那可就全毁了! “那可怎么办是好?老爷不在,表小姐要替我们做主啊!”黄氏眼眶一红,泪水哗啦啦地向下流淌,一张精致的脸全布满了泪水,华柔秀眉蹙起,红唇紧紧地咬着,泫然欲泣。 刚刚还中气十足的蒋氏听了李青晗这话,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拳,觉得很没面子,恰巧黄氏撞在这当口上,厉声喝道:“哭什么!还不给我滚下去!” 二人吓得赶紧止了哭声,还不等她们说什么,华坚又大步走回来,他一番深思熟虑,才觉得自己此次作为有欠妥当,原以为读了几年圣贤书,什么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李青晗这里吃了瘪,当下正要考虑说出实情,外面一个衣裳破烂的小厮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见着华坚大声哭喊,“不好了,少爷,那些财物全被人掳走了!” 这都是华坚事先安排好的,先派一个奴才回来通报,之后再来一个,可以增强可信度,然而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悔意,看到这人装模做样的恁是恨得很,抬脚踢在了那人身上,大声喝道:“狗奴才,东西呢!” 这人糊里糊涂的,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刚刚还照着少爷的安排做好了戏,这一次少爷来了这么一出,莫非是要让表小姐完全信服?便更加卖力地表演,“少爷啊!小的们誓死保护,也全军覆没,铩羽而归啊!” 第四章 城府之深 李青晗一声冷笑,蒋氏才眯起一双精明的眼睛,心里顿时看透了,嘴里冒出清凛的话语,“事到如今,追究是谁的过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当把东西追回来才是,这件事,就不劳烦表小姐了,坚儿,你马上带着府里的人沿路追回,务必要快!” 她这么做,是想在李青晗戳破华坚的阴谋之前,弥补他所犯下的过错,心里早就想大骂这个孩子不懂事了,这东西是能疏忽的吗?且不说究竟是谁的错,全家人头都得落地! 华坚听懂了母亲的意思,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李青晗,咬咬牙,转身就走。 蒋氏也不再说什么,拂袖而去。 说到底,不过是华坚自己犯下的错,自己的人,很快就能找回来,她原本以为,华坚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过来就是想治李青晗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到时就算她是丞相的女儿,还有谁会想要巴结她,传到丞相李德暄耳中,也只会感到蒙羞,而愈发远离这个庶女。可没想到,华坚这算盘打得错漏百出,差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黄氏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开,那衣裳破烂的小厮也跟着华坚走了,剩下刚刚被飞絮划破手背的下人,李青晗坐在位子上,淡淡扫视了他一眼,柔声道:“下去!” 千感谢万感谢,才退了下去。 黄氏垂眸,泪水还沾在长长的睫毛上,看着云淡风轻的李青晗,顿时安心了许多,张口欲说什么,却见李青晗对一旁的心兰悠悠道:“路上可遇到什么岔子?” 心兰递上新的茶杯,里面倒满了茶香四溢的君山银针,雾气氤氲,嘴里笑着道:“一路祥和平静,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人。” 这时黄氏才大悟,原来李青晗早就有所准备,事先将货从另一条路线出发,而华坚派人运送的那些东西,不知道是些什么破铜烂铁,竟然被人给劫走了。 “姨娘还有什么事吗?”像是才记起旁边还有两个人,李青晗问道。 黄氏脸色煞白,“无。” 打了个呵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困了,用晚膳的时候再叫我。姨娘请自便。” 说完直起身子,袅袅婷婷地朝内房走去。 黄氏眼神凝滞,她记得,差不多一年前,李青晗还是个毫无心机,活泼可爱的少女,怎么才过了一载,变成了如今这样城府极深,手段狠辣的女子了。 梨花开遍了整个院子,飘落了一地纷纷扰扰,美如仙境,花瓣柔嫩,踩在上面柔软无比,黄氏带着华柔,若有所思地出了院子。 华坚披星戴月地忙了一夜,才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一大清早的,天才刚微微亮,万物还未曾苏醒,他便候在了李青晗的院子里,等着她起来。 一夜无梦,李青晗睡得极为安稳,醒来时已经过了卯时,心兰见她难得嗜睡一回,不忍心把她叫醒,而外面候着的华坚,也别无他法。 看她微微睁开了眼,心兰才笑吟吟地拉开床帐,服侍她洗漱。 “表哥等了一个时辰?”听到心兰的报告,李青晗扬眉问道。 心兰给她梳好了头发,插上一根碧玉簪子,李青晗的头发原本就长而乌黑得如同缎子,此番随意地打扮不如别的庸脂俗粉,显得清新靓丽。抹上淡淡妆容,整个人焕然一新,真正的完美无瑕,叫人硬生生移不开眼。 “是啊,奴婢看小姐睡得香,就没叫您。”心兰从衣架上拿了那件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配上青缎掐花对襟外衣,衬得晨起的李青晗娇嫩欲滴,美丽动人。 李青晗淡淡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没有什么喜悦之色,只有刚刚进来的飞絮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掩嘴笑道:“小姐姿容绝世,丝毫不比那艳惊天下的玉无双差。” 垂眸,竟拿她与一个红尘女子比较,这个飞絮,是在自己身边呆的太久,忘了规矩。 话说完,连飞絮也有些赧颜,忙跪下认错,“小姐,奴婢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还望小姐见谅。” 叹息着摇头,总归是舍不得重罚她们的,李青晗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昨夜那个受伤的奴才怎么样了?” 飞絮愣了愣,“禀小姐,只不过是一点小伤。” 点头,李青晗理了理衣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晨光,是好天气,随意吩咐道:“好好照顾他,留着他自有用处。” 说罢转身走出内房,剩下还在揣测她这话里意思的飞絮。路过她身边的心兰搀扶着她起来,皱着眉头看她,“飞絮,跟着小姐,就要事事维护她,你昨日对那奴才,可是太过分了。” 过分了?飞絮不解地看着心兰,后者不再多说什么,匆匆跟上李青晗的脚步。飞絮也跟了上去,很快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一眼瞟到气急败坏的华坚,李青晗垂下眼帘,一抹冷笑晕开。 “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母亲急得寝食难安,难以入眠,你却睡到这时才起,李青晗,你犯下的错,为何一点都不着急!”一见到容光焕发,精神十足的李青晗,华坚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之前蒋氏已经千叮咛万嘱咐他对李青晗说话时语气要柔和,可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算计,就满肚子的火。 接过心兰递来的茶水,李青晗连眼皮都没抬,“昨日舅母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这事儿不劳烦我费心,交给表哥去做,我原以为,舅母是对表哥充满了信心,看样子,一无所获啊!” 说完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疲劳的华坚,相比之下,华坚的模样,确实是精疲力尽,狼狈不堪,而她,却仪态万千地端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气定神闲地喝茶,睡觉。 “快把解药拿来!”不想跟她多说废话,此时的华坚,早就把蒋氏跟他说的那些话忘到了九霄云外,直截了当的戳进话题。 李青晗心里鄙夷地笑了笑,面上装作一副不明不白的模样,“表哥说的是什么解药?”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莫不是那涂在箱子上的解药,表哥难道追回了那批货?可是,要那解药作甚?” “你别给我装模做样!”华坚上前一步,恨不得揪住她的衣领,却不巧脚下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整个人“扑通”一声,竟然跪倒在了她面前。 飞絮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刚刚那一脚,是她得了李青晗的指令,使得华坚绊倒的。 好嚣张的华坚,李青晗眯起眼睛,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笑。 华坚面红耳赤,抬头,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李青晗想要发笑,清冷的语气幽幽传来,“表哥,我给你面子,可不要不识抬举,那群人是你的手下,箱子上涂的东西是给你一点警告,倘若再想有什么图谋不轨,可要找准了机会,别像这次一样,偷鸡不成蚀把米,届时,我绝不会再手软!” 华坚听着她的话,看着她的脸上鄙夷的神色,忽然觉得这是奇耻大辱。 “货,我已经命人先一步送去了,你送的那些不是真正的珠宝,而箱子上涂的也不过是一些麻醉药,晕个一天一夜就没事了,不会流什么黑血,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慢条斯理地说完这一通话,看到华坚脸色愈发阴沉,李青晗在心底拍手较好,她不可一世的模样让华坚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充满着报复的戾气。 居然是这样,他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莫非这个女子,有窥人心思的本事?华坚不经摇头,这样的想法太过荒谬了,但是,他只要一对上李青晗的目光,就觉得自己任何一点点小小的心思都躲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像是曝光在阳光底下,任人观详。 华坚咬牙切齿,她只是想借此警告她,以后不要妄想对她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否则,她绝对不会留情! 第五章 奇怪的乞丐 这事儿暂时就告了一个段落,华坚对李青晗是恨不得退避三舍,李青晗没事做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 这日上午,春风骀荡,绿柳成荫,春花灿烂,李青晗正准备出门去看望正在普众寺诚心拜佛的老夫人,可她自己去还不够,硬要叫上华坚一起。 轿子内,李青晗悠然自得地玩弄着手里的帕子,前面华坚骑着一匹骏马,显得整个人威风凛凛,尽管他现在脸色很不好看,几乎是臭着一张脸,可饶是这样,还是惹得很多女孩子心如鹿撞。 心兰跟在轿子旁边,忽然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声音,李青晗耳朵尖,问道:“怎么了?” 后方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之前一直神游的李青晗没注意到,此刻也觉得奇怪,忙掀开帘子去看。 远远望去,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破碗,似乎正在乞讨,竟然有二三十个这样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男人们瘦骨嶙峋的,眼睛都凹陷了,面黄肌瘦,女人们头发上全是垢物,似乎许久没有清洗过,小孩子早已走不动,趴在母亲的背上气息奄奄。 李青晗的脸,顿时就黑了。 锦州的经济情况,是众所周知的,华氏这么一个珠宝商,在大曜国,有高掌远摭的气魄和铁一般的手腕,又有头脑精明的带头大哥的华荣,使得他的生意,所向必利,他做的这些,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到今天这个令人咋舌的地步,然而,如今的锦州,已经不如二三十年前的锦州了。那时北向的明州,本是一片极好的地方,内有名山大川,沃野千里,青山流水,草长莺飞,四季如春,百姓皆是富足安乐,团结友爱,但有一年,朝廷派来一个新官员,想要励精图治,好好管理,谁知他根本不了解当地情况,只顾着伐山取林,大兴土木,导致水土严重流失,加上天灾,几乎是颗粒无收,那官员却是不解,这么做到底是哪里错了,他以为是天上神仙动了怒,于是下令修建佛塔,这事也没有上奏皇帝,只因明州离京城有些远,又一直是富饶之地,而且当时的皇帝正忙着和东边的黎国开战,根本没时间来管这些琐事。 可这佛塔一休,又得需要许多男丁,新官员向诸位上神祈祷,不得果,底下百姓揭竿而起,最后不得不上报朝廷,皇帝大发雷霆,下令撤了那人的官,可又一新官上任,却依旧不清楚到底要怎样治理才能见效,如此过了五六载,环境恶化,民不聊生,成了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皇帝没了法子,只能一拨又一拨地派人过去勘察,希望能找到一个好的法子来。 这锦州就在明州的南边,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影响。就在十年前左右,从明州涌来一大批人,居住在锦州,而锦州的情况也大不如从前,在锦州边缘地带,每每到了冬季,就能感受得到从明州那边传来的滚滚黄沙,还有越来越干燥的空气。 李青晗的眼中,已经是快要结成冰了。 她猛地摔下帘子,冷冷说道:“不用管他们!” 得了令,心兰便命人加快速度,朝前面走去。 这时,后面的哭喊声,哀求声更加响亮了。 而走在前面的华坚也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回头看去,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有那么多的叫花子在这里乞讨,莫非是武林中的丐帮? 他一踢马肚,到了轿子跟前,见李青晗没有要出来看看的意思,不由得一声嗤笑,“表妹,这儿有这么多可怜的乞讨者,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连看也不曾看一眼?” 李青晗听到外面华坚不大不小的声音传来,有些无奈,隔着帘子对他说道:“表哥乐善好施,自己去就是,何必要把我拖进去?”说到这里她伸手扶了扶头上的碧玉瓒凤钗,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可没那么财大气粗!” 华坚眼珠子瞪的老大,整个华府的声音都掌控在你手中,你说你没钱,还有谁有钱? 再次眺望后面的那一片,华坚觉得自己要是不拿点什么表示一下,实在是太过意不去了,李青晗可以做到置若罔闻,熟视无睹,他却不行。 想了想,刚要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就听见李青晗清脆地像铃铛一般的声音传来,“表哥可要想清楚了,最近,玉无双姑娘身体好像好的差不多了,为了一亲芳泽,恐怕还得准备个不少银两,我可是不会借给你的。” 蓦地想起来,玉无双前阵子身体欠安,他可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他只是其中一个,虽有几个钱,但到底不是官员,没有身份,只能靠钱来取得玉无双的青睐。 “看来,表妹是根本不打算去施舍他们一丁点儿的东西,哪怕只是你平常看也不看的馒头。”华坚还不死心,后面的场景,他简直都无法想象。 突然一只白皙丰腴的小手掀开了车帘,李青晗黑白分明的眸子眄视着华坚,“你今日施舍了他们,他们明日还会找上门来,就算不来找你,还会去找别的人,表哥,与其留着钱给他们,还不如去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话音刚落,轿子突然一个踉跄。 心兰与飞絮都惊呆了,忙去扶住李青晗。 李青晗头上的钗子有些乱,差点掉了下来,人也差点摔了出来,她皱眉,朝心兰睇了一眼。 后面一个瘦削男人扑上来,看着衣着光鲜,面容精致的李青晗,“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心兰惊了一惊,她本来要派人去把这人抓起来的,谁知他自己跑了上来。 众人皆吓了一跳,李青晗虽然性子不错,很少处罚下人,但却太过清冷,总让他们情不自禁谨言慎行,生怕得罪她。 华坚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又有好戏看! 有几个人上前来,欲把这个男人丢走,身后却有更多的灾民扑上来,他们只好把这里围起来,尽量不伤害李青晗。 这时,心兰向飞絮使了个眼色,飞絮心领神会,朝着李青晗欠了欠身子,快速朝华府走去。 “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可怜可怜我,我已经有两天没吃过饭了,求求你,施舍一点米饭!”那人一看到李青晗就大声呼喊,磕头。 可是从轿子里钻出来的李青晗,腰背挺得笔直,根本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那人伸出一双脏兮兮的,满是伤痕的手,就要抓住李青晗的裙子。 心兰上前一步护住自己的主子,厉声喝道:“放肆!” “……哎呀,你们这么有钱,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恩惠都不愿意施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可怜可怜我!” 这时,后面还有越来越多的哭喊声。 心兰不经蹙眉,回头看着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李青晗,小声道:“小姐,我这里还有一些银子,不如。” 不等她把话说完,李青晗一挥手,打断她,并且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你不必跪了,我不会施舍你,哪怕一粒米!” 这般绝情狠心! 那人显然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丫头,竟然说起话来这么斩钉截铁。 “小姐,你可怜我们,我的女儿,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后面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刺痛了李青晗的耳朵。 她回头,冷冷地看过去。 那个妇人,已经完全看不清样貌了,唯独让人惊讶的是,她还有一双细嫩的手。 第六章 一毛不拔 妇人撞上李青晗的眼睛,只觉得浑身像是落在了冰窖里,四周都是冷到刺骨的冰凌,冒着雾气浓浓,仿若把她冻结成了冰。 李青晗的眼里,忽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东西,她仿佛从那人的身上,见到了若干年后的自己,不经心跳加速! 一定是她眼花了,现在的她,虽然常常陷于斗争之中,但日子过得很舒坦。 “我不会救你们的,包括你的孩子!”李青晗果断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要走进轿子,跪在地上的男人突然站起来,面目狰狞地看着她,“你为何如此铁石心肠?连妇褥小孩都不愿意救!” 回头,对上那人的眼睛,“我从来不做这种无用的事,这里有钱人不止我一个,你们若不是谁派来捣乱的,就是以为我好欺负,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别想再用这种法子来要钱,真让人觉得恶心!” 这样的话,也太伤人了,那人浑身一抖,气到用力一捏,竟然把手里的破碗给捏碎了,李青晗看在眼里,嗤笑一声,“不是饿了两天吗?还这么有力气?看样子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说完轻轻一笑,稍微靠近了一点那人,没有嗅到他身上应有的恶臭味,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堂堂七尺男儿,身强体壮,四肢健全,竟然想着要这嗟来之食,我何必要施舍你?” 清冷一笑,李青晗施施然上了轿子,留下那个男人,往普众寺方向走去。 华坚好整以暇,看完了好戏,他也该走了。 他倒觉得李青晗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个人,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书生气,不太像是乞丐,又看了一眼后面的可怜的妇褥小孩,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想想大不了再去找蒋氏要。刚准备出手给那人,就看见心兰从前面又跑了回来。 恰好,心兰看到华坚正准备出手,心里一丝冷笑,来到那人面前,气势凌人地看着他,说道:“我家小姐说,你行骗不成,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否则一定将你捉去交由官府处置。” 华坚算是见识到了,这个李青晗,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那人脸都气绿了,偏偏心兰还要雪中送炭,“还有,小姐还说,你只饿了两天而已,还可以再撑一撑,到下一个地儿去,也许能乞讨到一点什么残羹冷炙,不过,在这锦州,只要她一句话,便没有人再敢给你任何恩惠。” 她的声音仿若春天里和煦的阳光,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像隆冬里凛冽的寒风。 说完干净利索地走了,只留下华坚还骑着他那匹高大的骏马,看着呆若木鸡的人。 华坚踢了踢马肚,看看手里的银子,叹息了一声,唉,可惜这华府做主的是他这个表妹,自己想给也给不了啊!只能无奈地看着他,“老兄,我也帮不了你了,你还是赶紧到下一个地方去,我那表妹,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说完他也跟着走了。 所有人看了这一场热闹以后全做鸟兽散,再也没人赶去靠近这群人,毕竟这先后有了李青晗和华坚两个人如此毅然的表态,谁还敢得罪他们? 可那叫花子的眼里,一抹看不清的东西正在慢慢化开。 有趣! 很快便到了普众寺,李青晗一路上没有做声,似乎也没有被刚刚那一幕给困扰,心兰与飞絮吐了一口气,她们小姐真是个刻薄的人啊! 老夫人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已经十几载,对于李青晗这个外孙女,她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但又打心眼里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听闻前阵子府上出了一些事,坚儿,你说来与我听听。”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淡淡说道。 李青晗侍候在一旁,她丝毫不担心华坚会说出什么埋怨她的话,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华坚是个要面子的人,他绝对不会承认被自己整得那么惨。 果然,站在面前的华坚睇了一眼表情淡淡的李青晗,决定什么委屈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是下人们的错,亏得表妹早已预料到了,才能免去不必要的灾祸。” 李青晗有些想笑,到底是不会让自己承担任何一点错,这就是他华坚。 老夫人眉毛一扬,“哦?青晗还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正预备给老夫人端茶的李青晗笑吟吟地说:“老夫人说笑了,只是为了不出岔子,青晗才会这么做的,事先没有通知一声表哥,望表哥见谅。” 他当然不会见谅,明明先一步就把东西送了出去,偏偏一天过后才告诉他与他商量,分明就是防着他! “表妹言重了。”华坚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来。 看到这场面,老夫人心里很不痛快,这个李青晗,分明就想霸占着华府,她明明就姓李! “你舅父什么时候回来?他身子骨不好,还要经常出去应酬,你们应当多替他分忧才是。” 李青晗点头,总觉得老夫人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大约再过个半个月就能回来,舅父待我恩重如山,如亲生父亲一般怜惜我,将来必定要好好报答。” 抬了抬眼皮,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笑了,“嗯,说得对,坚儿,你当学学青晗,如此孝顺的好孙女,上哪儿找去。” 很不想承认,华坚愤愤抬头,这里没有外人,他不需要伪装,只可恨之前被她整,现在还要夸赞她!无奈祖母在这里,只能干巴巴地说道:“祖母说得对,青晗行仁义孝顺之道。” 老夫人又笑了,深深的含义让李青晗有些毛骨悚然,“既然如此,青晗便陪着我一同在这普众寺为你舅父祈福请愿如何?” 话一出口,在旁边服侍的心兰和飞絮就惊呆了。 这意思是,不让小姐再回到华府了?老夫人竟然让一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姐守在这普众寺,莫非是想不通? 华坚恍然大悟,心里只觉得外祖母这样的决定太英明了,只要把李青晗踢出华府,他今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什么都要顾忌这个表妹了! 李青晗先是愣了愣,接着垂下眼帘,不着痕迹地一声冷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然而,华坚想尽了法子要让自己离开,她岂能如他所愿? “能为舅父祈福请愿,本是青晗莫大的福分,但,我只是个外戚,要做,也是表哥与表妹该请的,否则,佛祖以为我不诚心,欺骗了他罢!”说到这里,又状似委屈地看着老夫人,以表现出自己很想很想留下,可是实在是没办法啊!“再者,舅父临走之前,曾千叮咛万嘱咐,把家里的生意交与我打理,我若就此留下,他日舅父归来时,必要拿我询问,老夫人叫我怎么说才是。” 说完装模做样地擦了两把眼泪鼻涕,好似很难为情的样子,言下之意是,老夫人硬要把她留在这里,等哪一日舅父回来了,必定会对老夫人有所不满。 老夫人原本得意的脸突然紧绷,跟着下面的华坚也僵住了。 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 望着泪水涟涟,如此深明大义的李青晗,老夫人说不出的憎恨,这样有手段的女人,绝不能留在他们华府! “既然如此,你有这个心便是,至于祈福请愿一事,推些日子再说!” 华坚原本兴奋得要跳起来,此刻只能硬生生地憋下一口怒气。 李青晗擦了擦眼泪,还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孝顺,狠狠地哭了两把,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才在老夫人实在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的时候,退了出来。 说起来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李青晗是老夫人的外孙女,可她对自己,却像没什么感情一般。 想要把她赶出去,还差点火候。 李青晗想起店铺里还有事,于是加快了速度准备打道回府,飞絮则被自己打发去了御史大人那儿,心兰则先一步去了寺外等候。 却因为匆匆忙忙的,在一个转弯口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少年。 第七章 登图浪子 这样的猝不及防,李青晗张嘴欲叫,那男子眉毛一横,满脸嫌弃的模样倒让她冷静了下来。 除了蒋氏和华坚还有外祖母,很少有人对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后面是一群和尚的身影,那男子实在不耐烦,回头冲那些人大声嚷嚷,“追什么追什么!我不过就是来看看华府的老夫人罢了!回去回去!” 李青晗蓦地一愣,是来看望外祖母的? 和尚们忙不迭地追了过来,满头大汗,“梁公子,这梁老爷吩咐了你不许在外面走的,贫僧也是听着他的命令,请您不要再为难我们了。” “别拿那老家伙来压我!我对做官没兴趣,更加不喜欢听你们念念叨叨那些佛经,跟苍蝇似的,滚开滚开!” 那些人估计心里叫苦不迭了,“梁公子,老爷也是为了你好,多读圣贤书,将来必定对您的仕途有极大的帮助,梁老爷就你这么个独子,自然是对你抱以厚望的。” 梁公子听这些话耳朵都要出茧子了,再听下去迟早会疯掉,“那我就给他物色个美人儿,再给他传宗接代去,实在不行,我就生一个,让他天天读圣贤书,考取功名!” 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李青晗一声嗤笑,不想再听他们那些废话,要不是因为听他说要来拜访外祖母,她也不会多听几句,结果听来听去就这么几句话,无非又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与她那表哥是一路人。 此时正是初春,鸟语花香,碧波荡漾,春光明媚,万紫千红,李青晗袅袅婷婷的身影看起来实在婀娜多姿,恰好吸引了那梁公子的注意,指着她,“喏,就这个美人儿了,就她,你等着,我把她抓来,献给我父亲,给他传宗接代。” 这样的话语,在这时说出来,实在是不堪入耳,那些和尚纷纷要拦住他,却不及他的步子快,一下子就走到了李青晗面前。 此刻靠近一看,才真觉得,这个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息,打扮虽然不是特别华丽,却与这普众寺相应,别有一番韵味,脸上薄施粉黛,唇红齿白,可这么一张清新艳丽的脸庞,配上那无时无刻不折射出冰冷光芒的眼睛,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梁宥昭换上一副浪子的笑脸,“敢问姑娘芳名?” 淡淡瞥了他一眼,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梁宥昭觉得很新鲜,不仅仅是因为遇上了这么一个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妙龄少女,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寺庙啊!还是有名的普众寺,在这种地方,惹上风流债,行一次风花雪月之事,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与书上写的那些需要恪守的礼制相悖的事情。 他吃了瘪,却丝毫不觉得丢人,忙又跟上去,“姑娘似乎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见过?”李青晗依旧不搭理他,他倒也不气馁,“不过,相逢何必曾相识,能在这儿遇上,也算是有缘之人,不如一起去饮一杯怎样?” 停下脚步,李青晗突然笑了,那笑竟然宛如春风,吹得人心神荡漾。 “我不认识你。”就这么淡淡一句话,李青晗大步离开。 梁宥昭有些恼,追上去拦在她身前,“我刚刚在寺前拾到一个宝贝,不知道是不是姑娘的。”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碧玉滕花玉佩。 李青晗扫过一眼,顿时脸色煞白。 什么刚刚在寺前捡到的,这根本就是华府库房里存的东西。 她对这些琐事虽然不太关心,但却极为喜欢这块玉佩恰好是她入了眼,本来要送人的,结果突然间不见了,她第一个就想到了监守自盗的华坚,可没想到,竟然在这个人手上! 恰好这时,华坚走了过来,根本没注意到李青晗,直冲着梁宥昭道:“梁兄也在,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听闻京里的刺史来了,你我二人去拜见一番。” 说到这里,他已走近,才刚刚看到李青晗也在一旁,忙住了嘴,他对这个表妹,可是一直提防着的。 梁宥昭仿佛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看了看华坚古怪的表情,又看了看李青晗似笑非笑,隐含着怒意的样子,好整以暇,垫了垫手里的玉佩,“你们认识?” 看华坚一副别扭的模样,李青晗忽然伸出纤细的玉手,捻起梁宥昭手上的玉佩,放在阳光下照耀着,接着放在华坚眼前晃了晃,道:“表哥,这玉佩,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原本还打算拉着梁宥昭早些离开的华坚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眯起眼来,他倒真没觉得有多眼熟,事实上,他从华家拿走的东西不少,怎么可能记得这玩意儿。 梁宥昭却是笑了笑,“你就是华兄常常挂念在嘴边的李小姐?” 经常挂念在嘴边?李青晗不着痕迹地笑了,“正是。” 梁宥昭一下子又来了兴趣,以前每次谈到华坚的这个表妹,就一副吃瘪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化身为猛兽,能一口咬碎李青晗一般,今日见到其人,似乎除了冷淡一点,没什么地方让人厌恶的啊? “这玉佩眼熟?看来真是你的了,我方才在寺前拾到的时候,便知道它的主人定然是一个不俗之人。”梁宥昭很想见识见识这个女子未卜先知的能力,加上华坚几乎把她说得跟神一样,让他觉得,李青晗是个神秘感十足的女人。 李青晗抬起白皙的手,挽起鬓边被风吹落的发,一抹淡笑风情万种,让梁宥昭顿时心神荡漾。 “哦?梁公子搭讪的方式,果然不一般啊!”她显然不想再继续跟他啰嗦下去,转身就要离开,那梁宥昭却不让,又跟了上来,“都是熟人,李小姐何必那么见外,刚刚冒犯了,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瞥了他一眼,“不必了,我表哥一定跟你说过,我是个心胸狭隘,目中无人,鼠肚鸡肠,怙恩恃宠的女子了。” 华坚脸色一红,好,他承认,这些成语,确确实实都是他用来形容李青晗的。 梁宥昭却是瞪大了眼珠子,接着抚掌大笑起来,这一笑,差点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索性一摊手,李青晗极端无奈地说道:“我既然是这么一个女子,梁公子还是离得我远远的,免得一不小心把您给算计了。” 看来这兄妹之间的闲隙还挺深,梁宥昭本来只是觉得华坚太懦弱无能,否则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丫头给打败,才愈发想要见一见这个人,今日见了,与寻常的姑娘没什么不同,让他有几分失望,却在言辞之间发现,李青晗也是个随性洒脱的,颇有几分男儿气概,又有了些兴趣。 “梁兄,再不走,可就没时间了,大人很忙的。”华坚忍不住开口,他连李青晗的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 望着眼前笑吟吟的李青晗,梁宥昭想到,来日方长,他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位丞相之女,今日他本不愿去见什么刺史,但因为前些日子他犯了错,老爷将他送到普众寺来思过,今日有了华坚的面子,还有刺史大人到来,怎么说也要也得让他出去,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跟着华坚离开。 叹了一口气,李青晗走另外一条路到了寺前,看到飞絮与心兰都在等着自己。 飞絮一脸欣喜地到了她面前,刚想开口说话,忽而又觉得这里人多口杂,便闭了嘴,直到上了轿子,又走出一段路,李青晗才掀开帘子,问道:“让你去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睇了一眼四周,飞絮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朝中派了刺史来考察民情。” 第八章 打死老奴 这个刚刚听华坚说过了,她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也有乞丐结成四五个一起沿街乞讨的,人太多反倒会让人觉得是骗子,又拿不出那么多东西来施舍,可今天那架势,分明就是有人安排的,听到说刺史大人,才觉得事情有迹可寻。 可自己方才那举动,传到刺史耳朵里,不知道又会怎样看待她。 “还有,老爷刚刚派人回了消息,他会提前几天回来,约莫,就在明后两天了。” 李青晗一怔,这么快?蹙眉,看向前面的人如流水一般朝普众寺涌去,又看了一眼飞絮,道:“回府后,你把那琮轩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琮轩便是那日被飞絮划破了手背的男子,他是华坚的人,可却对李青晗言听计从,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他看上了李青晗身边的丫头,也就是飞絮。 飞絮脸色有些尴尬,手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李青晗叹了一口气,“飞絮,你跟了我这么久,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等到我父亲派人接我回京城之时,一定给你指一门好亲事,绝不会委屈了你,可是,那琮轩不过是个奴才,有我给你撑腰,嫁给一个商人做妻子,绝对是可以的。” 飞絮摇头,泫然欲泣地看着她,“小姐,我对琮轩没有感情的,我一心一意只想着好好服侍小姐而已啊!” 看着她泪珠儿马上就要滑落,李青晗又道:“你要知道,琮轩是华坚的人,也就等同于是蒋氏的人,华坚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自然知道要行仁义之道,他对我做不出什么坏事来,可蒋氏不同啊!她心机叵测,阴险狡诈,我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算计了去,将来就算回了丞相府,也没有立锥之地,琮轩效命于华坚,就是效命于蒋氏,他要是反咬我一口,我连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难得听到李青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飞絮一直点头,想要重新获取她的信任,不断地说明自己的意志,差点就要以死明志,李青晗严厉劝阻,才消停下来。 下午申时,李青晗的轿子才到了华府门口,一下轿子,一大片的灰尘便朝她飞来。 心兰和飞絮大吃一惊,忙挡在李青晗面前,才让她没那么难堪,可饶是如此,依旧弄得她灰头土脸。 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是蒋氏院子里的林嬷嬷。 “哎呀,是表小姐的轿子,奴婢该死,不小心冒犯了表小姐,奴婢该死!”林嬷嬷刻意露出惊讶的表情,还一边狠命地打自己耳光,打的十分有力,只是她打的很有技巧,一般看不出来,她掌心窝着,根本没打到实处。 原本李青晗是要发作的,可林嬷嬷毕竟是蒋氏的得力丫头,又已经认了错,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掌掴自己,这一声声的实在很响亮,众人都觉得,林嬷嬷毕竟年纪大了,这么打下去也不太好,均在琢磨着要不要给她求情。 李青晗的眼神越来越冷,她在华府,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不管是愤怒,还是欢喜,同样,她就不信,教训了一个老东西,有谁敢对她大放厥词。 明明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过来,所有人都看见了,难道她就看不见吗?分明是找死! “林嬷嬷不必这样,”李青晗忽然间笑了,“好在是遇到我,要是遇到贵客,林嬷嬷还这么不小心,可就不大好了。” 莫名其妙的,林嬷嬷看着她的笑,有些心寒,她停了手,刚要多谢李青晗,又听她说道:“毕竟这几天舅父马上要回来了,舅父一旦回来,必定有很多达官贵人登门造访,林嬷嬷若是得罪了他们,可就不好了,且不说丢了舅母的脸,就连华府也要跟着倒霉,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又有眼无珠的,罢了,去管家那里领点碎银,回老家去养老,别说我没优待你,若不是看你是舅母房里的人,拉下去打一顿也是应该的。” 话说到这里,林嬷嬷已经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她紧咬牙关,告诉自己千万别对李青晗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最多回去在蒋氏面前痛哭一番,也许还有留下来的机会。 李青晗走了几步,到了她面前,微微一笑,星眸皓齿,灵动可人,“也不必等了,现在就收拾了东西,走人!” 现在就走?蒋氏去了店铺,估计要到傍晚才回,因为老爷派人传话说要提前回来,蒋氏为了把华府打扫干净,才把自己留了下来,这李青晗说现在就走,她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夫人求情。 不过,她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没关系,待会儿就守在华府门口,夫人回来了再跟她一说。 “是,奴婢多谢表小姐。”她硬生生地把这些话憋了下来,心里那个悔啊!连少爷都不敢得罪的人,她一个老嬷嬷干嘛去招惹她。 看着林嬷嬷悔恨的眼神,李青晗一声冷笑,扶了扶头上的钗子,转身翩翩离去。 琮轩被叫到了李青晗的院子。 他来了之后,第一眼看的,不是李青晗,而是飞絮,那眼里虽然并没有更多一丝别的情绪,转身朝着李青晗跪下,恭恭敬敬地说道:“给表小姐请安。” 李青晗看在眼里,知道他也算是个懂礼的人,笑着站起来扶起他,朝一旁的心兰睇了一眼,心兰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送到琮轩面前,道:“这是小姐赏你的。” 琮轩看了一眼那锦盒,又看了看面前的李青晗,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收下,但闻李青晗开口说道:“琮轩,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你要忠于华坚,我无话可说,但你要明白,我作为丞相府的千金,总有一天会回去的,只要我一走,飞絮必定要跟着一起,届时你们二人天南地北的,很难再见面一次了。” 听到这样的警告,飞絮心跳的异常快,好似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一边是自己忠心了多年的主子,一边是自己喜欢的人,选择哪一边都会伤了另一方的心。 琮轩的情绪,就在李青晗说完这些话时,渐渐冷静了下来,他苦涩一笑,“奴才愿意听命于表小姐。” 一席话便让琮轩听命于自己,也表示琮轩是个能明是非的人,这让李青晗感到欣慰,“我要你替我监视华坚,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向我汇报。” 琮轩点头,称是。 他心里很明白,一旦李青晗倒台了,飞絮自然也要跟着倒霉。 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云淡天高风细,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掐指一算,道:“舅父很快就要回来了,蒋氏必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可她这个人,自私的很,要做什么坏事,也一定会拉上自己的儿子,再者,舅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琮轩听到李青晗自顾自的说这些话,知道这府上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俯身告退。 “下去!”李青晗淡淡说道,琮轩应声退下。 不多时,差不多到用晚膳了,平日里大家伙都是聚在一起吃饭的,热热闹闹又喜庆,可华荣不在,李青晗也懒得跟他们一起吃饭,蒋氏时不时地给自己甩脸子,看的多了心里自然烦。她自己院子里有一个小厨房,做的饭菜十分可口,此刻她正看着书,喝着茶,优哉游哉,惬意得很。 这时,一阵风扫过来,只见蒋氏怒气冲冲地带着一群丫鬟朝屋内走来。 李青晗明明是看到了,却视而不见,起身往内屋走去。 居然敢这样无视她!蒋氏气结,皱着眉头厉声道:“青晗,你为何要派人打死我院子里的人!” 第九章 错不在她 话一出口,李青晗停下了脚步,有些烦躁地皱眉,回头懒洋洋地施礼,不等蒋氏说什么便直起身子,惊讶诧异地说道:“舅母可不要如此污蔑青晗,我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姑娘,哪里敢打死人!” 还装蒜!蒋氏气呼呼地朝后面的人挥挥手,便有人抬了一个架子过来,上面掩着白布,隐隐传来一阵血腥味,心兰与飞絮纷纷蹙眉,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李青晗,暗道这血肉模糊的,只怕小姐表面上这么镇定,待会儿可能晚饭也吃不下去了。 “掀开!”蒋氏下令吩咐道,便有嬷嬷掀开那白布,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腥味蔓延,充斥了整个屋子,有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们已经快要吐出来了,忍不住把头转向一边。 此刻的心兰,瞥到李青晗眼角的震惊,她跟在李青晗身边这么多年,只知道她性格温柔,对下人也是极为宽恕的,怎么可能杀人呢? “舅母,这是什么意思?你院子里的人莫名其妙死了,就怪在我头上,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冤枉的,没有证据不要胡乱陷害!”李青晗皱眉,其实,她也很想吐,可面对着此刻盛气凌人的蒋氏,她不能后退,不能示弱! “当然不会白白冤枉了你,我今日有事离开家,特意把林嬷嬷留下替我看家,一回来发现不见了她的踪影,就连她的屋子也变得干干净净,后来才有下人告诉我,是你,把她给赶走了!”蒋氏伸出尖细的指甲,直直地指着面无表情,实则内心波涛汹涌的李青晗。 而李青晗淡淡瞟了她一眼,“是,是我叫她离开华府的。” “你承认了,你承认了林嬷嬷的死与你有关。” 那又如何,像他们这样的豪门大院,下人死了不足为奇,奴才,就是一件所有物,是属于主子的所有物,他们有这些奴隶的卖身契,就掌握了他们的一切,除非是死的太过惨烈,或者是太过离奇,才会被人们说上两句,但也就仅限于此,唯一不同的是,这林嬷嬷是蒋氏身边的红人,李青晗居然敢动她,让人匪夷所思。 “舅母耳朵不好,我只是说把她赶走了,并没有说她的死与我有关。”李青晗听到蒋氏曲解她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 对于蒋氏来说,李青晗动了她的任何一样东西,就是挑战她的绝对权威,她是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她气急败坏,差点就要使出泼妇骂街的本领,“怎么可能,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林嬷嬷不过就是小小的冲撞了你,你便紧紧地揪着她不放,硬是要把她赶出府去,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这么做,她怎么可能会死的这么惨!” 根本就是她自己的奴才犯了错,现在还在这里胡搅蛮缠,李青晗眨眨眼,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作为一个奴才,长着两只眼睛不会看人看事,就该罚,若是轿子里坐着的是别的贵人,那林嬷嬷就不只是被我赶出去那么简单了。难道,舅母院子里的奴才出了什么事,伤了风寒,或者头痛什么的,只因为我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要把罪责都赖在我头上?可没有这么好的事!” “再者,舅母不在,这华府,自然有别的主子在这儿,林嬷嬷拿着鸡毛当令箭,将我这院子里的奴才全部调去外院打扫,这可是存的什么心,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下人,有什么资格指使我院子里的人!” 李青晗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与平常无二,但稍显清冷,忽而回过神来,也没多说什么,直到蒋氏到这里来,她才缓缓说来。 这蒋氏却没什么做主母的才能,三天两头气冲冲地往李青晗院子里跑这倒是真的,若是别人家的地位尊贵的,都是派人传唤,哪里有她这样的。 蒋氏最沉不住气,又鼠目寸光,心胸狭隘,便是连面子上也不懂得装一装,这样的人,可怜又可恨。 正巧这时,外院的奴才上前通报,“表小姐,姨娘来了。” 李青晗换上满脸笑容,蒋氏却一脸乌黑,她极不想见到这个恼人的黄氏。 只见门外两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施施然走进,是黄氏与华柔,二人进来后一眼就瞅到了地上的林嬷嬷的尸体,对视了一眼,难怪刚刚闻着有奇怪的味道,原来是死了个人,还把尸体给弄过来了。 “表姐,这不是夫人院子里头的林嬷嬷吗?怎么?”华柔开口道。 在黄氏的调教之下,华柔努力地学会让自己独当一面,也在李青晗与蒋氏斗狠的时候尽量多开口替李青晗说话。 华柔终于开窍了,这让李青晗很欣慰,却让蒋氏差点气背了过去。 “是啊,舅母院子里的林嬷嬷惨遭毒打致死,不过因为我与林嬷嬷说了一些话,舅母便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我头上。”李青晗状似无可奈何,委屈地说道。 “暂且不说这个!”蒋氏挥一挥手,她可没心思看黄氏两母女在这儿演戏,“你就说,她是不是你的人打死的!” 李青晗看了心兰一眼,二人心领神会,便道:“外院的奴才自然是克尽厥职的,若是有人鬼鬼祟祟,他们出手擒住也不为过,只是不知道怎么就将林嬷嬷打死了。” 是外院的守卫打死的!蒋氏脸又变了色,华府里里外外谁不知道林嬷嬷是她身边的红人,除非李青晗授意,才有人敢这么做。 “呀!我刚刚与娘一同去了沈姑娘家,回来的时候撞上鬼鬼祟祟的林嬷嬷,还听到她嘴里念念有词的。”华柔瞪大了眼睛,说的有模有样的,其实有没有这回事,她自己都不知道。 蒋氏眉头一皱,“她都说了些什么?” 华柔怯弱地看了一眼盛气凌人蒋氏,又瞄了一眼李青晗,直到看到李青晗微笑示意她说出来,才缓缓说道:“林嬷嬷说,表姐自作主张将她赶了出去,此事一定要禀报夫人,让表姐吃不了兜着走!” “一派胡言!”蒋氏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指着华柔厉声喝道:“还不跪下!” 华柔腾地一下就跪了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蒋氏,“母亲,我所说的都是事实。” 黄氏也料到了蒋氏会有这样的反应,心不慌脸不红的跟着一起跪了下来,“事到如今追究这些也没有用了,难道夫人要因为一个下作的奴才而跟表小姐闹翻吗?这锦州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华府,夫人,可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话一出口,蒋氏愣住了。 她本来就应该知道,李青晗是不会承认的,而她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再者,根本就不是李青晗的人打死林嬷嬷的。 她只是气不过而已,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觉得什么都得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是李青晗太过高傲了,三番四次地挑战她的底线,她才会想要与她争斗。 可眼下,她意识到跟李青晗这么争也不是个样子,传出去总有人说华府主母为了一个嬷嬷跟丞相二千金置气,再者,那黄氏是个多嘴的,平常最喜欢走街串巷,又对李青晗唯命是从。 “竟是那些个有眼无珠的狗奴才,”蒋氏憋了这口气,又想要将刚刚那一切碾成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愤然道:“便把他们赶出华府算了。” 李青晗没说话,那些奴才都是她华府的人,赶走了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弊处。 蒋氏看了看身后的连脸都看不出来的林嬷嬷,心里就痛得像针扎了一样,可她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都不能说。 第十章 有情无缘 挥了挥手,让下人把林嬷嬷抬了下去,蒋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看向跪着的泪水涟涟的华柔,淡淡道:“起来!” 母女二人互相搀扶着起身,蒋氏又瞅了瞅静静地站在面前的李青晗,一时间千头万绪。 “是我错怪你了。”她思虑了好久,才不得不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舅母言重了。”李青晗笑得十分坦荡,也接受了蒋氏的道歉。 缓缓转身,只觉得步伐太过沉重,蒋氏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李青晗很快就要被接回丞相府了,应该是这样,他们华府,一定不能再有第二个李青晗出现,只要李青晗一走,她一定要整死黄氏和华柔,叫她们知道,与自己作对,便只能有这样的下场。 等到蒋氏走远,李青晗才敛住了笑,看着擦眼泪的华柔,问道:“你们到我这儿来,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 黄氏点点头,走到李青晗身边,神秘兮兮地说道:“表小姐,听说,丞相大人要派人将你接回去了。” 李青晗浑身一颤。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她离开丞相府已经八载,终于可以回去了,可为什么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呢? “老爷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才要提前回来,只不过夫人没有告诉你罢了,她应该是想要在你回去之前,把你处置了。”黄氏看到李青晗少有的些许的愤怒之色,看着李青晗的眼里,带着不少殷切。 瞅了一眼黄氏,李青晗平淡无波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黄氏的心沉了一沉,仿若被人看透心思一般,然而李青晗依旧默不作声,她狠了狠心,才断然道:“表小姐,这些年来,我与柔儿一直仰仗着你,如今你就要离开锦州,蒋氏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在华府,她是妻我是妾,注定了要一生被她打压,这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下去了!” 她说的很中肯,这对于李青晗来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华荣是不敢得罪这个丞相千金的。 李青晗释然一笑,“我会向舅父说明,让他许你以平妻之位的。” 泫然欲泣的黄氏在得到了李青晗的保证之后,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然而,她能让黄氏在华府有与蒋氏相同的地位,可她自己呢?在华府,她至高无上,可回了京城,在丞相府,她算得了什么,父亲当年也说过要许娘平妻之位的,如今,娘又得到了什么? 她不想再去追究什么是谁的过错,怪谁也没有用。 前途未卜,凭她再厉害,也难以预料,将来到底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翌日,她领着飞絮和几个奴才一同前往布庄,亲自为她挑选了几匹上好的布,又与她一同去茶楼喝茶,看着美如春花的飞絮,握着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道:“飞絮,我不日便要回京城了,虽说确实有些匆忙,却不想耽误了你,你年岁已到,也该许个好人家,琮轩那人,你若真心喜欢,我做主,让你俩成婚,也不是不可以的。” 说到底,她还是不想亏欠这两个忠心为主的奴婢。 飞絮原本大概已经知道了李青晗的意思,如今一挑明,她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小姐,我不嫁人,就要一直呆在你身边照顾你,请你不要把我推开好吗?小姐!” 李青晗皱眉,心思也变得紊乱,其实她也舍不得啊!只是琮轩那里…… “小姐,我与琮轩已经说好了,今生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你就留下我!”看出了李青晗的顾虑,飞絮忙摇头说道,事实上,她也已经跟琮轩说好了的。 紧紧地握住飞絮的手,李青晗也不是啰嗦的人,当下慎重地说道:“果真如此?你已经跟他说好了?” 飞絮点头如捣蒜,像是生怕李青晗不相信她一般用力地点头。 叹了一口气,纤长的手指滑过白瓷茶杯边缘,李青晗道:“罢了,有情无缘,不如一开始就无情。” 说到这里,她突然别开视线,一眼瞅到了下面的人。 一身紫色衣袍,言笑吟吟,下巴处的胡须微微颤动着,他的身边,是华坚和梁宥昭二人。 莫非那就是朝廷派来的刺史?李青晗蹙眉,手指一不小心点进了茶水之中,但并未多想,只突然听到下面一阵嬉闹声,又觉得奇怪,再一看去,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茶楼。 这一下,李青晗的瞳孔瞬间收缩。 这人就是上次跪在她面前向她乞讨的人啊! 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他身边跟着的下人,穿的虽都是极为普通料子的衣服,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度,哪里是一天两天可以形成的? 她慌张地喝了一口水,这人看上去非富即贵,不知会不会有再见的那一日,当初自己那么绝情,他若是记仇,那她这条小命就不保了。 发了一会儿呆,起身,还是决定走,万一不小心碰上了更加倒霉,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又听到下面歌声响起,随后琴声伴奏,舞者翩翩,李青晗对着一旁的飞絮说道:“这茶楼是清净幽雅之地,怎么还有歌舞?” 飞絮也是不解,二人又将视线放远了看去,只见那刺史大人坐在一楼的靠近台子的位置,梁宥昭与华坚坐于一旁,津津有味地听着看着,时不时拍手叫好。 李青晗脸色又变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爱抓着华坚不放,只要华坚的行为有一丁点儿出格的,她绝对死咬着要狠狠地惩罚他,就像现在这样。 她大步跨下楼梯,飞絮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李青晗回头,见飞絮朝她使眼色,李青晗顺着视线向二楼看过去,那儒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翩然起舞的舞姬。 男子面容白皙,眉长入鬓,丰神玉秀,李青晗打量了一番,无奈之下只好不声不响地离开,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 等她回到家里时,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屋内华柔正焦急地来回打转,李青晗蹙眉,她已经答应了黄氏的请求,这个华柔难道还想得寸进尺?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贪得无厌的人。 “柔儿,你怎么来了?”李青晗开口,那语气中微微带着一些不满,华柔也听了出来,心里暗暗腹诽。 “表姐可回来了,我方才看到哥哥鬼鬼祟祟的,与你这外院打扫的丫头说了些话,那丫头便把所有的奴才支开,跑到后院去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华柔一把握住李青晗的手,对她说道。 有这等事?李青晗蹙眉不解,她院子里的人向来对她忠心耿耿,莫非是因为她就要走了,怕蒋氏会对付他们,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的气不打一处来,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了,你替我多加留意华坚的一举一动,还有,舅父明天就要回来了,他这个人,最怕家里闹腾,你要小心行事。” 难得有一次感受到李青晗的关心,华柔分外感动,点头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离开。 坐在庭前的秋千上,看着不远方湖泊中碧波荡漾,日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偶尔有鸟儿轻轻掠过,激起一圈圈水波。柳丝在风中摇曳,云层翻卷过蓝天,一派平和宁静的景象。 明黄色的罗裙飘飘,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发如同上好的缎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捻一绺放在鼻尖轻嗅。 “我就要走了,蒋氏还要在我走之前,让我身败名裂,只可惜啊!我不会让她得逞的。”李青晗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迎着风轻声道。 第十一章 蒋氏发难 一旁的心兰站立不语,李青晗瞟了她一眼,又淡然道:“两箱金叶子,一万两黄金,蒋氏真是疯了,居然舍得送这么多钱财给我,既然她花了这么大的血本,我也就只有照单全收,才对的住她。” 翌日下午,刚吃过午饭,李青晗一直以来都是有睡午觉的习惯的,但算了算时间,估计华荣也快要回来了,索性不打算睡午觉,出门前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看到房里,看到柜子里面的那两个大箱子,心里没由来地一阵开心。 看着怎么也掩盖不了脸上的喜悦的李青晗,心兰笑笑,就是个爱财的人。 “心兰,你给我打开它。”李青晗回头,似乎连每一根头发都是笑着的,她朝着心兰吩咐道。 心兰点头称是,向前一步蹲下身子,轻轻一掀,一大片明晃晃的金叶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李青晗怎么也掩盖不住嘴角的笑意,又朝飞絮说道:“可得给我藏好了。” “小姐放心。”飞絮笑着道。 满意地点头,李青晗转身离开,这时她自己也发现了,其实她就是个财奴。 刚准备出华府,华柔就匆匆忙忙朝她走来,面色颇为慌张,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刻不容缓,李青晗敛足,来不及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嬷嬷的声音,“表小姐,夫人请您去一趟书房。” 自从让人在后院挖地三尺找到了那些金叶子和银票,李青晗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刻的,不过来得稍微有些快,她原本以为至少也要等到华荣回府之后蒋氏才会发作的,没想到竟然这样等不及。 朝着华柔的方向,不易察觉地点点头,一抹微笑悬挂于嘴边,李青晗又回头,笑容可掬地对那嬷嬷道:“我知道了,待会儿就去。” “这……”老嬷嬷有些难为情,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了几圈,“兹事体大,表小姐还是快些去!” 李青晗面不改色,直勾勾地盯着老嬷嬷,过了一会儿,直到老嬷嬷腿都有些发软的时候,李青晗才点头,“是什么大事这样等不及,舅父都要回来了,也罢,我就听舅母的。” 跟着老嬷嬷穿花拂柳,李青晗走的速度不快不慢,老嬷嬷停了好几次,实在忍不住想催促,看着李青晗眼里流露出来的笑意,话到了嘴边,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 厅堂之内,蒋氏脸色发黑,华坚就坐在她身旁,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让人无语的是,梁宥昭竟然也在。 他一袭青衫,脸颊的酒窝隐隐可现,看向李青晗的时候带着一些嘲讽。 从华坚嘴里可以探出,李青晗不被蒋氏所喜,蒋氏和华坚没事做就喜欢整她,这一次见蒋氏面色不好,就知道,李青晗一定又要被他们整了。 “梁公子也在,”李青晗先开口,径自坐在椅子上,“这是家事,我想梁公子就不必观看了!” 蒋氏是故意的,她要让李青晗的名声臭到底,自然需要观众。 脸色依旧发黑的蒋氏轻声咳了咳,“梁公子与坚儿是挚友,这事儿,也需要人说句公道话。” 李青晗并没有真的打算让梁宥昭离开,多个观众她也不介意,“舅母如此兴师动众,究竟有什么事?” 蒋氏露出为难的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手用力地捏住桌角,“作为华家的主母,我真是罪孽深重啊!青晗,你可知,华氏祖上传下的那玉不见了。” 她口中的那块玉,便是被众人追捧的和田玉。 华氏家族从几百年前繁衍至今,到了华荣这一代,基本定居在署国,曾经的那些繁荣早已成为过往烟云。但这和田玉,却是极为珍贵的,华荣不在,蒋氏自然是要好好的看着,李青晗来到华府,也见过数次,是和田玉中的青白玉,中等色调,呈微透明状,质地细腻致密,缜密而栗,瑕不掩瑜,传说和田玉是具有灵气的东西,它象征着巨额的财富,想也是如此,华氏家大业大,大约也与这和田玉有关! “是有人盗走?亦或是舅母忘记放在哪里了。”李青晗露出焦急的模样,问道。 蒋氏很快挥挥手,肯定地说道:“不可能,这样名贵且重要的东西,我是不会记错的。” 的确,她平常每隔一会儿就会去看看,以免出什么岔子。 华坚与梁宥昭说了些什么,他们声音不大,李青晗听不着,蹙眉道:“表哥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 华坚停止了与梁宥昭的交谈,看着对面的李青晗,“和田玉是在今天早晨不见的,昨天夜里母亲还去看过,这段时间并没有外人进来,我想,应该是府内的人做的。” 点头,不管华坚说的有没有道理,李青晗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毕竟华坚是想把事情引到她头上去。 “本来不想把事情弄大的,叫下人们好好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奴才偷走,大概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做了肮脏的事情。”蒋氏沉思道。 一直在旁边坐着观看的梁宥昭瞬也不瞬地盯着李青晗,听闻她善于占卜算卦,聪颖过人,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青晗愣了愣,她并不知道,蒋氏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当作赌注,只为了能扳倒她。 “既然如此,是该好好查查,”李青晗若有所思,这时黄氏带着华柔也先后进了屋子,屈膝行礼过后各自坐下,华柔站在黄氏身边,面容有些不对劲的慌张。 她已经听说了这事儿了,事先李青晗并不知道蒋氏的赌注是什么,连琮轩也不知道,李青晗自然没有任何人给她消息。 黄氏义正言辞,“要查,就从我屋子里开始。” 原本蒋氏是打算从华坚的屋子开始的,可黄氏这么说,她也只好顺水推舟,“也好,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向官府说明,青晗,你叫上心兰,我这里,便让流光去,坚儿与姨娘也叫上自己的丫头,这样显得公正,梁公子,你看如何?” 淡淡抿了一口茶水,梁宥昭清浅一笑,“倒不失公正。” 于是,一行人等退下,遵从蒋氏的吩咐,从黄氏院子开始搜寻。 几人正襟危坐,梁宥昭与华坚不时交谈几句,眼神却始终围绕着气定神闲的李青晗。 黄氏行的正坐得端,自认为没有做便不用担心,相反的是华柔,一直拧着自己的帕子,时不时把眼光投向李青晗,华坚等人。 派去的人刚走了不久,便有小厮上前通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就是需要华荣这个时候回来,蒋氏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与方才的严肃截然相反,站起身道:“老爷回来了,快,快去迎接。” 众人纷纷起身,梁宥昭睇了一眼笑逐颜开的李青晗,也跟上了华坚的脚步。 剩下李青晗与黄氏和华柔走在最后。 华柔靠近李青晗,附在耳边轻声道:“没想到她会用这个来做赌注,表姐,现在怎么办?” 面上平静无波的李青晗这时才露出些许异样,“她是想栽赃给我,在我的院子里搜查出那和田玉。” 奇怪的是,她让人找了那么久,除了两箱金叶子,一万两黄金之外,并没有找到和田玉,难道她想趁着现在陷害自己嘛?要是失手了,麻烦可就大了。 “不用担心,随机应变就是。”为了不让华柔担心,李青晗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华柔反倒更心慌了。 说到底,李青晗还很年轻,怎么能跟城府极深的蒋氏相比呢! 第十二章 华荣归来 门口,李青晗等人正侯着,等待着华荣的归来。 看到隐隐的队伍时,蒋氏露出满脸笑容,大步迎上去,华坚也跟上她的步伐,瞬间所有人都快速且欣喜地跑到前面,只剩下慢吞吞像只蜗牛的李青晗。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飞絮走到李青晗身边,向她微微一笑。 李青晗心领神会,知道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于是心不再那么沉重,提高了脚朝前面走去。 “舅父。”等到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李青晗才满脸是笑的走到华荣面前,盈盈一福。 这个刚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慷慨一笑,见到疼爱的外甥女,心下更是欢喜,浑厚的声音像是重重地敲打着人的心房,“多日不见,青晗愈发美丽了。” 李青晗是豆蔻年华,还有些青涩,却正是发育成长的年纪,从那双狭长的眼中已经可以看出,将来的美貌。 然而,她的眼睛里,自小便带着寻常人没有的媚意,时人都不喜这样的长相,太过风骚,太过妩媚。 李青晗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亲热,低头走到一边,看着一行人朝府内走去,华荣伟岸的身形旁边伴着的是蒋氏,黄氏脸色跟猪肝一样,恨恨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 “姨娘何须如此?喜怒尽显,不是聪明人的举动。”李青晗路过黄氏身边时淡淡说道。 听到李青晗的声音,黄氏一惊,她并不愚蠢,唯一的缺点便是有什么情绪都表现在脸上,这样太容易吃亏,太容易让蒋氏吃住。 这时,梁宥昭拱手上前,言笑吟吟,“小侄见过华老爷。” 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方才朗声道:“贤侄也在,梁老将军一切可都安好?” 手中握着折扇的梁宥昭敲敲手掌,“父亲很好,华老爷一路舟车劳顿,必然十分劳累,也不必站在外面,进去休息是最好不过的。” 华荣笑着点头,拉着蒋氏的手,一路说长道短的,时而也与黄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又问华坚都读了些什么书,把华柔从上到下端详了一遍,最后才看着李青晗,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有些怜悯流露,只问道:“生意上的事,一切可都正常?” 李青晗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与舅父在时一般无二。” 华荣十分欣慰,刚要开口说话,前面一个小丫头急匆匆而来,脸上带着种种惊慌,朝着华荣跪下,连声音都在颤抖,“老,老爷,夫人。” 还有梁宥昭这个客人在此,府上的丫头如此不体面,也是丢尽了华荣的脸,当下黑着脸,却又碍于梁宥昭,声音僵硬地说道:“这般气急败坏,匆匆忙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抬起头,瞅了瞅华荣,又睨视了一眼蒋氏,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华荣眼看就要发作,蒋氏忙露出一副哀痛的神情,拉着华荣的衣袖,道:“老爷,其实,府内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就在你回来的前一刻,那祖传的和田玉,竟然不翼而飞了!” “什么?”华荣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祖传的东西,总不至于到了自己这儿就丢了!华荣握住蒋氏的手,也顾不得梁宥昭还在,力气之大让蒋氏额头都冒出冷汗,“怎么可能不见呢,我不是叫你好好看管吗?你怎么办事的?” 蒋氏苦着一张脸,要的就是华荣这般着急,他越在意,就越是对李青晗不利。 见华荣如此失态,华坚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胳膊,道:“父亲先不要惊慌,母亲已经派人搜查了,相信,”说到这里,他的余光在不经意间瞟向跟在最后面的李青晗,却见到李青晗眼眸中的一抹耻笑,立刻像被看穿了一般的慌张,努力忽略,“很快就能找回来的!” 话音落下,华荣皱眉看了一眼信心满满的华坚,缓缓点头,大步朝厅堂走去。 黄氏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李青晗,与她并行之后,轻声道:“她这是瞄准了时间,等着要治你的罪呢!表小姐可有万全的法子?” 点点头,事实上,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琮轩与飞絮一同办理这件事情,她放心得很,于是对着黄氏说道:“姨娘放心,在我离开之前,要给蒋氏重重地一击,但不管怎样,她与舅父也算是夫妻情深,要怎样把她彻底扳倒,就要看你的了。” 说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黄氏,加快了速度朝前走去。 黄氏若有所思,她在想,以后要怎么对付蒋氏,从哪里下手,想了一会儿,身边一个颀长的身影闪过,她一怔,匆忙抬头,看到的是梁宥昭挺拔的背影,他正朝着李青晗走去。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交集? “李小姐!”梁宥昭大步跟上李青晗,与她并肩走在一起,见李青晗对他翻了个白眼,没有一点兴趣之后,又向她靠近了一些,颇有兴致地说道:“贵府的祖传宝物丢失了,华老爷勃然大怒,也不知道是哪个没心眼的东西盗走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李小姐,你怎么看?” 李青晗速度不减,也不曾开口答话,梁宥昭蹙眉,又继续说道:“这和田玉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在华老爷回府这天丢,大概是有人蓄意为之,华夫人必定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李小姐,你就不想辩解几句吗?” 继续不言不语,梁宥昭耐着性子,“恰好刺史大人来此,这事情若公开了,必然要传开来,像华府这样的大门户,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李小姐是丞相千金,想来是不屑于做这等龌龊的事。” “……” 还是没有回答,梁宥昭这下真的有些恼了,锦州内的女人,哪个对他不是低眉顺眼,言听计从的,他要是喜欢,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些女人也都兴奋得很,这个李青晗是个什么意思?对他不理不睬的,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片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欲拒还迎? “李青晗,你这是什么意思?也算是个名门贵女,难道你的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梁宥昭实在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说道。 李青晗停住脚步,转头,盱衡,压低了嗓音道:“我没兴趣听你说故事。” 说完继续迈开脚步走,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整个人被大力扯向后面,李青晗低呼,回头正好撞上梁宥昭充满不甘的眼睛。 “你这是做什么?放手!”李青晗也怒了,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对方还是个跟华坚一样的风流浪子,是她最不喜欢的那一种人,此刻只觉得有一团火悄悄腾升着,很快就要到头顶了。 跟在后面的黄氏见到二人如此亲昵的举动,也是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李青晗这个人冷艳如冰,对男人没什么太多的兴趣,这一下竟然与梁宥昭缠上了,立刻露出一抹笑来,她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话,只看那样子,约莫是,互相看对眼了。 于是,黄氏领着丫头们绕开了,走另一边去厅堂。 这里,梁宥昭眼里充满了阴亵,咬着银牙道:“你敢这么无视我?” 李青晗同样不甘示弱地看着他,“我不是无视你,只是觉得你说的那些话毫无意义,理也是白理,还有,你来不就是想看着我怎么倒霉吗?面对自己的敌人,我何必把你当朋友?” 这话说的倒也不差,梁宥昭自然是帮着华坚的,一直以来,在他心里,李青晗是个亦正亦邪的角色,她眼里通常流露的无情与促狭,都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一定又在算计些什么。 第十三章 贺礼玉石 而李青晗,从来都是敌我分明的,梁宥昭站在华坚那一边,就是与蒋氏同流合污,也就是她的敌人。 “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李青晗,待会儿只怕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其实,他原本是觉得,如果李青晗能老实一点的话,他或许会替她说话,可她太不识好歹了,这样无视他,他自认为是天之骄子,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待遇! 抬头,直视他,李青晗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怎么你以为,凭她一个蒋氏,能把我怎么办?杀了我?哼,简直是痴人说梦!” 梁宥昭眯起双眼,似乎有种无措的感觉,他好像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不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握的李青晗快要疼晕了,咬着唇道:“放手!” 没有放手,反倒更加大力,李青晗眼珠子一转,伸出另一只手,毫不留情一巴掌用力地扇过去。 但梁宥昭也不是吃素的,忽然感觉一阵风吹来,他往后一退,又握住李青晗的那只手,轻轻往外面推开,李青晗脚下不稳,撞在一旁的柳树上,手上的珊瑚手钏忽地从白皙的手上弹开,她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到细微的“扑通”一声,那手钏掉进了旁边的湖里。 李青晗脸色发白,看着马上变得平淡无波的湖面,手紧紧拽着衣摆。 那是她离开之时,京城的姐姐送给她的,那时她还小,戴不了,前几天听黄氏说丞相府派人传了消息说要来接她,方才想起,从妆奁里拿出来,戴在手上,却还是因为手腕太细而有些大,想着小心一点就是了,结果刚刚那剧烈的动作,让手钏就这样飞了出去。 梁宥昭也是一愣,旋即一声嗤笑,走到李青晗面前,“我不是故意的,李小姐不会为了这么个廉价的东西跟我置气!” 当然会,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李青晗回头看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梁宥昭,虽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却也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就这么被糟蹋了。当下,她气到头顶都可以冒烟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伸出食指指着梁宥昭的鼻子,“你以后别跟我说话,看着你就烦!” 说完转身气冲冲地离开,一边走还一边摸着手腕,在没人看见的时候龇牙咧嘴,真疼! 剩下气坏了的梁宥昭看着李青晗瘦弱的背影,咬咬牙朝着那颗被李青晗撞到的柳树猛地一踢,又胡乱扯了几根柳枝用力甩开,回头差点指着李青晗的背影痛骂。 厅堂之内,数名丫鬟奴才们屏息而立,连动都不敢随意动,抬头就看见华荣一脸乌黑,此刻谁上去跟他说一句话似乎就要勃然大怒。 李青晗一走进来,他才缓了一口气,李青晗走到他身边,担忧地问道:“舅父,和田玉,找到了吗?” 鼻子“哼”了一声,“找到什么,去问你那个舅母去!” 一旁的蒋氏浑身发凉,自那些个奴才搜查回来,说每间院子都没找到时,心就冷了半截,她知道李青晗是个极为精明的人,藏在她的屋子里可能不大好,但她那满院子的花草树木却是个好地方,于是命有功夫的人将玉石挂在了树上,而流光和华坚身边的琮轩也都去了,两人应该会注意到的,怎么这时反倒不见了? 而刚刚她娘家人送来了一封信,华荣读了信之后气的要晕过去,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指着她骂,把她搞得稀里糊涂的,不明所以。 李青晗垂下眼眸,朝蒋氏那边看过去,轻声道:“舅母,怎么了?和田玉在哪个院子里找到了?” 此时,更加让蒋氏气的发抖的是,她在李青晗院子里藏的那些金叶子和银票也通通不见了,那是她要陷害李青晗独吞财富的证据,顺带也做了个假账本,可是,账本好好的,一点差错也没有,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快要气晕了,颤抖着嘴巴,“我怎么知道,老爷,你别听李青晗的一面之词!” 李青晗一声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的一面之词?从舅父回来到现在,我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一直都是你在说,怎么,和田玉是您拿走了吗?” “闭嘴!我怎么可能会私拿?李青晗,你又有什么鬼点子坏主意,说啊!”蒋氏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火中烧,直把所有过错推在李青晗身上。 耸耸肩,一摊手,状似委屈地说道:“舅母,我什么鬼点子坏主意都没有,只知道,是您说的和田玉不见了,要一间一间院子搜查到底。” 黄氏也合时宜地来了一句,“老爷,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到底信里写了什么,与我们大家看看。” 华坚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也很好奇,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华荣这么大的火气,“父亲,您可不能仅凭一封信就盖棺定论。” 华柔低下头,眼里一抹冷笑闪过,李青晗果然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要有了这样的本领,还有谁敢得罪她? 坐在主位的华荣瞋目切齿,面容狰狞,把手里的信扬了扬,李青晗刚接过正要看,蒋氏猛地扑过去,李青晗刚刚才被人推了一把,养尊处优的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人一推,身子迅速向后栽,恰好撞上了正要喝茶解怒的华荣身上,她用力想抓住什么东西,于是抓上了旁边红木桌的一角,方才没有摔倒。 此时门帘一掀,生完了闷气的梁宥昭一进来就看到这人仰马翻的一幕,顿时惊了一惊。 华荣看了看被茶水弄湿的衣裳,加上刚才的事,又因为这是蒋氏造成的,顿时火冒三丈,厉声喝道:“你疯了不成!” 默不作声的李青晗低下头,像是知错了,蒋氏也愣住了,满屋子的人都不敢说话,直到华坚上前为华荣擦干衣服,才有丫鬟手忙脚乱地给华荣弄干身上的茶水。 “你这个疯女人!”华荣还不解气,一边任由婢女们擦干,一边骂骂咧咧。 梁宥昭刚刚还把李青晗骂了个遍,这下一看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又觉得好笑。 其实,刚刚蒋氏并没有那么大力地撞她,只不过为了加重华荣的怒气,李青晗才夸张了一点儿。 蒋氏连说了几声老爷息怒,便再也管不了这些了,看着信里一字一句的,顿时瞠目结舌,晃着手里的信,大声道:“这,这怎么可能?我没有把和田玉送给熙儿,老爷,我真的没有啊!” 好不容易倒腾好了,华荣听到蒋氏矢口否认,更加生气,“你还说没有,那这信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我送过去的!” 梁宥昭看了一眼华坚,后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好端端的计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声不响走到蒋氏身后的黄氏轻轻一扯,便把信给拿了过来,一目十行,在蒋氏发作之前看完了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呀!夫人,和田玉是老爷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你怎么把它当做贺礼,送给你的侄女蒋熙了?听说蒋熙和那刘公子马上就要成婚了,要回来也不是,不要回来也不是,夫人,你好糊涂啊!” “不!”蒋氏猛地回头,发指眦裂,“我没有这么做,是李青晗,还有你,你们做的,想要陷害于我,对不对!” 对于蒋氏的所作所为,华坚清楚得很,当下走到华荣面前,急切地为她说话,“父亲,母亲绝对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她跟在你身边多年,你应当清楚才是!” 华荣瞥了一眼华坚,顿时让他觉得心里发慌,那一眼,似乎夹杂着浓浓的失望,似乎是不再把他当做最疼爱的儿子了。 第十四章 平妻之位 “你母亲久妒成疾,想要陷害给青晗,就是因为她跟随我多年,我才肯定这是她做的!”这话说的掷地有声,华荣眼里容不下太多污秽的事情,若不是今日真的触怒了他,也是说不出这些话的。 李青晗低眉垂首,不说什么,蒋氏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什么时候,连自己的丈夫也这样厌恶她了?年轻时的那些快乐早已随着年岁过去,华荣对她,只有责任,没有爱了吗? “她若能知错,我或许可以原谅她,可她偏偏不认,反而还要把所有错责都推在青晗身上,夫人,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说完,他摇摇头,语气里充斥着深深地无奈,惆怅。 蒋氏只觉得,似乎有人端着一盆凉水,从她的头顶浇下,那种冰凉的痛苦蔓延了她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连发丝都是颤抖的。 信,是蒋氏老夫人让人送到华府的,写着的无非是从前受到华老爷的恩惠之内的,如今又得到了这样贵重的玉石,于是对于玉石这一部分加重了笔墨,狠狠地感谢一番才罢休。 最可恨的是,蒋氏要以华府的名义送出去,这样,他们是绝计不能再要回来了。 “舅父,依我看,舅母可能是这阵子繁忙于府内的大小事务,心力交瘁,才犯了糊涂,您就别怪罪她了。”李青晗一直不开口,直到听到华荣说的那些话,才慢慢说着。 原本是蒋氏要陷害李青晗,却被她反将一军,华荣心里明白得很,他也知道李青晗手段厉害,蒋氏要构陷她,她就会百倍千倍地还回来,这一次,大概也是真真正正地惹到她了。 如果蒋氏够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不说话,或者顺着李青晗的话接下去,可她的耳中听不进李青晗的任何话,她明白李青晗的意思是她疲劳过度,有些神志不清,这华府的权利应该交给她或者是黄氏了,顿时挺直了腰背,伸出尖尖的长长的指甲指向李青晗,大声说道:“你别在老爷面前胡言乱语,我好得很,你跟黄氏,别想从我的手里抢走华府!” 她不聪明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有个不聪明的儿子,华坚也焦急地说道:“父亲,你别听李青晗的,这事儿,绝对与母亲没有半丝关系!” 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况,李青晗不着痕迹地笑了,她就知道,蒋氏不允许自己的权利受到任何一点点的侵犯,所以,她的话肯定会引来蒋氏的咆哮与不满。 在梁宥昭面前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华荣已经觉得够丢脸了,此刻这二人还不知好歹地继续争斗,华荣一拍桌子,连胡子都在剧烈地颤抖,“闭嘴!” 整个厅堂顿时鸦雀无声,华坚大约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瞟到梁宥昭似乎对他摇头,忍了忍才闭上嘴,没有说话。 “华老爷,”一直缄口不言的梁宥昭突然开口,声音温润如玉,似乎这满堂的人里,只有他最清醒,最明智,此刻他一开口,众人不由得竖起耳朵,想听听看他是怎么说的,“小侄以为,木已成舟,再追究下去也无用,若真是难割难舍,叫人私下里换回来便是,华氏这么大一个珠宝商,寻一件相似的玉石,不是很容易吗?” 华荣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蒋氏,无奈地说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 梁宥昭笑了笑,视线落在默然的李青晗身上,“至于华夫人,大概是下人们的错,送错了东西!” 这时,蒋氏身边的奴才全都惊了一身冷汗,谁会不知道,和田玉是老爷的宝贝,夫人就算死也会保护的东西,哪里有这个胆量去碰啊! 但梁宥昭说的这话,单纯只是为了让蒋氏开脱,并没有迁怒别人的意思,华荣也只是点头不语,而黄氏,却气白了脸,若没有这个人在这里,华荣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黄氏将目光投向站在华荣身边的李青晗,却见她面色平常,没有丝毫异样,心里犯了迷糊。 “就请华老爷息怒,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梁宥昭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几句话就想让李青晗闭嘴? 她自然是知道,梁氏一族近来崛起,很快便与李王同等分量,他的父亲梁老将军又曾经是朝廷重臣,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必定是要入朝为官的,他的话,是非常管用的。 于是,她抬头,给黄氏一个放心的眼神,梁宥昭这么说是回事,蒋氏在华荣心中的形象已经大打折扣,她早就跟黄氏说过了,这只不过是重重一击,要扳倒她,还得靠黄氏自己。 转身,朝着华荣说道:“舅父,这次的事情,是舅母之过。” 众人又出了一身冷汗,这李青晗,到底是要闹哪样?她要跟梁宥昭硬碰硬吗? 其实她们也很想知道,华荣最后会听谁的。 梁宥昭剑眉微蹙,薄唇微启,刚要说什么,李青晗却抢在他之前开口,“青晗在华府生活了这么多年,感谢舅父的照拂,这一次舅母如此构陷于我,我觉得很委屈。” 听到她的话,蒋氏立刻就要破口大骂了,华坚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李青晗居然直接说自己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金叶子和银票通通收入囊中,现在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等他们说话,华荣语气轻松,淡淡开口,“青晗觉得应该怎么做?” 吸吸鼻子,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舅母是舅父的结发夫妻,青晗当然不敢做什么,只是这些年来一直得到姨娘的真心关爱,让我觉得自己除了舅父之外,还有别人的关爱,姨娘如此为我,却屈居妾位,青晗不忍,请舅父许她平妻之位!” 说完直挺挺地跪在华荣面前。 华荣吓了一跳,蒋氏也愣住了,她从来没想过,李青晗会这么替别人着想,黄氏又惊又喜,她现在就只等华荣点头了。 梁宥昭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华荣又抢了话道:“跪着做什么,赶快起来!” 话到了嘴边的梁宥昭突然间呆住了,华荣是故意不想让他开口的,这毕竟是华荣的家事,有他这个一家之主在,根本轮不到自己开口。 之前帮蒋氏求情,已经是他的逾矩了,可一不可再。 “舅父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青晗虽然不是您的女儿,却把您当父亲一般看待,只求报恩,别无他想。”李青晗执拗起来,谁也劝不住,这一点,华荣还是很明白的。 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黄氏,明明已经生育了一个女儿,依旧风采不减当年,黄氏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尽心尽力,事事都以自己为先,让他觉得,他就是她的天,他就是她的一切,心中也着实喜爱这个女人,道:“也好。” 得了华荣的同意,李青晗也放心了,她的承诺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要看黄氏自己的了。 可华坚却大声道:“不,父亲,抬妾做妻,这怎么可以?黄姨娘不过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子,怎么能与母亲同等地位呢!” 这些有钱人家都是这样,仗着自己出生高贵,就对贫苦人家露出鄙夷的神色,华坚也是如此,蒋氏更是如此,她已经气的快要喷火了,当下华荣的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火给塞了回去,“够了,我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耽搁下去了!” 他日夜兼程赶回来,早就累坏了,又碰上这事儿,叫他如何能不烦躁,对于华坚和蒋氏,他连听他们说话的耐心都没有,甩了甩衣袖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路过梁宥昭身边时,华荣稍微顿了顿,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梁宥昭,不做多想,拂袖而去。 第十五章 奇异馨香 李青晗看着华荣的一举一动,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如果梁宥昭不多管闲事的话,华荣或许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可梁宥昭开口为蒋氏求情,让华荣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他是华府的一家之主,怎么能允许别人对他家里的事替他做决断呢?梁宥昭刚刚说话的那语气,分明就是在逼迫他! 说到底,梁宥昭还只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孩子,又没官职,说话虽然有些分量,但不及他爹名声响亮。 蒋氏重重地往椅子上坐下,双眼看着李青晗,一抹恨意显露出来,她恨不得张口把她吃了。 华坚走到李青晗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像是要放刀子一般,“李青晗,你厉害!” 看了他一眼,李青晗不愠不恼,面色如常,“多谢表哥夸奖。” 华坚恨恨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便笑了笑,冲着气的脸色煞白的蒋氏盈盈一福,又看到黄氏窃喜的模样,她径自走了出去。 越过梁宥昭的时候,李青晗连正眼也没给他。 感觉到被忽视了,梁宥昭的尊严一下子就被打击了,可他偏偏拿李青晗没办法。 走出了厅堂,李青晗才吁了一口气,旁边的飞絮和心兰对视一眼,道:“小姐,这一次是真的与夫人撕破脸皮了。” 李青晗走到一半,突然停住,视线落在前方的一片平静的湖水之中,望得出神。 “也罢,很快就可以去京城了,小姐,你与夫人撕破脸皮,万一将来需要他们的帮助,不会很麻烦吗?”飞絮皱眉,高瞻远瞩,想到了今后的日子,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李青晗还是不说话,飞絮与心兰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直到半晌过后,李青晗才说道:“去找几个会功夫的外院奴才来。” 心兰得了吩咐匆匆离开,只是还不太明白李青晗到底要做什么。 等过了一会儿,心兰带着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来,李青晗瞟了一眼他们,指着被风吹过荡漾起褶皱的湖面,道:“我的珊瑚手钏不小心掉进去了,你们去给我寻上来,谁先找到,本小姐有赏。” 三人领命,在看了几眼李青晗之后,纵身一跃,只听到“噗通”几声,湖面上冒出水泡,很快不见了踪影。 心兰飞絮站在李青晗身边,陪着她一言不发。 没过多久,梁宥昭甩着衣袖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的是怒气冲冲,却还是要出来送客的华坚。 二人一眼就瞥到了站在风中,衣袂飘起的李青晗,如同风中柳絮一般身姿婀娜,美若画卷,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更似瀑布一般又直又顺。 这时,湖面上突然冒出一个人,带着一身水花,大口喘气,举着手里的一个红红的东西,对着李青晗大声道:“表小姐,是这个吗?” 李青晗原本没有一点波澜的眼瞬间就亮了起来,冲着那人高兴地点点头。 梁宥昭看到这一幕,气更大了,上前几步挡住李青晗的视线,“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当李青晗开心的时候,梁宥昭突然冲出来挡住她,顿时气的要命,“你闪开!” 华坚大步走过来,嗔目怒道:“青晗,怎么跟梁公子说话的!” 李青晗冷笑了一声,毫不在乎地说道:“好狗不挡道,梁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子,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交情,也不想跟你多说什么话,麻烦你让开。” 她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看着他就烦,不想跟他说话,可梁宥昭却总是缠上来,她很无奈,又不能拿他怎么办,这两人就是这样,互相看不顺眼,又互相束手无策。 “你!”梁宥昭忍无可忍,他忽然蒙生出一种冲动,他想要伸出手掐死眼前这个女人。 “表小姐,您的手钏。”那奴才爬了上来,献宝似的把东西递到李青晗面前,好在已经是春末夏初,湖水不那么冰凉,尽管弄得一身湿哒哒的,也不太冷,满脸是笑的等着李青晗的赏赐。 李青晗听到声音,惊喜地看了过去,甚至直接就要推开梁宥昭。 他恼羞成怒,修长的手臂伸过去,抢先一步拿过手钏,往外面一扔,只听到“噗通”一声,又被丢进了水里。 这一下,李青晗目瞪口呆,看着梁宥昭的眼睛红了。 而此刻,换成梁宥昭吃惊了,因为,一向坚强如此的李青晗竟然哭了。 泪水盈满了眼眶,虽然还没有真正流出来,却已经是双肩耸动,即刻就要落泪了。 瞬间,周围的人都吓着了。 华坚不知所措,梁宥昭原本盛怒着,现在也被这泪水融化了整颗心。 别过眼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晌后梁宥昭才慌慌张张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吞吞吐吐说道:“李小姐,我,我……” “梁公子请回!”李青晗淡淡一句话,推开了梁宥昭的手,拒绝了他手里的帕子,也拒绝了他的好意。 梁宥昭憋红了脸,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华坚反应过来,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走上来冲着梁宥昭道:“梁兄,走!” 李青晗再也不正视他,梁宥昭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对着她那双红红的眼睛想认错又觉得没必要。 跟着华坚出门后,梁宥昭的一颗心还系在李青晗身上。 心兰拿出帕子递给李青晗,担忧地说道:“这梁公子到底是想做什么?害得小姐这么伤心。” 李青晗没有接过她手里的帕子,只是望着湖面出神,她刚刚似乎闻到那手钏上面,有一股奇怪的馨香。 可是在之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怎么会这样? “把那个再给我捡起来!”李青晗指着湖面,掷地有声地说道。 刚刚爬起来的人无奈,又准备往下去找,这时,已经有另一个男人找了上来,喘着粗气几步跪在李青晗身边,将手钏双手奉上。 斜睨了一眼那手钏,李青晗没动作,只闻到那似有似无的香味沁人肺腑,飞絮以为李青晗是嫌那人手比较脏,于是自己伸手去拿,李青晗立刻喝住,“别碰它!” 飞絮浑身一颤,僵硬着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李青晗越过她眯着眼打量了一下那手钏,方才伸手拿过心兰手里的帕子,轻轻地捻起。 拿起后放在阳光下瞅了瞅,没有什么异样,李青晗方裹好,递给飞絮,朝心兰说道:“赏!” 那跪着的人千恩万谢,李青晗一声嗤笑,径自离开。 等到了院子里,李青晗刚进院子,便有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女手里端着茶水笑吟吟地迎上来,“表小姐,奴婢给您泡好了茶,请品尝。” 李青晗笑了笑,接过茶水,放在手里,没有立刻就喝,一眼瞅到了前面柜子上摆放着的一盆十分醒目垂丝海棠,绰约多姿,妩媚动人,红花满枝,纷披婉垂,叶茂花繁,丰盈娇艳,实为上品,把茶盅往桌上轻轻一放,问那小丫头道:“你是外院打扫的,我时常看见你,是个尽责的好姑娘,叫什么?” 那丫头脸色红润,乖巧温顺,“婢子雪肌,伺候表小姐是婢子的本分。” 李青晗点头,伸出细如葱根的手指向那垂丝海棠,“这个,是舅父送来的吗?” 说着李青晗的视线看过去,雪肌乖巧地点头,“是老爷派人送来的,说是您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特地差人一路小心着送来。” 还别说,对于华荣做的一切,李青晗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的,看着那一盆绚丽夺目的垂丝海棠,李青晗发自内心地笑了。 第十六章 手钏阴谋 关于和田玉的事,华荣想依照梁宥昭的说法偷偷地换回来,可这事儿已经闹得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他要是再这样做,传出去有损清誉。 好在蒋氏娘家人不知道听谁说的,华府一家为了这和田玉闹得不可开交,自己主动还了回来,说是礼物太贵重了,怕折煞了新人,华荣也没说什么客气的话,就这样收下了。 又过了一天。 手帕里的珊瑚手钏此刻摆在李青晗的眼前,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从上面的水珠干了后,那奇怪的香味消失了,可就是因为这样,让她更加觉得奇怪,于是皱着绣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刚要伸手去摸摸,心兰从外面走进来。 “小姐,奴婢昨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赏赐了二两银子给那奴才,”心兰见李青晗还在研究那手钏,不由得好奇起来,“小姐,这手钏有什么奇怪的吗?” 李青晗摇头,露出古怪的神情,“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手钏没了之前的色泽,反倒,有些暗淡了。” “奴婢没瞧出什么奇怪的地方啊!”心兰蹲在桌前,恁是没看出来李青晗的疑虑在哪里。 用手帕将那手钏裹起来,李青晗叹息,“罢了,舅父要我申时去他的书房,说是有事要找我,心兰,你替我收好。” 李青晗理了理衣袖,起身离开。 下午的阳光明媚,已经进入初夏,一路的樱花树只剩下绿叶,荷塘里的荷叶一大片一大片地漂浮在河面上,四处弥漫着夏天的味道,李青晗一身翡翠撒花洋绉裙,裙摆迤逦,身姿摇曳,美如仙子。 李青晗很快便到了华荣的书房,小厮通报了一声以后,李青晗方才施施然走进去。 华荣正在桌前写字,白色的宣纸上,他握着手中的毛笔,一挥而下,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李青晗走进一看,写的是李白的《将进酒》。 “青晗,你看舅父的字如何?”华荣平和的声音传来,李青晗笑着仔细欣赏了一番,“翰动若飞,纸落如云。” “哈哈!”华荣放下笔,自己欣赏了一番,方才看了一眼李青晗,和蔼的面孔让她想到了远在京城的父亲。 “舅父提前回来,是想告诉你,京城已经派人传了消息,估计在这锦州呆不了十天,你就要离开了。” 李青晗躲开身子,从桌上端起茶盏,语气平静地说道:“青晗知道。” 结果李青晗递来的茶,华荣摇摇头,“你不知道,你娘病重,已经命在旦夕了。” 这一句话,让李青晗如遭雷劈,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是我妹妹,从前也是最爱粘着我的,后来嫁给了你父亲,却屈于妾位,如今还这么年轻,竟然就得了重病。”华荣的语气之中,有说不尽的怅惘。 他以为李青晗会哭会闹,会扑倒在他面前失声痛哭。 然而,李青晗只是苍白了一张巴掌大的脸,颤抖着唇,白皙丰腴的小手紧紧地握着衣摆。 华荣心中大怜,想想李青晗就算再坚强,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青晗……”华荣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只看到李青晗猛地朝他跪了下来,华荣大吃一惊,李青晗语气坚定地说道:“请舅父准许,让我提前出发,赶回京城。” 华荣皱眉,原本丞相已经派了人来接她的,可她要提前走,这样会乱套。 “舅父,请您体谅我现在的心情,让我提前出发!”李青晗说完深深地对他叩首,“我想,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 华荣惊了一惊,李青晗的表现,还是过于冷静了一些。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便依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华荣扶起李青晗,关切地问道。 “约莫,五日后!”李青晗思虑了一下,走之前必定要向外祖母辞行,她那个人死板得很,去了,她不给你好脸色看,不去,她又说你不懂规矩。 点点头,华荣不再多劝,“你做决定便是。” “舅父,青晗先行告退了。”李青晗恭敬地福了福,迈着碎步向后退去。 摸摸胡子,华荣看向李青晗离去呢背影,眉头不伸,李青晗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情重义了,为了一个黄氏,与蒋氏闹成今天这个地步,说来也可惜。 李青晗走出书房,看了看天边漂浮的云,扯了扯嘴角,心兰看着她这幅模样,知道她是在思念娘了,不忍去打扰,静静地跟在一旁,一声不吭。 “我怕,八年不见,回去只能看到一具尸体。”良久,李青晗伸手抚摸上柳枝,声音似是无力。 “小姐,不用担心,不会的,夫人虽然只是妾,可她与大人的情意还在,大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离开的。”心兰此处所说的夫人,是李青晗的亲娘,华氏。 无声的叹息,穿过柔和的风,送进心兰的耳中,其实,她也很担心。 飞絮匆忙找到了李青晗,脸色苍白,火急火燎地跑到她身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李青晗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是真的,小姐,昨日那两个男人毒发身亡,今天早上断了气。”飞絮浑身不寒而栗,连手指都在颤抖。 心兰吓了一跳,看着李青晗,又看了一眼飞絮,问道:“你是说,那两个碰了手钏的人死了,还是三个人都死了?” “只有那两个碰了手钏的人死了,另一个活得好好的。” 心兰转头,急切地对着李青晗说道:“小姐,莫非是那手钏有问题?” 黑着脸,李青晗沉声道:“什么莫非,分明就是!”说完踢脚,片刻不停地回了院子。 若真是那手钏的问题,可就有些奇怪了。 这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在她离开的时候送给她的,这样推算下来,她要害的,是自己! 很快几人回了院子,李青晗命令二人把门关上,任何人不许进来,她大步走到梳妆台面前,翻箱倒柜地把那包着手钏的手帕搜出来,大力地摆在桌上。 “飞絮,倒杯水来!”李青晗压低了嗓音命令道。 拿着飞絮手里的水杯,倒了一些水在手钏之上,一会儿便有一股奇艺的馨香溢出,李青晗大惊,又道:“去拿热水来!” 飞絮又取了一杯热水,倒在手钏上面,不过一会儿,香味慢慢变成一股恶臭,过了一会儿,红彤彤的手钏立刻变成了黑色。 李青晗迅速捂上鼻子,其余二人也照做。 竟然,真的有蹊跷,已经害死了两个人了,而原本要害的,是她,亏得她当时年幼戴不上,才收拾了起来,而今还是初夏,不足以让她出汗,否则,她早就死透了! 用力一挥,桌子被她掀倒,连带着放在上面的帕子手钏也纷纷落到了地上,李青晗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东西,心里有一种叫做欺骗背叛的东西慢慢延伸。 她觉得害怕极了,常以为大姐李红娆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可真是她自作多情啊!李红娆只比自己大一岁,当时那个年纪,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应该是母亲,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主母赵氏! 这样的居心叵测,简直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小姐!”心兰急忙唤道。 缓缓闭上眼,李青晗努力让自己别太激动,“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至于那两个男人,葬了,再多给他们的家属一些银两,就说,就说是失足落水而死。” 心兰与飞絮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些人游泳都是极好的,失足落水这个借口,也太过随意了! 第十七章 生吃死鸟 可现在的李青晗,没了心思去管这些,她只想好好休息。 二日后,李青晗带着心兰等婢女步行去往普众寺。 路上人头攒动,嬉闹声不绝于耳,沸沸扬扬传了很远,一派和平热闹的景象,路上小孩跑来跑去,露出甜美可爱的笑容。 可是,李青晗这个人,一向都是冷艳高贵的,对这种赶集的唱歌,她半点兴趣都没有,虽然心兰和飞絮很想去疯一疯,闹一闹。 心兰担忧地看着始终不苟言笑的李青晗,问道:“小姐,我们真的要提前动身吗?” 李青晗终于动了动嘴唇,“当然要,她们想给我下套,我就钻进去,看看她们有什么把戏!” 此时,路的另一头,一个穿着锦袍华服的年轻男子,正大摇大摆地横行在路中间,见到什么新鲜玩意儿就停下,瞥到一旁的叫花子可怜兮兮的模样捧腹大笑,甚至叫手下去把那叫花子痛打一顿,从破破烂烂的碗里抢走唯一的几个铜板,不顾那人的苦苦哀求,在路上看中了哪个漂亮姑娘,就把几个脏兮兮的铜板往人家姑娘的衣襟里一塞,那些姑娘均是恼羞成怒。 身后跟着的随从都看不下去了,又不敢上前去劝,只能听从男子的吩咐,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我听说,这个锦州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富商,叫什么华荣的对,去看看他那儿有什么好玩的!”男子一甩头发,帅气地推开前面挡道的人。 “公子,别去了,您出来也有一阵子了,这锦州有什么好玩的,还是回去!”一旁的御史大人苦着一张脸对男子说道。 “我还没玩够呢!反正回去也没事做,朝里有一班子老大臣,老爹每天就跟他的老婆唱歌跳舞,根本没我的事。”说着又一溜烟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 一帮人无奈之下只好紧紧跟随。 李青晗拧着手里的手帕,自顾自地说道:“我娘病重,为何不在她生病时就告诉我让我回去,偏要等她病入膏肓了才通知我,分明就是有人弄虚作假,想要把我骗得早一步动身,赵氏一早就想灭我了,只是我人身在锦州,她的手伸不了这么长,所以想在路上把我给处置掉。” 身后的两人一边听一边点头,都觉得非常有道理。 “心兰,你看,我活的好好的,没招谁惹谁的,偏偏就有那么多人看不惯我,要置我于死地。”李青晗无奈地一摊手,皱着柳眉停住脚步,看着心兰。 突然“咻”的一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软软的东西落在了手上,李青晗一怔,看过去。 是一只死了的鸟。 身上的血还没干,显然是刚死没多久。 李青晗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她很想吐,很想不顾形象地在这里大吐一场。 “小姐!”飞絮一声惊呼,伸出手去打开那只死鸟,心兰掏出手帕为李青晗擦手。 “哎哎哎,那个女人,说你呢,你掐死了本公子的鸟,现在本公子命令你赔我一只。” 不远处,大概在五米之外,青年男子高声嚷道,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李青晗尴尬地看着周围顿足的人,又气呼呼地看着来人,猛地愣住了。 任她再生气,也骂不出什么别的话,因为这个男子,正是上次她侮辱的乞丐,看样子,必定是非富即贵,凭一个她,大概是惹不起。 飞絮心疼坏了,把一只恶心唧的死鸟捧在手上,李青晗娇生惯养的,哪里碰到过这种场面,当下她上前一步,怒道:“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将这鸟掷到我家小姐手上的,她没怪你,你倒在这儿先声夺人了!” 男子哈哈一声笑,走进了几步,看着飞絮道:“丫头,你眼神不好,明明是你们小姐掐死了我的鸟,我当然要她赔了!” 说完看了看低着头的李青晗,似笑非笑。 飞絮不甘心,“在场的人都可以证明,是你在作怪!” 男子眉头一扬,“是吗?你问问看,这里有哪个人可以作证?” 当下放眼四周,所有的人都避之不及,想要快速逃脱现场,其实他们也知道李青晗这个人的手段,只不过看了看男子身后的那几个彪形大汉,谁还敢多说一句话? 飞絮气的直跺脚,男子洪亮的嗓音继续回荡,“看见了,没人可以证明,那么,这位小姐,你不赔也行,就给我把这只鸟生吃了,一点渣子都不能剩下!” 主仆三人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简直比梁宥昭和华坚还要可恶,心兰忍无可忍,刚要说话,却见李青晗拉住了她的袖子。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这个人的身份尊贵,恐怕不是她可以得罪的,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可能已经忘记她了,这样更好,她能躲则躲。 于是依旧低着头,压低了嗓音道:“不过一只鸟而已,赔了就是了,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得快些走。” 飞絮嘴巴都气歪了,她想不通,一向得理不饶人的李青晗怎么这样容易认栽。 但李青晗这个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飞絮虽然不服气,却也只好乖乖从荷包里拿出一些瑞银,咬咬牙道:“够了!” 男子好笑地看了看李青晗,“不用这么多,五个铜板就够了!” 飞絮惊呆了,还有这样不可理喻的人,把银子放回去又重新拿了五个铜板,没好气地递给他,“给!” 从飞絮手里接过铜板,男子哈哈一声笑,放在手心看了看,别有深意地说道:“五个铜板还能买一个包子呢,那些个乞丐得了必定会对你们万分感谢的。” 李青晗浑身一颤,不可遏制的紧张起来,难道他记得我了? 抬头,正好撞上御史大人的眼,他那双浑浊的眼里含着警告的意味,似乎正在告诉她,别冲动,这个人你得罪不了。 李青晗读懂了御史眼里的意思,浑身不寒而栗,似乎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在靠近。 “大人,青晗先行离去了。”李青晗朝着御史大人屈膝,语气柔和。 第十八章 厚着老脸 御史摸着胡子点点头,在青年男子觉得索然无味,拎着他刚得的那五个铜板,到处溜达的时候,向李青晗靠近了一步,声音极细地说道:“李小姐,今日你委屈了。” 他也是知道李青晗是丞相的女儿,不管李德暄对她重不重视,至少身份还是有的,况且华府还是个富商,客气的话还是要说几句的。 李青晗扬眉,看了看男子离去的身影,不解地问道:“大人,那位,是个什么来头?” 御史瞅了瞅李青晗满是疑惑的小脸,又四下看了看周围热闹的人群,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才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朝皇太子,司马聪。” 这句话一出,李青晗楞在原地。 御史看着她的反应,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径自跟着司马聪离开。 心兰不明白李青晗怎么好端端的石化了,上前问了几句,李青晗的脸色才稍微有所好转,慢慢回头看了看司马聪离开的方向,嘴里吐露出四个字,“原来是他。” “小姐一早就认识这个无理之人吗?”飞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人群涌动,热闹非凡,早已不见了司马聪的身影,只是那属于他的强大气场依旧围绕在周身,不容冒犯,不容置疑。 思绪开始游走,李青晗扬唇一笑,“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两个奴婢开始犯迷糊了,她们跟着李青晗从京城来到锦州,几乎是对她日夜相伴,形影不离,李青晗认识的人,她们必然都有所了解,只是这一回,二人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 “他是司马聪,你们还记得吗?”李青晗转身,对两人说道。 飞絮惊呆了,不由自主地看着司马聪离去的地方,咽了口口水,用怀疑的语气道:“不会,以前见到他的时候,可是个铁面了,怎么现在成了顽童了。” 瞟了一眼飞絮,压低了嗓音,却又十分中气地说道:“飞絮不得无礼。” 飞絮所说的“铁面”,是因为在李青晗离开时他十二,当时他随着哥哥们来过几次丞相府,只是为人不苟言笑,眼神冰冷,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副死表情,既不会笑,也不会哭,却对大小姐李红娆格外的好,经常从皇宫里带些好玩的东西送给她,又或者为她写诗作画,这些事,他从来不为别人做的。 吐吐舌头,飞絮继续跟在李青晗身后,往普众寺的方向走。 “小姐,太子为什么会来锦州?他来这里的事,一旦被发现,是很危险的。”心兰拧着手帕,担忧似的说道。 点点头,宛如叹息般道:“如今的皇帝,已经不似从前了。” 说完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大步朝普众寺走去。 普众寺一向香火不断,人流如水,许多信男信女都往这里求佛拜神,男子多数求的是功名利禄,女子一般求的是姻缘人生。 李青晗又见到了老夫人,此刻她正在喝着玫瑰露,与一旁的几个丫头闲聊。 老人家穿着朴素的蓝衫,笑起来脸上周围尽显,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见着李青晗时才露出些许严肃的神情,“青晗来了。” “青晗给外祖母请安。”李青晗乖巧地朝着老夫人盈盈一福,老夫人笑着点头,“听说你就要回京了,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你那娘从了她爹,是个性子软弱的,又没什么主见,一个人在丞相府,无依无靠,确实不大好,你今朝回去要好好侍奉跟前。” “青晗谨遵外祖母教诲。” 老夫人点点头,绕着屋子四下看了看,“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你就把这串佛珠带回去给你娘,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我也带了挺久。” 李青晗恭敬地接过,说了声谢,老夫人看她一直不曾说什么话,最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个有福之人,将来必定非富即贵,蒋氏之前对你做的那些,希望你可以既往不咎,毕竟她是你的舅母,再者,坚儿不过多久就要进京赶考了,应该与你出发的时间差不了多少,他从未见过你父亲,你在李大人面前,多替他说说好话。” 见李青晗依旧不开口,老夫人已经有些底气不足了,还在卖着老脸,费力地说道:“坚儿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与他一起生活了八年,好歹照顾一下他,钱华府有的是。” 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了,李青晗不着痕迹地一笑,掂了掂手里的佛珠,似笑非笑地说道:“老夫人从哪里看出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将来必定非富即贵?”老夫人尴尬着不说话,李青晗继续道:“怕是听说我要回去了,请人给我算了一卦,老夫人信佛,自然是笃信的,蒋氏可以是我的舅母,黄氏也可以。” 老夫人呼吸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觉得李青晗根本没有必要给她这个脸面,她觉得,李青晗是恨透了她。在她听华坚说,梁宥昭似乎对李青晗有些不肯放手的意思的时候,她就知道,李青晗将来极有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梁宥昭是梁老将军的独子,在梁氏这个世家之中说话是极为有分量的,如果梁宥昭看上了李青晗,凭李青晗的手段和身份,做个妾,那也是贵妾。 所以,眼下绝对不能和她争吵,于是,老夫人忍耐着不发作。 李青晗满不在乎地看着手里的佛串,一声嗤笑,“老夫人,我就要离开了,你口口声声是你们华家,蒋氏的利益,对我娘却是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想当初我来锦州时,不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吗?有哪个照顾过我?前一阵子听说我再也不会被接回去了,你们是怎么挤压我的?如今局势改变,就变着法儿的讨好我。” 这一刻,老人家觉得,不止喘不过气来,连心脏都跳得慢多了,她应该早就能料到这样的结果的,李青晗的话,就像一盆滚烫的热水,把她烫得体无完肤,无脸见人了。 第十九章 倚老卖老 说到这里,李青晗把手里的佛珠用力朝她脸上一扔,把一旁的婢子们吓得够呛,一个老嬷嬷上前,刚要呵斥一声李青晗,却见李青晗右手一挥,重重地打在那老嬷嬷的脸上,声音铿锵有力,“你一个老嬷嬷,还想来呵斥我?老夫人,你不必在这里倚老卖老了,我从来不需要什么后盾,你们这样见风使舵,见利忘义的后盾,我也不敢要,这佛珠,您还是自个儿留着。” 说完这些,李青晗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反了反了!这个丫头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真是反了!”老夫人憋红了脸,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胸口越来越疼,差点气背了过去,刚刚被李青晗打了一巴掌的老嬷嬷捂着脸也顾不得疼,赶紧去叫大夫来看病。 丫头们一边帮老夫人顺气,一边递水给她喝,却见眉头越来越紧,脸上的横肉随着重重地呼吸而上下抖动着,看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归天了一般。 等到大夫匆忙进了屋子里,老夫人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本来也是因为马上就要进京赶考了,特意想来多陪陪祖母的华坚也进来了,刚刚与他在路上偶遇的梁宥昭也跟着进来了。 这一屋子,瞬间变得异常热闹,那些个年轻的婢女见了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梁宥昭,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 梁宥昭却没注意到这些,他看着气息奄奄的老夫人,疑惑地问道:“华兄昨天来看老夫人,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怎么今天就虚弱了这么多?” 蹲在老夫人床边的老嬷嬷脸上的五指印还十分醒目,一张老脸泪水纵横,颤抖着说道:“是表小姐啊!她来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怒了,将佛珠往老夫人脸上用力地扔过来,还说了一大串不孝的话,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被表小姐这么一气,心疼的毛病又犯了。”说完又哭哭啼啼了一番。 华坚脸色铁青,眉毛拧成一团,薄唇紧抿,几乎就要把牙齿咬碎,手紧紧握成拳,愤然道:“又是她!” 老嬷嬷又哭又闹的,惹得华坚心烦,呵斥了一声,那老嬷嬷立刻吓得噤声,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梁宥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李青晗怎么这么多事,每天不是被这个恨就是被那个嫌的。 大夫给老夫人把了脉,听了华坚的怒吼有些发抖,白花花的胡子一颤一颤,“华公子,这老夫人是急火攻心,来得太猛了,还有她本来就有心疼的毛病,气息紊乱,恐怕是……” “恐怕什么?”华坚急得一把捉住大夫的衣领,大夫吓得够呛,“请你们还是赶快准备后事,老夫人活不过几日了。” 话一出口,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脸色惨白。 华坚握着大夫的手渐渐松开,黑着一张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夫松了一口气,这次看病,他请愿不要钱了,拎着药箱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 梁宥昭微微皱眉,李青晗三言两语就把老夫人给气死了,是她嘴皮子太厉害,还是老夫人太脆弱了?眼看着华坚握成拳的手一直战栗着,上前一步握住华坚的手,沉声道:“华兄,冷静。” 这时,华坚眼睛都红了,老夫人待他极好,甚至可以说对他是一种溺爱,如今她要归西,他怎么冷静得下来?当下用力挥开梁宥昭的手,一脚踢倒了旁边的衣架子,“李青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一直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梁宥昭在听到这句话后只觉得心突地一怔,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要死不活的老夫人听到自己的所以发飙之后,陡然睁开眼睛,瞪大了看着床帐。 泣不成声的丫头们看到老夫人突然醒来,眼睛还睁得这么大,都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了。 华坚也觉得很惊喜,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欣喜若狂,“祖母,祖母,您醒了!” 老夫人大口喘气,反手紧紧握住华坚,中气十足地说道:“坚儿,你将来是要入朝做官的,李青晗,就让我来好好治治她!你千万不要插足!” 相比之下,老夫人就要比蒋氏聪明多了,她做事从来不会牵扯进华坚的,也不希望任何灾难降临到他的头上。 “祖母,你要怎么做?坚儿帮你。” “不!”原本气若游丝的老夫人颤抖着嘴唇,苍白的脸上尽是决然的狠心,“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华坚迷糊,不知道老夫人要用什么样的手段,站在后面的梁宥昭忽然有些紧张。 李青晗站在普众寺外面的一颗榕树下,享受着夏初的风吹过来的温暖宜人的感觉,十分惬意悠闲。 从普众寺的方向匆匆走来一个人,看到李青晗愣了愣,又看到四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才放心地朝她走来。 “李小姐,您要我办的事都已经办好了。”他走近,可不就是刚刚给老夫人把脉的那个大夫吗? 点点头,李青晗问道:“老夫人身体怎么样了?” “只不过是怒火攻心,开些滋补温润的药就可以了。” 李青晗笑了笑,“你做的很好。” 大夫想了想,又补充道:“华公子与梁公子也在,华公子对小姐似乎有很重的怨气。” 柳眉微皱,华坚与梁宥昭也去了,不过,也没多大的问题,他们两个,闹不出什么来的。 “好了,今日的事,还有昨日,都多谢你了,”说完朝心兰使了个眼色,心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那人面前,笑吟吟道:“多谢您了。” 那人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里乐开了花,连说了好几声谢,才快速离开。 看着他那獐头鼠目的模样,飞絮心里充满了鄙夷,李青晗昨日叫这个人扮成半仙,在老夫人面前瞎说了一通,今天又告诉老夫人她快不行了。 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一定要早点治治李青晗,必定会在李青晗上路的时候动手,不过,华坚知道了以后,更加有利于她的计划。 于是,李青晗带着莫名其妙的笑,回了华府。 第二十章 你是妖孽 晚上华坚又带着梁宥昭回府,华坚怒气冲冲,恨不得跑到李青晗的院子里把她撕碎了,当下又觉得不应该,直接走去了华荣的书房,把这一切告诉了华荣。 而梁宥昭,则站在河中的拱桥上,看着清水游鱼,荷叶翻动,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紧张。 此时,华柔正一扭一扭地走到这边,瞅着拱桥上兀自发呆的梁宥昭,倏地想起了黄氏曾经对她说过的,梁宥昭似乎对李青晗有点意思的事情,顿时有些吃味。 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扶了扶头上明晃晃的金步摇,身姿摇曳,朝梁宥昭走去。 一眼就瞥到了星辰下那一抹纤瘦的身影,梁宥昭眯起眼睛打量。 这华柔美则美矣,可惜太过瘦弱,身上也没二两肉,整个人跟平板似的,好似风一吹就倒,相反李青晗就不同了,李青晗比华柔只大了几个月,也只有十三岁,还没有发育完全,却丰腴华贵,尤其是一双媚眼如丝,让人忍不住频频回顾。 “梁公子怎么一个人在此?我哥呢?”她一上来直接就这么说,好像跟梁宥昭很熟似的。 梁宥昭咳了咳,他对美女是没什么免疫力,但对少女当然不可能有兴趣,因此把距离拉的有些开,“去华老爷的书房了。” 华柔又走近一些,状似惋惜道:“我这个哥哥啊,长于妇人之手,书没读个什么名堂,成天就想着怎么算计别人。” 一个庶妹,当着别人的面怎么说自己的哥哥,可真是没什么教养,可眼下梁宥昭忽略了前面的那些话,蹙眉道:“他算计了谁?” 朝着李青晗院子的方向瞟了瞟,“还能有谁,当然是表姐了。” 梁宥昭的眉毛,倏地就皱了,“怎么算计的?你表姐有没有吃亏?” 果然是这样,之前恨不得把华柔推开三尺远的梁宥昭,在听见华坚算计李青晗的时候,心就提了起来,华柔心里酸的很,可她学了黄氏的本领,没有七成也有五成,于是莞尔一笑道:“梁公子急什么?”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梁宥昭又尴尬地咳嗽,“李小姐聪慧过人,应当不会被欺辱。” “当然,上次你来华府也见识到了,她可是个手段狠毒的,得理不饶人,母亲被她气的,到现在还下不了床呢!”华柔想看看,在听到了李青晗是个阴险狠毒的女子后,梁宥昭会是个什么表情。 可偏偏相反的是,梁宥昭什么神情也没有,只是淡淡的,如同平静的湖面,一丝波澜也没有。 这时,正要去外面办事的李青晗经过了这座拱桥,不巧地碰上了说话的二人。 她淡淡扫视了一眼二人。 华柔见到她来了,欣喜地唤了一声,李青晗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回答,就看见梁宥昭的视线落向了自己身后。 回头一瞥,华坚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李青晗面前。 “表哥这是怎么了?捂着半边脸做什么?”李青晗好整以暇,盱衡看着华坚。 月色下的她,一双眼眸亮得像湖泊里倒影着的月亮,嘴角扬起的笑意显得她更加从容镇定,对华坚眼里放出的清冷光芒不以为意。 华坚忽然觉得,在李青晗面前,他就像个插科打诨的小丑。 “李青晗,你真是个妖孽!”丢下这么一句话,华坚再也不想跟她多说一个字,挥着袖子直接往府外走去,等到了没人注意的时候,他才放下捂着脸的手,虽然是夜晚,依旧可以看见他脸上那五指印如此清晰。 他一进华荣的书房就开始数落李青晗的点点过错,几乎是把李青晗从头发丝骂到脚趾甲,说她狂妄自大,不尊不孝,恃才扬己,目无尊长,他恨不得把李青晗大卸八块丢去喂鱼。 在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华荣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甚至还想踹他一脚,他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太愚笨了,怎么就没有李青晗那么聪明呢?当下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说了一番,又把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等到华坚恍然大悟的时候,华荣才下了一个决定,“后天你跟青晗一起上路!” 现在他总算开窍了一点,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华荣对李青晗那么好,无非是因为李青晗是丞相李德暄的千金,李德暄的母亲因为听信了半仙的话,说李青晗如果继续留在身边对李德暄的仕途会有极大的威胁,李德暄忙活了半辈子,终于位极人臣,可不能因为一个女儿坏了他的事业,当下不顾李德暄的反对将她送到华府来。 可李德暄却是很重视这个女儿的,不是因为他有多疼爱李青晗,更多的是因为愧疚,李青晗的母亲华氏原本与他早有婚约,却因为赵氏家族是署国之中的豪门,赵氏先祖多数是朝中大臣,到了赵攸这里,虽然只是个太师,并没有很大的权利,却因为曾经是当今皇上的老师,也深受皇上重视,与他的女儿成婚,对李德暄是非常有帮助的。 于是李德暄抛弃了曾经的誓言,娶了赵攸的女儿赵英,于是赵英成了正妻,华氏成了妾,李青晗原本应该是嫡女,如今也变成了庶女。 不得不说,李青晗这个人太重情义,李德暄也一样,所以他觉得愧对李青晗和她娘,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来补偿他们,华坚马上就要进京,他跟赵英与李德暄的大女儿李红娆都不认识,唯独这个李青晗是最熟悉的,除了她,还有谁能替自己在李德暄面前说话? 虽然很不想跟李青晗同行,也不得不听从父亲的吩咐,刚刚因为气不过骂了李青晗,他在心里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青晗在莫名其妙地被华坚骂了一句她是妖孽以后,没有露出太多的气愤,梁宥昭看了依旧不愠不恼的李青晗一眼后,跟着追上了华坚。 华柔也向李青晗告退,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突然只剩下李青晗和她身边的婢女,以及满天耀眼的星光满月。 第二十一章 引诱雪肌 “表少爷太不知好歹了。”半晌过后,心兰才对李青晗说道。 李青晗静静地看着月亮出神,看着月亮周围的淡淡荧光,道:“舅父一定会让华坚跟我一起上路,这一路肯定很精彩。” 月光下她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李青晗带着心兰和飞絮,朝着郊区的一个不起眼的药铺走去。 第二天,竟然下起了小雨,雨落雾茫茫,天空也是晦暗不明,雨水顺着屋檐落下,打湿了冗廊,地面上湿漉漉的,踩在上面很容易濡湿裙子。 所以,这样的天,一般的小姐都不会轻易出门,李青晗也是,呆在屋子里的书桌上写字,她的字写的不太好,太过无力,像是外面缠绵悱恻的阴雨连连,太过颓靡。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是飞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她的裙摆已经湿了一些,脸也有点黑乎乎的,只因为李青晗吩咐过了,这个药,她必须得亲自熬。 她把药放在桌边,站在李青晗身边静立着。 不过一会儿,门又被推开,心兰带着一个穿着浅紫衣衫的丫头进来。 那丫头便是雪肌。 她朝着李青晗福了福,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婢子给小姐请安。” 李青晗放下手中的毛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方笑着看着雪肌,道:“你是雪肌是。” 雪肌点头称是,李青晗望着紧闭的窗户,对着心兰说道:“把窗户打开一些,”之后又对着雪肌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番,“我就要回京城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京城是整个署国最繁华的地方,达官贵人多得很,若有这个机会,谁不想去?雪肌忙欣喜若狂地点点头,李青晗意味深明地笑了笑,“那你父母怎么办?” 相比之下,雪肌更想跟着李青晗去京城,同时又舍不得家人,红了脸,难为情道:“婢子能侍奉小姐,是我的福分,婢子还有一个哥哥,想必他会照顾好高堂的。” 人都是这样,利欲熏心,雪肌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丫头,竟然这么快就能舍弃得了自己的双亲,若生长在显贵人家,必定是个心肠狠毒的女子。 “可你哥哥是个跛子,至今还没娶到媳妇儿,又挣不了钱,怎么照顾双亲?”飞絮接过话,讥讽地说道。 雪肌脸红得要滴血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李青晗觉得没必要再废话下去,直截了当地说:“你哥哥的腿是被人打伤的对,他原本也是华府的奴才,得罪了蒋氏,所以被蒋氏的人给打伤了,你们家穷,付不起医药费,蒋氏看到你是我院子里的人,所以用你哥哥的医药费威胁你替她办事,上次蒋氏想要诬陷我偷走和田玉,也是你暗地里干的,对!” 李青晗说话向来条理清晰,也从来不说废话,听着她说完这一串的话,雪肌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倏地“噗通!”一声跪倒在李青晗面前,拼命地挤眼泪说道:“小姐,我不是真的想要害你,的确如你所说,是夫人威胁我的!” 飞絮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真是恬不知耻,李青晗说的固然都是事实,但对于雪肌这种见利忘义,自私自利的人来说,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挟,怎么可能让她这么听蒋氏的话。 她们事先都已经在琮轩那里弄清楚了,原来蒋氏还给了雪肌一个保证,只要她忠心为蒋氏,事成之后便让她做华坚的妻子,而雪肌也是高兴得糊涂了,竟然真的以为凭她的身份可以做华坚的妻子,真是痴人说梦。 挥手打断雪肌的话,李青晗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些不耐烦,“过去了的事,我不想追究,况且也没吃亏,雪肌,你哥哥的医药费,我可以帮你全力承担,并且让你们一家都过上好日子,你也可以跟随我去京城,但我有一个条件。” 雪肌哭得梨花带雨的,听到李青晗说的这些话,有些犹豫。 “你可得想清楚了,你帮着蒋氏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在小姐离开后,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到时候恐怕连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毕竟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而已。”见雪肌有所犹豫,飞絮决定再给她施施压。 的确,她根本就不应该痴心妄想的,蒋氏跟李青晗斗了这么久,哪一次不是铩羽而归,帮她办事,除了那点医药费,根本捞不到半点好处,可是跟着李青晗就不一样了,她聪明,厉害,办事老成,是个好归处。 “婢子,愿意听命小姐,为小姐肝脑涂地。”平静地说完这句话,深深地叩头。 李青晗很满意,人都是这样,在诱惑面前永远是挡不住自己那颗晃荡的心,只要有钱,有什么办不到?没办到的,那是因为钱不够罢了。 指着桌上的那碗药,李青晗说道:“现在,把这碗药喝了。” 雪肌看着那依旧散发着热气,传来一股股苦味的药时,绣眉微皱。 “放心,不是毒药。”李青晗安慰道。 咬咬牙,雪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慢慢走向那药面前,看了一眼李青晗,自她的眼里看到了安心之后,才捏着鼻子,端起碗,一口气喝完。 很快碗里只剩了药渣,雪肌用帕子小心地擦嘴,李青晗拍拍手,十分欣慰地看着她,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雪肌满脸猪肝色才稍微有所好转,泪水还是给憋了回去。 心里一番思想斗争给做的足实,最后才仿若下定决心一般用力地点头,冲着李青晗福了福,若有所思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飞絮有些担心地看着李青晗,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这个雪肌靠谱吗?” “怎么不靠谱?你是说怕她临阵倒戈?那倒无所谓,她的父母的命都捏在我手里,看她敢不敢背叛我。”李青晗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望着窗外的雨水涟涟,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天渐渐晴朗起来,没了昨日的清冷,空气中多了一些芳香,雨过天晴,风和日丽,舒爽宜人,天朗气清,华府前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后面的几车子,全都是李青晗与华坚平日里看的那些书,还有衣物食物等等。 第二十二章 船家阴险 向众人辞行,李青晗方才坐上马车,脸上带着白色的面纱,身形优美,看得一众人移不开眼。 华坚与华荣蒋氏诉别了一番,刚要上马时,前面一匹白马冲着他们驶来,卷起地上的一层尘埃,马上的人,可不正是梁宥昭吗? 梁宥昭猛地勒住缰绳,一下马就开始与华坚道别,二人的兄弟情义可以说是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如今华坚马上就要离开了,做兄弟的当然要十里相送了。 只是在梁宥昭的眼里,除了华坚之外,还有车上的那位美人李青晗,事实上,在他知道华坚和李青晗要在同一日离开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华坚,而是李青晗。 他很生气,为什么李青晗要走了,也不知会他一声,这种被忽略的感觉让他很不爽快。 黄氏在一旁看着,心里更加笃定了,梁宥昭喜欢李青晗的事实,而华柔则是不屑一顾。 “李小姐今日也要回京?”梁宥昭明知故问,他还想问些别的,只不过这里人太多,不好说。 坐在马车里的李青晗没说话,一旁的飞絮倒是开口了,“公子莫怪,我家小姐身子骨弱,昨儿个惹了风寒,嗓子倒了,碰巧脸上又长了一些小红疹,怕吓了公子。” 听到这话,本来卧病在床的蒋氏一声冷笑,心里暗暗咒道,最好病死了! 梁宥昭剑眉微皱,看着李青晗那副神情恹恹的模样,终究不再说什么,把满肚子疑问都吞进了肚子里。 李青晗始终是眼睑低垂,面无表情的,而身旁的飞絮也是不怎么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梁宥昭。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直到飞絮有些恼,催着要走,华坚才不舍的与梁宥昭做最后的道别,上马离开。 一路上十分安静,什么岔子也没有,这让飞絮有些紧张,悲剧之前的平和都是一种假象罢了。 车内的李青晗老实得很,不曾与华坚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这让华坚很迷茫。 锦州在署国的西南方,而京城在长江以北,属署国的东北方向,路途有大概有几个月,加上飞絮又说李青晗身体不舒服,动不动就停下来休息,这时间又加长了不少。 天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又要下雨了。 他们只觉得又热又闷,说不出的难受,有几个人甚至耐不住干脆袒胸露乳的,几个女婢红了脸,向前了几步,纷纷靠近了一些李青晗的马车,好在碍于李青晗的关系,她身边的那些护卫都不敢随意脱下衣服。 这时已经是夏天了,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他们一行人一路上颠簸向前,前方出现了一条很宽的河流。 流水很急,快速往东边流去。 马车停下,华坚皱着眉,看着湍急的水流,朝一旁的琮轩说了几句话,琮轩点头,驱着马离开,沿着河流朝东边走去,西边也有另一名护卫快速离开。 华坚骑着马退了几步,来到李青晗的马车前面,低声道:“青晗,前方是大河,我已经派人去看有没有陆地或者桥梁,你在此休息片刻。” 马车内的飞絮掀开帘子,李青晗依旧是面纱遮脸,然而隐隐可以看见她眼角的那些红色的奇怪的东西,甚至还夹杂着白色的脓,看着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华坚不忍直视,将目光停留在她的头上,看着那一头亮丽的发,比看着那样的脸要轻松多了。 轻声咳嗽,李青晗沙哑着声音说道:“一切听从表哥的安排。” 这声音,比鸭公还难听。 华坚“嗯”了一声,明显地敷衍,掉头就走。 过不了多久,琮轩与护卫才骑着马赶回来,二人都是大口喘气,琮轩道:“少爷,没有看到陆地,不过那边有船,能载我们过河。” 华坚沉思了片刻,回头看着马车里的李青晗,不知道她能不能坐船啊! 于是他又点头,跑到李青晗的马车前,李青晗正在喝水,面纱摘了下来,不过是背对着他的,隐隐可以问到她身上那股浓厚的脂粉味,华坚知道李青晗一定是为了遮盖她脸上的东西所以擦了太多的粉,也没说什么,只把琮轩刚刚跟他说的话又重复给李青晗说了一遍。 李青晗冲着飞絮点头,飞絮说道:“小姐说,听少爷的安排。” 那就是能坐船了,华坚手一挥,众人朝东边走去。 这时,大片大片的乌云涌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劲风吹的车帘剧烈地晃荡着,飞絮连忙把帘子放了下来压好,才看了一眼车内坐着的一言不发的李青晗。 “看来是要下雨了,这个时候,船家肯过河吗?”李青晗开口问道。 飞絮没做声,车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远远的就看见一艘船,挺大的,他们的人虽然不是特别多,约莫有三十多人,加上几箱子东西,也显得有些拥挤。 华坚正有些发愁,就听见那年约四十的船家说道:“不用担心,这岸上还有羊皮筏子,一个小的能载三四个人呢!” 那么他们大约需要五个左右,这里是河水,估计也不会遇到什么匪贼,那些箱子都需要人看着,就把箱子放在羊皮筏子上好了,再派人去看着。 算清楚了之后,终于可以上船了,李青晗身体轻盈,行动缓慢,在飞絮和华坚的搀扶下上了船,捡了个好地方坐下。 那船上还有一男一女,是船家的儿女,二人递上茶水,点心,请李青晗喝下。 华坚看了看外面,冲着李青晗说道:“很快就要下雨了。” 他刚说完,一声雷鸣破天而来,震聋了人的耳朵。 李青晗沉默不语,也不曾吃桌上的任何东西,华坚端起一杯酒仰头饮下,酣畅淋漓。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华坚开口问道。 李青晗摇头,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茶水,方才端起,背过身去掀起面纱,秀秀气气地喝下。 外面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很快就听见雨水落在河水中发出的巨大的声音,啪啦啪啦地充斥了耳朵。 第二十三章 三批杀手 华坚正在窗前欣赏着雨,风携带着雨卷入,打湿了他的发,却浑然不觉,手里拿着酒壶,惬意悠闲,一时间诗兴大发,朗声道:“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从这里,可以眺望到远处雨帘后的山川绿树,郁郁葱葱,顿时心旷神怡,华坚忍不住开始高歌。 而他身后的李青晗和飞絮,却已经是昏昏欲睡。 直到雨势减小,一股寒意逼近,华坚原本醉意微浓,却在感受到这样的寒气之后立刻清醒,回头一看,什么人都没有。 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喝多了,于是走到李青晗面前,看着她伸出的葇荑支着头,就这么靠在桌上睡着了,她旁边的飞絮倒在墙边,睡得正酣。 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华坚轻声唤道:“青晗?” 李青晗没有回答,华坚蹲在她身边,碰了她一下,李青晗立刻倒在他怀里。 华坚惊了一下,手也不知道摆在哪里,直到感觉李青晗是真的睡着了才松了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青晗,醒醒。” 依旧没有回答,华坚感觉到有些诡异,提高了音量喊道:“青晗,你怎么了?” 突然意识到,李青晗很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才会昏睡得这么死,马上又喊了几声飞絮,同样也没有反应,华坚一咬牙,放眼外面看去。 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自己的那些护卫都已经被迷晕了?那个该死的船家! 当下立刻把李青晗抱了起来,忽然发现自己手臂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华坚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莫非这就是祖母说的要治治李青晗的方法? 可是为什么连自己也被下药了,为什么李青晗是中了迷药,而自己却只是浑身酸软? 这时,船家走了进来,看着二人如此亲昵的姿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是怎么了?” 华坚横眉冷对,语气中带着怒意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一声笑,夸张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突然就见他一把扯掉脸上的皮,一张年轻的脸露了出来。 华坚吃惊地看着,他不认识。 “咳咳!”那人清了清嗓子,变回原来的声音,“当朝皇太子给你们划船,是不是觉得很荣幸啊!” 这个人,就是司马聪。 华坚这才注意到,这周围的水面上,还有不少船,大概都是为了保护眼前的这个人。 可是,哪有一个太子这么胡闹的?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就是太子?” 司马聪觉得很好玩,捏着下巴思考道,“对啊,我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呢?不过我没必要向你证明,放心,我的目的不是你,是你怀里的那个人。” 华坚浑身一怔,看了一眼昏睡的李青晗,提高了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说完上前一步就要拉起李青晗的手,忽地头顶上的板子被掀开,一个穿着普通衣服的男人持刀飞下,直指司马聪脑门。 剑光一闪,杀气横生,司马聪动作敏捷,干净利落地躲开。 那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继而又朝着司马聪出手,招招狠辣,司马聪武功不错,三下两下就让他毙命,忽然脚底下又是一剑刺过来,从下面冲出来三个男子,把司马聪围成一团。 此刻的司马聪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往上空一扔,发出尖细刺耳的声音,很快又与众人厮打在一起。 软在地上的华坚只觉得脸上一凉,摸了摸竟然是血,当下不做多想,拼了命抱起李青晗往外面走。 应该是有人要来刺杀这个皇太子,不是祖母的人,可是他们呆在这里也很危险,毕竟刀剑不长眼。 他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抱着李青晗双腿发软,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飞絮,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外面一群护卫冲进来,又把他给围住了。 华坚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但那群人只是看着他怀里的李青晗,又瞅了瞅打得费力的司马聪,其中一人拉起华坚的手臂,低声说道:“这个人是不是丞相千金李青晗?” 华坚不解,若是祖母派来的人,是绝对不会这样问的。 见华坚不说话,那些人一把扯下李青晗脸上的面纱。 那脸上的红疹还在,看着让人怵目惊心头皮发麻,然而,华坚却是大吃一惊。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李青晗,而是李青晗院子里的雪肌! 那人一把揪住华坚的衣领,压低了声音,透着很重的戾气,“李青晗呢?” 他应该没有见过青晗的,敢这样对自己,也差不多不是祖母的人,华坚一声冷笑,“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李青晗?” 那边船外又飞奔进来几个人,帮着司马聪打他身边的那些刺客,司马聪得了空跑到了华坚身边,气喘吁吁,脸上沾满了血,连手臂上也还流着血,可他第一反应就是看李青晗,发现那女人是雪肌时,捏着鼻子,恨恨地说道:“这么丑的女人是谁啊!” 现在这艘船上有两批杀手,昏迷着的飞絮一直在装晕,直到实在装不下去了才睁开眼,分析好了这样的形势,派来追杀司马聪的有一批,保护司马聪的一批,派来杀李青晗的也有一批,看样子应该是京城丞相府主母赵氏派来的,那么老夫人那里还有一批,如果算的不错的话,待会儿这一批人就会来到这里。 好在李青晗事先已经嘱咐,不要碰这里的一滴水一点吃的,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就装晕装死。 但是她没有预料到司马聪会插一脚,飞絮本来可以钻空子跳下水爬上外面的羊皮筏子的,可听到司马聪来了就开始犹豫,现在看到这情况,她不得不睁开眼,猛地冲到司马聪面前,一把扯着他的胳膊。 “哎呀呀你这个丫头干什么?”飞絮这一扯,就扯到了司马聪的手上的伤,血流的更快,飞絮吓得赶紧松开手,小声道:“太子殿下,小姐走的是另一条路呢,您不用担心,不过这里不安全,还是赶紧离开!” 第二十四章 心中几计 司马聪听她这么一说,好像记起来李青晗身边是有这么一个丫头,想了一会儿,看到自己的人与刺客厮杀着,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了下去,这些人都是武功极高的,他身边的那些羽林军虽然也是很厉害的,可遇到这些人,只能勉强自保。 而那些要杀李青晗的人,还在逼问华坚李青晗去了哪里,在听到飞絮这么一说过后,带头的人挥剑直指飞絮,怒喝道:“这个女人知道李青晗在哪里,捉住她!” 这一下可真有些棘手了,飞絮连忙躲在司马聪背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团粉末,对着那些人用力一洒。 粉末全部落进了他们眼睛里,那都是石灰粉,对眼睛有极大的伤害,一群人有来不及遮住的,捂着脸疼得龇牙咧嘴,有些在后面的急忙捂住脸,又继续冲上来。 可一不可再,飞絮又伸手做势要洒石灰粉,那群人立刻捂住眼睛,却见飞絮丢了一大片黄豆,那些人踩在上面,偏生这又是在船上,有些摇摇晃晃,一下子站不住全都跌倒。 看到这一切,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一气呵成,司马聪和华坚都看楞了,飞絮从一旁拿起一根极粗的木棍,朝着那些人的头猛地一砸,虽然力气不大,没有被打死,却也打得眼冒金星。 司马聪都快看傻了,半晌之后对飞絮说道:“你这丫头好聪明啊!” 飞絮咧嘴一笑,拍拍手,潇洒地说道:“殿下不知道,这是小姐教我的,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 的确都是李青晗教给她的,用李青晗的话来说,太厉害的暗器她不会使,也不好使,毕竟飞絮不会武功,只能用这些小把戏,平日里为人不齿,到了关键时刻却能救命的东西, 不做多想,飞絮拉着司马聪就要往外走,司马聪却纹丝不动,狡黠地笑了笑,按下墙边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一张巨大的落了下来,把那些人套住了。 司马聪也拍拍手,昂着头,露出一副潇洒的模样。 “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离开!”看不得司马聪臭美的样子,飞絮说道。 话音刚落,外面又冲进来一批黑衣刺客。 可那些人哪里料到这里面会这么乱,一群人在地上打滚,一群人在那边打打杀杀,还有四个人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有一个黑衣人看到华坚,立刻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华坚马上意识到,这些人就是祖母派来的,那些人看了看他怀里的华坚,露出狐疑的神情,直直地看着华坚。 自从华荣对他说了一番话之后,华坚对李青晗的态度有所好转,就算他极看不惯这个女人,却也得为了自己的仕途笑着面对她,所以,就算怀里的人是李青晗,他也会让那些人离开。 于是,他冲着那些人,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那些人明白了现在局势很危险,转身就要离开时,忽然发现四周有数十艘船正快速靠近。 船上是什么人,他们都不清楚,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聪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刺客解决掉了那些人全都飞过来,刀剑直指司马聪,司马聪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挡剑,飞絮不会武功,华坚又浑身无力,只得朝祖母派来的那群人使眼色,几人飞奔过来替司马聪干掉刺客。 他保护了太子,却不能说这群人是他的,做了好事也是白做。飞絮心里这么想着,又瞅了瞅他怀里的雪肌,是李青晗早就提醒过她,如果找不到机会逃走,就在老夫人派来的人之前拉下雪肌脸上的面纱,这样他们就不会纠结于此。 一时之间,兵器交接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到处都是血腥味,这船上,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飞絮往司马聪身后躲了躲,有些害怕。 这时,那些大船已然靠近,突然从那边冲出好多穿着兵衣的男子,把这艘船团团围住,还把旁边的小舟也给围住了,刚刚还在激烈的打杀突然间就停住,纷纷看向来人。 那为首的船上,站着一群人,其中,有一个女子笑靥如花,翩然而立。 司马聪看着那女子,船上那么多人之中,恐怕只有她最显眼!一袭撒花纯面百褶裙,上面穿着琵琶襟上衣,与这湖光山色正好相称,淡定自若的模样与这船上的狼藉简直相差甚远。 琮轩也跳上了这艘船,一眼就看到瑟瑟发抖的飞絮,把她扯过来,依旧是毫无感情地问道:“有没有受伤?” 原本害怕到了极点的飞絮在听到他温润的声音的时候,突然间也不发抖了,抬眼直视他,摇头,“没有。” “有没有害怕?” “……没有。” 只问了这两句,琮轩便不再多看她一眼,而是去了华坚身边。 李青晗旁边站着的,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梁老将军。 司马聪干净利落地跳上了李青晗那艘船,嬉皮笑脸地看着李青晗,道:“你倒是悠闲得很,我们为了你,差点就命赴黄泉了呢!” 而李青晗不紧不慢地,朝着司马聪盈盈一福,旁边的梁老将军也同样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聪眉毛一皱,有些不乐意。 梁老将军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说道:“臣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重罚!” 作为最糊涂,最胡闹的太子,司马聪最不喜欢梁老将军这一套,当下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罚你,你救驾有功,我还要赏你呢!” 梁老将军又是一脸恐慌,“臣不敢居功自傲,这次的事情,是李小姐的点子。” 眉毛一扬,“哦,又是你的主意?” 李青晗微笑,“我只是猜着了而已,本来以为是有人想要抓捕我跟表哥,没想到殿下也掺和进来了。” 这时,后面突然上前来一个冷着一张脸的人。 是梁宥昭。 他忽然间很不高兴,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在李青晗跑到将军府来搬救兵时,他还是很开心的,李青晗势单力薄,难以与恶势力做斗争,就只有找上梁老将军了。 第二十五章 鹦鹉晕船 他之前,明明知道李青晗不喜欢他,也没事做就去找她聊天说话,甚至为她买了一只鹦鹉,路上陪她解闷,可她硬是不给面子地连看都不看一眼。 现在,他看她很不爽。 司马聪眼睛都发亮了,看着李青晗的笑意更加明显,“放心,我会重重地赏你的,你喜欢什么?” 这还用说,像李青晗这样的人,最喜欢的东西,莫过于钱财,为了以免这个贵人多忘事的太子把这事儿给忘了,李青晗特地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的手。 那白皙丰腴的小手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把,而最惹人注意的,是她手上戴着的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 这一下,司马聪是看明白了,凑近了李青晗,小声说道:“放心,回京我送一箱子金子给你。” 李青晗同样狡黠地笑了笑,一脸俏皮可爱的模样,“那就多谢了!” 站在后面的梁宥昭脸色越来越黑,手里捏着的折扇都快被捏坏了。 李青晗靠近了闻到一股血腥味,突然注意到他胳膊上的伤,立刻惊呼,“殿下,你的手臂!” 刚刚还笑嘻嘻的司马聪突然就龇牙咧嘴起来,连忙捂住他的手,“哎哟喂,我给忘记了,疼死了,快叫御医,哦不,快叫大夫!” ……船内回荡着司马聪的叫嚷声,李青晗不由得笑了笑,这也能忘记? 原来船家的那一双儿女是司马聪的跟班,男的叫窦昀开,女的叫祈雨薇,刚刚是被刺客缠上,现在也身负重伤。 而琮轩,则是在上船之后,坐着羊皮筏子悄悄离开,到了岸边带着李青晗等人来这里。 雪肌也渐渐苏醒,在来之前,她喝的药,便是能让她脸上长出可怕的红疹的药,又把声音给变了,因此才能装作是李青晗,她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有多惊险,醒来后心兰给她吃了解药,说过一两天就能好了。 船上那些人还在奋力抵抗,可最后全都被捉拿,梁老将军在备案,准备写一封奏折上呈朝廷的时候,李青晗走了过来。 梁宥昭也站在老将军身旁,见到李青晗,没由来的憋了一口气,别过头去不看她。 “李小姐,你怎么来了?”老将军开口道。 瞅了瞅桌上的奏折,李青晗眼里发亮,好奇地问道:“老将军是要将此奏折上呈朝廷吗?” “正是,那一群人之中,有几个已经咬舌自尽,我叫人搜遍了他们身上的东西,也没找到证据,不知这些是何人,剩下的那一批,已经招认了,是来刺杀小姐你的。” 果然不是什么死士,随随便便就招认了,至于那一批咬舌自尽的,一定是派来杀司马聪的。 一旁的梁宥昭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一定是蒋氏这边的人派来的杀手要刺杀李青晗,心里有些慌,可对面的当局人却面不红心不跳的,好整以暇地看着老将军。 “不,是两批,将军可以仔细拷问一番,可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人吗?”李青晗问道。 老将军摸了摸胡须,看着李青晗的眼里露出一些诡异的情绪,“是锦州华府老夫人派来的杀手。” 说实话,他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可怜,连自己的外祖母也要她的命。 “那就请将军再审问一番,必定还有缺漏。” 本来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了的,可见李青晗说的这么肯定,老将军朝一旁的梁宥昭使了个眼色。 他的意思是让梁宥昭去审问。 梁宥昭点头,看也不看李青晗一眼,就往外面走。 李青晗心满意足地笑了,到了甲板上,看着雨后初晴的湖光山色,只觉得心旷神怡,她想,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一旁的心兰将一个笼子拿了过来,笑吟吟地朝着李青晗说道:“小姐,看这只鹦鹉,神情恹恹的,莫非它也晕船?” 回头看去,那是梁宥昭送给她的,原本一点儿也不喜欢,她最讨厌这种唧唧喳喳吵个没停的东西,如今看来,也蛮有趣的。 于是开始挑逗那只鹦鹉,教它说话。 后面一阵吵吵闹闹,是司马聪吊着手臂,想要甩开身后那帮跟屁虫,“烦死了烦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出来透透气也不行,才这么一点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我当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大风大浪见得多了!” 李青晗一声嗤笑,当年行走江湖?你老人家是高龄多少了呢! “太子殿下小心些,别感染了伤口。”李青晗站在这头,顺着风把声音送了出去。 听到声音的司马聪立刻看到前方的李青晗,眼里又开始亮闪闪的了,三步两步走了过来,“你劝劝他们,别老跟在后面,刺客没杀死我,他们都快把我烦死了。” 李青晗对后面跟着的人笑着说道:“你们都下去,殿下这儿有我就行了。” 众人无奈之下只好退下,司马聪挂着手臂在李青晗面前晃荡了一番,道:“那群人真狠,一刀砍的我都快失血过多而死了。” 倒真没觉得,只是看着他好像还轻松似的,到头来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殿下,那些刺客已经咬舌自尽了,暂时查不到他们是什么身份。” 司马聪愣了愣,随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个世界上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反正我活到现在也还没死。” 李青晗皱眉,看着他表面上的无所谓,其实最苦的人就是他,从小就被立为太子,受多少人瞩目?又让多少人欲除之而后快。 “你怎么会来锦州的?”李青晗问道。 “闲着无聊就出来玩呗,正好刺史大人也玩来,就随他一路来了,我听说锦州内乞丐很多,就扮成乞丐的模样上街行乞,你猜怎么着。”司马聪越说越起劲,李青晗却越来越心里没底,眼神闪烁不定,抚了耳边的一绺头发,敷衍道:“怎么着?” “我遇上一个铁公鸡,一毛不拔啊!就连个馒头也不肯给我,真是没良心的东西。”司马聪说着说着就骂了起来,李青晗心虚,没底气地说道:“她或许自己也没什么钱。” 第二十六章 枉为人女 “怎么可能!”司马聪都要跳起来了,“她穿的衣服,戴的首饰,哪一个不是极其贵重的?” “她不知道您是太子殿下,否则一定不会这样无礼。” “就算是个普通的乞丐,也不应该这么对待啊!这样下去,不是富者越来越富,贫者越来越贫?” 李青晗有些编不下去了,司马聪突然皱眉,狐疑地说着,“你这么维护那个女人,该不会就是你,哦,好像她长得确实就是你这样。” 李青晗猛地抬起头,又迅速低下去,小声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这时,李青晗身后的那只鹦鹉突然不停地叫嚷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于是,司马聪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这只鹦鹉给吸引了过去,绕过李青晗,走到鹦鹉面前,颇有兴致地看着它,“这是你的吗?” 松了一口气,李青晗回头,笑着道:“是梁公子送给我的。” 司马聪皱眉,“就是那个梁宥昭?” “对,他说怕我路上觉得烦闷,所以送了这只鹦鹉过来。” 转身,司马聪忽然又心情大好,“这鹦鹉不错,我要重重地赏它!” 李青晗眨眨眼,再眨眨眼,这太子,也不是一般地胡闹,鹦鹉有什么好赏的?不过想想,这鹦鹉是自己的,司马聪赏鹦鹉,也就是在赏给她,他这是在变着法儿的送钱给自己呢! 二人正说着笑着,船上那些士兵们看在眼里,全都当做没看见,却也明白了这正是情投意合呢! 雨后金色阳光铺在李青晗与司马聪身上,二人脸上洋溢着笑,身后是青山绿水,白云翻飞,远远的看过去好似一幅画,李青晗在司马聪面前,一丁点都不吝啬她的笑。 不远处的梁宥昭看着这一幕,忽然心里憋的难受。 他送给李青晗那只鹦鹉的时候,李青晗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可司马聪一来,她就笑着和他聊天,一起逗弄这鹦鹉,她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大步上前,梁宥昭脸色铁青,却也不得不向司马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聪点头,随意瞟了一眼梁宥昭,又继续与李青晗说话,梁宥昭又上前一步,对李青晗说道:“李小姐,老将军请你去一趟。” 李青晗点头,她知道那些人的嘴很容易就撬开了,于是向司马聪福了福,才跟着梁宥昭离开。 李青晗若有所思地跟在梁宥昭身后。 前面的梁宥昭黑着脸,后面的李青晗却是志在必得,嘴角的笑意止不住。 梁老将军一见到李青晗,那眼里就尽显怜悯之色。 “见过将军。”李青晗朝着他盈盈一福。 “李小姐无需多礼,你说的果然不假,刚刚昭儿已经去审问过了,昭儿,你与李小姐说说。” 梁宥昭点头,看着李青晗,忽然觉得李青晗的神色之中并没有半点忧伤,反倒有种隐隐期待的兴奋。 “那十余人之中,有一半是锦州华府老夫人派来的,另一部分,是,京城丞相夫人赵氏派来的,都是要刺杀你的。”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他并没有从李青晗脸上看到些许的惊慌害怕,更多的是想松了一口气,早就料到了一般。 都是自己的亲人,为什么要杀她呢?梁老将军很不解,说道:“是不是小姐曾经得罪过什么人,才有人冒充是李夫人与老夫人派来的杀手?” 李青晗的脸说变就变,从刚刚的满脸是笑立刻就成了风雨欲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道:“青晗也不知,只是听飞絮说那些人是分两次进来的,才想约莫是有两批人。” 她没权没势的,实在无法与这两人抗衡。 所以目前,她只能忍气吞声,在老将军面前,博取同情。 老将军咳了两声,好久才叹息道:“你聪明过人,又深得华老爷喜爱,只不过为什么老夫人会……那丞相府李夫人,是太师赵攸之女,太师博古通今,熟读圣贤书,她的女儿应当也是贤惠良德,怎么也会……” 李青晗又哽咽了一会儿,看得梁宥昭又有些心动,他看着李青晗朝着旁边的心兰伸手,心兰便拿出一块手帕,里面包着什么东西,李青晗命令心兰打开,那珊瑚手钏就这样出现在二人眼前。 “这是……”梁老将军没见过,梁宥昭却是有一面之缘,这就是上次他惹得李青晗差点流眼泪的东西。 李青晗啜泣着,叫心兰把手钏放在桌上,又取来一杯热茶,往上面一浇,立刻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香味,接着红色的手钏慢慢转化成为黑色。 梁宥昭大吃一惊,鼻尖萦绕着那股怪异的味道,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东西里面还有这样大的学问。 梁老将军也甚是不解,走近了一看,蹙眉。 这时,香味已经越来越浓,梁宥昭伸手要去摸,李青晗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紧张地说道:“不可以!” 李青晗让心兰赶紧把那东西给包好藏起来,才缓缓说道:“这手钏,是我离开京城时,大姐送给我的,她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把它送给我,姐妹之间也有个念想。” “彼时我年幼,还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全以为是姐姐的一片好心,但时至今日才懂,这手钏里面,竟夹杂了这害人的东西。”于是又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除却梁宥昭那一段。 老将军越听脸绷得越紧,而此刻的梁宥昭,忽然明白了,为何李青晗永远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 她似乎从来不知道害怕,但无论是谁,在她面前,永远都要甘拜下风。 “竟然是这样,真是枉为丞相之女啊!”老将军听完后,叹息了一句。 梁宥昭看了看肩膀耸动的李青晗,对着父亲道:“父亲,我想,大小姐当时只有十岁左右,是不可能有这样深的心机的,约莫是李夫人。” 他刚说到这里,老将军眉头一扬。 第二十七章 紧张过头 这是人家的家事,李青晗不过是个小小庶女,就算被人杀了,估计李德暄根本就不会心疼。 所以,他觉得,梁宥昭紧张过了头。 这些日子以来,梁宥昭对李青晗的好,他看在眼里,也知道,一向性格乖张的梁宥昭忽然变得这么顺从,这其中,大概也是有她的关系在,可是,李青晗不过是个庶女,身份低微不说,还被自己的母亲和外祖母不喜,这样,是不可能成为梁宥昭正妻的,做个妾,倒是可以,好在梁宥昭并没有抓着她不放手,一切都还来得及。 于是,他只是手捏着胡须,轻声道:“可惜一切并没有真凭实据,再者你们到底是亲人,李小姐,你觉得呢?” 梁宥昭有些急,李青晗却明白,这就是结果。 她本来就知道梁老将军不会帮她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就这么做了,她忽然间很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全天下所有的人,让他们来评评理,谁说的,庶女就一定要忍气吞声,任人压迫? 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深呼吸了一口,又换上一脸笑容,“将军说的是,是青晗多虑了。” “这还叫没有真凭实据?父亲,你是畏惧丞相的权利,还是真的看不懂?” 等李青晗离开后,梁宥昭立刻走到老将军面前,质问道。 老将军鼻子一哼,“你不明白吗?我是个将军,就算要上奏朝廷,也只能说太子遇刺的事,她李青晗算个什么,皇上会认识她吗?会还她一个公道吗?她要的就是发发牢骚,就是你的同情罢了,昭儿啊!难道你没看到,那个李青晗城府有多深吗?” 梁宥昭一怔,忽然觉得是自己太冲动了,李青晗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受到伤害呢? “昭儿,你还太年轻,那李青晗,看起来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实际上城府深得很,她走一步看三步,你这次帮了她,就等于得罪了丞相,得罪了赵攸!”梁老将军语重心长地对着梁宥昭说道。 梁宥昭恍惚间想起每一次华坚与蒋氏想要扳倒李青晗的时候,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 “昭儿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良久,梁宥昭才说道。 过了几天,等船上了岸之后,天气又是阴沉沉的,虽不曾下雨,却也让人感到压抑得很,李青晗的身边,除了心兰与飞絮这两个贴身丫头之外,又多了一个雪肌。 刚下船没多久,司马聪就吵着嚷着要出去逛逛,梁老将军无奈之下只好派一群人跟在身边好好保护他,而这一队人也因为司马聪的关系停滞在此。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远的青阳县,老将军将他们安顿在一间客栈,屋子分配的十分好,司马聪自然是住最中间的房间,他则住在司马聪的隔壁,以便能保护好司马聪,而梁宥昭住在司马聪的另一隔壁,华坚住在梁宥昭的隔壁,李青晗住在华坚的隔壁,也就是老将军和华坚的中间。 看着窗前的一盆花,梁宥昭手里的拳头慢慢捏紧。 老将军这样安排,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把他跟李青晗分开,司马聪自己本身武功就不错,加上还有那么多的护卫保护,哪里需要用得上他,就算有人来刺杀司马聪,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相比之下,李青晗就显得冷静得多,她坐在凳子上优哉游哉地喝茶,说到底,她身边的这三个丫头之中,她最信任的当然还属心兰和飞絮。 此刻雪肌正在一旁侍候着,李青晗想了想,冲着飞絮说道:“飞絮,你去把大姐送给我的手钏给拿来。” 飞絮点头,转身从箱子里把那包着手帕的手钏拿来。 没了热气,没有水在上面,这珊瑚手钏还是一样晶莹剔透,色泽艳丽,李青晗拿起那手钏,放在窗前仔细地看了看,那眼中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神情,“这是我大姐送给我的。” 旁边的雪肌羡慕地看着,“真好看呢!” 李青晗笑了笑,“你喜欢?也是,你跟着我,背井离乡地跑来京城,可苦了你了,这手钏,你收下。” 雪肌有些为难,却忍不住激动,“这,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的,小姐送你的,收下就是。”飞絮在一旁劝道。 雪肌笑了笑,连说了好几声谢,才收下,李青晗道:“哦,对了,这可是名贵的东西,千万不要碰水。” “是,多谢小姐了。” 看着雪肌高兴成这样,心兰和飞絮不由觉得她们这个小姐未免太坏了,看,人家收了这么一个东西,高兴地不得了,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手里的那个东西,极有可能会让她毙命。 外面一阵闹腾的声音传来,李青晗皱眉,向雪肌说道:“你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雪肌点头,打开门一看,对面的司马聪带着一群他刚刚结识的江湖好友,正在房间里喝酒划拳。 李青晗摇头叹气,“雪肌,你去楼下,管小二要些吃的。” 等到雪肌下了楼走开,心兰才走到李青晗身边,小声说道:“小姐,太子怎么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了,以前他可不是这么胡闹的啊!” “大概是想要装疯卖傻糊弄过去把,让朝堂上的人都以为他不过是根朽木,不足为虑。” 心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大敞的门里面,司马聪衣襟半敞,脸颊绯红的模样,听见李青晗温柔包含着无限怅惘的声音,“可惜,太子性格暴戾,没有天子之命。” 这是她关面相而得的结论。 休息片刻之后,李青晗小憩了一会儿,梦中忽然惊醒,掐指算了算,眉目一皱,直起身子,朝着飞絮说道:“给我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飞絮点头,从箱子里拿了一件百花曳地裙过来,李青晗摇头,“这件太花哨了,弄一件素一点的来。” 于是,飞絮又给她拿了一件素雪绢云形千水裙,给李青晗换上,再上妆了一番,淡扫蛾眉,薄施粉黛,面颊绯红,明眸皓齿,穿戴整齐后,李青晗转身朝外面走去,只带了心兰一人,其余二人留在客栈。 第二十八章 石阵迷 可巧不巧的是,她刚一出门,对面的梁宥昭就跟着出门,两人就这么隔着对视了一眼,出于礼貌李青晗朝他笑了笑,梁宥昭勉强地笑着,脸颊上的肌肉都显得有些僵硬。 “你要出门?”梁宥昭问道。 李青晗点头,“听闻青阳县有一位青阳道长,智周万物,德厚流光,是一鹤鸣之士,盖世无双,今日想去拜访一番。” 听到这里,梁宥昭神情忽然变得严肃了。 “难道,你的目的跟我是一样的?”李青晗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随口问道。 “想不到,我们也有想到一起的时候。”过了一会儿,梁宥昭才慢慢说道。 他不知道,这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李青晗一个女孩子,有什么事要去拜访青阳道长?或者说,她没事做去拜访那人做什么? 李青晗却没想这么多,只莞尔一笑,她的心情好像出奇地好,对着梁宥昭时,也没了之前的那种鄙夷和不屑,好像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对梁宥昭的感情,已经由厌恶上升到了欣赏。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纨绔子弟了,他肯跨出这一步,跟着老将军一同来到京城,就已经是不容易了。 “既然这样,我们便一起去好了。”倒是李青晗率先开了这口。 梁宥昭轻咳了一声,与李青晗一起下楼。 上了马车,梁宥昭骑着马,朝后面的马车瞟了一眼,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情。 他一直都知道,凭着李青晗的身份,是配不上自己的,可是,他却又觉得,自己放不下手,不想放弃。 但他又想,李青晗在他的生活中,只出现了短短几个月,他很快就能释然的。 其实,他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了,在华坚不断地在他耳边提到李青晗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无法抑制的关心上了她。 他们这样一前一后的,不曾多说半句话。 马车内,心兰看着李青晗正闭目养神,忍不住开口说道:“小姐,再过不了个把月,就是你的十四岁生辰了,再过一年,就及笄了。” 李青晗眼皮子抬了抬,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在我面前不需要拐弯抹角的。” 心兰脸一红,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姐,梁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这一下,李青晗的眼睛猛地就睁开了,直直地看着心兰。 “可别胡言乱语!”过了一会儿,李青晗才厉声说道。 心兰有些赧颜,靠近了李青晗一点儿,说道:“小姐,梁公子看你的时候,那眼神,跟看别人的时候可不对劲了,奴婢多嘴,他原本就是个不学无术,整天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若不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怎么在一朝一夕之间性格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听着心兰的话,李青晗只觉得好笑,她手指轻轻地敲着腿部,“合着你倒挺了解他的呢?” 心兰脸一红,嗔怪地说:“小姐休要取笑我。” 于是,李青晗继续闭眼不说话,心兰则在一旁算计着从锦州上青阳县这一路花了多少银两,还剩下多少。 突然马车一停,李青晗才慢慢睁开眼,心兰掀开旁边的窗布,看到外面一阵郁郁葱葱的林木,放眼之内尽是一片绿色,看着只觉得身心舒逸。 “还未到,怎么就停下了?”心兰朝着李青晗说道。 李青晗皱眉,拉开帘幕,梁宥昭俊朗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前面有怪石挡路,进不去了。”梁宥昭说道。 “你的意思是?” 梁宥昭暖暖一笑,拉着缰绳,“自然还有别的路。” 在这时都崇尚儒学,梁宥昭自然也是,他看的书多,却很难运用到实际生活中来,他认识的朋友很多,却都是华坚这样没什么太大才能的人。 李青晗略微沉思了片刻,就在梁宥昭即将要带着众人离开之时,她对着心兰说道:“扶我下车。” 对于李青晗的吩咐,心兰很少有质疑的时候,不管是多么奇怪的都会听从,这也是为什么李青晗看重她的原因。 “你这是干什么?难不成我还欺骗你吗?”梁宥昭很不满意地皱眉,李青晗这么做,不是不相信他,就是笑话他。 李青晗安安稳稳地下了马车后,抬眼看着前面梁宥昭所谓的怪石。 的确有许多石头,李青晗没有理会梁宥昭,走近一看。 这些石头摆放都是有规律的,只要心细,便可瞧出一二。 梁宥昭愤愤然下了马,走到李青晗身边,压低了嗓音问道:“看到了什么?这些怪石有那么好看吗?” 瞥了一眼梁宥昭,李青晗在一旁的土地上拣了一根细树枝,回头朝着梁宥昭笑了笑,“行军打仗我是不行,可这八卦乾坤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却是略有所解。” 她这一笑,极为俏皮活泼,与平素里的李青晗截然不同,梁宥昭失神,等李青晗说完后,他才问道:“那依你所见,那并不是什么怪石挡路了?” 李青晗自小跟在华荣身边,没事时翻翻账本,也替华荣算计算计,加上华坚经常会拿走大量银子,她对数字极为敏感,因此,看到地上的这些石头时,她才会马上往这方面联想。 “这是石阵,梁公子,你看。”李青晗又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往那石阵中一丢,只见地上的石头迅速转变方向。 梁宥昭瞳孔猛地放大。 李青晗拍了拍手,拿着刚刚捡的树枝,在地上的沙子上画了起来。 一旁的梁宥昭忽然头痛,因为他看不懂。 不过一会儿,李青晗便站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树枝,轻松地说道:“走!” 于是,梁宥昭与他的随从阿朗,心兰,都跟着李青晗往里面走,剩下的护卫都留守在原地。 左拐右拐的,连每一步都是事先计划好的,跨多了不行,跨得太小一步也不行。 梁宥昭面容平静,心里起了很大的疑惑,关于易学这一块,不研究个几年甚至十年,是根本无法精通的,而李青晗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竟然这么厉害,他已经不得不由衷地佩服李青晗了。 随从阿朗提着剑小心地走在最后,心兰在他前面,这时,他突然听到前面心兰倾慕的声音,“小姐好聪明啊!这也被你看破了。” 第二十九章 只载一人 阿朗跟着梁宥昭多年,也知道华坚经常把李青晗挂在嘴边,对梁宥昭说些她有多可恶的话,心里对这个女人有些反感,可他今日才知道,为什么梁宥昭在去了两趟华府后,会时常赞叹她。 她果然很聪明。 风把李青晗的声音送到耳边,“这是青阳道长让着我们罢了,若是摆了个稍微难点儿的,我也只能傻眼了。” 她的声音很柔和,与她在普众寺对着老夫人苛责的语气截然相反,她也不骄傲,不会让人觉得她嚣张。 在李青晗的指引下,他们很快经过了石阵,眼前赫然又是另一片天地。 一片清澈见底的湖,随风漾起阵阵涟漪,湖很大,湖风也很大,中间立着一个亭子,亭中隐隐可见一青衫女子,正抚琴而歌。 “这位,大概就是青阳道长了。”李青晗说道。 “青阳道长是女子?”梁宥昭不解地问。 李青晗点头,“应该还是位老婆婆。” 心兰蹙眉,看着这不平整的湖面,发愁道:“可我们应该怎么过去呢?” 这时,梁宥昭扫视了一眼四周,笑着道:“不急,那儿有船。” 这里湖风很大,按照推测,如果行船,必然是逆风而行,但此刻也是别无他法,四人朝着穿停留的方向走去。 “这船这么小,载不动四人的,少爷,你和李小姐去,我们在这儿守着。”阿朗说道。 点头,梁宥昭干净利落地跳上了船,站稳后回头,将手伸向李青晗。 李青晗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慢慢踏上这条小船。 然而,她的一只脚刚踏上,重心的一半落上来后,船就开始偏了。 这一刻,梁宥昭的心一惊,握住李青晗的手加大了力度。 李青晗迅速把脚收回,神色略显慌张,还好她刚刚并没有直接站上去,不过,这船虽小,也不至于连两个人都载不了的。 “这可能是道长的意思,你先去!”李青晗努力平静不安的跳动的心,对着梁宥昭说道。 忽然想起自己的手还在他的掌心,忙不迭地抽出来。 梁宥昭皱眉,只犹豫了不到三秒,便撑篙而去。 逆风而行,不进则退,阿朗定定地看着梁宥昭的身影越变越小,也越来越靠近湖中心,慢慢地有些担忧。 如果这只是一个骗局,梁宥昭就危险了。 “阿朗,你不必太过忧心,青阳道长这么做,是有目的的,况且他已经过去了,你再担心也没用。”李青晗看出了阿朗的顾虑,其实她本来不想多说的,不过这里就三个人,她要是不说几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阿朗点头,但眉头依然紧皱。 不过片刻,便见到梁宥昭撑船回来。 他一下船,便不说话,面容极为严肃,阿朗急切问道:“少爷,那道长跟你说了些什么?” 梁宥昭只是抿唇不语,李青晗与心兰对视了一眼,也都是抱着好奇的情绪。 片刻过后,梁宥昭长长的叹了口气,“走。” 就这样走了?李青晗原本想着去拜见青阳道长的,只是一船不容二人,她力气小,也不太会划船,想着也就算了,可梁宥昭这意思,显然是青阳道长不让她过去。 她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想问,看梁宥昭一副深沉的样子,也不好开口。 梁宥昭一路不曾说话,一直到了客栈,梁老将军焦急地在门口徘徊,一见到二人立刻怒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出去游玩?宫里刚刚来报,皇上病危,传太子即刻进宫!” 二人皆是一愣,却闻老将军又道:“可太子至今不见人影,你们又不知道去了哪儿,昭儿,你现在赶紧出去找太子!” 梁宥昭点头,带着阿朗就往外走。 李青晗不过一个女流之辈,就没有必要去找了,径自上了楼,路过华坚房间的时候,抿唇一笑。 华坚要参加科举,就必然要巴结权贵,丞相李德暄是一个,这太子,或者是梁老将军,不论是谁,对他的仕途都有极大的好处,所以,此刻他也一定外出寻太子去了。 回到房间,刚一进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侧目看过去。 一阵风吹来,门突然就关上了,心兰还没进来,被隔绝在外面,顿时心凉了半截,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李青晗刚要大声呼叫,倏地眼前出现一个人,煲衣缓带,眼点如漆。 此人不是司马聪还能是谁? “我没事,你在外面等着就好。”李青晗朝外面说道。 尽管再担心,心兰对于李青晗的话却向来都是言听计从,所以,她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 司马聪笑嘻嘻地对她竖了大拇指,李青晗无奈地抬头,“殿下,朝中出了大事,你不赶回去就算了,还在我这里祸害人,待会儿老将军要是知道了,我可就惨了。” “怕什么,有我这个太子罩着你呢,那个老东西要是赶碰你,我就震碎他的老骨头!”司马聪说起话来口无遮拦,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李青晗,一杯留给自己。 “那我就多谢你了,话说你还欠我一箱金子,到京城的时候可别忘记了。”李青晗接过水,慢条斯理地喝下。 “知道了,你这个爱财的人,”司马聪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看着李青晗,说:“你家里好像出了点事,你回去前最好先准备准备。” 李青晗不解,“我家里能出什么事?”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不是爱打听这些的人。” “还说不爱打听呢,对了,怎么不听你提起我大姐,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她的吗?”李青晗故意调侃司马聪,想着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能让司马聪这么心急,除了关于大姐李红娆,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了。 司马聪的神情一滞,原本笑嘻嘻的脸突然紧绷起来,他好像看到了一幕很恐怖的东西,手里的水递到离唇还有一公分的位置的时候就开始倒,全洒在了衣服上。 第三十章 四字谶语 李青晗一惊,忙拿出手帕来替司马聪擦拭,“殿下,你怎么了?提到大姐就这幅模样?” 该不会是迷恋过了头,变傻了! 慌张地随意擦了擦,司马聪不耐烦地说道:“行了,我得走了,不然老将军真的会发怒。” 这时,李青晗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故意讨好地笑着对他说道:“殿下,老将军说了,谁先找到你就重赏谁,不如你做好事,假装是让我给找到的好不好?” 说得他好像个小孩子似的,但他也没说什么,任由李青晗把他推出去,在老将军面前邀功。 一番胡闹过去,众人决定马上启程返京,路上不再多做停留,越早到达越好。 一路又开始颠簸前行,李青晗有些吃不消了,但又不想让人家觉得她是个累赘,忍着不说。 马车内,心兰与飞絮小心伺候着,太子身边没个丫头,有些小事便不好处理,李青晗打发了雪肌过去侍奉。 “若是太子高兴,就把她收下了也不是不可,到时太子又不喜欢她了,说不定连个名分都没有。”飞絮一边给李青晗揉腿,一边自顾自的说着。 心兰抬着眼皮子,又低头开始算钱,“你想得也太多了,你以为太子是个这么胡闹的人,连那种货色也看得上?” 飞絮努努嘴,冲李青晗说道:“小姐,你们下午的时候都去了什么地方?为什么梁公子一回来,脸就臭成那样?” 说到这里,李青晗也觉得很奇怪,青阳道长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会让他露出那么古怪的神情。 心兰看了一眼李青晗,想着车内并没有雪肌,遂将下午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给了飞絮听。 而这时,李青晗突然想起,临行前梁宥昭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并对她说:“这是道长给你的。” 于是,她坐直了身子,从袖子里拿出那张纸条,打开一看,娟秀的字堪堪出现,只有四个字。 天命归明。 短短四个字。 一旁看着的心兰与飞絮皱眉,“这是什么意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李青晗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这是谶语。” 谶语,也就是将来会应验的话,那么,青阳道长一定对梁宥昭说了什么。 但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到了夜里,夏季晚风习习迎面吹拂,清爽怡人,走了好半天也没看到客栈,众人只有在野外休息一晚上,司马聪倒没什么,他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偶尔体会一下以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也是乐在其中。 可李青晗有些无法接受了,她倒不是嫌弃,只不过在马车里,身子得不到伸展,半夜手脚酸痛肯定会醒来。 所以,简单地吃过饭后,她便一直走在草地上,徘徊,散步。 今夜满天繁星拢月,寂静的苍穹好似一张巨大的,无边无际地包围着地。 不远处众人点起了篝火,梁宥昭,华坚,司马聪三人正谈天说地,老将军则在喂养他的那匹爱马,旁边的护卫由于天热,早就忍不住把上裳给脱了,光着膀子站在周边保护着这些人。 耳旁是蚊虫的鸣叫声,充斥在周边不绝于耳,李青晗笑着朝篝火所在之地走去,突然前面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 是一只野兔,还真把她给吓着了。 踢脚,继续往前走去。 只听风中夹带着“咻”的一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野兔一下子就不动了。 是华坚扔的匕首,不偏不倚,刚刚好刺中了野兔。 “好身手!”司马聪与梁宥昭毫不吝惜地夸赞,毕竟,这是在夜里,看东西不如白昼时清楚。 李青晗慢慢走过去,华坚看到她来,挥挥手,兴奋地说道:“青晗,来的正好,表哥请你吃兔子肉!” 护卫提着野兔过来,看上去还真是好大一只,华坚让护卫把它给撕了皮放在火上烤,不一会儿便闻到阵阵香气。 老将军也走了过来,他年纪大了,却仍然不失威武,看着几个年轻人如此投缘,不由得坐下也说起话来。 李青晗忽然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当梁宥昭将一块极好的兔肉递到她面前时,李青晗摇头,面无表情地拒绝,“一路上颠簸,我有些不舒服,不太想吃。” 梁宥昭的表情,忽然有些尴尬。 这已经不是李青晗第一次给自己脸色看了,可为何,他还这么甘之如饴? 司马聪拿着一块大腿肉,正要啃下去,李青晗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子身上有伤,也不要吃。” 这伤口只说不要吃羊肉牛肉虾仁,没说不让吃兔肉啊! 李青晗知道司马聪不会听自己的,他一定会吃的,所以并没有过多的纠结于此,起身离开。 她刚一走到马车旁边,琮轩就朝着自己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封信,递给她,说道:“表小姐,这是老爷送来的。” 李青晗点头,接过信,指了指那边,说道:“他们几个玩的很尽兴,你不要去打扰,在一旁好好守着就行。” 琮轩点头,看了一眼马车,隔着薄薄的车帘,里面有他的牵挂,但不再多说,俯身行礼便退下,李青晗叹息了一声,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唇角微微上扬。 看来华荣已经知道了老夫人的所作所为了,他一定会安慰自己的,所以这封信,根本就没有看的必要。 犹豫了一番,她朝着车内唤飞絮和心兰把自己拉了上去,让她们点燃蜡烛,还是决定看信上的内容。 这里,有大量的语句是说老夫人做的那件事的,还有一部分是说要关照华坚,接着就是要让自己保重之类的话。 没什么价值,这关照华坚的话,本应该写给李德暄看的,但李德暄一向看不太起已经逐渐落魄的华氏,所以华荣没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或许是她想多了,一夜平安无事。 几天后,一行人终于接近京城了。 司马聪原本嬉皮笑脸的也不由得神情严肃起来,坐在马车内手指曲折,连弯一弯都略显无力。 雪肌给他倒了一杯桂花露,见司马聪始终不曾接过,不由得蹙眉。 她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忧郁的。 第三十一章 马车爆炸 皇帝病危,太子本来就应该快速进京侍奉榻前的,可司马聪却硬是要与他们一行人一起,速度自然也要减慢一些,好不容易赶到了京城,却遇上了一场大雨。 雪肌端坐在车内,一言不发,此刻外面大雨涟涟,雨落拍地声充斥在耳边。 马车行的很慢,雨却来得太快,太猛,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的客栈,一行人才跌跌撞撞下了马。 对于皇帝的病危,司马聪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哀愁。 可一到京城边缘时,他的神情,变得深沉,深沉地可怕。 李青晗见到梁宥昭时,他全身已经湿透了,在风中依旧不减风采,一贯的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不知雨何时会停,只能先在这儿休息片刻。”梁宥昭接过阿朗递来的白布,擦了擦身子,对李青晗等人说道。 李青晗点头,看了看司马聪,她想,司马聪应该很想进宫才是,他应该会很想见到他的父皇。 她这个人重情义,所以也这么以为司马聪。 可司马聪没有半点反应,那样冷酷的面无表情的模样,竟就是他儿时的模样。 不过半个时辰,雨便停了,很快露出太阳,暖洋洋地铺满了天地,照耀人间。 梁宥昭换了一件白衫,梁老将军也换了身衣服,众人继续上路。 司马聪走到马车前,有些犹豫,却还是上去了。 一行人继续走在路上,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就可以抵达京城了。 李青晗紧紧攥着手帕,她有些紧张,八年未见的父母,姐姐,祖母,那可是整整八年啊! 一旁的飞絮和心兰也有些紧张,她们二人是跟着李青晗从京城来的,当时李青晗身边还有一个路嬷嬷,不过因为年纪大了,又还要照顾华氏,所以才没有跟来,赵氏琢磨着要不要再给李青晗挑几个大一点的丫头,被李青晗拒绝了。 丫头不用太多,只要都是自己的心腹,就可以了。 “小姐,夫人的病,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了?”飞絮开口问道。 李青晗一怔,前些日子华荣告诉自己,她的母亲已经命不久矣,所以她才会提前动身,然而那珊瑚手钏却让她看破了许多,才会使出那样的计谋,所以她想,只是李德暄觉得有必要接她回来了,或者是说她母亲是有了些什么小毛病,并没有太多的关心。 “飞絮,我娘是妾,在丞相府,万万不可以唤她夫人。”李青晗淡淡开口,纠正道。 “是,我知道了。” 吁了一口气,望着窗外一望无垠地天际,李青晗的眼微眯,露出媚意连连,却又冷漠淡然,“我娘,原本应该是正妻的,只可惜,她没这个命,没这个福分。” 恍惚间她似乎想起那些日子她娘华氏夜夜流泪,垂至天明,等不到李德暄的问候,只有那些冰冷的首饰,银钱,是李德暄因为愧疚而给她的。 她闭起眼,突然听见前面一声剧烈的响声震破耳膜,余音久久为绝,地面仿佛猛地晃动了几下。 “发生了什么?”李青晗猛地一掀帘子,眼前的一幕让她大骇。 浓烈刺鼻的硝烟味传来,前面刚刚还是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现在只剩下一堆火在烧。 护卫们站的近的也都被灼热的温度烧伤,根本来不及反应,这马车便突然爆炸了起来。 “殿下!”梁老将军立刻调转马头,梁宥昭与华坚也都跟过来。 黑色的烟雾缭绕,袅袅升上天空,心兰惊呆了,“雪肌还在里面!” 在李青晗的先知里,司马聪确实是英年早逝,但这也太早了! 梁宥昭靠近了一些,沉着脸,看着眼前随着风迅速燃烧,最后化为一摊灰。 “殿下不在里面。” 这话,是梁宥昭与李青晗同时说出来的,不同的是,李青晗还说道:“雪肌也不在里面。” 的确,这一看就知道,里面根本没人,是辆空的马车,李青晗忽然瞳孔一缩,慢慢坐回马车内。 飞絮皱眉,“那他们会去哪里?” 李青晗摇头,这个世界上的事,瞬息万变,不是她都能猜到的。 众人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刚刚明明就看见司马聪上了马,怎么就不见了呢?有人则是在议论,马车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爆炸?而李青晗那辆却完好无损?很明显,是有人要对付太子殿下。 梁老将军这一下可就犯愁了,太子不见了,回去怎么交差啊!好在没有真死在这马车之内,否则他的罪名可就更大了。 这时,李青晗忽然又一掀帘子,微笑着朝老将军说道:“将军,直入城门便是,皇上病危,太子自有分寸。” 话说的太不负责任,可眼下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只好命令众人继续前进。 李青晗放下帘子,对旁边的婢女说道:“这些护卫之中,恐怕有奸细。” 二人皆是一惊,纷纷紧张起来,“怎么会,是谁?” 李青晗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应当有奸细罢了,我们刚刚是去客栈躲雨,在那之前便不会有什么炸药,或许是雨停之后,天晴时才绑上的,若非这些护卫们点燃,谁会去碰那炸药?” 正好选在这个时候爆炸,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先前那么多地方时间不选,偏偏在这里。 李青晗有些不解。 很顺利地便入了城门,他们都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李青晗的手,开始忍不住颤抖。 马车突然停下,外面梁宥昭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清润悦耳,“李小姐,丞相府到了。” 她朝飞絮使了个眼色,飞絮立刻应了一声,掀开车帘看过去。 丞相府门前,正站立着一个亭亭玉立,娇小玲珑,绰约多姿,冰肌玉骨,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美貌女子,她身上穿着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迤逦拽地,风采迷人。 “好漂亮的女子。”心兰不由得开口说道。 李青晗却知道,这就是她的大姐李红娆。 李红娆天生就带着病态,行动处如弱柳拂风,身形瘦削,却丝毫不减美态。 “多谢梁公子这一路的关照,青晗就此别过。” 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吗?梁宥昭忽然冲动了一回,他转身挡住李青晗的路,低头看着她明明澄澈清明,在他眼里却千娇百媚的眼,低声道:“李青晗,你,我很看重你。” 第三十二章 我便娶你 李青晗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终于掩盖了一点那股媚意。 难道她还没听明白?梁宥昭轻咳了两声,又说道:“若有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等你及笈,我便娶你。” 这样的话,她总该明白了,李青晗脸猛地就红了,一直红到脖子根。 她很难为情,却也知道,梁宥昭身份尊贵,是不可能娶她的,顶多把她收作小妾,可她不屑。 于是,她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讥讽他,慢慢说道:“梁公子,说话前,请你三思,这话要是让别的女孩子听见了,肯定会缠你一辈子。” “呵呵,就怕你不缠!” 真是,鸡同鸭讲! 李青晗无奈,不再跟他多说,转身就要离开时,耳边传来梁宥昭的声音,“我有空便来看你。” 有华坚在,他就是住上个几天几夜也没有问题,李德暄怎么也得给他面子。 梁宥昭是梁老将军唯一的儿子,也是嫡子,梁氏这一支,也是最尊荣的一支,所以梁宥昭不是普通人。 这一点,众所周知。 李青晗脚步不停,继续朝李红娆走去,她身后,自然而然地跟着华坚。 偌大的一个丞相府,只有李红娆与几个嬷嬷丫头来接他们,面子里子都过不去,李青晗带着飞絮,心兰,慢慢走过去。 李红娆热泪盈眶,握住李青晗的手,激动地说道:“二妹,你终于回来了。” 相比之下,李青晗实在是太过冷静了,她哭不出来,也不想哭,只是一想到那珊瑚手钏就觉得可怕至极,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都要出汗了。 “大姐,二姨娘怎么样了?”李青晗一开口就问道。 像她们这样的妾,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可以唤自己做娘的,她们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直呼李青晗的名字,只能叫她二小姐。 刚刚还又激动又开心的李红娆瞬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淡淡叹了口气,“进去再说!” 这时,李青晗拉起华坚的袖子,向李红娆说道:“大姐,这是我表哥华坚,他进京赶考,想在我们家借住。” 李红娆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华坚,嫣然一笑,直让华坚心里荡漾,“华公子。” 华坚只是李青晗的表哥,而李青晗是庶女,她叫表哥,李红娆是嫡女,当然不用跟着叫,这一点,华坚心里很明白,点头笑着。 丞相府从外观上看去,只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府邸,只比一般富贵人家府院差不多,除了十分大之外,几乎还比不上署国有名的富商华氏的府邸,皇帝也诧异得很,每每问起,李德暄都是恭敬地说着一些不必要的话,房子能住,看得过去就够了,实在没必要大修,他这一点节约,得到了皇帝的赞赏,于是朝中官员纷纷学他。 可是,不管怎么看,丞相府都显得恢弘得多,让人莫名产生一种仰慕。李德暄在朝为官十余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既不妄自菲薄,也不气势嚣张,他这样的人,正合皇上的意。 所谓看人脸色行事,李德暄将自己的这一点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正是因为如此,在所有人都曲意迎合皇上的意思而被皇上痛斥时,他往往是最淡定,最让皇上欣赏的,而在众人都反对皇上的话时,他却把握准了时机,前前后后把所有能说的好话都倒出来,让皇上心中大快。 李丞相在民间百姓的眼里,也是一个好官员,他经常用自己节省下来的钱财救济百姓,深得民心,受百姓爱戴。 “父亲!” 李青晗的思绪因为李红娆这一声呼唤而中断,她的手,一点一点在收紧,她的血液,一点一点在沸腾。 当她抬眼,用饱含思念的双瞳去看她的父亲,那个在朝中高步云衢,青紫被体的男人的时候,却似乎有些失望。 李德暄身上穿着再平常不过的长袍广袖,大步走来,怒气冲冲,身边的奴才们全都吓得浑身发抖,却还不得不跟在后面。李德暄头发依旧很黑,如同墨汁一般的黑,他下巴的胡须颤得厉害,因为他实在是太生气了,简直气到脸都绿了。 他的脸上,有几道血迹。 “父亲,你看,这是青晗,青晗回来了。”李红娆高兴地拉着旁边的李青晗,朝他说道。 李青晗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语气里,再平静不过了,“父亲。” 感觉到头顶上方的李德暄正压抑着强大厚重的戾气,李青晗垂首低眉,不曾开口多问一句。 “青晗,你那个娘,真是只恶老虎,你回来也好,快去看看她到底发什么癫!”李德暄重重地一哼,声音铿锵有力穿过耳膜一般。 “父亲,你的脸……”李红娆这时才注意到,担忧地问。 李德暄摸了摸脸上的血迹,袖子一甩,眼睛瞪着李青晗,“还不是你那个二姨娘抓的!” 这让他明天还怎么上朝啊!要是同僚们问起,不管说是谁抓的,都会让人笑话。 李青晗不多说半句话,只是心里突然凉透了。 李德暄也没再为难她,径自从她身边离开,卷起一阵风而来,拂在李青晗脸上。 跟在身后的华坚还有琮轩,根本没有让李德暄注意起来。 “二妹,你可别介意,父亲他只不过是正在气头上罢了。”李红娆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悻悻地说道。 李青晗摆摆手,她突然间平静下来了,不再用那种渴望的神情面对李红娆,她已经八年没有得到过父爱了,如今这样一个小小的挫折,她根本不在乎。 “快带我去看看二姨娘!”李青晗径自往前边走,步伐沉稳有力,她的表情再自然不过,穿着既不浮夸艳丽,也没看出来有多名贵,李红娆有些纠结,难道她不想在父亲面前出风头吗? 穿过花草茂盛的花园,一路花香沾满了衣衫,李青晗离开京城八年,却好似还是很了解这里,很快就到了二姨娘的偏苑。 这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只是院落显得有些旧了,房子久不装饰修理,藤蔓爬上了墙头,一颗粗大的榕树立在一旁,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点花卉。 第三十三章 大姐难堪 偏苑分三个院落,除了二姨娘华氏之外,还住着一个六姨娘白氏,是最近这一年刚收的。李青晗脚刚踏进偏苑,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子朝着这边走来。 “成天鬼哭狼嚎,嚷嚷什么,我得跟夫人说去,我要换院子!”她满脸不高兴,似乎这偏苑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如果不离开,就会从她身后追上了索命一般。 “她是……”李青晗到底还是离开太久了,不清楚这些年的变故,李红娆笑着说道:“这是六姨娘,她也住在这偏苑里头。” 李青晗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径自朝里面走去,其余四人紧随其后,落下了温柔淑女的李红娆迈着碎步跟在后面,她身旁的丫头秋莲搀扶着往前走,而左边的丫头均儿撅着嘴,“这二小姐好大的架子,回来了,连夫人都不问一下,直接就往二姨娘这里来了,还把我们小姐落在后头。” “均儿!”李红娆皱眉,柔声道:“青晗或许是太过思念二姨娘了,这种话,你可不要乱说!” 均儿撇撇嘴,尽管愤愤不平也只好闭嘴。 而蔡嬷嬷却是看出来了,她是夫人派来伺候李红娆的,自然要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吃亏,这李青晗还真是命大,那么多杀手都不曾把她给杀死! 关于这件事,梁老将军私下里派人送信给了华荣,却对李德暄没有提只字片语。 李青晗刚跨进华氏的院落,一个碗就朝她砸过来,她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华坚就冲过来扶住她的肩膀往旁边一躲,李青晗一怔,心猛烈地跳动起来。 而最不幸运的是,李红娆居然在后一步跟过来,于是那只碗,不偏不倚地朝她砸来。 李红娆一声尖叫,不过她那尖叫还是太过细了,又软软的,不像是被人打了。 她迅速地遮住脸,碗还是落在她的头边。 好在隔了那么远,力度也减小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可饶是如此,李红娆的头发上,沾满了一股难闻的药味。 “小姐!”均儿一声京沪,碗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成了碎片,李红娆的头上,并没有流血。 华坚吁了一口气,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他自认为生平所见美女不少,可这李红娆,着实是天下间难得的青春佳人,一颦一笑都能把人的七魄勾去一半,他见到她时,只觉得似乎看到了夏日里池塘中摇曳生姿的荷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玩。 然而,刚刚这一幕,让他看到了一个真正的名门淑女,她并不只是表面上的那副可人的模样,实际上也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高贵优雅。 即便是被药碗弄得如此狼狈,小脸苍白,也让人忍不住上前好好劝慰一番,所以,相比之下,他觉得李青晗实在是个恶女人的代表。 “大姐……”李青晗上前,看似担忧地问着,可眼里没有丝毫地关心。 “我没多大的事,二妹不用担心。”李红娆只觉得头都要被炸开了,可她还是笑着安慰李青晗,说道:“只是恐怕不能陪你了,我先回了。” 李青晗点头,看着一大群丫鬟嬷嬷们伺候着李红娆离开。 “大小姐真是单纯善良。”华坚突然赞赏地说道,视线一直跟随着李红娆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觉得,李红娆简直没有一点架子,从哪里看,她都是平易近人的。 李青晗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朝屋内走去。 “砰!”一声,是什么花瓶瓷器之类的东西被打破了。 “有鬼,这里有鬼,有人想要害我,你们放我出去!” 里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叫着,是华氏的声音,李青晗加快了速度,冲到屋里,看着披头散发,穿着中衣,赤着脚的人,就是她的生身母亲,华氏。 她并没有病入膏肓,李青晗笃定,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娘,我回来了!” 这时,屋子里竟然只有一个嬷嬷,一个丫头,路嬷嬷跟着华氏年份久了,自然是认得李青晗的,喜极而泣,“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看,二姨娘都成这个样子了!” 丫头叫阿笑,是后来夫人拨给二姨娘的,见到李青晗,只是屈膝行礼。 “青晗,你是青晗?”华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青晗,但由于营养不良,身形太瘦弱,她的眼睛显得异常大,眼白处似乎还有些浊黄的东西,李青晗不由得大骇。 “是啊,姨娘,这就是二小姐,她终于回来了!”路嬷嬷哭着说道。 华坚也从后面上前一步,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姑姑,他觉得她很可怜,“姑母,我是坚儿。” 华氏并没有怎么搭理他,只是拉着李青晗的手,紧紧地拽着,警惕地看着四周,小声凑在李青晗耳边,说道:“这附近有鬼,青晗,我害怕!” 青天白日的,哪里能有什么鬼? 李青晗皱眉看了一眼路嬷嬷,路嬷嬷只是无奈地点头,“去年就这样了,小姐,你走了之后,二姨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成天在埋怨,为什么她不是正妻,你不是嫡女,这些话,早就被那三姨娘听了去告诉老爷夫人了,老爷对二姨娘越来越冷淡,很少才来看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她却跟看到鬼了似的拼命地躲。” 依旧纂着李青晗手的华氏突然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李青晗深深地呼吸一口,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华府她经历了那些日子都不算什么,在丞相府,才是真正的煎熬。 于是,她朝路嬷嬷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偏苑。 她刚回府,不拜见父亲母亲也就算了,跑到这儿来,还让美丽动人的李红娆挨打,夫人知道了,也不晓得会是个什么反应。 在李青晗的印象里,母亲赵英一直是个端庄大方,贤良淑德的女子,她要被送走时,赵英还跪在老夫人面前求了她好久,这一点,她一直牢牢铭记在心。 然而,在经过了珊瑚手钏一事后,李青晗对赵英的态度,有所转变,对李红娆的感情,也不复从前。 第三十四章 大哥鉴琛 李红娆走前留下了蔡嬷嬷,引领着几人去往采优院。 “夫人这会儿应是在采优院陪着老夫人,住处都安排好了,二小姐还是住在回春楼,华少爷住西幕阁,待会儿奴婢引你过去。”蔡嬷嬷简单地说了这些话,却并没有告诉李青晗,赵氏与老夫人正在采优院的佛堂颂经,老夫人在晚饭前都有这样的习惯,并且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别人打扰。 可李青晗全然不知,跟着过去了。 她进了采优院,这里和以前不太一样,似乎大了一些,屋内的摆设虽然都很简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厚重的底蕴和气息。 蔡嬷嬷进去禀报,华坚站在一旁打量着屋子,心思却一直记挂着李红娆。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人,心兰有些急,这天色都有些晚了,再不出来就要吃晚饭了,他们还在刚来,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的呢! “小姐,要不奴婢进去看看?”心兰说道。 采优院守在门口的丫头们听到这句话,纷纷装作没有听见,李青晗没说话,华坚也附和着道:“再不出来,天都要黑了。” 李青晗还是不说话,旁边的婢女递来两杯茶,李青晗接过,华坚脸上硬邦邦的表情,却也接了过去。 几个婢女忍不住频频回顾,华公子长得真是俊美。 而飞絮终于是忍不住了,走到递茶的婢女面前,刚想说什么,却见琮轩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用眼神告诉她,不要这么做。 不管老夫人是不是故意的,李青晗在丞相府的地位已经很明显了,她刚一回来就被李德暄骂的事,肯定府上很多人都知道,飞絮是李青晗的丫头,她若是这么冲动,问话的语气必然不好,那就是李青晗管教得太差。 于是众人一同等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老夫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她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有李夫人赵英。 等到老夫人坐下后,李青晗才盈盈一福,脸上看不出来什么过多的喜悦,“青晗给祖母请安,老夫人身体安康,福寿无疆。” 老夫人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尽显,“是个嘴甜的孩子。” 李青晗站直身子,看了一眼李夫人。 她脸上挂着平和的笑,可却让李青晗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李夫人走过来牵着李青晗的手,笑眯眯地说道:“这孩子长得真水灵,在锦州过得可好?” “谢母亲关心,一切都好。”李青晗低头,对于李夫人的亲热,她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欢喜,反倒是很冷淡,冷淡到了一种让李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的地步。 老夫人道:“孩子,我当初把你送走,你没跟我记仇?” “青晗不敢。”她说不敢,却没说不会,就算会,也不会说出来。 这时,华坚上前一步,给二人请了安。 老夫人有些不乐意了,是那个疯婆子的侄儿。 李夫人又笑眯眯的,“华府已经来打过招呼了,以后就在这儿安心住下,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 众人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有人说该吃晚饭了,问老夫人是自己吃还是大家一起吃的时候,老夫人揉揉额头,说自己一个人吃,让他们都离开。 老夫人自己一个人吃,索性别的人就一起吃了,李夫人派人去把三姨娘,六姨娘,三小姐,大小姐全部给叫了过来,就当是为了迎接李青晗。 李青晗不说话,吃饭还得有一会儿,她领着人一同去了她的回春楼,而华坚则去了西幕阁。 她有好几个箱子,李夫人叫了些府里的壮丁一起来帮忙,当众人看到那些箱子的时候,不经吃了一惊,李青晗一个人就有七八个箱子,华坚还只有三个呢! 他们当然都不知道,这些都是李青晗在华府赚的,蒋氏无缘无故送她的两箱金叶子,临走前华荣又给了她大量钱财。 剩下还有三箱,都是书。 回春楼有些年岁了,灰尘厚厚一层,显然没怎么打扫过,赵英一定以为自己已经死透了,见到她的那一刻,心里应该痛苦万分! 让她想想,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而已赵氏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想着杀她呢? 这是她一直想不透的地方。 回春楼的奴才包括飞絮,心兰,一共有六个,四个是外院打扫伺候的,有两个是上了年岁的嬷嬷,几人见到李青晗都屈膝行礼,前前后后帮忙打扫着。 “小姐,雪肌会不会有危险?太子失踪了,梁老将军会不会不好交代?”飞絮在李青晗身边伺候,担忧地说道。 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她可是记得,太子欠她一箱金子呢! 她忽然想起司马聪对她说过的,她家里出事了,让她做好准备,莫非是指二姨娘,也就是华氏的病? 晚饭时。 李青晗没有去得太早,也没有去得太晚,李夫人和李红娆已经到了,李红娆额上留下一绺头发,想必那里已经红肿了,李夫人刚开始脸色也不大好,见到李青晗才露出笑容。 李家向来都是以儒雅着称的,对外也都谦恭有礼,李家的姨娘也差不多都是如此,世人皆知李德暄喜欢温柔淑女的女子,很多人都会刻意装成是淑女,比如眼前这位六姨娘白氏。 六姨娘看了一眼李青晗,没说话,二人一同入席。 二姨娘有病,不能来,华坚随后赶到,这时,大少爷李鉴琛来了。 他一进来,就带着一种强大的气场,几乎把人给震慑住了,李青晗微微抬头看去,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李青晗知道,那是她的三妹,李可欣,与她同岁,小六个月。 她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只是还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娘是三姨娘周氏,就生了她一个女儿。 “大姐,二姐……”李可欣小声喊道,李青晗露出满脸笑容,刚想说什么,李鉴琛突然坐在了她旁边。 于是,李可欣也坐在了她旁边的旁边,紧挨着李鉴琛。 而李红娆的笑容则黏在了脸上,李鉴琛应该坐在她旁边的,他们是嫡子嫡女,应该跟母亲坐的。 第三十五章 单独相处 李夫人脸上没有半点异样,最后来的华坚,看了看位子,只好坐在了李红娆身边,他一坐下,就觉得李红娆身上散发着馨香。 这时,六姨娘突然看着李夫人道:“夫人,我,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这还真是不晓得规矩,李青晗心想,不过像李夫人这样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的女子,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骂人的,所以,她平和地笑着,“你说。” “二姨娘这病也有些日子了,我在这里住着,委实有些不方便。”六姨娘说话的时候,有些尴尬,因为二姨娘的女儿在这里。 李夫人也有些难为情,看了一眼李青晗,见她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坐着,说道:“这,你是要搬出来?” 六姨娘点点头,李夫人叹息了一声,刚要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鉴琛突然开口,“既然如此,六姨娘应该好好照顾关爱二姨娘才是。” 这一下,六姨娘的脸色一沉。李鉴琛的声音,太过醇厚,穿过人的耳膜,刺激着每一根神经,李青晗突然发觉,李鉴琛与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她到底年轻不知事,依旧不依不饶,嘟囔着道:“可是,二姨娘发病的时候,可吓人了!” 李鉴琛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六姨娘简直觉得心都要揪住了,她比李鉴琛大不了几岁,却不是一个辈分的人,如今李德暄虽然正值壮年,可李鉴琛,才是她在这个家,最喜欢的人。 “姨娘若真是这么觉得,传到外人耳里,又该有人说闲话了。”李红娆突然开口。 当然,她口中所指的外人,未必就是华坚,华坚却皱起了眉头,在坐的人之中,只有他是外人。 六姨娘还想说什么,忽然又看到座上的二小姐李青晗,看到她正用一双极为柔媚的眼看着自己,不经有些颤抖。 忍一忍,等她怀上了孩子,他们想不答应都不行! 饭吃的极其平淡,李青晗只觉得食之无味,却见李鉴琛旁边的李可欣一直红着脸看着李鉴琛。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翌日,李青晗正待在回春楼,听着路嬷嬷说府上发生的事,还听说,昨夜李德暄之所以那么晚回来,是因为皇帝把他秘密召过去了,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皇帝病危的事情,他这么做,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暗地里想动手脚,果然他这一病,就有不少人想刺杀太子,朝中大臣也开始蠢蠢欲动,而五皇子司马合便秘密召集了大臣商讨对策。 这件事,从头至尾只有李德暄知道。 李青晗听过后讶然,皇帝只是想试探而已,却害得人心惶惶,司马聪差点被杀,不得不说,做皇帝,就得心狠手辣,杀伐决断。 到了下午,司马聪来了丞相府。 他一来,李德暄自然是要亲自出门迎接的,李夫人也陪伴着老爷一起,不远处柳树下的李红娆倚树而立,看到司马聪时,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司马聪谁也没理,径自往府内走,边走边道:“李青晗呢?叫她出来。” 李德暄一怔,他听说司马聪是和李青晗一起回来的,路上差点被杀,结果李青晗事先料到,搬来了救兵,这件事,得到了梁老将军的高度赞赏,自己忽然也觉得,昨天对李青晗的态度,有些过分了。 “殿下请先去前厅坐一会儿,臣马上叫她出来。”李德暄道。 “那叫她快点!” 于是,下人匆匆忙忙地去把李青晗给请出来。 李青晗等人听到这个消息,没什么意外,她们都知道,司马聪根本就不在马车里,但马车爆炸了的这件事,一定被很多人传遍了。 不知道传到皇上的耳里,是个什么情况。 她来到前厅,一眼瞟见李德暄在下面伺候,而司马聪一脸嫌弃的表情。 “李青晗!”瞥见她的身影,司马聪立刻就跳了起来,几步走到她面前。 李青晗笑,“殿下来找我,是不是想起什么事来了?” 他们二人这么聊着,完全不理会李德暄,这让他有些吃惊,对李青晗小声说道:“还不快给殿下请安。” 摆摆手,司马聪露出无所谓的神情,“没关系,李青晗以后见到我,不用下跪请安,”顿了顿,他拍拍手,外面有人抬了一个箱子进来,他得意地笑着,“怎么样,我答应了你的,做到了!” 那里面,都是明晃晃的金子,是货真价实的金子。 李青晗两眼发光,走过去,素手一抬,黄澄澄的金子就快要亮瞎她的眼睛了。 她真是喜欢得紧啊! 一旁的李德暄也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突然觉得,司马聪对李青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 “殿下说话算话,果然做到了。”李青晗很快又盖上。 司马聪回头,对李德暄说道:“李大人,你先出去一下,我跟二小姐有话要说。” 李德暄简直是太震撼了,直到他出了前厅,想起刚刚那些金子,都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那是多少钱啊!自己的俸禄得要多少个月才能得到的啊!李青晗是救了他一命,便能得到这么多的赏赐。 他的这个女儿,可真是有些手段,司马聪居然让他出来,要跟李青晗单独说话。 也罢,司马聪要是真的喜欢李青晗,纳了做妾也是好的,太子虽然没有什么才能,但太受皇帝喜爱了,登上帝位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到时候,李青晗还能做个妃子什么的。 正在他考虑着要不要把李青晗直接送到司马聪床上去的时候,李夫人带着李红娆来了。 李夫人想让李红娆在司马聪面前多出现几回,说不定能得到司马聪的喜欢。 “老爷,你怎么在外面,太子呢?”李夫人不解地看着里面,问道。 摇摇头,“你们别进去了,太子和青晗正在说话呢!” 这话一说出来,李夫人和李红娆都吃惊了,李红娆半天才支支吾吾,“父亲,你说,太子和青晗单独在里面?” “是啊!太子对青晗,很是看重。” 李红娆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连眼里都是酸酸的。 第三十六章 只为皇位 她以前是不喜欢司马聪的,觉得他太过冷酷无情,可自从他的母后死了以后,性格就大变,与以前那个他截然不同。 他变得更玩世不恭,更爱说笑了,所以,她也更加喜欢,还记得以前司马聪总是喜欢粘着自己,那时候她很讨厌他,可如今,她喜欢上他了,他却已经把别的女人看成宝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不自觉地拧着帕子,脸上闪现一抹愠怒。 “不仅仅把你要的东西送来了,我还把你的人也给送来了,就是你那个婢女,叫做雪肌的。” 厅堂内,司马聪满脸是笑地说,“不过我让她先回你的院子里去了,李青晗,知不知道我是怎么逃过这一劫的?” 李青晗摇头。 司马聪笑,“就知道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啊……” “殿下,这些话,你不用跟我说,”李青晗突然出声阻止,“因为你不清楚,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即便看上去是好人,将来也极有可能会欺骗你。” 司马聪一怔,他没想到李青晗会这么说,也知道这种事最好不要告诉别人,可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说给李青晗听,所以,在把朝里的事解决掉了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他自然也知道二人身份悬殊。 可是对上李青晗那张明媚的眼睛,他就忍不住向她倾诉。 “殿下,你身为太子,本来就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你,所以,你以后不要这样大大方方地跑过来,只为了给我送这一箱金子,这种小事,叫下人去做就行了。” 司马聪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李青晗不想见到他。 于是,他很不满意,“我这么做,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我知道。”李青晗淡淡微笑,看着司马聪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杂质。 所以司马聪喜欢她。 “我去哪里做什么,也不需要别人大放厥词。” “……殿下行事作风迥异,与常人不同,但,你要时刻记住,你身处皇家,是当今的太子,未来的皇上。” 司马聪忽然间不想说话了,他最不喜欢听人说教,挥了挥袖子,就要离开,李青晗突然屈膝,“恭送太子殿下。” 他这还没出去呢,她就开始恭送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你倒真是巴不得我赶快走。”司马聪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淡淡的失望。 “太子给我送了东西,就该走了。”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径自往外面走去,头也没回的。 他知道李青晗的身份地位,所以特意在李德暄面前说这些话,让李德暄知道,李青晗虽然只是个庶女,却是个连太子都会重视的人,所以千万不要忽略了她。 可话说了还没几句,李青晗就要让他走,这是不是在告诉他,她足够强大,不需要他的保护? 也是,皇帝年迈,身边有的是比他优秀的皇子,他没了母后的保护,所有的路只能由他自己来走,他时而也会害怕,觉得孤独,他觉得身边的人都是带有目的来接近他的,直到那次他扮做乞丐,碰到李青晗的时候。 李青晗还以为他不记得她了,其实,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青晗这个人,够聪明,够果敢,而且又是丞相的女儿,如果娶她,对他的将来一定很有帮助。 刚出来便撞上了正含情脉脉看着他的李红娆。 司马聪一怔,旋即走了过去,语气淡漠疏离,“大小姐。” 李红娆双瞳翦水,肤如凝脂,不论哪个男人看到都会被迷恋。 “殿下刚来便要走吗?”李红娆拧着帕子,不断朝司马聪暗送秋波。 司马聪面无表情地点头,“只是来拜访一番,现在也该走了。” “就是来见李青晗的?” 司马聪突然愣了愣,他从皇宫跑过来,只是专程来见一见李青晗,并且把那些金子送给她,然后把雪肌带过来的吗? 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轻声咳嗽了一番,“我与她有约。” 这时,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二人同时回头看过去,只见李青晗施施然走出来,正与身边的心兰有说有笑。 李青晗果然是极好的,没有一点大小姐的架子。 司马聪的眼,忽然再也移不开了,事实上,当他看到李青晗带着梁老将军来救驾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 旁边的李红娆看在眼里,心里一股酸意流露出来。 “二妹很漂亮。”她试探性地赞美道。 却见司马聪点头,“是真的漂亮。” 她终于明白了,李青晗彻彻底底地勾引了司马聪,她现在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傍晚,李青晗回了院子,忙不迭地打开司马聪送给她的箱子,那一箱明晃晃的金子,看着她眼花缭乱,她捧起来一些,递给雪肌,“辛苦你了。” 雪肌受宠若惊,要知道,心兰和飞絮还不一定有呢! “多,多谢小姐。”她惊讶得连话也说不完整了,李青晗点头,“你跟太子,是怎么逃出来的?” 旁边站着的心兰忽然愣了愣,太子要告诉李青晗。她不愿意听,因为她有的是办法知道。 “太子知道,只要接近了京城,就一定会有人要来杀他,就像当时过河的时候那样,是皇帝陛下派人救了太子的,小姐没有注意,那些护卫里面,有一大半的人,在大家躲雨的时候,已经被换了,小姐一直呆在马车内,不曾看到,马车半路上被调包了。” 李青晗微微皱眉,视线慢慢看向雪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当然,这些事,梁老将军也都知道。” 是这样,难怪当时她只说了一句话,老将军就无可奈何地走了,其实也不全是无可奈何,只是因为一切安排他都知道。 也难怪那些护卫之中,她觉得有奸细,应该都是事先安排好了的。 “雪肌,你辛苦了,快去休息!”李青晗了解了情况后,淡淡说着。 雪肌应声退下。 就在她退下的那一刻,飞絮倏地瞅到,她手腕上的那好看的镯子,立刻明白了什么,等她走出去后,飞絮才上前,不满地对着李青晗说道:“小姐,雪肌手腕上戴着的,居然是白银缠丝双扣镯!” 第三十七章 两个选择 李青晗在华府呆了那么久,飞絮与心兰也跟着她那么久,对于首饰这些东西她们也都是很有眼力的,所以她可以肯定,雪肌戴的那东西,绝对是极品。 “应该是太子送的,好歹也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些天。”心兰给李青晗倒了一杯水,慢慢说道。 飞絮努努嘴,但闻李青晗说:“雪肌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坏,以后没必要再排挤她了。” 看得出来,雪肌并没有想攀附权贵,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梦,不是每个人都可能实现的。 李青晗忽然觉得头晕,正在此时,外面的李夫人身边的王嬷嬷突然来了。 她的身后,还有很多奴才跟着。 “二小姐,这是咱们夫人给您送来的新衣服,现下正要过秋天了,给您制了几件秋装,你看看,都还喜欢吗?”王嬷嬷一进来,整个屋子就热闹了起来。 看着身后的奴才手里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的衣服,李青晗露出一抹笑,王嬷嬷看在眼里,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没见过世面就是这样,这些都是去年用不完留下来的布料,看她那模样,还当个宝似的,当然,不仅仅是李青晗,就连李可欣也是如此呢! “请嬷嬷代我多谢母亲。”她微微一笑,表示她很满意。 于是,众人又很快就离开了。 那些布料,看起来都极为华丽,李青晗正在青春年少时,长得也愈发美丽,不论是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气度不凡,可这李夫人也有些敷衍了。 真当她李青晗没眼力呢! 心兰正要叫人去收起来,李青晗出声制止,“慢,先别收,待会儿还有好货呢!” 王嬷嬷带着人回了雅琳阁。 这时,李夫人正在房内徘徊踱步,司马聪居然说要跟李青晗单独说话,他冲进李府,谁也不找,就只找李青晗。 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李青晗这个人,命中带贵,最可怕的是,居然与自己犯克,还与李红娆犯克呢! 她这个人很迷信,对这种东西非常信仰,所以想尽了办法把李青晗送走,还要让人看起来她是舍不得的。 可眼下她感觉到了危机,因为她在回雅琳阁的路上,碰到了雪肌,而雪肌的一边手腕上,戴着一个居然是白银缠丝双扣镯,这个东西一看就知道不简单,而另一只手腕上戴的东西,更叫她大吃一惊。 是她让李红娆送给李青晗的珊瑚手钏! 李青晗把这东西送给了雪肌,是不是代表,她已经知道了? 看着司马聪叫人抬了一箱子金子送给李青晗,她就知道了,李青晗这个人,非同小可,她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好好宠着李青晗,把她当做李红娆一样地宠着,以后她若是跟了太子,太子即位后就能当上妃子了,这样,不论是李红娆还是李青晗,哪一个跟了太子,她都是她们的母亲,也就是将来皇帝的岳母娘;至于第二个选择,就是好好治治李青晗,免得她将来蹬鼻子上脸,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一个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配跟李红娆抢吗? 外面王嬷嬷突然进来,李夫人的思绪中止。 “夫人,我已经照您的吩咐,把那些陈旧了的布料,赶做成衣裳,送过去了,二小姐不知道,看着还很喜欢呢?”王嬷嬷一进来就跟献宝似的,对李夫人说道。 “什么?”李夫人眼睛陡然睁大,“你居然把那些送了过去?”看着王嬷嬷莫名其妙的表情,李夫人觉得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到底是要拉拢李青晗,还是要教训她,最后她恨恨地说道:“谁让你这么做的?那些去年的布怎么能穿在丞相府的千金身上,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总是自作主张,我是让你把那些布赏赐给下人,你倒好,直接送给青晗了!” 王嬷嬷听得一头雾水,明明李夫人就是这么安排的,怎么这时候却又指责起她来了? 于是,李夫人又让王嬷嬷换了一些上好的布料,再给送过去,鉴于李夫人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贤良淑德,端庄大方,高贵优雅的印象,所以并没有惩罚王嬷嬷。 等王嬷嬷一走,珠帘后的李德暄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刚刚看的书,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夫人。 有种被看穿了什么的错觉,李夫人只觉得身子突然一矮,没了底气。 “你居然敢下这样的命令,青晗也是你的女儿!”李德暄好半天才重重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夫人的脸色立刻苍白,“没有,老爷,你刚刚也听到了,我没有这么吩咐他们的!” “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了,我不想让别人说我们家容不下一个庶女!”李德暄将手里的书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又朝旁边的婢女翠竹说道:“再去选一些好的首饰衣裳,给二小姐送去。” 李夫人惊呆了。 作为丞相大人的李德暄,向来不管这种事的,居然会为了李青晗,连这种琐事也管上了。 只觉得手指都要被自己给折断了,她忽然间很生气。 回春楼里的李青晗,在看到王嬷嬷送来的东西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诧异,只是在翠竹把东西送来时,才稍作惊讶,“这些,是父亲命你给我的?” 翠竹笑着道:“是啊!二小姐,老爷真是疼您呢!” 真疼还是假疼,如果不是司马聪来了一次,他会这么看重自己吗? 梁宥昭在几日后终于来了李府,他先找了华坚,二人一同在华坚住的西幕阁说话,临近秋天,叶子慢慢转黄,温度渐渐降低,李府一片美好的花景赫然出现在眼前。 “说起来,考试的日子就要来临,华兄可要努力,争取金榜题名。”梁宥昭说道。 华坚点头,“对了,你最近有什么想法没?老将军一直希望你能入朝为官,而你已经弱冠,有没有想过出仕?” 他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 事实上,他对做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此时,不远处的湖边拱桥上,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慢慢走来,定眼一看,是李青晗和李红娆。 第三十八章 鬼神之说 李红娆一身撒花软烟罗裙,颜色极为淡雅,头上的首饰更是少,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优雅绝尘,与一般的庸脂俗粉明显不同。而她身边的李青晗,则截然相反,随着身体的发育,她再也无法掩盖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媚意,举手投足间的蛊惑人心。 看多了在他面前装清纯的美女,梁宥昭反倒对李青晗这样的更感兴趣,或许是生活的环境不同,看人的方式不同,华坚更加喜欢的,是李红娆这样的仙女一般的人物。 “大小姐真是美。”华坚突然开口赞美,梁宥昭忽的愣住了,他怎么忘记了,华坚从来就不喜欢李青晗这个人,在锦州华府的时候,便总是被李青晗给气的半死,所以,如果让华坚来称赞一句李青晗,应该会有些难度。 李青晗站在拱桥之上,只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一直跟着她,她忽然挺直了腰背,回头看去。 四目相视,像是有好久不见了一般,李青晗的心,咯噔了一下。 梁宥昭正在慢慢地朝她走过来,华坚瞥到梁宥昭径自走过去,也跟了上去,想了想,在他耳边说道:“梁兄,你可不要被我这个表妹给迷住了,你不知道的是,前几天,太子殿下亲自来了丞相府,他一进来,谁也不找,直接找了青晗!” 说到这里,梁宥昭的脚步突然停下,华坚继续说道:“他送了青晗一大箱子的金子,还要和她单独说话,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青晗这个人,手段狠,心机深,还不知道她到底是打算干嘛!” 梁宥昭望着李青晗的眼,忽然慢慢没了炙热,更多的是寒气,入骨的寒意。 “二妹,这位是梁老将军之子梁宥昭公子。”李红娆见二人过来,热情地对着李青晗介绍道。 她常年呆在府上,不知道华坚与梁宥昭是深交,更不知道梁宥昭与李青晗早就认识了,只当是介绍了,看李青晗一脸淡淡的笑,没有丝毫怯弱害羞,忽然觉得自己多事了。 “二小姐真是有好兴致,你这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想必是历经了不少好事!”梁宥昭直接开口,不顾当场的人,就这样问李青晗。 李青晗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而一旁的李红娆更是大吃一惊,似乎眼前的这两人很熟似的,根本容不上她插嘴。 “公子说笑了,我刚回府,只是与父母兄姐重逢,心中欢喜罢了。”李青晗不愠不恼,徐徐答道。 华坚目不转睛地盯着风情万种的李红娆,但见她挽了一绺鬓边垂下来的墨发,红唇轻启,“梁公子怎的来此?” 梁宥昭的视线,慢慢移开了李青晗,看着她身边的李红娆,换上了满脸笑容,“来此拜见李大人。” 这样的回答,太过敷衍了,李青晗心里没有丝毫恼怒。 几人说了几句话,李青晗却是心不在焉,李红娆眼神不在梁宥昭身上,她满脑子只想着太子,自然也漫不经心,不过一会儿,将军府便有人来叫梁宥昭回去。 来了不过片刻就要走,李青晗目送着他的背影,连句道别的话还没说。 偏苑。 李青晗慢慢踩过地上落了一地的黄叶,下人们怠慢,不曾尽心伺候,未修葺的院子里也显得有些破财,奴才下人们更是极少,李青晗踏过了门槛,走到屋子里头。 华氏发病的时间刚刚过去了,现在喝了药,正躺着,双眼木讷无神地看着床顶,枯瘦如柴的手指无力地抓着什么。 路嬷嬷给李青晗搬了凳子,就坐在华氏身边,阿笑又递了茶过来,李青晗抿了一口,绣眉微蹙,这里的茶叶,也是去年剩下的了。 李青晗看了一眼路嬷嬷,又叫心兰递了二十两银子来,道:“如今已是秋天,不管夫人那里如何,你替二姨娘制些衣裳棉被什么的,吃的用的,都要好的。” “这奴婢知道,小姐对二姨娘真是孝敬。”路嬷嬷叹息似的说道。 “上次叫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私下叫大夫来看过了,说,姨娘只怕是中了邪。”路嬷嬷看了几眼李青晗的脸色,她自然知道这话说起来很古怪,李青晗一定不信,可事实如此,她也没法。 “中邪?能中什么邪?大夫是看病的,不是什么法师,看病看不出什么道道来,居然说中邪,怕是没用心看。”果然李青晗不信,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人了。 “可,姨娘这病,来得凶猛,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路嬷嬷有些为难,她见李青晗一副沉稳大度的模样,忽然觉得,李青晗越发厉害,也越发像个正经的主子了。 李青晗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福薄命短之人,原是妻子之位,却落得这般下场。” 也许,华氏活不了多久了,不是中邪,或许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想,父亲那最后一点愧疚心,也被华氏这疯癫的样子给耗损没了。 慢慢起身,看着外面的蓝天浮云,群鸟南飞,忽然开始感叹世事无常。 回春楼前边不远就是一处花园,园子里桂花飘香,扑鼻而来,李青晗正巧带着心兰等人一同去散步,不想遇到了李红娆。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旁边的那个人,竟然是华坚。 华坚那谈笑吟吟的模样,让李青晗哑然失笑。 他居然看上了李红娆了,便要借着所有的机会接近李红娆,李红娆美貌不错,心地善良,没有心机,又博学多才,温柔贤惠,又是丞相李德暄之女,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男人心中妻子的最佳理想。 可惜,李红娆眼光太高,华坚要想娶她,恐怕得费一些功夫。 李青晗远远地看着,绕了一个道儿,朝反方向走去。 她一经过一个假山,便似乎觉得有不对劲,吩咐下人不准跟过来,再往前一走,一颗榕树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接着便看到梁宥昭高大的身形。 盖过了直射而来的阳光,只觉得鼻尖尽是他身上浑厚的男性气息,李青晗猛地呼吸了几口。 第三十九章 俗人而已 “原想着你与其他女子不同,心思缜密,淡泊名利,原来,也是个趋炎附势的。”梁宥昭冷冷的话像冰刀子一般地射过来。 李青晗微微一愣,笑道:“世间女子千千万,我为何就与她们不同?不趋炎附势的,只因为享尽过了荣华罢了。” 听到这话,梁宥昭的脸色又沉了沉,写满了不高兴,不快活,他逼近了一步,低头看着李青晗,“你以为太子是真心对你好?别想多了。” 李青晗的心咯噔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见她没有反应,梁宥昭忽然又靠前了一步,“你自己好好想想,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要走,李青晗忽然叫住了他,“梁宥昭!” 他缓缓回头,看着阳光下面容如花一般的姣好,听着她口中慢慢说道:“我并不是趋炎附势,也不是痴心妄想,只是想在这吃人的地方寻得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梁宥昭的背脊隐隐有些发僵,半晌才问:“你觉得我给不了你这个安身之所?” 摇头,“你的那些玩笑话,我不曾当真过,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有些懊恼,怎么好端端地就向他解释起来了,她根本没存这个心的,莫名其妙的就把他叫住了。 梁宥昭说过要娶她的话,不曾忘记,但这种誓言,也不能轻易相信,以免空欢喜一场。 李青晗转头就走。 梁宥昭心里一阵落空,他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后果,他以为,很容易就能拿下李青晗的。 只是人的感情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梁宥昭看着李青晗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的忧郁愈发重。他不会允许别人控制他的情绪的,然而李青晗竟然能轻易左右。 若只是一个寻常女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 中秋佳节很快就要来了,原是准备着在家里热闹一番,后来皇帝在皇宫大摆宴席,款待朝臣,共庆佳节,并特许携带家眷入宫。 作为丞相夫人,也是诰命夫人,李夫人自然是要随行的,李老夫人也是一品诰命夫人,德高望重,也要去,剩下李鉴琛必然得去,至于李家的另外三个小姐,就得看情况了。 晚间,李夫人伺候李老爷上床歇息,恰好提到了这事儿。 “红娆是长女,又温柔贤淑,端庄大方,知书达理,娟好静秀,她同行一起去,倒是不错。”李德暄任李夫人给他解了衣袋,慢慢说道。 李夫人含笑,给李德暄脱了靴,“红娆常年不出门,性子好静,可欣年龄小,平日里窃弱得很,这种场合不适合去,倒是青晗,她见多识广,惹人喜爱,又刚从锦州来,众人还不太知晓她,依我看,就带上青晗!” “青晗只比可欣大几个月罢了,你倒把她说的很大了似的,进宫后,她若是不知轻重,得罪了哪位贵人,可就麻烦大了,红娆出席这种场合的次数较多,就带红娆去!” 二人上了床,奴婢把灯熄灭了几盏,李夫人将被子掩好,道:“不如二人都一起带上,去了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多一个,老爷可不要忘了,青晗很得太子喜欢啊!” 李德暄沉吟,那日司马聪对李青晗的好,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他突然伸出手,握住李夫人的,吁了一口气,“我到底是疼爱我们的红娆的,青晗虽懂事,却不如你我亲生的好。” 李夫人笑了笑,依偎在他怀中,回握住他的手,“红娆能得老爷如此宠爱,是她的福气,青晗虽是庶出,我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即便二姨娘不行了,也还有我在呢!” 自从李夫人嫁给李德暄以来,在他的印象之中便是平和近人的模样,从不给人难堪,他一开始是不太喜欢她,只是碍于她爹太师赵攸才不得不敬着她,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赵英的一举一动让他觉得顺畅舒心,相比之下,华氏就嫉恶如仇,尽显小家子气。 “那便按照你说的去做,青晗初次入宫,你要记得教她规矩,莫要做了有失身份的事来,让别人笑话我们李家。” “是!” 李德暄握着赵英的手,望着窗外的一轮月,美如画卷,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梁老将军进京,想必也是为了黎国之事,说起这黎国,也真是不让人省心。” 赵英俨然一副小女儿态,每每到了这时,便是她最依赖李德暄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李德暄就是她的天地,她的一切,听着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出的无奈的声音,赵英问道:“皇上可有什么法子没?” 摇摇头,“朝中有实战经验,又熟读兵书的将军没有几位,梁老将军德高望重,骁勇善战,只是他年事已高,梁氏一族最近兴起,正是皇上忌讳的时候,皇上他,到现在还没有下定决心。” “给了兵权,梁氏就更不得了了。”赵英在他胸口画着圈圈,随口道。 “没错,恰巧明州叛乱,真正是内忧外患,皇上年纪也大了,后宫里嫔妃无数,宠爱起来也没个节制,导致外戚干政,朝中官员结成一帮,明争暗斗,唉,我在朝廷如履薄冰,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人,也不敢随意与他人走近,否则,还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他的语气里,包含着太多太多的无奈,心酸。 赵英听在耳里,觉得自己也很难过,可她也想不出法子来,只能静静地聆听。 月亮爬过墙头,盖过一众星辰,散发着蓉蓉月光,李青晗披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倚在窗前,欣赏月景。 美好的静谧的夜里,忽然闪过一道流星。 雪肌看见了,慌忙许愿。 “许的什么愿?”李青晗笑着问道。 雪肌回头,笑眯眯地看着她,“不可说,说了就不经验了,小姐呢,没有许吗?” 李青晗稍稍敛了笑,又看向满天星辰的苍穹,“我想的事,不是靠许愿就能实现,你这么做,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罢了,恰好我不需要这寄托。” 雪肌一怔,旋即道:“入秋了,夜里风大,奴婢陪小姐进屋!” 第四十章 太子重视 李青晗听说李德暄要带自己入宫的事,愣了好一会儿,心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动。 这是所谓的父爱吗?父亲心里还是有她的,必然时常把她挂念在心上,才能让她也出席这样的场合。 她终于也能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于是闲着没事,准备去一趟偏苑那里,看看华氏。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李青晗带着一众丫鬟正往偏苑去的路上,手肘边忽然被心兰碰了一下,耳边听到她轻声说:“小姐,你看那里!” 李青晗抬头,远远地便看见一颗桂花树下,两个人纠缠不休的身影。 微微眯起眼睛,李青晗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跟着。 近了几步一看,竟然是六姨娘白氏和大哥李鉴琛。 她只觉得呼吸一滞,不曾想过这二人会有任何牵扯,只是如今一看,不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姨娘,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况且这里是花园,是随时有人经过的地方。 太不像话了。 “小姐,”心兰匆匆上前了几步,对着李青晗道:“小姐,三小姐去了回春楼,正等着你呢!” 李青晗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人,秀眉微蹙,径自离去。 本要去偏苑没去成,反又回了回春楼。 屋内,李可欣正襟危坐着,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回春楼,李青晗虽然刚回来不久,却看得出来,是个财大气粗的,眼看着她来的时候,抬进来的那几个箱子就知道,加上后来太子又送了她那么多金子,因此,这回春楼,到处摆满了珍贵瓷器,名画,花草等等。 李青晗一进屋,就看见一抹淡青色,李可欣连忙站起身来,道:“二姐。” “三妹。”李青晗的语气里,显不出太多的亲切,她对任何人都是这样,不论是谁,永远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院子里早就有奴才上了茶,李青晗盯着李可欣,慢慢道:“三妹有事吗?” 拧着帕子的李可欣嘴唇颜色有些苍白,瞟了李青晗一眼,道:“无,只是二姐回来许久,我也不曾亲自来拜访。” 李青晗垂下眼睑,“说起来也是,心兰,去把我那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拿来,算是我给三妹的见面礼,你若不嫌弃,收下。” 李可欣一愣,脸就红了,直到心兰拿了耳环来,她站起身双手捧住,道了声谢,又听到李青晗说:“还有何事?” “我,我……”李可欣越发不好意思了。 李青晗叹了口气,三姨娘周氏是个随和的性子,顺带培养了李可欣这样的个性,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都是畏畏缩缩的,于是道:“你既然来找我,就是打定了主意的,又唤我一声二姐,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说,我能办的,就尽力帮你。” 李可欣猛地抬头,连声音都在颤抖,“中秋佳节,我也想一同入宫!” 李青晗一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怎么这丫头吓成这样? “你要去,去问父亲母亲就行了,找我做什么?”李青晗涩笑着说道。 李可欣摇头,“父母亲对我虽然疼爱有加,但我人微言轻,不是真正入得了他们的眼的,二姐你聪慧伶俐,又深得太子重视,只要一句话,父母一定会听你的。” 原来又是关于太子的事,这李府上下都在打这主意呢! “三妹,是谁跟你说,我受太子重视的?”李青晗白皙如葱根的手指敲打着红木桌面,漫不经心问道。 李可欣啜泣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听说的。” 李青晗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隐约想着大概是周氏,便悠悠说道:“你还是去求母亲,实在不行,就去求大姐,我刚回府,说话的分量也不够。” “是她让我来问你的……”李可欣一急,竟然说了出来。 李青晗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是李红娆让她来求自己的。 把这样一个人情送给她,让她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 可惜她这个人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说了不帮就不帮,即便她原本还琢磨着在母亲面前说两句好话的,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没了这个打算,于是一声冷笑,“恕我实在爱莫能助。” 她的声音,平淡如水。 李可欣原本满是希望的神情,慢慢没了精神,失落的后退,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不恨,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恨任何人,只是越发觉得自己如蝼蚁一般不值得人重视了,命贱,能怪谁? 愁云惨淡,犹如她此刻的心情,李鉴琛去了皇宫,必然会见到朝阳公主,朝阳公主生性活泼可爱,又是太子的亲妹妹,贤贵妃的养女,她爱慕李鉴琛,这已经是很多人知道的事了,若她此次不跟着一起进宫,还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待她离开了回春楼,飞絮才给李青晗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撇撇嘴道:“小姐受太子重视,她们便拿这个来做文章,未免太过分了。” 李青晗握着汤匙,摇头道:“也不全如此,她急着要一起去,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飞絮噤声,看着李青晗拧着的眉毛,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不敢打扰。 这时,心兰恰好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小姐不去赏菊吗?外面院子里的菊花可好看了,据说是些名贵品种,各色各样的都有呢!” 这一下,李青晗忽然忘记了所有的忧愁,放下手中的碗,笑吟吟地看着二人,“也好,你们陪我去赏菊。” 三个人袅袅娜娜出了回春楼,慢慢走去花园。 院子里的菊花的确开得正好,盛开于百花凋零时的菊花,散发出沁人的香气,五彩缤纷,落落大方,争芳奇艳。 李青晗的素手慢慢抚过那些花瓣,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吟道:“羞与春花艳冶同,殷勤培溉待西风。不须牵引渊明此,随分篱边要几丛。” 不远方的华坚听到这声音,忽然回头。 他身边的梁宥昭同样回头,只看到花丛中那一抹倩影。 梁宥昭忽然心神荡漾,只觉眼前佳人处于花丛之中,却比那花更美,更艳,更惹人注目。 第四十一章 情窦初开 “是青晗,梁兄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看出了梁宥昭眼里的意味,华坚随性道。 梁宥昭慢慢移开了视线,“不必。” 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整日整日地往丞相府跑,就只是为了能远远地看一眼李青晗,他总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卑贱,竟然把李青晗捧上了天一般。 华坚满意的笑了笑,他看不出李青晗有什么独特之处,能让梁宥昭撇开国色天香的李红娆,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偏偏就追着李青晗不放。 “听闻近来黎国屡犯我署国边境,惹得民不聊生,又加上明州叛乱,百姓揭竿而起,如今内忧外患,作为署国的男儿,自当把儿女情长置于一边,为国出谋划策才好。”华坚瞟了一眼李青晗,扯唇笑了笑。 梁宥昭点头,“看样子,华兄是有什么好的对策了。” …… 李青晗正赏花,忽然看到雪肌快速朝这里走来,一见到她,匆忙行礼,额上还有些细细的汗珠,“小姐,路嬷嬷刚刚来了,说二姨娘病又犯了,恰好此刻老爷正去往偏苑!” 手微微一顿,怎么会这么巧,总是在华氏发病的时候李德暄跑过去? “知道了,快随我去看看。”李青晗直起身子,慢慢走开,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李青晗回头看去,居然撞上一个俊逸的身影。 是司马聪,来得正好。 “你快去禀报父亲,说太子殿下来了。”李青晗对雪肌说道,雪肌点点头,碎步离开。 为了避免又惹人误会,李青晗挑了另一条路走,她可不想再被别人说跟太子有关系,并且,背地里还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她的。 三人成虎,本没事的也被说成了有事。 可她原本打好了算盘,却忽然感到周身一股说不出来的凉意,再一看过去,梁宥昭站在了面前。 这个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 “你怎么又来了?”此刻的李青晗,对梁宥昭依旧不客气,从前跟他不熟的时候不客气,熟了之后越发不客气了。 梁宥昭倒也不在意,刚刚有一个婢女对华坚说了些什么,华坚便匆匆忙忙走开了,他闲着无聊随意逛,没想到就遇到了李青晗,听到她语气中的不满,笑着道:“怎么,赶着去见谁?” 方才他也看见了司马聪的身影,说起来每次司马聪都是大摇大摆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了似的。 “你说什么呢!我是要赶着去见人。”李青晗打算绕开梁宥昭,却见他拦住,把她抵在身前,一股淡淡幽香扑鼻而来,梁宥昭忽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去见太子?你图他什么,身份?地位?还是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李青晗本来被梁宥昭挡在这里还有些窝火,此刻听他这么一说愣是怔住了,抬头,睁大眼睛看着他,“你说对了,我就是图他的财,势,权。” 梁宥昭一直觉得,李青晗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心里不爽快而已,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她图司马聪的财,势,这些他梁宥昭都有,除了一样,那就是权。 “原来是这样,你喜欢这些。”他忽然笑了,但依旧不依不饶,狭窄的路上,两边是假山,不会有人看见,他便又近了一步,见李青晗不曾退让,醇厚的声音仿佛震慑人的心房,“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等着。” 李青晗忽然间有些不能冷静了,周身全都是梁宥昭身上的男性气息的笼罩,她猛地有些腿软。 这是她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今天居然被梁宥昭随随便便就给打破了,她现在就好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子,一脸绯红,头都快垂到胸口了。 “等什么?我可不会一直等。”明明应该高傲地离开,李青晗却犹豫了,在他面前还说了这种话。 梁宥昭忽然心情大好,剑眉舒展,手摸着插在腰带上的折扇,“这我自然知道。” 女子的时间是不能轻易荒废的,李青晗如今是最美的时候,招来别人的喜爱也是难免,他很能理解。 “我,我娘病犯了,我得去看看她,你请自便。”李青晗理了理衣摆,从他身边越过。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梁宥昭眯起眼,笑意更甚。 华氏的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如此积累下来,要治好也是难得,李青晗让路嬷嬷去请最好的大夫,与李夫人请的大夫分开来诊治,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李夫人,怕她暗中做手脚。 可再一看偏苑里奴才竟然多了好几个,庭院里也修的整整齐齐,李青晗只觉得奇怪,看到好一些生面孔,又看到路嬷嬷一脸笑意,对着她说:“这都是夫人的安排,小姐,自从你回来,夫人对姨娘,可真是要好多了。” 又是因为这个,该不会司马聪又要来找自己了! “姨娘呢?”李青晗问道。 阿笑正好端了药碗出门,给李青晗行了个礼,道:“二小姐,姨娘已经喝了药睡下了,幸好老爷没来,不然又要发脾气了。” 李青晗点点头,笑着道:“辛苦你了。” 偏苑不仅仅变得整齐干净了,还备了好一些菊花,供人赏玩。 正在李青晗踢脚准备进屋去看华氏的时候,旁边的另一间屋里六姨娘白氏出来了。 白氏才二十岁左右,风华正茂,出水芙蓉,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衬得人娇嫩欲滴,走路时翘臀一扭一扭的,看着都是一种赏心悦目。 “烦死了,又在那儿大吵大闹!”白氏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嫌弃地望了一眼这边,恰好撞上了李青晗清冽如水的眼,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旁边的婢女忙用手肘撞了撞她,白氏也是心一惊,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还被赶出去了八年,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 说起来白氏进府三年,以前是从未见过李青晗,对她也不了解,这才不把她当回事,当下翻了个白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小姐,可得把二姨娘照顾好了,省的她每天吵个不停,害得人连觉也睡不安稳了。” 第四十二章 疑心夫人 这倒是实在话。 李青晗本不应该生气的,她也不是容易动怒的人,可眼下又想起那时白氏提出要搬离偏苑的事,一下子有些不爽快,“六姨娘这目中无人的个性,可得改一改了。” 白氏一愣,直视着李青晗,似乎不懂她正在说什么。 李青晗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氏,“那日母亲已经交代过了,六姨娘既与二姨娘同住偏苑,就该互相扶持,此刻二姨娘病发,你却打扮得如此艳丽,是想做什么?父亲一向喜欢温柔恭顺的女子,母亲如此,三姨娘如此,二姨娘从前也是如此,想必六姨娘,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二姨娘现在虽身在病中,但她早你入府十余年,分量自然要比你重,六姨娘要嫌弃别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李青晗这一大圈话把她说的不知道该怎么还嘴,脸越憋越红,李青晗见她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便又道:“太子殿下来了李府,我劝姨娘还是别随便出去了,免得得罪了尊者,让父亲更加厌恶。” 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氏,晃着腰肢走进了屋子。 李青晗的一席话,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自己的梦,她对李鉴琛情深意重,明明早就该看透这根本没有可能,却还在执着。 她想,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容貌,定能让李鉴琛爱上自己。 可是,她嫁进来五年,从未得到过李鉴琛的心,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已经是李德暄的女人了,又怎么可能再和他的儿子。 她忽然前所未有的心酸,用力地扯着手上的孔雀绿翡翠珠链,差点给扯断。 李青晗看过昏昏欲睡的华氏,叹息着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路嬷嬷愁眉苦脸的,站在李青晗身边,“二小姐,奴婢是真的觉得,只怕这院子里,真的有鬼怪作祟啊!” “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事儿,别乱说。”李青晗冷声道。 “奴婢知道小姐不信这些,可也有这么久了,姨娘究竟是怎么了,也怪可怜的。” 李青晗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随口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只说姨娘是受了刺激,便再也没了别的说法了,开的药方都是一样的,小姐,就算不是鬼神,也有可能是人为的啊!” 李青晗忽然怔住了,路嬷嬷所说的人为,难道是有人假扮成鬼怪,把华氏吓成这幅模样的?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但就算是刚正不阿的人,见到了鬼,恐怕也有三分害怕,更何况华氏只是个柔弱女子罢了。 而华氏变成这幅模样了,李德暄自然厌恶她,少接近她,也会连带着厌恶自己,好在李德暄这个人还是重情重义的,并没有太过疏远她们,时常也会来看看病重的华氏。 “这屋里的摆设,从来就没动过吗?”李青晗淡然问道。 路嬷嬷撇撇嘴,“倒是没人碰过,只是夫人今儿早晨派人送了些好东西来,原先那些也就扔了或者是收了起来。” “那药呢?换了方子吗?” 路嬷嬷知道李青晗在想些什么,也只能从这几个方面下手了,便道:“方子是没换,只是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换,我们这些人又不懂。” 李青晗点头,她最怀疑的就是这些个姨娘,尤其是夫人和六姨娘,不过六姨娘进府的时间晚,想来应该不会是她,三姨娘性情温和,夫人温柔端庄,但,介于手钏的事,她更多怀疑的是夫人赵氏。 “嘭!”正当她想些什么的时候,突然一个瓷瓶被摔碎,李青晗蹙眉,回头看去,只见阿笑正在擦瓷器,一不小心手滑被打破了。 路嬷嬷忙回头去骂她,“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来做什么的!” 阿笑连忙跪在地上,哭着求饶,眼睛都不敢抬头看李青晗。 李青晗也不是那种抓着一点小事不放的人,只不过是打碎了一个瓶子罢了,李夫人派人送到这里来的东西,定然不会是十分名贵的,只当她不小心罢了,不用罚她。 “算了。”李青晗站起身,摆摆手,示意这件事不用管了,看着兀自哭得厉害的阿笑,她以前倒是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奴才,此刻一看竟然格外美丽,瘦弱的肩膀耸动着,哭得梨花带雨。 “你照顾姨娘难免有失职的时候,路嬷嬷,别再怪罪她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吩咐了几句要好好照顾华氏之类的话,却没见到阿笑在路嬷嬷眼皮子底下死咬着的嘴唇一颤一颤的,仿佛遭受了十分大的委屈。 恰当她要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同样来看望华氏的华坚。 华坚一身青衫,风度翩翩,剑眉微蹙,看到李青晗没有什么惊讶,只慌张上前来问:“姑母现在怎么样了?” 难得他这么好心,李青晗笑:“没大碍,已经睡下了,她时常如此,表哥不必惊慌。” 华坚吁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有多惊慌,只是生活在丞相府,就算是在别人面前做做样子,也必须来看看才是。 “那我就放心了。” 李青晗点头,越过他走出了偏苑,只看着此刻黄叶翻飞,愁云惨淡,李青晗忽然有些紧张,华氏的病积累了这么久,想也知道是人为的,她离开时虽然还小,却也知道华氏的性格,软弱无能,很容易被人踩踏于脚下。 心兰跟在一旁,看着李青晗沉思的眼,道:“小姐,你还在担心二姨娘吗?” “……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可惜我回来这里没多久,还不知道这些年来府上到底出了些什么事,一切都没有头绪,又怎么能帮她呢?”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无奈。 不是她多心眼,只是对于回春楼里的人,她还有很多不敢随意相信的,而路嬷嬷,明明是华氏身边的老人,她也不敢随随便便问她一些什么,比如她怀疑是李夫人所为这种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在她没确定这些人是敌是友之前,是绝对不会随意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的。 第四十三章 道破情意 终于到了这一天,中秋节时,从丞相府出发的马车一共有三辆,李徳喧与李鉴琛一辆,老夫人与李夫人一辆,李红娆与李青晗一辆,陆陆续续从丞相府出发,路过宽敞的紫陌大道,无比大气豪迈,远远地看去都让人羡慕欢喜。 马车摇摇晃晃的,李青晗端坐着,眼神始终盯着眼前的某一处,而李红娆则保持着微笑,端庄大方的微笑,时不时与李青晗说两句话。 可她看着李青晗的时候,却是笑里夹带着些许不满的,要知道,前两日司马聪来了丞相府,听李夫人说,时常不经意间就提到了李青晗这个名字,每每说到她的时候,那神情,简直是眉飞色舞,明明是一起来商讨朝廷里的事情的,话里却总是围绕着李青晗。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二妹,比李可欣更加不讨人喜欢。 “二妹这是第一次入宫,说来我也是第一次呢。”她开始找话题。 李青晗只是含笑微微颔首,并没有多余的亲近。 李红娆撇撇嘴,有些不高兴,“这次中秋节,必定会遇到许多达官贵人,皇亲贵戚,太子殿下也在。” 说到司马聪,李青晗还是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李红娆心里一声冷笑,还在装着呢! “二妹自小就远离京城,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太子殿下了,怎么你们二人好像很熟悉似的,殿下一来,就急着要找你。”她话里的意思是,这二人私相授受。 李青晗轻咳了一声,方才淡淡扫过她一眼,“我与太子殿下有什么没什么,没有必要一一告诉你,况且,太子殿下要来找我,是他的事,与我没有多大干系,大姐若是喜欢,自己去追求就是,凭你的花容月貌,善良温柔,想要擒住他,岂不是轻而易举?说这些有的没的试探我,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李红娆一下子愣住了,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李青晗居然直接把她的心意给说了出来,她竟然就这样直接。 “你,你莫要胡说!”李红娆用力地拧着帕子,手指都微微泛白,双眼闪烁不定,看着李青晗时,夹杂着愤怒,嫉恨。 李青晗得意的笑了笑,没有接着说什么,马车摇摇晃晃的,晃得她头上的金簪下缀着的流苏熠熠生辉,衬得整个人超凡脱俗,与众不同,李红娆竟然觉得,自己好像生生被比了下去。 她扶了扶头上的首饰珠花,慢慢又换上一脸的笑,她今天打得打扮既不素净,也不招摇艳丽,这正是让人喜欢的妆饰,李青晗即便再美,在这京城,她永远是在自己之下的,这一点,她毫不畏惧。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宫门口,停了好几次等着检查才通过,李青晗手心忽然冒出许多汗来,丞相是因为官职高,才可以携带家眷进宫参加这样重大的节日,一般臣子是没有这样大的恩典的,她刚回京城,就因着司马聪的关系而进宫,说起来还真有些紧张。 忽然手被人罩住,抬头看去,只见李红娆正握住她的手,笑着道:“二妹不必紧张害怕蔡嬷嬷想必都已经教过你宫里的规矩了,按照她说的做就是。” 李红娆报之一笑,便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等下了马车,李青晗整理了衣袂,此刻日光照耀,白亮的光辉洒在脸上,显得皮肤白皙胜雪,唇色艳红如血,乌黑的秀发盘起,露出光洁的脖颈,无比耀眼。 相比之下,李红娆的美,更是一种清秀,妆容淡淡,整个人清丽脱俗。 于是众人只觉得,李青晗太过妖艳,李红娆则是真正的清纯佳人。 那倒无妨,李青晗自己的长相,自己是清楚的,李红娆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而她,名气不高,没什么人知道她。 “走!”李鉴琛的声音忽然传来,李青晗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不得不说,李鉴琛的声音,太过雄厚了。 这样重要的时节,皇宫也是难得的一次宾客云集,热闹非凡,李徳喧带着李鉴琛与各位大人寒暄,老夫人则带着三人坐到了女宾席,与身旁的其他贵妇们谈笑。 “这位想必就是李大小姐了,”一位穿着华丽的妇人带着羡慕的眼神看着李红娆,上下打量着,“真真是位美人儿,这举止行动,都显着大家闺范啊!” 说话的这位正是大司农卫昶之妻杜氏,她便喜欢李红娆这种干干净净,又清爽至极的女子。 李红娆笑得十分谦恭,“夫人说笑了。” 那几人说话间,根本没有人在意或者注意到李青晗的存在,心兰和飞絮等人又不可以进宫,但她向来是耐得住寂寞的,没人理她,她也不必去讨这个没趣儿,自己呆着,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人群,仔细地打量着来消磨时间。 桌上摆满了吃食,她却是没动几口,旁边都是一些相谈甚欢的女人,宫里架势可不是一般的大,到处穿梭着丫鬟太监,手里端着或盘子,或酒壶,忙不迭地送到宾客的桌面上。 这时,有太监捏着嗓子报了一声:“皇上驾到!” 李青晗抬头看去,只见众人纷纷噤声站起,而远远地看过去,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他的身边,婢女围了一群,左手边一位穿着华丽的妃子,与皇上一同入席。 隔得太远,她们又是女眷,几乎看不见皇帝的身影,却能隐隐感受到强大的气场围绕在周身,那是天子的威严,不容任何人藐视的威严。 李青晗屏气凝神,只感觉手肘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她回头看去,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正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小声耳语道:“皇上旁边的那位是谁?” 李青晗哪里知道,她不过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女子,只是看着那姑娘妆容精致,巧目盼兮,美而不艳,她缓缓摇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此刻耳边全是这样的高呼声,李青晗颔首,照着嬷嬷教自己的规矩跪了下去,姿势十分正确。 第四十四章 化解为情 李青晗想,皇帝身边的那个女人定然是位分十分尊贵的,要不就是十分受宠,听闻太子司马聪的母亲薨逝,当时太子年幼,便交由贤贵妃抚养,司马聪还有一个妹妹朝阳公主,便也一同由贤贵妃抚养,只是后来贤贵妃自己又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名为司马俞。 贤贵妃母族势力并不大,当时也是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皇上才会晋她为贵妃,以免外戚干政,只是如今皇上年纪大了,渐渐有些力不从心,却又选了许多秀女,随意封妃,为博红颜一笑,自然是要对妃子的父亲加官进爵,导致如今外戚干政的现象慢慢出现,甚至不太把皇上的话当一回事了。 那么,站在皇上身边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贤贵妃了,隔得远远的,也看不清楚贤贵妃的模样,只觉得那必然是雍容华贵,尊贵无比的。 “平身!”皇上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众人纷纷谢恩起身。 想到人都说皇上好色好酒,如今听这声音,便是中气不足的模样。 “今日是中秋佳节,宫中设宴款待群臣,各位不必多礼。”贤贵妃清润如水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众人又谢恩,说是不必多礼,谁真的敢不多礼。 于是歌舞纷呈,琴音飘飘,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明是高雅悠扬的音乐,在李青晗听起来却是靡靡之音,盘中美食无可挑剔,她却没有动手,李红娆瞥了她一眼,只道她这是小家子,不知道宫中礼仪,怕惹人闲话。 “李大小姐居然来了,久闻汝名,今日一见,果真倾国倾城啊!” “呀,原来这就是那位名扬京城的李大小姐,百闻不如一见。” …… 李青晗只觉得胸口沉闷,这周围的女人,无一不是在讨好李夫人,说着李红娆美若天仙之类的话,倒不是她嫉妒,只是听久了未免有些烦闷,于是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这种场合,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只是李老夫人却微微蹙眉,轻声道:“青晗,你去哪里? 李青晗驻足,回头嫣然一笑,“祖母,我要去小解呢!” 好在这里没什么人注意到,李老夫人脸色有些尴尬,自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她管得有些宽,便道:“宫中不要随意走动,且让我寻一名宫女带你去,省的惹麻烦。” 于是便有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宫娥上前,冲着李青晗施礼:“二小姐请随我来。” 李青晗笑着点头,“有劳姑姑了。” 二人袅袅娜娜地出了宫殿,没有任何人发觉,歌舞依旧,乐声飘扬。 宫中的景色就是不比外面,菊花开遍了花园,随处可见的玉宇琼楼看得人眼花缭乱,李青晗慢慢穿梭在花丛中,只觉得周身全是花香,明明没有抹任何香粉,身上却占满了香气,清淡优雅,令人神清气爽。 暖暖阳光洒在她的脸颊,看起来只觉得无比俏丽。 “佩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快些,十皇子叫你去呢!”忽见前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匆忙跑过来,对着给李青晗带路的宫娥说道。 那宫娥一愣,“殿下又出了什么事?”她虽这样问,却是万万不敢怠慢的,十皇子是贤贵妃的儿子,身娇肉贵的,又天性贪玩,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就是十个脑袋也赔不了。 两个宫娥对话了几句,佩儿回头,为难地看了一眼李青晗。 李青晗笑了笑,“你去就是,不用管我。” 佩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点头,这时候宫人大多被调到殿里去招呼客人了,想着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只得叮嘱了李青晗几句,无非就是宫中不要随便走动之类的话,便跟着另外一个宫娥急匆匆地走了。 说是来小解,李青晗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明明离开殿里已经有些远了,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那些丝竹管乐,清扬悠远的声音,而光是听着这样的音乐,都能想象得到那种觥筹交错的场面。 这时正是秋天,花园中除了菊花,还有许多各种品种的花,香气扑鼻,看着那些开得鲜明靓丽的花都觉得心旷神怡。 蓝天之中白云翻飞,清风送爽,苍穹中的大雁振翅高飞,总让人觉得无比自由,而皇宫,是最没有自由的地方,君王之爱太过脆弱,即便是贤贵妃又如何?只靠着圣宠是难以在后宫站稳脚跟的,她的弟弟如今在朝中官至大将军,手握兵权,黎国侵犯署国边境之事,皇上已经派他出战,也因为此缘故,贤贵妃在朝中更加有脸面。 但是她就算是再厉害,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美人被送到皇帝的榻上,据说皇帝极为迷信,请了许多道士来炼仙丹,只求能长生不死,看遍天下美女。 她没有近距离地观看皇帝,想必是长期声色犬马,身体有些吃不消,又服了所谓的仙丹,才能看起来这么精神抖擞。 李青晗随手抚摸上假山的石头上,抬头看着华美威严的宫殿,只觉得手下似乎有些不对劲,回头一看,司马聪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落在她的指腹之下。 “我刚想着你,你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司马聪走到她面前,为她掩去一大片阳光。 李青晗悠悠靠在假山上,懒懒地道:“太子殿下挡着我的视线了。” 司马聪继续又是笑嘻嘻地上前了一步,“那些花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有我好看?” 李青晗翻了个白眼,“真是越发厚脸皮了。” 甚少看见她这副模样,平日里的李青晗总是谨言慎行,敬小慎微的,今日却让他见到了她的另一面,不由大吃一惊,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情感涌动,慢慢化作一汪清泉,却又被风吹拂着,挠着实在不舒服,“你才是越发大胆。” 李青晗收敛了随意的笑,站直了身子,盈盈一福,“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聪一听就不乐意了,忙扶住她,“我就这么一说,可是忘记了我曾经说过的,你在我面前不用行礼。” 第四十五章 撇清干系 李青晗眨巴眨巴眼睛,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那我可不敢,省得让别人捉了由头,又要说庶女就是庶女,不懂规矩,见了太子殿下还不知道行礼,上不得台面。” 司马聪眉毛又皱了起来,“谁敢这么说,我给他几个耳光。” 说起来,李青晗在他面前难道还不大胆? “那我就更不敢了,待会儿别人又说我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把太子殿下给迷惑了。” 司马聪扶额,“那些个没事儿做的老妖婆,整天吃饱了就会嚼人舌根,你说,那该怎么办?” 李青晗一摊手,做出一副这事儿跟简单的表情,“左右殿下别跟我说话就是,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了。” 司马聪立刻敛容正色,刚毅的脸颊露出些许不满意,“你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是想我不跟你说话,不见你罢了。” 李青晗缓缓低下头,此刻阳光透过假山石块的空隙,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愈发晶莹,愈发迷人,司马聪忽然间很想伸手抚摸,可却闻李青晗慢慢说道:“殿下厚爱,我却不敢承受,只是怕惹人非议,成为众矢之的。” 司马聪的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苦笑,他腰间别着的玉佩被风撞得摇摇晃晃,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你要与我撇清关系?” 李青晗抬头瞥了他一眼,“纵然殿下对我只是怜悯之情,也请就此收住。” 花香阵阵,飘进两人之间,那前面正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而这里却是空气尴尬,十分安静。 “我知道了,青晗,我原是想给你一些保护,没想到倒成了你的困扰。” 司马聪的眼角,闪过一丝哀伤,却如彗星尾一般转瞬即逝。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疯狂了,原本只是想借她的聪明劲儿,还有她李丞相千金的身份,可以帮助他的。 他心里很明白,妻子,不需要那种愚不可及的,即便是有尊贵的身份,若是生性好妒,整日只会争风吃醋,搞得宫里乌烟瘴气,他又如何能专心于朝廷中的事? 所以他觉得,李青晗这个人,性子好静,又足够聪明,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只是如今,她的话语,就像是一盆凉水,把他所有的计谋都打湿了,湿透了,他心里对她的那一点算计全然不复存在,他的心里,开始慢慢凝聚成了一团浓浓的爱意。 “殿下真是好兴致,放着前殿的事情不管,在这里与佳人幽会。”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清润之中夹带着挑衅的声音,李青晗回头看去,只见梁宥昭满脸是笑地走了过来,整个人仪表堂堂,气度不凡。 司马聪很快迎合着笑了几声,只不过笑里多带了一些不满,“武安侯不也是追寻佳人足迹来此?” 李青晗的动作忽然间怔住了,只觉得脖颈处十分僵硬,连转动都是一种折磨。 武安侯,他何时封的爵? “见过武安侯。”李青晗屈膝,梁宥昭见她如此低眉顺眼,只觉得心头一软,刚刚的那些不愉快很快烟消云散。 他伸手,要将李青晗扶起来,却见她避开了自己的手,径自站了起来,解释道:“我与太子殿下于花园中偶遇,这也让武安侯不满?” 梁宥昭的喉咙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看着李青晗那张娇颜上写满了不高兴,顿时想抓着她的手好好解释一番,却见司马聪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怎么,武安侯对我有什么不满?” 梁宥昭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得很,视线慢慢转移到司马聪身上,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不敢。” 司马聪冷声一笑,忽的伸手拉过李青晗的衣袖,带着她大步离开。 而李青晗,自始至终未曾甩开,就这样任由着司马聪拉着她的衣袖。 回到筵席,耳边又是酒杯交碰的清脆响声,眼前依旧是一群女子穿着明黄色的纱衣轻歌曼舞,可在她眼前却显得索然无味,眼看着眼前桌上那一杯清澈的液体,端起仰头喝下。 酒入愁肠愁更愁。 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手肘又被人撞了一下,李青晗正满腹怒气,回头看去,一个娇俏的女子正看着自己。 那女子身上穿着一条八幅罗裙,群上用银线绣着一朵朵明亮的月季,线缝得极为细密,一看就是个地位尊贵的人,那裙角处镶着的颗颗珍珠更是无比奢靡,上身又是一件银纹蝉纱丝衣,质地轻薄,头上的珠花一看就是好东西,那云脚珍珠卷须簪上坠下来的璎珞,熠熠生辉,便是个出水芙蓉的美人儿。 女子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跟着过去。 李青晗心想,能穿戴这么华丽的衣裳首饰的人,必定是身份地位高贵的,她四下瞅了瞅,李红娆正带着永远不变的微笑,对着那些贵妇人说话,李老夫人年纪大了,坐久了定然是不舒适,已经由宫人扶了下去歇息,李夫人自然还要与别人寒暄,于是悄悄站了起来,跟在女子身后出去。 “我看你坐在李老夫人那一桌,你是李丞相家的小姐?”那女子一出来便直接这样问,也不告诉李青晗她是谁。 李青晗还是福了福,“正是,李家二女,李青晗。” 女子点头,“我方才看到你跟我哥哥在御花园里牵手了。” 李青晗大惊,牵手?那不就是司马聪了,那眼前这个,莫非是司马聪的妹妹朝阳公主? 好在进宫之前李夫人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晓得一些关于宫廷里的事情,此刻连忙跪下,“参见公主。” 朝阳公主愣了愣,撇撇嘴,挥着袖子,“起来起来!” 李青晗捏着一把汗站起了身,四下瞅了瞅,还好没人,没有人听到公主刚刚说的那些话,否则被人听了去又要招人闲话,她这个人一向是无事则安的。 “青晗不知是公主,请公主见谅。” 朝阳公主对她的这些话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扯了扯她的衣袖,努努嘴,示意李青晗朝那边看去,“你看,那就是我五哥。” 第四十六章 皇帝赐婚 李青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男宾席中,一个穿着深蓝色华服的男子正端着酒杯,对旁边的大臣敬酒,言笑晏晏,那张正正方方的脸也透露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死板之气。 “五哥算计着太子,原本是被罚禁足的,只是这样的节日,父皇允许他出席,还要将大司农之女嫁给他。” 听着朝阳公主说的这些话,李青晗很迷糊。 她不知道司马凌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我时常听太子说起你。”她忽然话锋一转,又落在了李青晗身上。 李青晗蹙眉,不好说什么,朝阳公主继续说道:“他每次说起你的时候,那表情,就跟,跟……“ 她一下子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放眼望去,恰好看到皇帝正对着贤贵妃说笑,便指着那儿,兴奋地说道:“就跟我父皇那样,笑得可欢了!” 李青晗只觉得脚下似乎悬空了,“公主可不要这么说,我与殿下没什么关系。” “你别害臊,我认识这么多人,你是唯一一个急着跟我哥哥撇清关系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到处说的,要不是刚刚看到你们两个人牵手走在一起,也不会这么莽撞地问你。”朝阳公主依旧兴冲冲地说着。 李青晗只觉得一头两个大了,“公主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的,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若是愿意,只消帮我一个小忙,我一定在父皇面前说你的好话。”朝阳公主眼睛里亮闪闪的,带着些希冀。 “能帮公主,自然是我的幸运,至于在皇上面前说好话,公主就不必了。”李青晗强调道。 朝阳公主没管那么多,眼神儿又悄悄地在男宾席里面逡巡了一番,忽然兴奋地笑了起来,“你看,那是你大哥李鉴琛不是?” 李青晗看过去,确实是看见李鉴琛的身影,他平日里不苟言笑,两人很少说话,此刻他难免要与人说笑,但手上的酒杯却不离。 “你们是兄妹,关系一定不错,你帮我盯着他,可不能让别的女人接近了他!”朝阳公主见李青晗呆呆愣愣的,撞了撞她,说道。 李青晗回过神,心里实在无奈,却也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还不等她回答,就听见殿内皇上粗犷的笑声传来,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朝阳公主冲着李青晗挤眼睛,“我先走了,记得你要帮我的忙啊!” 于是一溜烟儿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左右不过是一点儿小事儿,只要她盯着李鉴琛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等回了席间,李红娆看了她一眼,掩着嘴笑道:“二妹是喝醉了吗?脸颊有些红呢!” 李青晗只笑了笑,没有接过她的话。 整个宫殿鸦雀无声,偶尔有杯子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其余的却是一点儿响声都是没有的。 “哈哈,各位玩得可还舒适?”皇上乐呵呵地问着。 凭他的身体,能坐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估计那仙丹吃下去效果不错,又多吃了几粒! 众人纷纷拱手谢恩,皇上看了一眼旁边娇艳美丽的贤贵妃,又看向众人,道:“今日除了设宴款待各位大臣,朕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李青晗脑子里混沌一片,只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一串事情,不知道除了朝阳公主,还有谁看到了她与司马聪在御花园拉拉扯扯的事情。 “朕要说的这件事,是一件大喜事,卫夫人,你的爱女呢?” 大司农卫昶的妻子杜氏忙站起身,领着一旁的女儿道:“若婻在此,皇上有何吩咐?” 皇上十分欣慰,连胡子都一颤一颤的,“果然是肤如凝脂,貌若仙子,朕将你指给太子如何?” 这话一出,四下噤声。 若要赐婚,好歹也要说些什么,皇帝直接就这么说了出来。 卫若婻的脸颊,一抹红晕慢慢攀上,甚至红到了脖子根,她只觉得浑身发烫,尤其是脸,似乎都能煮熟一个鸡蛋了。 司马聪听到这话,如遭雷击。 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扫视到了女宾席坐上的李青晗。 此刻的李青晗,脸颊绯红,眼神恍惚,似乎是很忧伤,很不爽快,手指一直抚摸着酒杯的边缘,接着端起酒,一饮而尽,那模样,实在是叫人心疼不已。 卫若婻盈盈一福,“多谢皇上赐婚。” 皇帝朗声笑起来,不过笑得有些猛烈,又剧烈地咳嗽,旁边的贤贵妃连忙给他拍后背,皱着远黛眉嘱咐皇帝少喝些酒。 司马聪“腾”地从位子上站起来,他不情愿地把视线从李青晗身上移开,一甩衣袖,大步走到殿中,猛地跪下。 “父皇,儿臣不愿娶卫小姐!” 司马聪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殿之中,余音缭绕,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侧目,只看到司马聪脸色镇定,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皇帝本来笑得咳嗽,眼下又是气得咳嗽,“你敢抗旨?” 两人形成对垒,整个宫殿没有人敢说话,屏气凝神,只敢用余光打量着这二人。 李青晗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抬头,看着跪在殿中的司马聪,而他身旁的卫若婻,更是脸色煞白。卫若婻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要这样果断地拒绝她,他们还没有相处过,怎么就要拒绝? 李青晗蹙眉,不是说要将卫若婻指给五皇子司马合吗?怎么换成了司马聪了? 她这一细微的动作被梁宥昭捕捉到了。 他很生气,拳头藏在衣袖下,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以为,她是在为司马聪即将要成亲的事情而忧伤,烦恼。 司马聪伏在地上,“儿臣与卫小姐素未相识,更没有任何感情,不想辜负了她此生,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脸色铁青,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难堪,司马聪还真是不晓得事情的轻重! 贤贵妃也皱眉,看着皇帝越发难堪的脸色,沉声道:“太子糊涂了,这是皇上赐婚!且卫小姐温柔端庄,柔顺温和,又是卫大人之女,怎么配不上你了?” 第四十七章 抗旨拒婚 刚刚喝酒洒了衣衫的卫大人换了衣衫回到席间,恰好听到这件事,原本满脸欢欣,此刻愁云遍布,大步上前,跪在皇上面前,道:“臣谢皇上为小女赐婚,但太子殿下若不愿,臣也不想强人所难,就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一下皇帝的眉毛拧成了川字,一拍桌子,那酒盏里的酒水洒了出来,弄湿了桌面,他看着司马聪跪在地上,脸上的神色是一股毅然决然。 司马聪是知道规矩的,他久在深宫,一直对皇帝都是言听计从,今日却敢公然违抗圣旨。 “父皇,我……”司马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忽然殿外走过来一个年轻姑娘,大声道:“父皇,哥哥心中早有所属,不能娶卫小姐!” 听到这声音,李青晗的心猛地一颤,回头看过去,只看到朝阳公主瘦弱的身影朝这里走来,正正的跪在下面。 卫若婻脸色更加惨白了,原本满心欢喜,现在被这两个人给羞辱了一番,哪里还承受得了,眼泪啪嗒啪嗒就往下流,卫夫人看了心头大软,也陪着一起哭了起来,卫大人鼻子一哼,“圣上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卫若婻只得憋了又憋,心里十分委屈,一张漂亮的脸蛋此刻也是泪水连连,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卫夫人帮她擦着眼泪,也一同跪下,道:“皇上,若婻虽只是一女子,但也是妾身的掌上明珠,被人拒了婚,以后还怎么嫁人!” 皇帝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腰背挺得笔直的朝阳公主,沉声道:“凌儿,你哥哥喝多了酒,扶他下去休息,不许胡闹。” 司马聪看了一眼旁边的朝阳公主司马凌,忽然间意识到,他太莽撞了。 李青晗之前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他了,他何必为了她这样与皇帝闹翻?大司农卫昶可是掌管全国财政经济的主管,娶了他的女儿,将来对自己一定大有帮助。 司马凌更加理直气壮了,“父皇,你这不是害了卫家小姐吗?哥哥不喜欢她,娶了她,便不能一心一意地对她,卫夫人都说了,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让她受了委屈可好?” “住口!”贤贵妃突然出声打断,司马凌还不肯闭嘴,回头看了一眼李青晗。 李青晗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可千万不能让司马凌说出些什么,不然她可就名誉扫地了,皱着眉对着司马凌摇头。 司马凌笑了笑,又转回头看着贵妃,贵妃柳眉倒竖,站起身来,道:“皇上赐婚,谁敢抗旨,太子,回去好好反省,”说到这里,又冲着一旁的太监说道:“把公主带下去!” 司马凌还想说什么,司马聪却伏了伏身子告退。 这时司马凌忽然警醒过来,若她此刻把李青晗说出来,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在皇上面前说什么太子心里喜欢的人其实是李青晗,只会让皇上以为李青晗这个人行为不检点。 反正来日方长。 哭得梨花带雨的卫若婻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司马聪,却见司马聪转身之后,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她倏然觉得,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司马聪离开之前,扫视了一眼李青晗,她正淡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根本望都没望他一眼。 他听着卫若婻啜泣的声音就觉得烦闷,若是李青晗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哭的,她只会想尽办法取得夫君的欢心,而不是靠哭。 好好的一场宴会,被这件事搞得任何人都没了心情,皇帝体力不支,喝了药回宫休息了,众位也都说天色不早该走,贤贵妃始终保持着端庄大方的笑,等到李丞相带着人走的时候,贤贵妃多说了几句话,视线便落在李青晗身上。 她的眼里,带着一丝犀利,看着李青晗的目光中,尽是打量,怀疑,接着轻蔑一笑,不再看她。 李青晗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她不紧不慢地跟着李徳喧出了宫殿,上了马车,听着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滚过宽敞的道路,驶出了这威严的皇宫。 李红娆拧着帕子,其实她现在是满腔怒火,可脸上却是笑容淡淡,一点儿愤怒的神色也没有流露出来。 有李青晗在,她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妒恨。 “可惜了二妹对殿下的情意,现下殿下要娶亲了,新娘却不是你,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李红娆微笑着抚了抚鬓边的发,看着李青晗说道。 李青晗淡淡看了她一眼,“大姐这是在说你自己吗?此情此境此话,倒像是大姐在对自己说呢!” “呵,你伤心也是在所难免,只不过殿下身份尊贵,太子妃必然也要门当户对才是。” 李青晗撇过头,真想拿起手帕塞住她的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好不容易马车停了下来,到了丞相府,李青晗也没看李红娆一眼,径自就下了车。 她一下车,就看见路嬷嬷慌慌张张地跑到前面那辆马车前,神色焦急,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额上尽是汗珠,“老爷,夫人,二姨娘她病又犯了,方才经不住痛苦,一头撞墙,头都给磕破了!” 李青晗大骇,从后面下车的李红绕听到这话,脚下一崴,差点撞上前面的李青晗。 然而李青晗听到这句话后,马上大步进了府,李红绕没想到李青晗就这样走开了,本来脚就崴了,此刻更是一只脚绊上了另一只,猛地向前栽倒。 那些丫头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扑通!”一声,大小姐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愣了一愣,李夫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一看,脸色顿时一片青一片红的,“还不快把大小姐扶起来!” 好在天色已晚,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李红娆这个狼狈的模样也只是自家院子里的人看到了,而所有人并没有觉得她有多难看,只是看着她连摔倒都摔得这么仪态万千的,好不艳羡。 李青晗急匆匆地就回到了偏苑,眼看着华氏躺在床上,头上的鲜血汩汩流出,触目惊心! 第四十八章 华氏病重 阿笑递过来一碗漆黑的药,看到李青晗,眼睛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二小姐可回来了,姨娘她……” 还未曾说完,路嬷嬷就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哎呦喂,二小姐,你走的可真快,奴婢都快断气了!” “大夫呢!”李青晗夺过阿笑手中的药碗,坐到床前,心疼地看着华氏头上的伤口,拿起身上的帕子,捂上了她的额头,鲜血很快浸湿了帕子,温热的液体滑落在李青晗的手上,只觉得黏糊糊的。 阿笑刚要开口,路嬷嬷凛冽的眼神朝她狠狠瞪了一眼,转头苦着一张脸对李青晗说道:“刚刚已经叫人去找大夫了,说起来大夫都不敢接近这里了,二姨娘这病发起来,谁也拦不住啊!” 李青晗秀眉微蹙,沉声道:“华坚呢!” 路嬷嬷眨巴眨巴眼睛,“华少爷早晨来看过一趟,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青晗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外院脚步声重叠,只见李徳喧和赵氏一起进了屋,老夫人身子不适,也不想去管这些东西,早早地回了院子,李红娆刚刚那一摔,半天还不能接受自己在家门口摔个狗吃屎的事实,回了她的东海院,李鉴琛也没兴趣来这里,就只剩下这二人了。 李夫人一进院子,眉毛就皱紧了,“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伺候二姨娘的!” 路嬷嬷和阿笑忙不迭地跪下,阿笑耸动着肩膀不说话,路嬷嬷却是满嘴的束手无策之类的话,听得李青晗心里烦闷不已,手下的血已经沾满了帕子,华氏口中忽然一声呻吟。 恰好这时大夫进了偏苑,提着药箱紧赶慢赶地进了屋,朝李徳喧行礼,李徳喧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扶起那大夫,道:“大夫快别多礼,看看二姨娘是怎么回事!” 大夫说了好几声多谢,站起身来走到床边,看见李青晗正用帕子盖着华氏的额头,温和说道:“二小姐,请让老夫为二姨娘诊脉。” 李青晗听到这声音,慢慢回头,不到丝毫情感色彩,定定地瞅着那位白发苍苍的大夫。 大夫撞上她那双幽深得如同古井一般的眼眸,心下一沉。 “有劳大夫了!”李青晗站起身,将位子让开给他坐。 那人擦了擦额头,发现并没有汗,心却像是被看穿了一般的慌张,看着华氏头上的伤,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平静下来,开始治理她的伤口。 李青晗站到李徳喧身后,退出了屋子。 心兰与飞絮一听消息也赶了过来,见到李青晗面无表情的模样,焦急地问道:“小姐,姨娘她怎么样了?” 李青晗摇头,余光不自觉地朝着偏苑的另一间屋子,六姨娘白氏的住所地看了一眼,道:“心兰,你留下来,以后好好照顾二姨娘,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让你留下的。” 心兰愣了愣,旋即明白了李青晗的意思,她是觉得,路嬷嬷虽然一直都是照顾着华氏的,却也有这么多年不见了,不知道是否还和以前一样的忠心耿耿,而阿笑,到底是在她走之后李夫人拨给华氏的丫头,能不能用,还不清楚,自己身边的心兰和飞絮却是心腹,由她们之中的某一人来照看,自然是要放心得多。 “小姐,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姨娘?”飞絮不解地问道。 李青晗抬头,看着万里白云旋绕于顶,声音总是有些许的无奈,心酸,“我娘与父亲曾经是一对儿,两人也十分恩爱欢喜,只是后来父亲为了能让自己的仕途畅顺,才迫不得已娶了太师之女赵英为妻,我的娘亲,便成了妾,父亲那时曾许下承诺,今后会给她平妻之位,可是如今,她却成了这幅模样,纵然父亲念及当年的情意,也不免与她生分了些。” 飞絮听得心中怅惘不已,奈何情深,向来缘浅,给了她承诺,却给不了她名分。 倏然间,飞絮朝着李青晗屈膝跪下,道:“情如此伤人,奴婢只求今后能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绝不嫁人!” 她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李青晗皱眉,转头恰好看见门口站着的华坚与琮轩二人。 华坚不知道琮轩对飞絮的情意,只道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而琮轩,却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变脆,轻轻一碰,就会轰然倒塌,会变得破碎不堪。 他是一直知道的,华坚与李青晗向来不和,华坚是他的主子,李青晗是飞絮的主子,他们二人各为其主,想要在一起,本就困难重重,此刻听到她的这番话,只觉得脑子一片混沌。 华坚上前一步,对着李青晗道:“姑母怎么样了?” 李青晗定定地望着他,“可能活不久了。” 并没有人这么说过,是李青晗一人的断言,华坚听在耳里,忽然间有些惊慌,他感叹生命不长久,病痛缠身的华氏日日备受折磨,死也许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与其留在世上受苦,倒不如死来的痛快。 他慢慢低下头,走到屋里。 李青晗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屋子,飞絮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琮轩,忽然想起李青晗曾经叫她给琮轩包扎伤口的时候,那时两人的情意绵绵,如今二人并不是无情了,只是,情深未变却寒盟。 大夫满头大汗,说了好些话,又给华氏上了药,才慢慢退开。李徳喧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只觉眼睛异常酸涩,坐在床边,轻握住华氏的手,那手冰凉冰凉,像一块玉石一般,握着握着也就有了温度,手指苍白无力,任由他包裹在手心,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给她的承诺,如今什么也实现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那种相思相望不相亲的痛苦,折磨了他够久了。 李夫人望着这一幕,手握成拳,无比痛苦地看着二人握着的双手。 她从来不是个局外人,也不会允许像华氏这样的贱人的地位凌驾于她之上,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凭什么和她平起平坐! 第四十九章 朝思暮念 但是李夫人还是露出温婉的笑容,“老爷,二姨娘不知何时才会醒,你今日也累了,有下人们守着就好,还是回雅琳阁休息!” 李徳喧摇摇头,发觉头沉重不已,“我在这儿陪她一会儿,你先回去!” 李夫人脸上还是笑着的,但那笑,却显得无比僵硬,似乎就要抽筋了,她满腔怒火,走出屋子,路过李青晗的时候,又换上一张担忧的面容,“青晗,府上的事情太多,我也忙不过来,你好好照顾你娘。” 她的做作让李青晗觉得头皮发麻,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 李夫人走出去的时候,连胃都要气坏了。 皇帝已经给太子指婚了,李青晗凭什么在自己面前这么嚣张,今日司马聪在殿里的表现大家也都有目共睹,难道她还以为,司马聪会为了她而坚持抗旨? 不过,照今日的情形,李徳喧好像对华氏又旧情复燃了,那么,李青晗也肯定会得到他的重视,李青晗本来就聪明,将来还不尊卑颠倒,蹬鼻子上脸? 她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一定不能让李徳喧与华氏有太多的接触! 李徳喧还握着华氏的手,沉浸在悲伤之中,李青晗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朝华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华坚心领神会,转身离开,李青晗跟在身后,也准备要离开。 “青晗!”李徳喧忽然唤住她。 李青晗驻足,回头,一双明媚动人的眼眸看着李徳喧,碎步走到他身前,“父亲唤我何事?” 李徳喧放下华氏的手,示意她坐在前面的凳子上,又让下人都离开,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的时候,才幽幽开口,“太子的事情,你不必过于伤神。” 屋内充斥着一股淡淡檀香,闻着叫人心神宁静,别无杂念,门扉紧闭把萧索的秋风隔绝在外,此刻只听得华氏均匀的呼吸声,静谧温馨。 李青晗曾经多么喜欢这样的情景啊!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好过任何金银珠宝,可她离开丞相府这么多年了,明白手里有钱才是硬道理,她想尽了办法讨华荣的喜欢,在锦州华府站稳了脚跟,积累下了不少银钱,到了丞相府,明明这才是自己的家,可她却觉得自己是风中浮萍,找不到依靠,哪儿都不是她的归宿,她谁也不相信,唯一相信的人就是自己。 “父亲,我与太子并没有干系。”她轻声解释。 听着她语气中的疏离,李徳喧猛地身子一颤。八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如今的李青晗长大成人,心思细腻,看人看事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她不是在自己羽翼下小心成长的乖女儿,而是一个有手段,有智谋的女儿。 “父亲或许不知道,我来京城的路上,遭人劫杀,”说到这里,她忽然自嘲地一笑,“我忘了,这么大的事情,梁老将军一定跟您说了,不过,我早有预料,所以设计让身边的丫头雪肌假扮成我,躲过了这一劫,也捉住了那些人,当然,我是没有想到的,太子竟然也在那艘船上,所以,意料之外,我帮助了太子,也因为如此,他才对我较为亲近。” 她的语气,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如同一条溪水潺潺流逝,只在诉说着一件平淡的事情,却不知听在李徳喧的耳中,是一种剜心的痛楚。 他竟然差点失去了一个女儿。 而李青晗,将李夫人派人追杀她的事情,打掉牙吞进了肚子里,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李徳喧都只会是安慰两句,她需要的,不是这些无谓的话。 “青晗从来不想能入得了太子的眼,请父亲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以免招人闲话。” 李徳喧深呼吸了一口,走上前一步,拍了拍李青晗的肩膀,“我知道,只是太子似乎有意于你,才会提起一句,你若不喜欢听,我今后不再提便是,”说到这里,他又回头看了看床上兀自睡着的华氏,见她柳眉微皱,“只是委屈了你们母女俩。” 李青晗又福了福,“女儿不觉委屈。” 李徳喧点点头,“你回家,为父也甚少有时间与你说话,今日中秋,白日里忙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你娘自然有人照顾,也无需多担心。” 李青晗又屈膝,看在李徳喧眼里,除了觉得她克己守礼之外,还有些许的疏远。 也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好好陪在她身边,才会有她今日的模样。 晚上,月满高悬,溶溶一泻千里,像在地面上镀了一层金子,金灿灿的,衬得这个回春楼明亮如斯,桂花香味阵阵扑鼻,更为秋日增添了不少气韵。入秋之后,蚊虫鸣叫声渐渐少了,院子里更加静谧,偶尔有一两声秋蝉低泣,漾得人心一阵涟漪。 李青晗手里捏着那张纸条,是那日她与梁宥昭一同去见青阳道长的时候,梁宥昭说是道长给她的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天命归亮。” 她原本想不通,可现在再看,隐隐有些感觉了。 回春楼屋檐下的大红灯笼随风摇晃着,映得屋子一室辉煌。 “小姐怎的在这里坐着了,入秋了,仔细着凉。”雪肌递了一件云锦披风,笑着替李青晗披上,看着她脸上微微有些忧思,不经问道:“小姐怎么看上去有忧心事?” 李青晗拢了拢衣襟,“有吗?” “是不是因为二姨娘的病?小姐不用挂心,大夫都说了姨娘是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当年小姐被送走,姨娘自然心痛不已,想来也是那时候积累下的病根了。” 李青晗抬头望着遥不可及的月,眼里流露出淡淡哀愁,“左不过是这么几件事罢了,我心里挂念着他,他却不曾记得我。” 雪肌愣了愣。 李青晗叹息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大约也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罢了,只是这心窝里,总是有什么东西卡着似的,硌得慌。” 第五十章 解忧画卷 雪肌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不知道,一向对情感一事淡漠如水的李青晗,居然还有这样伤春悲秋的时候。 “我向来讨厌自怨自艾,妄自菲薄的人,想不到而今自己也成了这样的人了,雪肌,你说,是不是一旦心里有了什么人,自己就会变得很渺小,小到,像是天阔地宽中的一粒细沙,别人不会在意,不会看到。” 李青晗从来对着雪肌都是提防着的,不曾真正看她一眼,今夜却格外亲昵,说出这些肺腑之言。 雪肌自从来了丞相府,便一直忠心于李青晗,从未想过要背弃她,此刻李青晗首次在她面前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她蓦地觉得,心里很沉重,“奴婢也不懂,奴婢心里,未曾有过什么人,若要说有,也只是小姐而已。” 听着雪肌的回答,李青晗忽然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还好有你们忠心于我,否则我在这偌大的丞相府,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磕着了,碰着了,不会有人关忧。” 她忽然间有些累了,转身,“我乏了。” “奴婢伺候小姐就寝。” 八月二十五,是李青晗的十四岁生辰。 那日天刚亮,飞絮就起了,早早地装扮好唤李青晗起床,挂起撒花床帐,笑吟吟地看着她,“小姐还不醒?今儿您是寿星呢!” 李青晗方才忆起,她浑身疲倦,起了床只觉得头又是昏昏沉沉的,眼下隐隐泛着些黑色,有气无力地抬了眼皮瞅了一眼飞絮,又垂下头,一副恹恹的样子,想是夜里有没有睡好。 “小姐,你昨夜又不好眠?”飞絮坐在床边,怜惜地看着李青晗,伸手给她掀了被子,从衣架上拿起一件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道:“小姐也真是,这几天都没睡好了,看着奴婢心疼,且不说是为了二姨娘,二姨娘自大前日开始就清醒了,老爷这几天也没少去看她,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忧思呢!” 李青晗就着她的手穿上了衣服,脸色有些惨白,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抚摸上,缓缓道:“我哪里是忧思?只是这几日秋风起,秋意浓,感叹春去秋来,光阴荏苒罢了。” “小姐可真是会开玩笑,您如今正青春年少,最是娇俏艳丽之时,怎么就伤春悲秋来了,这日子总是要过的,为这些忧伤有什么用?”她拿起一盒胭脂,旋即笑道:“今日小姐生辰,要好好打扮才是。” 李青晗摆摆手,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双狭长的眼,忽然无比憎恶,“不必了,人不说,我却知道,自己的这副长相,一看就是狐媚惑主的,别打扮得太艳丽。” 刚走进来的雪肌一听这话,眉毛皱了起来,“谁敢这么说,小姐的长相,可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李青晗一听这话,回过头来笑着道:“谁不是独一无二的?”却见雪肌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礼盒,奇道:“那是什么。” 雪肌笑吟吟地将那礼盒送到李青晗面前,“是武安侯派人送来的,他说今日有事不能来参加您的寿宴,便叫人把贺礼先送到了。” 听到武安侯这三个字的时候,李青晗握着梳子,忽的一用力,指甲都给折断了,飞絮惊了一惊,李青晗看也没看她,站起身来,秀发如同一匹上好的绸缎一般随着飘起,李青晗看着雪肌手里捧着的礼盒,猛地一打开。 狭窄的礼盒之中,一轴画卷静静地躺在其中。 雪肌与飞絮都好奇地看着,只有飞絮最是清楚的,李青晗这个人,什么虚的东西都不喜欢,就喜欢银钱之类的,所以,武安侯这礼物,送的实在是不大好。 而李青晗却是一言不发,拿起画卷,解开锦带,慢慢打开,一个美人儿的模样慢慢浮现。 那媚眼如丝,雾鬓云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不是她李青晗,又能是谁,身后那一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的风景,恰是那日他们一同去拜访青阳道长时,所路过的,大约是从那时起,梁宥昭是真真正正地对她上了心,再难忘记她捡起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带着他们一同穿越石阵的样子,那样的了然于心,胸有成竹。 李青晗只望着画卷上的自己出神,眼睛处,画的尤为细致,乍一看,竟似真人一般无二,腰肢婀娜,不盈一握,眉目分明,眼角含笑,就连她自己看了,也仿佛被吸引了去。 “小姐真漂亮,连奴婢,也看得入迷了。”雪肌几乎是移不开眼了,自李青晗打开画卷之时,她就一直盯着看。 “咦,这旁边还有题字呢!”雪肌惊喜地叫道,顺着那字念了下去,“镜湖水如月,耶溪女如雪。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 李青晗原本的阴霾烟消云散,此刻尽数化作感动,又迅速地把画轴卷起,笑着对飞絮道:“好好给我收藏起来!” 飞絮应了一声,笑吟吟地拿开,边走边说:“还是武安侯有本事,小姐这些天精神不佳,今日难得笑得这么好看。” 李青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不许在外面胡说。” 晚宴时,也只是几个家人坐在一起乐一乐罢了,李青晗刚回京城,没什么朋友,只是梁宥昭那幅画,让她倒是挺开心,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没能来看她,总觉得是一种缺陷。 一向精神不好的二姨娘这次也能出席了,她虽不坐在李徳喧身边,李徳喧的眼神却一直是看着她的,李夫人看在眼里,都快气抽了,脸上却是一副贤惠的模样。三小姐李可欣小声问道:“大哥呢,怎么不见大哥?” 说到这里,李徳喧的笑容忽然一滞,“青晗,你不要介意,他一向如此不着家的。” 李青晗莞尔一笑,“怎么会,能跟父亲母亲一起过生辰,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老夫人也坐在中间,面上表情淡淡,刚刚大家已经一起给过贺礼了,她看着李青晗似乎什么也不缺,就随随便便地送了一盒子金银首饰给李青晗,可见李青晗并没有过多的欢心之色,心里不免有些不高兴。 第五十一章 华氏中毒 李红娆自从上次摔了一跤,额头有些磕坏了,只得把额上的头发松散下来一些盖住,看着李青晗的时候,脸上带着无比欢喜的笑容,心里却恨死这个女人了,李青晗刚一回来的时候,就害得她被药碗砸了,现在又让她当众难堪,实在可恨之极! 吃饭后,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小厮,行礼过后冲着李青晗道:“二小姐,朝阳公主派人送贺礼来了!” 所有人皆是一怔,李青晗虽然不敢置信,但很快调整了情绪,看着外面一群穿着朴素,却面容刚毅的男子慢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众人起身,李徳喧没想到李青晗朝阳公主还扯上关系了,顿时又惊又喜,而李夫人,简直要气炸了,连朝阳公主都送了礼! “二小姐,这是我们公主派人送来的,还让我告诉您,她一定会信守承诺的,也希望您可以记住您说过的话。”那小厮垂首低眉,语气实在谦卑,李青晗听着想笑,她可是自始至终未曾说过什么诺言。 “多谢公主!”李青晗让身边的飞絮接过那精致的礼盒,不大,外面包着的金纸却是无比奢侈,李夫人不免拿眼神偷偷地去打量,心里只道这恐怕不是司马凌送来的,是司马聪送来的才对。 那些人很快又都离开了,众人都好奇李青晗怎么会认识司马凌,她却笑而不语。 雪肌倒是不了解了,凑到飞絮耳边小声道:“小姐一向怕与这种皇室中人扯上关系,怎么今日也不撇清关系?” 飞絮笑了笑,靠近了雪肌一些小声道:“公主与太子当然不一样了,小姐现在有了武安侯的佑护,还需要与谁撇清关系?” 雪肌红着脸笑,看着李青晗脸色红润,全然没了前几日的倦怠,只道梁宥昭真是一剂良药。 “今日二小姐生辰,没有歌舞实在不好,听说二姨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不如歌上一曲,让我等见识一番。”一直默不作声的三姨娘忽然开口了。 她一直是中立的,这些年来看着府内的人和事,也只有她这旁观者才能用清醒的头脑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却始终不言不语。 李夫人脸色一沉,“这像什么样子。” 可她话刚出口,便看见李徳喧言笑吟吟地瞅着华氏,似乎是很期待的样子。 李青晗对三姨娘周氏向来没什么芥蒂,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并不觉得有什么恶意,便笑着看向了二姨娘,二姨娘把视线从李徳喧转移,冷冷地扫了一眼周氏,但那冷淡犹如彗星尾一样转瞬即逝,接着又是一脸和煦的笑容,“既然如此,那就借六姨娘送的七弦琴一用,我在此唱一曲。” 于是,雪肌便把六姨娘送给李青晗的那把七弦琴给拿了出来,置于华氏面前。 华氏笑了笑,伸出一双白皙的手,慢慢来回流动于琴弦之间,听着那音质极好的声音又有传开,众人屏气凝神,侧耳倾听。 只听那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贝齿中吐出一串词来。 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眸子炯其精郎兮,多美而可视。 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素质干之实兮,志解泰而体闲。 既于幽静兮,又婆娑乎人间。宜高殿以广意兮,翼故纵而绰宽。 动雾以徐步兮,拂声之珊珊。望余帷而延视兮,若流波之将澜。1 …… 李红娆恨恨地喝了一口果酒,二姨娘唱的这首歌无一不是在称赞她的女儿有多美貌,可论美貌,李青晗哪里比得上她! 她放下杯子时,重重地一扣,而正随着这一扣,琴音戛然而止。 华氏面容忽然变得无比惨白,嘴唇迅速变得乌紫,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李青晗一惊,雪肌眼疾手快扶住了,才使得华氏没有头着地,李徳喧原本是欣赏着音乐的,此刻腾地站起身,大步走来,“怎么了?” 华氏这模样,很明显地是中毒了,李青晗皱眉,蹲在华氏身边,掷地有声地道:“父亲,二姨娘是中毒了,请父亲快叫人请大夫来!” 这哪里需要等李徳喧去叫,那心慈善良的李夫人早就派人去了,此刻一群婢女手忙脚乱的要把二姨娘抬去,李徳喧沉着脸,想也没想地就把华氏打横抱了起来,大步往偏苑走去。 李青晗回头,凌厉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一切,冲着飞絮道:“把酒水茶杯都看好了,不许任何人碰!” 飞絮差点吓坏了,听到李青晗这样的吩咐,忙不迭地应着,李青晗转身就要走,忽然见三姨娘悠然自得地喝着茶,并不动身。 这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连六姨娘也跟着去了偏苑,偏偏只剩三姨娘还这么稳如泰山,李青晗不免多留了一个心眼,却也没说什么,径自离去。 偏苑内,大夫正在给华氏把脉,他的眉毛,皱的越来越深,越来越紧,最后站起身,冲着李徳喧说道:“这毒药太猛烈了,幸而我来得快,不然可就无力回天了,请大人先避开片刻,只需留下几个丫鬟侍奉便是,老夫要为姨娘把毒给逼出来。” 李徳喧点点头,脸上神色并不好看,转身就出了屋子,李夫人一副担心的不得了的模样,冲着路嬷嬷说:“路嬷嬷,你留下好好看着,看大夫需要什么帮忙,”又对身边自己的心腹翠竹说道:“你也留下。” 李青晗看了心兰一眼,心兰心领神会,笔直的站在床边没动,李夫人不着痕迹地皱眉,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带着众人先后散去。 偏苑外面,所有人都只闭着嘴不说话,李红娆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然而脸上还是挂着担忧的神色,李夫人自然是最担心不过的,她时时刻刻保持着大家风范,看起来就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夫人。 华坚忽然开口,“这太不对劲了,好好地怎么可能中毒!” 李青晗抬了抬眼皮,闻李夫人缓缓说道:“华公子说的很对,老爷,这件事一定要彻查。” 李徳喧双手负立,眉头紧皱,他现在没心思跟他们说这些。 第五十二章 咄咄逼人 李青晗手拧着帕子,她忽然间有些害怕,想起刚刚华氏倒下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惊慌恐惧爬上心头,她在锦州华府时,从来不曾觉得有这么可怕过,毕竟那里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黄氏和华柔还是属于自己这一边的,华坚从来不会对她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至于蒋氏,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人,可是丞相府,家太大,人太多,他们脸上的笑容下面,都是想不到猜不着的阴狠毒辣。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助。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一个人影,竟然让她吓了一跳,好像那个人影一直都在她心中,已经落了根,发了芽。 原来她在他面前,一直是那样的孤高自傲,不肯认输低头。 梁宥昭是不是也觉得,她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彻查?”李青晗忽然冷笑出声,望着李夫人的眼神像是带了毒的利箭,“茶水,杯具,我都已经叫飞絮看好了,只消大夫去检查。” 李夫人欣慰地微笑了一下,“青晗想得真是周到。” “是,我想的当然周到,母亲比我有资历,比我更缜密,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青晗的声音淡淡,可话里有话,所有人都听了出来她的意思,李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青晗,不要胡说!” 李青晗翻了翻白眼,不再说什么。六姨娘却满脸惊慌,“夫人,我,我想搬出偏苑,就算让我住到南苑去也好,老爷,夫人,求你们答应我!” 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看来这个六姨娘真是吓坏了,李青晗面无表情地用冰冷的眼神扫过她,李夫人瞪大了眼睛,眼里含有浓浓的警告意味,看着六姨娘。 李青晗慢慢转身,朝着六姨娘走去,她的步伐轻轻,很有节奏,走到六姨娘面前,“六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叫人在二姨娘的药里下药,她变得今天这幅模样,难道不是你造的孽吗?今日竟然还敢说要搬离偏苑。” 她的话一说出口,众人皆惊,六姨娘瞪大了眼睛,那眼里尽是被看破心思后的手足无措,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李夫人,失声道:“夫人,你听,二小姐冤枉我!” 六姨娘矢口否认,而李夫人也是沉着脸,满眼的阴亵,“青晗,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乱说!” 李青晗理了理衣袖,“我怎敢乱说?二姨娘的药都是在偏苑里面熬好送到房里服下的,二姨娘喝了这么久的药都一直不见好,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药中被人加了什么东西。”说到这里,看到六姨娘隐约想开口,又接着道:“我眼看着有怪,便留下了心兰照顾,二姨娘喝药吃饭,都是心兰伺候的,这些日子二姨娘身体好了许多,便是因着这个缘故!” 李徳喧忽然抬起头,他第一眼看的不是六姨娘,也不是李夫人,而是李青晗。 李夫人上前一步,不满意地道:“青晗,你说是六姨娘害得二姨娘,证据呢!恐怕,你是没有证据!” 李青晗冷笑一声,“证据?在里面!” 她伸出手,指着屋里,那屋里,大夫正在给华氏逼毒。 李夫人一颗心几乎就要吊到嗓子眼了,她忽然想到李徳喧还在这里,若是一切被说破可就糟了,李徳喧本来就很喜欢华氏,她断断不能让六姨娘在这个时候说出些什么来,可又不能把六姨娘绑了去,那么,就只能维护她了! “青晗,这个时候就不要再说这些无用的了,还是等大夫出来看怎么说!”她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看着李青晗的时候,虽然眼里仍有恨意,但依然带了几分柔和,只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李青晗哪里是那种就此收手的人,她只会得理不饶人,原本她还觉得,李夫人是多么多么慈祥的母亲,可在经历了珊瑚手钏,被人刺杀一事后,她便不再希望李夫人能好好待她了,看事看人也多了一个心眼。她嗤笑一声,“大夫既然让我们出来等,就是还有些时候,母亲,你慌什么?” 此刻月光一泻千里,落在满院子显得格外清冷,院子里屋檐下悬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的,落在每个人的脸上,使他们看得更加清楚对方的表情,却没有人看得到自己是什么表情。 李青晗的笑刻在脸上,看起来格外诡异,李夫人心里总有什么东西摇摆着,若不固定下来,她便不会心安,勉强挂上了笑,“我哪有。” 六姨娘扑倒李夫人身边,“夫人,你听二小姐这么咄咄逼人,分明是质疑你的决定!” 李夫人凌冽的眼神扫过去,月色下她脸上的表情看得很清楚,六姨娘吓得噤声,李夫人安慰着说道:“不必担心,没有证据,谁也没有办法拿你怎么办,再说,还有老爷给你做主呢!” 一旁的李徳喧始终不发话,他听到李夫人的话,淡淡瞟了她们一眼。 这一刻,李青晗忽然无比落寞。 她借着月光看着院子里的人,李徳喧,赵氏,白氏,李红娆,李可欣,华坚,这满院子的人,有谁是真正站在她这边的? 莫非她就只能做一个孤家寡人了? 刚离开丞相府那会儿,她还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她已经体会过那种彻骨的心寒了,如今还要再面对一次吗? 还好,她不太容易被打倒。 暗自深呼吸了一口,刚准备开口,忽然外面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呵,夫人的话说的很对,老爷在此,便是公正。” 李青晗的心,像是沉入了大海,没有人来拉她一把。 三姨娘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李可欣看到她来了,笑了笑,走过去,却看见,她的身后,李鉴琛也在。 李可欣一腔热情,这时却不好发散出来,只是红着脸,看着李鉴琛。 那眼神,单单只是情人之间才有的,那种望眼欲穿,朝思暮念,痛彻心扉的爱恋,看得到时羞于接近,看不到时望穿秋水,相思相望,却不能相亲。 第五十三章 铁证如山 李鉴琛跟在三姨娘身后,站在李徳喧身边,轻声道:“父亲,我不知道今日是三妹生辰,耽搁了。” 李鉴琛的声音,永远是这么深沉醇厚,听得李青晗一阵莫名的紧张。 他们一来,瞬间便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李徳喧点头,也不看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道:“这话你应该对青晗说。” 李鉴琛瞄了李青晗一眼,见她面容看起来虽然平然无波,却被他捕捉到了害怕,道:“三妹此刻定然是没有心情说这些的。” 李青晗没有接过她的话。三姨娘拍拍李可欣的手,示意她不要太过害怕,路过李夫人身边时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施施然到了李徳喧面前,柔声道:“老爷,方才慌乱之际,三小姐镇定自若,处之泰然,叫身边的丫鬟将二姨娘用过的茶水,杯具一一收好,我当时喝多了果酒,胃里有些不舒服,所以没有跟着一起过来,直到大少爷回来了,听说了这些,又叫了一名大夫来看,大夫瞧过了,茶水,杯具都没有任何问题。” 听到这话,李青晗眼睛猛地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三姨娘。 不是茶水杯具的问题,那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还能有什么地方出差错的?李青晗左思右想,在偏苑时,起居饮食,事无巨细,皆是心兰亲自服侍,若是别人端来的东西,心兰却都会倒了再重做一份,吃饭的时候,华氏吃了的他们也都吃了,还有哪里会有问题? 李夫人和六姨娘倒没什么意外之处,她们本来就没有在这些地方下手,不管怎么查都是查不到什么古怪的。 三姨娘顿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可大少爷心思缜密,琢磨着那七弦琴上可能有些端倪,便叫人检查了一番,果然查到了一些残留的毒药。” 这时,六姨娘脸色一阵苍白。 七弦琴是六姨娘送给李青晗的生辰贺礼,后来因为周氏的提议,华氏便借了那七弦琴来弹奏唱歌,却不曾想到,那上面会有毒。 众人想到了这一点,把视线都转移到了六姨娘白氏身上。 李夫人脸色铁青,难得露出一副凶狠的模样,“三姨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姨娘眼角含笑地转头看着李夫人,“夫人心里怎么想的,我便是那个意思!” 李鉴琛挥挥手,身后一名大夫走了进来,看这架势不免有些战栗,看着面容严肃的李徳喧,他提着药箱的手更加抖了,哆嗦了一会儿,才说了实情,证实了三姨娘说的那些话。 李青晗这下更加有把握了,上前一步,眼睛阴狠地看着白氏,“六姨娘,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六姨娘吓得魂都没了,看看李青晗,又看看大夫,最后苦着一张脸看着李夫人,“夫人,我没有啊,夫人救救我!” 李夫人也是极为震惊,说实话,她此刻很想与六姨娘撇清干系,可这时候,她如果这么做了,六姨娘说不定会把以前两人狼狈为奸做的那些坏事全都抖出来。 她后退了一步,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看向李鉴琛。 李鉴琛神情淡淡,两眼只望着一个固定的地方,并不曾看她,仿佛他一人置身于外,任由眼前的人如何闹腾,都不关他的事一般。 “也许是下人们做的也不一定。”半晌,李夫人才从齿缝里吐出这么一句话,那种深深地惆怅与无奈,有一下没一下地击打着她的胸膛,让她进退两难。 六姨娘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是啊!兴许是下人们做的,那些下贱的东西!” 李青晗重重地“哼”了一声,“强词夺理!” 六姨娘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般,“李青晗,你为什么要无赖我,根本不是我做的,是你诬陷我,夫人,是她诬陷我的!” 李夫人忽然往后退了一步,六姨娘伸出的手一下子扑了个空,她扭头看向李徳喧,从前李徳喧觉得她虽然不够聪明,却很漂亮,尤其是哭的时候,眼泪簌簌往下落,最容易打动人的心怀,可眼下只觉得,她的脸让人异常憎恨。 “老爷,我……” 不待六姨娘说些什么,李徳喧一抬手,狠狠地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六姨娘猝不及防,头猛地甩向一边,脸上由麻木变得火辣辣的疼,嘴里一阵恶心的味道。 “贱妇!”李徳喧气急败坏,从喉咙里吐出这么两个字,又道:“枉我平日里那样宠爱你,居然谋害二姨娘!” 白氏惊呆了,她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清润如玉的李徳喧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 他以前,连骂她都是舍不得的啊! 李青晗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大快人心,只是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慢慢退到一边,偷偷瞄了一眼李鉴琛,发现他也同样瞄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清淡淡,没有一丝感情,心头忽然一缩,忙收回视线。 李夫人想上前去劝李徳喧,李红娆眼见不太对,猛地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过去。 六姨娘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之前还说是李青晗诬陷她,现在若是说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遵从李夫人的吩咐,只会让人觉得她疯了。 “老爷,我没有……”六姨娘声细如蚊,看着李徳喧的眼里,尽是惶恐不安,害怕到了顶点,她从来没有见到李徳喧生这么大的气,就像是暴风雨一样的猛烈,使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还敢说没有,这么多证据都直指你,还敢狡辩!”李徳喧气的胡子都在发抖,一挥袖子,压低了声音,“阿健!上家法!” 六姨娘一听这话,腿就软了。 众人脸上写满了震惊,丞相府虽然是有家法,但从来没有用过,李徳喧本就是个温和的性子,李夫人更是慈善大度,今日初次用家法,竟然是对一个瘦弱的六姨娘。 李青晗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她要说的,刚刚都已经说完了,此刻只需在一旁好好看戏就是,她还真想看看,那木板打在六姨娘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嘴巴打肿,血肉横飞的模样。 第五十四章 功亏一篑 李夫人终于忍不住了,“老爷,六姨娘她……” 不等她说完,李徳喧挥挥手,不想再听下去,他身边的奴才阿健听了这话,立马叫人拿了木板,对着六姨娘的脸挥了下去。 六姨娘尖叫了一声,无奈手脚都被人按着动弹不了。 李红娆和李可欣一听到这声音就不忍直视,把头偏向了一边,唯独李青晗冷眼直瞧着,没有一丝怜悯。 然而刚打到第四下的时候,六姨娘忽然吐了,翻江倒海的,把晚上吃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一地的秽物更加恶心,鼻尖萦绕着都是那恶臭味。 三姨娘厌恶地转头,“真烦!” 李夫人走到李徳喧面前,“老爷,六姨娘身子较弱,你这样叫人打她的脸,以后如何能再见人!” 李徳喧沉着脸,看着六姨娘吐得厉害,明明吐得什么都没有了,却还在干呕着,鼻翼微微翕动,“看你怎么装,重重地打!” 六姨娘觉得这简直是给自己判了死刑,她哭着喊着,不曾想到会有今朝,李徳喧竟然对她如此无情,便更加难过了,胃里翻滚着,什么都被吐光了,可还在吐着酸水。 “李大人,这六姨娘似乎有些怪异,能否让老夫先为她把脉!”一直默不吭声的大夫忽然开口。 李徳喧阴亵的眼扫过他,停顿了一下,方才点头。 大夫走到六姨娘面前,看着她嘴里已经吐了血,想必那板子打在脸上十分疼痛,却不敢说些什么宽慰的话,生怕李徳喧会不高兴。 替她把脉过后,大夫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一方面他不想表现得太过高兴,可另一方面他又实在觉得这六姨娘走运。遂走到李徳喧面前,用奇怪的表情面对着他,“恭喜李大人,六姨娘有喜了,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这话一出,李青晗惊呆了。 李夫人马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尽管她的心里在滴血。 李徳喧更是吃惊,想起一个月前李青晗才刚刚回来,他那时很喜欢白氏,经常宿在她那里,也许是那时候,便有了的。 “恭喜老爷!六姨娘有喜了,是好事啊!”李夫人捏着自己的胳膊,露出喜极而泣的模样,握住李徳喧的手,“老爷,纵然六姨娘犯了再大的错,她有了咱们李家的骨血,就请老爷暂且原谅她!” 李徳喧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呆愣愣地看着六姨娘满脸吃惊的神情,感觉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慢慢走过去,握住她纤细的手,道:“你受苦了。” 李青晗几乎要气坏了,明明一切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她顺水推舟要揪出六姨娘,怎么突然她又怀孕了? 她跨出一步,袖子似乎被什么拉住了,她回头一看,李鉴琛站在身边,小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李鉴琛跟她说话向来不多,估计从她回了丞相府到现在,不超过十句。 不知是何缘故,她看着李鉴琛幽深的眼眸,莫名其妙的心安了,点点头。而此时,有一道眼光正落在她这边,带着嫉恨和厌恶。 李可欣的牙齿都要咬碎了。 一夜辗转反侧,终于结束了这样的局面。 李徳喧没有追究六姨娘的过错,却让她移开了偏苑,住到了丞相府最偏僻的静思阁,二姨娘身上的毒逼了出来,已经安睡下了,随后各自也都回到了各自的院子。 回春楼内,灯火通明,李青晗一回来就砸了桌上一个精致的茶盅,愤然道:“好你个白氏!” 雪肌和飞絮也是愤怒不已,却还必须得安慰李青晗,飞絮帮着李青晗顺顺气,道:“心兰虽然掌握了证据,三姨娘也及时赶到了,但李大人膝下子嗣本就少,此刻六姨娘怀了一个,怕是早就高兴坏了,小姐,来日方长,咱们不急!” 李青晗一甩衣袖,柳眉倒竖,“三姨娘?我与她向来没有交集,谁知道她是想帮我还是害我!说六姨娘怀孕了,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听到这话,飞絮吓坏了,雪肌连忙把门给关上,“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待会儿让老爷听了去,定要怪罪的!” 李青晗喝了一口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心里的怨气,“我自然是不怕的,六姨娘本来就是个风流女子,谁知道她有没有和别人勾搭上!” 飞絮见劝不住,只得噤声,没人应,李青晗自然也就不说了。 “今日是我的生辰,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飞絮和雪肌对视一眼,不说话。 心兰曾经回报,说六姨娘时常在偏苑鬼鬼祟祟的,后来叫了大夫来检查,才知道二姨娘的药碗还加了一味慢性毒药,日积月累的,二姨娘身子自然虚弱,好在有心兰在,不然二姨娘命不久矣。 说起来还是李青晗这个人太过无情,华氏中毒,虽不是李青晗刻意为之,却借着这件事想要揪住白氏。 只可惜,全都白忙活了。 夜里辗转反侧的,又难以入眠,晚上的事情让她心胸烦闷,心浮气躁,睡到一半忽然把飞絮给叫了过来,“去把朝阳公主送给我的贺礼拿来!” 飞絮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答应了,点了灯,又把礼盒给找了出来,李青晗伸出手,打开。 那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白玉壶,精致小巧,色泽清白,晶莹剔透,看起来便是十分高雅的东西。 “公主真是有心。”飞絮虽然困意浓,却也忍不住赞美。 李青晗嘴角的笑有些漫不经心,把玉壶放回了盒子,淡淡道:“不过是司马聪借着公主的名义送来的罢了。” 飞絮一怔,“为何这么说?” 李青晗悠悠躺下,手支着脑袋,微微眯着眼睛,“他怕我不收呗,给我摆在显眼的地方,逢人来看就提一句,这是公主送我的。” 飞絮点头,抱着礼盒转身,嘴里嘀咕着,“太子送的和武安侯送的,小姐更喜欢哪一样?” 李青晗阖上眼睛,“你心里想着的,就是我喜欢的。” 飞絮摆好了玉壶,便笑着走过来,“是吗?我觉得武安侯的画卷就极好,显然是他自己画的,费了心思想要讨小姐喜欢的。 李青晗抬了抬眼皮,嘴角浮现出一抹笑。 第五十五章 遭遇羞辱 六姨娘有了孩子,阖府上下皆是欢心,但又因为六姨娘之前惹着李徳喧不高兴,大家都得看着李徳喧的脸色行事,直到看到李徳喧每日傍晚必定会去静思阁看望六姨娘,才松了一口气。 李青晗虽然气得不轻,却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再等时机。 一日天气微晴,李青晗叫了雪肌与飞絮一同在回春楼里刺绣,她平素习惯了算账,对于刺绣这一块可真不太会。 “小姐这是绣什么?鸳鸯吗?”雪肌笑着问道。 李青晗绣得歪歪斜斜的,根本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东西,听得雪肌这么说,不免有些烦闷,嘴一憋,把绣绷往桌上一扔,“不绣了!” 雪肌一听更乐呵了,李青晗白了她一眼,站起身走到楼边,往楼下一看。 回春楼是丞相府唯一有两层楼的院子,这里六姨娘刚入府的时候,偏求着李徳喧把回春楼给她住,可李徳喧只是说不行,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做好把李青晗接回来的准备了。 往下看去,只见一片的秋风簌簌,树叶凌乱,凄凄惨惨,到处飞散,那种与儿时一模一样的伤感忽然涌上心头,从前的一切像是流水一般,细细密密地淌着,挠得她的心,一阵阵没由来的惆怅,寂寥。 “小姐,大小姐派人来请你过去。”飞絮匆匆走上来,为李青晗披上了一件披风。 李青晗点头,望着天边的愁云惨淡,总道这秋太过凄凉悲哀,却是人心里头所想罢了。 转身,她还是从前的她,一点都没变。 东海院前面的竹园里,石凳上坐着三个人,李红娆满脸尽是微笑,只是额头上还是有一点点磕坏的痕迹,尽管她已经尽量多涂了一些脂粉了,可依旧是瑜不掩瑕。 她身旁坐着两个人,一个镇北将军独子裴秀,一个是兵部侍郎之子曾海。 裴秀皮肤黝黑,看着李红娆是满眼尽是桃花,两只眼睛更是不曾离开过李红娆;相比之下曾海就显得沉稳一些,虽然也是为了李红娆而来,却稍显得羞怯,想跟李红娆说话,又觉得说不上来,只是吞吞吐吐的,看着李红娆和裴秀二人说话,自己却怎么也插不上嘴,有些着急。 李青晗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嘴角扬起一丝笑,施施然走去。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绿竹,只听得香风阵阵,环佩叮当,远远地便看见李青晗穿着一身绯红色衣衫堪堪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生莲,腰肢扭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妖娆,又不显得刻板呆死。 裴秀视线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过去了,看着李青晗半晌移不开视线,曾海喝了一口桂花酒,抬眼瞄了李青晗,只觉得此女与李红绕是完全两种不同类型的女子,一个妖冶绝色,一个冰清玉洁。 “二位公子,”李红绕忽然地有些不开心,李青晗一来,裴秀的眼就再也没有移动过了,不过转念一想不过是以色侍人罢了,能长久到何时?她轻咳了一声,道:“想必二位都不曾见到过,这位便是我那自小便去了锦州的二妹。” 转头她又向李青晗说道:“二妹,裴公子镇北将军之子,曾公子是兵部侍郎大人之子,还不快见过二人?” 李青晗抬了抬眼皮,照样是一副不可一世的嚣张模样,看着裴秀和曾海,扬唇笑了笑,声音显得无比懒散,“大姐的伤疤还没好全,就急着见二位公子,秋风起了,这天也越发冷,大姐带着伤到处逛,可要小心,别让伤口感染了,加重了病情,这花容月貌就可惜了!” 听着她的话里句句带刺儿,李红娆浑身一颤,碰巧裴秀和曾海回头看她,约莫是听到李青晗说的话有些好奇,李红娆骤然抬手去遮住额头上的疤痕,那模样十分紧张和心虚。 “二妹,我只是体谅你以前住在锦州,不曾识得京城里的人,所以引你认识罢了,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李红娆憋了半天,好容易从嘴里冒出这么几句话,看着李青晗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李青晗笑着坐上了石凳,飞絮站在一旁,李青晗望着裴秀与曾海一眼,笑吟吟道:“见过二位公子了,我刚回来,不太懂得礼数,二位都是气量宽大之人,就请二位见谅。” 这话说的,让裴秀与曾海怎么都不好生气,他二人若是说李青晗不知道礼数,那就说他们是小肚鸡肠之人了。 “听闻锦州是穷山恶水之地,净出盗匪,二小姐在那种地方长大,想必也是见过那种人的。”曾海手里捏着一块玉佩,那玉佩表面十分光滑,想必是常年握在手心把玩。 李青晗凌厉的眼慢慢扫过去,又听得裴秀笑嘻嘻说道:“可不是吗?我还听说,锦州有一位名妓,名叫玉无双的,骚媚入骨,妖娆难喻,呆的久了,未免有些感染,哦,这闻名天下的女子,也不知二小姐认不认识,有没有见上一面?” 这二人说话,哪一句不是针对李青晗的?李红娆终于觉得脸上有些面子了,也不再紧张,只含着笑,垂首看着杯里漂浮的片片茶叶。 盗匪多又怎样?玉无双又如何?哪一个与她李青晗沾上了干系?锦州如今的样子已经不同于从前了,人们提到锦州,就会想起北向的明州,那里才是真真正正的穷山恶水之地。 可此刻,她面对着这三人的夹击,不再惧怕,从前锦州老夫人,蒋氏,华坚,不都是想要打败她的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庇佑,有自己一人足矣。 “我不曾见过,听二位说的这么形象具体,难道你们见过?”李青晗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天真烂漫地问道。 李红娆白了她一眼,又听李青晗说道:“我原以为,镇北将军之子定然是博览群书,智周万物,却不想说话这么不经大脑,谁跟你说,锦州净出匪盗?我娘便是锦州人,我父亲也十分疼爱我娘,怎么裴公子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二人勃然变色。 他们是后生之辈,自然不知道华氏是哪里人。 华氏是锦州人,而她又深得李徳喧的喜爱,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李青晗在锦州时,才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尊重。 第五十六章 真心喜欢 李红娆忽然觉得脸上发热,她当然知道华氏是锦州人,也是想借着裴秀与曾海的嘴羞辱李青晗一番,顺带着把华氏也给羞辱了,这种事,大家听懂了就行了,毕竟与这二人撕破脸面是不好的,但李青晗就这么直直地戳穿了。 裴秀与曾海皆是一愣,打量的目光投向李红娆。 李青晗笑容淡淡,正等着二人给她一点什么反应。 曾海最先反应过来,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我二人不是有心的,二小姐见谅。” 李青晗冷冷地哼了一声,听到裴秀似乎依旧不肯死心,“那又怎样,不过一介小小庶女而已,怎么比得上大小姐这般美貌动人。” 对牛弹琴! 分明就只是想护着李红娆而已,李红娆想找人来羞辱她,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李青晗白眼一翻,随手打翻了一个茶杯,站起身子,蔑视地说道:“与此等俗人说话,真是乏味得很!” 裴秀与曾海脸一红,纷纷尴尬不已,那茶杯落在地上打碎了发出的清脆响声,让三人骤然清醒。 刚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胡话,就算李青晗只是一介小小庶女,也不是他们也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侮辱的啊! 李青晗慢慢走出了东海院,只觉得手心还留有一片冷汗,头上黄叶飘过,心里亦是寂寞无比,仿佛一人独沉于宽阔大海之中,那种失落感深深地笼罩在头顶,心底始终有一根极细的银针,她惧怕那种被扎的疼痛,于是永远只能提着心活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陷入万劫不复! 她低着头,忽然看到一双玄色金边云纹靴出现在眼前,脚下一停。 慢慢地顺着靴往上看去,梁宥昭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算算日子,已经有几天没见过了,自从那日中秋节过后,一直到她生辰,到今日,已经有十余日了。 李青晗抿唇不语,梁宥昭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刚刚在东海院发生的一切,他悉知,也亲眼目睹,在看到那些人要给李青晗难堪的时候,梁宥昭忽然觉得,秋日的风声大起,像一把利剑,直戳他心窝,一刀一刀地剜着,偏不给一个痛快,要慢慢地,一寸一寸,一厘一厘地割下来,心中的苦楚简直要让他酸涩得掉出眼泪来。 他大概不曾如此为一个女子心疼过。 “见过武安侯。”李青晗忽然深蹲,礼数周全,声音甜美。 梁宥昭心头一触,低头只看到李青晗头上明晃晃的首饰珠花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乌黑的头发如缎一般。 他弯下身子,牵着李青晗的手臂,见她微微一偏,让他捞了个空,就像是那日在皇宫里,他要去扶起她的时候,被她给躲开了。 他忽然开始生闷气,看着李青晗躲开,便下了决心,毅然猛地握住李青晗的手臂,一把把她捞到自己的怀里。 李青晗陡然一惊。 脸贴着他的胸膛,那雄厚的男性气息重重叠叠的包裹着她,只觉得胸腔一阵起伏不定,忙伸手推开他。 好在梁宥昭也没有用强,她只轻轻一推就推开了。身旁的飞絮见状退到了一边,站在不远处为二人望风。 此刻李青晗羞红了一张脸,看起来分外妖娆,梁宥昭时不时地想起刚刚那一幕,喉结滚动了一下,沙哑着声音道:“青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若还要为这置气,我真不知该怎么做了。” 李青晗肩膀微微耸动着,抬起眼皮看了看梁宥昭,很快又缩了回来,她将手伸过去,梁宥昭见状连忙握住,只觉得那丰腴的小手虽然冰凉,却也软软的,像是只要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双手似的。 “我并没有为此而置气,只是你不曾告诉我,你父亲没有封侯,如何使你被封侯的?”李青晗抬头看着他,问道。 梁宥昭松了一口气,终于是不再纠结在这里了,便道:“这事儿你不需要知道。” 李青晗秀眉微蹙,嘟嘴道:“你说什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要问你,你却不答,这是什么为了我?我要置气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见李青晗少有的娇嗔,梁宥昭心情大好,靠近了一些,“不过是我父亲让出了一支精兵罢了,再者,目前朝中形式,皇上不理朝政,大权旁落,外戚干政,贤贵妃育有一子,太子能不能登基还是个不确定的事情,皇上清醒时会为此忧愁,自然需要平衡各方势力,相互制肘。” 李青晗点点头,看见梁宥昭得寸进尺地靠近了一些,佯装不高兴的模样,伸出另一只手推了推他,“这里是丞相府,不是你们侯府。” 却见梁宥昭眼下有些青色,疑道:“怎么这几天没睡好吗?” 梁宥昭伸手,抚了抚她头上金钗的流苏,“总归是朝中的事情,黎国的事情,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贤贵妃的弟弟被任命大将军迎战,这一战若是胜了,于我们署国自然是好的,可于皇帝,就有些危急了。” 李青晗知道他在忧心什么,贤贵妃与梁氏一族向来不交好,她的弟弟得势,梁氏必然倒霉。 可她向来不熟悉这些,她最擅长的就是算算账,想着怎么做生意,其余一概不会,面对这种朝政大事,她除了默默聆听梁宥昭诉说,其余什么也不能说。 “就为着这些事,我耽搁了许久,甚至连你的生辰也未曾来看你,你可有怨我?” 梁宥昭眼里满满的是深情如许,李青晗与他四目相视,手还被他握在手心,那种被人捧在心尖儿上的感觉,从她出生到现在,便是唯一的一次。 “当然不怨。”李青晗深呼吸了一口,“只是觉得有些累,却又看不到你,只能睹物思人,将那画卷时常拿出来看罢了。” 梁宥昭握着她的手倏地一紧,眉头微皱,“你若想见我,随时可以叫飞絮来府上。” 李青晗嗤笑一声,那娇俏艳丽的模样让他十分喜爱,道:“我原以为你是李丞相的女儿,便有了保障,不想就凭那些东西也妄图羞辱你,青晗,我定不会叫他们好过的!” 第五十七章 车内惊魂 李青晗低下头不说话,梁宥昭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委屈,重重地握着她的手,“谁敢羞辱你,便是羞辱我,他们再来时,你大可不理,无须像今日这般。” 秋日微凉的空气中,风冷飕飕地刮着,可梁宥昭的那一席话却让她心里温暖至极,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即便是华氏也不曾这么待她。 她觉得,梁宥昭是真心喜欢她。 “我自然知道,可也不愿躲避,唯独见招拆招,省的他们总是来找我的麻烦!”李青晗倔强地开口,一副绝不认输的语气。 知道自己是劝不住她了,梁宥昭无奈地摇头。 “你性子倔,我说什么你也不一定能听进去,只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别叫我担心。”梁宥昭轻声道。 李青晗点头,“我从不想去招惹谁,但谁来招惹我,我都不会留情的。” 这一点,梁宥昭已经见识过了,就像在锦州时,她毫不留情地辱骂华老夫人一样,根本不会顾及对方是她的什么人,也不管对方的身份。 虽是秋天,偶尔还能感受到一股子潮潮的闷热,很快又迎来了重阳节,重阳节前一天,老夫人便收到一张请帖,帖子是魏国公夫人送来的,说是重阳佳节,特意宴请各位公子,夫人小姐一同前去赏菊,饮酒。 于是,老夫人提前便让人准备好了,李红娆与李青晗自然是要去的,李鉴琛与朋友约好了一同外出。只是老夫人原本打算让李可欣去,李可欣却扭扭捏捏地推脱,李青晗倒觉得奇怪,上次李可欣硬是求着她要去皇宫,这一次遇到这样的宴会偏又不想去了。 二姨娘的院子里面人手又多了一些,李青晗每一个都已经查清了底细,又购置了一些好东西留在偏苑,六姨娘怀了孕,却不似从前那般嚣张,李青晗只道这人也不算太蠢,只是她却还是不会轻易放过此人。 重阳节大清早的,李红娆就起床梳洗,她的妆容精致又淡雅,如同莲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丫头秋莲看了,也不经赞美道:“饶是日日夜夜伺候小姐,也觉得小姐的美,怎么看也看不尽。” 李红娆摸了摸手上的银镯,“那是自然,那些妖媚的骚蹄子就是上不得台面,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老夫人不喜欢她,母亲不喜欢她,她还能有什么依靠?” 均儿正在给李红娆选首饰,听到这话,不由嘟囔了一句,“还有老爷喜欢她呢,再说,太子不是还放不下她吗?” 这话彻底激怒了李红娆,镜子里面的那张美丽的脸忽然变得扭曲,李红娆猛地一扯,胸前那串珍珠链被扯断,她咬着牙,恨恨道:“太子?当初不也是拜倒在我裙下吗?” 那些珍珠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均儿与秋莲皆是一惊,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些个珍珠。 前几天太子又来了丞相府,偏一来又是谁也不找,就眼巴巴地望着李青晗,她无奈,撒了个谎说李青晗正在侍奉老夫人,谁知司马聪很平淡地说:“我等她!” 一想起这个她就气,太子身份何等尊贵,居然为了一个李青晗,在大厅等了整整两个时辰,若不是后来他身边的奴才窦昀开来叫他回去,他还不知道是不是会一直等下去。 李红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她看着镜子里貌若天仙的脸,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来,脸上露出十分诡异的笑,看得旁边的秋莲和均儿一阵心惊肉跳。 官道上此时已经挤满了马车,丞相府的马车虽然较为朴素,但大家却都认出了是丞相府的,自然是不敢挤着上前。 李青晗与老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只觉得空气都被凝结住了,她甚至不知道该把视线投到哪个角落才是好的。 当然,李可欣不愿意来,老夫人却是不准许的,同样都是丞相府的女儿,李红娆与李青晗就可以经常参加各种宴会,而李可欣却很少路面,落到别人眼里,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所以,李青晗对面坐着的,正是面色紧张的李可欣。 这时,老夫人忽然动了一下腿,眉毛微皱,李青晗看在眼里,无动于衷,李可欣却是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来,“祖母,我来帮你捶捶腿!”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瞅了她一眼,慢慢点头,李可欣十分欢喜,主动给老夫人捶腿。 李青晗默不作声,老夫人享受着李可欣手上不轻不重的技术,却也感觉很舒适,闭上眼睛,看起来与睡着了并无一二。 突然马车抖了一下,李青晗一震,身子摇晃了一下,立刻扶住座垫,抬眼看到李可欣,因为离老夫人近,整个人竟然趴到了老夫人的怀里,头发上偏偏还戴着一支极长的金钗,这一下可好,碰巧抵上了老夫人的胸口。 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眼睛陡然瞪大了,像是快要呼吸不过来一般。 李可欣意识到了失态,急忙扶住什么想要坐直,李青晗见状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好伸了一只手过去,李可欣立马死死地抓住,从老夫人怀里挣扎着起来,原本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变得凌乱不堪,李可欣眼里流露出惊慌,看着老夫人那张憋红了的脸,忙给她拍着胸口顺气,“祖母,祖母……” 她紧张坏了,除了张嘴叫老夫人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李青晗蹙眉,道:“祖母……” 老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那表情,简直跟吃了炸药一般,胸口起伏不定,一把推开李可欣给她捶胸的手,狠狠地说道:“你,你这个不孝女……想害死我吗?” 李可欣终于忍不住了,满脸是泪地摇头,“不是啊,祖母,我不是有意的!” 老夫人看着她头上的那支“罪魁祸首”,气得连头发都在发抖,伸手一把从她头上把那金钗拔下来,而那一绺乌黑的发也顺着一同散落了下来,披在肩头,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谁让你戴这么个东西的?一个庶女而已,难不成还想在魏国公夫人面前大出风头?真不该带你这么个东西来!” 第五十八章 自找没趣 老夫人的话说的也忒难听了。 她年纪大了,病痛又多,就怕一个不小心归了天,这时李可欣这么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她很不痛快。 老夫人自己是个庶女,却无比憎恶庶女,她自己当年就是靠着手段与阴谋踹掉了嫡姐,现在时过境迁,看着李青晗,她还觉得有些欣慰,毕竟李青晗聪明,这些天在府上发生的事情,她虽然没有过问,心里都知道,可是看着李可欣,就讨厌极了,是个庶女也就算了,还不知道发奋向上,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就心烦。 李可欣哭哭啼啼的,老夫人更加烦躁,随手就把那支金钗往地上一扔,道:“以后不许戴这种东西!” 李青晗在一旁冷眼看着,李可欣渐渐朝她投来求救的目光,她别过脸去,看到马车外面似乎有些马车帘子被人掀开,正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里,便含了一抹淡笑,“祖母,很快就要到国公府了。” 这话提醒得恰到好处,老夫人听了之后,再气也得压压心里的火,连看也不愿意多看李青晗一眼,索性闭上眼睛。 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老夫人,夫人刚刚听到了一些吵闹的声音,着奴才过来看看,没什么事!” 声音竟然传开了这么远,这里马车这么多,隔得近的那些说不定也都听见了,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也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只得咳了咳,“没什么。” 那奴才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终于是到了国公府了,李青晗先下了车,老夫人虽然不喜欢李青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拒绝,就着李青晗的手下了车,脸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的笑。 李夫人与李红绕很快跟了上来,左右一边一个搀扶着老夫人悠悠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门庭若市,十分热闹,李青晗并不招人注意,叹了口气,回了马车,李可欣正拧着帕子哭,看到李青晗再次进来,便背了过去,啜泣着道:“二姐不是下车了吗?怎么又回头了?莫不是想看我笑话?” 李青晗淡淡摇头,“我若是想看你笑话,自然会在人多的地方。” 李可欣肩膀耸动了两下,慢慢转过头,头上的墨发还依旧散落着,眼睛肿的有些大,这幅模样,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下马车见人的。 李青晗从头上拔了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坐在李可欣身边,拾起她那一缕秀发,替她盘好了,头发又恢复了来时的精致,她叹息着说道:“明知老夫人不喜欢你,又何必去讨这个没趣儿?她腿疼是她的事,可你被责骂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原本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李可欣听到李青晗这话,愣了一愣,回头不解地问道:“老夫人是我们的祖母,自然是要讨她欢心的。” 她果然还是心底善良,无比单纯的,李青晗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两眼清淡,对着李可欣说道:“那这么多年?你得到了她的欢心吗?” 李可欣呼吸一滞,眸子渐渐暗淡下去,李青晗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对她说,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听我一句,为自己而活就可,别人开心不开心,欢喜不欢喜,关你何事?” 显然李青晗的话悖逆传统,是李可欣所不能接受的,李青晗也知道一时之间要她接受不太可能,又点亮了眸中的火光,嘴角噙着一抹笑,“我不会害你,因为我和你地位平等。” 说完这句话,李青晗便施施然下了马车,不再回头。 李红娆一进国公府,便招来许多人的注目,男子抱着打量的神色,女子则是抱着羡慕的态度,她今日的穿着较为华贵,不似那日中秋节一般素雅,可见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好看的。 裴秀早就在等着李红娆了,此时看到她,只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连忙跟身边的梁宥昭说了一声抱歉,翩翩到了李红娆身边,奈何她身边还有老夫人和李夫人,于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李老夫人,李夫人。” 关于裴秀这个人,李老夫人与李夫人都不太喜欢,虽然确实是出身高贵,但又过于好色愚笨,与李红娆自然是不配的。 但这种场面,二人并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去和一些贵妇人们说话去了。 “明明前几日才见,此时又觉得想念了,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裴秀站在李红娆身边,笑眯眯地说道。 李红娆自然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只是觉得裴秀这个人登不得台面,也就是一个登图浪子罢了,却见前面的树下一抹颀长的身影,可不就是经常出入丞相府,如今成了武安侯的梁宥昭吗? 从前她满心都扑在司马聪身上,不曾关注过其他男人,此时看来梁宥昭面冠如玉,丰神俊朗,谈笑风生,实在是迷人得不得了,眼里渐渐又流露出了小女儿家态,裴秀看在眼里,只觉得胸腔一股子闷气。 “那是武安侯。”他没好气地说道,“大小姐难道倾慕于武安侯?” 李红娆脸忽然一红,只道于裴秀这样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说话就是累,便佯装发怒,“裴公子请自重一点儿,没的失了身份叫人笑话!魏国公夫人还等着呢,我们还是进去!” 说完也不看裴秀的脸色,径自就走去了正厅。 梁宥昭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站在树下,虽与旁边的人交流着,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直到看到一抹明黄色,李青晗出现在眼前。 他笑了笑,朝她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久才进来?”他一过去就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李可欣。 李青晗眸中一点亮,笑吟吟地看着他,“见过武安侯,”说着又拉起李可欣的衣袖,“这位是我三妹。” 梁宥昭这才意识到失礼了,尴尬地朝李可欣笑了笑。 三人一同入席,男宾与女宾不在同一块地方,梁宥昭眼见是不想呆在这里的,李青晗也差不多,人虽在,心却飞到不知哪儿去了。 第五十九章 云波诡谲 这重阳节无非就是赏菊,喝桂花酒,李青晗与李可欣坐在一起,李可欣唯唯诺诺的,连动一下都要学着李青晗。 也难怪李德暄不太喜欢这个女儿了。 “太子驾到!” 听到这声音,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太子也跑过来了?难道魏国公也邀请了太子? 可看魏国公同样错愕的表情便知,司马聪是不请自来。 司马聪一进来,众人便起身行礼,过后魏国公一脸的得意神情,在太子面前十分谦卑。 “国公无须多礼!”司马聪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冷漠,听在李青晗的耳里,觉得很熟悉。 她慢慢抬头看去,司马聪神情自若,却显得太过沉闷,与以往嘻嘻哈哈的他截然相反。 卫若婻从女宾席中走出来,含笑看着司马聪,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频频暗送秋波,朝着司马聪盈盈一福,“殿下!” 司马聪点头,伸手。 卫若婻立刻回握住他的手。 一旁坐着的李红娆快要气晕了,卫若婻算个什么东西?大司农哪里能和丞相相比?她是李德暄的嫡女,难道身份地位还比不上卫若婻?凭什么现在站在太子身边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骚蹄子! 她悄悄睇了一眼一旁端坐着的李青晗,却见她双颊绯红,面若桃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梁宥昭正一脸是笑地看着她。 李红娆忽然觉得无比嫉妒。 而此时,前方杯盏相碰的声音又传来,她看过去,裴秀言笑晏晏,视线在女宾席中逡巡,只怕这虽是秋天,却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有一副这么好的皮囊,难道就只能迷倒像裴秀这样的登徒浪子吗? 这时,梁宥昭忽然起身离席,而李青晗也随后起身,二人是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可看在李红娆的眼里,却是欲盖弥彰,她嫣然一笑,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朝旁边的李夫人说了些什么,李夫人脸色忽的一变,看了看跟魏国公夫人聊得欢快的李老夫人,不好说什么,起了身带了李红娆和几个丫头,满脸是笑地出席。 李可欣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也过去瞧。 李青晗穿花拂柳,一路的菊花清香沾满了衣裳,裙裾迤逦宛如晚霞,腰肢扭动,不盈一握,十分迷人,乌黑的青丝上缀着璀璨夺目的璎珞,熠熠生辉,明亮耀眼。 她的身边,飞絮与雪肌都没有跟着,只有她一人,周遭安静得很,几乎只能听见她软软的丝履踏在草地上发出的轻微细声,微乎其微。 这里是魏国公府的花园,四处都是盛开的菊花团团簇簇,芳香迷人。 只听不远处脚步声传来,她心下一敛,还未闻其人,便觉得似乎是有些不对劲,鼻尖萦绕着不寻常的味道,四下一看,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来者肯定不会是梁宥昭,但还有谁会出现在这里?若让人知道她与男子私会,那罪名可就不小了。 李青晗正心急时,忽然手臂一紧,她回头看去,正好撞上司马聪那双幽暗的眼眸。 她张口欲唤,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性,看他表情奇异,扯着她的手臂就走。 司马聪脚下生风,走得极快,李青晗虽然被他带着,但走的也有些吃力,跟在后面显得狼狈,等到司马聪停下的时候,二人已经到了距离花园有一点距离的凉亭之中,李青晗站稳了脚跟,拍着胸口,秀气地喘息着,还来不及问司马聪怎么会在这里,就看见刚刚自己所在的那片地方,一个獐头鼠目的男子穿过冗长的回廊,到了花园中的一颗榕树下,那里便是她方才所在之地。 李青晗眼神极好,只一眼就看出那是裴秀。 裴秀四处张望,没看到什么人,不免有些失望,李青晗有些错愕,再一看,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衫的俏丽女子盈盈朝着裴秀那边走去。 那女子,不正是将来的太子妃卫若婻吗?而自己今天也正好穿着湖蓝色衣衫。 李青晗诧异,回头看着司马聪。 司马聪也在看着她。 那眼底,只藏着深深的寂寥一般,淡漠,疏远,仿佛任谁也无法看透他的心思,心里似乎被一层灰尘蒙上,明明只有一根针那么大小,却装进了天下事,他忽的觉着,李青晗是如此的聪明睿智,可再聪明睿智的女子,也经不过别人的一波又一波的谋害。 李青晗回首,满心的深沉惆怅,无奈沧桑。 早知会有今日的结果,她是不应该来招惹太子的。司马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变成那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明明就是在韬光养晦罢了。 是她太过愚笨,竟然信以为真。 卫若婻只看见裴秀挺拔的背影,竟是一脸羞煞,慢慢走过去,而一阵香风袭来,裴秀心神大动,一回头,看着湖蓝色的衣衫的女子,想也没想,一把握住她的双手,“二小姐!” 听到这样奇怪的称呼,卫若婻愣了一愣,旋即感觉到不对,抬头看去,陡然惊呆。 李夫人带着李红娆,李可欣还有一群下人匆忙来到花园之中,那一脸的气急败坏,还有眼里隐隐的实在是怎么也忍不住的兴奋。 更碰巧的是,这边卫若婻的母亲杜氏也正好跟一群贵妇人赏花,慢慢游到了这里,与李夫人一干人撞上这样精彩纷呈的一幕。 花园里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给他们藏身,裴秀一时间情难自已,卫若婻发现有不对劲之后亦是大惊,猛地甩开裴秀的大手,涨红了脸,回头看到杜氏正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自己。 “母亲,我……”她只觉得无比委屈,只想扑倒在杜氏的怀里嚎啕大哭,可一斜眼看见杜氏的身后还跟着那么些人。 李夫人看到这一幕,无比失望。 连带着李红娆也是失望之极,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错愕地看着尴尬得要命的裴秀与满脸委屈的卫若婻,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像是在问卫若婻,又像是在问裴秀,她像是在问裴秀为什么会跟卫若婻在一起,又像是在问裴秀跟他在一起的为什么不是李青晗而是卫若婻。 第六十章 与人私会 不远处的李青晗看到这一场面,垂下眼睑,睫毛长长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很明显,这是有人设计好的,不过是想让人看到她和裴秀二人私会的场面罢了。 她抬头,转身看着长身玉立的司马聪,莞尔一笑道:“你的太子妃此刻正陷入非议,要不要去解救她?” 司马聪慢慢摇头,眼神眺望着远方,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本不愿意娶她,她陷入非议,与我何关?” 李青晗笑了笑,她也没打算替卫若婻在司马聪面前说什么,卫若婻与她没什么交情,自然是没必要替她求情。 理了理衣袖,又抚了一把头上的璎珞,李青晗笑着说道:“那我们就去看看好戏,卫小姐此番模样,恐怕是没有颜面做你的太子妃了,正好我也想记下这一笔,将来洗漱风寒个李红娆。” 二人施施然到了花园之中,杜氏脸色铁青,气的头上的珠花也随着一起颤抖,发出细微的清脆的响声,只是这时候挺起来却让人觉得无比渗人,她的手紧握成拳,像是要出手打裴秀一拳似的,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人怎么会单独出现在此?” 身后那些贵妇皆是一脸的惊诧,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件事儿。 李青晗正好走了过来,自动站到李红娆身后,身后的司马聪见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能护着李青晗这一回,可下一次呢?他大概是早就看出来了,李红娆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她那个看似矜持柔顺的母亲也一样,手段狠毒,心如蛇蝎,他简直不敢想象,李青晗一个弱女子,生活在这样的人身边,是需要多么谨慎小心,才能步步为营? 李可欣看到李青晗回来了,满脸惊讶与欢心,“二姐刚刚去哪儿了?” 听到声音的李红绕忽然愣住,猛地回头,视线落在满脸是笑,与李可欣说话的李青晗的身上,只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她一切都知道了! 听华坚说,李青晗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如今看来,果不虚传。 裴秀有些不知所措,向杜氏行礼,道:“卫夫人,我……” 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是,可看着众人眼里的鄙夷,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原本是约了李家二小姐在此见面的,不想怎么换成了是卫小姐。” 李青晗神色不变,只道果然是早有预谋,否则这么偌大的花园,就选在了这样一个地方,不容易被发现,被发现了就绝对跑不了的地方呢? 卫若婻听他这么一说,泪水连连,“母亲,是太子殿下约我来的,可我没想到,一回头竟然就成了裴公子,女儿并没有与别的男人私会!” 杜氏的脸色稍稍有了些缓和,这么说来不过就是一场误会了,李青晗却淡淡一笑,挺直了腰背,声音拉长了说道:“哦?裴公子说什么?你约了我在此见面?” 裴秀看了一眼李青晗,顺过去也正好撞上了貌若天仙,惊为天人的李红绕,更加理直气壮了,“你明明答应了我会来,却又不见踪影,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可怎么好收场。” 李青晗漾着笑,眼角是笑,嘴上是笑,眼底也是笑,风中伫立的她身影显得这样单薄,这么多贵妇人,不会有一人出面为她说句什么,若说是卫若婻与裴秀私会,大多数人还不会相信,可李青晗就不一样了,她一个庶女,身份低微,又卑贱,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怪。 “裴公子记性不好,我跟你见面不过一两次,哪里会跟你私会?” 裴秀叹了口气,想要靠近李青晗一些,见李夫人神情淡淡,似乎也并没有阻止,便大胆地走过去,李可欣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李青晗身前,裴秀一怔,却是不敢上前了,只蹙着眉,无奈地说道:“你这么说可真要叫我心寒了,我们见面虽不过几次,但是一见钟情,也是你将你亲手绣的香囊送与我,我才知道你的心意的。”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那香囊,香囊里不知放了什么香料,闻起来心旷神怡。 李夫人将那香囊接了过去看,绣法虽然不怎么的,却隐隐看得出来绣得是鸳鸯,可见李青晗于这一方面着实不是很精湛。 “青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李夫人难得露出一丝怒气,众人只道也难为了李夫人,一向性格温和的她为了这件事动怒,这二小姐也忒不懂事了。 李青晗瞅了几眼,心忽然地一凉。 那确实是她绣得,只是绣得不好便耽搁了,扔在了一旁好久没继续,只是不知道此时怎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回想起那一日,她与飞絮和雪肌在回春楼里刺绣时的场景,她倏地觉得很冷。飞絮是跟着她长大的,心思虽不及心兰缜密细致,但也还算乖巧懂事,唯独雪肌,她以为雪肌已经真心归顺她了的。 那么,到底是谁将这香囊给偷了去,送给了裴秀。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了一张大之中,任她怎么挣扎,那只会越捆越紧,让她有些窒息。 众人窃窃私语,都在看好戏,不会有人替她说一句话,不会有人同情她。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让人看她的笑话,李青晗忽然地朝李夫人行礼,道:“这香囊不是我绣的。” 李夫人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的笑,“不是你绣的?那裴公子说的这么掷地有声,还能是他撒谎吗?” 李青晗抬头,从容镇定,面不改色,“我虽然于女红这方面不甚精通,但也不会绣成这幅模样。”李青晗瞄了一眼那香囊,她那日只绣了一半的,剩下的那一半定然是有人补上去了,可那人着实太过细心,一针一线学的极像,她便更加觉得心凉了,那日她只是心有旁骛,才随随便便绣了一把便丢开,不想被人钻了空子,狠狠地害了她一把。 第六十一章 他来解救 “我曾经绣过一个荷包给表哥华坚,那是在我回京之前绣的,母亲只需派人去看便知道了,而这个香囊,若说是我绣的,必然是在回京之后,可人的技艺只有长进,要退步也不会退成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她深蹲,“请母亲明察,女儿与这件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李红娆原本正捏着一绺头发放在手心把玩,面上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听到这话,牙齿都快被咬碎了,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 她这话极为古怪,众人一怔,只道这位大小姐一向端庄有礼,今日是怎么了?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污蔑,好不容易才洗脱,怎么还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李夫人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李红娆瞬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马上对着李夫人说道:“母亲,既然如此,就派人去看看,这件事关乎二妹的名誉,不能不查啊!” 李夫人深呼吸了一口,裴秀却是一惊,他低头看着李夫人手里的香囊,忽然是看明白了什么,愤怒的眼神看着李青晗。 李青晗利用了他,只为让他就此身败名裂,听说司马聪好像与李青晗走得挺近的,可司马聪却要和卫若婻成亲了,想必是气不过,李青晗才会使出这样的法子来,一箭双雕! “李青晗,你竟敢构陷于我!”他气的浑身颤抖,大步上前就要揪住李青晗的衣领,李红娆吓得退了一步,李夫人也是惊呆了,李可欣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一道人影忽然闪过,手有力地制住了裴秀,使他动弹不得。 再一看去,来人是梁宥昭身边的随从阿朗。 阿朗常年习武,手上的力道自然是不必说的,可裴秀只不过是个看过几本书,就流连于花丛之中的花花公子,哪里挣脱得了阿朗。 他涨红了脸,“大胆!谁家的狗奴才?” 阿朗一声轻笑,“裴少爷是在辱骂谁?可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武安侯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此时正值秋日,天气微微转凉,高空吹来的风叫人神清气爽,也觉得眼前的那一片风景胜春朝,李青晗第一次感觉眼眶里有了湿意,转头看去,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正翩翩而来。 原来,即便这里这么多的贵妇人,甚至有她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曾帮她说过一句话,可那个人,却一直是将她放在心上的,见不得她受辱,更见不得她蹙眉,那一颦一笑都会牵动他的心,笑时,他心花怒放,忧时,他痛心疾首,这种有了羁绊与束缚的感觉,即便是闹心,让他彻夜彻夜的睡不着,却也甘之如饴。 李夫人顿时有些蹙眉,好好地武安侯过来凑什么热闹?于是又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李青晗,见她眉梢眼角露出的淡淡笑意,心下一沉。 李红娆脸色铁青,几乎是要咬碎了银牙。 梁宥昭走近,不曾看李青晗一眼,只缓缓道:“诸位在此赏花,怎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在前厅都听见了。” 阿朗慢慢放开了裴秀的手,裴秀虽是气愤,却不敢惹武安侯,憋足了气站在一旁。 “不过是些琐事而已,不想还惊动了武安侯。”李夫人淡淡说道。 卫若婻哭着一张脸,站在杜氏身旁,心里恨透了李青晗,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陷入这样的误会泥潭之中。 梁宥昭朗声一笑,走到李红娆面前,余光不经意间掠过她那含羞带怯的脸颊,笑了笑,李红娆一惊,早已忘记了对李青晗的恨,头都垂到胸口了。 “我方才远远地便听见裴公子说谁构陷于他?裴公子,这里既是国公府,有什么误会,不妨请魏国公来主持。” 这样自然是极好的,李青晗心想,妇人最擅长的便是嚼舌根,若是有魏国公开口,那谁也不敢再说她什么了。 可这时,梁宥昭身后忽然走上前来一个人,那人便是华坚。 李青晗惊了一惊,嘴里呢喃道:“表哥……” 低头一看,华坚腰间挂着的香囊,可不就是自己绣给他的吗? 李可欣看到华坚到来,兴奋地跑过去,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并指着他腰间挂着的香囊,道:“华公子,这就是二姐给你绣的香囊吗?果然无比精致呢!” 李青晗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听到华坚不明就里的模样,说道:“这正是表妹送与我的,怎么了?” 截然相反的是,李夫人脸色惨白,杜氏更是满脸愤慨,卫若婻依旧是泪水连连,“母亲,我真的没有和裴公子私会啊!你听裴公子自己说便知道,他是约了李二小姐来的!” 李青晗坦然一笑,回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卫若婻,那笑明明是极为艳丽的,却宛如凌冽寒风,只吹得人心里去,“这裴公子喜欢说胡话,莫非卫小姐也不明事理吗?” 卫若婻咬咬牙,指着李青晗愤怒道:“你这个贱坯子,看我被皇上之指婚给太子就心生嫉妒,还想无赖在我身上!” “若婻!”忽然一声极为厚重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众人欷歔,看着大司农卫大人从身后疾步上前,他的手篡的极紧,只觉得胸腔似乎有一场大火即将喷薄而出,在朝中这么多年,几乎要被自己这个女儿给弄垮了! 卫若婻一见卫大人,马上蜷缩在母亲身边。 梁宥昭口气中充满着鄙夷,“卫小姐还知道自己是被皇上指婚给太子了,居然在此与男子私会,还口口声声诬陷丞相二千金!” 他说丞相二千金的时候,极为客气,那语气,像称呼一个不太熟悉的女子似的,李青晗听在耳里,却觉得无比窝心,抬头看着梁宥昭刚毅的脸颊,却见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李红娆的身上。 第六十二章 静女其姝 李青晗不知所措的眨眨眼,转移视线,看到卫若婻在看到卫大人的时候一句话也不敢说,而卫大人听到梁宥昭说的话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这点武安侯就不必操心了,若婻,还不给我回去!” 卫大人是不想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裴秀一脸怔忪,看着李青晗的眼里夹杂着浓烈的火花,恨不得立刻就能跑过去掐断她纤细的脖子,奈何眼前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阿朗。 李夫人淡淡扫了一眼裴秀和李红娆,那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可脸上却显得无比宽慰,“只是误会就好了,青晗,母亲错怪你了。” 李红娆也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上前一把握住李青晗的手,“二妹,真是委屈你了。” 裴秀在一旁气的牙痒痒,梁宥昭轻笑一声,上前一步走到他旁边,轻声道:“你若气不过,大可以冲我来,只是得看你父亲的官职还要不要保住,今日的事情还没有结果,卫小姐的名声被你败坏,想必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左不过就是娶了卫若婻,好在卫若婻身份也尊贵,长得也是极美丽,只是皇帝必然会动怒,届时大司农和镇北将军自然是少不了被皇帝训斥的。 宴会散了。 下午时分,李青晗一家子已经准备打道回府了。 刚出了魏国公府不久,便看见一辆华丽精致的马车拦在路中间,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李老夫人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对李青晗更是多了个心眼,但并没有那么讨厌她了,只觉得李青晗与年轻时候的自己还有那么几分相像。 李老夫人压低了嗓音对李青晗说道:“你与武安侯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青晗一怔,抬头看了看对面不明就里的李可欣,垂首,温顺的样子看起来无比乖巧,“武安侯与表哥华坚相识,二人是知己好友,我便识得他了。” 李老夫人慢慢点头,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阖上眼睛,“你不过是豆蔻年华罢了,今后与梁公子少见为妙。” 李青晗心下一沉,慢吞吞地点点头,又听见老夫人说道:“你生的极好,又是个聪明的,以后多来采优院陪陪我。” 这算是老夫人对她的看法有一些改观了,李青晗吁了一口气,不想马车一顿,老夫人蹙眉,“出了什么事?” 外面的驭夫回答道:“是武安侯府的马车,武安侯的妹妹请二小姐一游。” 老夫人原本紧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斜斜睇了一眼低眉顺眼的李青晗,道:“青晗真是好本事,武安侯是独子,与他走得亲近的想必是郎中令大人家那位嚣张跋扈的梁小姐了。” 李青晗越发低头了,李老夫人看着她这样,也不愈再说些什么针对的话,便眯着眼道:“去,你回京这么久了,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只是那梁尔珍性子张扬,你要小心些的好。” 李青晗身子缩成一团,湖蓝色的衣衫衬得她娇媚无比,小声道:“多谢祖母。” “我会叫人去梁府接你。”末了,老夫人又说道。 规规矩矩地下了马车,李青晗看到后面那辆马车里,李红娆已经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尽量伸长了脖子探过来看,李青晗莞尔一笑,扭着腰肢走到那辆马车前,在飞絮的搀扶下上了车。 不想刚一上马车,那边一只大手猛地伸过来,快如闪电,一把捏住李青晗纤细的胳膊,用力一捞,便入了怀中。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1 从梁宥昭低沉黯哑的嗓音里听来,这首诗极为悦耳,李青晗缩在他怀里,只感受到他周围那强大的气场紧紧包裹住自己,鼻尖萦绕着的皆是那淡淡的清香,心里一暖,迎合道:“你这样大胆,若被人撞见可好?” 梁宥昭圈她在怀中,手抚上她头上垂下的璎珞,十分的惬意悠闲,马车行驶在宽敞的紫陌大道之上,车内温馨至此,只低头看着李青晗光洁白皙的额头,道:“我心里只想着你,别人如何想,不关我的事。” 李青晗轻声一笑,这样亲昵的姿势,她有些紧张,四肢也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动似的,就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梁宥昭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你从不惧我,这时怎么如此忸怩?” 李青晗羞红了脸,不好开口,梁宥昭笑,捏着她的下巴,眼里柔情似水,像是疼惜,“青晗,我竟不知有人要这般陷害于你,若一直让你生活在那种地方,我实在不心安,今日若不是飞絮来请我,恐怕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我一定不会叫那姓裴的好过的!” 李青晗看着他只到现在还如此紧张,不经心底里有一股暖流默默涌出,伸手圈住了他的腰,“梁宥昭,你若要帮我,就别动裴秀,他敢这么做,也是被人算计了,我想大概是我那大姐李红娆,何况,我也不想这么快就了结了这件事。” “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认识了这么久,也知道你的性子刚烈似火。” 梁宥昭隔得如此之近,几乎可以感受到李青晗均匀的呼吸声,那样的媚眼如丝,千娇百媚,如何能不叫人心软,他手一抵住她的后颈,低头就要含住那红艳艳的嘴唇。 不巧的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外面阿朗的声音传来,“侯爷,已经到了。” 李青晗红了脸,伸手推开梁宥昭。 梁宥昭铁青着一张脸,好不容易就要得到了,偏跑出来这么一个人坏事儿。 李青晗也不说什么,推开了梁宥昭径自下车,梁宥昭一声不吭地下了车,不管不顾地牵着李青晗的手就往前走。 他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掌心已经微微出了薄汗,可唯有如此,才仿佛觉得那是真真切切地握在手心里,没有了世俗的干扰,他只是他,不是高高在上的武安侯,她亦然,褪去了满身的荣耀,此刻仅是一对恋人而已。 第六十三章 此情此境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金乌西坠,残阳如血,晚霞斑斓,连成一线浮现在天边,如幻似梦,绚丽夺目,像镀了一层金子一般的璀璨耀眼,夕阳斜斜倚在天边,倾洒下来的落日余晖绘制成一副绝美的画卷,将即将到来的夜幕装饰,华灯初上,光影斑驳,瑰丽多姿。 “我原是不曾料到会有今天的,”梁宥昭欣赏着遥遥天宇的一片夜色,神色轻松,他转身低头看着身边的李青晗,道:“可今天,你实实在在地在我面前。” 李青晗嫣然一笑,那笑仿若流云一般不含丝毫杂质,她将手置于梁宥昭手心,道:“我从前厌恶你无所事事,玩世不恭,如今却迷恋这样的你,梁宥昭,这恐怕才是你的本性。” 梁宥昭朗声一笑,“确实如此,别人不能解,唯独卿一人,我亦只需你的理解。” 京城有一处白云塔,风景最是迷人,这日正是重阳佳节,除喝菊花酒,簪菊花,插茱萸,吃重阳糕外,还得登高,而这地方,恰巧与那白云塔离得不远,梁宥昭裹着李青晗的手,缓缓步行而去。 署国是有夜市的,也极为繁闹,此时已是酉时七刻,夜幕苍茫,渐渐覆盖了整个大地,而浮现于天际的星辰月光高悬,映过隔着万丈的天地投来洋洋洒洒的光亮,愈发照得整个京城恍如白昼。 二人穿梭于街道之上,享受着这时的惬意悠闲,繁华似锦。 “重阳节不登高,哪里算是过了,”梁宥昭晃着李青晗的手,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看你给华坚绣的香囊,好生精致,细细闻,还能闻到你手指的香气,真叫羡煞旁人啊!” 李青晗娇笑,齐着梁宥昭的肩头,仰首看去,“你这话说的可就好笑了,那香囊是我刚学女红不久绣给表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闻到我手指的香气?莫不是你鼻子与常人不同,偏生就能闻到几年前的香气了。” 丰腴温暖的小手握在手心,梁宥昭亮齿轻笑,“我把你放在心上,便要把你看透,才能安心,也幸好你从前学了女红,绣了一个给华坚,否则今日之事,就难以脱身了。” 李青晗哂笑,“嗯,我反复仔细想了又想,这事儿,大概是我身边的丫头做的,那香囊是我烦躁时绣的,所以才那样差劲。” “你知道是谁了?” 李青晗敛足,转身看着他,梁宥昭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将两只手紧紧圈在手心,感受着她此刻的心绪,听到她嘴里轻轻吐出几句话来,“能近我身的,不过心兰,飞絮,雪肌三人而已,心兰我已经派她到偏苑去伺候二姨娘了,况且她也是信得过的人,飞絮自小跟在我身边,她深知我的绣工如何,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必只有雪肌能做了。” 梁宥昭浓而黑的剑眉,越皱越紧,握着李青晗的手也越来越紧,低声道:“身边之人尚不能信,可见人心叵测,要有一两个心腹实在太难,青晗,你父亲是朝中大臣,我不能管那么多,却又无时无刻不挂念,不担忧。” 他那一颗心便这样悬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雪肌是不能信了,但也算是我从锦州华府带来的,到底不能太过严厉。罢了,这样好的节日,谈这些做什么?”李青晗拉着他继续往前面走,路边尽是欢声笑语,充斥而耳边,觉得满心里也都是快乐与欢心,再转头一看梁宥昭面如冠玉,俨然谦谦君子,更是无比自豪。 二人一同去了白云塔,还有不少游人也一同到此,人群较为拥挤,大约也都是借着这样的月色想要出来游荡,梁宥昭只拽着李青晗不让她松手,隔了一会儿便凑到她耳边道:“早知这么挤,我便下令所有人都不许来这里了。” 李青晗一惊,嗔道:“你如今是越发有架子了。” “为你而已,这算什么?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李青晗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这些,梁宥昭见她恍然不知的模样,笑道:“权势总归是让人贪慕的东西,利令智昏,官居高位便有了架子,谁人不是这样,只是要你记着,你喜欢什么,我便去争取什么,你若不喜欢,我即刻便退了。” 李青晗忽然紧咬银牙,柳眉微蹙,“你别乱说,我不是这样的人。” 白云塔是京城最高的地方,常有人至,因此夜里也是灯火通明,尤其今日还是重阳节,从七层高楼俯视下面,隐隐可见更遥远处的威严的宫墙,隔绝了一切在外的普通百姓。 明明只是一道墙而已,却是白云与污泥的区别,李青晗不经感慨,只闻梁宥昭在身边道:“我知,否则太子对你这样好,你也不会果断拒绝。” 李青晗忽然间感觉有些冷,瑟缩了一下身子,梁宥昭长臂揽过她的肩膀在怀中,体贴地让她依偎自己,供她取暖,李青晗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被灯笼照射下来的光线射影,看不见眼眶里眸子中的流转。 “我将此物送与你,聊表我心中的爱意。”梁宥昭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放到李青晗面前。 那玉佩自然是十分精美,触手生温,李青晗接过握在手心,只觉明明轻盈如许,却无比沉重,想来是心境太过,手上的重量便也增加。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梁宥昭的爱意正化作一团浓浓的柔情,将她包裹其中,那种无法言喻的心境,此时已经足够让她浸在其中,永生难以忘怀。 “河中鸳鸯双戏水,鸾凤齐鸣比翼飞,这玉佩上的图文,想必也是这个意思了。”李青晗莞尔,篡紧了在手心,只觉得那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如今握在手心,像是稍稍一用力就会破碎,太过放松又担心会流逝于掌心,那样的感觉,直叫人心窝都是痒痒的。 第六十四章 那是孽种 “我怕辜负了你的情意,”李青晗垂首,“你说我只与表哥送了一枚香囊,却不知我早就绣好了一枚给你,只是今日事情太多,一时间忘了。” 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枚明黄色的香囊,塞到梁宥昭手心,脸颊绯红,唇红齿白,“绣工自然不是顶好的,却是绣了拆,拆了绣,你可不能嫌弃。” 梁宥昭欢喜地接过,放在鼻尖一嗅,隐约可以闻到淡淡的茱萸馨香,道:“如此有心,我自当日夜佩在身边,睹物思人也好,总之是你绣的,摸上去还能感觉到你手的余温。” 又来了,梁宥昭嘴皮子的功夫可不是盖的,李青晗嗔怪,却将身子软软的靠在他胸膛,遥遥望去天际的一轮弯月,伸出手与梁宥昭紧紧相扣,温厚的掌心与她隔得如此之近,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李青晗吐气如兰,话语幽幽,“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公侯家的人,能两情相悦已是难得,又如何能有一生一世一双人之说,天宇之中只有一月,却有无数颗星,李青晗隐约能看到别人的未来,却终究是算不到自己的,她微微阖上眼,将脸埋在梁宥昭脖颈间,呼出来的热气洒在他的肌肤上,淡淡的语气,“我只有你一人,你却可以有很多女人,只盼到时红颜迟暮,你心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便足矣。” 梁宥昭浑身似乎颤抖了一下,微乎其微,难以捕捉,他抚摸着李青晗的秀发,轻声道:“此生有你一人我便满足,何来这一说?” 这样的承诺,他给的太轻松,她却不敢轻易听进耳,只含糊一笑。 已是十一月了,再过几天便到了腊月,京城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盖满地面,丞相府内红梅开的极好,团团簇簇,树枝上犹自有雪累累地压着,更显得红梅极为显眼。 而采优院屋子里竟然像春天一般温暖宜人,屋内烧了几盆炭火,烘得暖暖的,老夫人眯着眼斜倚在塌边,李青晗正在面前的书桌上写字,屋内静谧无声,只听得外面风声烈烈,轻敲着窗户门扉,发出一阵阵响声。 “北风行萧萧,烈烈入吾耳。”老夫人放眼看了看她笔下的字,道:“字写得还算娟秀,人长得也俊俏,怪不得梁尔珍时常来找你,就连武安侯也挂念着你。” 李青晗腼腆地笑着,“不过是和梁小姐投缘罢了,武安侯亦是旧识而已。” 老夫人没说话,手里抱着暖炉不肯放,又道:“写了半天字,也累了,过来陪我坐会儿!” 李青晗放下笔,理了理衣袖,坐到老夫人身边,老夫人眼皮子抬了抬,似是有心似是无意,说道:“上次在魏国公府发生的事情,皇上雷霆大发,大斥镇北将军教子无方,但太子总归是不用娶卫若婻了,”说到这里,老夫人斜眼睨着李青晗,“这事儿,你可满意了?” 李青晗面色不变,手里也抱着一个暖炉,明明从头到脚都是温暖得没有丝毫寒意,却似乎总有寒风不断地钻进她的衣袖领口,“青晗已经解释过多次,与太子并无情意,祖母明鉴,因此我不会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 老夫人很欣慰,“太子身份尊贵是固然,但若成了太子的女人,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别人的焦点,我看得出来,你这孩子沉得住气,也知道什么属于你什么不属于你,既然能看透这一点,又为何对着武安侯难割难舍?” 李青晗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手里的暖炉,发出一丝丝响声,听着老夫人的话,顿时觉得心里都发凉了,“青晗,不知祖母在说什么。” “在我面前,无需遮掩,我虽然老了,一双眼睛却看得很清楚,府上发生了什么事儿,我都是知道的,青晗,武安侯年少英俊,丰神俊朗,没有哪一个女孩子见了不会动心。” 李青晗屏气敛息,“祖母想说什么?” 老夫人会心一笑,以手撑着下巴,软软的身子伏在塌边,惬意悠闲,“六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孽种,是留不得的。” 她这话绕得太快,明明刚才还在说着武安侯一事,却话锋一转,扯到了六姨娘身上,而李青晗正听得觉着怪异,又闻“孽种”二字,更是不解,遂皱眉,问道:“青晗不甚明白。” 老夫人嘴角慢慢扬起一丝笑,笑意蔓延到眼角,浮现出细细的皱纹来,饶是她日夜护理,也不能不由得那时光飞逝,匆匆在她脸上留下褶皱,每每看着李红娆,李青晗她们时,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尽管人已老,心却如明镜,“你自然是明白的,好了,该是用午膳的时间了,你回去!” 李青晗见老夫人并不打算说,也不想再多问,起了身慢慢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老夫人垂着手抚摸着衣领上的那粒粒珍珠,神情十分欢喜,想必那披肩是她极为喜欢的。 屋外的漫天飞雪,风声萧萧,光是坐在屋子里,便可听到外面的狂风吹拂,压断树枝的声音。李青晗穿越风雪去了一趟偏苑,饶是靴子做得厚实,走了这么长的路也都湿透了,刚一进来心兰便备下了一双厚厚的鞋给李青晗换上,屋子里又放了好几个火盆,竟如春日一般怡人。 “回春楼离偏苑可太远了些,二小姐要来看看二姨娘,还得走这么远的路。”飞絮替李青晗摘下了身上的斗篷,笑着说道。 路嬷嬷递了一碗热茶过来,“二小姐快喝碗热茶暖暖身子,今年风雪格外大些,亏得老爷惦记着我们二姨娘,炭火什么的都准备得很足,前阵子又修葺了一番。” 李青晗坐下,看着华氏正在修剪花枝,道:“娘把这梅花修得正好看。” 二姨娘头上簪着一支明晃晃的金步摇,垂下的流苏映在脸颊影射出一抹阴影,不觉抿唇轻笑,听得华氏说:“你父亲喜爱梅花,我便修剪了送去他那里,总归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中用,做不出什么别的事儿讨他欢心。” 第六十五章 中间私情 李青晗笑意尽敛,捻着梅花花瓣道:“上次六姨娘毒害娘的事情,父亲已经宽宥她了,但府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父亲不能不罚她。” “什么罚不罚的?她怀的是李家的儿子,只恨我这肚子生不下儿子。”华氏垂首,手覆盖在小腹处,一脸的不甘心,李青晗心神一动,忽然的紧张起来。 她是从小就知道的,华氏不喜欢她,因为她是个女儿,不能讨李徳喧的欢心。 似乎华氏活着的唯一信仰就是李徳喧。 屋外那冷风见缝插针,钻着窗角的一点点缝隙钻进来,迎着李青晗冷若冰霜的脸狠狠地吹打着,竟让她想起五岁时被送到锦州华府的事情,那一日的悲欢离合,历历在目。 李青晗忽然站起身,恭谨地说道:“娘累了,我先回去了。” 刚来没一会儿就要走了,可见李青晗时真的呆不下去了,华氏带着一丝淡薄鄙夷的笑,继而回头修剪花枝,才刚剪下了一根,又叹了口气道:“对了,我这院子里的人已经很多了,心兰你还是带回去!” 李青晗脚下一踩空,差点就要摔倒了,幸得飞絮在一旁稳稳地捉住了她的胳膊,李青晗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架在了飞絮身上,鼻子一酸,几乎就要哭出来,然而终究是忍住了。 心兰愣了愣,神色有些慌张道:“二姨娘,我……” “心兰!”李青晗倏地唤道,“娘要你离开,跟我回去便是。” 晦暗不明的天空犹自下着雪花,鸟雀绝迹,踩在地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住。衣襟拉得再紧,也不比此刻的心寒,刚一出门,泪水便滑下一颗,滚烫的泪水遇到冰凉的空气也迅速便凉,黏糊糊的粘在脸上十分不好过,她抬不起手去擦拭,只是看着满天飘落的洁白的雪花,伸出手去接。 “小姐别这样,凉!”飞絮心疼地捉住她的手,发现竟然是这样的冰凉,抱着暖炉也无用,只道:“二姨娘也真是,说这些话做什么,没得伤了小姐的心。” 李青晗深呼吸了一口,方擦干了泪水,道:“我是女儿身,让她伤心了好一阵子,怕也是这个缘故,才久病成疾,原是我没用,不讨父亲的喜欢。” 听了李青晗的话,飞絮更加惋惜了,拼命地搓着她的手,道:“小姐如今日子要好过些了,想那武安侯把小姐日日放在心上,太子亦然……” “飞絮,这种话不要随随便便拿出来说,我即便是受武安侯的重视,那也是丞相的女儿。” 飞絮的话被打断,支支吾吾的没再说话。李青晗骤然听她提起梁宥昭之时,忽的一笑,“我只需他一人重视即可。” 飞絮呵呵的笑了,扶着李青晗慢慢走回回春楼,道:“姨娘让心兰回来也好,雪肌如今做事越发懒怠了,有心兰在,我也省心不少。” 刚一回屋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沉浸了整个屋子,闻起来极是舒心,雪肌正往屋子里洒了一些水,闻起来整个屋子都十分馨香,李青晗忍不住道:“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 雪肌回头,看到李青晗说道:“是丁香花,咱们这屋子终日烧着炭,这样闻着也舒服些。” 飞絮笑道:“雪肌可真是有心,若真如此,把这水盛着放在屋里就行了,何必这样撒着麻烦。” 雪肌点头,“我正是这么想的,就是问问小姐的意思。” 放下了手炉,李青晗伸出一双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火炉上烤着,含糊地点头,“就按你们说的做!” 不多时,心兰便回来了。 李青晗叫心兰去购置了好一些珍珠来,这些珍珠都是极美的,李青晗正细细的穿着线,那模样十分专心,桌上忽然多出了一杯茶水,笑着道:“刚刚才喝了那么多汤,又弄些茶水来,想要我撑死吗?” 心兰见她头也没抬,道:“小姐若不想喝,放着便是,只是冬夜来得早,这样看着,仔细伤了眼睛。” 李青晗猛地抬头,看见笑吟吟的心兰,心里一暖,伸出手牵过她的手,道:“你回来了就好,我哪里是怕伤了眼睛,快过年了,我想着父亲一直是奉行勤俭,母亲亦是跟随父亲,老夫人经常要出席各种宴会,穿着太寒碜未免没面子,亲手做的也更显自己的心意。” “好在咱们还是有些钱在手里的,总不至于什么都要看着夫人的脸色行事。”心兰坐在对面帮着李青晗一起穿线。 李青晗揉了揉眼睛,“坐吃山空,也只能先这么着,对了,叫你观察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时飞絮推开门走了进来,卷着外面的飞雪寒风,李青晗忙浑身一缩,冷的牙齿打颤,飞絮匆匆把门关上,走到李青晗面前,烘着手,“小姐,我刚刚叫大夫来检查,那丁香花水没有任何问题。” 闻言算是松了一口气,李青晗理了理衣襟,“那丫头也不算太过没良心。” 心兰露齿一笑,一对翡翠耳环摇晃着十分美丽,“小姐,原来六姨娘与大少爷有私情呢!” 李青晗本来端起了心兰泡来的茶水,揭起盖帽沿着茶盅的边缘刮了两下,听这话刮得太重了些,发出清脆的响声,李青晗于飞絮皆是一惊,“什么?” 心兰确认了四下无人,便道:“这事儿府上应是没人知道的,即便夫人平日里与六姨娘走得近,大概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去和李丞相的姨娘搞在一起,三姨娘若是知道,肯定会揭发,所以眼下,便只有我们几人知道。” “你是怎么打探出来的?”飞絮不死心,问道。 “六姨娘没有搬出偏苑的时候,我曾无意间看见六姨娘手腕上戴着的通体碧绿的翡翠手镯,时常抚摸着无比喜欢,当时倒没留意,只以为是老爷送的,后来每每看见六姨娘对着大少爷的时候,总是会脸红,慌张不已,想着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青晗沉吟片刻,“这,怕只是巧合!” 第六十六章 不请自来 “手镯兴许是老爷送的,可六姨娘为何见到大少爷的时候神情有怪,且六姨娘年纪与大少爷差不了几岁,有什么想法也是很正常的。”心兰道。 “况且,六姨娘怀孕之初,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反倒满面愁云,起初或许只是怀孕本就有些烦闷的症状,毕竟老爷怪罪了她好一阵子,所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可奴婢越看越觉得不对,后来有日二姨娘突然叫我送一些好东西去静思阁给六姨娘,大约是因着我突然的到访,六姨娘还有她院子里的人没料到,让我在门外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让进去,见到六姨娘正脸色苍白地坐在床上,屋内竟然有股血腥的味道。” 李青晗越听越觉得奇怪,放下了茶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六姨娘有心掩藏,想着本是叫我把东西放下人就走的,然而又不好拂了二姨娘的面子,奴婢四下看了看,倒没看出什么变扭的地方来,但是她越要隐藏,越是慌张,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奴婢竟然是看到她那梳妆台下面有一块沾满了血的布,当下就吓坏了,匆匆忙忙出了院子,恰好撞上大少爷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望姨娘。” 说了这么多,李青晗算是有些明白了,猛地回想起当日老夫人对她说的,六姨娘肚子里的孽种留不得,原来是这个意思,想来她虽然年迈,却是耳聪目明,对这丞相府内的事情了若指掌,这话的意思,约莫还有别的含义。 “六姨娘这是为什么?”飞絮听得一头雾水,其实心里有了答案,却是绝不敢随意说出口的,只得问起李青晗。 李青晗陷入沉思,“六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大概是李鉴琛的,怕日后被人戳穿,才会想要把孩子给弄掉,可她院子里的东西都是父亲极为上心的,一丁点儿差错也出不了,所以她只有想最笨拙的法子,就是用布缠绕自己的肚子。” 屋内的丁香花香味清淡优雅,萦绕在鼻尖甚为舒适,此刻说着这样的沉重的话题,倒显得极为闷,李青晗道:“你当时为何不去通报父亲?” “总还是没有证据,况且奴婢不敢轻举妄动。” 李青晗欣慰地点头,“你做的很对,想必那日李鉴琛之所以会匆匆赶到,应是六姨娘的丫头们去通知了,李鉴琛才会赶过来,及时劝止,心兰,以后你行事要多加小心,李鉴琛这个人深不可测,他现在没有注意到你,一旦注意到了,可能就不会像那日那样简单了。” 心兰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不觉又生出几分暖意来,“我知道。” 突然之间回想起那日在皇宫朝阳公主司马凌说过的话,要她看住李鉴琛,不让他和别的女人接近的事情,不免有些心悸,她虽然不曾关注过李鉴琛,想着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和司马凌见面,但此刻发生这样的事情,心里一上一下的,忐忑得很。 李青晗的云锦披肩已经做好了,只需要将珍珠镶上即可,李青晗不让飞絮和心兰插手,全是由着自己做,一颗一颗地穿,眼睛不免伤了些,晚上早早地就要入眠。 又过了一日,还不过三两日便是除夕夜了,阖府上下喜气洋洋,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大红灯笼,贴满了窗花,李青晗看着下人们脸上都带着笑,心里也是暖洋洋的,恰好冬日阳光露出来了些,映在雪地里极为明亮,只看着扫雪的奴才扫着扫着便互相打起了雪仗,好不热闹。 “今年的雪格外大,听说已经有不少地方发了雪灾,皇上正为此事烦恼呢!卫小姐和裴公子的婚事便也推迟了些,太子这阵子没来丞相府,想必也是因着此事。”心兰陪着李青晗站在屋外,看着白茫茫的一片,道。 李青晗笑着,“不来也好,省的又让人疑心我。” 正在这时,雪肌匆匆忙忙走来,看着李青晗,笑吟吟道:“小姐,武安侯派人捎东西来了。” 李青晗一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又多添了几分,“是什么?快给我瞧瞧。” 只见是一个极小的盒子,与平常装着胭脂香料的一般无二,再一打开,一股清凉的味道扩散开来,李青晗轻嗅了嗅,“不错,这是做什么的?” “武安侯听说小姐最近眼睛有些不舒服,便送了这个来,说抹在眼睛周围,可以放松,不那么疲倦,可见,侯爷是真心待小姐。”雪肌站在台阶下,对李青晗说道。 李青晗看着那手里的药膏,连眼底都是褪不去的笑意,那种前所未有的关切与爱,只有此刻才是真真实实的体会到了,心里像是被抹了蜜一般的甜,当下收在手心。 下午时,李青晗正坐在房子里,桌上的一个盘子里放着颗颗粒粒的珍珠,晶莹剔透,光泽鲜亮,屋内环绕着清清淡淡的香气,闻起来心静神宁,身心舒畅。 “小姐,六姨娘来了。” 雪肌忽然进来通报,李青晗愣了好一会儿,没事做她来做什么? “二小姐屋里好暖和,”六姨娘做了进来,拍拍身上的雪籽,笑容可掬地说着,又瞧了瞧那边架子上面摆着的瓷瓶器皿,露出艳羡的目光,“哟,到底是二小姐财大气粗,这白玉壶一看就是好东西。” 李青晗瞟了一眼,白玉壶是司马聪送给她的东西,司马聪知道她是个贪财的东西,要不就送有心意的,要不就送贵的,自然会送好东西。 “六姨娘怎么来了?”鉴于以前六姨娘给她下过药,此时见面不免多了几分警惕,何况六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孽种在着。 六姨娘见李青晗那表情十分见外,尴尬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到她对面,看着桌上的珍珠,唇角浮起一丝笑,道:“静思阁太过冷清了,老爷虽然很关心我,可也只是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而已,对我,老爷恐怕是没有一点情意了。” 第六十七章 危险临近 她说到这里,抬眼看了看李青晗,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又笑着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思考了不少,总觉得以前住在偏苑的时候,二姨娘与我之间的嫌隙,也是我年少不懂事,冲撞了二姨娘。” 李青晗低头抚了抚手上的一枚极好的玉佩,神情淡淡。 “这玉佩真是好看。”她陪笑着说道,李青晗终于抬了抬眼皮,“六姨娘眼光真好,这是武安侯送我的。” 她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仰头朝那架子上面的白玉壶看了一眼,道:“那是太子殿下托朝阳公主送我的。” 司马凌性格迥异,很少与人合得来,太子就更不用说了,出了名的糊涂荒唐,而武安侯呢,几年前去了锦州,直到了今年才回京城,他虽然也是个花花公子,可玉佩这样的东西,不是随便送的。 六姨娘只觉得额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地贴近,又离开,抬头看去,是自己戴着的步摇,上面缀着的流苏垂下来而已。 “二小姐真是好福气啊!”她尴尬地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六姨娘有什么想说的想做的就直说了,我愿意帮你就帮,不愿意你也不能拿我怎么办,是不是?” 六姨娘脸色有些白,呼吸加快,连手也变得颤抖起来,她一咬银牙,猛地起了身,站在李青晗面前,说道:“二小姐,之前我做的那些错事,皆是心头起了邪念,今日只愿求得你的宽恕!” 李青晗正抚摸着玉佩,听到这话手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什么意思?”她又抬头,看着六姨娘,说道:“我记得当时你还口口声声地说是我诬赖你,怎么,现在改了说法了?” 六姨娘眼里含了泪水,肩膀耸动,楚楚可怜的模样,“二小姐,我知道错了,尽管我现在怀了老爷的孩子,可是孩子生下来以后,老爷一定连看都不会愿意看我一眼了,说不定还不会让孩子生活在我身边,二小姐,我人微言轻,可你不一样,你是入了太子的眼的,如今又深受武安侯的重视,老爷就算再生气,也绝对不会拂了你的面子的,就请你原谅我,我做的那些错事,现在都已经知道错了!” “你这话说的可有意思,你做的错事,都是针对了二姨娘去的,要求人原谅,也得求二姨娘,跟我说做什么?”李青晗厌恶地看着她,“这样哭哭啼啼,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没得丢了身份!” 李青晗说完就要起身,六姨娘忽然地跪在她面前,哭得撕心裂肺,“只要你原谅我了,二姨娘也就原谅我了,老爷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二小姐,以后我都不会再犯了,求你了!” 她这样子,叫外面的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李青晗只觉得十分气恼,对着身边的雪肌说道:“雪肌,快把六姨娘扶起来,送回静思阁!” 雪肌道了一声是,便去搀扶地上的六姨娘,道:“六姨娘还是回去,你今日之举,实在是有害无益,我们小姐也做不了什么的。” 六姨娘忽然一把揪住李青晗的裙子,哭得脸都变形了,“二小姐不肯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了!” 这怎么可以?她还怀着孩子呢,李青晗重重地把茶盅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就连着那盛放珍珠的盘子也是一颤,李青晗自然是不会没了身份去扯开六姨娘的手,只压低了声音说道:“放手!” 六姨娘哪里肯,抓着她的裙子就是不放,李青晗忽然放出了狠话,“六姨娘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你就算是把孩子给跪没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与其如此,倒不如起来滚回自己的静思阁去,省的让人笑话!” 六姨娘不依不饶,雪肌费力地搀扶着她,李青晗不管不顾地站起身往外面走,不想一不小心踩到了六姨娘的裙子,脚下不稳一把扶住旁边的桌子,六姨娘见状也吓着了,飞絮听到里面的声音匆忙进了屋,看到这情况吓一跳,三个人在这儿拉拉扯扯的,六姨娘还跪在李青晗的面前,不成体统,忙帮着雪肌一起把六姨娘给扶起来,“姨娘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飞絮用的力气显得要大一些了,一下子就把六姨娘给拉了起来,这厢六姨娘刚站稳,那厢李青晗也扶着桌子站稳了,惊魂甫定之际袖子一挥,连带着桌上的茶盅珍珠盘子全部滚到了地上,那茶盅里还盛着热滚滚的水,一下子全部落到了地上,碎片飞溅,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在身上穿的比较厚,并没有被烫到,只是那珍珠滚在地上已经乱成了一团,六姨娘刚站稳,脚底就踩到了这些又圆又小的珍珠,一身尖叫,猛地朝前面倒去。 她前面不是别人,正好是李青晗,李青晗瞳孔猛地瞪大了,看着六姨娘朝着她扑来,连呼吸都忘记了,慌张闭上眼睛。 此刻她意识模糊,什么也想不到了,也不曾想过六姨娘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只是觉着这一摔六姨娘的孩子恐怕是留不住了,李徳喧肯定要雷霆大发,届时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只觉得面前风声呼啸,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重量压上来,睁眼一看,梁宥昭擒住了六姨娘,神色慌张地看着李青晗。 他身上穿着玄色的袄子,看起来却并不显得臃肿,倒多了几份稳重老持,他看着李青晗呼吸起伏不定,想也没想把六姨娘丢给了后面的雪肌和飞絮,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李青晗,温热气促的呼吸落在她的耳背上面,轻柔说道:“差点就伤了你,还好我来的是时候。” 李青晗原本是有些害怕的,她知道六姨娘这一摔与她自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梁宥昭的及时出现显然是避免了这一现象的发生,李青晗心里十分感动,伸出双手围住他的腰身,“我没事,你这样贸然闯进来,叫人看见了可怎么是好?” 第六十八章 一吻天荒 梁宥昭叹了一口气,“我无妨,”他重重地抱了李青晗,忽而松开,回头看着兀自害怕得发抖的六姨娘,眼底尽是阴亵,“以后你若再来找青晗的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一向不屑于向女人下手,可此刻看着白氏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恨不能伸出手去掐死她! 六姨娘吓得够呛,只记得拼命地点头,心底却也好无奈好无奈,若不是梁宥昭的出现,这个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小产了,还可以顺便把李青晗也给搭上去,一箭双雕啊! “雪肌,你送六姨娘回静思阁!”李青晗强作镇定,对着雪肌吩咐道。 尽管她说的话很顺畅流利,却也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害怕,梁宥昭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回过头看着李青晗时,眼底尽是惆怅。 雪肌听了李青晗的话扶着浑身颤抖的六姨娘出了回春楼,她刚一出去,梁宥昭就捉住李青晗的两只手。 手热的就像是火球一样,李青晗的脸也是热的,心也是热的,那种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了,她从前太过冷血了,才会觉得这样的深情太过稀罕,梁宥昭以为她的手会很冷,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暖和,俯下身将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几日不见你,便想得紧,终于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李青晗笑了笑,有了梁宥昭的陪伴,心底的那点阴郁灰暗也全然不见,“我何尝不是如此。” 她忽然伸出手,抚上梁宥昭的眼角,那下面一层隐约的青色,显然是熬夜了,心里又是一阵酸涩,“是不是这阵子的雪灾让你们伤了脑经?父亲这几日回来也是这样殚心竭虑,时常把大哥叫到书房商量对策,想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梁宥昭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那里心跳声强健有力,透过掌心传来一阵灼热,“这是男人的事情,你不必担忧,这些不足为虑,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儿,才是真真正正地叫我担惊受怕。” 李青晗嘴角上扬,梁宥昭手臂一伸,圈过她的后背,往自己怀里带,将额头抵在她的发上,“你这里就这么几个贴心的人伺候,又都不会武功,叫我担心,我把阿朗留下,让他守在外院,他是跟了我几年的人,是值得信任的。” 李青晗蹙眉,“跟了你几年的人,那自然是你的心腹,你让他跟着我,那你呢?” “你无需担心我。”梁宥昭抱着她软软的身子,一时之间心神荡漾,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耳垂,哑着声音道:“那个妖婆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撞上你?” 耳边一阵酥麻传来,李青晗面红耳赤,“左不过就是想陷害我,她那种人,能做出什么高明的手段来?哼,她不想让孩子生下来,我就偏要在父亲面前说好话,让她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梁宥昭听得云里雾里的,着实不明白李青晗在说什么。 李青晗促狭地笑了笑,学着梁宥昭的样子,伸出丰腴的小手在他怀里戳了戳,娇嗔道:“这是女人的事情,你不必管。” 此刻的李青晗笑得十分美丽,脸颊绯红,唇角开出一朵一朵的花来,娇艳欲滴,红艳艳的嘴唇像是一朵待人采摘的花朵,梁宥昭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看着她此刻穿着的一身水红色的衣衫,道:“我记得上次你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裳,很美。” 李青晗脸色又是一抹红晕,飞过一朵朵红云,梁宥昭忽然捏住她尖细的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小嘴。 那样的甜美,实在是超出了想象,刚一碰上就觉得留恋不舍,只想要吸取更多似的,一手搂着她不盈一握的柔软的腰肢,一手攫着她的下巴,用力地吻着。 李青晗身体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去发掘,只是他此刻只能做到这里。 “唔……”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青晗惊了一惊,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深情如许的梁宥昭,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脸颊红的不像样子。 梁宥昭忽然放开了她,李青晗大口喘息着,以为终于要结束了,却听梁宥昭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闭上眼睛!” 继而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直把她吻得天旋地转,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李徳喧坐在雅琳阁的院子里,脸色阴郁,晦暗不明,神情竟似一片乌沉沉的黑云,连空气中都是这样让人窒息的味道。翠竹在一旁小心伺候着,递了一杯茶水慢慢过去,李徳喧瞟了一眼,想也没想地一把就给打翻了。 茶盅落在地上,热水也溅了翠竹一手,肩膀一个劲儿地发抖,她从来没有见过李徳喧发这样大的脾气,那模样,简直能把人给吃了。 “贱妇!”李徳喧看着对面坐的六姨娘,实在忍不住骂了道,眼珠子气的睁得老大老大,像是要瞪出来了似的。 李红娆也觉得六姨娘太过蠢笨,丞相府上下谁不知道梁宥昭对李青晗的心思,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去害李青晗,真是又蠢又倔又咬人。 “我在这头忙着治理雪灾的事情已经焦头烂额了,后院里还不平静,我已经下令了不准你出静思阁,怎么还跑到青晗的院子里去!”李徳喧显然没想到六姨娘是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所以很不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 六姨娘憋了一泡子眼泪,委屈地说道:“老爷只知道拿好吃的好喝的供着我,却不知道我有多寂寞,正好又想着前些日子二小姐生日的时候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开始有些底气不足,“我的孩子还有六个月便要出生了,想给他积点德,求二小姐能宽恕我当时做的事情,所以才……” 李夫人听了简直要晕厥过去,面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说什么话这是,你是姨娘她是小姐,就算有什么错,那也是去向二姨娘请求原谅才是,再者,你肚子里怀的可是当朝丞相的孩子,自然是个有福气的。” 第六十九章 入宫赴宴 听得众人一同指责她,六姨娘头垂的越发低了,眼眶也挤满了泪水,十分委屈的模样,“可那二小姐却是真的想要借此机会害我的孩子的。” 李徳喧鼻子一哼,连胡须都飞了起来,“她为什么要害?那是她的弟弟!” 六姨娘憋足了气,红着眼睛,冲着李徳喧说道:“还能为什么?她娘当初生了个怪胎,之后再也生不下孩子了,她娘一定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出于嫉妒呗!” “混账!”李徳喧忽然的站起身来,“这件事谁告诉你的?” “纸包不住火,总有人捕风捉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六姨娘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改口说道。 李夫人与李红娆面上一抹慌张的神色闪过。 正在屋外准备进来的李青晗恰好听到这句话,她本来耳力极好,六姨娘又是因为受了委屈才说出这样的话,声音格外大一些,她听得一清二楚。 心兰正搀扶着李青晗,忽然地感觉她脚底一个不稳,人都歪了过来,身子大部分重量都倒在了身上,心兰连忙扶住她,蹙眉道:“小姐。” 李青晗脸色煞白,双眼目光凝滞。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就当做没有来过。”心兰见四下并没有人,小声说道。 她的语气里尽是担忧和着急,生怕李青晗做出什么令人讶异的举动来。 可此时的李青晗,忽然冷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虽是雪天,却仍然有些阳光洋洋洒洒透过云隙倾洒下来,穿过万丈的天地,密密麻麻落在她脸颊,却照不进心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李徳喧大发雷霆,又砸了一个瓷瓶,“是谁谣传的?这件事,一定要彻查!” 李青晗扯了扯嘴唇,靠着心兰的身子缓缓转身,慢慢走了回去,厚厚的靴子踩在深深的雪地里,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像是她此刻极为沉重的心,一边落在被欺骗的痛苦惆怅之中,一边深陷在报仇的浓浓恨意之中,这种感觉,无时无刻折磨着她,简直要把她活活生吞活剥一般。 远离了雅琳阁,此时红梅之下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李青晗一身橙黄色衣衫极为艳丽,可她的脸色却似乎是没有任何血色,嘴唇紧咬,很快便要咬出血来,心兰亦是脸色担忧,“想不到府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小姐,你说这是真的吗?难道二姨娘在之后还生过一个孩子?为什么都没人告诉我们?” 李青晗费力地走出深厚的积雪,“你没听到六姨娘说过的吗?她生下的是一个怪胎,那样的孩子,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丞相是什么人?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指不定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心兰点头,“那么,小姐,你是不是觉得二姨娘的孩子,不仅仅像是她们说的那么简单?” 李青晗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二姨娘身体一直很健壮,自从我离开了京城之后,便大不如前了,我之前叫你留在她身边,不也是为了调查这件事吗?你说是六姨娘做的,在她的药里下了药,然而六姨娘是依靠着母亲的,如若二姨娘的孩子有问题,约莫也与这二人脱不了干系。” 心兰听着李青晗这么说,也觉得很对,忽而又觉得这世界上总有一些她们意料不到的事情,也许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不免觉得心悸,“小姐,奴婢觉得很可怕。” 李青晗何尝不是这么觉得,她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失落,“只望梁宥昭不会辜负我。” 心兰听到这里,用力地点点头,“小姐放心,武安侯待你情深意重,绝不会辜负你的。” 三日后便是春节,皇帝在宫里大摆筵席,宴请各位大臣,亦可携带家眷一同前往。而李丞相带着一家子赶赴宴会。 正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一辆辆马车缓缓驶进宫门,车轮咕噜咕噜的响着,贯穿了整个紫陌大道,周围有宫娥宦官们来招呼接待。而皇宫内更是一副极美极庄严的画卷,在这个地方,行差踏错,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可见,皇宫里有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也是尔虞我诈的地方,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自从上次六姨娘在回春楼大闹了一场之后,丞相府的人几乎都知道李青晗与梁宥昭的事情,李红娆简直快要气得昏厥过去了,李徳喧本来对李青晗的态度还只是一般,此刻对着她更是提防警惕,说起来也真是奇怪,老夫人常说让李青晗少与太子接触,说与太子接触得太多,还不如跟武安侯走得近,这样的看法,与李徳喧截然相反。 李青晗与李老夫人一辆马车,李青晗看着老夫人围着的披肩正是自己做给她的,不免笑了笑。 “笑什么?”老夫人忽然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神情微微不自在,“这是你的心意,我自然是会戴着出来的,若是红娆或者可欣做的,我也会戴上。” 老夫人这话显得有些多余,李青晗何尝不知道?掩着唇又是一个极轻的笑。 老夫人忽然伸出手按在李青晗的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青晗,六姨娘那个人,做出什么,说了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 李青晗只微微点头,“青晗知道。” 见她心不在焉,并不十分听信的样子,老夫人淡淡摇头,她知道李青晗这个人的个性,太重情意,二姨娘对她即便没什么过多的感情,她却会为了两人之间的亲情关系而追究到底。 终于是进了皇宫,这一次的宴会摆在永华宫,宫殿内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殿中暖气洋洋,除却了冬日里的严寒,多了几分春节的喜庆。抬眼望去,那红砖碧瓦之上,还残留着夜里降落的雪阳光落在上面耀出刺眼夺目的光芒,屋檐上是五彩缤纷的琉璃,仙人走兽,神情各异,象征着吉祥而威严。 李青晗跟在老夫人身后,缓缓进入了永华宫,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宫门口檐廊下的司马聪和司马凌。 第七十章 青阳道长 司马聪神色平静,一双幽深的眼眸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与李青晗一样,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可只看了一眼,便又别过眼去,上前与李徳喧寒暄。 李老夫人回头瞄了一眼李青晗,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杂质,心下宽慰了不少,便牵着她的手,小声道:“你不喜欢太子也好,这皇亲贵族家里的事情,并不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青晗,你看见了吗?那边女宾席里那么多的女人,还有男宾席的那些达官贵人,那里面有一半的人是贤贵妃家族的人,如今贤贵妃掌管后宫事宜,前朝与后宫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贤贵妃手里有两个皇子,太子是养子,纵然再聪慧,也不及自己的孩子来得听话,好掌控,你若是嫁给太子,将来的路,有多少荆棘,自己要看清楚!” 一向温和寡言的老夫人难得说出这么多话来,李青晗颇感震惊,错愕地抬头,见老夫人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也垂了头,说道:“青晗谨记祖母教诲。” 老夫人点点头,“我总不会害你的。” 众人到齐之时,皇帝才在宫女们的搀扶之下慢慢走了出来,脸上的肌肉松松垮垮的没有一点精气神,双眼更是浊黄浊黄的,头发相较于之前白了一层,像风中的残叶,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一般。 想必是服多了仙丹,皇帝对这门子东西很感兴趣。 他一进来,眼珠子便在各位身上逡巡了一圈,继而抚掌大笑,贤贵妃被她给吓着了,柳眉微皱,只怕皇帝是又要犯病了,便率先开口,说了好一些客气话,才叫上歌舞。 这一次,李青晗离皇上较近了,很明显地看到皇上的眼睛,一直停留在一个人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竟然是司马合身边的那个娇小的女人。 这一刻,李青晗忽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肤若凝脂,螓首峨眉,笑时花开艳绝,忧时群芳凋零,那样的女人,真真是妖媚到了骨子里头的。 李青晗慌张低头,喝了一口酒水,再看过去,果然还是没看错,竟然是玉无双! 玉无双自她回京城之前就一直称病,所以华坚去看了她多次也没有看到,怎么今日竟然出现在这地方,这可是皇宫啊! 司马合面无表情地喝着酒,一杯喝完,玉无双紧接着又给他上了一杯,司马合稍稍看了一眼玉无双,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有些心软,但终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想那皇帝应该是看上了玉无双,才会瞪着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她。 歌舞升平,殿内的音乐听起来十分舒心,然而李青晗看起来却是浮躁不安,正当此时,她看见男宾席间司马聪和梁宥昭打了个照面,那一瞬间摩擦起来的火光不容小觑。 没过多久,舞姬便纷纷退下,音乐也停止了,皇帝满脸是笑,频频把目光投向玉无双所在的方向,说道:“今日正是岁除之日,朕特设此宴,款待群臣,虽北方雪灾仍旧,宫中不得铺张浪费,但这老规矩还是要照旧的,今日朕还有一件大喜事要说。” 他一说到这里,李青晗就想起了上一次的事情,说要宣布一件好事儿,把卫若婻指给司马聪,结果弄成最后变成那样的局面,不免心里有些慌,抬头看了看前方的司马聪,他神色自若,相比起从前,已经成熟冷静了很多。 “朕又迎来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愿为朕炼制仙丹,增长阳寿,”他脸上带着兴奋,大声道:“这位道长的大名,诸位应该都听过的,”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了看李德暄,笑眯眯地说道:“李丞相,青阳道长这次肯出山辅佐朕,都是你的功劳,朕要好好赏你!” 座上的李德暄一听这话,冷汗出了一把,他向来是不喜欢这些弄虚作假的狗屁道长,皇帝下令让他做这件事的时候,他都快气晕了,自己一个堂堂宰相,若说想法子治理雪灾还行,竟然让他去寻那个什么青阳道长,未免太大题小做了。 这时,宫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素白色衣袍的女人,衣袍边缘是藏青色的线镶着的,华发高竖,梳的一丝不苟,脸上亦不曾上妆,手里一根浮尘,鞋上一点灰尘没有,整个人看起来竟像是谪仙一般,虽然不曾笑,却看得出眼角隐隐有些笑意。 贤贵妃柳眉一蹙,旁边的皇帝居然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笑,迎上去,道:“道长一路辛苦,快请上座。” 李青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这青阳道长在青阳县呆的好好的,怎么跑到皇宫里来了,还成了皇上的座上宾。 她转眼把视线落在跟在司马合身边的玉无双,但见她神色淡淡,一双灵动有神的眼不停地瞟向前方的司马合,满眼的都是爱意,而司马合也时常回头与她交谈几句,俨然一副恩爱的样子。 李青晗有些模糊了。青阳道长晴朗一笑,“草民承蒙皇上看得上,今日得此荣幸,能为皇帝陛下做事,是草民的荣幸。” 青阳道长带着谦和的笑容,既不过分骄矜也不太过卑微。贤贵妃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回头旁别近身的太监,“皇上什么时候把这个人找来的?” 那太监轻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是五皇子建议的,皇上便把这件事交给李丞相做。” 这时,那边皇上已经拉着青阳道长坐到了下方的第一位位置,整个署国的人都知道皇上最信这些东西,自然没有人敢不尊重这位道长。 很快太监便为青阳道长准备了酒水,青阳道长端起酒杯,道:“草民不过是一介布衣,得皇上重视,十分荣幸。” 皇帝哈哈笑了笑,眼睛里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的爱惜,“道长客气了。” 司马合忽然端了酒,冲着皇帝说道:“恭喜父皇,恭喜道长,只是道长本躬耕于青阳县,对功名利禄一事都看的极为淡薄,今日出山,想必也是因着父皇励精图治,使我署国国富力强,蒸蒸日上,繁荣富强!” 第七十一章 谶语之意 司马合这么一说,皇帝就更加高兴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全是笑容,是眼底心里都在笑的,而底下的臣子一听,纷纷站了起来,冲着皇帝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高呼万岁,皇帝十分欣慰,“众爱卿请起,合儿说得对,既然如此,朕便封青阳道长为秘书正监,掌三阁图书。” 话音刚落,青阳道长便施施然起身,双膝跪地,“臣多谢皇上。” 李青晗敛容,她不曾见过青阳道长此人,却不想那些淡泊名利,恬淡寡欲的话都是来形容眼前这个人的,明明说自己不为功名利禄,皇上要封她却不做任何反应,只知道俯首谢恩。 众人纷纷又都起身,“恭喜秘书监大人。” 宴会结束,已经是下午酉时一刻,马车并列着一排一排一辆一辆井然有序地慢慢驶出了皇宫,李青晗搀扶着李老夫人走到马车前,任由着宫人把老夫人扶上马车,她却是驻足,回头看了一眼离这里已经有些距离了的永华宫。 地上的积雪已经被奴才清扫干净了,只有一块一块的地面还是湿的,屋檐上的雪却不曾扫除,冬日的微弱的光线落在那红砖碧瓦之上,折射出淡淡耀眼的光芒,一丝一缕进入了她的视线,眯起眼睛,忽然间想起那些日子的轻松快活,便如同怎么也抓不住的金灿灿的阳光,流逝于掌心,永远也追不回来。 李青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嘴,发,已经逐渐发育成熟的她,有些美丽的容颜和窈窕的身躯,所有的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就在她要上车之前,忽然一个宫娥朝她走了过来,盈盈一福,清脆的声音传来,道:“李二小姐,秘书监大人想见您。” 李青晗愣了一愣,青阳道长要见她? 这时,后面那辆车里的李红娆猛地一把掀开帘子,这时李夫人还没有上车,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凭什么所有人都对李青晗那么感兴趣,梁尔珍时不时地来找她出去游玩,梁宥昭更是过分,直接跑到丞相府来找她,连司马聪和司马凌也对她青眼有加,现在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青阳道长也要见她! “青晗,你去哪里?”她竟然忍不住叫了出来,坐在马车里的李老夫人脸色一黑,沉下眼来。 李青晗笑了笑,“大姐没听见吗?皇上器重的秘书监大人要我去一趟。” 李红娆憋着嘴,“天色渐晚,还是快些回府,免得路上不安全。” 那宫娥甜甜一笑,“李大小姐不用担心,秘书监大人自然会派人把二小姐平平安安送回丞相府,保证毫发不损!” “那怎么可以?”李红娆还想继续说什么,老夫人却是一把掀开帘子,温和地笑着道:“既是秘书监大人的要求,青晗,你便去。” 李红娆的话被打断,只得恨恨地看着李青晗,瘪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李青晗跟着宫娥穿梭在冗长的走廊之上,只听得呼啸而过的风声,刮着她的脸颊有些疼,又闻得一丝丝清香,抬眼望去,雪地里的红梅傲雪绽放,迎风而开。 “道长的府邸不曾修建,皇上说,为了能让道长炼制仙丹,便在皇宫又造了一间瑶灵台,在道长来之前就已经建好了。”领路的宫娥见李青晗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道。 李青晗含着淡淡的笑,没答话。 很快便到了瑶灵台。 这瑶灵台竟然有三层楼那么高,宫里的房屋很少有二层以上的,便是那白云塔,也不过七层之高,看来皇帝是极为信任这位青阳道长,相信她可以与天地神明交流才建了这三层楼高的瑶灵台。 那宫娥把她领来,便推了宫门进去,李青晗不疑有他,跟着一同进去,殿内扩散着淡淡花香,清冽悠长,李青晗正抬头间,那宫娥早不见了踪影,这瞬间她心里有些慌。 殿里的摆设都是非常端肃的,想来皇帝把青阳道长看做是上天派来辅佐他的人,李青晗向前走了两步,鞋子落在青玉砖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在此时偌大的寂寥的殿里显得刺耳。 “李青晗?” 这时,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青阳道长懒散的声音,李青晗松了一口气,道:“大人既然把我叫来,有话便直言,何必躲躲藏藏?” 忽然听到珠帘相碰的声音,香风细细,李青晗转头看去,屏风后青阳道长慢慢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像是无时无刻不在笑着一般。 “青晗见过道长。”她屈膝行礼。 青阳道长朝她走了过来,微眯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慢慢道:“果真是美极了!” 李青晗一怔,“大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青阳道长笑了笑,“当日青阳县不曾相见,始终抱有遗憾,故而今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你。”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李青晗吁了一口气,“青晗亦然。” “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那四个字?” 李青晗抬头,看着青阳道长明亮的眼眸里,却深深地藏着一些她看不太懂的无比复杂的东西,心神一敛,“记得,天命归亮。” 青阳道长点点头,“聪明如你,想必应该是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李青晗久久不答话,青阳道长叹了口气,“你已经知道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是不是?” “天命乃上天旨意,而昭,即明亮之意,上天旨意,青晗不敢妄自揣测。”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明明已经把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却还在说不敢妄自揣测,青阳道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已看透,无需我再指点,这世界上所要发生的一切,自有他要发生的轨迹,青晗,你这一生,注定最后荣华富贵,但在这之前,也注定了不会风平浪静。” 直到了丞相府,李青晗还是神情恍惚的。 她的心,像被猫抓了一般的尖锐疼痛,那种深深的刺痛感让她梦醒,然而她不想放手,不肯放手。 第七十二章 空穴来风 李青晗转念一想,荣华富贵,不是很好吗?她从来就喜欢钱财,喜欢权势,人心终究是会变的,可钱财不会,那才是真正可以傍身的东西啊! 她这样回了回春楼,看着柜子里盒中的画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些日子的温情仿若历历在目,梁宥昭温热的呼吸似乎还停留在耳际,然而却恍如匆匆拂过的寒风,留下一层阴寒,让她遽然全身发抖。 这样的雪灾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朝中大臣急得不得了,而皇帝却还有时间风花雪月,自从得了青阳道长为他日日炼制仙丹,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身强体健,精力充沛,于是与后宫的嫔妃整日的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然而这位秘书监大人却出了一个法子,让灾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皇帝更加赞赏她,她却始终不肯接受任何赏赐,只说能为皇上效力是作为臣子的本分,这样一来,皇帝就更加器重她了。 而最让人无言以对的是,皇上又迷上了一个女人,便是跟在司马合身边的玉无双,想那玉无双自是妖艳妩媚,美艳不可方物的,五皇子司马合更是极为宠爱,收在府内做了个妾侍,却还是完璧之身,想必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一日了,司马合极为宠爱玉无双,到哪儿都一定带着,然而今朝皇帝看中了,不管不顾地从司马合手里抢了过来,留在自己身边,封她做了一个贵人,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符合伦理,却没有人敢开口说。 如此冬去春来,北方漫长的冬天渐次结束,厚厚的一层积雪终于融化,那时耳边充斥着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响,褪去了冬日的严寒,迎来了又一个春,地面重新染上了层层叠叠忽深忽浅的绿色,铺天盖地的春光明媚莺歌燕舞,连带着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融雪的时候是最冷的,李青晗便在二月里病了,如今又要跨入三月份,身子渐渐好了起来,亏得几个丫头忙里忙外的照顾她。飞絮和心兰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李青晗的身体一向康健,感染风寒是罕见的,况且一直拖着这么些日子,不免更加上心。 二月份正是春试的时候,华坚便是要应试的,在此之前锦州华府来了不少书信,李青晗一一看过也觉得没有任何新意,只随便含糊着回了几封。又过了半个月,放榜之时,并没有华坚的名字,一时间有些酸涩,然而得了武安侯的重视,做他的幕僚也不是不可的,于是华坚便搬离了丞相府,去了武安侯府。 那日春风柔和,百花怒放,李青晗闲着无聊出来散步,竟然看见两个神情倨傲的女子,一时间还以为是看错了人,眨眨眼仔细看,确定了的确是朝阳公主司马凌和郎中令大人之女梁尔珍。 司马凌穿着十分艳丽且淑女,与她往日的风格不太符合,头上尽是明晃晃的珠花翠玉,娇艳无比,一下就把旁边穿着随意的梁尔珍给比了下去,二人说话间针锋相对,互相看不顺眼对方。李青晗却是一笑,虽是处在对立面,还能这么不顾一切地吵闹,可见也是不谙事故的了。 “李青晗,你过来!” 正当李青晗发呆的时候,朝阳公主一声命令,把她唤了过去。 这是她第四次见到司马凌了,一次是在中秋节的时候,第二次重阳节在魏国公府,第三次岁除之日在皇宫见到她,第四次便是这一次。 每一次见面,司马凌的话题永远围绕着李鉴琛,可她却并没有说什么关于李鉴琛的话来。 李青晗缓缓走了过去,她一身碧色的衣衫飘飘落落,翩跹不已。司马凌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随着她头颅一晃,那头上的珠花发出玲玲的响声十分清脆,“李青晗,我听说,你们六姨娘的肚子里怀的孩子不是李丞相的,而是李鉴琛的,有没有这回事?” 听得这话,李青晗浑身一僵。 连笑都停滞在唇际,仿若刚刚过去的严寒冬日里的美丽的冰花,和煦的春风吹拂,此刻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寒冷。 这件事,有一大半的可能是真的,六姨娘的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想把这个孩子给弄掉,而她平日里对李鉴琛的样子,也的确有些不对劲, 可李青晗如何能将这件事说给司马凌听?司马凌一心一意想着的李鉴琛,竟然和自己的姨娘勾搭上了,这让她怎么是好? 李青晗半天不回答,司马凌觉得很没面子,尤其是在梁尔珍面前,不觉气红了脸。 梁尔珍毫不掩饰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公主,我劝你还是放弃了,李鉴琛宁愿要那种做了别人姨娘的人,也不要你一个堂堂的公主啊!” 司马凌最讨厌别人拿她这么比,脸上的红云越爬越高,整张脸气的要滴血了。 李青晗看这情况,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忙摆摆手,面容显得有些焦急,说道:“不是这样的,公主……” 然而司马凌却是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了,只是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真是让人恶心!”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不行,我要去找他问个明白!” 李青晗浑身陡然一颤,闪身挡在司马凌面前,屈膝道:“公主消气,这样的事不过是下人们嚼舌根胡言乱语罢了,污了尊耳,还请公主不要往心里去。” 梁尔珍一声冷笑,扭着腰肢走过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李鉴琛身为李丞相的长子且是唯一的儿子,就不应该有这样的流言传出。” 她这么一说,司马凌更加生气了,她一把推开李青晗,“你走开!” 李青晗哪里能让她这么闹,虽是被推了一把,却顾不得其他,急忙上前几步,道:“公主!青晗常闻大哥言公主率性纯真,自然是记挂在心的,只是公主乃千金之躯,这般贸然询问,未免叫人贻笑大方。” 闻言司马凌驻足,却仍旧是气鼓鼓的,李青晗马上又劝道:“任凭其他人怎么说,公主心胸宽广,自然不必在乎。” 第七十三章 风花雪月 梁尔珍眉头一紧,斜睨着打量李青晗。 “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这些了!”司马凌原本觉得下不了台,此刻被李青晗这么一说,也不好真跑过去问李鉴琛,她知道李鉴琛这个人脾气不好,不太想惹他生气。 “对了,太子今日也到了丞相府,他不说,不肯承认,我也知道他是来看你的,李青晗,你瞧你多有福气!”司马凌打趣道,浑然忘了刚刚的不愉快。 李青晗一怔,知道自己又卷入了这样的流言蜚语之中,实在无奈。 那边梁尔珍嗤笑一声,“她自己没有承认,公主怎么就知道她有福气了?” 她的意思是,李青晗是她表哥梁宥昭看上的人,虽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没什么好感,但既然梁宥昭喜欢,她也只好勉强接受。 司马凌皱眉,撅嘴问道:“李青晗,听说武安侯对你情有独钟,有没有这回事?” 李青晗脸上挂不住笑了,耳垂上的翡翠耳环摇摇晃晃,溢出极美的光彩,就如同她此刻左右摇摆的心,起伏不定,她忽然间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之中,找不到中心,也靠不到岸,无比孤独。 曾经梁宥昭温热的手指落在她如玉的脸上,流连忘返之处,深深地烙下痕迹,她亦只认定了他一个人,即便他与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了那四个字,她依然无法拒绝他的好,他的情。他为权势地位,她为荣耀尊贵,不过是立场不一样而已,如此结合,各有所求,得到后便各为一方,不再有任何瓜葛纠缠。 她半晌不回话,司马凌便知道是有这回事。李青晗这个人,没做的事绝对不会承认,却有的事也不会否认。 而梁尔珍却是笑得十分欢喜,“我听说太子殿下已年及弱冠,皇上有意将中散大夫之女楚凝丹指给太子为太子妃,可是太子却一直推脱,想着太子殿下约莫还是忘不掉二小姐!” 她这样的语气,李青晗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如是一般,又过了半个月。 黎国与署国的战争结束,大将军凯旋,皇上十分欣慰,加官进爵,赏赐黄金万两,又晋贤贵妃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掌管六宫事宜。 梁宥昭自从成了武安侯,上门巴结的人便不少,而他也过弱冠,是该成家之时,梁老将军正为着此事心烦,他当然知道梁宥昭对李青晗的心思,何况梁宥昭日日往丞相府跑的这么勤,不是为了见李青晗又是为了什么? 可李徳喧一向是支持着太子的,他们却是五皇子司马合这边的人,已经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而梁夫人也在这时回到了京城,陪伴在夫君儿子身边,更是为了这事儿着急。 于是梁老夫人精心选了一批美人儿侍奉在梁宥昭身边,她没有说白,梁宥昭却知道是个什么意思,没有拒绝,只留了两个可心的,其余的便都退了回去。 那日梁宥昭又来看李青晗,只见李青晗正在回春楼里吹笛,不经侧耳倾听起来,笛声轻轻扬扬,如泣如诉,却无处不透露着吹笛之人此刻内心的深深的惆怅与哀伤。 “每每闻你吹笛,都是如此哀怨不已,你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说出来与我听。”梁宥昭自她身后上前,手停留在她那乌黑如缎的青丝上,只闻得一抹抹幽香入鼻,沁人肺腑。 李青晗一惊,不觉他从后拥住,背贴着那宽广的胸膛,轻声道:“你怎么有空?府上那群歌姬美女不够你看的?” 这样的酸味梁宥昭从未自李青晗嘴中听过,心情出奇地好,一把扳过她的身子,面对着自己,贴得极近,仿佛都能感受到她此刻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身躯,他环着她的腰,道:“便是全天下的美人儿加起来也不够你。” 说着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李青晗脸色绯红,如今梁宥昭时越发不注意了,借着机会便随意亲吻。 她贴着他的胸膛,“我常常觉得,府里的事情太过琐碎,我待在这里一日都是一种煎熬,可若嫁与你为妻,照样还是要有这样的生活。” 梁宥昭大掌抚过她如瀑布一样的青丝,语中是坚定不移的语气,“那是为了府里女人太多,我原只想要你一个的。” 李青晗摇头,“即便你肯,你父母也是不肯的。” 梁宥昭不曾知道,一向自信的李青晗也会有这样没有信心,低沉萎靡的一刻,不经想到,女人都是如此,再聪明,再有手段又如何?若没有夫君的宠爱,哪里能在府上站稳脚跟呢?李青晗之所以这么说,应该只是觉得自己对她的爱不够多。 “这是我的事儿,无需他们的操心。”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散落在桌面上,梁宥昭一身随意的青衫,正在岸上执笔写着什么,华坚在一旁焦急地来回踱步,道:“你怎么还不着急?那女人,如今可已经是皇贵妃了!” 华坚脚步声异常响亮,可落在梁宥昭耳中,却是微乎其微,此刻他只听到毛笔落在纸张上那“沙沙”的声音。 这时,外面一个打扮得及其妖艳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她头上的首饰很简单,却越发衬得整个人脱离了世俗尘埃,肤如凝脂,螓首蛾眉。 “侯爷,奴婢瞧您午饭没吃什么,便做了莲叶羹。” 冰晗穿着一身绯红色,顾盼流转之间,竟有二分像李青晗的影子。 梁宥昭抬了抬眼皮,落在她那白皙的脖颈上,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不像笑的笑,“放下!”梁宥昭淡淡说道。 冰晗点头,十分乖巧地将碗放在案上,细白如葱根的手指轻轻划过,落在梁宥昭的眼里,忽的伸手一把握住。 白皙丰腴的小手握在手里,恰如从前握着李青晗的手一般。冰晗羞涩一笑,频频朝着梁宥昭投去暧昧的秋波。 华坚无奈地摇头,这种时候还有心情风花雪月,真不知道已经火烧眉毛了吗? 第七十四章 变幻莫测 然而梁宥昭只这么一握,很快便松开,示意冰晗出去。 华坚笑道:“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你也该与女子亲近了,刚刚那丫头就不错,你若喜欢,收了做个妾室也可,只不过我那表妹可就要生气了,她一向心高气傲,哪里能忍受得了进门之前夫君就已经收了妾的?” 梁宥昭闻言轻笑,眼前恍若出现了李青晗那张红润的脸孔,心里一阵阵的温暖柔情,道:“母亲实在是费心了。” 华坚略微颔首,“是,这女子的名字便有一个晗字,长相也与青晗有二分相近,除却日积月累的风范之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些像。” “我若拒绝,母亲岂不太过劳神费力?” 华坚见他如此模样,不经问道:“我从不知青晗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们如此挂心,我从前在锦州的时候,便见她目中无人,凌驾于我母亲之上,很不得人喜欢。” 梁宥昭放下笔,一个个字若金龙一般跃然于纸上,抿唇一笑,“自有她的好处。” “这样的字,与太子着实有些像。”华坚看着他的字,点头道。 梁宥昭轻笑,那一抹笑中带着的是极淡极淡的志在必得,年少气盛的他自然以为一切尽可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又过了一些日子,皇帝的身体一日胜过一日,像是回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让他觉得即便日夜流连于后妃之中,也是游刃有余,琢磨着要不要再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进宫,可一看见妖媚入骨的玉无双,便觉得拥有了她即可,整夜整夜地留宿于她宫里,不日便传出玉无双有了身孕。 皇帝年过知天命,膝下活到成年的皇子本就少,此刻玉无双的身孕让他十分高兴,然而前朝却发生了大将军居功自傲,贪污受贿之事,雷霆大发,命人彻查此事。 皇贵妃听闻,差点晕厥了过去,明明已经过了三十五,看起来却也不过二十岁的容颜顿时暗淡下来,如同早已凋零的花朵,只愤然道:“弟弟行事作风虽的确有些嚣张,但向来听本宫的话,本宫已经嘱咐他多次,怎么还会犯错!” 她身边侍奉的苏巧儿忙替她捶背,道:“只怕是有人见不得娘娘得势,已经动手了。” 皇贵妃一颤,长长的睫毛似乎也跟着颤抖,“你是说太子?还是五皇子?” 苏巧儿摇摇头,“奴婢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太子中规中矩这么多年,虽然没有立过什么功,但到底是皇上的嫡子,若揪不到什么过错,皇上是不会动怒的。” “……五皇子进言,皇上得了青阳道长这么个宝贝,对他也改观了不少,玉贵人更是他身边的人,如今又怀了龙种,看来这五皇子野心不小!”皇贵妃紧紧纂着手里的真丝帕子,按捺住内心的波涛汹涌,面上闪过一丝浅笑。 半月后便由大理寺查出大将军贪污之时,巨额赃款就连皇上看了也不由咋舌,最要紧的是,在大将军府邸发现了几封与太子司马聪的通信。 这件事,震惊朝野,司马聪自从去岁冬日俩便称病,不曾涉足这些事,而事情发生后也不见他出来辩驳几句,使人们更加想不通。众所周知,五皇子司马合向皇上推荐了青阳道长此人,皇上极为满意,对他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将许多重要的大事都交给他来做,而武安侯也与司马合走得近,玉无双的枕边风吹得恰到好处。这样一来,未免对司马聪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胁。 皇贵妃,大将军,太子都是一条船上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司马合的地位步步高升,因此信上的内容虽未公开,大臣们却在背地里纷纷猜测,只怕是太子与大将军暗中勾结,想要谋害皇上。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不少闲言碎语飘到了回春楼。 彼时李青晗与梁宥昭正在对弈,李青晗于棋艺方面有很深的造诣,年纪虽轻,却也让梁宥昭难于对付,下了好久也分不出胜负来。 眼见李青晗气定神闲,不骄不躁,梁宥昭心里十分温暖,恰巧门外雪肌匆匆闪进来,向梁宥昭福了福,冲着李青晗道:“听说皇上发怒了,把老爷召进宫,到了现在还没回来。” 李青晗执棋的手一滞,抬头望了望夏日的天空,斜阳宛如鲜血一般倾洒了苍穹,渲染一层似幻似真的景象,夏风透过门扉轻轻拂来,令人神清气爽。 “知道了,你退下!”李青晗淡淡道,雪肌点头,转身预备离开之际瞄了一眼眼角带笑,痴痴望着李青晗的梁宥昭,心下一紧,退了出去。 “你不担心?”梁宥昭问道。 李青晗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我若要担心他,就不能担心你了。” 梁宥昭缓缓一笑,四目相视之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冷血的李青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青晗渐渐连最重视的亲情也开始弃之不顾? 说到底,他不希望他的女人的心,变得像一块石头一般坚硬。 他轻叹一口气,“青晗,你要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李青晗眼角的笑忽然凝住,眼底一丝失望闪过,神情变得冰冷,道:“为了我?梁宥昭,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要除掉我父亲,这还算是为了我吗?你与华坚交好,根本就是因着锦州华府家财万贯而已,这两个人都是我的亲人,你还敢说这样做是为了我吗?” 梁宥昭一惊,没想到李青晗反应这么大,心里不经有些慌,他上前一把握住李青晗的手,神色略显焦急,道:“青晗,你不要生气。” 李青晗正在气头上,甩开了他的手,愤然道:“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我,难道你就没有任何一点私心吗?” 梁宥昭被她这么问,半晌说不出话来,可李青晗是很知道分寸的,只是片刻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梁宥昭紧蹙的眉头,忽然心下一软,扑到他怀里,道:“对不起,我又无理取闹了。” 第七十五章 姨娘生产 梁宥昭深深吸了一口气,环住她的腰肢,手贴着薄薄的衣衫传来灼热的温度,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开口说道:“你说的很对。” 聪明如李青晗,她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在别人面前无理取闹,只是偏偏眼前这人是她最钟意的,是她认定了的夫婿。 如若不是梁宥昭说出那样的话来,她是决计不会这么生气的。 “青晗,我做的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自己,可却要把你拿出来当挡箭牌,是我的错。”梁宥昭叹了口气,低声道。 李青晗将脸埋在他怀里,使劲儿摇头,“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宥昭忽然捧起她的脸,竟然在她脸颊侧发现两行清泪,心下一紧。 他从来没有见过李青晗流泪,这是第一次。 在他的印象里,李青晗永远是一副从容不迫,沉着冷静的样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可能左右她的情绪,即便是她心底有所动容,也绝对不会表现在脸上,此刻看着那晶莹的泪水,他忽然感到震惊。 他只当李青晗时多么高傲清冷,却忘了她也只是一个女人。 李青晗别过头,不想让梁宥昭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奈何梁宥昭的手却固定在她的脖颈处,转头的一瞬间,梁宥昭炽热的唇落了下来,轻啄掉了她脸颊的泪水。 那一刻属于她为他的伤心委屈,只能由他来品尝。 咸而不苦,他吻过后,只觉得对李青晗更加放不开手了。 而这时,门外雪肌连门也没敲,匆匆走了进来,正好撞上这一幕,二人如此亲昵的黏在一块儿,不觉一怔,恍惚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拉着自己的心,轻轻地抽搐着,让她浑身痉挛,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李青晗脸色不太好看,偏生她对雪肌就有些防备,此刻只倚在梁宥昭身边,冷下脸道:“不会敲门吗?” 梁宥昭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捻着李青晗的衣角,一副随性从容的模样,雪肌看在眼里,心底的恨油然而生。 “小姐,六姨娘要生了。”雪肌强迫自己按下心底的恨,焦急地说道。 李青晗一怔,“什么?” “六姨娘知道老爷进宫后再也没出来,心下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夫人已经叫人去请了大夫来了。”雪肌垂首低眉,恭谨地说道。 李青晗拧着帕子,回头看见梁宥昭一副随心所欲的样子,嗔道:“你回去,我先去静思阁看看。” 梁宥昭一声嗤笑,眼底嘴角全是满满的即将溢出来的宠爱,他摸着李青晗吹弹可破的脸颊,朝她耳洞里吹了一口气,道:“你巴巴儿地跑过去做什么?六姨娘要生了,自然有大夫和产婆在。” 听了他的话,李青晗怔忪,她忽然间忘了,这里又不是锦州华府,不是一切都由她做主的地方,满目的焦急忽然间黯淡了下来。 “你是习惯了为这些而操心。”梁宥昭一声叹气,“罢了,我还有事,先回去。” 夜凉如水,即便是已经入夏了,晚间还是有淡淡清凉,圆月悬在天际,洒下一层薄薄荧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地面光怪陆离,映着人世间的繁华如梦,璀璨绚丽,却不知那样的绮丽旖旎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如人心的深不可测,辗转反侧一般。 静思阁只听得女人尖锐的叫喊声撕破原本静谧的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听着格外渗人。看着下人们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进去,出来的时候变成了血水,李青晗站在静思阁外的柳树下,不免也觉得生产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看着旁边石凳上的老夫人闭着眼捻着佛经,殊不知六姨娘生下的不是她的孙子而是曾孙。 李徳喧回来的时候六姨娘已经将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哭声十分响亮,虽然刚生下来皱巴巴的,却也很可爱。然而时李徳喧却没有任何心情去逗弄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只是愁云密布的忧容,看了一眼那孩子便回了雅琳阁,来回踱步。 清风徐徐,透过半敞的门扉扫进来,李夫人见李徳喧正忧愁着,忙关上了门,问道:“老爷,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徳喧看了一眼李夫人,吁了一口气,“还能出什么事?太子平素与我走得近,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皇上少不了怀疑我,又叫了大司农卫大人和中散大夫楚大人,问我们知不知道太子勾结大将军的事情。” 李夫人神色遽然大变,忍不住掩了嘴唇说道:“那他们怎么说的?” “左不过是说不知道,却没有敢为太子求情,皇上平日看起来昏庸,关键时刻却是比谁都清醒,看看如今朝中的局势便知道,皇上是有意提拔梁氏一族的人,也好与皇贵妃那边的人分庭抗礼。”说到这里,李徳喧无奈地伸手扣在额头上,“太子没有治国的才能,这储君之位,恐怕是要换了。” “怎么回事?谁说的太子没有治国的才能?”李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她原本一直希望太子能看上李红娆的,这样李红娆嫁给了太子,将来入了宫,凭着李徳喧是宰相,再加上李红娆的美貌,将来当上皇后是极有可能的。 “从前皇上最疼爱皇贵妃,对她是言听计从,现下有了一个玉贵人和青阳道长,这二人都是五皇子举荐给皇上的,青阳道长虽只是个女子,但道法高深,皇上对她十分看重,何况皇贵妃恩宠渐渐不如一日,虽然仍然独霸后宫,却不知道太子还有没有机会能登上帝位,要知道五皇子现在在皇上面前时很得脸的。”李徳喧说这话时,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惆怅与无奈。 烛光摇曳,洒在屋内晦暗不定,像是此刻的人心一般的摇晃不已,是与非只在一瞬之间,祸与福也只不过皇帝的一念之间。 原本一颗心就七上八下的李夫人听了李德暄的话,更加焦虑了,“老爷,那现在该怎么办?” 第七十六章 以喜以惧 李德暄摇头,“皇上总归是不相信太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虽然对我们这些大臣大加斥责,但也不曾真正处罚,我这些日子最好是不要去见太子,对了,青晗与太子不是很亲近吗?你安排一番,让青晗抽空去宫里,就说是去拜访朝阳公主。” 听了这话,李夫人有些不满意,要去也应该是李红娆去,李青晗算得了什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而已,当下便道:“可青晗是武安侯看上的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德暄就狠狠地啐了一口,“武安侯?青晗就是嫁了一个下人,也不可能嫁给他武安侯!” 李夫人忽然想起刚刚李德暄说的话,皇帝有意提拔梁氏一族的人,想必李德暄与武安侯在朝中是针锋相对的。 那么不管是李红娆还是李青晗,都不可能嫁给武安侯。 她忙不迭点头,“是,我知道了,老爷你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安排的。” 说完便准备出去,李德暄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立刻道:“慢着!” 李夫人驻足,以为李德暄要改变主意,眼底一抹惊喜,猛地回身,“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太子此刻定然十分恐慌,最需要我们的支持,好在只是几封信而已,字迹完全可以有人模仿,还不足以让皇上确信,所以太子之位还是有可能保住的。”他想了想,慢慢坐在那金丝楠木椅上,强迫自己放松全身的力量,沉吟道:“青晗性格冷僻,若是她能顺从太子,或许太子会对我们极为信任,你看着该怎么做就是。” 李夫人脸上的惊喜的神色随着李德暄的话转成了失望,连带着头上的翡翠钗子也是耷拉着的,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气神,“我知道。” 皇宫里的夜总是要格外的寂静一些,连蚊虫的鸣叫声也显得格外刺耳,浓而黑的夜色为威严和诡异的皇宫染上一层令人恐慌的寂寥,八角宫灯摇晃着,明亮的火光照着殿前的阶梯,却只限于此而已。 皇帝已经不知道宿在了哪个妃子的宫里,或许正进行着他一向引以为乐的那些床第间的游戏。自从玉无双怀孕,便觉着十分寂寞,宫中美女虽多,却不及玉无双的一半,听闻她懂得采阳补阴之术,每每让皇帝不已,快活似神仙,常称赞玉无双堪比夏姬。 夏姬是何人?骚媚入骨,精于采阳补阴之术,能叫男人欲生欲死,日夜都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女人,因着她,挑起了好几场战争,说到底,玉无双是不能和她相比的。 皇贵妃数着珠帘上的珠子来打发时间,面容较从前已经憔悴了不少,想必也是为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着急。苏巧儿上了一碗碧梗粥,皇贵妃只瞅了一眼就觉得没食欲,问道:“太子最近身体好了吗?” 苏巧儿是皇贵妃的心腹,也是服侍了她十几年的人了,看着皇贵妃忧心劳累的,自己也着急,“还是老样子,说是患上了哮喘,太子年纪轻轻,竟然患上了这样的病。” 皇贵妃脸色微沉,语气颇有不满,“太子倒听话,他这个时候生病,皇上自然会心生怜悯,只是可惜了本宫精心为他布置的汤药了。” 殿内檀香蔓延着,丝丝缕缕萦绕在鼻尖,烛光细碎洒在房内,晕染着些许的冷漠,苏巧儿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太子原就是个没福气的,将来十皇子当上皇上,哪里还有他的地位,娘娘仁慈,才让太子健康了这么些年,只是娘娘,您当初的仁慈造成了今日不可挽救的局面,太子到底心高啊!” 皇贵妃弯细的眉毛微皱,眼底浸满了深深的狠绝,“他的母亲是皇后,尽管已经过世,在皇上心中仍然留有不可磨灭的地位,本宫虽是皇贵妃,却不是皇后。” 苏巧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皇贵妃揉了揉眉头,道:“太子身边的那些个幕僚为他出谋划策,结果还是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还拖累了本宫。” 苏巧儿拾得桌上的团扇,轻轻为皇贵妃扇着风,含笑道:“娘娘无需担心,皇上心中自然是把娘娘看得最重的……” “皇上看重本宫,本宫心里当然知道,只是皇上虽然荒唐,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何况他又疑心极重,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真是叫人提心吊胆啊!”说到这里,她敛容正色道:“玉贵人身边任何东西都是皇上亲自嘱咐好了的,也只有让她生下那孩子了,要是个公主,本宫便放过她,如若是个皇子,今后这宫里就热闹了。” 玉珠帘随着晚风吹拂发出清脆的相撞声,这样静谧的夜似乎使得屋外的虫鸣声也是压着嗓子叫嚷的,皇贵妃安然入梦,苏巧儿恭敬地侍奉在旁。 东宫。 司马聪卧病在床,咳嗽声响彻整个宫殿,为这样紧张的时刻更添一层浓稠的惊慌。 忽然外面一个人影闪过,司马聪半睁眼看过去,撒花床幔后那人身影极为模糊,却看得出是个身段好的,当下心神一拧,张嘴唤道:“李青晗?” 那人嗤笑了一声,端着药走了进来,道:“殿下糊涂了,李二小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是司马聪身边的侍女祁雨薇,她跟着太子好些年,说话有时也没有分寸,司马聪却是不会责怪她的。眼底一抹失望的神色淌过,脸色苍白,无力地笑了笑,“是啊,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有武安侯在,她自然是不会惦记我的。” 虽是身体孱弱,说出来的话却含着浓浓的酸,祁雨薇舀了一勺药,轻吹了几口,道:“殿下身子虚弱,就不要为这些事情操心了,快些喝药!” 司马聪摇头,推开她的手,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我这个太子之位,自坐上以来就摇摇晃晃,母后原就不得宠,若不是赵太师极力支持,我未必能当上太子,或许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困苦磨难了。” 祁雨薇垂眸,抿唇不做声。 第七十七章 他的保护 司马聪望着桌上那副画像,李青晗笑靥如花的模样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微微阖上眼,微微有些干裂的唇轻启,似包含着无尽无限的无奈,“我曾想与她保持距离,却不想还是忍不住,也罢,梁氏一族如日中天,而今梁宥昭又这样喜欢她,我放手就是。” “殿下……”祁雨薇倏然抬头,眼底含了一层晶莹的泪花,唇颤抖着,不甘心地说道:“难道你就这样容忍武安侯如此算计你吗?况且皇贵妃如今势力不容小觑,而您的身边,也不是没有人支持啊!李丞相,赵太师,大司农大人,中散大夫,这些都是你的人啊!” 司马聪一声冷笑,脸色已然不如从前那般英俊迷人,苍白地如同一张纸,却还是无法掩盖他浑身上下的贵气天成,“卫若婻那事儿,虽是我算计了她,却也是她先起了害人的心思。” 他说的,是上回重阳节在魏国公府发生的事情。 忽然之间,他费力地抬起右手,卷起衣袖,看着手臂上那一条蜿蜒曲折的疤痕,当日在船上遭到刺杀的触目惊心的一幕幕场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重现一般,嘴角扯动,“皇贵妃费尽心思想要除掉我,却因为李青晗,我才能逃过那一劫,皇贵妃知道此事,一定会闲李青晗碍眼,从前她没有对李青晗下手,大约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雨薇,我希望你能帮我盯着皇贵妃,如若她做出了任何一点伤害李青晗的事情,你要及时禀报我。” 祁雨薇眼里尽是心疼,习武之人本不能轻易落泪,可她到底是和女子,肩膀瑟缩着,嘤嘤泣泣道:“殿下,你自己都已经中毒了,又何必再去想着她?那些人剑上有毒,后来又连夜赶路,到了现在余毒还没有清理干净,偏偏宫里出了这么多事,殿下,奴婢求你了,不要再去想李二小姐了。” 司马聪瞪大了眼睛看着祁雨薇,语气颇有不满,连看着她的眼都是愠怒着的,“我看重她,自然是希望她平安,你若肯听我的话,我便留下你,否则,也顾不下多年的主仆情分了。” 说到这里,司马聪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费力地咳嗽起来,那样剧烈的咳嗽加上气愤,回响在偌大的宫殿格外清晰,祁雨薇惊了一惊,忙上去拍着他的胸口,含泪咬牙道:“奴婢知道了,殿下千万不要动怒。” 可司马聪的咳嗽声却一直不曾减小,无人知道他在人前那样的风光无限,背后是多么心酸憔悴,自从上一次在从锦州回京城的船上中了一剑后,他的身体便大不如前,只是为了防备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才强迫自己喝下这些药,使他看起来与一般人无二,而实际上那些药却是有害的。 李夫人一直想着怎么让李青晗有时间进宫一趟,可李青晗也不知道怎么的,像是早就知道了她的想法似的,总是称病,李夫人就纳闷了,这病怎么生的这么巧。 派翠竹去唤了好几遍,李青晗也不曾到雅琳阁来,而李青晗身边也曾有人透露说李青晗并没有任何不舒服,于是她只好亲自去了一趟回春楼。 灿烂如金的阳光似极细的丝线一般倾洒,陪衬着清风如许丝丝渺渺,吹皱了一池清水,漾起一层层涟漪,残叶掠过不平静的湖面,又是一圈隐隐淡淡的水波,像是此刻浪花层层的心绪一般的让人不平静。 回春楼的下人们一见到李夫人亲自来了,均吓了一跳,忙屈膝行礼,李夫人也没心情在这儿跟他们说什么,匆匆说了句起来,便要往屋子里走去。 雪肌见状忙上前焦急地说道:“夫人,小姐她,有些不舒服。” 李夫人瞥了一眼雪肌,隐约记得这丫头的名字,不免多了个心眼,道:“我每次叫她,她都说不舒服,今日我亲自上门来看看,她到底是得了什么样的病,总是避而不见。” 说完就又要往里面冲,雪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竟然伸手去拦,“夫人,不可以啊!” 李夫人双眼一眯,夹杂着凌厉危险的气息,狠狠地望着雪肌,厉声喝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莫非李青晗根本不在里面,或者是出去与谁私会了?” 说完这话,不待雪肌做出什么反应,李夫人身边的翠竹一把推开门扉。 一阵丁香花味传来,李夫人心底隐隐有些兴奋,跨步走到里面去。 只见李青晗优哉游哉地端着一碗茶从内间走出来,见到李夫人愣了一愣,“母亲怎的来了?”她转头又看向一旁的雪肌,不满地说道:“雪肌,母亲来了,你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雪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青晗。 明明,梁宥昭在里面的啊! 李夫人刚刚还一副捉贼拿赃的表情,现下吃了瘪,一脸兴奋的表情此刻扭曲,回头狠狠地剜了雪肌一眼,又转头笑着道:“青晗,听闻你最近身子不爽,我便想着来看看你,你父亲朝中繁忙,但实际上还是惦记着你的。” 说着她便握着李青晗的手坐到位子上,笑眯眯地说道:“瞧你这样,应是大好了。” 李青晗羞涩一笑,低下头道:“多谢母亲关爱,是好些了。” 李夫人点点头,四下瞅了瞅,心底眼底满满的都是疼爱,“你如今回京也有大半年了,在这里也不常出门,少有朋友,该多去走走才是。” 手被李夫人握着,竟然觉得浑身都不爽,李青晗动了动身子,莞尔道:“母亲说的是。” 李夫人含了止不住的笑,抚上她肩头的发,道:“听闻朝阳公主常来看你,你也得回访才是。” “母亲说笑了,公主在皇宫,我在丞相府,怎么能随意拜访。”李青晗不卑不亢,却没有动摇的意思,李夫人听在耳里,实在不满,可面上还是带着笑,“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要进宫,母亲自然有法子让你进去。” 第七十八章 经久不见 然而李青晗还是缓缓摇头,断然拒绝道:“朝阳公主心胸宽广,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况且青晗甚少入宫,不熟悉宫中礼仪,怕冲撞了贵人,惹来祸患。” 这样说就是不想进去了,李夫人眼珠子在她脸上上下逡巡,心里已经没了好气,但又得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便道:“你不想去也罢了,母亲并不是在强迫你,只是闲来无事聊聊。” 李青晗脸上的笑仿若一朵开得极灿烂的月季,宛转回流在唇边,绚烂多彩,“青晗知道,谢谢母亲关怀。” 李夫人一走,李青晗的笑就凝结在了脸上,她的目光骤然落在垂首站在一旁的雪肌身上,厉声道:“你倒是会当差,都当到她的身边去了,还留在我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话的雪肌遽然变色,忙跪在地上,焦虑地说:“小姐,我没有啊!” 李青晗转身坐在红木椅上,重重地一拍桌子,“没有?你偷偷摸摸跑到她那里去,当我不知道吗?若不是你告诉她梁宥昭在我这里,她怎么可能跑过来?” 若不是有阿朗提前告知,现下只怕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而梁宥昭,早已经离开了。 雪肌只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竟然有些呼吸不过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李青晗,泪里全是委屈,这一次,真的跟她无关,可她亦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了,李青晗只望着她手上的那珊瑚手钏,抿唇一笑,“你是我从锦州华府带来的丫鬟,若不给你一点惩罚,别人只当我好说话,以后便越发不懂规矩了。” 说到这里,她将视线转移,落在雪肌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上,缓缓开口道:“那就,家法处置!” 雪肌猛然一惊,忙膝行到李青晗身前,哭着道:“小姐,我求你不要啊!” 上次六姨娘被家法处置,她不是没有看见,那样的可怕,她实在是不想变成那样,“小姐,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虽然她以前是做过对不起李青晗的事情,可今天这一次,实在不是她的错。 李青晗伸出纤细白嫩的两根手指,掐住雪肌尖细光滑的下巴,“就凭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今天就算杀了你也不为过,我想你也应该是累了,从锦州华府一直算计着我到丞相府,还想怎么算计?等我嫁了人再算计吗?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雪肌听得愣住了,像有什么东西扼住她的喉咙,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的,李青晗面对别人的挑衅游刃有余,心却太过善良,总是把情义摆在第一位,可如今,她这么做,不仅仅是给别人看,也是在告诫自己,她不是好惹的。 雪肌可以选择依附李夫人,可她现在还是李青晗的奴才。 “小姐,我……” 李青晗挥挥手,显然不愿意再多说什么,“你退下!” 李青晗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人不忠心,所以雪肌的所作所为,是触了她的底线的。 夏日里越发觉得困倦,早晨刚醒来便不太舒服,吃过早饭竟然又觉得累,然而阿健来了回春楼,对着正准备再回床上躺一会儿的李青晗说道:“二小姐,老爷叫你去一趟书房。” 李青晗一怔,揉了揉额头,“我知道了,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阿健应了一声“哎!”便退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是雪肌伺候在侧的,李青晗看着她嘴角的淤青,还有肿得老大的模样,毫不掩饰地笑了笑,越过她身边说道:“你跟我去!” 雪肌不敢拒绝,嘴嘟得老高,引得不少人注目,顿时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慌张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走路。 然而还不曾走到书房,李青晗便觉得头越发重了,紧接着整个人身体开始摇摆不定,脚下虚浮无力。 那样眩晕的感觉,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只以为是中暑了,忙扶着旁边的雪肌,低声道:“我头晕!” 只说完这三个字,便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香风阵阵,环佩叮咚,李青晗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是如此。 她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 梨花帐飘动翩跹,如此一来风中的香味更清淡幽雅,萦绕在鼻尖有种沁人心脾的清爽,就连着殿内的大缸里盛放着的冰块也散发着凉气,夏日炎炎热气被隔绝在外,只余下耀眼的光线如瀑布一般一泄而下,均匀而完美。 然而空气中却蔓延着丝丝缕缕的诡异感,李青晗只是坐在了一张金丝楠木椅上,这样的睡姿很不舒服,她伸手活动了一下,便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精致却又简朴不失庄重的装饰,每一个角落都是干净纤尘不染的,处身于这样的地方,让她忽然有些害怕。 这时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屋外的热风也满满地扑进来,充斥了这样偌大的宫殿,看着来人,李青晗启唇轻笑。 是司马聪。 “你病了?”李青晗开口道。 司马聪一身不符合身份的青衫,简洁又朴素,身后的门被关上,空荡荡的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空气中流动着彼此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让司马聪惊诧,李青晗也会关心他的身体。 他扬唇一笑,“嗯,最近是有些不舒服。” 这么说完后,他朝前面走了几步,直到走到离李青晗只有三步之遥的位置的时候,才敛足,低头看着从容镇定的李青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司马凌告诉他,李青晗在她宫里的时候,他几乎是要冲过来见她的,只是他不能。 “那现在呢?好了吗?”李青晗坦然迎接着他的视线,语气中若即若离。 他点头,“见到你,好多了,”他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李青晗听到他的话,嘴角扯动了一下,只觉得胸口里的一颗心毫无预兆地加速了跳动,“想,可又不想,因为这理由一定是肮脏的。” 第七十九章 拥卿入怀 司马聪有一刻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殿中红木桌旁,随手捏了一把那开得正盛的大红凤仙花,修长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的划过那细嫩的花瓣,淡淡说道:“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他笑意加浓,“青晗,你的心就跟明镜似的,有时真希望你笨一点。”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李青晗嗤笑一声,走到他身后,憋嘴道:“我还希望自己可以聪明多一点,或者希望自己可以不那么崇拜权势地位。” “世人不都是如此吗?只是利令智昏,索性你性子一向比较冷淡,还能看透许多。” 盛夏的烈日宛如火笼,投射过来直直地叫人头晕目眩,然而此刻的殿内如此清凉,甚至有一种凉到了心里的错觉,那种错觉从心的最深处慢慢渗透了四肢百骸,最后躯体只留下眼里还留有从前快乐时光中的热烈,孤单而萧索。 “从前不明白,现在却看透了许多事,这世界上的事,谁又能预测得到呢?若有朝一日,我们为了利益而彼此牺牲对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李青晗忽然掐下一朵凤仙花把玩在手,“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聪明,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家族里,有时候稍微笨一点,或者一不留神,就被人算计了去,如这朵凤仙花一般。” 司马聪侧身望去,见她明亮清澈的眸子里不再是从前的妖娆媚色,平添了几分沉稳大度,细细想来,李青晗如今已经十四,又浸淫在这样的岁月中,相比无忧无虑的受众人宠爱的司马凌,已经是资历极深的。 “你说的对,也许我不应该这样隐忍。”他忽然说道,语气中踌躇满志,“如若我一味的隐忍换来的是那些人的嚣张与陷害,倒不如放手一搏。” 李青晗水晶似的指甲划过花瓣,甜美一笑,“你肯这么想最好,终究是太子,署国的未来,是要交到你手中的。” 那些日子,司马聪有种身如柳絮一般的凋零惆怅感,他这么多年一直忍让,却还是被人陷害,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身处闺中的小女子,亦有如此胸襟,何况他一堂堂七尺男儿?不经轻声叹气,抬头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画,淡淡道:“母后去的时候,我才六岁。” 李青晗不觉一怔,看了一眼司马聪,却见他浑然感受不到她的注视,仿佛在回想很久之前那样飘渺而虚幻的不真实的事,“最可怜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还向父皇举荐皇贵妃成为继后,说六宫中唯有皇贵妃有此气度与能力,她亦告诫我,要好好孝顺父皇和皇贵妃,父皇膝下子嗣不多,却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有变故,不求尊位,只求能自保,于是这么多年我一直隐忍,眼睁睁地看着当年的贤贵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皇贵妃的位置,却永远走不到皇后的宝座上,也冷眼旁观哥哥们一个个争斗,也许我太过混帐,尽管我是太子,却没有人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 李青晗静静聆听,渐淡的光线落在司马聪的半侧脸颊上,盘旋于心底的染上灰尘的记忆一旦被挖掘,就如止不住的洪水汹涌奔腾,他语气轻缓,却有些身为帝王子孙的无奈。 “青晗,所有人都以为我是皇贵妃的养子,她便不会与我有任何隔阂嫌隙,唯独身陷其中,才知这不是我的幸运。”他忽然噙了一抹微笑,回头看着李青晗,说道:“好在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指向李丞相,所以你们都是安全的。” 他忽然的话锋一转,李青晗眨眨眼,问:“什么?” 一向清醒的习惯把一切计算得很清楚的李青晗十分难得的呆样让司马聪感到很意外,他笑着摇头,那笑里不同于往日在皇帝和皇贵妃面前的谨慎小心的笑,此时更多的是随性与欢乐,李青晗红润的脸颊与鲜红的嘴唇,一向是他的向往所在。 然而咳得太猛,一不小心扯动了心里的那根弦,忽然咳嗽起来。 李青晗一怔,看着满脸憋红的司马聪,一时间手足无措。 司马聪咳得难受,只觉得满肚子的东西都要被咳得吐出来似的,他看着李青晗一脸焦急的模样,忽然心头一暖,但也努力让自己止住这样无止境的咳嗽,他不想让李青晗看到他如此憔悴的模样。 “你怎样?”李青晗慌慌张张地去拍司马聪的后背,却见司马聪倏然伸出手抱住她。 咳嗽声也止住了,大殿内只有冰块散发出来的阵阵凉意,可饶是如此,李青晗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浑身发热的司马聪。 她不敢动,恍惚间想起重阳节那日,梁宥昭曾紧紧牵着她的手,许下那样一生的承诺,将未来互相交与彼此的手中,耳边犹有那时自己说过的话远近回荡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可眼下那种实实在在的热情让她蓦地心慌。 慌张之中,她腾出手,迅速而快捷地推开他。 然而门忽然地被打开,祁雨薇听到剧烈的咳嗽声慌不迭不顾场合就跑了进来,恰巧见到这样的一幕。 二人如此亲昵的姿势,像是一对紧紧相依的恋人,眼中只有彼此,怀里的温度,也只为那一人停留。 “司马聪!”李青晗恼羞成怒,用力地推开他,偏生司马聪虽是病弱之躯,力气也不是一般的大,抱着李青晗娇小的身子,似乎一刻也不愿松手。 “殿下……”祁雨薇声细若蚊,却还在痴痴望着司马聪满足而欢乐的脸孔。 意识到有人进来了,李青晗更加生气,使足全身力气,用力地推开司马聪。 司马聪轻声一笑,回头看着刺眼的光线下,呆呆地站着的,神情凝滞的祁雨薇,语气一沉,“谁让你进来的?” 这时,司马聪的随从窦昀开也跟着一起跑了进来,见到这光景,有些懵。 李青晗气极恼极,狠狠一跺脚,转过背去不想面对这二人。 第八十章 利用了她 司马聪轻笑,转头看着祁雨薇时,又是一副冰冷的神情,他吸了一口气,道:“雨薇,你竟如此不听我的话,也罢,以后也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去永巷!” 祁雨薇猛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司马聪。 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只是已经不再是那个隐忍埋伏,韬光养晦的司马聪了,只要有一天生活在这个皇宫里,他就永远也摆脱不了这样算计他人或者被他人算计的命运,从前的他,看重她,可如今的他,早已将情深意重置之度外,极深的城府让她几乎不认识他。 祁雨薇紧咬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窦昀开听到司马聪的话,心里一丝着急,忙开口道:“殿下……” 可不等窦昀开说出什么来,司马聪很不耐烦地挥挥袖子,语气中颇有不满,“都下去,谁敢求情,同罚。” 窦昀开一急,看着祁雨薇眼睛越来越红,泪水盈眶,忍了忍,终究还是忍不住,单膝跪下,道:“雨薇跟随殿下多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今日只不过是担忧殿下所以才忘了规矩,殿下也要责罚她,此番一来,岂不叫人心寒?” 他这一番话言之凿凿,李青晗听在耳里,亦觉得司马聪的做法不太妥当,转头正准备劝说几句,却见司马聪的脸色并不大好看,尤其是窦昀开这一段话更让他难堪,倏地一怔。 接而,李青晗轻声“哼!”了一声,司马聪听这声音朝她看过去,见她依旧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心下更加生气,回头冲着窦昀开说道:“你如今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敢这么和我说话,有谁心寒,一同打发了他去!” 窦昀开没想到一向把他当兄弟的司马聪今日这样大发雷霆,不经将目光扫过背对着他的李青晗,她一身浅蓝色衣衫,既不招摇夺目,又不会太过没有存在感,只是望着她那妖娆的背影,就觉得此人是狐媚惑主的,红颜祸水! 他双膝跪地,垂着头道:“微臣不敢!只是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殿下,雨薇她……” 不待他说完,司马聪跨过来一步,衣袖一甩,厉声喝道:“窦昀开,我说到做到,你再敢多说一句,我便遣了你去做冷宫侍卫!” 这一句话,叫窦昀开心凉了半截。 祁雨薇冷笑了一声,抬起黯淡无光的眼眸,看了一眼离自己尚有十五步之遥的司马聪,挺拔的身影如青松一般伫立着,曾是令她魂牵梦萦的人啊! 忽的觉得,再多的争辩,也是于事无补,只要有李青晗在,司马聪的眼里就不会有她这个人。 她漠然转身,迈着沉重的步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开。 窦昀开望着祁雨薇离开的脚步,心也冷了,他与祁雨薇一直都把司马聪当主子,誓死效忠于他的,只是如今祁雨薇已长大,心思也不似从前简单,相处了这么些年,情愫暗生,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他皱着眉,沉痛地张嘴,犀利狠辣的目光却始终看着光洁的地面,好似那上面是李青晗那张骚媚入骨的脸孔,他要看穿了她似的,“微臣领命,即刻便去冷宫!” 说完这一句话,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司马聪听了他的回答,气急败坏,却颤抖着唇说不出任何话来。 李青晗看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以及渐渐被关上的殿门,看着司马聪,已不再是刚刚说话时的轻松语气,“我之前说过,若是为了利益,牺牲彼此也是可以的,只是不曾想到,你这么快就利用了我。“ 司马聪一怔,背脊有些发僵,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李青晗脸上的笑不再有,目光如寒冬腊月时的北风一般冷飕飕地刮过,所到之处只留下一片透心的凉意,“不过这一次我甘心被你利用,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冷冷的眼神如放射出冰凌一般,直让司马聪觉得心里发凉。 直到李青晗离开过后,黄昏的光线金色斑斓落在白玉砖上隐隐绰绰,耀得他的眼睛有一阵阵地刺痛,忽的扯唇一笑。 祁雨薇和窦昀开都是他赶走的,可是李青晗呢? 古来要成就帝业皆是如此,他本该好好利用身边任何一人的,只是李青晗一眼看穿,道破了这一层隔阂也好,以后见面时,便不会再那么尴尬了。 李青晗在宫女的领路下出了宫门,天气渐晚,晚霞如一盘红漆撒上,绚丽夺目,光彩耀人,宫外的气息明显较于宫内的要自由一些,李青晗深深吸了一口气,举目望去,并没有丞相府的马车来接她,她只能徒步走回。 这时一辆马车忽然朝她驶过来,饶是宫门口,仍有重重的尘埃被风扬起,几乎是拂了她满面,眯着眼看过去,马车从她旁边呼啸而过,迅速进了宫门,却没人敢阻拦。 李青晗皱眉,直直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右手忽然地一热,整个人一惊,回头看去梁宥昭焦急的脸出现在眼前。 “我原是该早些去的,只是有事缠身实在脱不了身,青晗,你有没有怎么样?”他紧紧握着李青晗的手,灼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后背,虽是沉稳如他,却仍然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和惊怵。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李青晗莫名其妙地就进了宫,他总怕她会出事。 李青晗心下一软,宫门口行人虽不多,也不是完全没有。此刻她却全然忘怀,只看着梁宥昭的满眼柔情,忽的心里一刺痛,想起了那四个字来。 天命归亮。 她终究是个俗人,希望自己的夫君一辈子心里只有她一人。 尽管心里明白,这是几乎不可能的,尤其是像梁宥昭这样的世家子弟,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没事。”她清淡的口吻让梁宥昭微微蹙眉。 “是不是司马聪跟你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如此冷漠?”他开始有些怀疑,他们之间,只要有司马聪,就永远是一个梗,让他永远不能对李青晗放心。 第八十一章 下定决心 他原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只在认识李青晗以后,对身边的人都抱怀疑的态度,尤其是身处这样的家族里,已经没有办法用最普通正常的心态去面对这些事了。 李青晗皱眉,语气更加疏离,“他能跟我说什么?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他动了动唇,表情十分僵硬,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在说出这句话以后,李青晗转瞬就后悔了,她急忙改口,情急之下双手扯住梁宥昭的腰带,“梁宥昭,我……” 她看见梁宥昭皱的越来越紧的眉毛,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不经意间碰倒了一般,流淌了一地,酸的紧。 只是为了什么,她一定要将这样的话与梁宥昭联系在一起?难道青阳道长说的话就一定能实现吗?就为了这么四个字,而和梁宥昭产生隔阂,这不是她想要的。 “我要娶你!” 李青晗一怔,用迷离的眼神望着他。 脑海中不时记起那日在白云塔的诺言,字字都刻在了心上,宛如昨日刚刚发生过的一般。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一刻,满满的甜蜜感上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欢喜的,那种被人守护,爱护,以后也有了着落的感觉,充盈了她的心房,恍若即将飞扬起来。 梁宥昭看着兀自惊诧的李青晗,心神一动,拥住她在怀中。 此刻街道上仍然还有人行走,却无人注意到这二人,梁宥昭撩起她的一缕发,轻声道:“待你及笈后,便是我们大婚之时。” 李青晗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虽是不合时宜,却也在他怀里蹭了蹭,“你不嫌我恶毒,或者心胸狭隘吗?我记得这些,可是表哥每次在你面前提到我时,最常说到的。” 梁宥昭想了想,坦然一笑,“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若是太过懦弱,哪里能掌控得了那样的家族。” “那你不嫌我贪慕权势?” “那是你的事,当然,你若喜欢,我什么都可以做!” …… 金子般耀眼的光芒铺洒了满道,也印在彼此相依的二人身上,从今往后,不同于从前。 过了不到半个月,便有大理寺卿上书朝廷,言明真相,那些出现在大将军府的书信,确实是有人刻意为之,临摹了司马聪的笔迹而成,又经过了多时的取证调查,方查出那人竟是镇北将军!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纷纷上奏,镇北将军忠肝义胆,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而裴将军自己亦是不肯认罪,偏生皇帝这时候又开始了反复性的精神失常,震怒之下,革了官职,流放明州,但许其家人相伴,如此一来倒也少了思念家人的忧愁。 太子本置身于流言蜚语之中,此刻洗清嫌疑,但到底还是让皇帝有些不满,看他的时候,也不似从前那般信任和蔼,更多的是君臣之间的感情,可司马聪却已经不再在乎这些了。 他要的,不过是牢牢地把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能给他,给他在乎的人一个承诺。 燥热的夏天难得迎来了一场雨,瓢泼大雨拍打着芭蕉叶扰乱人此刻的心神,李青晗写了半天的字,也始终心不在焉,写得十分差劲,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飞絮端了一杯冰镇果汁进来,开门的那一刹那风猛地吹了进来,差点把桌上的白纸都给吹翻了。 然而李青晗已经打发了雪肌去了外院,不用在近身伺候,于是身边真正能信任的,就只有飞絮与心兰了。 “雪肌这阵子老实了些吗?”李青晗头也没抬,语气清淡地问道。 飞絮放下了杯子,站在一旁,说道:“倒没见她有什么小动作,只是小姐未免太好性了,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是杀了也不为过,何必一直留着。” 李青晗抬了抬眼皮,瞅了她一眼,笑道:“她为什么害我,你知道吗?” 飞絮眨眨眼,“奴婢不知。” 窗外的光线斑驳陆离,隐隐绰绰投射进来,在纸上形成完美的弧度,李青晗放下手中的笔,云淡风轻地说道:“雪肌长相如此貌美,却只能做一个丫鬟,想必是不甘心,况且她一定是发现了我赏给她的珊瑚手钏有问题了,否则凭她的性子,也不可能这一阵子都不戴在手上。” 飞絮瞳孔陡然放大,惊讶不可思议道:“小姐,我没有告诉过她,心兰向来谨慎,也不可能说给她听啊!” “这我当然知道,”李青晗继续拾起毛笔,蘸了墨水,道:“这手钏是大姐给我的,然而我离开那年大姐才六岁,她可能知道什么?所以,这动手的人,就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飞絮皱着眉,水晶似的手指甲用力地嵌入掌心细嫩的肉里,恨恨地说:“又是夫人!” 李青晗嗤笑,“你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左右我现在还是丞相府的小姐,做不出什么来,就只能防着了,你以为,就算父亲知道他那个善良大度的妻子做过这么多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事情,会有什么反应,休了她?哼,根本不可能,赵氏的父亲是赵太师,虽没有什么重大的权利,但好歹是当今皇上的先生,地位自然是不用说的。” 飞絮又急又恼,“那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忍气吞声吗?小姐,你如今的地位已经不同于往日了,夫人想要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您的分量。” 李青晗抿了一口果汁,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我当然知道,裴秀与卫若婻的婚事已经过了几个月了,只可惜镇北将军犯了这么大的错,这二人将来也只能在那寸草不生的明州过这一生了,跟裴秀走得近的不是还有一个什么曾海吗?听说他也挺钟意李红娆的,想来李红娆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说起来曾海的父亲虽不如丞相,他也好歹是兵部侍郎之子,又那么喜爱李红娆,罢了,索性我们就促成了这段佳缘,省得赵氏整天把眼睛盯在我身上。” 第八十二章 脱口暴露 飞絮听到这话,眼珠子都瞪大了,充满着隐隐的期待与惊喜,“真的吗?”说完之后又忧愁地瘪嘴,“还真是便宜她了,夫人和大小姐都是一样的性子,外表看起来温柔大方,端庄典雅,实际上则心如蛇蝎,好在她们也都没什么特别的心计,小姐要应付她们还是绰绰有余。” 她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豪地笑着,李青晗轻笑了一声,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她额头,嗔怪道:“你倒是恨不得她们倒霉,就算要害,也不过是害了我,你怎么这么愤怒?” 飞絮一嘟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小姐就是我的主子,在我心里是唯一的亲人,当然要好好照顾,小姐性子淡漠,不愿意恨她们,便由我来恨。” 李青晗心里一暖,她冷淡了这么多年,却被梁宥昭轻而易举地感动了,此刻飞絮简短的几句话,也让她的心如沐春风,眼睛一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低下头,掩饰住盈眶的泪花,嗤笑一声,“目前我的存在对赵氏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大的障碍,所以既然我已经回了京城,她就不会有什么大的举动,上次一举不能除掉我,接下来又知道我不可能为她效命,所以她若是要想绝了我的后路,一定会想着只要一步棋就成功,飞絮,我娘生下怪胎的事情,府上有多少人知道?” 飞絮想了想,沉吟道:“奴婢与心兰一同留意了这府上的人,想着约莫只有那几个资历老一点的嬷嬷知道而已。” 李青晗点头,执起黑笔跃然于纸上,一个“亮”字赫然出现,她的字原是极为娟秀,此刻看来却有几分大气沉稳的错觉,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我不想再等了,飞絮,我真的不能再等了。” 飞絮重重地点头,一眼瞥到了桌上的那个字,她知道,李青晗这个人看起来性子冷淡,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一旦是她认定了的,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做到,何况她极重情义,不管二姨娘待她如何,曾经想过要伤害她的人,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关于司马聪与大将军通信的事情也就这么平息了下来,而后来众人才知道那信上的内容,原来是大将军要联合太子一同逼宫,只是虽然查明了真相,但大将军贪污一案确有其事,于是皇上大怒,削职减俸,给了一个五品给事中的闲职。 皇贵妃知道此事后,虽然十分气恼,但至少也缓了一口气,皇帝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看在她们家族不可动摇的地位上,若真是要杀要打,她也说不得半句话,好在她手上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 于是又到了这日,朝阳公主来给皇贵妃请安,她穿着一身撒花纯面百褶裙,上身一件苏绣月华锦衫,乌黑如云的发上又戴了一只宝蓝点翠珠钗,整个人十分明艳,亦让皇贵妃不觉心生厌恶起来。 不仅仅后宫的女人是如此,就连公主也是这样的青春靓丽,只有她,几乎是要到四十了,到了四十,皇帝哪里还会看她一眼? 她本来生育就生的晚,之后又为了家世操心劳心,早已经不复当年的荣宠了。 然而在司马凌面前,她依旧是一副皇贵妃才有的高贵优雅的姿态,只笑着与她闲聊。 “太子身体好了,本宫也就放心了,不然前朝的事情皇上忙不过来,太子也能尽一份力。”皇贵妃怀抱着一只通体白毛的猫儿,欣慰地说道。那是最近这阵子皇帝赏给她的猫儿,为了能让她放宽心,给猫儿取名叫乐儿。 “还不是因着母妃悉心照料,哥哥才能安心养病。”司马凌格格笑着,天真无暇地模样让皇贵妃没由来的心烦。 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谁不知道司马聪生病的时候她在忙着弟弟的事情,已经是分身乏术,哪里来的什么悉心照料。 “太子年长,也是该成家立业的时候了,那中散大夫之女楚凝丹,他看着可还喜欢?”皇贵妃随口问道,谁都知道,中散大夫不过是一个五品散官,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官职,然而楚氏一族在从前却是不容小觑的世族,只是如今虽然还是大姓家族,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所以就算太子娶了楚凝丹,也于她没什么多大的影响。 而她话音刚落,司马凌就连连摆手,“不可以的母妃!太子哥哥已经有自己的心上人了,且那中散大夫如何能与丞相大人相提并论……” 她说着说着,忽然见皇贵妃身边的侍女秦樱不着痕迹地向她摇摇头,便止住了叽叽喳喳的嘴。 皇贵妃装作不慎关心,实际上却是竖着耳朵在听的,她见司马凌忽然住了嘴,淡淡一笑,“是吗?倒是也听说过,太子从前喜欢往丞相府跑,却不知是迷上了丞相府的哪位小姐,你不如说出来,本宫好跟皇上商量一下,省得将来太子厌恶他的太子妃,也厌恶了本宫。” 司马凌还想开口说,可那秦樱低眉垂首的模样,让她实在不忍开口。 司马聪在皇贵妃身边安排了什么人,从来不曾告诉过她,可她却是在东宫见过一眼这个秦樱的,只这一面,便知道秦樱一定是太子的人,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坏了司马聪的事。 “没什么,女儿乱说的,母妃不要放在心上。”司马凌胡乱喝了一口果汁,看着皇贵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心突突跳着,似乎感觉越说越乱。 “你是太子的亲妹妹,你们虽叫本宫一声母妃,到底不是本宫亲生的,终究还是有些嫌隙。”皇贵妃一双纤细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猫儿的乐儿,状似无奈地说着。 司马凌瘪了瘪嘴,却始终不敢乱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脸憋得通红,眼珠子滴溜滴溜地在眼眶里打转转,却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说出什么话来。 第八十三章 攀高枝儿 皇贵妃见似乎是不可能再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来了似的,便打了个哈欠,做出困顿的模样,司马凌看她好像乏了,便告了退,像是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一般,匆匆离去。 司马凌走后,皇贵妃依旧抚摸着乐儿身上软软的细毛,嘴角扯起一丝笑,眼底尽是邪魅,“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呢,虽然本宫确实是不希望卫昶之女卫若婻嫁给太子,但太子自己竟然做出了那件事,硬是成全了裴秀和卫若婻,本宫只当太子愚蠢,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李徳喧的女儿!” 她身边的婢女苏巧儿执着一把团扇慢慢地扇着风,嗤笑一声,“可不是,太子也想得太美了,丞相的女儿虽是到了婚嫁的时候,也不一定是他!” 皇贵妃换了个姿势,手一松,乐儿便从她手里跳脱了出去,她懒懒地靠在椅子后背上,闭目养神道:“听说李家有三个女儿,还有两位公子,都是什么样的人,说出来与本宫听。” 苏巧儿便将丞相府的那几位公子小姐一同说给了她听。 听过后,皇贵妃抬了抬眼皮,“你说李徳喧有一个成年的儿子李鉴琛?他如今是做什么的?” “李公子不曾有任何官职。”苏巧儿恭恭敬敬地说着。 皇贵妃点点头,漫不经心地说道:“都到了这个年纪了,也还不曾成婚,可见都是有心想攀高枝儿的。” 苏巧儿垂首,“是这么一回事,听说李丞相家里还有许多人不知道的丑事呢!” “深宅大院,哪里没有什么丑事,只是一旦被人知道了,便是真真正正的让人恶心了,此番污蔑大将军与太子私下通信一事,皇上也有召见李徳喧,约莫李徳喧平日里与太子走得太近,被皇上给盯上了,既然李徳喧是太子的支持者,本宫何不帮他们一把。” 苏巧儿皱眉,倾了身子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贵妃长眉入鬓,虽是生养过了的人,容颜也不再那样的清纯,却依稀可以看出那随着岁月积累而愈来愈多的沉稳内敛,“李徳喧还想着将来她的女儿里面能出一个太子妃,等太子登基后一跃成为皇后,哼,本宫一个一个地除掉她们!” 她说着,只听到乐儿“喵!”的一声,像是回应了皇贵妃的话,皇贵妃十分高兴,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秦樱,俯下身子去逗乐儿。 傍晚,太子便收到消息,秦樱因着对皇帝送给皇贵妃的猫乐儿不敬,被下人打得血肉模糊。 虽然乐儿只是一只猫,却是皇帝赏的,那是御赐之物,秦樱这么做,无疑是要死的,只是他精挑万选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不小心。 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边缘,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这宫里有谁是好对付的?从前有一个贤贵人,仗着皇帝的宠爱一步一步走到贤贵妃的位置,跟着又仗着家里越来越煊赫的势力成了今日的皇贵妃,而今居然冒出来一个玉无双。 他从前也听过玉无双这个名字,只是并不曾细细观察,想来那时候就有人计划了今天的这一步了。 在朝中的每一步,都让他觉得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那一日阴风袭来,整个丞相府陷入一片灰暗之中,四少爷因是六姨娘不足月便生了出来的,身体气虚,一出生便孱弱病体,如今又是病痛缠身,都是乳母喝了药,化作乳汁给四少爷喝的。 然而因着四少爷出生之时是李徳喧最是心烦气躁的时候,便直到现在亦不曾给他取名,也较少去看望,众人只道上次六姨娘想要谋害二姨娘的事情直到现在李徳喧还不能介怀,所以连带着这个儿子也不大喜欢。 于是有一日,李夫人在李徳喧面前提起了这件事,说了几句后,李徳喧沉吟了片刻,随口道:“那就取名,李昂!” 李昂的病越来越重,恰好前朝的事情也不那么忙了,李徳喧便进了静思阁,看着生育过后的六姨娘还是那么憔悴,头发似乎也稀少了,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逗弄了一会儿小李昂,然而那李昂竟然像是不知道这是他的父亲一般,李徳喧的手刚一触碰到他的笑脸,立即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六姨娘吓得脸色苍白,好在李德暄并没有因此而发怒,只是双手抱起李昂,难得好耐心地哄他。 六姨娘吁了一口气,可那李昂就是一个劲儿地哭,把李德暄一颗心都给哭烦了,道:“怎么如此爱哭!” “老,老爷!”六姨娘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也忘了这时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尽管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依旧挣扎着下了床,边走边焦急地说道:“老爷,你这么久不曾来看四少爷,他如今又害了病,想是有些害怕!” 她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去想去哄孩子,李徳喧见她如此模样,倒像是嫌恶了自己一般,当下脾气更加不好,低声一吼,“你下床做什么?我要看自己的孩子,你还有意见吗?” 六姨娘被他这么吼着,更加憋屈了,只是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眼里憋了一泡子泪水,支支吾吾地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好闷的天儿,也不知道小少爷的病怎样了!” 外面传来女子清润的嗓音,配合着这样尴尬的气氛,显然是一剂良药。 六姨娘脸色一沉,冷漠的眼光扫向门口。 只见二姨娘华氏与李青晗一同进了屋,二人一进来,便惊了一惊,纷纷屈膝道:“老爷父亲。” 李徳喧放下了怀中兀自哭着的李昂,回头看了一眼这二人,微微颔首。 “四少爷身子可好些了?”华氏唇畔带笑,款步走向摇篮前,艳羡的目光逡巡着。 然而六姨娘忽然想起那时华氏生下怪胎的事情,浑身汗毛都像是要竖了起来似的,一双平静的眼警惕地打量着华氏,见她那副模样,轻声道:“托姐姐的福,迟早会好的。” 第八十四章 如意算盘 华氏笑着点头,回头嗔怪地看着李徳喧,道:“府上好久没有过这么大的喜事了,怎么老爷还闷闷不乐的?” 李徳喧也意识到自己的脸色有些臭了,轻声咳了咳,温和的目光落在华氏身上,“当然不是。” 李青晗自动站在一旁,不言不语,而李徳喧却时不时地会瞟向她,想起上一次太子重振,约莫与李青晗也有些关系,到底是个聪明的姑娘。 以后便与太子说说,娶了李青晗做太子妃,也不是不可。 他这么想着,露出一丝淡笑,李青晗看在眼里,鄙夷地笑了笑。 对于这样的父亲,她还能说什么?二姨娘到了现在终究只是一个妾而已,在夫人赵氏面前,永远是低人一等的,她不知道,李徳喧所许下的平妻的承诺在哪里。 她已经没有办法强颜欢笑地对待这个父亲。 “青晗如今都在干些什么?”李徳喧悠悠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小李昂似乎也正在听着李青晗的回话一般。 丞相府很多人都知道的,李青晗得了太子的重视,虽然最近太子不怎么来丞相府了,然而司马凌还是偶尔会来逛一逛的,而梁宥昭就不用说了,整天恨不得黏着李青晗。 于是见李青晗俏皮地笑了笑,“没做什么。” 她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始终怎么都无法掩盖的笑意让众人都有些迷糊,这李青晗到底是喜欢太子,还是喜欢梁宥昭? 李徳喧鼻子轻轻一哼,他自然知道李青晗满脑子都是梁宥昭,从前便一直想着要与司马聪撇清干系,又怎么可能把司马聪放在心上? 所以他微微有些不高兴,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如今天儿热,少出去抛头露面,随时都要记住你是丞相的女儿,可别做出什么让人贻笑大方的事情来!” 他这话说的有点儿重,华氏不以为意,淡漠的神情好像那个站在那儿被李徳喧骂的人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六姨娘便是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恨不得李青晗倒霉。 李青晗只淡淡一笑,屈膝行礼,道:“父亲这话说的可好笑了,女儿出去抛头露面,那还不是父亲让的吗?” 李徳喧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青晗。 李青晗纤长的十指在宽大的衣袖下紧握成拳,心里已经疼到了极点,可面上还是不露分毫,“父亲可别说,我被莫名其妙地送进了皇宫,不是您的主意。” 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皆哗然。 李徳喧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差,握着茶盅的手用力一拧。 “嘭!”的一声,茶盅被他狠狠砸在了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哇——!” 还在摇篮里的李昂忽然一声尖叫,猛地哭了出来,六姨娘吓得不轻,连忙抱着哄了起来,边哄边小心打量着李徳喧的脸色,似乎是一种风雨俱来的架势,她的背后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父亲,青晗有错,只是不曾想过即便连亲生父亲也会如此算计青晗,所以才口不择言说了出来,若因此事让父亲震怒,实是青晗的错。”李青晗一字一句,说的极为清晰,掷地有声。 李徳喧正是心烦意乱,又听着旁边婴儿的哭嚎声,沉下声道:“好,这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他这么说着,忽然胸口一阵疼痛,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青晗依旧是垂首低眉,不曾有丝毫的退让和恐惧,二姨娘看在眼里,轻声叹气,李青晗平日里行事沉稳大度,如今倒是实在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把这些事儿都给说了出来。 果然,是有几分那个女人的性子。 李徳喧那样的咳嗽声,让满屋子的人都吓了起来,二姨娘忙帮着拍背部,皱眉冲着李青晗说道:“青晗,你看看你,怎么做人子女的!” 李青晗抿唇一笑,抬了抬高傲的下巴,“父亲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不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不管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态度,我却是在这里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父亲,我不可能嫁给太子,所以你也不用想用那些卑劣下作的手段来成全你自己的想法!” 她竟然这么说了出来,这哪里还有什么尊敬长辈的规矩?她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李德暄怒火冲天,似乎连每一根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大概是忘记了,自己从何时起,变得这么容易动怒,此刻他心烦意乱,李昂的嚎啕大哭让他更头痛,指着李青晗,怒道:“你以为有了武安侯就能保你一切?我就是让你嫁给一个卑贱的下人也不会让你嫁给武安侯,你死了这条心!” 李青晗撇撇唇,这样的神情落在李德暄眼里,更加是李青晗的桀骜不驯,当下断然道:“太子殿下看上了你,就是你的福气,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丢尽了我的脸面!一个小小的武安侯哪里能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你真是没见识,以后不许你再和梁家的任何人来往!” “轰!”的一声,犹如一声春雷在耳畔想起,李青晗心蓦地凉了半截。 绕是如此,她依旧是淡定的,没有丝毫畏惧的模样。 她终于是开窍了,她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赌一把,就算是输得一塌糊涂,一无所有,仍然会让她心甘情愿。 “青晗不服!”她猛然抬头,波澜不惊地看着李德暄,“父亲若要在李家的女儿之中选一个棋子,何不找大姐三妹?且大姐已到了婚嫁年龄,又钟情于太子,最重要的她是父亲的嫡女,自然是好控制一些。” 这一番话说出来,华氏已经有些担心了。 很明显,李青晗是在走极端了,她一定是在怨恨,为什么李德暄从来不曾正眼看她,相比沉默寡言,胆小懦弱的李可欣,她甚至更加不受重视,只是在她回来过后,受了太子的青睐,才让李德暄稍稍注意到了她。 说到底,李青晗不是她亲生的,可这件事,她却不能告诉李青晗。 第八十五章 过继膝下 而李德暄,也因着那个女人的关系,对李青晗不太看好。 “哈!好啊!真是我的好女儿,把你送去锦州华府,这尽学了些什么来了,我今日非要好好惩罚你!”李德暄猛地一拍桌子,而那震动的声音惹得李昂又是一阵啼哭。 说着便叫阿健上家法。李青晗看在眼里,冰冷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她打量着自己的父亲,那个已经到了中年,却仍然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男人。 她心里清楚,他从来不曾把她当做李红娆那样的女儿疼爱过。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里,忽然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水。 李德暄余光瞥到,忽的顿住,连心头的那点怒火似乎也被李青晗的一滴泪水给浇灭了,此刻只剩下满满的震惊。 他亦很少看到李青晗哭,好像自从她稍微懂事以后,就不再哭泣了,因此李青晗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刚强不屈的,他才会觉得这个女儿不好控制,才会想着要尽快摆平她! 可是如今,那样娇弱的,仿若一只脱单了的鸟儿的李青晗,茕茕孑立,形只影单,却连他这颗大树也无法依靠。 这该是一种多么寒心的痛楚啊! “老远就听见院子里大吵大闹,这日子还真不太平!” 外面老夫人的声音忽然传来,李德暄惊了惊,脸色掠过一丝狐疑,扫过李青晗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李昂啼哭的声音稍微小了一点点,却还是在哭,老夫人一进来便听到李昂的哭声,皱了皱眉。 她不但不喜欢庶女,连庶子也看着不欢喜,唯独这李青晗是她看着比较喜欢的。 六姨娘见老夫人那副表情,委实吓了一跳,忙朝着一旁的乳母使了个眼色,示意乳母把李昂抱下去。 老夫人身边还跟着一向少见的李可欣,此刻她正乖巧地搀扶着老夫人,默默不语,却让谁也无法忽视她。 “母亲。”李德暄带着众人一同行礼。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头痛地看着一屋子的人,恰好看见六姨娘正把李昂递给乳母,蹙眉道:“把李昂抱给我看看!” 六姨娘浑身一哆嗦,暗道真是倒霉,便让乳母将李昂送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面色如常地抱着李昂,却不逗弄他,只是看着魂不守舍的李青晗,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下暗藏着的淡漠哀伤,叹了口气道:“青晗是犯了什么错,需要你这么大的脾气,还要上家法?” 李德暄咳了咳,表情有些不自在,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老夫人没事做总喜欢过来插一脚,总还把他当成从前那个少不更事的儿子。 还不等他说什么,华氏开口道:“左不过是青晗年少不懂事罢了,老爷也不是真想罚她,爱之深责之切啊!” 老夫人没接过她的话,只淡淡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上少些闹腾!” 李青晗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多事之秋?指的是什么? 老夫人低头看着怀里的李昂,笑了笑,六姨娘一颗心就提了起来,她总怕有人会知道,那个孩子不是李德暄,而是李鉴琛的! 于是老夫人伸出手,在小李昂的脸上轻轻一刮,淡淡说道:“六姨娘从前犯的错不少,心肠歹毒众所周知,李昂若是在她身边长大,将来必定也会学着些这样的恶毒。” 六姨娘忽的跪了下来,泪眼婆娑道:“老夫人,婢妾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把昂儿从我身边带走!” 面对六姨娘的哀求,老夫人摇摇头,看着李德暄说道:“二姨娘性子沉稳内敛,又知书达理,端肃柔和,就将李昂养在她膝下如何?” 这话一出,对六姨娘无非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惊呆了,看着脸上露出窃喜的二姨娘。 李徳喧正在为李青晗的事情烦心,听老夫人这么一说,也是惊讶了好久。 将李昂过到华氏膝下,也不是不可以,这些日子六姨娘怀了孩子,也不知是为何,面容越来越憔悴,头发也逐渐稀少,只插得上一只簪子,没了往日的靓丽清新,看起来反倒是人老珠黄了一般。 李徳喧陷入沉思,六姨娘膝行到他面前,刚开口准备求情,就听见华氏单膝跪在老夫人身前,说道:“婢妾若是得了四少爷,必定悉心照料,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 老夫人笑着点头,六姨娘立刻变了脸色,指着华氏大骂道:“贱人!你别想夺走我的孩子!” 她这样破口大骂,让李徳喧眉头微皱,十分不悦地瞅了她一眼。 “是你在我和老爷之间挑拨离间,老爷才会少来我这里,当日你冤枉我害了你,现在又想抢走我的孩子,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六姨娘这么骂着,眼睛都骂红了,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这个孩子,知道是不可能让这个孩子小产之后,便日夜担心会被人查出来她怀的不是李徳喧的孩子,眼下华氏要接了李昂当她的孩子,那怎么得了! 六姨娘虽不是出生在什么高门大户里,却跟着李德暄也有好几年,怎么也骂不出什么太过粗俗的词语来,然而听在众人耳中,也只觉得异常刺耳难听。 华氏脸色尴尬,难为情地瞅了六姨娘一眼,“妹妹不肯也是情有可原,不如还是请老夫人收回成命,婢妾身体也不太好,如今更是难得调理了。” 她这么一说,更加让李德暄和老夫人想起当日李青晗生日之时,六姨娘嫉妒得宠的华氏与深得太子喜爱的李青晗,在七弦琴上下毒的事情,而华氏身体本就不好,此番被害,更加坏了本体。 于是李德暄脸色一暗,挥手道:“不必多说,就这样决定了!” 这就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李德暄说出来的话,六姨娘只觉得浑身一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华氏脸色欣喜,而李青晗依旧默默无言。 直到金乌西坠,碎金一般的闪亮光线盈盈洒来,这样的消息也伴随着秋风以极快的速度传到雅琳阁的李夫人耳中。 第八十六章 华府噩耗 “什么?这样大的事儿,老爷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这样决定了?”正在给金鱼喂食的李夫人不敢置信地问道,底下坐着的陪她聊天的三姨娘喝了口茶,面色如常。 下面报信的翠竹点头,“奴婢是听到了这些。” 李夫人瞄了一眼云淡风轻的三姨娘,忽然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这样的事儿,李德暄事先也不跟她提一句,竟然直接就这么干了,这未免太过分! 三姨娘却是笑,“夫人急什么?刚刚翠竹也说了,是老夫人提出来的,本来老夫人好端端的,又上了年纪,何必跑这一趟?想来也应该是二姨娘使了什么手段,她一向熟读各种书籍,说话又滴水不漏,老夫人自然懒得去转动脑筋,被她给带了进去呗!” 当然,翠竹并没有把李可欣陪着老夫人一起去的事交代出来。 李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最后忽然有些头晕目眩,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仔细想来三姨娘说的不错,可就是心里不舒服。 如是一来,李昂便被接到了偏苑,自此李德暄下令将六姨娘幽禁起来,也不再去看望她,反倒是经常去三姨娘的南苑去得多一些,也因着李昂的事情,时常会去偏苑看看,而李夫人的雅琳阁,便甚少踏足了。 李夫人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让李德暄这么对待自己。 酷暑过去,凉秋转入。 朝中局势之变,已经超出了想象,皇帝的精力很旺盛,却因为太子之前的所作所为,有传出废黜太子的零星碎语,五皇子司马合沉稳大度,在皇帝面前更得其心。 而这样一来,梁氏家族就更不得了了,已经达到了顶峰,梁氏一族光入朝为官且在五品以上的便有十一人,其余还有更多。 而梁宥昭,也被封了左将军。而北方曾经为了抵御北蛮所设立的七镇如今也都蠢蠢欲动,常年埋怨朝廷增加税负,让那些官员喝西北风,自己却在京城逍遥快活,一个个地都想要据地为王,于是纷纷掠夺当地百姓,数月过后,百姓难以忍受,聚集在一起南迁,开始了一次大规模地移动。 皇帝清醒的时候,只顾着去问青阳道长,此事应当如何,青阳道长便一一列举了一些方法,皇帝一股脑儿都交给了太子去做。 此举无非是在告诫群臣,无论五皇子有多么受宠,太子永远是太子,地位不可动摇,皇上冷落他,不过是想让他戒骄戒躁罢了。 然而太子还不曾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戌守的将士便来报,说是已经进入了中秋时分,而正好是老鼠活动繁殖得厉害的时季,今年时运不好,那些流民本就一个个可怜兮兮的,每日都吃不饱,瘦的浑身就皮包骨,如今又染上了鼠疫,靠西的流民已经到了明州边缘一带,如此一来必定会影响明州百姓,而靠东的流民还不曾到达京城周围的城镇,但那鼠疫来势汹汹,不排除可能蔓延的趋势。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太子与众大臣聚集思考,而太医院也是忙里忙外地研究。 多事之秋,大约就是这个意思了。 李青晗站在回春楼的二楼,看着楼下树叶转黄,脱离树枝,翻翻入地,怅然所思着。 却见下面一个男子大步走来,李青晗一怔,所有的秋哀瞬间换做了喜悦。 梁宥昭挺拔英俊的身影靠近,刚踏入回春楼的门,便感到一双冰凉的小手从背后圈住他,身后李青晗软糯糯的声音传来,“你这么多天不来,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 梁宥昭低声一笑,回过身张开双臂搂住她,在她鬓边留下一个吻,“我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李青晗娇笑,软软的身体在他怀里蹭了蹭,道:“想来你也定然是忙坏了,太子如今得势,于你来讲或许又是一件烦心事。” 抚摸着她的青丝,梁宥昭难得流露出一抹疲劳,“你说的对,我是见不得太子好的。” 李青晗垂眸,神情淡淡,不曾开口,梁宥昭忽然伸手攫住她的下巴,低头轻吻着她的唇,慢慢道:“你是我的人,自然该与我同心,此事不需要有任何怜悯之情。” 轻轻点头,李青晗的语气里充盈着些许惆怅,“只是想着,此生如风中柳絮水中浮萍,终日活在算计阴谋之中,心神疲惫而无半日清闲罢了,梁宥昭,你难道不曾觉着心里烦闷?可烦闷过后,却是更强大的内心,想要争夺一切的雄心?” 他定定地望着她,忽然地像是要打探到她的内心深处一般,“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李青晗摇头,“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我将来会穷困潦倒,可是我很怕那样的生活会到来,甚至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武安侯还会对我有情。” 梁宥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的,李青晗精于梅花易数,能将世间种种看透,然而他也知道,不管李青晗怎么算,都算不到自己的命运。 “不会的,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青晗,武安侯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你有安全感吗?”他这么说着,却不想知道李青晗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只是心里隐隐有些强大的复杂的心绪,正在一步一步地将他推向某一处的顶峰,一开始会被这样的感觉惊到,然而逐渐被征服取而代之。 “或许我总是活在对未来的忧虑之中,才会这样摇摆不定,可是梁宥昭,我想让你知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依旧是你的,心里依旧只有你一个人!”她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无比坚定的情绪。 她一向不喜欢表达这些,可一旦说出来,却让梁宥昭如此心动,他定定地望着李青晗,忽然捧起她的脸,密密麻麻的吻顺着额头滑下。 忽然之间一阵风吹来,吹开了虚掩着的门扉,落叶随着风扫了进来,李青晗一头青丝稍显凌乱,面色一红,推开了梁宥昭。 “小姐,方才锦州华府派人来信,华老夫人去了!” 第八十七章 流言蜚语 李青晗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脚下一软,软塌塌地倒在梁宥昭的怀抱里。 梁宥昭剑眉微皱,看着已经顾不得礼仪而闯进来的飞絮,沉声道:“什么时候往生的?” “就在个把月之前,华老爷派人来通报。”飞絮虽不及心兰稳重,却也是个心细的,如若不是什么极为重大的事情,也不会这般莽撞,此刻也因着是匆忙而来,发丝略显凌乱,上气不接下气的。 李青晗听了这话,震惊了好久,只觉得眼角干涩得很,面如金纸,双目尽是震惊之色,而双手亦是紧握着梁宥昭的,生怕一松开就会再也握不住。 犹自记得,那时她算计了华老夫人,还对她那般不尊重,派了人装作大夫把华老夫人说的快死了,如今离开不过一年半载,居然就撒手人寰了。 李青晗忽然觉得,心都凉了半截,靠着梁宥昭宽厚的胸膛,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 华老夫人虽然只是二姨娘的母亲,但李徳喧依旧是派了李鉴琛去一趟锦州华府,带着些许祭礼,聊表哀肠。 又过了二日,李青晗屏气凝神坐在书桌前为过世的华老夫人抄写往生咒,一遍又一遍地抄写,当日她虽只是为了计划而不得已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如今回想起来,不论外祖母怎么看待她,始终是她的长辈,她也不应这么做。 现下这般抄写往生咒,未免有些做作,可不求别的,只是为了请求过世了的外祖母能原谅自己,能安息。 “飞絮。”李青晗低着头一边写着,一边喊道。 一片风声响起,门外无人应答,李青晗皱眉,提高了嗓音道:“飞絮!” 依旧是没有一点回答的声音,李青晗放下笔,提脚往外面走去,不想刚踏出门槛,就有一阵风拂来,紧接着一只细白的手掌朝着她的脸狠狠地掴了一巴掌。 李青晗还反应不过来,被打得后退了几步,因着是华老夫人刚刚过世,她不宜穿着得太过华丽,所以头上只有一根及其普通的簪子,此时被人打了一巴掌,簪子也毫无预兆地掉落了下来,头发落了满肩。 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李青晗怒目看去,六姨娘一张素脸苍白无色,杏目嗔怒,指着李青晗破口大骂,“小贱人!这满京城的流言蜚语,都是你这个贱人散发出去的,我要打死你!” 李青晗震惊了好久,直到六姨娘再次扑上来,阿朗像一道闪电一般地出现,一把抓住六姨娘的胳膊,本来六姨娘这些日子不好过,茶不思饭不想的,头发不但没重新长出来,还又掉了不少,整个人十分憔悴,自然也就消瘦了,身上没有几两肉,阿朗轻而易举就制止了她。 “小姐,该怎么做?”阿朗制服了六姨娘之后,肃然问道。 李青晗冷漠地看着六姨娘,脸上直到现在还留有一些疼痛的感觉,她淡淡说道:“流言止于智者,六姨娘若真是清者,又何须去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六姨娘脸色煞白,全然忘了身份,只顾着手舞足蹈,破口大骂,“骚蹄子,你和你那个骚娘都是嫉妒我,她生了个怪胎,我却生了个健全的儿子,而你居然还敢到处散播谣言,说昂儿不是老爷的儿子,那还能是谁的?贱人,我要撕了你的这张皮!” 说着便要继续扑过来,还好有阿朗在旁,才使得李青晗不会被伤害到。 然而李青晗还是有些愣住了,想不到会这么快,她原是叫了阿朗,飞絮,心兰去散播的,没想到竟然传到了满京城都知道的境地了。 她犹自拢了一把松垮的头发,厉声道:“还能是谁的儿子?我也不知道,这得看你有过多少男人了!” 阿朗听到这话尚且脸色难为情,六姨娘是女子,脸皮薄,更是憋红了一张脸,相较于之前的苍白无力,此刻显得有血色多了。 “你污蔑我!”六姨娘大声道,看着李青晗一副冷漠的表情,心下一急,只想冲上去揪住她的头发踹几脚才安心,但阿朗力气之大,让她根本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竟然吐了一口痰出来。 李青晗大骇,看到她嘴型便急忙闪开了,好险是没有吐到她的身上,然而她站在架子旁边,架子的第二层摆放着司马聪借司马凌的手送她的白玉壶! 于是那口痰,毫无预兆地落在了白玉壶之上。 正好来请李青晗去采优院的老夫人的婢女绿萼和李徳喧身边的阿健看到这一幕,纷纷有些不自在。 绿萼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也是府上最体面的丫头,除了对主子们尊敬,其余人都是要讨好她的,然而绿萼之所以深得老夫人喜爱,便是因着她不但聪慧,还从不恃宠而骄,不管老夫人待她如何,她对别人却始终是恭敬有礼的。 可此刻,她却是打心眼里厌恶这个行事作风跟泼妇一般无二的六姨娘,甚至狠狠往地上一啐,“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无辜的,她这副模样,老爷老夫人连见都不想见到!” 阿健瞟了一眼绿萼的样子,知道绿萼不是一般人,便跟着说道:“六姨娘也太没有姨娘的样子了,这件事一定要向老爷和老夫人说明,不能白白让二小姐吃了亏!” 说着便一起进了回春楼,绿萼见阿朗正抓着要发狂的六姨娘的胳膊,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大声道:“二小姐,六姨娘,老夫人请你们一同去一趟采优院!” 李青晗正怒不可遏,看着被六姨娘玷污了的白玉壶,心底里一丝丝恨意越来越重,最后化作无形的怒火,几乎马上就要喷薄而出! 她越过六姨娘身边的时候,声音简直冷到像是冬日里的冰凌一样,“白氏,我不收拾你,也自有人会要收拾你!” 六姨娘神情一愣,李青晗悠悠笑道,“可惜的一张脸,你原本应该很美的,可惜了李昂,他原本应该很健康的,错只错在,你信错了人!” 第八十八章 散播谣言 丢下这句话,李青晗一挥衣袖,轻声“哼”了一下,绝尘而去。 剩下兀自叫骂的六姨娘还在风中发呆,最后还是阿朗架着去了采优院的。 她们一进采优院,便看到飞絮和心兰跪在院子之中,被两个长相凶恶的嬷嬷掌掴着。 一声又一声,清脆响亮,那样的声音与此刻满地的黄叶相照,记在李青晗的内心深处,好比有人拿着一根棒槌,一下一下地击打着她的胸口。 李青晗只这么看了一眼,心就碎成了块儿。 然而也只是这么一眼,她收起怜悯之色,挺胸昂首,朝着屋子里走去。 檀香悠悠萦绕在鼻尖,壁上的画是牧童放牛,那场景栩栩如生,尽显其闲适自在,快活无比,而此刻屋子里的人的心神,却与他的心情截然相反。 李青晗跨过门槛,恭恭敬敬屈膝行礼,清冷的声音回响在屋里,“青晗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身后疯疯癫癫的六姨娘也进了屋子,跪在众人面前。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目光再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见到六姨娘神色慌张不定,双目紧紧锁着李青晗,一副凶恶至极的模样,蹙眉道:“青晗到我身边来!” 这一句话,已经表明了老夫人的意思了,李德暄还来不及盘问什么,老夫人就先赦免了李青晗的罪。 李德暄脸色很不好看,却不能说些什么。李夫人更是气到脖子僵硬,微笑像是黏在了脸颊,连呼吸都是尴尬的,然而她还是尽量保持着大家风范,“青晗快起来,这孩子前些天听说了那样骇人的消息,也够忧心的,毕竟从小在锦州华府长大!” 李青晗施施然起身,听着李夫人的话,看到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便知她是故意的,怎么说老夫人才是李青晗的祖母,华老夫人只是外祖母而已。 “母亲说笑了,青晗五岁时才去的锦州。”李青晗只随口应了一句话,便走到老夫人身旁,递了一杯茶水过去,笑吟吟道:“祖母喝茶。” 老夫人没有看她,接过后淡淡饮了一口。 李夫人也笑着,“五岁也是小,我们到底是比不得,华老夫人照顾你的日子还要更多呢!” 李青晗有些烦躁,干嘛总揪着这件事不放,脸上便露出了些许闷闷不乐的神情,“青晗自幼便知要孝顺长辈,如若母亲觉得不公,以后便也如此对你就是了。” 这就是口不择言了,李德暄脸色一沉,还不曾说话,李夫人干笑了几声,刚想说什么来打圆场,老夫人不悦地说道:“好了,说正经的事儿!” 于是李青晗瞟了一眼在座的人,除了三姨娘称病不出现,李鉴琛去了锦州,李可欣在三姨娘身边侍疾,李昂留在了偏苑之外,其余府上的人都在这里了,可见这件事还是很重要的。 李青晗只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理了理衣袖,恭敬地走到李徳喧面前,说道:“父亲,飞絮和心兰不知是犯了什么错,方才女儿一进院子,便看见有嬷嬷掌掴二人。” 李徳喧抬头看了一眼李青晗,他脸上的胡子越来越多,这阵子鼠疫的事情应该也让他伤脑筋,加上满城的流言蜚语直指丞相府,让他没办法不忧心,因此也越来越容易发怒,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看着府上的人就觉着烦闷,忽然间想起了去外面的秦楼楚馆,此番一来又萎靡了许多。 只是这些事,整个丞相府几乎没有知道,李徳喧身边的奴才全都是心腹,自然不会将这样不体面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过是两个婢女而已,青晗,你太小题大做了。”李徳喧压制住心里的烦闷,淡淡说道。 李青晗扬唇一笑,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眸看着李徳喧,“父亲下的令,自然是有缘由的,女儿不会求情,只是觉着奇怪,心兰和飞絮都是我身边的婢女,莫名其妙的就被叫来了采优院,也无人通知我一番,现下她们被打了,我连原因也不能知道,可惜了她们白白跟了我这么多年,危险时拼死保护,遇难时忠心耿耿……” 她说的十分生动,坐在一旁的李红绕听了,嗤笑一声,随手抚了抚头上明晃晃的金簪,垂下的流苏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惹了李青晗回顾,一眼就瞅到那夺目的金簪。 李红绕毫不在意地接受着她的打量,这金簪可是太子亲自送给她的,比那什么劳什子白玉壶尊贵多了。 “瞧二妹这话说的,跟谁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是你心腹似的,你就是宁愿自己受罚,恐怕也绝不会允许她俩受什么伤害!”李红娆说了这些,又咯咯笑着,“再说了,这些下人平日里闲来无事便喜欢嚼舌根,想来若非有主子的吩咐,她们也不敢随便造次。” 她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说那件事是李青晗派她们散播出去的。 李青晗手心汗水溢出,忽然门外传来那一声声清脆的声音,明明那样微弱,听在她的耳中却是如此清晰,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像是打在了自己脸上一般。 这时,绿萼附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老夫人听过后,脸色一沉,微微打量了一下李青晗,见她脸颊一侧果然有一道红印子,只是过了一些时间,又吹了风,才不那么明显,且她一进来就行礼递茶的,根本让人无暇顾及。 受了委屈,也不会哭闹,可见是个能忍的孩子,想想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的,总是那么不容易。 “白氏,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些谣言攸关丞相府的名声,你怎么说?”老夫人沉声道。 李徳喧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显得很多余。 不管今天审问的结果怎样,这件事终归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况且李徳喧想李昂应该会是自己的儿子,六姨娘虽然脾气有些让人讨厌,也到底不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来。 “老夫人,婢妾是冤枉的,昂儿是我的孩子,是我和老爷的孩子,是李青晗叫人去散播谣言,老夫人,老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白氏哭着嚷着,只让李徳喧觉得更加烦躁,头无比疼痛。 第八十九章 证人作证 李夫人立马露出怜悯的神情来,“有话好好说,别哭,这里有老夫人老爷还有我,会替你做主的!” 六姨娘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悄悄打量了一下李徳喧的脸色,嘤嘤泣泣道:“我之前冲撞了二姨娘,已经赔礼道歉过了,老爷还将昂儿送到二姨娘身边,这些日子我也反思了自己的错处,没想到就听到了那样的传言,夫人,我真是无辜的!” 她这么说着,却还是有些害怕,不管是谁知道李昂是李鉴琛的儿子,恐怕都不会放过她,即便是李夫人也是如此,李夫人如若知道了,只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而将她灭口。 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李夫人脸色微沉,“你怎么就知道是青晗做的?”她拿余光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青晗,“青晗才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女儿家,哪里有这样大的能耐,把这事儿弄得沸沸扬扬。” “她没能耐,那个武安侯总有,谁不知道她二人浓情蜜意?”六姨娘一时情急,将这话给说了出来,李夫人下了一跳,这可是老爷的大忌! 李徳喧重重一拍桌子,“胡言乱语!青晗,你还在与梁宥昭见面吗?” 李青晗心神一敛,矢口否认,“没有!” 李徳喧微微点头,六姨娘情急之下,又说道:“那还有太子呢,太子那么疼惜二小姐,自然是会帮着她的!” 说梁宥昭时惹怒了李徳喧,说太子便又惹怒了李红娆,她红艳艳的嘴唇一撅,“怎么可能,太子殿下与父亲关系匪浅,六姨娘不要信口雌黄!” 眼见六姨娘着急,李青晗嗤笑一声,道:“父亲明察秋毫,自然知道别人所说之事是真是假,若不是心里始终有所疑虑,今日也不会有这么一出。” 李徳喧手忽然抖了一下。 他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了,定定地望着李青晗。 果然,常听华府的人说,李青晗能窥测他人心意,其言不假,冷笑了一声,“依你之见,该怎么做?” 李青晗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姨娘不是与别的男子私会次数过多,又怎么可能被人挖出这样的丑闻?这件事,丞相府的许多下人可都是见到了的。” 说着便看了看默不作声的二姨娘,忽然有些不太确定,毕竟她心里知道,华氏对她的情感,一向不深而浅,她若愿意帮自己也就好了,若不愿意,在这个偌大的丞相府,自己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院子外面两个人进了屋,李青晗瞟了一眼,其中一人便是二姨娘身边的奴才阿笑,而另一个是个眼生的丫头。 二人恭恭敬敬行了礼,便跪在地上不曾抬头。 李夫人平和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番,朝着阿笑说道:“我记得,你好像是二姨娘院子里的丫头,叫阿笑,是?” 阿笑怯弱地抬头,复又马上垂首,“奴婢是。” 李夫人点头,打量了另一个丫头,那丫头看上去应有三十来岁了,便道:“你叫什么?哪房的丫头?” 那丫头缓缓抬了头,冷漠的眼像是两个黑洞一般,毫无生气,整个人看起来死气沉沉,她的声音亦是极为沙哑,“奴婢是辛柔,大少爷身边的丫头。” 李夫人愣了一会儿,李红娆也是惊住了。 “你是逸群阁的丫头?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你?”李夫人缓了缓尴尬的神色,错愕地问道:“你多大年纪了?” 辛柔清冷一笑,“奴婢今年双十,三年前进的丞相府,夫人这些年忙着府里的事情,当然无暇顾及到奴婢了。” 这些事,已经超出了预料了,六姨娘脸色一沉,看着李青晗说道:“李青晗,这就是你说的见到了我所谓丑事的人吗?” 辛柔是个什么人,她跟李鉴琛在一起那么久,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女子,谁知道是李青晗从哪里弄出来的。 而本来只有二十岁的女子,看起来却好像有三十岁那么老气,这是让人最惊讶的,这世间的女子向来都喜欢把自己装扮的年纪貌美,哪里有她这样的?头发那么少,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 李青晗抬脚,走到阿笑面前,问道:“从前六姨娘与二姨娘一同住在偏苑的时候,你可有见过奇怪的人进入偏苑?” 阿笑想了想,摇头,六姨娘松了一口气。 “那你有没有见过,六姨娘频繁地出偏苑,也不知是去干什么,回来的时候总是满面春风?” 阿笑又想了想,六姨娘的心都跑到嗓子眼里,生怕阿笑点头。 然而事与愿违,阿笑慎重地点了点头,李青晗秀眉微皱,“这样重大的事情,不许说谎!” 阿笑忙匍匐在地上,说道:“奴婢知道事关重大,不会说谎的!” 李青晗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面色有些不悦的李徳喧,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声,然而六姨娘却是大骇,方才还是一副受伤害的小羔羊的模样,此刻却成了泼妇,指着阿笑大骂:“你撒谎,老爷,我没有,没有去跟别的男子私会,老爷你要相信我啊!” 李青晗笑了笑,“六姨娘慌什么?没有人说你去与男子私会了,你又何必急着承认?” 六姨娘的话忽然就缩在了嗓子眼,一下子给哽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留下一双眼珠子滴溜滴溜地在眼眶里打转转。 “接着问!”老夫人见李德暄有些退缩的架势,厉声道。 李青晗却是不再做声了,她不过是个小小庶女,该问的,都是由李夫人来问。 “你方才说,六姨娘时常会出偏苑,且回来时满脸欣喜,那你可知,她去了何处?与何人晤面?”李夫人语气沉稳,面容和蔼,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 阿笑咬咬唇,“奴婢,不曾注意到……” “那便只是猜测了。”李夫人接过她的话,“算不得什么证人。” 李青晗在一旁看着,她想知道,当李夫人知晓了李昂其实是她的孙子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第九十章 李昂身世 李夫人的手段,向来都是又狠又辣的,否则这府上的四姨娘和五姨娘,也不会在李青晗连一面都没见过就没了的。 “你呢?辛柔,你又见到了什么?”李夫人问道。 辛柔瘦弱的身躯仿若风中黄叶一般,总让人害怕随手一捏胳膊就会断,她空洞地毫无生气的眼神也让人心里发怵,“奴婢不曾见到过别的,只知道大少爷性子古怪,行事作风向来让人捉摸不透,因此,奴婢有好几次曾看见,大少爷与六姨娘在花园之中拉拉扯扯,似乎很暧昧……” “住口!”李夫人猛地拍案而起。 不止是她,就连李德暄,也是满目震惊,然而他还不曾发怒,李夫人就这么抢先了一步,未免太没规矩。 李德暄阴亵的眼神扫过李夫人,面容像是即将到来的满城风雨,“去把李昂抱过来,再去请太医院的章太医!” 阿健得了吩咐,迅速地出去了,六姨娘心下一凉,膝行上前抱住李德暄的大腿,“老爷,不可啊!” 李德暄脸色越发阴暗,“有何不可?” 这时的六姨娘,容颜苍老了许多,更是瘦弱得像只小鸡仔,她看见李徳喧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有当年的疼爱,满满的都是猜忌,愤怒,也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完了,再也不会有什么荣华富贵,完美无瑕的爱情了,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这样的梦,也不应该相信李鉴琛所说的,会带她走的话。 她看着李夫人,希望李夫人能开口说些什么。 李夫人当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皱眉皱眉再皱眉,最后难得看见她的眉毛成了一个“川”字。 “老爷,断然不能因为一个下人的话就怀疑四少爷的身世……”李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刚一开口,就被李徳喧喝了回去,“你没听见辛柔怎么说的吗?看见六姨娘和大少爷拉拉扯扯!” 大少爷是李夫人的致命的弱点,李青晗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挑着手腕上的玛瑙手钏。 “许是别的事,老爷……”李夫人的声音渐渐没了底气,她似乎看见李徳喧头顶的火苗越窜越高,有燎原之势。 六姨娘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连李夫人说的话也不足以让李徳喧听信了,那么,还有谁能救她? 老夫人,还有老夫人,李徳喧一向对老夫人孝顺有加,他一定会听老夫人的话的。 于是六姨娘猛地又抬了头,泪眼看着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昂儿真的是您的孙子,婢妾没有与人私会,且是算了日子的,老爷那几日确是在我房里歇下,怎么可能会是别人的儿子!” 老夫人听了这话,重重一哼,“那又如何?能证明一些什么?” 老夫人早就看不惯这个行事作风与市井泼妇一般无二的女子了,还生下了这么一个孽种,迟早该死。 然后,老夫人似是有意无意地叹息了一声,冲着李徳喧道:“叫外面的人别再掌掴那两丫头了,就是要罚,也够了。” 李徳喧点点头,李青晗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很快便有奴才抱着哭得响亮的李昂到了采优院,太医院的章太医还不曾到,李徳喧看着李昂那张稚嫩的小脸,却怎么也提不起心情来,只是瞅了瞅两眼,只觉得心里已经留下了一个印象,李昂不是他的儿子! 那李昂则是更可笑,在看到李徳喧的时候,不但没有止住哭声,反倒哭得越来越响亮,此时屋子里静谧无声,只听得他的哭声。 李红娆厌恶地皱了皱眉,老夫人招了招手,示意乳母道:“四少爷是怎么了?哭得这样厉害?” 乳母急忙说道:“奴婢也不知道,许是饿了要喝奶。” 明明刚刚才喝过奶,现在又要喝?好在这里也没有知道,乳母便把李昂抱了下去喂奶。 又过了片刻,才有小厮满头大汗地回报,说章太医身子不爽,最近正告假在家里养病,而其他太医都忙着如今的鼠疫一事,根本抽不开身。 这么说,只能找寻常的大夫了,李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转身对旁边的李徳喧说道:“老爷,既然这样,还要请人来看吗?” 李徳喧视线扫过了跪在地上的肩膀颤抖的六姨娘,忽然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 这该是一件多大的丑闻,传出去丞相府的清誉就都扫地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些年在朝中如履薄冰,谨慎为人便都是浮云了,他可是一国丞相啊! 就在李徳喧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李昂的哭声。 那哭声,让他无比烦躁,为什么每次他去看望李昂,李昂永远在哭?永远不会给他一个笑脸?莫非也因着他们不是亲生父子的关系? 众人见李徳喧迟迟不开口,也知道他是有些犹豫了,六姨娘低下头,心里紧张得要命,然而老夫人却淡淡开了口,“太医院的太医们没空,民间多得是高手,难道还容得下这个贱妇在府上乱人天伦?” 话里没有转圜的余地,在座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六姨娘瞬间就要晕厥过去了,只听得李徳喧黯哑的声音传来,“去把宋大夫请来!” 宋大夫是常年给李家看病的大夫,资历深,人又极为公正,有他在,应该不会有错。 于是阿健匆忙地又跟了出去,六姨娘又开始大声哭了起来,直到看到李夫人悄悄捎来的眼神,她才恍然大悟。 宋大夫虽然为人公正,可李夫人有的是法子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管六姨娘做出了什么下贱的事情,那个另外一方,总是她的儿子,她可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葬送在这个女人的手上,此事过后,这个愚蠢丑陋的女人,怕是不能再留了。 黄昏到来,金子一般的阳光洒在屋檐瓦块,落下一层耀眼迷人的光芒,却是在这样温暖的时刻,让李徳喧忽然感到,自己是不是老了? 所以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控制不住?还会巴巴儿地跑去跟自己的儿子厮混,最后留下这么一个孽种! 第九十一章 辛柔的话 而这一切,自始至终,华氏都不曾开口,只是淡淡看着这里每一个人的嘴脸。 似乎每一刻每一分都是一种折磨的痛苦,华氏在这样的时候保持着清醒,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小腹处。 那里,曾经也有过一条小生命,却因为是怪胎,让她得了疯病,失了宠爱。 李夫人这些年来做的事,她隐约都知道,李德暄更是心如明镜,可他不说,不曾开口,直到李青晗回来,戳破了这层尴尬。 如今,李夫人做过的那些恶行,是不是渐渐要浮出水面了? 时间的流逝,仿若虫蚁啃噬着肌肤,一寸又一寸,六姨娘已经不再那么惊慌,而李德暄的怒气,想必很快也要消除了。 李红娆见状,递了一碗茶水过去,柔声道:“父亲别气坏了身子,喝茶!” 李德暄瞅了她一眼,接过茶盅。 李青晗已经清楚地看到,他开始犹豫了,李德暄动摇了。 这是他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誉啊!如何能毁于一旦?就算那是真相又如何?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知道真相的! 对外只称并无此事就罢了,难道还真得如此吗? 李青晗青咳了一声,装作是闲着无聊,问辛柔道:“你刚刚说你多大年纪来着?” 辛柔淡淡说道:“奴婢双十年华。” 李青晗骤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辛柔,“才二十,”说到这里,她以袖掩唇,凑到老夫人身边,惊讶地说:“还真看不出来。” 老夫人点头,李青晗便又说道:“你是大少爷房里的丫头,伺候他三年,那你是十七岁进府的了,家中可还有亲人?” “无,辛柔只是一名舞姬罢了。”辛柔低沉不带一丝情感色彩的语气听起来让人忽然觉得无比清醒。 听到她的回答,李红娆笑了,她明眸皓齿,螓首峨眉,本就生得清丽如月,此刻一笑,便连晚霞也失了光彩,头上的名贵今簪更是衬得人靓丽清纯,叫人怎么也移不开眼,“就你这张脸也能让我大哥瞧上,他如今眼光是越发差了!” 李红娆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几乎忘了她原本端庄秀气的样子了。 这就叫得意忘形。 老夫人听着李红娆的话,笑着道:“有你和青晗这么两个一等一的妹妹,别人哪里还去得了他的眼!” 这就是一个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老夫人虽然对李青晗的态度好了一些,却绝对不会超过李红娆,李青晗不经想到,如果有朝一日她与李红娆成了对手,老夫人拼死也要保护的,一定会是李红娆。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有些凉。 好在,梁宥昭还是在乎她的,只要有他一个人的在乎,就比拥有了全天下人的喜爱来得更让人欢喜。 “奴婢这等姿色,自然是比不上二位小姐,可大少爷便是看中了奴婢会跳舞,所以才选中了奴婢回房伺候,只是不曾想到,原来外表谦逊有礼,文质彬彬的大少爷其实有着这样的怪癖!”辛柔听见李红娆这般笑话她,也只是装作没听见一般,双眼直视着老夫人,慢慢说着。 李夫人一听这话,不经双手握拳,森冷的语气说道:“不得胡说!” 辛柔不着痕迹地一声轻笑,“奴婢人微言轻,却不屑诳惑众人,然大少爷却是这种人,折磨人的方法多之又多,奴婢若有一处不从,便是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加害!” 辛柔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在此刻如此安静的屋子里显得异常刺耳,李青晗听在耳里,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 若真是如此,辛柔如今变成这幅样子,想必和李鉴琛脱不了干系。 李红娆听着这话,脸一红,嗔道:“在这等场合说这种话,真是不知廉耻!” 而李徳喧,脸色已经成了猪肝色了,他忽然觉得,心腔疼痛,这么多年来疼爱的嫡长子,竟然是这等下流的人! 六姨娘听到这话,也不经愣住了。 李鉴琛确实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每次当她依偎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会想出许多种法子来供自己开心,却丝毫不会在乎到她的感受。 因此,每一次爱他,就像是在月季花上刮过,虽然香艳,身上却也是伤痕累累。 只是她向来娇弱,又擅于取悦李鉴琛,所以他才舍不得那样重重地狠狠地惩罚她。 老夫人吃了一惊,拍了拍胸口,“那也无妨,左不过你是跟着大少爷了的。” 然而辛柔却是淡淡一笑,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前面跪着的六姨娘,道:“想必六姨娘也亲身经历过,这种滋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六姨娘浑身一颤,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李红娆脸色越来越红,她紧紧攥着帕子,不好意思听这些,却见李青晗一脸漠然,事不关己的模样,忽而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了,便强自镇定了下来。 李夫人凌厉的眼神如刀尖一般狠狠地朝辛柔投递过去,辛柔看见了,却像没见着似的,她被李鉴琛折磨得够多了,如果今日不说,还要被继续折磨下去,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她是真的不愿意再过下去了。 只有李青晗,找到了她,告诉她自己可以救她,若非如此,她哪里敢说出这些话来?说起来一切也只怪自己太蠢,才会相信李鉴琛那样的人面兽心的东西,而六姨娘也是经过了他的荼毒,只是在她向李青晗说明,不仅仅是六姨娘,就连李可欣,也被这个道貌岸然的哥哥给祸害了。 亲兄妹之间乱伦,这样的事情,传出去,足以让李家声誉扫地! 然那时的李青晗只是慎重地摇头,如若这么多事一次性被揭发,反倒显得有些做作了,李徳喧这个人一向心如明镜,他很多事都知道,却不说,不说,不代表他不会不理。 辛柔无比镇静,缓缓说道:“奴婢已经是遍体鳞伤了,只是奴婢卑贱之身,比不得六姨娘好歹也是老爷的妾。” 第九十二章 多年之愚 李青晗瞟了一眼跪在地上,接受这么多人审视,却没有丝毫畏惧的辛柔,看到她干瘦的手正拽着衣角,李青晗知道,她一定是在回忆曾经的事情,那些年,被李鉴琛折磨得生死不如的日子。 可怜了,司马凌那样钟情于李鉴琛,却不知道他其实是个这样的人,好在李鉴琛并不喜欢她,也少了这样的苦情。 李徳喧阖上眼,缓缓道:“是与不是,宋大夫来过之后,一切便都浮出水面。”说到这里,他忽然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那个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李青晗,因着华老夫人刚过世不久,她身上只穿了一件淡青色衣衫,少了平日的娇媚妖娆,添了几分清冷淡漠,像是处于众人之中,却依旧保持着清醒,满意地看着自己一手策划的局面的人。 这是李青晗要开始报复了。 李夫人派人去杀她,那串珊瑚手钏,华氏生下了怪胎,这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可是他不曾揭穿,他这么多年以来建立的名誉,不能因小失大啊! 于是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凌冽的声线听起来不再颤抖,不再是怒气滔天,“白氏,你若肯实话实说,今日还留得三分颜面,不要在外人面前丢了脸!” 李徳喧这话一出,在座众人哗然。 他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宋大夫虽然是给他们家看了十几年病的大夫,到底是外人,若让他知道,难保不会传开来,至于白氏,顶多就失足落水而死了,李昂便像李青晗那样,送出去养,而李鉴琛,惩罚一番足矣。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李青晗垂首,冷冷一笑,恐怕这些作证的奴才,也都是死的死,哑的哑,呆的呆,永远不可能再说出任何有关今日的事情了。 李夫人立刻接着李徳喧的话,道:“六姨娘还不快从实招来?一定要等大夫来了才肯说实话吗?” 六姨娘死咬着唇,“昂儿就是老爷的儿子!” “何须等宋大夫来这么麻烦,想要知道四少爷是不是老爷的儿子,滴血验亲便是!”这时,门外一阵秋风将一个清润的女声送进来。 抬头看去,是声称卧病的三姨娘周氏。 只见她在婢女的搀扶下慢慢进了屋子,朝着老夫人,李徳喧福了福身子后,便坐在二姨娘下侧。 “你方才说什么?滴血验亲?”李徳喧皱眉问道。 周氏点头,“便是将双方的一滴血滴于盛满清水的器皿之中,若凝为一体,即为亲子,若不能,则……”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了,气势也弱了,只是很快又换上一脸笑,“不过六姨娘刚刚那么信誓旦旦,想必一定会凝为一体的!” 这样的方法,李徳喧也略有所闻,只是听着,眉头也松了些许,六姨娘说的那么笃定,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就验一下,绿萼,去盛一碗清水来。”老夫人淡淡吩咐道。 绿萼得了吩咐,便应着退了下去,六姨娘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双眼再也没了神色。 很快,绿萼便端了一碗清水过来,放在桌上,朝着李徳喧说道:“老爷,水已经端来了。” 李徳喧点头,刚要伸出手,忽然六姨娘像是疯了一般地冲上来抱住李徳喧的手臂,泪眼婆娑道:“老爷,我伺候了你这么些年,还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吗?” 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让人起疑,李徳喧脸色一沉,“松手!” 李夫人也惊讶了一番,忙上来扯开六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越发没规矩了!” 周氏冷冷笑了笑,抱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嘴上涂着嫣红,语气却极为淡漠,“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不如就承认了,也省得当着众人的面出丑,左右这里也没有外人不是?” 李红娆厌恶地看着六姨娘明明还很年轻,却已经苍老的容颜,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好歹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不过也已经是被怀疑过了的。” 这些话,落在六姨娘的耳中,只觉得像是有又黑又小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钻入她的耳朵里,鼻子里,眼睛里,嘴里,又臭又恶心,那种感觉,太恶心了,让她止不住地想呕吐。 可她看着那碗清水,忽然眼神一狠,挥手一把打碎了那碗。 只听得“呯!”的一声,碎片与清水飞溅。 李徳喧震惊,“你这是在做什么?” 六姨娘深深地看着李徳喧,她今日已经哭了太多了,都是为了李徳喧,李鉴琛,李昂,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从来不曾真正走进过她的心。 可是,即便是滴血验亲又怎样?李昂始终不是李徳喧的儿子,那是她和李鉴琛的啊!而李鉴琛,表面上文质彬彬,实际上却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所以,她的命运,不外乎死! 她转头看着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李青晗,淡淡一笑,李青晗做得好,终于是报了仇了,李鉴琛的将来,或许是会被毁了,李红娆那样的人,当然是斗不过李青晗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忽然又听到了李昂的哭声,那样的虚弱。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李青晗说过的那句话。 她明明才二十来岁,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多了一般。 而李昂,虽是早产生的,却也不至于喝多那么多药,一直不见好。 那么,果真是她信错了人?她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焦急的李夫人,乍然想到,李鉴琛是她的儿子啊,自己虽然依附于她,可一旦触及到了李鉴琛,自己哪里还有存活的余地? 想必是李夫人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李徳喧的儿子,怕李昂将来威胁到李鉴琛的地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为了怕她年轻貌美,再次生下孩子,才会想方设法地让她变成今天这样! 这些地方,她忽然全都给想明白了。 终究是自己太愚笨了,被人算计了这么久,还一直拼命地效命于她! 她忽然挤出一丝冷笑。 “老爷,我承认了,昂儿不是你的儿子,而我,的确是与大少爷有私!” 第九十三章 白氏之死 李夫人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差点就站不稳。而李徳喧与老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俱是一惊,老夫人虽然早就知道了,却也不免心里有所伤痛。 李红娆惊呼了一声,唯独李青晗,华氏,三姨娘周氏神情淡淡。 李青晗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淡笑,赵氏,我又赢了! 李徳喧颤抖着声音,明明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却还在怀疑犹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老爷,不必来什么滴血认亲了,昂儿是你的孙子,所以不管怎样,希望你能开一面,放过他,他还只是个孩子。”六姨娘说完,猛地跪在他面前,脸颊两行泪痕清清淡淡,此时眼里十分干涩,竟是半点泪水也没有,只留下苦涩的声音回荡着,“我自知犯下不可弥补的大错,不敢奢求原谅,只希望我的儿子能活下来!” 她这么说着,忽然一把拾起刚刚打碎了的碎片,往嘴里塞去! 众人哗然。 很快,便看见艳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流下,最后越来越多,汇聚成一条血溪,灿烂如天边绚丽的晚霞,触目惊心! 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个开口说要救人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六姨娘嘴里的血汩汩流出,慢慢划过下巴,脖颈,紧接着染红了身上的淡紫色的衣裳,好似朵朵盛开的红莲,却只有腥味充斥在鼻尖。 这样的场面,太刺心了。 六姨娘短暂的一生,便在这样一个黄昏,毫无预兆地去了,像是一去不复返的光阴一般,再也不会有回来的那一天,而世间的女人大抵都如此,总盼望着能有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出现,明明知道那是罂粟,却还是甘之如饴。 这年秋天,老夫人便病倒了。 因着上次的事情,李德暄虽有意镇压,然而消息总是随风飘散得异常快速,还不待他做出什么举动,满城便闹得沸沸扬扬了。 李鉴琛刚一回到京城,李德暄就迫不得已地把他关在逸群阁,然而终究是抵不过众人的谩骂,痛心疾首,将李鉴琛从李氏族谱赶出,从此不再是李德暄的儿子。 至于李昂,也就像曾经的李青晗一样,被送到了一个亲戚家里抚养,虽然条件不如京城丞相府,却始终是如了白氏的愿,活了下来。 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李德暄震怒,惩罚了一大批背地里嚼舌根的下人奴才,可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里。 于是乎,连皇帝也知道了,这虽然是李德暄的家事,他不好管,却也有意无意地提了两句,原本上次太子私信皇贵妃弟弟造反的事情就让皇帝很不看好李徳喧了,如今一来,使得李德暄在朝中的地位有所下降,而老夫人也在经历了这么些事情过后,病倒了。 那日斜阳倚在天边,透过云隙撒下层层叠叠的金子一般的光,笼罩着大地散发出神秘的气息,李青晗受梁尔珍之邀去了一趟梁府。 这是她这一年多以来,第一次来这里。 她心里所爱慕的那个人,也就住在这里,而梁府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如此陌生。 梁尔珍邀请了她,却不曾相迎,只有小厮领着她穿花拂柳,一路走去。 她余光将梁府上下景色尽收眼底,手心的汗越来越多,掌心滑腻腻的,好不舒服。 过不了多久,她便被带到了一个院子前,抬头,是惜文轩。 “李二小姐请,我们表小姐就在里面等着您呢!”那领路的小厮笑着道。 李青晗点头,她想,这约莫是梁宥昭想借梁尔珍的名义约她罢了,想到上次他曾说过的话,此刻便着了一件绯红色的衣裳,面上妆容淡淡,眼睛怎么都让人无法直视,那顾盼之间的媚意连连,只叫人看得心神荡漾。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带了心兰出来。心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满脸都笑,小声说道:“小姐是心里真乐开了花,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为这梁府的一员了呢!” 李青晗听了这话,嗔怪道:“小声点,嘴巴怎么这么不严实!” 她虽是这么说,可眼里,心里,都是绽放了笑意的,笑得太欢快,直至耳朵根不经有些热,紧接着整张脸都红了。 二人刚进了惜文轩,便有丫头守在院门口,远远地上前来迎接,屈膝行礼道:“二小姐!” 李青晗眼角带笑,“梁小姐可在里面?” 那丫头抬起头来,语气冷淡地道:“在呢,请李二小姐进去。” 李青晗点头,径自去了惜文轩,只是身后那丫头忽然之间拐了个弯,人却不见了踪影,李青晗愣了愣,想是梁宥昭在里面等着自己,便冲着心兰道:“你在外面守着。” 心兰点头,李青晗理了理衣袖,转身走了进去。 还不曾进去,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这琴声,像是高山流水击石,山间溪流淙淙,缓缓流进了心里,那种舒适,安宁,似乎是在这纷扰尘世中寻得了一片安静乐土,然如是一般过后,琴音骤转,于是乎辗转反侧,缠绵不已,似是对着心爱之人低诉衷肠,以表相思相爱之意。 那琴声,不大,却又让人无法忽略,便在这样一方净土之中,寻觅到了这样的快乐,身边有情郎相伴,自此以后,只需终日抚琴,也是一种欢喜。 只可惜,李青晗于这一道,向来是不太能欣赏的。 她不会作画,不会抚琴,更不会高歌,这些女子应当会做的事,她一件都不会。 这一刻,她忽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眼眸中的热切希冀慢慢黯淡无光,她伸出的纤纤十指停留在空气中,半晌也没有打开那门,直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娇弱的身形骤然出现在眼前,李青晗凝眸,怔怔地望着那女子。 那女子脸颊绯红,呼吸急促,似乎是害羞所致,她那整张脸上写满了的,却是无比的幸福与欢喜。 而这时,屋内还传来男子的嬉笑,“冰晗,你琴弹得甚好,为何匆匆离去,莫非是羞了?” 第九十四章 都听你的 这一句话,让李青晗骤然觉得,五雷轰顶。 她看着那被唤作冰晗的女子,眉眼之间,竟然有几分自己的影子,而屋内的男子的笑声,自然是她再熟悉不过了的。 是华坚,还有梁宥昭! 她秀眉微蹙,自嘲地笑了笑。 冰晗愣了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屈膝行礼,道:“这位小姐是……” 李青晗摇头,心里酸到了顶点,却还清浅一笑,脆生生地道:“的确是琴声甚好,有仰慕男子在此,既要频频回顾,暗送秋波,还能准确无误地弹奏,可见其琴技之高超!” 听到这声音,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华坚急忙走了出来几步,看到李青晗一袭绯红色衣衫,随着秋风衣袂翩跹,宛若振翅飞去的蝴蝶一般,那脸上的冰冷之意,叫人看着发憷。 “冰晗,你先下去。”华坚轻声咳嗽,朝着冰晗说道。 冰晗在二人之间逡巡了一番,最后福了福,李青晗却是不让,笑着一把捏住了冰晗的胳膊,状似打趣,道:“哎,怎么你二人听琴听得好好地,我一来就不让听了?”说到这里,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冰晗,“冰晗,这丫头名字取得可真好。” 说话间,梁宥昭从屋内走了出来,脸色还有些酡红,可见是喝了酒的缘故,现下酒劲儿起了,忽然只觉得浑身燥热不堪,看着李青晗时,眼前一亮。 华坚轻咳了两声,拽着李青晗的衣袖,迫使她放开冰晗,道:“行了,尽是酸味。” 于是华坚便将冰晗拉了出去,经过李青晗身边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凑到她耳边道:“你来的算及时,不然,他可就清白不保了。” 李青晗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看着华坚带着冰晗走的老远,忽然身后面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暧昧的气息萦绕在周身,梁宥昭低沉的嗓音回绕在她耳边,“好香……” 李青晗忽然全身绷紧,却撅着嘴,装作不开心道:“哪里比得上那丫头,人家琴弹得多好?我这双手啊,除了会拨拨算盘什么的什么也不会。” 梁宥昭低低一笑,握着李青晗的手道:“你这双手,不是还会绣香囊吗?” 听着他的话,李青晗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头戳戳他的胸膛道:“我不喜欢那个丫头,你把她撵走。” 柔软的小手像是挠痒一般在他的胸口上这般轻轻点了两下,梁宥昭心情大好,“都听你的!” 这样一来,李青晗才稍微有一点缓和的神色,任由着梁宥昭牵着她进了屋,才刚一进来,身后的门便被关上,接着是一阵浓厚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李青晗怔忪了许久,直到梁宥昭满嘴的酒气把她呛着不舒服,才反应过来,脸红得不像话。 “唔……”李青晗挣扎着,梁宥昭却是不放,大掌隔着薄薄的衣衫揉着她的后背,那力道,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一般。 他思念她,疯狂地思念,那种深到了骨髓的爱恋让他失魂落魄,却也甘之如饴,他恨不得能立刻要了她,也不至于这样的遮遮掩掩。 他亦想当着别人的面宣布对这个女人的占有权,告诉所有人只有他才能碰她,其他的人,即使是太子,也不可以接触她,欢喜她。 只是,现在的形势,他还不能,不过他想,应该是快了。 李青晗只觉得自己舌头都要麻了,直到梁宥昭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才蹭到他怀里,娇喘着,脸色潮红,道:“你不是约了我过来,怎么还当着我的面与别的女子亲昵,是不是故意的?” 梁宥昭吐纳出浊气,怀里是温香软玉,唇角还留有她舌尖的芬芳,这一瞬间他心里有些空,道:“什么?”然而他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便笑着抚摸上她的耳垂,沙哑着声音道:“让你看穿了。” 李青晗心里悬着的石头不曾落下,她在见到冰晗那张脸时便想过,冰晗一定是伺候梁宥昭的丫头,那么,必定是要近身伺候的,便是晨起安置,洗漱沐浴更衣,都是由她伺候,那般温柔似水的女子,又和自己有几分想象,与梁宥昭朝夕相处,且梁宥昭正是年轻气盛,身强体壮,怎么可能不发生些什么? 因此,她虽是抱着他的,心却凉了一片,她疑心太重了。 梁宥昭攫住她的下巴,道:“又走神了?” 李青晗抬头,朝他嫣然一笑,抱着他道:“我在想,我们这样,若是让别人撞见,都该去浸了猪笼才叫人解气。” 听她这样开玩笑,梁宥昭浅浅一笑,在她秀气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宠溺地说道:“生同衾死同穴,正是我心所想。” 李青晗摇头,“凭我的身份,还不一定能成为你的正妻,便不可能有什么生同衾了,至于死同穴,约莫也是不太可能的。” 看着一向自信满满的李青晗忽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梁宥昭心神一敛,急忙说道:“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认定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被人若想要阻止,我不娶妻便是!” 李青晗笑,“不可能的。” 梁宥昭眼眸微眯,他握着李青晗下巴的手忽然大力了一些,紧紧地攫着她的下巴,俯视着她,那是一种专有占领的霸者风范,“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话,你竟这么不放在心上吗?” 她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他说过,此生有她一人足矣,可那只是他一人的承诺而已,这世间,即便是帝王之家也有身不由己的事情,更何况他? “你还有什么觉得不安全的?我通通满足你,通通都给你!”他这么说着,忽然又狠狠地吻了下来。 这一次,不同于之前的甜腻温柔,而是如狂风暴雨一般地肆虐掠夺,将她所有的气息都吞进腹中,甚至不愿意给她任何呼吸的机会,手掌灼热的温度抚摸着她的脖颈,似乎要掐断她细嫩的脖子。 然而终究只是一场完美的邂逅造成的错误的结局,李青晗是这么想的。 第九十五章 留在李府 阿笑还是留在二姨娘身边伺候,至于辛柔,便可以离开了丞相府了。 而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鼠疫,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了京城。 恰逢老夫人病重,因着终日担忧着李家尚没有子孙,日渐消瘦,头发也白了许多。直到一日,李德暄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来,并且声称,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那女人据说是李徳喧在外面的秦楼楚馆带来的一个女子,名叫涟儿,长得便是一副妖娆妩媚的样子,顾盼之间已叫人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又弹得一手好琵琶,李徳喧甚是喜爱,抬了她做七姨娘。 李夫人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她简直是快要气晕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堂堂丞相夫人,李徳喧竟然带了一个这样不干不净的女人进来,把她当什么了。然而李鉴琛的事情足够她忧心,而李红娆也是个不省心的,终日只想着司马聪,于是这么一来,她也病倒了。 老夫人自从知道李德暄带来的涟儿怀的孩子十有是个男孩儿后,心情好了许多,身子也渐渐好了。却不想鼠疫蔓延到了京城,而最可怕的是,刚去了趟佛寺替李鉴琛祈福的李夫人,竟然吐了起来。 这一下,阖府上下吓得不轻,这鼠疫一发,便是浑身时而热,时而冷,全身疲劳乏力,筋骨酸痛,这一切,不都与李夫人身上的情况相似吗? 回想起李鉴琛的事儿,李德暄虽然做了这么些惩罚,却也碍于赵攸赵太师的身份,背地里还是接济着李鉴琛的,而李夫人这么忧思过度,还很明显可能是染上了鼠疫,让李德暄不得不紧张起来,他将府上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华氏打点,并且派了大夫来看,大夫一听说便推脱着不肯来,只嚷嚷着将李夫人住的地儿圈禁起来,除了近身的丫头,谁也不能靠近。 李德暄想了想,目前只能是这个法子了,总不能因为李夫人一人的缘故,使得整个丞相府都染上这病! 而李青晗的日子过得很悠闲,她正坐在回春楼的房里写着字,深秋里的桂花香味渐渐淡了,却还存着几分余味,直叫人不停地伤春悲秋,终日积累了满满的忧思,自然而然地快活不起来。 她也是半快活半失落的,正当写着那几句,“谁解相思味,谁盼良人归,谁捧胭脂泪,谁描柳月眉,谁将曲中情怨,谁思被看轮回,谁一腔相思错付,都是断肠人。” 写到这里,又觉得太过凄凉,她与梁宥昭,还是有盼头的,不免有些悻悻,揉成了一团,扔在地上。 心兰推了门进来,李青晗抬头见是她,便问道:“办好了吗?” 心兰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道:“小姐放心,奴婢都已经办好了,雪肌虽然是恨,却也无话可说,若不是她先害小姐,又怎么会有今日得下场!” 李青晗点头,“幸得当时我不曾真心信任她,不过,赵氏告诉了她手钏的事情也好,省的哪一天早上只剩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我还会良心不安。” 心兰上前一步替她磨墨,淡淡道:“也是便宜了让她多活这么一阵子,好在大少爷也活不久了。” 二人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 交谈下去,只是过了许久,李青晗才问道:“心兰,我这般狠毒,梁宥昭可是真心爱我?” 心兰的手忽然一滞,道:“小姐又胡思乱想了。” 李青晗摇摇头,凝结的目光像是秋日的冰凌,“我从前一直看不透男女之事,如今看来,却是知晓了当日飞絮与琮轩之苦。” 心兰笑,“小姐还想着这个,他二人如今也难得见着对方,再者华少爷也与从前不一样了,小姐若是真的有意,就成全了他俩,也不是不可。” 李青晗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如今好过了,底下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好过了,你哪日去探一探飞絮,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心兰点头,主仆二人又陷入了沉默。 直到门突然被敲响,阿朗清润的声音响起,“小姐,事情办妥了,大少爷染了鼠疫了。” 这话一出,李青晗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知道了,你且下去!” 阿朗应了一声,转身刚准备走,忽然又转身,沉声道:“小姐,辛柔求见。” 方才还在心里欢喜的李青晗听到这句话,愣了愣,瞟了心兰一眼,二人皆是不明所以,便道:“让她进来。” 于是,没过一会儿,便听见门“吱呀!”一声,辛柔瘦弱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的脸颊依旧是神情淡淡,身上穿着朴素的青衫,头发松垮着,只配了一根簪子,胳膊上拿着一个包袱,见到李青晗后,扑通一声朝着她跪了下来。 李青晗抿唇一笑,放下手中的毛笔,道:“起来!” 然而辛柔却是直挺挺地跪着,也不曾起来,平静如水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温度,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面,道:“奴婢想留下来,伺候小姐。” 李青晗一愣,抬头看了心兰一眼,不明白辛柔这是个什么意思,便道:“如了你的愿,现在终于可以走了,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辛柔抬头,看向李青晗,淡淡说道:“奴婢没有地方可去,只想留在小姐身边伺候,也知道这样一来会给小姐带来困扰,但是奴婢是真心诚意的,请小姐成全了我!” 她说完,恭恭敬敬地朝着李青晗福了福。 李青晗秀眉微蹙,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的回春楼,是真的已经不缺人的了。 只是辛柔这般言辞恳切,她也不好拒绝,“你真要留下?” 辛柔慎重地点头,李青晗叹了口气,“也好,你无处可去,便留在回春楼了,只是你只准在院子里伺候着,不准出去,免得招人闲话。” 听着李青晗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辛柔眼神始终是淡漠的,她又朝着李青晗叩首,说了声谢,便领了包袱出去了。 心兰凑到李青晗耳边,狐疑地说道:“这丫头是想做什么?小姐你也太好性了!” 李青晗哂笑,“总归是个可怜人,我们又不怕她,她若想害我们,放在身边还好些。” 李夫人患了鼠疫一事,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李徳喧也觉着一直将她放在丞相府不好,再者这七姨娘还有了身孕,若是染上了,那将是大事,李徳喧与老夫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李夫人送到外面的宅子里去养。 这样一来,也必定会让赵攸知道,赵攸是当朝太师,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却是皇帝曾经的老师,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是上朝之后回到府上时。 赵攸每日与李徳喧同朝,关系也一向交好,听到了这事儿后,心里虽有怒气,却也不是胡闹的主儿,再者如今李徳喧的地位也是不容小觑,他再不能拿从前的态度那样对待李徳喧了,只是脸色一拉,明显没了从前的热络。 司马聪知道了这件事,忧心了许久。 不管怎样,李徳喧与赵攸都是他的支持者,他二人和睦是最好,若是今后都争锋相对,他的地位就有些摇摇晃晃了。 上次他将身边的祁雨薇和窦昀开赶走,也是为了当日能够脱离险境,无奈自己深陷流言之中不能脱身,便利用了李青晗,将他二人打发走,以便收集情报,与外面的大臣相应,才能脱离险境。 此时,这二人已经被接了回来。 第九十六章 促膝长谈 祁雨薇正盛着一杯水递给司马聪,司马聪见着,只是淡淡问道:“涟儿怎么样了?” 祁雨薇神情冷淡,再没有从前的那种情意绵绵,“已经怀了李丞相的孩子,十有是个儿子。” 司马聪点头,窦昀开却在一旁不解地问道:“殿下,李丞相原就是鼎力支持您的,那李大小姐眼看着就是您的人了,为何还要在他身边安插涟儿?” 眼眸深沉地觑着手里的茶盅,温热的茶水氤氲着雾气,袅袅升起萦绕鼻尖,恍惚间还能闻到阵阵淡淡茶香,“总是放心些。” 又是漫长的黑夜,司马聪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那里有些疼。 为了李青晗,他已经在忍了,如果梁宥昭还要与他作对,他只有让梁宥昭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只希望到了那时候,李青晗不要怨他,恼他,恨他。 他凝眸,看着黑夜的手正伸向看不见的天际,月亮挂在空中显得如此孤寂,就如同一样孤寂的自己,他心一动,忽然间有些羡慕起梁宥昭来。 只是很快,他便被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给吓到了。 很快,一切都能成功了。 太医院的太医终于是研究出了治疗鼠疫的法子,急急忙忙地便将单子分配到各地,朝廷又分了药材,而京城中也是有不少人家染上了这病,一时之间整个城里弥漫着的都是浓重的药味,呛着不舒服。 而李青晗却乘坐着马车,顺着车轮子咕噜咕噜的声音,远离了丞相府,心里也宁静了些许,慢慢车子便到了一个院子里。 这就是李夫人住着的地方了。 心兰掀开车帘,露出李青晗那张美丽的脸孔,在日光的照耀下,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黑白分明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前方,她穿着较为华丽,显然是花了一番心思打扮才出来的。 李青晗跨进了李夫人住的院子,远远地就闻着那股药味,她却是带着笑,心兰替她围上了面巾,道:“小姐非要来,又不让别人知道,这样的地方,来了做什么?” 李青晗嗔怪地看着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叫你拿的东西呢?” 心兰拿出一放手帕,交到李青晗手中,道:“小姐真要去?” “当然,你就别去了,在外面守着就行。”李青晗吩咐道。 心兰虽然是不放心,却也只能听从李青晗的吩咐,乖乖守在外面,一边叮嘱着有什么事发生一定要叫她,一边又催促着她快些出来。 李青晗理了理衣裳,将手帕放在衣袖里,昂首挺胸地推开门,走进了屋里。 那屋子里的丫头婢女们一见到李青晗,便都傻眼了,尤其是李夫人身边的贴身的蔡嬷嬷,便是愣了好久,直到李青晗抬脚走近她们,蔡嬷嬷才匆匆忙忙地行了个礼,“二小姐。” “这屋子,果真是素净。”李青晗环视了一眼四周,笑着说道。 与其说是素净,还不如说是简陋,李徳喧居然让李夫人住在这种地方,可见对她是真的死心了,想起从前李徳喧事事都会与她做商量,二人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却不想从何时起,变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母亲还是昏迷着吗?”李青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李夫人,问道。 蔡嬷嬷不曾想到,除了大小姐,二小姐居然还会来看李夫人,心里不知道该有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得说道:“是,药也下来了,时而也会清醒,可很快就又昏迷过去,总也不见好,不知道是怎么了。” 李青晗淡淡一笑,说道:“多吃几天,许就好了。” 蔡嬷嬷点头哈腰,李青晗瞄了她一眼,道:“你们先出去,我来伺候母亲。” 她这么说,让蔡嬷嬷愣了一会儿,她不是不知道李青晗和李夫人之间的嫌隙,此刻李夫人没醒,李青晗提出这样的问题,并不代表李青晗不会去害她。 可是她不敢说什么,李青晗时李夫人的女儿,女儿伺候母亲,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且李夫人昏迷,这里最大的就是李青晗,她们不能不从。 于是,蔡嬷嬷踟蹰了一会儿,见李青晗一脸无害的笑,便也只好带着另外两个丫头出门。 门一合上,屋子里便没了什么光亮。 虽是简陋的屋子,却也干净,李青晗没有坐下,只是抬脚缓缓走向床边,看着嘴唇干裂的李夫人,摇摆着头,似乎很不好受,嘴里还呢喃着,“水,水!” 光线透过窗棂隐隐洒进来些许,看着空气中细小的粒粒尘埃,恍如阴暗的人生,被人揭发了晒在阳光底下,暴露无遗。 李青晗勾了勾唇,用丝绢包裹着茶壶,提着起来走到床边,就这么站着,在距离李夫人的唇还有那么一尺半的地方,倾倒了下来。 清水落在李夫人的脸上,她虽是极为口渴,却不曾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方式喂她喝水,皱着眉,那水四处飞溅,浇湿了她满脸,极不痛快地睁开眼。 李青晗停止了倾倒,笑意浓浓,面巾下她的脸上是灿烂的笑,那种笑,是浸到了骨子里的快活肆意,她看着李夫人震怒的眼,心神一拧,忽然想起她回来的那年,杀手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 报复的快感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李青晗沉声问:“母亲,可喝够了,要不要再喝一些?” 李夫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青晗,颤抖着双唇,说道:“是你,李青晗!” 李青晗嫣然一笑,“是,是我。” 看着眼前年轻的李青晗貌美如花,而自己却是病弱之躯,李夫人忽然觉着她硬生生地矮了李青晗一截,她愤怒地喘息着,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见你!” 李青晗将茶壶放回桌上,又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气的浑身颤抖的李夫人,道:“母亲病重,大哥却不在身边伺候,就连大姐也甚少来探望,现下青晗来了,就请母亲不要嫌恶。” “你,滚!”李夫人战栗着,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她猛烈地咳嗽着,咳着咳着又觉得头痛欲裂,她眼前模糊不清的只有两个影子,全都是李鉴琛和李红娆的身影。 然而李青晗却是从腰间拿出那手帕,将其中的玉佩显露了出来,晃荡在李夫人眼前,“母亲还记得这玉佩!” 李夫人原本是不想看的,然而这一瞬间却抑制不住,用尽全身力气捏住那摇晃不已的玉佩,大声道:“这是琛儿的玉佩,他随身佩戴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回答她的,只是李青晗一声轻笑,她立刻就明白了,“李青晗,你把琛儿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收回玉佩,李青晗说道:“我能把他怎样?如今是由着他自生自灭了,也就是说,不管他是死是活,父亲再也不会管他了。” 李夫人脸上没了几两肉,颧骨高高凸起,眼珠子瞪得老大,“他死了,你杀了他!” 李青晗摇头,“不,他只不过是和你一样,染了鼠疫而已,然而他不过是个普通百姓,想必是等不到药送到他嘴边的那一刻了。” “不,老爷不会这么对他的!”李夫人几乎是竭尽全力地在咆哮。 “是!”李青晗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冷声说道:“父亲是不够狠心,终究是他的嫡长子,所以他暗地里还是会接济李鉴琛,不过,李鉴琛没这个命!” 是她,收买了那些人,违背了李徳喧的命令,让李鉴琛自生自灭。 第九十七章 她的身世 李夫人又开始咳嗽了,她唯一的牵挂,便是李鉴琛和李红娆,现在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痛苦,她用力的咳嗽着,只觉得肚子里的东西都要被咳出来一般,然而实在没什么好吐的了,眼里一行清泪忽然就掉落了下来。 “李鉴琛是我的大哥,我虽然平日里与他交谈甚少,却还是把他当大哥看待,若不是有你这么一个母亲,或许我还不会冲着他下手,”李青晗语气越来越冷,已经是冷到了极点一般,“他这样的人,就算我不出手,还是要死在忠义这二字上的,父亲的女人,是他能染指的吗?父亲的女儿,他的亲生妹妹,是他能碰触的吗?” 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根极细的银针,轻轻地旋转着,刺进她身体的每一处,又旋转着抽出,这种痛楚,正在一寸一寸地掠夺着她的理智,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李鉴琛居然和李可欣也混在了一起,他这是乱伦啊! 这样为人所不齿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他怎么能丢尽了李家的脸呢! 李夫人痛心疾首,眉头紧蹙,头上青筋暴起,眼泪肆意横流,李青晗却像是没见到似的,继续云淡风轻地说着,“当年你设计让父亲将我送出丞相府,如今我能回来,想必你也是不曾料到的,所以那珊瑚手钏,那次的刺杀,都是你精心安排的,好在我偶然发现了奇怪之处,否则我早已身首异处,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这也能叫心平气和,真是讽刺啊! 李夫人苦笑,她觉得自己呼吸的气越来越少也,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她觉得无比痛苦。 “念在李鉴琛是我大哥的份上,我派了自己身边的丫头跟随他,母亲也认识的,就是那个叫做雪肌的丫头,雪肌真是忠心耿耿啊!当初母亲将珊瑚手钏的事情有意无意地透露给了她,倒也成全了今日她对您的效忠。”李青晗笑着说着,李夫人手脚冰凉,她觉得有一口气卡在胸口,太难受了。 “所以母亲不用担心,您即便是到了地底下,也还有您的儿子,还有雪肌相伴呢!”李青晗讥讽似的说完这一句话,嗤笑一声,像是在看一场戏剧,看过之后,便是人走茶凉。 她转身,姣好的身段隐隐晃在李夫人的眼前,头上一根通体碧绿的簪子熠熠生辉,她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聪明,只是当初的李夫人,何尝又不是如此? 她突然只觉得胸口一股温热的液体向上喷薄,满口的腥味,她知道,她要吐血了,可是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不能,她不能在李青晗面前吐血。 “哈哈!”她突然笑了起来,李青晗驻足,背对着她,却不曾回头。 “李青晗,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你真是可怜得紧呢!” 这样莫名其妙的话,让李青晗心中没由来的一颤,背脊僵硬了许久。 “你顶着李丞相二千金的身份嚣张了这么久,却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李家的女儿!” 她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让李青晗只觉得犹如五雷轰顶,她猛地转过身,走到李夫人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夫人看着她略显焦急的脸孔,笑了笑,随着她那一笑,满脸的皱纹尽显,“你娘生了个怪胎,那是在你之前生的,只是这件事没有什么人知道,所以大家都不了解,你娘生了那个孩子之后,便再也生不了了,否则你怎么可能在红娆之后才出生?” 听着李夫人的话,李青晗浑身一震。 没错,李徳喧在与赵氏成婚之前与华氏是有婚约的,那么之前到底发生过一些什么? 李青晗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笑了笑,掩去慌乱的神色,瞬也不瞬地看着李夫人,“你在骗我?” 李夫人用力地咳嗽,她知道,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可即便如此,她也要让李青晗痛苦! “随便你,你该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你娘对你总是冷冷淡淡,李青晗啊!你真以为你赢了吗?”李夫人带着一抹嘲讽的笑,空洞的眼在看到李青晗惊慌失措的模样的时候,忽然又有了淡淡的光彩。 李青晗不说话,只是转身,紧接着袖子用力一挥,桌上的瓷杯茶碗掉落了满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外面的蔡嬷嬷等人一听声音忙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李青晗清冽的眼神时,不经心一寒,“二小姐,夫人不舒服,您请先回!” 李青晗定定地望着地上的碎片,轻启朱唇,“我还是赢了。” 只说完这一句话,她便迅速离开。 蔡嬷嬷连忙到了床边,看到被褥上全是水,心里揪得疼,指使着旁边的人去换一床干净被子,然而李夫人却颤抖地挥了挥手,道:“不用,我已是将死之人了,撑不了多久,你快去,把红娆叫过来,我有话要亲自跟她说!” 蔡嬷嬷虽然不知道李青晗跟李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见李夫人嘴角一抹猩红流出,便知道她这是油尽灯枯了,忙点头退下。 深秋的树叶枯黄,随着风旋转落地,像是终于等到了归宿一般,不断有风透过窗帘钻进来,李青晗坐在车上,神情淡淡。 她想,她不需要去在乎这些。 对,不需要去在乎这些,她就是李丞相的女儿,是丞相的二千金。 然而,马车刚停在了门口,李青晗就听见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传来,“大少爷被赶出了李家?这怎么可能?他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李大人要这么对他!” 这是朝阳公主司马凌的声音,李青晗听得出来,她怎么忘了还有这茬?一边下了车,一边朝着司马凌行礼道:“参见公主。” 司马凌见她来了,也不与门口站着的李可欣纠缠,只拉着她的衣袖,指着李可欣说道:“她说李鉴琛被赶出李府,有没有这回事?你说!” 在丞相府门口这般大吵大闹,颐指气使,司马凌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要了,李青晗低声劝道:“公主请进去说话,”说着又朝李可欣讲道:“三妹去忙自己的事儿!” 李可欣如蒙大赦,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司马凌怒气冲冲,憋着嘴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李青晗到了一杯茶水过去,笑吟吟道:“降降火,公主。” 司马凌乌黑的眼眸瞅了瞅那茶,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放在桌上,道:“你说,李鉴琛的事,到底是怎么了?李丞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也舍得这么做?” 坐在旁边的李青晗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自有他的错处,这府上任何事都是由父亲做决断,我尚且不可左右,公主如何干涉呢?” 司马凌一听这话,脸刷的就红了,她又不是李家的谁,能管的了什么? “公主是金枝玉叶,仰慕者千千万,大哥没这个福气,享不了这泼天的荣华富贵,还请公主不要动怒。”李青晗悠然说道。 司马凌倒不是什么一根筋的人,听着李青晗的话,也不再像刚刚那般无理取闹,只是瞅了瞅她,说道:“我自然知道。” 如此一来,二人不再多说什么。 隔了半晌,司马凌说道:“其实,我也是来看你的,我前阵子偷听到,父皇马上就要传位给太子了。” 正在品茗的李青晗听到这话,差点被呛着,不解地问:“传位?” 司马凌慎重地点头,“父皇打算把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 第九十八章 他要出征 李青晗蓦地一怔,“可是皇上正值壮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司马凌撇撇嘴,无所谓的模样,“我哪里知道他想的什么,不过,太子要是当上了皇上,李青晗,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李青晗明显没有意识到司马凌后面那句话的意思,她颦眉,望着茶碗里旋转的茶叶,若有所思道:“青阳道长练了那么多仙丹给皇上,想必是补得太过了,也总有虚弱的那天。” 司马凌瞪着大眼看着李青晗,说道:“你说什么?” 李青晗轻咳了几声,红着脸道:“公主,太子当了皇上,跟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说呢?太子他心里可是有着你呢,前几日我亲眼看见他画了一幅你的画,他不说,我却是知道的,李青晗,你为什么总是要跟他撇清干系?你不喜欢他吗?” 面对着无比热心的司马凌,李青晗不知道该怎么说明,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司马凌以为她害羞了,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放心,不出多久,你就好过了。” 晚上,又是一片漆黑的夜,夜幕之中,隐约还能听到几声寒蝉的鸣叫声,却是那样的无力颓废,宛如深秋给人的惆怅和无奈。李青晗坐在院子里,无聊地看着架子上的白玉壶,眼前忽然就出现了司马聪那张英俊的脸颊,神情有些恍惚。 心兰推开门,熄了一盏灯,说道:“奴婢今儿去问了飞絮,飞絮说只想留在小姐身边,不愿意跟琮轩走。” 听到这话,李青晗收回心神,淡淡瞟了她一眼,细长的指甲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玛瑙手钏,“她若是真这么想,也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辛柔推开门,眼神飘忽不定,神色慌张地看着李青晗,憋了一会儿,才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小姐,夫人,去了。” 这样的消息,本来是在李青晗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如今听到,却还有些惊讶,只觉得浑身上下似乎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手紧紧握着一旁的桌角,强自镇定下来,心兰见她这副样子,忙走到她身边,说道:“小姐。” 辛柔说完这句话,便悄声退下,此刻屋子里只剩下李青晗与心兰二人。 这时候,李青晗也不需要再有什么遮掩了,她抱着心兰的腰,颤抖着唇齿,“我终于还是做到了,心兰,我报仇了。” 心兰不停地点头,然而李青晗还是觉着害怕,“可是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她脑海里,全部都是李夫人死之前跟她说的话,她根本不是李徳喧的女儿的话,这样的话,像是一把钝刀,有一下没一下地割着她身上的每一块肉,那种钻心蚀骨的疼痛,她只能紧咬牙关,挺过去。 清晨的时候,丞相府已经是一片白色了,黄叶随着风旋转摇曳,仿若凋零的生命,一旦逝去,便再也回不来。 只是现在李徳喧还不曾知道,李鉴琛其实也已经死了,只是他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李鉴琛现在已经不是他们李家的人了。 鼠疫的风波也就这样过去了,然而鼠疫刚刚过去,那七镇的官员便有了更进一步的举措,他们自立为王,与署国对抗。 皇帝正烦闷着,岂料青阳道长推荐了左将军梁宥昭镇压七镇,皇帝对青阳道长是言听计从,听了这话后,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梁宥昭得到皇上的圣旨的时候,依旧是喜忧参半的。 如若能胜,他的势力会大大提高,可如此一来便要远离京城,这一去,便是三两个月不能回来,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会产生一种留下来的冲动。 他放不下朝中的一切,而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李青晗了。 这件事皇帝催得紧,他不过二日便要动身,于是抽了空便去了一趟丞相府,此时已是冬天,虽然不曾下雪,却也寒风刺骨,梁宥昭披着披风,漫步到了回春楼。 他刚一来,便看到守在外面的辛柔,顿时心下一敛。 辛柔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福了福身子便不再说什么,梁宥昭收回视线,走进了回春楼。 当他看到李青晗正在屋里烤火,和心兰飞絮阿朗一群人笑着说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无比窝心,他想,若是以后他再出去打战,走的时候,能有一个妻子帮他准备一切,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李青晗望穿秋水的模样。 想了想,他露出微笑,在这样的时候,显得如此温暖。 李青晗看到他,欢欢喜喜地走过去,帮他取下了披风,牵着他的手走到火炉旁边,笑吟吟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众人一见二人如此亲昵,也不好再待下去,纷纷起身告退,李青晗便拉着梁宥昭的手坐在椅子上,然而梁宥昭固执着不肯坐下,他身材高大,李青晗拽不动他,只好放弃,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怎么了?” 梁宥昭只是定定地望着她,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温情,却是一言不发,李青晗嗔怪似的笑,转身正要去拿桌上的绣绷,意想不到的是梁宥昭忽然握着她的手,用力一带,她便落在他的怀里。 结实宽广的胸膛,鼻尖都是他的气息,李青晗不满,在他怀里蹭了蹭,道:“到底怎么了?” 梁宥昭深深叹了口气,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说完这句话,李青晗一怔。 “别伤心,我很快就回来。”梁宥昭以为李青晗是不开心了,忙说道。 李青晗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道:“没有伤心,你要去哪里?” 梁宥昭蹙眉,“你知道的,北方七镇要叛乱了,皇上将此事交与我,便是想探探我的实力。”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李青晗心都碎了一地了,只要一想到梁宥昭在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二人有那么久不能相见,她就觉得心里酸得很。 “嗯。” 她只回了这么一个字,却让梁宥昭的心大为所动,他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后背,道:“那里虽然十分艰险,你却无需担心我。” 李青晗一怔,他的声音变得很弱。 想他在朝堂上向来都是杀伐决断的,上次太子的事情,他暗地里折断了太子的许多党羽,只是没想到司马聪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他想,司马聪之所以会这样,大概与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一旦碰触到任何与李青晗有关的事情,他就会变得优柔寡断,他从来不曾知道自己原来这么脆弱,想到有三个多月看不见她,他心里就紧张得很。 “嗯。”李青晗紧紧抱着他,似乎这一松手,就再也握不住了一般。 梁宥昭俯下身来,轻轻封住她颤抖的红唇。 这样的柔软,如何不叫他魂牵梦萦,他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吻,像是要吸进李青晗所有的力气似的,直到李青晗瘫软在他的怀里,他才抱着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让李青晗坐在他的身上,手覆盖上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道:“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吗?” 李青晗娇喘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道:“我等你。” 这样简短的三个字,却让梁宥昭心神一动,他捧起李青晗的脸,继续朝她吻去。 “真想带着你一起去。”良久,梁宥昭放开李青晗,看着她的盈盈水眸,心里流露出深深地不舍,却又无可奈何,那种怅惘的愁绪充斥着他的整个心房。 第九十九章 贵妃衰落 李青晗双手搭在梁宥昭肩上,那样宽广的肩膀,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她将额头与梁宥昭的抵在一起,喘息着,娇笑着,却不曾说什么。 出发的那一天,梁宥昭穿上一身银色盔甲,他平日里的放荡不羁在这时尽数掩去,此时眼中只剩下必胜的决心,刚毅的脸颊俊朗迷人,他骑在马上,那样的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很快就让众士兵精神抖擞起来。 李青晗站在白云塔的最高层,远远望去,白云漂浮之下,是一望无垠的高高低低的房屋和树木,空中寂寥的大雁翻飞,似乎要将自己的心思带到遥远的地方去,她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宽敞的紫陌大道上驶过时,有一瞬间的怔神。 梁宥昭英俊的脸浮现在眼前,忽然脸颊有一阵湿凉,她居然哭了。 这样的时节,打战是很艰巨的,可是当她看到梁宥昭那样的雄心之后,竟然觉得无比自豪。 她这么想着,直到队伍消失不见,看着远方的白云层层叠叠,她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接着迅速转身,在心兰与飞絮还惊诧之时,走下了白云塔,从路旁寻了一匹马,跨上马,朝着梁宥昭离开的方向奔去。 她不太会骑马,从前学过,但她到底不是做这种事情的,因此也就不再学了,此时只恨当时太任性,将来一定要好好学。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她的发髻有些乱,打在脸上硬生生地有些疼,却管不了这些了,这一走,最少得三个多月才能相见,她不知道这三个月里会发生些什么,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马蹄声得得,回绕在耳边莫名加剧了她的心慌,很快便驶到了城郊区,已经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那气势磅礴的队伍了,李青晗心里忽然有些小小的兴奋,她奋力向前驱马。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叫唤,“二小姐!” 是阿朗的声音,李青晗一怔,刚要回头,忽然发现脚下不稳,身子有些偏了,跟在身后的阿朗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忙大声道:“二小姐,不要紧张,停下来!” 可李青晗听不到这些了,只需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碰上梁宥昭了。 然而这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马儿像是受惊了一般,发疯似的往前跑去,李青晗心下一紧,身子往后仰,阿朗见着,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不断地在旁边喊着说着,李青晗只觉得耳边全是满满的风声和马蹄声,她什么也听不到了。 很快,李青晗脚下也是完全空了,眼看着就要掉了下去,阿朗眼疾手快,纵身一跃,却还是来不及了,李青晗摔在了地上,滚出好远,只觉得身上好疼,到处都疼,她发出轻声的呻吟。 过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停下,阿朗连忙追了上来,心急如焚地扶起李青晗,唤道:“小姐,有没有摔伤?” 李青晗却是不理,根本不顾身上的伤,只是举目望去,那一条队伍宛如蜿蜒曲折的龙,向着远方伸延,只留下一个背影。 注定是看不到了,李青晗忽然就哭了出来,看的旁边的阿朗十分焦急,以为她是疼得要命,说道:“小姐,先回去。” 李青晗摇了摇头,擦擦脸上的泪水,那一瞬间发生自己白嫩的手上竟然出了好几块血印子,当下又笑了出来,往前跨出一步,脚下一软,重重地跌坐在地上,阿朗不明所以,伸手来搀扶她,却见她将裙子撩开。 膝盖上好大一片血,触目惊心。 阿朗愣了一会儿,这样的伤口,他经常有,可是李青晗这样的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痛? 要是让梁宥昭知道,估计他就又要倒霉了。 想到这里,他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勇气,一把撕开自己里衣上最干净的那块,帮着李青晗包扎起来,边包扎还边说:“奴才来迟了,小姐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青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而腿上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她忍不住的“嘶!”了一声,紧接着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梁宥昭回来以后,不要对他说这些。” 阿朗一怔,呆愣地看着李青晗,李青晗却露出一个笑,尽管她现在的模样十分狼狈,却还是掩饰不了她的千面风华,阿朗看在眼里,不由自主地怔忪。 李青晗不再搭理他,撑着地自己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在草地上,那纤弱的背影看上去真叫人心疼。 两个月后,正是大年三十,恰逢玉贵人产下十一皇子,取名为司马哲,母凭子贵,玉贵人也晋封为柔妃。 而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则在慢慢减退。 柔妃产子之后,皇帝对她更加疼爱了,那时他发现柔妃生产过后,愈发有了女人味,如此一来夜夜留宿她宫里,而皇贵妃,渐渐遭受了冷落。 而有一日早朝,皇帝竟然当着众大臣的面,狠狠地批评了司马聪一番,那时司马聪已经是敬小慎微,甚少与朝中大臣来往了,只是此时还被骂得狗血淋头,未免觉得没面子。 其实也只是因着一些小事而已,皇帝要大修佛寺,弘扬佛法,却是遭到了丞相李徳喧的反对,紧接着大司农卫昶也站了出来极力反对,只说这样一来必定要花费大量钱财,但如今战事吃紧,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不仅如此,还有好一些大臣都反对,自始至终,司马聪都不曾发言,然而皇帝却硬是将这些人说的话与司马聪联系到了一起,正好有传出司马聪即将即位的消息,皇帝便冷冷一哼,这天子之位还轮不到他司马聪来坐! 说起来,枕边风如若吹得恰到好处,也是有力的帮助,柔妃便在床上使出浑身解数,每每让皇帝精疲力竭,极尽,恨不得夜夜搂着柔妃风流,眼看着对皇贵妃越来越远,也越来越不看好司马聪,对十皇子司马俞也是淡淡的,唯独喜欢柔妃生下的十一皇子司马哲。 后宫有柔妃,前朝有一帮姓梁的大臣,还有一个秘书正监青阳道长,直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皇贵妃意识到,自己的危急时刻来了。 不仅如此,自从她的弟弟被贬以后,势力便大不如前,拥护她的那些大臣,或是因着被捏了错处被罚,或是逐渐倒戈,使得她现在在后宫的日子愈发不好过了。 于是,皇贵妃在这一年的冬天便病倒了,她这一病,皇帝就将六宫事宜交给柔妃打理,皇贵妃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好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柔妃在后宫的势力日益壮大,而后宫的妃嫔也多趋向她,自己的宫里,是越来越冷清了。 看着红木桌上的黄色的茶水,茶叶还沉于杯底,她伸出纤细的指甲,轻轻刮过茶杯,淡淡道:“人走茶凉,柔妃的玉芙殿已是门庭若市了。” 苏巧儿侍奉在旁,看着皇贵妃鬓边出现的白发,心里也是急得很,可是她是个笨脑子,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帮皇贵妃,愤愤道:“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娘娘不用担心,皇上只是图个新鲜呢,等他玩腻了柔妃,就会想起娘娘的好处来了。” 苏巧儿还抱着这样的想法,皇贵妃却是不这么想了,她长喟一声,望着窗扉外的天空,“皇上有多少日子没来本宫这里了,已经不是手指头可以数的清的了,他定是厌恶本宫了。” “不会的,娘娘您还有太子在呢,皇上不是说了吗,过阵子便要传位于太子,到时候您就是皇太贵妃了,柔妃再怎么样,也不过是皇太妃而已,还是在您的下位的。” 第一百章 太子大婚 “巧儿,”皇贵妃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十一皇子的事情,虽然我们没能弄死他,但好歹本宫还有十皇子在。” 苏巧儿看着皇贵妃终于有些振作了,也放心道:“是啊,娘娘,您还有十皇子,您还要为了十皇子努力啊!” 珠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皇贵妃冷眼瞧着,缓缓道:“柔妃,掌管六宫事宜,只怕她没有这个命享这个福分!” 她的语气里少有的凌厉此刻尽显无疑,苏巧儿听在耳里,不免有些激动,她不知道皇贵妃还要做些什么,忽然又听到皇贵妃说:“太子不是喜欢李徳喧的女儿吗?”她慢慢说着,端起桌角的茶盅,漫不经心抿了一口,又放回桌上,嘴角噙着一抹笑,“就让她嫁了!” 这阵子忙着对付柔妃的事情,她虽然使了不少手段,却都不能一招摆平,也是因着皇帝对柔妃这一胎特别上心,柔妃自己也是小心翼翼,她无从下手,只能看着柔妃生下了这个孩子,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了,她一定要想办法稳住自己的位置,而在这时,她最有必要的,就是拉拢李徳喧这帮大臣和太子。 苏巧儿这么想着,却又听着皇贵妃懒懒地说道:“左将军去了多久了?” “二个月了。” 皇贵妃斜斜倚在座位上,嫣然一笑,“不用本宫出手,太子一定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他的,也好,巧儿,你去端着那翡翠芹香虾饺给东宫送去,至少这个时候,本宫和太子,还是在一条线上的。” 夜幕缓缓来临,当那晦暗不明的天际完全华为黑色的时候,李青晗竖着耳朵,却什么也听不见,她听不到任何声音,这种感觉让她害怕极了,就像是刚刚去了锦州华府时,独自一人啃噬着寂静的夜,无人陪伴,无人关心。 李夫人的话还辗转反复出现在耳边,李青晗紧紧咬着唇,很想哭,却强迫着自己不能哭出声,冬日的夜里总是寒冷的,屋里还有暖炉,脚下也还有着汤婆子,明明应该是不那么冷的,可此时的李青晗就是觉着冷,冷到了顶点。 一夜无眠,醒来时人还昏昏沉沉的,上妆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分憔悴,忍不住浑身瑟缩了一下,就看见飞絮穿着厚厚的袄子,脸色发红,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冲着李青晗说道:“小姐,方才圣旨下来,封大小姐做太子妃!” 李青晗手里正捧着一支梁宥昭送给她的翡翠簪子,听到这话手一抖,那簪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直把旁边伺候的心兰吓了一跳,蹙眉回头朝着飞絮怒道:“一大早的,胡说什么呢!” 飞絮不敢撒谎,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说的是真的,小姐,大小姐真的要成为太子妃了!” 坐在凳子上的李青晗怔怔地望着地上的簪子,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心兰蹲下来捡了起来,说道:“那又如何?小姐不喜欢太子,左右是不必在乎那些的。” 她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是不满,“只是大小姐那样的人,也能做太子妃,真是抬举她了!” 这时她还忘记了,李红娆虽然是惹人讨厌,可在外人眼里,她还是端庄大方,善良美丽的。 飞絮瞄了一眼李青晗的脸色,又悻悻道:“听说,皇上还指了中散大夫之女楚小姐给太子做侧妃。” 楚凝丹?李青晗想起这个人,慢慢回想起那日中秋节时宫宴,在宴席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她偏着头问自己,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问皇帝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后来便不怎么见她了,重阳节时在魏国公府上倒是遇到过,但那都只是寒暄了几句话罢了,看着楚凝丹那样的单纯,李青晗不经想到,依李红娆的性子,会怎么折磨楚凝丹? 不过这些她都没必要担心,总之太子一旦娶了李红娆为正妃,她以后见李红娆时,就是君臣之间的礼仪了。 她倒不在乎这些,一点都不在乎的。 婚期定在正月二十,日子有些匆忙,但皇宫上下还是忙得热火朝天,尽管还下着雪,宫里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尤其是东宫,双喜字贴在窗扉上,看着都叫人窝心。 这是上次柔妃产下十一皇子后的第二件喜事,宫中没有人不敢不上心的。 窦昀开却在东宫的花园僻静处看到喝得醉醺醺的祁雨薇,她此时穿着十分单薄,坐在走廊旁边的栏杆上,眼神凝滞,仰头又是一口酒,窦昀开心下一紧,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壶,怒声道:“你想要喝醉了说胡话吗?” 祁雨薇酒量一向是不错的,此刻只是冷冷地看着窦昀开,并不曾说话。 窦昀开也知道祁雨薇的性格的,看了看外面的积雪,还有凛冽的不断刮来的风,沉声道:“进去,这里风大。” 面对他的关心,祁雨薇不搭理,也不动摇。 “你这样,让皇上看见了,一定会治罪的。”窦昀开无奈,只得坐在她的对面,皱着说道。 “……”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她现在根本不想开口,根本不想说到任何有关司马聪的事情,窦昀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眸子里很快便黯淡无光,“我知道,你心里想着殿下,可是你要明白,自从我们跟了他,就只能做他的奴才,永远都是。” 祁雨薇忽然苦涩地笑了笑,她那副潇洒的样子让窦昀开看着心都疼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听着她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干嘛还要伤心?不过是,感叹罢了,殿下喜欢的是李家二小姐,却娶了李家的大小姐,可笑!” 她这么一说,窦昀开倒是放心了一些,沉声道:“眼下的形势,殿下只能这么做,等将来大权在握,还怕不能补偿二小姐吗?” 祁雨薇却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翻身一跃,迈着步子离开,窦昀开见状跟上去,急急问道:“你要去干什么?” “小解!”祁雨薇没好气地说道。 李青晗这些天感觉不太好,终日昏昏沉沉,右眼皮也不断地跳,晚上时常半睡半醒,白日里便憔悴得很,当她看着李红娆满面春风地在面前显摆的时候,闻着她身上的那些脂粉香味,更加觉得头痛。 李红娆便觉得她是嫉妒了,愈发高兴,时不时带着人去回春楼炫耀。 过了正月十五,还不到五天就是李红娆大婚的日子了,宫里来了宫女专门教她学规矩,李青晗看到李红娆在院子里痛苦地学规矩的时候,只抿唇笑了笑,“她的确该学学规矩了,别到了皇宫丢人。” 正月十八那日清晨,李青晗一早上就被一阵古怪的声响吵醒,她很快就睁开眼睛,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哑着声音唤道:“飞絮!” 门外无人应答,李青晗只觉得浑身无力,费劲地掀开被子,又唤了一声,“心兰!” 终于是有反应了,心兰推开门,带着外面的寒风凌冽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李青晗自己穿上了鞋子,心兰急忙给她披上衣服,皱眉道:“再睡一会儿,天色还早着呢!” 李青晗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了,她紧紧握着心兰的手,颤抖着唇,问道:“心兰,梁宥昭有多久没写信来了?” 梁宥昭虽然隔得远,但是每隔十天左右都会有信鸽送信来,聊着一些他那边的事情,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也让李青晗感到莫大的心安,此时不知怎地,她十分慌张,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颤抖的。 第一百零一章 随他而去 心兰不知道她怎么了,想了想,吞吞吐吐道:“约莫,有二十来天了。” 听到心兰的话,李青晗的心蓦地一沉,像是陷入了冰冷的海底,她浑身绵软无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她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紧接着冷静地吩咐心兰道:“我要去见老夫人,快给我准备!” 心兰看着莫名其妙的李青晗,也不敢怠慢,急忙就给她上了妆,又换上了衣服,搀扶着她冒着大风,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快速朝采优院走去。 红梅散发着清香,傲立在风雪之中,落在李青晗眼里是种清冽的尊贵艳丽,可这时她却没什么心情来观赏,只是脚下越来越快,也不顾脚都冻得没有知觉麻木了,依旧快速地在雪地里走着。 当她经过李徳喧的书房的时候,忽然一瞥,见到一个人影。 那个人,不是司马聪又能是谁? 她忽然有些心悸,司马聪一定是来找李徳喧的,这二人一向走得近,司马聪后天就要娶李红娆了,这个时候跑过来干什么? 于是她想也没想,转了反向,冒着风朝着司马聪跑去。 “太子殿下留步!”她在身后喊着,声音并不大,风却将她细弱的声音送到了司马聪身边。 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司马聪浑身一震,却是久久不敢回头。 他已经在控制自己了,那让他魂牵梦绕的娇弱的身影,原本是他最喜欢,最渴望见到的,可此时的他,脚下像是灌了铅似的,动也动不了。 跟在身边的窦昀开见状,安静地退到一边。 李青晗见他始终不回头,无奈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吃力地朝着他走去。 这时的司马聪,猛地抬起了脚,快速往前面走去。 李青晗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司马聪会这么果断地离开,当下急的皱眉,脸憋得通红,怒道:“司马聪!你回来!” 她的娇嗔回绕在耳边,司马聪心里一拧,强迫着自己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快步离开,李青晗见他一反常态,便明白了大概是怕李红娆见到了尴尬,又大声道:“你不愿意跟我说话,是怕大姐看到吗?”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司马聪立刻就怒了。 娶李红娆,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他对李红娆根本一点感情都没有。 看着他突然停下,李青晗继续说道:“你从前就喜欢她,如今娶了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恭喜你。” 这样的话在司马聪听起来是莫大的讽刺,他突然地回头,愤怒地看着李青晗。 两人之间隔着的积雪上面还有他踩下来的脚印,就这么十几步的距离,他静静地看着喘息不已的李青晗,她身边的心兰早就识趣地退下了,只剩下干瞪着眼的二人。 “你恭喜我?”司马聪忽然像是自嘲,又像是在问她,接着提脚走进她,怒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恭喜我的就是你了!” 司马聪看上去很疲劳,下巴还有一些青色的胡渣,却添加了更多的男人味,看在李青晗清澈的眼里,增加了更多的历练,成熟,稳重,似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扮成乞丐,到处游玩,随性不羁的司马聪了。 如今的他,与昔日的司马聪,已经是不同的两个人了,而如今的李青晗却还似从前一般,美艳,耀眼。 “李青晗,不要用这种话来嘲讽我,你明明知道我心里的人不是李红娆!” 他这么怒吼着,加上耳旁的猛烈的风声呼啸而过,李青晗的心忽然有些急促地跳动,她的脸颊一片绯红,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声细如蚊,“我,我不知道。” 司马聪看着这样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要走了,没事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他迅速地转身,李青晗心神一敛,忙绕到他面前,焦急地说道:“慢着,司马聪,我想问你个事儿。” 司马聪低头,深邃幽深的眼看着她,唇角嚅动,“你说。” 李青晗松了一口气,明知道这样做太过放肆,却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梁宥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这一句话,问得司马聪的心,瞬间化成了一片寒潭,像是全身都泡在冰水里一般地难过,寒冷,他的眼神变得幽怨,无奈,最后扯了扯唇,但又没说出话。 见他这样,李青晗心里更着急,她几乎要凝出眼泪来,颤抖着唇说道:“是了,梁宥昭这么久不写信给我,是因为你是?” 她想也没想,就直接把所有的罪都算到了他身上,司马聪嘲讽一笑,“你不是会算吗?能预料的吗?那你算算,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 李青晗的眼里,表情,瞬间流露出浓浓的失望,她抬头看着他,抿着唇,痛苦地说道:“我什么也没有预料到,只是直觉这样罢了,司马聪,因为你们是对立面,我才会这么想,如果不是,那我错怪你了。” 司马聪就这样注视着李青晗,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那么失望的样子,彷徨,无措,忧思,全写在了她的脸上,然而她却不知道,他的心里更痛,那种传遍四肢百骸,钻进骨头的痛楚,会有几个人能体会到?他心心念念要保护的女人,在为了别的男人而担心,为别的男人责怪他,他怎么能不伤心。 只是这样的伤心,未免来得太没有价值了,李青晗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他想着,便慵懒地笑了笑,“你怀疑得对,是我做的,梁宥昭支持五哥,我却不能坐以待毙,这就是一个好法子,那样的寒天冷地,他怎么能活着回来呢?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个好机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司马聪的话见缝插针地钻进了李青晗的心里,她顿时就流出了眼泪。 这是司马聪第一次见到她哭,忽然间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李青晗。 然而李青晗只是流了一滴泪,便收住了情绪,她抬头,眼里又是一片冰凉,“我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插不进手,但是关于梁宥昭的事情,我却会不顾一切,司马聪,如果你要除去梁宥昭,我也会随他而去的。” 说完这样的话,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闪进刺骨的寒风之中,司马聪忽然觉得,胸腔一阵疼痛,他捂住胸口,猛地大声咳嗽起来。 窦昀开看到他这样,慌不迭地跑近,一把握住司马聪的手臂,蹙眉道:“殿下!” 司马聪一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凝视着李青晗的背影,苦涩地笑了笑。 又过了一天,李青晗再也等不下去了,在家里的每一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时不时拿出梁宥昭送给她的东西看着,也算是睹物思人,这时的她,满脑子都是梁宥昭那张刚毅英俊的脸,似乎只要一眨眼,他就会笑嘻嘻地出现在眼前。 然而当她睁开眼后,看到的,只有烧的正旺的炭火,还有漫天的飞雪和院子里的红梅。 她披着貂裘,去了梁府。 梁尔珍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要知道,李青晗可是不怎么来梁府的,而且二人关系也并不是特别好,要不是因着梁宥昭的关系,她们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而且,她也不是特别喜欢李徳喧一家人,不管是谁,她都看不顺眼。 李青晗一见到她,讪讪地笑了笑,进了屋脱下外衣也短不了那么多,急急问道:“梁宥昭去了这么久,时常寄信回来吗?” 梁尔珍下巴一扬,“那是当然。” 第一百零二章 逃避什么 忽视她的高傲,李青晗问道:“那么,前线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他现在怎么样了?” 梁尔珍皱眉,“能有什么消息,当然是好好的,放心,我哥哥这个人没什么好的,就是说话算话,他答应过你什么,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听她这么说,李青晗原本慌乱不已的心,安定了下来,然而还不到片刻,就听见外面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朝着梁尔珍说道:“不好了,小姐,武安侯他,他……” 这一瞬间,李青晗的心,瞬间一沉,梁尔珍脸色也不太好看,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好好说话?” 丫头瞄了一眼李青晗,也顾不得忌讳那么多了,脸色苍白,说道:“方才有人来报,战败了,主帅不见踪影,性命堪忧!” 只听得这后面八个字,李青晗已经是腿下一软,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梁尔珍也是吓坏了,瞬间脸色煞白,一把抓住丫头纤细的胳膊,颤抖着声音道:“你说什么?你疯了吗?胡说些什么?” 丫头的手臂被她捏的很疼,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小姐,奴婢不敢胡说,这是真的,方才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急的晕过去了。” 这时,李青晗与梁尔珍都不敢再不相信了,她们对视一眼,泪水纷纷盈满了眼眶。 过了片刻,梁尔珍几乎是嚎啕大哭,她重重地拍着桌子,桌上的茶盅猛地蹦了起来,整个屋子都是她绝望的哭声,相比之下,李青晗就显得冷静多了,她虽然也是满眼都是泪水,却还不曾到了失控的地步,只是怔怔地望着地面,“不会的,不见踪影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丫头看着还算镇定的李青晗,吸了吸鼻子,道:“奴婢不知道,听着传报的兵就是这么说的,李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李青晗手抓着椅子的边缘,这个时候她脑海里回放的,全部都是司马聪对她说的话,一字一句都是那么清晰。 不,一定不会,梁宥昭一向都谨慎小心,不会没有想到的,他应该早就防着司马聪的!他那么聪明睿智,不会轻易落入别人的圈套。 李青晗这么安慰着自己,猛地站起身,也不理兀自哭泣的梁尔珍,转身离开了屋子。 这一出来,冷风立刻就灌满了衣襟,她顾不上寒冷,急急忙忙地穿越了雪地,快速离开,准确地找准了离开的方向,她心里只有一个决心,这件事,跟司马聪,跟李徳喧,绝对脱不了干系,她就算是不能为梁宥昭报仇,也得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时候的她,显然是没了什么理智,在她怒气冲冲地要进入雅琳阁试图找李徳喧问个清楚的时候,阿朗忽然上前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闪开!”李青晗怒道,红着一张脸,凉风已经吹到她没了任何感觉,一颗炙热的心却仍有冲劲,如果梁宥昭出了什么事,她一定不会独活的。 她是这么想的。 阿朗不让,低声说道:“小姐,你准备怎么问李大人,你有证据吗?” 他的这么一句话,让李青晗瞬间愣住了。 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把握可以证明这件事就是李徳喧做的,就连司马聪,她也没有权利去怀疑他。 那么,她该怎么做?她的心空空的,那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她忽然间才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遇事沉着冷静,在碰到梁宥昭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会变得一团糟。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你觉得我应该袖手旁观,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吗?” 阿朗看着昔日自信满满的李青晗变成如今这幅模样,也不由得为之一动,“小姐想到了的,老将军一定也想到了,五皇子也是想到了的,所以,小姐不必担忧,再说只是不知所踪而已,并不是别的。” 李青晗始终低着头,不曾开口说话,这一瞬间她却明白了许多,忽然冷笑一声,“我真是傻。” 梁宥昭遇难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朝廷,皇帝只说一定要派兵找回他,这样一来,整个朝廷便陷入了一片混沌。 于是正月十九那天晚上,梁老将军动作十分迅速,暗地里派了另一批人去找寻失踪的左将军。 他的这一举动,是不能让皇帝知道的,只能暗自进行。 李青晗同样的夜不能寐,她想梁老将军肯定是会有这么一出,可是司马聪定然也料到了,这样一来,梁老将军那一批人可能不会很安全,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叫阿朗前去?这样,她心里会好过一些。 她这么想着,便披着外衣,把阿朗叫了进来。 然而,在她说完那些顾虑之后,阿朗只说了一句话,“小姐想到了的,老将军一定也想到了。” 这样一句话,搅得李青晗半宿睡不着。 终于是到了李红娆出嫁的那天了,天出奇的好,所有人都附和着说这是吉瑞,想要巴结李徳喧和太子的人多得是,在这样一个好日子里,所有人似乎都把梁宥昭失踪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眼里心里只剩下这一对新人。 漫天的金色阳光一缕缕地充斥在天地之间,夹带着欢声笑语不绝于耳,飘飘荡荡传到了很远。 李青晗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她今天是真的病倒了,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严重,神志不清且昏昏迷迷,看在眼里都觉得难受,与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丞相府截然相反,回春楼十分冷清,弥漫着一股药味。 “小姐,把药喝了!”飞絮端着药走了进来,担忧地看着床上躺着的李青晗,脸色苍白,浑身绵软无力,眼圈还有些黑色。 “飞絮,你说梁宥昭现在怎么样了?”李青晗任由飞絮将她扶着坐起来,蹙眉问道。 飞絮舀着药,送到李青晗唇边,“不用担心,皇上不是已经命人去找了吗?梁老将军也秘密派人去了,不用多久,一定会找到的。” 抿了一口药,真苦,李青晗咳嗽了几声,捂着嘴,道:“我知道,可如果我在他的身边,或许还能给他出主意,还能照顾他。”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飞絮不由笑了笑,“小姐怎么照顾?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了。” 李青晗抿唇笑,听着外面的唢呐声吹得漫天响,道:“李红娆出嫁了,我却不能出席,她一定又要说我是嫉妒。” “大小姐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咱们不用跟她比。”飞絮愤愤说着。 李青晗抬头,瞟了一眼面容姣好的飞絮,“飞絮,你比我大几岁,如今也是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你看上了哪一个,就跟我说,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她虽是说的这样漫不经心,飞絮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小姐是要把奴婢赶走了吗?奴婢不想嫁人,除非小姐不想要奴婢待在您身边!” 李青晗见她这样曲解自己的意思,她自己又是个不屑于去解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身边只有两个可以信任的人,除了心兰,便是你了,我怎么可能想要把你赶走?只是你要知道,过了年纪,再想嫁人,就不好了。” 飞絮十分坚定地摇头,“奴婢不嫁人!” 李青晗无奈,“你是在逃避什么?琮轩人不错,体贴又心细,你是哪一点看不上他?哪一点讨厌他?” 飞絮咬着唇不回答,李青晗继续说道:“我总不会害你,你跟了琮轩,看着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不敢对你怎么样,加上他心里又有你,那么说,就只有逃避二字了,飞絮,你到底逃避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无可奉告 飞絮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模糊地看着李青晗的脸,“奴婢害怕,怕奴婢不在小姐身边,会有人想要害小姐,奴婢不想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让小姐陷入别人的陷阱,也不知道有朝一日,华少爷会不会因为一些缘故而利用奴婢威胁小姐,”说到这里,她又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太对,忙接着说:“奴婢知道,在小姐眼里,我不过是个丫头,没那么重要的。” 原来她是顾虑这些,这么听来,倒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原来这个丫头一直存着这样的心思,李青晗想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飞絮,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看重心兰,自然也看重你,若有一日华坚要利用你威胁我,我舍弃了任何东西也不会舍弃你的!” “不!”飞絮一急,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落在李青晗的手背上,似乎是灼烧了她的心一般,“奴婢不嫁,小姐,求求你了,别让奴婢嫁给琮轩。” 李青晗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与惆怅,她第一次在一件事上这么下不了决心,拿不了主意。 距离太子大婚那日,已经过了五日了,天色又开始变得灰暗不明,就如同此刻的人们的心一样,一切不好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大街小巷,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所耳闻。 太子刚刚成婚,与太子妃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而他身边的侧妃楚凝丹,出落得虽然不如李红娆那样倾国倾城,却也是清秀可人的,且中散大夫也是司马聪需要拉拢的对象,于是他做到了雨露均沾,绝对不会让哪一方吃亏。 可直到这时,李青晗才知道,李红娆是多么的愚笨,多么的沉不住气。 她居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拿出了她那套吃醋时对付别人的伎俩,关于楚凝丹,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也是因着这些天与李青晗的朝夕相处,把她心里的那些嫉妒因子都激了出来,便少了什么矫情做作,她看到司马聪关爱楚凝丹的时候,气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烟。 这样的如同战场一样的生活让楚凝丹觉得极其痛苦,然而新婚燕尔她却是不能让别人觉得她委屈的,毕竟相比起来,李红娆是丞相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得罪的,因此司马聪也不过是说着让她忍让着些罢了。 李青晗的病稍微好些了之后,也抽空进了宫。 打着去看望太子妃的招牌,实际上却是冲着司马聪去的。 当她看着穿金戴银,美艳不可方物的李红娆趾高气昂的模样的时候,不得不卑躬屈膝,跪在地上朝着她行大礼,口中喊着:“参见太子妃!”之类的话。 实际上,她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可落在李红娆眼里,那是故意遮掩,她拨弄了一番手上的翡翠镯子,笑吟吟道:“二妹不必多礼,快起来,赐坐!” 李青晗堪堪坐下,垂首低眉,道:“多谢太子妃。” “二妹真是跟我见外了,一口一个太子妃的,今儿就是自家姐妹说说话,不必这么拘谨。”李红娆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炙热,看着李青晗的时候,几乎能喷出火来。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这时外面忽然有个丫头进来通传,说司马聪回来了,李红娆一听这消息,便满脸是笑,过了一会儿又打量了一番李青晗,见她神情淡淡,不由得一声冷笑。 “有客人?”司马聪一进来便看着李红娆说道。 李青晗忙不迭起了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司马聪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不必多礼。” 那日的话犹如昨日重现一般清晰地回绕在耳边,李青晗的心没由来地紧张了起来,此刻见司马聪对她似乎并无过多的亲近,更加觉得沮丧,原来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或许是她那失神的样子让司马聪心抽动了一下,他迅速转头,装作没有看见,再看李红娆时,明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却让他没有一丝爱意。 “太子妃与二小姐还有话要说,我便不打扰了。”司马聪咳了咳,淡淡说道。 李青晗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却也知道李红娆好妒,不想再生是非,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不说话,李红娆也觉得这实在有些尴尬,推搡着司马聪离开,复又坐下二人继续说话。 “二妹不会怨我?说来太子一直都是把心放在你身上,只是娶的却是我。”李红娆忽然这么问,直把李青晗给吓着了。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梁宥昭,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干笑了两声,道:“太子妃说的哪里话,殿下本就中意您,与我不过是朋友罢了。” 李红娆听着笑,“有一个红颜知己,也是好的。” 李青晗默不作声,李红娆又问道:“七姨娘可还好?她怀了我们李家的孩子,身子金贵着呢!” “劳太子妃挂心,一切都好。” “唉!”李红娆忽然叹气,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茶盅,怅然若失道:“可惜了母亲……” 她这么一提,李青晗忽然一怔。 李红娆知道的,是李青晗逼死了李夫人,而她现在是太子妃了,想对付李青晗,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有了权利,一切便又不复从前了,她只觉得此时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梁宥昭不在,司马聪对她的情意也已经越来越遥远,是不是就证明了她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这些猜测,怀疑占据着她的心房,看着李红娆的时候,只觉得明明是笑着的,却犹如掉进了冰窖,比隆冬时更冷,更让人忍不住瑟缩。 恰巧这时,李红娆手一抖,茶水溢出来许多,打湿了她华美的裙子,她转头看着李青晗,难为情地说道:“恐怕得失陪片刻了,二妹先坐一会儿,若是觉得无聊,庭院里的红梅开得极好,你素来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也可以去欣赏一番。” 李青晗哪里有心思去赏梅,含糊着应了几声,便看着李红娆的身影慢慢离开。 她松了一口气,打量了一番四周,暗自想着要怎样接近司马聪。 如今的局势,她是不能得罪李红娆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做事说话,都变得这般小心翼翼,回想起以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恍如隔世。 不过一会儿,便有宫女上前,朝李青晗福了福,道:“李小姐,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书房。” 李青晗一怔,紧接着心跳加快了许多,忙不迭地跟了那宫女过去,也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 这样的路并不长,可李青晗却觉得走了许久,到了他的书房前,宫女便退到一边,此刻东风凛冽,李青晗的手心却硬生生出了一层汗水,她看着雕花门扉,压抑住不断怀疑的心思,推开门,走了进去。 光线掺和着她的背影落在地面斑驳陆离,司马聪的背影挺拔如松,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永世难忘。 “你来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十分沙哑。 李青晗点头,忽然又觉得司马聪是背对着她的,便道:“是。” 她还是那样,见到了太子,也不曾下跪参拜,司马聪嘴角噙着一丝笑,回头,目光定定地落在李青晗身上,说道:“我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来问我,但是,我无可奉告。” 这是她早就料到了的,倒没有多少意外,李青晗上前一步,身后的门迅速关上,她目光灼灼看着司马聪,道:“我不求你能放过他,只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一百零四章 要得到她 司马聪苦笑,他是那样喜欢眼前的人啊!可明明李青晗就在他眼前,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明明一伸手就能碰触到她那张明艳的脸颊,却怎么也伸不出手来。 “你知道的,我不能放过他。”司马聪淡淡说道,却在李青晗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他不能放过他,他们两个人,从来就是站在对立面的,李青晗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似乎连带着她身上的湖蓝色罗裙也褪色了一般,她定定地看着司马聪,嚅动了一番嘴唇,像是喝下了毒药一般,渐渐的没了力气,“我应该是知道的。” 她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地便转身,提脚往前走。 然而她的脚下是那么的无力,走在路上都是软绵绵的,她的背影显得如此茕孑,落在司马聪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心酸。 李青晗垂着头,没有一丝精气神,脸上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她此刻的失魂落魄,只觉得浑身冰冷,屋里明明烧着炭火,她却仍旧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倏地,背后一片暖意袭来。 李青晗蓦地一怔,身后竟然是他坚实宽广的肩膀,这样靠在他身上,让她忽然觉得,梁宥昭回来了。 她欣喜若狂,差点温顺地靠在他怀里,然而很快她便清醒过来,这个人不是梁宥昭,于是心里那点欣喜全部被扑灭。 “你会恨我,我知道,李青晗,我已经足够尊重你了,我只是想用一种温和的手段得到你而已,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就怪不得我无情了。”司马聪的声音很轻,却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李青晗浑身一怔,皱着眉就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她越是挣扎,司马聪越是抱得紧,恨不得要揉进自己的骨血,“你还有什么好挣扎的?李青晗,是不是我一向太过宽厚仁和了,才会这样纵容了你?” 司马聪是真的来气了,握住李青晗瘦小的肩膀,猛地转了过来,找准了她那两片薄薄的唇,用力地吻了上来。 他的吻太过狂热,湿漉漉地压上来使李青晗快要喘息不过来,然而这样突如其来的吻更加让她吃了一惊,还来不及反应,司马聪灵活的舌头便钻了进来,将她口中的气息味道一扫而空。 李青晗奋力地推开他,却是无事于补,蓦地司马聪又放开了她,深沉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说话一般,“李青晗,我不会再放你走了,我一定要得到你!” 他这么说着,又狠狠地吻了上来,李青晗紧紧闭着嘴巴,司马聪在她腰间掐了一把,让她吃痛,张开了嘴,司马聪便将舌头送了进去。 “啪!”门突然被推开,门外的寒风飕飕,趁着司马聪发愣之时,李青晗猛地推开了他,回头看到李红娆憋红了的脸。 “殿下……”李红娆怔怔地叫了一声。 “放肆!谁让你这样进来的!”司马聪大发雷霆,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受了惊吓的李红绕。 李红娆眼眶里眼泪水一直打转转,她以为过了这么久了,司马聪已经忘记李青晗了,然而刚刚两人缠绵的画面不断回放在她的眼前,她看到了的,司马聪是那么渴望李青晗,他的吻那么深情,是从来没有那样对待过自己。 她看着李青晗背对着自己,肩膀却不断上下抖动着,看不到李青晗的脸,她对李青晗时又恨又羡慕,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把李青晗捧在手心,为什么没有人看得到她? “殿下,我……” “还不滚出去!”司马聪大声说道,忽然像是扯住了胸口某个部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李红娆即便再委屈,听到司马聪这样的咳嗽声,也是担心又害怕,忙上前要扶住他,然而得到的却是司马聪厌恶的眼神。 他在用眼神告诉她,滚出去。 李红娆脚下一顿,不敢再上前,她猛地将视线落在李青晗身上,那眼里充满了嫉恨和恶毒,紧紧咬着下唇,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去了。 直到她出去了,李青晗才看着司马聪,看着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好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下来之后,勉力朝她扯了扯嘴角,他以为她在担心他,其实她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心里一直都明白的,没什么好恨的,如果梁宥昭真的出了什么事,这只能说是成者王侯败者寇,怪不得司马聪。 之前关于皇贵妃弟弟的事情,是梁宥昭算计了司马聪,现在,轮到他司马聪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报仇了。 “司马聪,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李青晗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一点感情地说着,“只要你能放过梁宥昭,我就从了你。” 司马聪一怔,定定地看着李青晗。 “梁宥昭,值得你这么做吗?”他开口问道,此刻耀眼的日光透过窗棂一泻而下,落在李青晗柔顺的长发上,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她的嘴角还微微有些肿,那是他的杰作,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如此俏丽明艳,他忽然很想站起来,将手伸进她的长发里,十指穿插,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实际上,他也这么做了,他将手放在李青晗的乌黑的秀发里,轻轻地来回抚摸着,听着李青晗淡淡说道:“当然值得,只要是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司马聪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剧烈地滴血,可他的手却无比迷恋那秀发上的触感,总能一下一下揪着他的心。 他低下头,看着李青晗平淡无波的眼眸,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点点媚意,融化了他的原本坚硬的心,他总是沉陷在她这样的眼神里,看似冷淡,却又无时无刻能把人的灵魂牵走,他低低叹息了一声,突然地俯身,复又吻上她的唇。 她没有一点儿反应,任由他翻来覆去的撕咬,掠夺,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睁着眼睛,既不动情,也不反抗,司马聪将手流连在她的光洁裸露的脖颈处,他很早就想这样了,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脖颈上的冰凉让李青晗浑身忽的一怔,她这样的战栗让司马聪莫名兴奋,他的唇摩砂着她的鼻尖,嘴角,脸颊,可他眼前的李青晗硬是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这样过了一会儿过后,李青晗依旧不曾动情。 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了,与李青晗分开了一段距离,剑眉微皱,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你就是这样救梁宥昭的吗?” 李青晗冷眼瞅着司马聪,缓缓摇头,司马聪忽然一声轻笑,“还是你觉得我很卑鄙?” 屋内烧着的炭火毕剥有声,潋滟出红艳艳的光芒,如同颗颗红宝石一般耀眼,盈盈散发着热气腾腾,却无法融化二人之间此刻凝结的冰寒。 李青晗又摇头,慢慢张口,“没有什么觉得卑鄙的,你有你的抉择,我有我的请求,我只是,没有办法动情而已,”她这么说着,垂着头,仿若受伤的蝴蝶一般惹人怜惜,“我没有经验,不能讨取你的欢心。”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这样觉得自己没用过,从前在锦州华府,她向来都是雷厉风行,做事果敢厉害,只是到了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会的那些,根本不能换来梁宥昭的安全。 于是,她恨死自己了。 司马聪将额头抵在她的发上,手指划过她的唇角,那里还留有自己的温度,“你竟然可以为了他,这般委曲求全,你们之间,你与他,认识才多久?可你与我,却是自小就相识的啊!” 第一百零五章 毒蛇老五 司马聪说得对,李青晗与梁宥昭认识不过短短两年多,可却像是相识了好几辈子一样,一旦在一起了,便难分难舍。 “我这个人是这样的死性子,认定了的,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放弃的。”李青晗说道。 司马聪捧起她的脸,在她的脸颊上留下浅浅一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可我还是不想强迫你,李青晗,我还是看重你。” 收回视线,李青晗低着头,不敢再去看他那样灼热的眼,低声道:“我知道,谢谢你。” 司马聪叹声不断,“我不会杀了梁宥昭的,但也不会让他再回到署国,李青晗,我等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等你完全对梁宥昭死心的那天。” 他对自己那么有信心,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王者的自信,他有权有势,李青晗不可能会不喜欢他的,只是时间未到罢了,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他相信,不需要多久,就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一直坚信。 李青晗出了东宫,看着白雪皑皑,铺盖了整个皇宫,这时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雪地里绽放着的束束红梅,迎风而立,成为皇宫中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可此时的李青晗,最厌恶的,就是这红梅了。 她从前何尝不想如此,别人越是落魄的时候,她就越是骄傲自信,她一向引以为傲的沉着冷静,在这一刻,竟然因为梁宥昭,而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的心里,似乎有两个自己在挣扎着,她好讨厌自己,又觉得她做得很对,就算以后不能再见到梁宥昭了,也比他没了命的要好。 “十殿下!十殿下!” 不远处有宫女的声音伴随着寒风送来,李青晗收回了思绪,回头看去。 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这边跑来,踩在雪地里留下忽深忽浅的脚印,脸上红扑扑的,却洋溢着欢快的笑,那笑声恍若银铃相撞的清脆响声,不绝于耳,传遍了整个花园,传到李青晗冷透了的心房里。 一旁跟着的宫娥瞅了一眼望着司马俞出神的李青晗,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二小姐,走,时辰不早了。” 李青晗忽的回过神,点头,跟着那宫娥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然而还不等她走出几步,背后一块东西就朝着她的后脑勺扔了过来,李青晗还没反应过来,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让她浑身一颤。 她回头看去,恰好撞上司马俞红的跟苹果似的小脸,捂着肚子咯咯笑个不停,“笨死了笨死了!哈哈!” 李青晗脸色铁青,却也知道不能发作。 带路的宫娥见状,颇有些不高兴,朝着司马俞福了福身子,接着径自站直了身,朝着司马俞身边的乳母冷声道:“大冷天的,怎么让十殿下到处跑,还不带回去!” 听着她的口气,李青晗微微有些吃惊,只见那乳母也是点头如捣蒜,一副慌张害怕的模样,“是,我这就带着十殿下回去。” 说着赶紧去拉司马俞的手,然而淘气的司马俞却一把甩开,硬是跌跌撞撞地跑离了乳母好远,一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团雪,又要朝着李青晗身上扔来。 李青晗想也没想,直接就躲了开来,司马俞见没扔中,便一团一团地接着扔过来。 李青晗体质一向不错,可是也是个大家闺秀,这样的动作不免失了身份,再者司马俞动作太快她完全跟不上,不一会儿就被打了一身的雪。 宫娥见到这情况秀眉紧蹙,提高了音量朝着乳母道:“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带下去!” 乳母吓得够呛,又上演了追逐司马俞的画面,司马俞不是司马聪,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李青晗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尤其是在皇宫,凡事还是忍让一点的好,她这么想着,咬咬牙,一转眼眸瞅到那边走来的一名男子。 她眯起眼,在看到是司马合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里开始高兴了起来。 是了,梁氏一族都是拥护司马合的,那么如若司马合知道梁宥昭失踪一事与司马聪有关的话,必然不会无动于衷。 这时她已经顾不上司马俞的胡作非为了,猛地朝着司马合的方向跪下,大声道:“参见五殿下!” 宫娥一怔,抬头看去,司马合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李青晗怎么样,只是看着浑身是雪,脏兮兮的司马俞,剑眉就蹙成了一条麻花。 他身上披着黑色大氅,墨发高竖,整个人看起来俊朗清秀,紧接着大步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俞。 司马俞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嘴唇颤抖着不敢说话,呆愣愣的模样让李青晗吃了一惊。 连司马俞都这样了,看来皇贵妃在后宫的生活不好过,否则就凭皇贵妃家里的地位,他完全可以横着走,哪里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司马合,李青晗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也并不是特别了解,只是如今因着梁宥昭的事情,才不得不与他有所接触。 “五,五哥!”司马俞声细如蚊,听在司马合的耳中只觉得是一种讽刺,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皇贵妃终于要倒台了,他被他们一家人欺压,羞辱,今日,终于轮到他嚣张的时候了。他这么想着,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邪魅的笑来。 李青晗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司马合,见到他嘴角的那抹笑,顿时心沉了沉,但闻他说:“十弟就这么不听父皇的话吗?上次差点害了十一弟,父皇罚你不许出宫门,怎么还是跑了出来?难不成是皇贵妃娘娘要你这么做的?” 司马俞的脸越来越红,他不过是个调皮淘气的小孩子,哪里知道婴儿不能吃什么能吃什么,他不过是将自己最喜欢吃的玫瑰酥送了一小块给司马哲,结果差一点被噎死,因着这件事,皇帝大发雷霆,甚至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皇贵妃身上。 这些事,李青晗是有所耳闻的,皇贵妃如今没了家族的势力相傍,司马俞又如此不争气,看来她是气数将尽了。 司马俞涨红着笑脸不敢说话,乳母跪在雪地里战战兢兢同样不敢开口,司马合觉得心里畅快极了,他逼近了一步,森冷着声音,又道:“这次又想去害谁?可惜宫里只有一个婴儿,接着就是你了,十弟!” “五殿下!”李青晗猛地开口,也顾不得其他,大胆抬头,直视着司马合。 司马合听到她的呼唤声,慢悠悠地转头,接着换上一脸随性的笑,随手一拂,“起来!” 李青晗松了一口气,扶着一旁宫娥的手站了起来,然而膝盖那里已经湿透了,冰寒刺骨的感觉涌遍全身,深入骨髓的冷,渐次蔓延至头部。 她咬着唇,原以为司马合会开窍一点,没想到他只是这样瞄了自己一眼,便转头又继续讽刺司马俞,“说起来柔妃娘娘在皇贵妃跟前一直是谨小慎微,恭敬有加,怎么皇贵妃就如此不能容人?非得至十一弟于死地呢?” 他越说越兴奋,根本不顾李青晗身后跟着的丫鬟是谁,也忽视了冬日里的刺骨的寒风,他望着面前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司马俞,心情好得出奇,“十弟,你想不想继续夺回父皇对你的疼爱?” 司马俞身子微微动了一下,仿佛是有所动容,李青晗干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方便阻止,就看见司马合带着一抹森然的笑,弯了弯身子,凑到司马俞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第一百零六章 皆因是你 李青晗回头,看着身旁的面无表情的宫娥,手心出了一片冷汗。 二人说了之后,就见司马俞终于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司马合,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接着仿若是下了重大的决心一般,用力地,慎重地点头。 司马合似乎是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两声,接着伸出手在司马俞的小脑瓜上拍了拍,朗声道:“这才是对的。” 不知道司马合到底对司马俞说了什么,李青晗不停地瞅着司马合,然而司马合却是没注意他,又嘱咐了乳母几句,便转身走了。 李青晗身后跟着的是太子妃的人,也就是太子的人,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开口唤住司马合的,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然而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从最开始的无所畏惧,慢慢变成了做事情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到了现在,她忽然间又开始了另一种蜕变。 于是,她向前跨出了一步,脆声道:“五殿下留步!” 跟在身后的宫娥不着痕迹地一声冷笑,果然,刚刚她就唤住了司马合,她肯定是想跟司马合说话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不顾有人在旁,直接这样叫住了他。 难道她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吗? 司马合驻足,回头朝着李青晗看了过来。 入了他的眼的,是一个穿着四喜如意云纹锦锻的女子,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她那微微喘息的小嘴越发娇嫩红艳,盘起了的乌黑如墨的发之下,是一双透露着清冷媚意的眸子,看着看着,叫人生生移不开眼。 “是你唤我?”司马合心情甚好,带着一抹邪魅的笑,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李青晗,接着又朝她走了过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启唇道:“我见过你,你就是那个,太子妃的妹妹,是!” 李青晗唇角带笑,那一抹淡淡的笑,看得人心里直觉得发痒,光是这般看着,都觉得是一种赏心悦目,“正是。” 司马合伸出手,摸了摸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听说太子原本是看上你了的,后来阴差阳错娶了李家大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看样子,梁家人只是想扶持一个傀儡做皇帝了,李青晗暗暗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分毫,浅浅道:“李青晗。” 司马合点点头,“李青晗,我记住了,你唤我做什么?” 这时候身后的宫娥已经有些烦躁了,上前一步拦在李青晗面前,说道:“二小姐,该走了。” 李青晗听着她的话,秀眉微蹙,回头冷冷地瞅着她,“我跟五殿下说话,你敢插嘴?” 那宫娥也是明显一愣,没想到李青晗这般严肃,倏尔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李红娆吩咐了的一定要亲自将李青晗送出宫门,不许李青晗跟别的人多说什么,她这才照着做了,可哪里想到会遇到一个十皇子,接着又来了一个五皇子。 “二小姐,正是日短夜长的时候,天黑了,路上就不好走了。”她也不过是个年轻的丫头,到底涉世未深,硬着头皮这么说了。 可李青晗却无比厌恶她这般,便收回了视线,朝着司马合娇艳地笑了笑,软糯糯地说道:“五殿下怎么说?” 司马合眯着眼,瞅了瞅那宫娥,沉声道:“滚下去!” 宫娥脸色涨得通红,嚅动一番嘴唇,好像还想说什么,可司马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厉声喝道:“我说的话还不够你听的吗?再不滚,就给我跪在这里,跪一晚上!” “奴婢遵命!”那宫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迅速地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路过李青晗身边的时候,鼻尖是她身上的一抹清冽幽香,再瞥一眼她那似笑非笑,却又媚意连连的眼眸,顿时发现,这样的女人,能有几个男人不爱的? 宫娥刚一走,司马合便有些把持不住,伸手抚上李青晗光洁的小脸,笑眯眯地看着她,“二小姐找我,应该不会就是为了打发走那丫头这般简单!太子不要你,我要你,走!”说着他就要弯腰将李青晗抱走,而迅速反应过来了的李青晗敏捷地一个转身,司马合抱了个空。 “你这是做什么?做妓女还想立牌坊?”司马合有些不满意,脸色一沉,恶狠狠地看着她。 李青晗收敛了刚刚的那些神情,眼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冷,就连声音也变得像是冰块一样,“殿下,青晗只是想问你,你找到梁宥昭了吗?” 司马合一愣,怔怔地看着李青晗。 不为别的,只为她眼里那些晶莹的泪花,就足够打动他的了。 然而这显然不是个聊这种事的好地方,司马合轻声咳嗽了一番,接着四下打量,朝着不远处红梅树下的一个女子挥了挥手,那女子便迅速地跑了过来,走进了看才知道那是司马合身边的侍女,会武功的,刚刚站在那边是为了放风。 其实这个司马合,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愚笨,李青晗想。 “殿下!”女子跑了过来,看也没看李青晗一眼,朝着司马合说道。 司马合瞅了瞅李青晗身上的衣裳,淡淡道:“二小姐身上的衣裳脏了,这般回去,必然会生病,你去带她换件衣服,一切,稍后再论。” 女子这时才正眼看了看李青晗,接着便说了声是,领着李青晗朝着反方向的路走去。 这时的李青晗,忽然觉得不再那么紧张了,她发现,自己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自己,不会顾虑太多事情,只做自己想做的,当然,自己不想做的,任何人都别想逼迫她! 她跟着那女子进了一间普通的宫殿,刚一走进去,就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顿时除去了头脑中的不清醒,接着又是温暖的风迎面而来,这样突然的一对比,她的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只是还是觉着很温暖舒适。 侍女给李青晗寻来了一件普通的服装,神情始终是淡淡的,李青晗瞅了瞅她,问道:“五殿下去了哪里?” 侍女眼皮也没抬,说道:“小姐不用着急,待会儿就能见到殿下了。” 李青晗笑了笑,“多谢!” 换过衣裳后,侍女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李青晗一个人,她转了转身体,坐在一旁的金丝楠木椅上,静静地打量着这房子。 青鹤瓷九转顶炉中的烟雾袅袅升起,闻着心里有种淡淡的舒心,李青晗这般坐着,忽然有些乏了。 然而坐了不过片刻,门便被推开,李青晗浑身一怔,马上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看过去,门口一个高大却又瘦削的身影,那是司马合来了。 “殿下……”李青晗轻声唤道。 司马合进来之后,身后的门被关上,屋子里又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李青晗定定地看着迎面走来的司马合,他脸上也有着一丝疲累憔悴,看样子,他最近也过得不好。 “你这么关心武安侯,是不是喜欢他?”司马合走到李青晗身前,沉声问道。 李青晗一怔,明显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脸唰的就红了,垂着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司马合轻声叹气,仰头望着窗外细碎的日光斜斜流泻,落在地面上光怪陆离,“我曾经送很多美女到梁宥昭府上,都被他拒绝了,后来梁老夫人从那些人之中挑出了一名好的,改了名字,留在梁宥昭身边,”他说到这里,收回视线,凝视着眼前的李青晗,“想必都是因为你!” 第一百零七章 道长为师 李青晗不支声,司马合又是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今日终于得见真人了,你一心一意想着念着的人,或许同你一样,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要参与到这些事件中去。” 李青晗蓦地浑身一怔,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司马合,嚅动唇角,问道:“这话,是梁宥昭要殿下转告我的吗?” 她不曾想到,梁宥昭会这样对她,做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最后只希望她不要被卷入其中去,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牺牲再多也是无畏的。 这一瞬间,她的眼里全是泪水,久久听不见司马合的应答,她便知道,果真是如此,他不亲口告诉她,是因为他知道,凭她的个性,绝对不会放着不管的,可有了司马合做保障,一切就不同了。 应该是这样的,李青晗咬紧了唇角,感觉唇已经没了知觉,她才轻声哭出了声,“他真的出事了,殿下,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司马合摇头,“现在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李青晗,有他这么情深意重的人疼惜着你,你应该满足。” 是,她是应该满足,还是应该随他而去?她已经找不到答案了。 “你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还有你的家族,李青晗,我原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他说着,又喟叹了一口,“李丞相与我,向来不和,若不是因为梁宥昭临走之前嘱咐我,你一不可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我一定会想方设法除去你,你们一家人。” 他就这样明明白白说了出来,想必是梁宥昭多次嘱咐了他了,李青晗肩膀耸动着,泪水不争气地滑落,爬满了脸颊,唇齿间溢出呜咽的声音,抱着双臂缓缓蹲了下去,“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她还有什么好顾及的?她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哪里有什么好顾及的?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跟着梁宥昭一起走了,也好过今日这般天人永隔的痛楚一直缠绕着。 司马合想了想,还是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会想办法把他寻回来的。” 李青晗不做声,只是这样静静地蹲着,司马合摇头叹息,女人都是如此,一旦面临感情问题,即便是李青晗这样的人,也会失控不能自持,到底还是涉世未深,都是可怜人罢了,想他送给梁宥昭的那些女人之中,只有冰晗是被留了下来的,然而后来又被赶出了梁府,无奈之下入了青楼,堕落红尘,就再也没有回头的那天。 可冰晗对梁宥昭的欢喜却也是深入骨髓的,即便是她现在过得有多么潇洒快活,心里依旧有一块不能碰触的伤疤。 更何况,在冰晗知道梁宥昭出事之后,便下定了决心,跟了过去。 尽管她不一定能找得到梁宥昭,说不定,她还会死在那里,可见,她对梁宥昭的爱,比起李青晗,何尝会少呢? 在这般哭泣了一会儿之后,司马合终究是不想再看着美人流泪下去,黯然转身,离开,此时李青晗的啜泣声显得这般突兀明显。 她终于还是赶在天黑之前回了丞相府。 李徳喧甚是宠爱七姨娘涟儿,目前府上没有了主母,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二姨娘华氏和三姨娘周氏身上,特别是华氏,想想李青晗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儿,多得李徳喧的喜欢,加上梁宥昭离奇失踪,这一下子上门向李青晗提亲的人,像是要将丞相府的门槛给踩烂了一般。 而李青晗却是对这些没什么心思的,她只是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闲暇时便看看书,打发时间,或者是遣阿朗去梁府看看有没有梁宥昭的消息,尽管始终是依旧失踪。 可才不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来一件事,十皇子本来就已经不受皇帝待见了,此番竟然将之前犯的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的母妃身上,还将以前皇贵妃做过的坏事和盘托出,皇帝听了大怒,下令将十皇子幽禁起来,皇贵妃褫夺封号,将为贵人,迁居温饬殿,永远不许出来。 这件事震惊朝野,李青晗处在深闺也有所耳闻,加上这一阵子李徳喧心情十分好,想必是司马聪也出了一份力,才动摇了皇贵妃的封号,不过如今不能再叫皇贵妃了,如今的她,只是一个魏贵人而已,比柔妃的身份都要低得多。 皇贵妃的位子,自从青阳道长入宫以来就一直摇摇晃晃,如今终于是衰落了下来,而十皇子虽然可爱,却没什么才智,越是长大就越让皇帝不喜,迟早是会有这么一天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一直困扰着李青晗的,是这件事到底是司马聪策划的,还是司马合一力促成的? 她忽然觉着头痛,也不想管那么多,昏昏沉沉地靠在秋千上便想睡了,蓦地感觉有人在拍她的肩膀,抬头一看,梁宥昭那张俊朗的脸出现在眼前。 似是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她嫣然一笑,却还是显得十分疲惫,“你来了。” 来人笑,他披着黑色披风,看起来长身玉立,英俊不凡,嗓音更是沙哑,“怎么在外面就这么睡了?仔细病着。” 李青晗也是笑着,笑着笑着泪水就溢了出来,捧着早已凉透的暖炉,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受伤了的蝴蝶的翅膀,“你若能日日伴在我身边,死了也是好的。” 来人一怔,看着李青晗的眼里流露出淡淡哀愁,“我却是不希望你死,如果我们二人之中,只能有一个人活,我希望会是你。” 李青晗紧接着摇头,“不,我希望,是我们都死了。” “你还有族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你伤心呢?” 李青晗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族人?我的族人在何处,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会为了我的死而伤心?” 那人缓缓摇头叹息,“若是我死了,你可会嫁别人?” “……你既曾说过,有我一人足矣,我又怎么可能会嫁与别人?你是我的劫,我认了,命该如此,如今我的仇也抱了,不会再有什么人想要害我,我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你若真心爱我,就带着我走了。” 来人皱着眉,恍若叹息,“果真是你命里的劫,李青晗,你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若是不想嫁,做我的徒弟如何?” 李青晗这才收了泪水,抬头仔细看着来人,只见白花花的日光下,青阳道长头上的那几绺银发也显得刺眼扎目,倒是她看错了,将年过半百的女人看成了梁宥昭。 这也只能说明了,她是多么思念梁宥昭。 那样的深入骨髓的想念啊! “青晗愚笨,怕是道长嫌弃。” 青阳道长摇头,“我自然是不会看走眼的,只是一旦做了我的弟子,便要忘却了凡尘的爱恋迷惘,李青晗,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李青晗抬头,定定地看着青阳道长。 那也就是说,她以后都不能再嫁人了?原本也没觉得有多可惜,梁宥昭已然不在,她还能嫁给谁?还有谁值得她托付终身? 她静静地看着青阳道长,忽然间觉得青阳道长狭长的眼眸里折射出的点点寒光,与曾经的自己有些相似,一垂首,看着细白的手指,问道:“听闻道长无所不知,青晗有一事询问,若道长愿意指明,青晗便不再对俗尘抱有念想。” “你说。” 李青晗站了起来,才觉得双腿竟然有些发麻了,冬日里的冷风钻进她的衣襟,直让她浑身发颤,她抖着嘴唇,问道:“我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第一百零八章 似曾相识 青阳道长听了她的问题,忽的一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也有你不知道的。”李青晗两手一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脸,“可见根本不存在什么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的语气里,满满的尽是失望,听在青阳道长的耳中,也觉着心里空空的,她一把握住李青晗瘦弱的手臂,坚定地说道:“现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你要纠结于过去?丞相二千金的身份不足以让你安乐一生吗?” 李青晗自嘲一笑,“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这些吗?” 青阳道长握着她的手不曾放松,“那你准备怎么做?没了梁宥昭,你的生命里,就没有别的值得你活下去了的吗?李青晗,你为什么还不能清醒过来?” 风从高空中拂来,零零散散吹着李青晗的乌发,衬着她那张素脸愈发惹人怜惜,“当然是有的,我只想知道,我的身生父母在哪里。” 青阳道长喟然长叹,“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该向皇上推荐梁宥昭前去,但你要知道,梁宥昭,他不是你一个人的,他的生命,不应该止于儿女情长温柔缱绻之中,在这样的天下局势面前,他所要做的,不是每日与你厮守着,妄想天长地久,恩爱不绝,而是将他的生命,将他的热血洒在战场上!” ……又是久久的沉默。 李青晗的眼,忽然不那么涣散了。 她怔怔地看着雪地里傲然绽放的红梅,心神一动。 “我何时也变得这般自私了。”她轻咬着唇,眯着眼,道。 “不是你自私,你从来都只是一个女人,只需想着自己喜欢的事,这世界上又有哪个不是这样的,李青晗,跟我走,我想,除了梁宥昭,别的男人,都是配不上你的。”青阳道长挪动脚步,站在她面前,慎重地说道。 李青晗望着她,唇有些干了,“天命归亮,我记得你说过的,既然如此,为何他还会遇难?” 她有些吃不消了,不应该是这样的,梁宥昭应该会活下来的! “……”青阳道长抿着唇不曾开口。 她总不能告诉李青晗,梁宥昭的野心,其实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有了的,他一早就想着要入朝为官,平步青云,然而后来发生的那些,让她知道,梁宥昭的野心,根本不止于此。 他想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无人能在他面前置喙的地步,或许这才是一个真正有气魄的男儿该有的理想,只是在现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我不会跟你走的!”李青晗忽然开口说道。 梁宥昭想要扶持司马合,那么司马聪就一定不能当上皇帝,但皇帝马上就要退位了,司马聪便要登基,她想,到了那时,梁宥昭一定会出现的。 既然这样,她又何必跟着青阳道长去炼什么仙丹?自毁前程。 青阳道长瞪着她,却又找不出别的话来说,李青晗不愿意,她总不能勉强,只是她一早就看准了李青晗的,想让她接手自己的衣钵,如今遭到李青晗的正面拒绝,她感觉到极为面子。 “李青晗,你可得想好了,”她忽然眯起双眼,语气中颇有不满,“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不顾一切地帮助梁宥昭吗?皇上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我的话,你猜有多管用?” 这样危险的气息靠近,李青晗忽然觉着身上愈发的冷了,“你想做什么?不管是谁做皇帝,于我而言,都没什么影响,所以,请便!” 她这样说着,甩开青阳道长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回了屋。 青阳道长气的浑身都在颤抖,她当然是不会背叛梁宥昭的,她也有她要报复的人,而与梁宥昭联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看着李青晗离开的背影,青阳道长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而在她即将要出丞相府的时候,在花园中,遇到了一位中年男子。 那便是李徳喧,此时的李徳喧,满面春风,走路的步伐沉稳有力,刚毅的侧脸看上去十分迷人,只消看一眼,都会产生一种仰慕的情意,然而青阳道长看着看着,眼里的冷意愈发多,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明显是一种贬义的,狠辣的笑,看得一旁跟着婢女不明所以,只是看着青阳道长无缘无故地就停了下来,也不说话,盯着李徳喧瞬也不瞬的看着。 “青阳道长。”李徳喧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边,朗声笑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胜利的笑。 他与青阳道长,在政治上是对立面,这一点,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只是如今梁宥昭不在了,皇贵妃十皇子也已经失势,除了一个五皇子司马合,还有什么能阻挡他们的步伐。 青阳道长保持着礼貌的笑,心里却是冷到了极点,人一得意果然就会忘形,李徳喧一定想不到,他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就算没有梁宥昭又如何?梁家自然还会有别的人,五皇子如今也深得皇帝喜欢,加上皇帝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李徳喧难道就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开始得意忘形了吗? “参见李大人。”青阳道长微微垂首,遮掩住自己眼里的那一抹浓浓的恨意,他对这个李徳喧,已经恨到了顶点,之前一直掩饰着,如今隔得这样近,她已经藏不住了,很快就要藏不住了。 不过还好,不需要多久她就能报仇了。 “道长无需多礼,今日怎么光临敝舍?”李徳喧心情好得很,根本没注意青阳道长是个什么表情,就这么随意一问。 “本想着来拜访大人的,大人是刚从外面回来吗?看上去心情不错。”青阳道长不着痕迹地将这个话题转移。 李徳喧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乐呵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与一些同僚相聚罢了,春天来临,皇帝准备前往上林苑狩猎,青阳道长可会一起去?” 这件事皇帝早就跟她说过了,真是可惜了梁宥昭,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大家竟然还只想着要怎么玩乐,又或者是这些敌对的人已经开始松懈了,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 不过这也是无妨的,要的就是他们如此。 “一切听从皇上的安排,皇上希望谁跟着,谁就可以跟着去,当然,并不代表皇上让谁跟去,就代表他看重那个人。” 青阳道长话音刚落,李德暄立刻眯起眼睛,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阳道长。 “不过李大人自然是不用担心的,你跟随皇上多年,皇上对你亦是十分信任,”青阳道长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补充说道:“贫道跟着皇上的日子不久,皇上应是不会让贫道跟去的。” 李徳喧轻轻哼了一声,却并不接过她的话,只冷冷地打量她,在青阳道长忽然抬头的那一瞬间,那双经历了时间磨练,早已变得波澜不惊的眼眸,竟然折射出了点点怎么都无法掩盖的恨意,瞬间让李徳喧捕捉到。 他有些吃惊了,但很快又释然,青阳道长恨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这样的双眼,怎么看怎么觉着熟悉,他的眼前,仿佛一晃而过了那个人的脸颊。 不可能,青阳道长不可能是她,她那般柔情似水,摄人魂魄,怎么可能会像青阳道长这般喜于权势,贪图名利?这二人实在是八辈子都撞不上的,再者,这件事,关乎到李青晗的身世,若真是她,怎么可能不现身? 第一百零九章 有消息了 李徳喧这么想着,心里也就不那么忐忑了,“道长说的哪里话,皇上如此看重道长,事事都要先过问一番接而再做决定,照皇上的做法,道长可比我们这些老臣要管用多了!” 他这样的话,就是不满意了,青阳道长听在耳里,心冰凉一片,“大人严重了,贫道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也不管李徳喧是个什么反应,她越过李徳喧就要走,却听见李徳喧在身后道:“不如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不必了!”在李徳喧面前多呆一刻都是一种折磨,青阳道长宽大的大氅里双手紧攥成拳,她不敢想象,这些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她的女儿死了,若不是因为要报仇,她根本不会撑到现在。 她眼里噙着点点泪光,有多少年没流过泪了,自从知道女儿死了以后,她哭得昏天暗地,却也因为这样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愈发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于是她不再哭泣,不再一度沉浸在深恶痛绝之中,所以她找上李青晗,可是她终究是忘了,李青晗不过是个女孩子,她怎么可能会为了梁宥昭背叛自己的父亲? 她看错了李青晗,却也明白,李青晗对梁宥昭的爱,不过如此而已。 那日早晨,雪已经全部融化,春暖花开,嫩芽新出,燕儿翻飞啄新泥,花苞含苞待放,颇似欲遮还羞,清风吹皱一池春水,水面倒映着的人儿面部变得扭曲不堪。 “小姐,有消息了。”阿朗大步走到正在池边喂鱼的李青晗身边,压低的嗓音中带着些许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李青晗一怔,神情有些恍惚,但终究不敢太过高兴,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只是淡淡问道:“什么消息?” “在绵蛮镇发现了侯爷随身佩戴的香囊!”阿朗凑近了李青晗,说道。 香囊?李青晗皱起来眉,猛地转头,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什么香囊?在哪里?” 阿朗见李青晗太过激动,怕会被人听到,只得低声劝道:“小姐小些声,是一枚明黄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黄水仙。” 这一刻,李青晗的头忽然轰的炸开了一般。 那是她送给他的香囊。 没想到他时时放在身旁,还好是这样,否则哪年哪月才能找到他啊! 李青晗喜极而泣,泪花盈满了眼眶,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太好了,是谁告诉你的,消息可靠吗?人找着了吗?” “是梁府上传来的消息,不过此事甚为严谨,奴才不敢随便告诉别人,既然已经知道侯爷在哪里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到人,小姐不必太过担心了,且放心就是。” 李青晗紧紧咬着嘴唇,用力地点头,声音还有些颤抖,“阿朗,你一定要和梁府那边保持联系,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阿朗点头,李青晗是又紧张又激动,她想的是,若让司马聪知道了,不会是很危险?好在这件事事关重大,梁老将军一定不会让不相干或者不信任的人知道,否则这会害了梁宥昭,甚至是会害了梁氏一族。 然而到了晚上,李青晗就被叫进了雅琳阁。 七姨娘涟儿原本是在那儿伺候李徳喧的,李青晗淡淡瞥了一眼温顺地给李徳喧递茶水的七姨娘,果然是长得妖冶美丽,接着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她的小腹处。 那里已经隆起很多了,算一算,约莫还有四个多月就能出生了,李青晗平淡的眼神一刻不停地盯着看,涟儿不免有些害怕,她不过就比李青晗大了一岁左右,也听说过李青晗的手段,据说那六姨娘白氏就是毁在了李青晗的手里的,因此她每次看到李青晗,都是躲得远远地,生怕一不留神就得罪了她。 可眼下李青晗这般放肆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李徳喧也注意到了李青晗的不对劲,轻轻咳嗽了一声,对着旁边的涟儿说道:“你先去休息,我有话要单独和青晗说。” 涟儿如蒙大赦,连连告退就去了里间,一旁的丫头也被遣了出去,只剩下这父女二人。 李青晗站在李徳喧面前,盯着他喝了一口水,又重重地叹息了一口,似乎正在考虑该怎么开口。 “青晗,”李徳喧打破了这层尴尬,抬头看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李青晗,“咱们是父女,你怎么总是这般拘谨?” 李青晗淡淡一笑,“青晗不比大姐和三妹,自幼在父亲身边长大,对父亲,自然是崇敬有加的。” 崇敬有加,那就是不提父女之间的亲情了,李徳喧听在耳里,也觉得实在是委屈了这个女儿,“你姐姐嫁给了太子,成为太子妃,咱们一家就要支持她,若有什么变故,那也必须成为她的坚强后盾,为父的话,你可明白?” 李青晗看着他,眸子里一丝波澜也没有,启唇道:“明白,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我这三个女儿里,大女儿红娆太过骄纵,小女儿可欣太过懦弱,唯独你,沉稳有余,内敛大度,聪慧伶俐,遇事冷静,不会为情所困,也不会陷入迷局。” 灯盏上的蜡烛缓缓燃烧着,颤抖着的烛光映得李徳喧刚毅的脸颊晦暗不明,李青晗就这般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的父亲这张嘴脸,回想起来,李鉴琛,李红娆的嘴脸,与他这张,真真是像啊! 她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想整死李鉴琛的呢?好像只是单纯地为了报仇,让李夫人体尝到这种丧子之痛,就会让她感到莫大的心安,其实李鉴琛并不曾伤害过她的。 可是她就这样做了,不计后果地这样做了。 “父亲不必给我戴这样的高帽子,有话不妨直说。” 她又是这样的态度,李徳喧最讨厌她这样了,可眼下偏偏还不能说了重话,李青晗的个性,过了这么久,他也琢磨的十分清楚了,他突然觉得,在自己的这个女儿面前,自己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毕竟什么父爱母爱,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 “……为父听说,你们已经知道梁宥昭的下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觉得心里像是突然一下释放了一般,终于说了出来,在说之前,他还再三犹豫要不要这样问,李青晗这个人,说话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所以呢?”这一刻,李青晗的眼睛十分闪亮,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你是知道的,你姐姐,是太子妃,我们一家,与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青晗,你若是知道,可以告诉为父。”李徳喧越说,感觉底气就越足,他想,李青晗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他立刻就上家法。 “哦?”李青晗唇角一扬,连带着音调也变了,“父亲这话是说,我要为了姐姐,抛弃所有吗?” 李徳喧脸色有些不好看,胡子一颤一颤的,他要发怒了,李青晗冷笑一声,道:“父亲就这般等不及了?武安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就算是他还活着,有人知道了他的踪迹,又怎么可能告诉我?谁不知道我是李丞相的女儿?告诉了我,不就是逼着武安侯去送死吗?” “青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边那个奴才,从前是跟着梁宥昭的,他有什么话不对你说?” 李青晗凌厉的眼神迅速扫过脸色铁青的李徳喧,声音更是冰冷得像是入了冰窖一般,“父亲,你若真想知道,何不直接去问梁老将军,在这儿拿自己的女儿出气算什么本事?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第一百一十章 宫中走水 早就应该猜到是这个结局了,李徳喧脸色铁青,深沉的眼眸撞上李青晗发亮的眼珠,“你真有本事,帮着外人来对付你爹!” 李青晗一声冷笑,她头上戴着的金步摇在烛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梦幻,“父亲若想用家法,也得寻个借口,若不是父亲以为,大姐成了太子妃,一切就万无一失了?又或者梁宥昭失踪,只怕是难得再回到京城,我便没有人护着了,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从来不需要人护着,但我不是六姨娘,不是父亲的妾。” 她这个人做事向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会拖泥带水,也不会仅仅只是依靠别的人,李徳喧只觉得明明是初春了,浑身却还冷得很,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般的寒,他迎上李青晗绽放着清冽光芒的双眼,心里是压抑着的怒火,他忽然觉得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张嘴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非常气愤,已经是气到了顶点。 “青晗,我们不谈这个了。”李青晗就这般呆呆愣愣地盯着李徳喧,看着他一直不停地咳嗽,却也不曾有所动作,既不上前为他顺气,也不递杯水过去,这让李徳喧的心凉到了最低处,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人真是失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如此这般,那别人如何看他。 可见,这个世界上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李青晗还是不说话,李徳喧有些赧颜,他慢慢调整了呼吸,说道:“你姐姐已经嫁人了,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那些上门求亲的贵公子们,你可有看上了的?” 李青晗摇头,“没有。” 李徳喧本来就不高兴李青晗的态度,此番更是气坏了,沉声道:“为父知道,你心里一直是喜欢武安侯的,可武安侯现在下落不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问题,且目前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到这里,他又抬头,胡须一颤一颤,“难道你真要帮着梁宥昭?” “父亲高估我了,我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了。”她淡淡说着,仿若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被她称作父亲的男人与她一丁点儿关系也没有,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 “好,好,”李德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难不成因为梁宥昭死了,你就要为了他终身不嫁?” “我原是这么想的。”李青晗立刻接话道。 李德暄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这般痛苦,眼前的李青晗却是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竟然无视了一切,他觉得嘴里好苦,苦着苦着,又有一股血腥的味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要吐血了。 然而当着李青晗的面,他是不想表现出弱弱的样子的,于是他努力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沙哑着嗓音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晗,为父当初将你送走,也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如今你既然已经回来了,何不放下过去的那些恩怨?我们到底是一家人,你的婚事,也是需要我的同意的。” “父亲的不得已的理由不过是怕阻碍了您的前程而已,如今又想利用我得到权势,我对于父亲而言,究竟是不详之人,还是命中福星呢?”李青晗一语戳中重点,使得李德暄无言以对,最后只得沉声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儿,我就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李青晗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地抚过鬓边的一绺发,“有其父必有其女,我这都是跟你学的。” 李德暄只觉得胸口怒火滔天,他已经忍不住了,连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困难,他指着门外,李青晗再清楚不过他的意思,此刻她也不想看着他难堪,便是淡淡一笑,盈盈一福,转身莲步轻移,跨过了门槛离去。 她前脚刚一走,李德暄紧接着便是一口鲜血吐出来,撒到地面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自己亦不曾想到,会有被自己的女儿气到吐血的这一天。 七姨娘涟儿急忙从里间跑了出来,看到李德暄双目圆睁,瞪着门口一副憎恶的模样,不免有些发怵,看来李青晗真是个厉害角色,竟然让李德暄气到吐血。 她准备连奴才们过来帮忙,顺便去把大夫请过来,然而李德暄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出声,他也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传出去,该是多少人口中的笑话啊! 自从李青晗在李德暄面前说了那一番话,此后李德暄对这个女儿越发不关心,有什么东西也很少命人送来,回春楼里的吃穿用度忽然缩紧了不少,这让大部分奴才有些吃惊,这父女二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李德暄作为一个丞相,这般苛待自己的女儿? 李青晗从锦州华府带来的钱还很充足,她一向不喜奢侈,打赏下人也不算太阔绰,因此那些银钱还剩了许多,就算李德暄有意削减他们的用度,一段时间内她还是不会有太多的烦恼的。 春日狩猎,皇上带了不少臣子前去,也顺带将青阳道长也带了去,春光明媚,正是出游的好季节,加上皇上已经决定,狩猎回来便将皇位传给继承人,自己做太上皇,使得不少人蠢蠢欲动,此番出游就是个上乘的机会。 李德暄一走,这府上最大的就是老夫人了,至于二姨娘,说来她是李青晗的娘亲,二人的关系却也不怎么的,始终冷冷淡淡的,不会太过亲近,也不会太过疏远。 老夫人身子有所好转,却整日惫懒不愿动弹,七姨娘肚子越来越大,是整个丞相府最受关注的人,三姨娘周氏与三小姐李可欣始终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但李青晗,却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悸。 她觉着最近总有一些忐忑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小姐,梁府至今没传来消息,奴才想,大约是梁老将军下的令,毕竟这件事,攸关整个梁氏一族的性命和荣誉,小姐无需太过担忧。”阿朗看着正坐在院子里抚琴的李青晗,淡淡劝慰似的说道。 李青晗不曾应答,只是看着太阳高照,一缕缕金色阳光洋洋洒洒照耀下来,似乎能闻到一股奇异的馨香,将冬日聚集起来的湿气,霉气都晒走。 “是,我自然是知道的,”手指轻轻移动,弹奏出几个音符,思绪渐次飘远,“我一直在想,当初青阳道长为何不见我,她竟然已经见了梁宥昭,又怎么会怕多见一个?” 阿朗不清楚她的意思,蹙眉静静听着,李青晗望着悠远的苍穹,“如今我似乎是明白了一些,梁宥昭或许根本不甘于如今的地位,天命归亮,这四个字一直困扰了我许久,即便早就已经猜出来了,却还不敢相信,原来,他是有这个野心的,那么,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死,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罢了,或许,这次春日狩猎,就是最好的时机。” 阿朗也听明白了,想起上次在青阳县,李青晗轻轻松松就破解了石阵迷图,领着众人一同找到了青阳道长所在之地,大约是从那时开始,他对这个丞相府的二小姐,便有了崇拜之心。 “小姐的意思是?” “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最好,不到最后,没人会知道鹿死谁手!” 在皇帝出游的第二天,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宫中的北宫温饬殿深夜走水,居住在里面的魏贵人竟然被活活烧死,这件事从朝廷传到皇帝的耳中时,他呆了好一阵子。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降灾难 魏贵人虽然犯了大错被幽禁在温饬殿,但到底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平日里对他也十分温顺,还生下了十皇子司马俞,此番听到她被烧死的消息,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对面坐着的青阳道长一言不发,皇帝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朝着旁边的太监吩咐道:“就以贵妃礼仪下葬。” 这就算是皇帝对魏贵人的最后一点愧疚了,死后哀荣,死者却是感觉不到的,况且依照皇帝的性子,过了不到几天便会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这就是帝王之爱,青阳道长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这世间的男子,都是一些寡情薄幸之人罢了。 然而这件事过了没两天,又接而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三月初九,天降陨石,恰好落在皇宫之中,太后生前所住的长乐宫。 本来古人一向视陨石为吉祥之物,然而竟然砸在这样的地方,且降落之后,整个长乐宫被烧毁,不留寸草。 这件事朝野震惊,先前是已故皇贵妃的宫殿走水,将她活活烧死在里面,此刻又是皇太后生前所住的长乐宫被毁,这样一来,不免有人吃惊,看样子,这恐怕是上天在预示什么,于是,这样的流言蜚语,如同瘟疫一般,很快蔓延至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纷纷都在议论这件事。 李青晗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她实在不清楚,若说这件事时人为的,温饬殿走水一事还说得过去,陨石又该怎么说?谁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又或者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碰巧撞上了而已。 加上去年的鼠疫,今年接连发生的这两件事,使得皇上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思继续狩猎,只决定三天之后回朝。 那天他去狩猎,又遇上了一件意外的事情,皇帝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只梅花鹿,本来心情怏怏的他终于有了些激情,这几天他是真的累着了,每时每刻身边都有人跟着,得不到一刻的放松,于是回头叫旁边的人不许跟上,自己一人骑着马就跟了过去。 皇帝虽然年纪大了,但却是宝刀未老,射箭一向十分准确,此时他充满了雄心壮志,眯着眼朝那匹梅花鹿靠近,缓缓拿出弓箭,对准了那梅花鹿。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有奇怪的声音,尽管真的很想射中那梅花鹿,却觉得背后一阵凉风嗖嗖,他缓缓回头,那一瞬间呼吸都凝住了。 竟然是一只熊! 皇帝浑身僵住了,他很少出来狩猎,但也知道要怎么做,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不免有些慌手慌脚。 熊离他的位置不远不近,此时他必须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然而胯下的马却一直不停地晃动,皇帝四下看了看,这里算是比较茂密的丛林,如果驾马离开的话,或许能逃脱,他低头一看,发现箭袋里面还有五六支箭,他想应该是够了,于是轻手轻脚地从箭袋里拿出箭。 他紧紧盯着那只熊看,那熊十分大,比他还要高出许多,或许是正在搜寻食物,正迈着沉重的步伐朝他这边走来。 拉紧了手里的弓,眯着眼看着熊,可是他却发现,额头上出了不少虚汗,眼前也有许多重影,他心里明白,这一箭,必须要射中要害,不然死的就可能是他了,可不知道怎么的,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紧张,手掌心也出了冷汗,忽然发现手上也没了什么力气,握着弓的手有些发抖。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忽然间想起自己先前捕到的那些猎物,旁边的大臣还一直奉承自己说什么宝刀未老,谁说的宝刀未老,他现在宁愿没有任何人守在旁边,以免看到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才用力地准备将箭射出去,屏气凝神,一触即发,当箭射出去的那一刻,他无比紧张。 只听得“嗖”的一声,箭射了出去。 却没有射中要害部位眼睛,而是射在了它的脸上,当他知道自己射错了地方的时候,心凉了半截,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于是他骑着马拼命地往前方跑,受惊了的熊大怒,跟着就跑了过来。 熊的速度极快,尽管皇帝骑着马没命的往前跑,还是觉着背后一阵迅猛的风刮过,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死亡离他是如此之近过,他感受到了绝望和痛苦,不经联想到这一阵子以来发生的事情,那不就是上天在警示他吗?他应该立刻回朝,而不是继续在这里逗留的。 就在他后悔的时候,胯下的马明显是受惊了,竟然直接把皇帝给甩飞了,自己拼命地往前跑。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摔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他觉得自己的脸被许多荆棘给扎破了,鼻尖一片血腥味,腿上也像是受了重伤,滚了几个圈之后停了下来,腿根本不能动弹了。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那只熊,已经近在咫尺了! 熊的脸上还插着自己射过去的箭,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发出沉重的嘶喊声,它很愤怒,表示现在就要吃了自己。 皇帝绝望极了,他无比害怕,他想,谁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他一定会重重有赏,一定会对那人加官进爵,奖励他所要的一切事物。 熊立马奔了过来,站立起来,伸出大掌,猛地就要朝他砸下去。 皇帝瞪大眼睛,看着熊圆睁的眼睛中自己惊恐的眼神,感受到一阵风从面前刮过。 然而熊的掌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只听得“嗖嗖!”两声,两支箭突地飞了过来,刺中了熊的两只眼睛,熊的要害部位除了鼻子便是眼睛了,这一下它受了重伤,却更加发狂,但还等不及它发狂,一个少年便骑着马飞奔过来,抽出大刀,在熊的胸口部位狠狠地砍了下去,又舞着刀挥舞了一番,紧接着快速跳下马,将皇帝背了起来,放在马上。 “合儿!”皇帝惊呼一声。 司马合也还有惊慌之色,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大熊捂着眼睛,慢慢倒了下去,耳边充斥着大熊的哀嚎,才松了一口气。 “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司马合猛地朝着皇帝跪下,亦是惊魂甫定的样子,他看到皇帝脸上的那些伤痕触目惊心,不免也有些惶恐,皇帝看着心里都融化成了一滩水,“合儿快起来,父皇要重赏你!” 司马合眼含泪花,沉痛地说道:“儿臣只希望父皇龙体安康就好!” 此时的皇帝已经想不到别的东西了,他只觉得司马合这次是真的救了他的命,想想看,若是刚司马合失手了,那么他们二人的命就都要死在大熊的掌下了,他此刻对这个一直谨小慎微,在自己面前谨言慎行的儿子非常喜欢。 后面一大批侍卫冲了过来,见到这光景,尤其是皇帝脸上那一道道的伤痕,还有他身上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头发也十分凌乱,显得很是狼狈,纷纷吓了一跳,放下兵器就跪了下来,“卑职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大熊,现在还心有余悸,叹息了一口气,回头严厉地瞪着所有人,鼻子一哼,“护卫不力的领头侍卫,斩!” 那几个领头的侍卫只觉得这颗项上人头摇摇晃晃,已经不是自己了的。 皇帝骑着马,发现手心已经磨破了几层皮,隐隐还流出了一些血,不过这时候,他才觉得,活着真好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改立储君 “父皇,让儿臣为您整理一番才回营!”司马合看着皇帝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口道。 皇帝忽然想起来,自己这样子,也太过狼狈了,于是点点头,下了马,让司马合为他整理头发,将脸上的血迹泥巴都擦干净了,才恢复了一些神气。 众人簇拥着皇上回了营,自从刚刚皇帝下令杀了那几位侍卫之后,其余人此时是一刻也不敢有所怠慢,提高了警惕守护在皇帝身边。 众大臣早就听说了这件事,纷纷跪在路旁迎接皇上,有不少大臣更是吓得脸色苍白,见到皇上虽然活着回来了,但脸上却是伤痕累累,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自然可以想象得到方才那般惊悚时刻,这时也有不少人将视线投放在后面跟着的五皇子身上,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太子站在众臣之首,他冷眼扫了扫司马合,紧抿的唇微微嚅动。 皇帝只想休息,不想面见任何人,于是独自回了营,就连太子也不曾相见,但令人吃惊的是他竟然叫了五皇子司马合进去陪着。 太子坐在自己房间里的红木椅上,看着桌上摆着的弓箭,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门被人推开,祁雨薇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盆水,放在架子上,道:“殿下洗把脸!” 司马聪听到她的声音,收回思绪,转身踱步过去,将手置于水盆中,温热的水包围了他的手,这几天手掌上都被磨出了一些伤痕来,不过不深,只要不碰水,还是感觉不到疼的,此刻掌心传来的灼痛感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变得无比清醒。 “这是怎么回事,上林苑怎么可能会有熊出没?”洗过脸后,他用洁净的手帕擦拭手,微微阖上眼睛,淡淡问道。 祁雨薇结果手帕挂好,“皇上已经在派人调查了。” 司马聪抬了抬眼皮,剑眉微蹙,“派谁调查?又是五皇子吗?” “不是,皇上派的是兵部侍郎曾大人调查。” 司马聪神色稍缓,掀了掀嘴皮,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曾准?他这些年来倒是守着本分,两边都不得罪,你多盯着他,有什么不对劲李恪回来禀报!” 祁雨薇点头,神色十分冷淡,看在司马聪眼里自然是有些愧疚,但他对祁雨薇没有感情,就算是有,也只是兄妹之情,毕竟祁雨薇跟着他这么久,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可他现在心里装着一个人,又怎么能伤害祁雨薇? 皇帝的腿伤得很严重,当时骑着马回来还没什么,过了一天后发现几乎是不能动弹了,他觉着自己是真的老了,必须马上退位,他想,太子聪慧过人,沉稳大度,绝对是继承大统的好人选。 然而他还来不及将决定公之于众,曾准就派人来报,这次的事件,竟然是人为! 当知道要谋害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并且是他准备传位的太子司马聪。 他一点怀疑都不曾有过,因为司马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了他,也因为他看透了朝中的局势,包括太子跟那些人走得近,五皇子又跟那些人走得近,但曾准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在皇宫的争斗之中浸淫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为了得到皇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像是宋文帝刘义隆太子刘劭那般,夺帝位弑父,但是那是太子啊!不管太子从前有多么无能,他都不曾想过要废了他,可是如今,他忽然觉着,这么无助,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竟然要想尽办法来杀了自己,并且只是为了皇位而已。 他手里握着茶盅,用力地摔在了地上,瓷片飞溅,发出清脆的响声,旁边的侍女纷纷跪下,不知所措。 皇帝忽然一声冷笑,越是这样,他的腿就越痛,简直痛到了骨髓,加上心里的痛,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头上,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被打结了似的,有些不够用了,他必须要跟别人商量一番,可现在,他能相信谁?谁值得他相信呢? “去把青阳道长叫来。”俄顷,他才动了动干燥的唇,吩咐道。 一旁的太监听到了,便退下去请青阳道长。 青阳道长进来施礼过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身边,她抬头瞅了瞅皇帝,发现原本就不年轻的皇帝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后,已经憔悴了好多,鬓边的华发一撮一撮全都冒了出来,烛光下可以看到他已经是满头白发。 果真是岁月不饶人,即便是整日被人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也有老的一天,可见万岁,不过是世人的痴梦而已。 谁会真的不老,谁又会真的万岁? “朕是不是老了?”皇帝重重地叹息了一口,声音有些颤抖。 青阳道长拱手道:“皇上多虑了,您忧国忧民,是万民臣子心中的神,自当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在,何来年老一说?” 这样的奉承的话,听了一辈子,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于是自嘲一笑,看着榻上自己那条不方便动弹的腿,声音显得无比沧桑,像是经历了太久的浸泡与磨练,“朕知道,自己是老了,但有许多东西,朕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你帮朕算算,朕还有多少阳寿?” 青阳道长立马跪了下来,垂首低眉道:“微臣惶恐!” “呵,你有什么好惶恐的?朕只是想知道,朕百年之后,这江山是不是应该交到该交的人的手里。” 青阳道长站起了身,“太子殿下是人中之龙,又是东宫太子,将江山交给太子,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不说太子还好,一说到他,皇帝的脸色就变得难以言喻,他再一次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微微眯起双眼,忽然觉得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第一次感觉到眼眶有些温热湿润,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要落泪了吗? 自从他懂事之后,就时常告诉自己,一定不可以哭泣,哭泣不是男儿所为,除了母妃逝世,父皇驾崩,他几乎再也没有哭过了,可此时,他觉得心好冷,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使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他还能相信谁? “朕决定,要改立储君!” 青阳道长愣了愣。 终于是等到这一天了,皇帝终于有了要改立储君的打算了,那么他们所做的这些努力,并不是没有得到收获了,她有些激动,但这还不是激动的时候,她立刻跪了下来,严肃道:“皇上请三思。” “朕仔细想过了,这次朕在上林苑遇到熊一事,是太子所为,想要的,无非就是尽快得到这个皇位而已。” 皇帝的声音之中,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青阳道长向来擅长于察言观色,她听得出来,皇帝依旧是不甘心,毕竟废黜太子不是小事,这件事传出去,朝中上下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况且这样的证据也不足以让众人相信,除非还有别的能够让所有人信服的理由,青阳道长这么想着,心里有了一记,语气平整,道:“皇上若真打算好了,微臣说再多也是无谓,只是这件事有蹊跷,太子本就是储君,实在不必要兵行险招,皇上若想确认,不妨再试探一番。” 皇帝心神一动,皱眉,定定地盯着青阳道长,“怎么试探?” 青阳道长忽然神秘一笑,此时屋中本就只有他们二人,她的笑在烛光下显得诡异而充满信心,看在皇帝的眼里,也有了几分底。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父子对峙 皇帝回宫之后,下令将长乐宫修缮,却闭口不提在上林苑的事情。 他如今行动不便,只能终日呆在宫里养伤,那日他将太子叫到宫殿里,屏退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偌大的宫殿只留下他们二人,错金螭兽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缭绕,将人笼在梦幻之中,似幻似真。 太子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面前,看着他受伤的腿不能动弹,不由得抿紧唇锋,他对这件事也是觉得十分奇怪,他不知道曾准查到的真相是什么,毕竟皇帝对这件事避讳的很,但看着他这几日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对司马合亲近,他便放心了些许。 但即便是放心,也只可能只放心些许。 “聪儿!”皇帝淡淡唤道,声音没有过多的亲热,听在心里让人觉得有些淡漠疏离。 司马聪连忙拱手说道:“儿臣在,父皇有什么吩咐。” 皇帝看着眼前的司马聪,是如此的英俊潇洒,长身玉立,他那浓而黑的眉毛,还有充满着智慧的双瞳,与自己是如此的相像,但他却直到现在才知道,司马聪那光鲜的外表之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多么恶毒的心。 “父皇的腿,就只能这样了,父皇打算退位做太上皇,这样一来,也方便养伤。”皇帝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在司马聪的心里掀起了滔天骇浪,皇帝之前就这么说了,却一直迟迟不肯行动,如今因为这次的事情,他终于是松口了。 他没有表现出太过欣喜,只是依旧谦卑有礼,“父皇龙体康健,是我署国之福,伤一定会好的。” 皇帝嘴角噙着一抹笑,“是会好,但朕老了,想好好治理国家,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想,古来传位都是以长不以贤,你可有什么看法?” 司马聪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原本激动的心不免有些左右摇摆,但又只能顺着皇帝的话,“儿臣不敢有什么看法。”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慈祥的笑落在司马聪的眼里怎么看都是一种蛊,“那么,朕打算,将皇位传给你五哥,你可有什么异议?” 他的话就像是晴天霹雳,只让司马聪脑子炸开了一片,混混沌沌的一团糟,他之前是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但没想到就真的成了现实,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到头来竟然败在了别人的手里,原本属于他的皇位,现在竟然要拱手让人? 这让他怎么甘心? 还不等他说话,皇帝又发话了,“除了以长不以贤,也有以嫡不以长,但你和合儿都不是皇后所生,朕当初立你为太子,便是违反了祖宗遗训,还遭到了众大臣的反对,如今朕老了,也想得很清楚,再者,朕叫青阳道长看过,你并没有做帝王的才能,聪儿,你要知道,父皇不仅仅是你的父皇,更是皇帝,自然要将这天下交给一个有才德有能力的人。” 司马聪此时脸色铁青,他藏在衣袍下面的双手紧攒成拳,胸口似乎有一团火苗,只需要有一点东风吹来,立刻就能变成熊熊大火。 “父皇的意思,是要废黜儿臣吗?”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已是格外费劲,大殿中萦绕着的淡淡檀香味原本是让人心神宁静的,他却只想爆发,只想将胸膛那里的怒气通通爆发出来。 皇帝眼眶里忽然凝出了一些泪水,状似无奈地摇头叹息,“聪儿,你自幼身体孱弱,父皇一直疼惜你,怜爱你,可这不是一件小事,这关系着我们署国的江山,你做过的那些错事,就已经足够父皇将你废黜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帝希望司马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可司马聪听到他的话之后猛地抬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因为颤抖所以才会提高自己的音量,“父皇,儿臣都做错了些什么事?竟然让父皇这般憎恶儿臣?” 皇帝凌厉的眼神如劲风一样刮过他的脸颊,声音忽然变得深沉起来,“你还不知错,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你以为朕老了,就能让你随意拿捏吗?现在是朕是皇上,不是你!” 司马聪被骂的七荤八素,他确实是做过许多不光彩的事情,可从来没想过要害自己的父皇,也曾有人劝过他,兵行险招,才能高枕无忧,但都被他否决了,在他的心里,父皇是神圣的,怎么能伤害自己的亲生父亲,可如今他隐约有些后悔了,真的有些后悔了。 “父皇是听信了谁的谗言?五哥吗?”关键时刻,司马聪忽然有些口不择言,竟然就这般问了出来,使得皇帝更加不满意,胡须随着呼吸的节奏摆动不已,“没有什么谗言,朕虽然老了,心里却还是清清楚楚,你做过些什么事情,就大大方方的承认,那才是朕的儿子,可现在,你竟然还想将过错推到五皇子身上,你这个逆子!” 父子之间的矛盾已经越积越深,如同架在弓上的箭,一触即发。 司马聪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那个满头华发的父亲,知道他是真的老了,在他的孩子一个一个离奇死亡,最后竟然只剩下这么几个的时候,他就老了,心力交瘁了,可他不服,于是整日整日的在后宫与嫔妃嬉戏,甚至连续几个月不上朝,导致如今的署国渐渐衰落,国力大不如从前。 可是他居然怀疑自己。 他忽然想起李青晗,想起李青晗曾经当面质问他,是不是他设计害了梁宥昭。 李青晗的心里,难道就只有梁宥昭吗?难道他看不到自己对她的情意吗?就像眼前的父皇,为什么他那么相信别人的话,却始终不听自己的解释? “儿臣,不明白父皇的话。”俄顷,司马聪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好痒,好想咳嗽,当初他在从锦州回京城的路上遇刺,手臂上中了一刀,那刀上是带了剧毒了,可为了不让别人有机可乘,他始终将这件事藏在心里,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也因为如此,余毒一直未清,他的身体本就不是很好,如今渐次虚弱,又染上了咳疾。 可是他却是不会在皇帝面前咳出来的,他想,如果此时他这般咳嗽,皇帝一定以为他在博取他的同情,又或者是,他不想让皇帝知道他的身体弱到这样的地步,也不想在殿前失仪。 皇帝冷哼一声,强迫着想让自己站起来,当他发现仅凭他一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站起来的时候,他便放弃了,痛心疾首地说着,“在上林苑,朕遇到了熊,这件事,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司马聪一愣,他觉得喉咙更痒了,也觉得脑海的一片混沌似乎是终于清醒了一些,他皱眉,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然而很快,他就换上了一脸肃然,“父皇,儿臣发誓,此时与儿臣绝无半点关系,一定是有他人陷害!” 皇帝面部气到扭曲,“陷害?你还敢说陷害?不是你串通李徳喧,朕怎么可能会变成今天这样子?到了这个地步你居然还不承认,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司马聪听得一头雾水,李徳喧也牵扯进来了,看来五皇子这一招是下了不可小觑的赌注的,就是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他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还不等他说什么,皇上又接着说道:“朕当初让李红娆嫁给你,并不是暗示你要结党营私,要培养自己的势力的,可你却利用这其中的关系为自己谋私利!”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给我抱抱 “这一次,你与李徳喧私下密谋,差点让朕没了性命,你是不是以为,朕死了,皇位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你的?你就可以掌握大权了?朕告诉你,就算朕真的死了,这江山,也轮不到你来坐!” 皇帝的声音有些大,掷地有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像是有人用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司马聪的心,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力,几乎要敲破他的心房,敲破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 他觉得眼里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几乎不敢想象,他居然落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的他,竟然就这般轻易地落泪了。 皇帝早已是老泪纵横,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带着那只受伤的腿也是颤抖着的,“聪儿,父皇如此疼爱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你想效仿南朝宋世祖刘劭,隋炀帝杨广那样,弑父夺位吗?” 司马聪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他从未想过要这么做,有那么多的谋臣为他出谋划策,可他全部都否决了,那时众人还说他太过仁善,说古来成就帝业怎么可以有妇人之仁,可现在听着皇帝咄咄逼人,将所有的过错都往他身上推,但他怎么能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做的事情呢? “父皇,儿臣知道,时至今日,儿臣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但是,儿臣只想让父皇知道,儿臣,真的没有。”他的声音都是苦的,胸膛处的那一搓火渐渐被心酸熄灭,他真正感觉到了绝望,感觉到了痛苦。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做,父皇心里很明白,聪儿,朕决心已定,今日找你来,也不是在与你商量,只是提前知会你一声罢了。” 司马聪“突”的跪在地上,朝着皇上深深地叩拜,低头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十指竟然都伸不直了,弯曲着极为难看,说出来的话也是那样的沉重,“儿臣,多谢父皇。” “你退下!”皇帝不再看他一眼,淡淡说道。 司马聪缓缓站起身子,他觉得脚下发软,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站了起来,连看一眼皇帝都不敢,如同一具没有了一丁点儿精气神的布偶一样,走出了宫殿。 外面已是月朗星稀,疏星如同一颗颗宝石一般地悬在漆黑的苍穹,闪闪发亮,原本是极其美好的景色,落在他的眼里,却没有任何可以欣赏的地方。 皇宫里,从来都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所以他才一直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尽量不让自己出什么差错,可没想到,这一次的不小心,竟然就掉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样的时刻,他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一个人的身影,此时此刻,在他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想到的却是那个根本不曾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 那个人永远是一副清冷绝艳的样子,她做什么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会拉任何人下水,也从来不会被太多的感情所束缚,但即便如此,她却有一双及其妖冶的眼眸,尤其是当她莞尔一笑的时候,几乎叫人看着移不开眼。 他到底是迟了一步,从最开始的利用转变成了真心,他不禁想,如果他一开始就是用的真心,会不会能打动李青晗那颗千年不变的冰冷的心? 就好比梁宥昭那样的死皮赖脸,他想他做得到。 这个时候,他竟然不后悔自己太过优柔寡断,而是后悔不应该为了皇位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的心,即便他得到了皇位,用尽法子得到了她,也不可能得到她的心。 他觉得好难受,头很痛,喉咙很痒,已经出了皇帝的寝宫,他再也忍不住,跌跌撞撞走到一旁的树下,扶着树干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越咳,他就越痛苦,似乎浑身上下都已经没了力气一般,他的眼里,朦朦胧胧出现了一些影子,他心里十分清楚,那是李青晗,是李青晗的影子,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的罗裙,正朝他招手,朝他微笑。 翌日天明,回春楼一阵寒风扫进来,将正在熟睡中的李青晗冷醒了。 明明是春日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冷风。李青晗揉揉眼睛,抬头看着还不算明亮的天空,才注意到窗户竟然开了,也是因着这窗隙,方才的冷风就这般毫无阻隔地吹了进来。 李青晗撑着身子强坐了起来,发现心兰和飞絮并没有守在外间,无奈只得掀开被子,穿上鞋,径自走了过去,走着走着觉着身上有些凉,又咳嗽了几声。 她最近身子也不太好,为着梁宥昭的事情,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以至于身体也变差了,从前她身体是最好的,也是心气最高的,不管是什么事都不足以让她惊慌失措,只是这次梁宥昭失踪,是真真正正的心力交瘁。 她走到窗边,随手刚把窗户关上,在窗扉合上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司马聪,她蓦地一怔,沉思了一会儿,披上衣服,朝外面走去。 早上的风还是有些冷的,李青晗刚走出房门,就觉得有风不断地从衣襟中钻进来,她拉拢了衣领,朝着司马聪刚才站着的地方张望了一番。 除了一地的樱花花瓣,什么也没有。 李青晗忽然浅浅的笑了笑,许是自己看花眼了,这个时候,司马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就当她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眼撞上了正站在树下的的司马聪。 他穿着蓝色衣袍,翩然而立,站在风中如同一颗孤松,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气衬得他仿佛与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他的眼神是那样迷离无助,然而他还在极力掩饰着这样的落寞。 “青晗。”他开口,声音如此沙哑。 李青晗笑,“太子,你怎么这个时辰跑过来了?” 司马聪看着她素面朝天,却还仍旧清丽绝人的脸,心里的所有伤痛都已经化作一汪春水,他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她那张还未曾苏醒过来的脸,但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只是淡淡道:“想你了,就来了。” 他这般毫不避讳地说着这样的话,李青晗有些吃不消,她暂时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的事,就觉得眼前的司马聪有些怪怪的,“你还是回去,被人撞上了也不太好。” 说完她便越过他就要回房,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臂一紧。 李青晗蹙眉,回头,有些不悦地看着司马聪,又将视线投向司马聪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声音也沉了沉,“太子殿下请自重!” 司马聪的心里很空,嘴里很苦,他在这儿等了一夜,以为还要一直等下去,好不容易看到李青晗竟然披着衣服出来了,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他多么想抱抱她,亲亲她,可是一看到李青晗这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觉得自己的迅仔对她来说只是可有可无,他想,就算是皇帝把自己给废了,李青晗可能也不会有半点伤心。 “给我抱抱,就最后一次。”他嘴唇有些干,几乎都粘在一起了,说出这话的时候,嘴唇扯动,有些疼。 李青晗脸色再一次沉了下来,“殿下这是想做什么?调戏民女吗?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 她说完,便甩了甩手,厉声道:“放开!” “不放!”司马聪倔脾气一上来,竟然拉过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第一百一十五章 轻言相劝 李青晗低声惊呼,立刻做出了反应,奋力推开司马聪,却发现他好似铜墙铁壁一般,她的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无力,“太子殿下,这里是丞相府,传出去有多难听我想你比我更明白,请你三思!” 司马聪嗅着她发间的幽香,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他想,整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李红绕为何就没有李青晗这般的甜美诱人? “我只想这么抱着你,日日夜夜抱着你,青晗,我从来没有这么挂心过一个人,你可曾知道?”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贱,李青晗越是不喜欢他,越是要拒绝他,他就越是要得到她,于是想要接近她,靠近她。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青晗挣脱不开,也不做无用功,依在司马聪怀里,没好气地说道。 司马聪轻轻一笑,加大了力气抱住她,靠在她耳边,说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没这么聪明,也没这么冷漠,整天跟在李红娆身后,那时,我是不喜欢你的,可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喜欢那时候的你一些。” 李青晗静静地听着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跟她说,心里原本腾腾上升的厌恶感此时也不再那么强烈,耳边司马聪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有穿透力,“当我后来在锦州见到你的时候,才发现你竟然蜕变成了这个样子了,我觉得很新奇,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大家闺秀,像你那般不近人情,见到这么些可能的人,一点儿恻隐之心都没有。” 听着听着,李青晗忽然有些憋不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司马聪也觉得很可笑,他的思绪飘到远方,越飘越远,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在锦州重逢的时候,他是那个随性不羁,荒淫无道的太子,而她,则是那个众人眼中身份高贵,姓氏尊贵的李家二小姐。 “在回京的船上,如果不是你识破了那些人的计谋,恐怕现在也不会有我这个太子的存在了,那么,五哥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储君了。”他说到这里,忽然一怔,心里像是有一块什么东西卡住了,让他的思绪徘徊不前。 李青晗忍不住撅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的。” 司马聪回神,呵呵的笑了笑,“青晗,我明明要比梁宥昭早认识你,为什么你却会爱上他?” 他又在这件事上纠结了,李青晗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司马聪,看着他的略微有些憔悴,却依旧是俊朗不凡的脸,怅然道:“我只有一颗心,就只能给一个人,你若要问我为什么会爱上梁宥昭,我只能告诉你,缘分使然,不是先认识与后认识的问题,我知道,你待我是真心,可我却注定只能负你。” 她的一席话,是司马聪早就知道了的,可再次听她这么说出来,心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他想再确认一次,于是试探着开了口,“我问你,如果梁宥昭还活着,如果五哥登基当上了皇帝,梁宥昭要杀我,你会帮我吗?” 李青晗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却久久不开口,司马聪变得有些失落,“再如果,梁宥昭真的死了,我当上了皇帝,封你为妃,你愿意跟我吗?” 这一次,李青晗十分迅速地做出了反应,坚定地开口道:“不会!” 她十分肯定地说:“不管是前一种可能还是后一种可能,我都不会!” 司马聪忽然后退了一步,他的脚下有些虚,似乎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李青晗于心不忍,却不能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她不想看着司马聪变得如此狼狈,但梁宥昭此刻必然还活着,二虎相斗,必有一伤,她不希望是梁宥昭受伤,可也不想看着司马聪如此颓废。 她并不知道上林苑发生的事情被皇帝查出了是司马聪所为,也并不知道皇帝要将皇位传给五皇子司马合的事情,她只是想,若能有什么事情激励一番司马聪,或许他不会这么颓败。 她想,凭梁宥昭的实力,绝对不可能输给司马聪的,但是若要因为自己而让司马聪心性不高,那就是她的错了,于是,在几番思量之后,她突然开口,“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司马聪不明白为何她的话锋突然一转,转到了这里,皱眉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最喜欢银钱,首饰,这之类的东西。” 李青晗脸上一朵红云飘过,看来她这点爱好,司马聪还真是非常了解啊,于是尴尬地咳了咳,“就如同你一样,我也热衷于权势,我想,世间的人,都是受不了这二者的诱惑,司马聪,赢或者败,只在此一搏了。” 李青晗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司马聪离开丞相府时,神思还是恍惚的。 他戴着斗笠,去了中散大夫楚致远家里。 司马聪离开之后,李青晗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原先的困意早已一扫而空,她坐在床边,陷入沉思。 她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皇上春日狩猎居然只去了这么十天左右就回来了,还回的如此匆忙,她只知道皇上是受了很重的伤,却不太清楚是谁所为,而皇宫中近来发生的事情,如长乐宫被损,温饬殿走水,贵妃烧死这些事接二连三的发生,很明显不是巧合而是人为。 如果她想的没错的话,那块从天而降的陨石,可能大有问题。 那么刚才的司马聪那么失落自卑又是怎么了? 她看着桌上的茶壶,若有所思,却完全忽略了身后不远处一直守着回春楼的阿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这一日,皇上不曾上朝。 司马聪回了东宫,李红娆便急忙带着一众奴才上前服侍,然而司马聪一见那张倾国倾城,清丽绝人的脸,就会想起李青晗。 他知道,李红娆或许不是爱他这个人,而是爱他的身份,如果今天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那个人是自己,李红娆一定不会像李青晗那般难过,也不会像李青晗那般说着要报仇之类的话。 其实说起来,李青晗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不然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怎么还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司马聪淡淡扫了她一眼,轻声道:“起来!” 李红娆战战兢兢地起了身,司马聪一夜未归,加上他满脸疲惫的模样,看着真叫人心疼。 “殿下昨夜去哪儿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害我担心了好久。”李红娆递来一杯水,娇嗔似的说着。 司马聪接过,漫不经心地说:“难道我还要向你交代清楚?” 李红娆有些赧,嘴唇嗫嚅着不敢说话,司马聪也不再搭理她,逐渐又陷入沉思。 难道上次在船上遇刺的事情,是五皇子司马合一手安排的?今日在李青晗身边,无意间说出那些话,却惊醒了自己,那时司马合就等不及了,就想要除掉他! 那么自己身上的这些毒,也是司马合种下的,如果不是李青晗带着梁老将军前来,恐怕他就真的命丧黄泉了! 他眼眸突然变得十分阴亵,李红娆在一旁伺候着,看得不明所以,刚想上去问司马聪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儿,就看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迅速往外面走。 “殿下!殿下你又要去哪里?”李红娆急忙跟在后面,然而她实在不如司马聪走的快,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李红娆小手紧纂成拳,咬牙切齿道:“定然又是去找李青晗那个小贱人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子逼宫 天忽然变得晦暗不明,空气似乎也变得异常浑浊,像是昭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而就在这一天的夜晚,皇帝与柔妃一同在寝殿里就餐。 皇帝很没有胃口,吃了才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柔妃皱着眉,娇嗔道:“皇上,怎么就不吃了?” 皇帝柔和的目光扫过她绝美妖冶的脸颊,叹气道:“胃口不振,”他顿了一下,又扶额道:“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柔妃,你呆在你的寝殿,千万不要出来,今夜朕已经让嬷嬷将哲儿送到你宫里,记住,要看好他。” 柔妃见皇帝这般郑重其事,也不敢有所懈怠,虽然她也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于是答应着道:“臣妾记得了。”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玉芙殿内,柔妃看着摇篮里仍然充满精力的十一皇子,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她伸出水晶儿似的指甲在司马哲脸上划过,叹息似的说道:“哲儿,只要过了今晚,母妃的任务就完成了。” 她这么说着,身后的丫鬟碎步上前,站在她身边,柔妃瞥了她一眼,问道:“武安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丫鬟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侯爷说,如果娘娘想离开,他会护送您离开皇宫,继续以前的生活。” 柔妃突然有些怔忪了,她当初是因为仰慕梁宥昭,才会跟着他,也心甘情愿被他利用,只是如今,他却要让她过回以前的生活了。 她当初是那样的排斥宫中的一切,可是过了这么久,她忽然发现,自己也已经习惯了,如果不需要与别人争斗,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而梁宥昭的身影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不禁笑了起来,其实只要呆在这皇宫里,就能每日都见到他,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低头,望着咯咯直笑的司马哲,说道:“本宫不走,要留在宫里。” 这一夜,司马聪带兵逼宫。 彼时皇帝正准备就寝,当他将衣裳脱下的时候,外面忽然有太监气急败坏,匆匆忙忙,连下跪也忘了,直接大声嚷道:“皇上,皇上,太子殿下将皇宫包围起来了,皇上,太子殿下要逼宫了啊!” 皇帝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看来,果然都是真的,太子,真的要为了皇位,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皱着眉,只觉得胸腔好痛,那种痛,扯动着浑身的每一根神经,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全部破碎,皇帝从未觉得,呼吸如此困难,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遇到过这么多大事,灾难,艰辛困苦,可没有一件让他这般无可奈何,当他看着司马聪大步走进自己的寝殿时,心中残留着的最后一点不忍全部消失殆尽。 身旁的婢女都已经做鸟雀散,只剩下近身侍奉的太监依旧护着自己,皇帝坐在金丝楠木椅上,叹息着看着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的司马聪,笔挺的腰背英姿勃勃,刚毅的脸颊一如当年的自己,紧抿的唇锋似乎不容撼动,皇帝忽然感受到了,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 “你果真还是走到这一步了。”皇帝淡然开口,说道。 司马聪嘴角噙着一抹笑,“父皇,儿臣也是无奈。” 皇帝看着司马聪,看着他从容不迫的笑容,忽然张嘴大笑,“哈,这才像是太子,有勇有谋,杀伐决断,这才像是朕的儿子!” 司马聪挪动脚步,上前靠近皇帝,“父皇,你老了,这江山,本来就应该交给太子,儿臣,送你上路!” 他说着,便抽出配在腰间的剑。 剑出鞘,寒光乍现,反射出了一道明亮的光,刺得皇帝眼睛微微有些生疼。 “殿下,皇上是您的父亲啊!是您的父皇啊!”守在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急的满脸是泪,他多么想代替皇帝去死,他多么不想见到这父子二人残害的场景。 况且太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这血淋淋的场面就要发生在他眼前,他如何能受得了。 司马聪几乎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剑锋一指,就听到咔擦一声,太监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之中。 一颗圆溜溜的人头咕噜噜滚到了皇帝的脚下,皇帝看着,只觉得瞠目结舌,鼻尖全部是太监头颅上的鲜血的味道,他胃里一阵翻滚,几乎就要吐了出来。 “安泰!安泰!”皇帝惊声大呼着太监的名字,脸上写满了惊恐,站在身前的司马聪冷声一笑,“放心,父皇,你很快就能下去陪他了!” “聪儿,你不会后悔吗?就算你当上了皇帝,往后你晚上做梦的时候,就不怕做噩梦,就不怕自己会遭天谴吗?当群臣,百姓朝你高呼万岁的时候,你就不会觉得问心有愧吗?”皇帝大声这么说着,他眼眶里忽然盈满了泪水,尽管他已经不再奢望司马聪能回头了,但不知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希望看到司马聪反悔的模样,他不想二人之间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会,从前就是我太过仁慈了,才会导致你有想要废黜我的心思,现在,我再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了,不会再让你,有喘息的机会!” 司马聪这么说着,举起手中的剑,在剑旁看到皇帝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他忽然有一瞬间的动容。 可这样的动容很快被狠心取而代之,他再不做任何犹豫,动了动手,将手中的沾满了安泰的血的长剑狠狠地朝着皇帝的胸膛,刺过去。 玉芙殿内,一名穿着紫色宫装的丫头急匆匆朝着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的柔妃跑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慌慌张张地说道:“娘娘,不好了娘娘!” 柔妃抬了抬眼皮,看了看窗外,天依旧是一片漆黑,蹙眉,冷声朝着旁边的宫女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宫女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支支吾吾话也说不清楚,“方才,茹姐姐去看十一皇子,却发现,小皇子不见了。” “什么?”柔妃的音量忽然的提高,瞪大眼睛看着宫女,“你说什么?小皇子不见了?怎么可能会不见了?本宫不是再三吩咐过,乳母要轮流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吗?” 宫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时候十一皇子是万万不能丢,于是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娘娘,茹姐姐已经去殿外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回来。” 茹儿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听到这样的消息更是噩耗,柔妃惊讶地一屁股砸在了榻上,手垂着腿部,恨恨地说着:“小皇子怎么可能会到别的地方去?说了不许出去她还不听,立刻派几个侍卫去把她找回来。” 宫女得了吩咐,跌跌撞撞地又跑了出去,柔妃心急如焚,在殿内徘徊着,来来回回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仿佛过了一个世界那么漫长一般,当她看到门口恍惚出现几个身影的时候,心才像是放了下来,急忙走到珠帘旁,见到的是一名年长的姑姑,朝着她屈膝行礼,说道:“娘娘,成功了,皇上布置下来的天罗地,顺利地囚住了太子,娘娘,您安全了!” 柔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对了,十一皇子呢?他不见了,本宫已经命人去寻了。” 那姑姑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说道:“娘娘,十一皇子难道出了玉芙殿?” 第一百一十七章 皇帝驾崩 柔妃眉心紧拧,“本宫也不知道,茹儿不听本宫吩咐擅自出去,本宫别无他法,只得派几个侍卫去寻回来。” 姑姑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口,“娘娘先别急,太子一党已经就伏,相信小皇子也不会出什么事,娘娘安心守在寝殿内就是,奴婢再去看看。” 柔妃点点头,心里那块石头又悬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似乎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怕司马哲会出什么事,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她不希望再有什么事折腾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后,当茹儿匆忙走进来时,已是满脸疲惫,满目心酸,柔妃在看到她的时候,心里一沉。 这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熹微的晨光见缝插针洒进房内,落在茹儿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觉着让人惊诧。 她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白玉砖上,柔妃吓得倒退了几步,颤抖着声音问道:“茹儿,这是怎么了?” 听着柔妃沙哑颤抖的声音,茹儿心里酸酸苦苦,连带着口里也是酸苦的,她哽咽着,猛地朝着柔妃磕响头,一下比一下响,一下比一下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慎得慌,柔妃不明所以,心里却明白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她连忙蹲下身子,制止住茹儿的动作,心急如焚,“茹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说话,不要这样!” 除了那位年长的姑姑,便只有茹儿是柔妃的贴身丫鬟,柔妃对她是十分信任的,此刻见她停止了磕头,额上却有一片鲜红,心疼得要命,拿出丝绢替她擦拭,才发现她眼里脸上却是泪水,她原本干净的青色罗裙上也沾满了泥土,丝履上有不少露水,心里一梗,难受极了。 “娘娘,奴婢有负娘娘所望,请娘娘重罚!” 柔妃早就知道不对劲了,却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她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什么有负所望?茹儿你在说什么?” 茹儿哽咽着,说话的时候嘴里十分苦涩,“娘娘,奴婢没有守好小皇子,让从前皇贵妃身边的丫头苏巧儿给抱走了!” 柔妃大惊,“什么?苏巧儿,她不是死了吗?不是被那场大火活活烧死了吗?怎么还会抱走小皇子?” “奴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她一直躲在宫里的某个角落,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娘娘,小皇子,死在了她手里。”茹儿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心像被千斤重的东西碾过一般,沉重,难受,痛苦。 柔妃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几乎就要晕过去。 “娘娘!”茹儿一把扶住柔妃,哭着道:“娘娘要挺住啊!” 柔妃满脸是泪,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她恨恨地说道:“怎么会,我的皇儿连一岁都不到,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茹儿泣不成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母亲,然而柔妃却是突然止住了哭声,“是皇贵妃,一定是皇贵妃,她要来报仇,她想找本宫来报仇,呵,生前我就不想跟她斗,只是照着武安侯的吩咐,跟她争宠罢了,但本宫并没有想过要害她的十皇子,为何她要来害本宫的十一皇子?” 她越说,声音就越大,传遍了寝殿,空空荡荡出了许多回音,细碎的光线落在她惨白的脸上,红烛慢慢燃到了尽头,在这样萧索的日子里显得如此可笑讽刺,茹儿紧紧抱着柔妃,她想,柔妃现在最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温暖的,可以依靠的怀抱罢了。 “娘娘,苏巧儿已经服毒自尽了,她在掐死了十皇子以后,服毒自尽了!”茹儿不得已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柔妃,见她似乎是憔悴了许多,别提多难受了、 柔妃看着眼前晃动的珠帘,觉得胸腔里有一团怒火正要喷薄而出,似乎马上就要烧到喉咙口了,“她竟然就这样自尽了,就这样便宜了她,”想到这儿,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一件什么事,一把抓住茹儿的手,问道:“十皇子呢?她生的十皇子呢?” 茹儿啜泣着,在这样脆弱的柔妃面前,她真的不想将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可是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十皇子已经由给事中大人带走了,至于是什么时候逃走的,奴婢也不知道。” 柔妃抓着茹儿的手再也没了力气,突然地就垂了下来,双眼无神,再也没了一点儿希望。 司马聪万万想不到的是,在他的长剑就要抵达皇帝的胸口时,一枚飞镖从上面投了下来,接着便看到十几个侍卫从横梁上一跃而下,纷纷挡在了皇帝的身前,他惊得后退了一步,忽然身后的殿门大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急匆匆走进来,他转头一看,竟然是司马合带着众位大臣涌进。 “六弟,你这是做什么?逼宫吗?”司马合的声音十分有穿透力,就这样回荡在偌大的宫殿里,直叫司马聪耳朵生生的痛。 “司马合!”此时的司马聪,已经不再唤五哥了,他还在奢望着,外面的他的亲兵会杀进来。 可是身后的皇帝却发话了,“聪儿,父皇一直希望你能回头,却不想,你是如此冥顽不灵,父皇,对你已经足够仁慈了!” 司马聪原本满是信心的心,此刻已经坠落到了深渊,他的视线在皇帝和司马合两人之上徘徊不定,明明自己是那个败者,却看不出他有丝毫落魄的样子,只是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淡笑,接而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姜果然是老的辣,父皇的计谋,比海还深啊!” 皇帝就着旁边侍女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司马聪身边,道:“朕在这皇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足以制服你吗?聪儿,是你太心急了,若你不想着逼宫,今天这江山,父皇还是要传给你的。” 说这么多话又有什么用,司马聪此刻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失败者,然而他不为别的感到伤心,只为他的心爱之人,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成功,能带着李青晗享尽这天下别人羡慕不来的荣华富贵!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泡沫幻影罢了,他做不到,得不到,果真是如同青阳道长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做君王的才能。 皇帝的子嗣本就少,到了如今,他们也都有了各自的归宿。 这一年,太子被废,幽禁于幽华宫内。 这一年,十皇子被人劫走,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这一年,十一皇子死于苏巧儿之手,柔妃一病不起,再没了当年的风情万种。 他统共只有这么四个皇子,到了现在,只剩下五皇子司马合。 当他将传位的圣旨写好时,忽然觉得苍天真是捉弄人,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夺走他的这几个孩子,而自从他立下传位的圣旨后的第二天早晨,就一直狂吐血,鲜血染红了传单,被子,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去了,可他不想这么快就离去,于是急忙叫身边的新上任的太监到身边来,虚弱着说道:“快,快把青阳道长炼的仙丹拿来,多拿几颗!” 那太监忙跑到柜子旁,拿了三颗仙丹,端着水递到皇帝的嘴边,尖着声音道:“皇上,慢些吃,慢些吃!” 皇帝狼吐虎咽地就吞下了那三颗仙丹的药,吃下之后翻了个身,静静地朝着床里面继续睡着,听着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躺,太监笑了笑,悄声告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吵架,婚礼 两个时辰后,当太监再次进来时,发现枕头上全都是鲜血,而床上躺着的皇帝,双目圆瞪,已经死了。 这是五皇子的吩咐,他只是照办罢了,将身边的侍女奴才全部屏退,任由皇帝一人留在寝殿内,费力地咳嗽,吐血,接着慢慢全身没了力气,慢慢死去。 这一年,皇上驾崩,新帝即位。 拥护太子的人全都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新帝降罪,于是李徳喧也是战战兢兢地行事,甚至称病不朝,然而作为百官之首,他不出现自然会造成平日里关系密切的几个大臣的惶恐,直到那日,新帝司马合身边的太监领着圣旨过来,阖府惊动。 李徳喧带病率领一家众人跪在前厅,听着太监宣读圣旨,觉得全身心都在发凉,太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一下一下地刺着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那种感觉,比当时李青晗当面羞辱自己还要痛苦。 “李徳喧,你们李家阖府上下有一百四十五口,怎么聚集到一起,还少了这么些。”那太监尖着嗓子,翘着兰花指,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接着又在人群之中那些穿着较为华丽一些的主子里瞥了几眼,再看了看手中的名册,道:“哟,这丞相明明就有七个姨娘,除却早逝的那几位,应该还有三个姨娘,怎么这里只有两位?还有一位呢?” 他来之前,早就想到了会有人逃走,也将丞相府的人一一数过一遍,此刻正带着一脸看好戏的态度,等着看李徳喧怎么收拾。 满脸是汗的李徳喧回头看了看众人,他觉得视线好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于是眨眨眼,再眨眨眼,这才回头说道:“是小七不见了,我立刻叫人去把她寻来。” “唉,这可不敢麻烦您,”太监这么一说,朝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转身带着几个人去寻了,那太监再扫一眼众人,又道:“咦,这李家一共有三位小姐,一位废太子妃,一位二小姐,一位三小姐,如今怎么只看见一个小姐,还有一位呢?” 李徳喧觉得无比痛苦,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卡住了一般,想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太监而已,可到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风水轮流转,他只能听着这太监说着难听的话,在他面前冷嘲热讽,再一次回头在众人之中搜寻,终于是发现了有谁不在,回头说道:“是青晗不见了。” “谁?李二小姐吗?”那太监在提到李青晗时声音有些不对劲,李徳喧很明显地听得到,硬着头皮点头,太监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全部带走!” 这就是不管李青晗如何了,李徳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扶着身边同样病弱的老夫人,心里叹息着,这真是天要绝他们李家啊!当初因为与太子殿下走得太近,如今五皇子登基,便有一大批臣子上奏弹劾自己,说他与太子勾结密谋杀害先帝,还有一大批乱七八糟的折子,没一条罪状都是死罪,像五皇子那样心胸狭隘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至于李青晗,他不禁想到,当初把李青晗送走,除了算命先生说的那一番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夫人极力劝说,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李青晗送去锦州华府,那么凭她的聪明才智,根本不需要去依附梁宥昭,李家也不会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而现在再多说也只是徒劳,当年的事情没有谁算得清,李青晗的聪明,也只用在她一人身上,她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完全是因为她六亲不认,从来不把除自己以外的人当回事,即便自己是他的父亲,她也不曾手软。 这时,他忽然想起李青晗的亲娘来了,那个如风一般的女子,与李青晗一样,也有着一双媚眼,一颦一笑之间让人三魂七魄都被勾没了,然而她却是一个道士,他与她的结合,不过是一次风花雪月罢了,谁料那次之后,便有了现在的李青晗。 看来李青晗还是遗传了她母亲的,聪明,冷淡,却又时常会为情所困,只要一触碰,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李青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是去了哪里,只觉得浑身有些酸软无力,接着感觉周身摇摇晃晃,脖子也有些疼,外面一阵唢呐吹着,锣鼓喧天的,还有不少人欢呼的声音,似乎很热闹。 她摸了摸脖子,发现头上被什么东西盖着,而且头很沉,猛地一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红色。 她掀开眼前的东西,才知道,那是一块红盖头。 这一下,她有些懵了,再低头一看,自己一袭红装,那是新娘出嫁才会有的着装,头上沉沉的竟然是一头的珠花首饰,脚上还穿着一双镶着宝石的红鞋。 呆了一会儿,她突然地掀开轿子的帘幕,外面街上有一大批百姓,脸上带着或羡慕,或祝福的笑,看着轿子里的自己。 “看,那是新娘,新娘露脸了,多美啊!” “好漂亮的女子,齐王娶了这么个美丽的女子,可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呢!” …… 李青晗听着听着又不解了,齐王?什么齐王? 她忽然蹙眉,张大了嘴不敢置信,拍打着轿子,冷声道:“停下,停下!” 外面忽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仿佛带着些焦急,“小姐,别嚷嚷了,再嚷,被人都听到了。” 是心兰的声音,李青晗听到,心里顿时安稳了许多,掀开帘子,看到心兰穿着粉色衣裳,正满脸是笑地看着自己,“心兰,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轿子上面?刚刚听到有人说我嫁的是齐王,齐王是谁?梁宥昭呢?不是说他没死吗?” 听到自家小姐一个一个问题像炮弹一般地丢过来,心兰偷笑了一番,然而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小姐,齐王就是武安侯,武安侯就是齐王,你可懂了?” 李青晗听得一怔一怔的,半晌才回过神,呐呐地说着,“齐王就是武安侯,武安侯就是齐王?你是说,梁宥昭早就回来了?” 心兰用力地点点头,“早都回来了,只是最近这一阵朝中太紧张,才没来见你,”她说着,又朝着旁边看了看,蹙眉道:“小姐快把帘子放下来,让人看到了不好,不吉利。” 李青晗是不信这一套吉不吉利的,只是心兰讲究得多,她也就听着她的话放下了帘子,然而一颗心像是在宽阔的海洋里找到了一块可以依靠的木头一样,也安定了下来,一抹笑倏然绽放于眉睫,艳红的唇角微微上扬,抚摸上自己依旧年轻的脸颊,眼前恍若出现了梁宥昭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心中忽然一阵收紧。 她居然要嫁给梁宥昭了,居然真的要嫁给他了,虽然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难得又紧张一回了。 当喜轿到达目的地,她听到外面似乎有人踢了轿门一脚,不经有些怔忪,接着听到一个磁沉清朗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能不能孝敬公婆?” 轿子里的李青晗在成亲之前并没有什么人告诉她应该要怎么做,于是有些呆愣,直到一旁心兰小声地提醒,“小姐说能就行了。” 李青晗照着她的提示,脆生生地说道:“能。” 接着又听到一声踢轿门的声音,梁宥昭问道:“能不能团结妯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王拓挑拨 这一下李青晗有了经验,含着笑道:“能。” “以后夫妻能不能甜甜蜜蜜?”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有带着窃喜的笑,有带着羡慕的声音,李青晗仍旧觉得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流出,柔声说道:“能。” 轿身微微倾斜,她就着心兰的手下了轿,朝着前面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红色的盆子,里面燃着烧的旺旺的却不是很大的通红的火,心兰又在一旁小声道:“跨过去,就表示夫妻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了。” 李青晗微微颔首,便提起裙子跨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又瞧着前面地上放着一个红色的马鞍,心兰照旧说道:“这呀!代表新人以后的生活平平安安。” 李青晗跨过马鞍,才有有一块红色的布递到自己手上,她知道那是喜绳。 她紧紧牵着,知道那一头是梁宥昭,心里一阵窃喜,慢慢跟着他朝前面走去。 在经历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之后,李青晗自然而然地要被送去新房。 然而还不等她提脚走去,身后就传来一人极不和谐的声音,“听闻新娘姓李,是丞相李大人的二千金,但皇上今早已下旨,将李氏一族满门抄斩,怎么李二小姐就有特权,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欢天喜地地和齐王拜堂成亲呢?” 李青晗听到这句话,原本飞到云端的心忽的沉了下来,她转身,想要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可头上盖着盖头,她什么也看不见。 今早下得旨,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众人一阵唏嘘,李青晗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那人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原本平静的湖面,接而听到梁宥昭沉声道:“王兄有所不知,李小姐只是李德暄的义女罢了,前两年才认的,况且皇上初初登基,不忍屠杀,方开恩赦免她。” 王拓对他的回答嗤之以鼻,满不在乎地说道:“只是义女就可以不被砍头了?还真是闻所未闻。” “王兄是质疑皇上的决定吗?”梁宥昭原本平和的声音突然地一降,在这喜气洋洋的场合里有些不协调,那王拓摸着下巴,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道:“自是不敢,只是怕以后会给齐王带来麻烦罢了,说来即便是义女,自己的义父才刚要被砍头,却还能心平气和地拜堂成亲,李小姐真是从容不迫。” 红盖头下的李青晗脸色铁青,紧抿着唇不说话,她藏在袖子下面的小手紧握成拳,关节泛白,她能感觉得到旁边梁宥昭的强大气场,心安了不少。 “这事儿就不需要王兄操心了,你只管喝喜酒就是!”梁宥昭朗声说着,便不再与他废话,而是提高了声量,朝着众人说道:“诸位,今日本王与李小姐成婚乃是皇上赐婚,希望能得到诸位的祝福与肯定,本王在此谢过了。” 众人一听是皇帝赐婚,还有谁敢窃窃私语,纷纷拱手说着些祝福的话,梁宥昭谢过,牵着李红娆转身回房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站在不远方的王拓身上,一抹鄙夷的笑挂在嘴角。 洞房花烛夜终于到了。 李青晗正襟危坐在床头,十指绞着帕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守在旁边的心兰窃笑着,忽然笑出了声,李青晗不满地说道:“心兰,你笑什么?” 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有什么即可说什么,心兰咳了咳,“没什么,小姐饿了?” 李青晗撇撇嘴,小声地,没底气地说道:“都快饿死了。” “哎呀小姐!”心兰忽然责怪似的说:“怎么开口闭口都是这种不吉利的话,今夜是大喜之夜,你就不能说点喜庆的话吗?” “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李青晗有些不满,一旁的心兰继而说道:“小姐,哦不对,该改口了,王妃,规矩是规矩,这些吉言,说着心里信就有,不信也没什么,只是你是新妇,说吉利的话,讨个好彩头嘛!” 李青晗忽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沉吟道:“心兰,你说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心兰一怔,旋即换上一脸惆怅,“刚刚那位公子的话,刺激到了小姐。” 李青晗摇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要嫁给梁宥昭,也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父亲要倒台,可没想到,会撞在同一天,梁宥昭竟然说我是父亲的义女,”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我就是他的义女,可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是没有办法不担心,如果我真这般冷血,会遭多少人唾骂?就算是皇上赐婚又怎样?到底堵不住悠悠之口,我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坏女人!” “没有人敢这么说你!”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梁宥昭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李青晗浑身一怔。 梁宥昭跨步朝她走来,大刺刺的坐在她身边,径自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温热的感觉包围着手,李青晗蓦地一阵暖,听到梁宥昭坚定沉稳的声音传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要做好的你的齐王妃就好。” 李青晗连忙将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能做你的正王妃吗?” 其实她一向是不在乎这些身份地位的,只是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得不说了,梁宥昭现在已经封王了,他是齐王,而自己,家族衰落,满门抄斩,这得让多少人诟病? 她简直不敢想象。 “当然能,你忘了吗?这是皇上赐婚,皇上赐婚,还有谁敢说什么?” 李青晗终于满意地笑了,梁宥昭朝旁边的心兰使了个眼色,心兰愣了愣,呆呆地往外面走去,这些新婚必须有的规矩,在梁宥昭这里便什么也不算了。 梁宥昭伸手,欲将红盖头掀开。 “唉!”李青晗忽然阻止住他,诧异地问道:“不用喜称吗?” “不用,这里我说了算。”梁宥昭宠溺地说道,反握住她的手,盖在另一只手掌下面,又继续自己的动作。 李青晗呆了呆,又急忙去阻止他。 梁宥昭蹙眉,不解的问:“又怎么了?” 傻傻的李青晗有些羞涩,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想想你长什么样子?我们差不多有半年不见了!”说着说着,李青晗伸出纤细的手指,抚摸上对面梁宥昭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接着蹭到下巴有一层细细的胡渣。 “咦,”李青晗来回摩砂着,娇笑道:“怎么刺刺的?” 梁宥昭爱怜地握住她的手,埋头又在她掌心蹭了蹭,说道:“不喜欢?” 李青晗摇头,眼前除了一片红色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可是她像是能看到梁宥昭似的,满眼的柔情似水,感觉到手心沙沙的感觉,李青晗笑着道:“没什么感觉。” 于是,梁宥昭伸手,将红盖头揭了开来,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孔俏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他忽的心神一动。 手指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脸颊,梁宥昭沙哑着声音,道:“半年不见,你越发美丽了。” 李青晗抬头,似是期盼,却又像是紧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宥昭,看着他脸上的皮肤不再如以前那般白皙,取而代之的是有些黑黢黢的脸颊以及越发深沉的双眼,她看在眼里,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不过,对面的男子,已经在这一场战役之中蜕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第一百二十章 新婚之夜 李青晗的心,忽然抽动起来,眼里不知何时盈满了晶莹的泪水,梁宥昭看着不理解,问道:“怎么哭了?” 李青晗别过脸,转过身子背对着梁宥昭,肩膀耸动着不说话,梁宥昭更是一头雾水,握着她的肩胛骨,急切地说道:“是不是刚刚王拓的话刺激到你了?那人就是个江湖中人,若不是他武功高,皇上也不会重用他,青晗,你大可不必理他,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见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李青晗拼命地摇头,再次转头过来是照旧从前,没有一丝哭过的痕迹,然而她沙哑的声音还是证明了她哭过,“我只是在想,这半年以来,我这样想着你念着你,你却不曾捎个消息过来,让我终日这样担忧着。” 若不是因为这样,李青晗这铁打的身子,怎么会变得虚弱?时常容易得病? 大夫说,是积忧太多,伤神过度,然而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足以让李青晗忧思,伤神,却在遇到梁宥昭之后,一切都变了。 梁宥昭轻叹一声,“我原是想着要派人捎信来的,但这样的关键时刻,我怕会有人盯上你,如果你知道我的行踪,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怎么能将你往火坑里推。” 李青晗撅着嘴不说话,梁宥昭看着心里一阵疼惜,低声哄着道:“你若还不解气,便由着你怎么处罚我了。” “你不出现也就罢了,一出现就把我掳走,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呢,就上了轿子,到了你家,你说,我那家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娘怎么样了?” 梁宥昭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忽然声音变得有些冷,“他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又何必再纠结这些?” 李青晗一怔,呆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梁宥昭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我什么不知道?时间不早了,睡!” 一说到这个敏感词汇,李青晗脸就不争气地红了,支支吾吾地半天不说话,梁宥昭低声笑了笑,拉下了帷帐,便双双落入一片温柔梦之中。 帐内风光旖旎,甜蜜直到天明。 翌日,竟然下起了一场大雨。 李青晗醒来的时候,就听见外面电闪雷鸣,吵得她耳朵痛,便皱了皱秀眉,身子有些不自在地扭动,忽然发生身上又麻又疼,酸得很,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忍不住轻轻呻吟了出来。 接着便有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温柔似水的声音传来,“别怕,我在这儿。” 听着梁宥昭的话,李青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倒真不是怕什么打雷闪电,只是觉得烦人罢了,但梁宥昭这般大男子主义地爱护她保护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依偎在他怀里,又沉沉睡去。 等到她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转晴了,旁边的位置也已经空空如也,李青晗目光瞟向旁边的沙漏,才发觉自己睡的有些过了。 她一向是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夜里睡觉也睡的较浅,若不是昨夜实在太累,她也不至于会晚起。 说起这个,她又不自觉地脸烧了起来,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心兰。” 这时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沙哑了,只得扯着嗓子嚷道:“心兰!” 心兰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同样走进来的还有飞絮,当然,还有另一个人,李青晗看着她半天,才记起她是辛柔,当初执意留在丞相府的辛柔。 “王妃起了,还早着呢,王爷说了让咱们不叫你,说你昨夜累了,让多睡一会儿。”心兰笑着道。 李青晗对“王妃”这个称呼还有些不习惯,她轻声咳了咳,“不用了我睡够了,伺候我洗漱!” 心兰应了一声,便上前来伺候李青晗。 待到一切都准备好,李青晗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竟然梳成了妇人的发髻,不免有些恍惚。 这么快,她就晋级成了人妇了。 “梁,齐王呢?”李青晗急忙改了称呼,知道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称呼梁宥昭了,她记得锦州曾经有一对夫妇,本来感情甚笃,鹣鲽情深,但后来男子当了高官,那女子还像以前一样对他,当着众人的面使唤他,直呼其名,久而久之男子便不再喜欢她,渐渐移情别恋,那女子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错在了哪里。 相比之下,李青晗收敛了很多,她知道梁宥昭如今的身份地位大不如前,他的名字,私下可以叫,但在别人面前,她是万万不能这么唤的。 心兰给李青晗换上了一套紫色宫装,说道:“今日是齐王和王妃进宫叩见皇上的日子,王爷待会儿便会过来与王妃一同用早膳,然后再去皇宫。” 李青晗点头,看着周围侍奉自己的三个人,心里十分窝心,握着心兰,飞絮的手,道:“王爷依旧让你们伺候我,可见是恩典了,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若想嫁人,虽是可以跟我说,现在我也能做主,你们是我近身的丫头,将来嫁的人,那也必然是个不错的人。” 心兰与飞絮对视一眼,纷纷埋头不说话,这时外面忽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接着就听到梁宥昭爽朗的声音,“嫁什么人?谁要嫁人?” 李青晗忙伸着脖子朝外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梁宥昭那双玄色靴子,上面绣着金色腾云,接着看到穿着一身玄色蟠龙服,墨发高竖,眼角带笑,身姿笔挺,李青晗看着看着,忽然就入了迷。 “参见王爷。”李青晗率着心兰等人规规矩矩行礼,梁宥昭倒也大大方方地接受,虚扶一把,“起!” 李青晗就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方换上一脸甜蜜的笑,攀上梁宥昭的手,道:“我在想,要不要给心兰飞絮找个婆家,她们俩陪着我这么久了,别到时候成了老姑娘,又要怨我。” 心兰递了水到梁宥昭面前,嘟着嘴道:“怕是王妃嫌我和飞絮,看久了觉得厌烦,所以才巴不得要赶着咱们出去。” 听着心兰的自称,跟在梁宥昭身边进来的侍女嘴角抽动了一番,抬着眼皮看着若无其事,还和齐王妃说笑的梁宥昭,心里忍不住长久地叹息,她们平常都是称自己奴婢奴才,亏心兰当着梁宥昭的面还敢这么说,当然这也只能说,梁宥昭还真是真心喜欢这个齐王妃。 几人打趣了一番,又吃了早膳,才准备往皇宫里走。 李青晗就着心兰的手提起裙摆上了马车,帘子刚一拉上,李青晗就感到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拽向后面,她不禁浑身颤抖了一番,但很快就明白身后宽广结实的胸膛是来自梁宥昭,才慢慢地放心下来,倒在他华丽,软糯糯地说道:“你就这样把我娶了回来,你父母不曾反对吗?” 梁宥昭与她十指相扣,不断地挑逗着,呵呵笑道:“我父母不就是你父母吗?他们反对又如何?这是我的人生。” 对于梁宥昭这样的话,李青晗只是一笑置之,她伸出纤细的手在他的胸膛画着圈圈,笑着道:“那我问你,我父亲,什么时候问斩?” 梁宥昭一把捉过她的手,在掌心啄了啄,那细细的胡渣刺得她痒痒的,二人说的仿佛不是在砍头,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约莫是秋后问斩,但我想皇上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他一定要尽早解决。” 李青晗呆呆地点头,“可是我的祖母年纪大了,在天牢那种地方呆久了,恐怕不是很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妃进宫 “那你想怎么做?要我跟牢头打声招呼吗?”梁宥昭忽然低声叹息了一口,“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多愁善感,踯躅不前了,但你要知道,不管现在做什么,落在别人的眼里,都是一种不孝,竟然说了你只是李徳喧的义女,又何必在乎那些?再者,皇上对李徳喧的态度,你是知道的。” 李青晗当然知道,皇上最厌恶的就是曾经拥护太子的人,自然而然地也就包括李徳喧,中散大夫等人,可如今的李青晗,发现自己不像是当年那么冷血,对一切事物都可以淡然处之。 她忽然有些想不透,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兵部侍郎又安然无恙?” 梁宥昭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宛如一汪清泉,让人想纵身游于其中,他出神地望着,淡淡说道:“曾准是皇上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就连我,也是到了如今才知道。” 李青晗大惊,原来皇上还留着一手,连梁宥昭也瞒着,于是乎,李青晗又问:“皇上这样瞒着你,你介不介意?” 梁宥昭嘴角噙着一抹笑,“我介意有什么用,他现在是皇上。” 他虽是这么说,可眼底却还含着一抹不屑之意,修长的十指有意无意地落在李青晗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间,让她有些不舒服,变扭地动了动身子,“你坐端正些。” 马车在宽阔的紫陌大道上摇摇晃晃地行驶着,很快便驶到了宫门口,按道理,他们是不可以驾着马车进宫门的,就在李青晗整理了衣摆正准备下车时,梁宥昭闭着双眼,好整以暇地坐着一动不动,李青晗戳了戳他,笑着道:“你不下去吗?到了宫门口了” 梁宥昭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下去干嘛?由着它进宫门!” 李青晗一怔,然而马车确实始终没有停下来,除了中间听到外面有人询问了一句,接着驾马的小厮说这马车里面坐着的是梁宥昭,外面的侍卫才没说什么。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 这是一种怎样微妙的关系?李青晗坐在梁宥昭身边,呆呆地看着他俊美的脸颊,看着看着,都会让自己脸上发烧,“你为何不下马?就算你现在为着皇上的帝业做出了贡献,也不能居功自傲不是?” 梁宥昭捏了捏耳朵,撇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一套子功夫?开始啰嗦起自己的夫君来了?” 听了梁宥昭的话,李青晗忽的一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些唠叨了,看着梁宥昭这般自负心里就有些慌,于是呆了一会儿没说话,梁宥昭没听到她的声音,有些焦急,睁开眼,哄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别生气。” 李青晗眨眨眼,“生气?我生什么气?”她又靠在梁宥昭怀里,叹息了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也是最讨厌别人对着我唠叨啰嗦,怎么到了现在,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了。” 梁宥昭拍拍她的后背,“许是因为嫁人了,心境也就不同了。” 他二人下了车后,便有太监来接待,引领着两人穿花拂柳,走过冗长的走廊,越过花园池塘,终于是到了宣室殿前。 皇宫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但如今与以往不同,她不再是丞相的二千金,只是身旁这个男人的妻子,是要陪他走完一身的女人。 她能感觉到宽大的衣袍下梁宥昭的手紧紧握了她的一下,转头看去,是眉眼带笑的梁宥昭的侧脸,她就这般看着,知道将来的一切事情都有他,她不需要太过操劳。 司马合穿着一身的明黄色龙袍,整个人贵胄天成,气魄不凡,他就这般坐在前面的御座上,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站着的二人,虚扶一把,“平身!” 接着又说了赐座,梁宥昭便领着李青晗一同坐下。 只是在这期间,李青晗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她人虽然坐在这里,心却早已飞出了九霄外,直到梁宥昭碰了碰自己,笑着道:“在想什么?皇上问你话,你都没听到。” “啊?”李青晗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眨眨眼看着上面坐着的司马合,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司马合笑了笑,“听闻王妃前一阵子身体抱恙,现在可大好了?” 李青晗余光瞟了瞟身旁的梁宥昭,见她正一脸带笑地看着自己,便说道:“多谢皇上记挂,已经大好了。” 司马合点点头,他的脸色忽然又变得有些不自然,李青晗正纳闷,就见外面一个娇弱的身影一闪,莲步轻轻地到了眼前,朝着皇上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上点头,那女子便站直了身子,又朝着梁宥昭与李青晗福了福身子,“齐王,齐王妃好。”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女子的声音有些耳熟,李青晗正想看个究竟,皇上忽然唤着李青晗,“王妃看看,是不是熟人?” 李青晗撞上皇上略显尴尬的表情,猛地回头一看,那女子抬了抬脸,一张清丽的脸出现在眼前,李青晗不由得蹙起了眉。 她的表情足以让司马合惊讶,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太可笑了,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人家李青晗压根半天不适应。 那是她的三妹,李可欣。 照理说,他们现在应该都在天牢里等着审讯,可李可欣却出现在了皇宫,还留在了司马合身边,那就是说司马合看上李可欣了。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皇上看中了,将她留在身边就是了,李青晗这般打量着站在眼前的李可欣,然而李可欣自始至终都是垂首低眉,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李青晗不知道,此时的李可欣,是高兴还是无所谓。 她真的只是希望李可欣能清楚地明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司马合那么憎恨太子,怎么可能让她一个姓李的安全呆在自己身边,况且他肯定也怕李可欣找机会报仇,如果李可欣够聪明,就应该利用自己的美色好好守在皇宫,至少可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比起砍头,这无非是一条好的出路。 可这样,李可欣恐怕是不能生出孩子了,若是个女孩子还好,是个男孩子,皇上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她生不出。 司马合的咳嗽声打断了李青晗的思绪,她抬头看着捂着嘴咳得难受的司马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接着李可欣便上前去伺候,然而她刚走到离司马合还有五步的距离,就有一个婢女闪身到了她面前,隔绝了她与司马合的近距离接触。 那女子递了水,递了药给司马合,看着他慢慢吞下,呼吸顺畅了,面色缓和了不少,李青晗看着看着有些不理解,这怎么跟司马聪当年的情况有些相像? 于是她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梁宥昭,见他镇定自若地端坐着,一点儿异样也没有,李青晗总觉得这一定与他有着必然的联系,然而她只敢这么揣测着,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时间过了,李青晗与梁宥昭起身准备离开,司马合初初登基,也没说什么,梁宥昭便领着李青晗往外面走去,就在李青晗离去的那瞬间,她似乎瞥见李可欣正双眼幽怨地看着自己。 就在几天之前,她们地位平等,然而到了现在,她们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 命运还真是捉弄人,李青晗无奈地苦笑了一番,但很快便换上了一脸的平淡如水,她知道,这都是她自己努力而得到的,属于她的,就一定属于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华荣的信 李青晗跟着梁宥昭走着走着,发现梁宥昭的步子极快,快到她都跟不上,就在她打算小声叫他,或者是提着裙子小跑上去,然而就在她预备这么做的时候,忽然一偏头,发现不远方的宫殿的走廊上站着一个男人。 那男子脸上长着胡子,看起来却是十分干净,双手负立着显得悠然自得,李青晗多看了两眼,男子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与她四目相撞。 李青晗一怔,旋即扬起唇角朝他笑了笑,男子同样勾起嘴唇,李青晗便收回视线,快速上前,跟上梁宥昭的步伐,与他并肩走着。 “皇上怎么咳嗽得这么厉害,倒是与司马聪的病有些相像。”李青晗看了一眼梁宥昭,说道。 梁宥昭没有看她,兀自走着,领路的太监被他赶得远远地,此时离他们很远,所以梁宥昭也没有制止她,“约莫是随了先皇的身子!” 李青晗迷迷糊糊地点头,这两兄弟都有咳疾,眼看就只有这样的理由了,李青晗又问道:“司马聪现在幽禁了,那李红娆怎样?” “你希望她怎样?” 见梁宥昭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自己,李青晗嘴角噙着一抹不明所以的笑,“你知道我这个人蛇蝎心肠,见不到讨厌的人日子过得太好,他们过得太好,我心里就不爽快。” 梁宥昭抿了抿唇,“倒真是知道。” “司马聪逼宫的事情,跟你应该脱不了关系!”李青晗见四下也没人,便口不择言地问道。 梁宥昭边走着,便回头瞥了她一眼,轻声道:“与我有什么关系?只是到了那种时候,不逼宫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如果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这时的李青晗完全不知道,其实司马聪之所以会逼宫,与她也有剪不断的关系,“换做是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如果是你,就一定会这么做。” “你这么了解我?”梁宥昭笑着,忽然伸出手握住李青晗的,阔步朝前面走去。 李青晗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埋怨道:“慢些慢些,我跟不上。” 于是乎梁宥昭迅速转身,带着一抹坏笑道:“要不我抱你?” 李青晗脸红着,看了看周围,娇嗔道:“你把皇宫当你家了?还在这里嚣张?” 此时明媚的阳光一泻而下,金子一般的笼罩在梁宥昭如刀削一般的脸颊上,下巴细细的胡渣更显其男人味,如此这般看着便是赏心悦目,“你若是想,这里就可以成为我们的家。” 说完也不等李青晗说什么,竟然是一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李青晗大惊,一脸的尴尬之色,明亮的双眼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得死死地盯着梁宥昭的喉咙,看着那里凸起来一块,小声道:“还是把我放下来,毕竟新帝才刚登基,你就算不给他面子,也不能让他太难堪不是?” 然而梁宥昭却是眉头一蹙,掂了掂,不满地说道:“怎么这么轻?回去好好补补身子,给我生个儿子!” 李青晗的脸“唰!”地就红了,再也不敢说什么,将脑袋埋在梁宥昭的怀里,一颗心都快给撞飞了。 等二人回家时已差不多到了午时,在路上,李青晗早上身子酸软,也没吃什么,一路摇摇晃晃的她早就饿坏了,瘫在梁宥昭怀里只撒娇,梁宥昭无奈要人下车去买了一些吃的,李青晗才消停。 然而李青晗这人是极为要面子的,买了回来,她全部吃光了之后,偏偏还要说也没那么好吃,亏得梁宥昭还吃了那么多,梁宥昭看着她哭笑不得,他明明一丁点儿都没碰啊! 刚回到府上,一个小厮便凑了过来给二人行了礼,看着李青晗说道:“王妃,方才锦州华府差人送了封信来。” 李青晗看着小厮手上的黄色的信纸,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便接过道:“你下去!” 梁宥昭什么也没说,揽着李青晗的腰往府里走,走了没多久就见华坚跟了上来,瞥了一眼李青晗之后,冲着梁宥昭拱手,又使了个颜色,梁宥昭蹙眉,便回头在李青晗耳边小声道:“你先回房,待会儿我去找你,再一起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李青晗眨眨眼点头,径自朝着晴川阁走去。 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这么久了,她离开华府竟然已经有三年了,回想起从前的种种,夫人蒋氏的尖酸刻薄,黄氏的绵绵心肠,华柔的胆小怯弱,华荣对她的宠爱至斯,一切都好像昨日重现一般。 镜子里的自己,也不再像以前那般青涩稚嫩了,在经历了这么多风起云涌的事情后,她对尘世间的一切,只有越来越高的见解和看法。 果然一切都是会变的,她伸手,摸向铜镜中的自己,却发现,摸上去只有一片冰凉。 她有些发抖地拆开手里的信,当看到华荣那熟悉的遒劲有力的字体飘逸于纸面上时,只觉得一股久违的熟悉感忽然奔来。 “青晗,见信如晤,经久不见,一切可都安好?近日新帝初初登基,普天同庆,举国同欢,因着如此,首饰生意也蒸蒸日上,汝不必担忧。然舅虽人不在京城,却略微知悉京城所发之事,听闻李丞相一家衰落,身为李丞相之二女,此事必然牵连到青晗,你乃我身边长大,自然不忍见你有损,但舅知你向来聪慧,又难为感情所绊,想来是无恙的,只那李丞相一倒,靠山亦无,你若有任何需要的地方,舅随时伸出援手,华坚亦是如此。 汝五岁时便送至华府,幼时即可见未来之景况,长大更是惊为天人,众人无不赞扬,豆蔻时便能熟读各书,喜爱诗词,尤爱下棋,华府上下,唯舅能与你对弈。谨记舅曾说与你听的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京城之地,不似锦州民风淳朴,那是官宦们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地,局势云波诡谲,瞬息万变,李丞相已不复存在,青晗万万要保重自己。 舅甚少与青晗通信,今日一语,必要多言,望青晗勿觉舅言多。坚系舅独子,吾看重他,他若能有出人头地之日,也是吾之希冀,现他与汝同样已三年不曾回华府,吾心系汝二人,却不好打扰。当日从锦州去往京城途中遭劫,舅心内甚是惊慌,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知并无大事,方才安然就寝。 吾妻蒋氏,汝之舅母,过往虽有过错,却是一无知妇人,当年之为虽是令人所不齿,却也希望你能忘却,从此心平气和相对。吾女柔,汝之表妹,胆小怯弱,此今已到婚嫁之年,舅将她许给郡守之子。汝之外祖母,虽已仙逝,吾却常梦其,可叹人生在世,短短数十年而已,自当珍惜。 华府之境,吾已告知,似还有千言万语终于此,望自珍重。 末,舅甚是思念,期汝之回信。” 李青晗一口气读完了这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呆呆地盯着手里的信,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一转忽然又想起华坚来,他如今跟着梁宥昭,怎么说应该也能摸到个一官半职,至于出人头地,大概还是年轻了些,除非华荣出大手笔,否则要想近期内当上高官,还是有些渺茫。 “心兰,给我准备纸墨笔砚。”李青晗放下了信,朝着一旁的心兰说道。 心兰点头,转身正准备去取,就看见外面梁宥昭已经进来了,李青晗屈膝行礼,梁宥昭扶着她起来,看到心兰手里拿着的东西,问道:“这个时候练字?”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姑挑衅 李青晗的字在女人之中写的是极好的,隐隐有些男子的气魄,梁宥昭常拿这件事来取笑她,说她到有男儿气概,只可惜生了一副女儿的身体。 听到梁宥昭这样打趣的话,李青晗不以为然,至少梁宥昭相比起司马聪还算是不错的,在司马聪的眼里,他从不把她当女人来看,总以为凭她一人就能独当一面,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 “想什么?”见李青晗不答应,梁宥昭伸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李青晗回过神来,淡淡道:“没有,刚刚收到舅父寄来的信,正准备回信。” 梁宥昭点头,“现在别写了,你该去给母亲请安,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天。” 李青晗莫名其妙地心情有些低落,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揉了揉眉心,撒娇似的说道:“能明天再去吗?” “不能。”梁宥昭毫不留情地拒绝。 李青晗撇撇嘴,只得跟着梁宥昭出了门。 晴川阁离老夫人住的院子有些远,此时已经正午,灼热的日光环绕在周身,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要裂开了一样的难受,这时的天气是真的变热了,真真正正的到了夏天。 看样子是要在她那儿吃午饭了,李青晗倒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只是嘴唇微微有些发白,梁宥昭看在眼里,以为她是紧张,毕竟婆媳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不用紧张,母亲是通情达理之人。” 李青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梁宥昭的意思,她感到很疲劳,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很不好看的笑,梁宥昭戳了戳她的下巴,“怎么板着一副脸,笑得好看一点。” “不想笑。”李青晗说道。 梁宥昭吸了一口气,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他牵住李青晗的手,领着她朝里面走去。 屋里老夫人正在和梁尔珍说笑,听到小厮的同传,梁尔珍便收起了笑,看着门外梁宥昭高大的身影后跟着一个身材纤瘦的女子。 梁尔珍微微有些惊讶,她记得以前的李青晗没这么瘦的,还是太久没见了,忘了她原来的样子? 老夫人一眼就瞅到了梁宥昭与李青晗紧握的手,身子有些晃,见那李青晗身材娇小,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微微有点憔悴,却也掩盖不了那明媚的双眸里暗藏着的点点睿智的目光,她朝着自己恭敬地行礼,请安,举手投足便是大家闺范十足。 罢了罢了,到底是已经娶了过来,她也没有刁难儿媳的爱好,只要梁宥昭喜欢,他娶谁都可以。 只是这李青晗看起来太瘦了,能不能生出孩子还不一定啊! “嫂子。”梁尔珍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梁宥昭十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又回头宠溺地看着李青晗。 对于这个称呼,李青晗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从前别人都叫她二小姐,如今不是叫她王妃,就是叫嫂子,她几乎都要以为,他们叫的不是自己了。 “妹妹。”李青晗只觉得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头皮都在发麻。 “别站着了,坐下。”梁老夫人笑着说道,“外面日头大,都累了,快喝着果汁,哦,待会儿就留下一起用午膳!” 梁宥昭说好,李青晗扮足了一个贤惠妻子的模样站在旁边尽量不说话,落在梁尔珍眼里,嗤笑一声。 “珍儿,你笑什么?”梁老夫人见着自己的女儿这般没规矩,不免有些不高兴,然而梁尔珍却是甜甜一笑,“母亲,我只是觉着,嫂子这般惹人喜爱,当年不仅仅哥哥喜欢,就连曾经的太子殿下也迷恋了好一阵子呢!” 这话一出,当场的其余三人脸色一沉。 可作为当事人的李青晗,却面不改色,她和善的目光在梁尔珍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一扫而过,接着落在梁老夫人脸上,看着老夫人笑容凝结在嘴角,沉声问道:“青晗,可有此事?” “有。”李青晗回答得坦坦荡荡,并没有半点遮掩,倒像极了梁尔珍小气啦的,自己却是落落大方。 老夫人见她这般承认,脸色更是不好看,“那是以前的事儿了,废太子现在已经被幽禁,而你又嫁到了我们家,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你是梁家的人。” 看来老夫人还算是个明理儿的人,李青晗嘴角噙着一抹淡然的笑,“多谢母亲教诲。” 吃过午饭从院子里出来,梁宥昭始终一言不发,李青晗想着约莫是刚刚梁尔珍的话刺激到了他,想上前去跟他说话,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着。 这时,门口的方向走来一个小厮,冲着梁宥昭福了福,说道:“王爷,王妃。” 梁宥昭点点头,那人便说道:“王爷,青阳道长来了。” 李青晗蓦地一怔,青阳道长。 她似乎忘了,青阳道长一开始便不是那么简单,现在也理得清了,青阳道长根本就是梁宥昭和司马合的人,她一直呆在先皇身边,为的就是能让司马合顺利登基,要知道,先皇对青阳道长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的。 李青晗这么想着,便看到那边青阳道长迎面走了过来,梁宥昭急忙上前迎接。 她这般冷眼看着,青阳道长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朝着她淡淡瞥了一眼。 这一眼,李青晗忽然有些怔忪,她觉得,这时候的青阳道长与之前的她,似乎有很大的不同,可仔细一想,又并不知道是哪里不同。 好像从前的她,都是在刻意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又好像从前的她,根本不会表示她的实实在在的心情,而如今却是全部改变了。 李青晗转身,回了晴川阁。 似乎一切都是有人事先设定好了一般,那天晚上忽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李青晗刚刚睡着,就被这雷声吵醒了。 这几天都是这样,总是在夜里莫名其妙地打雷下雨。 李青晗自小就习惯了一个人,就算是夜里打雷,响彻耳边,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害怕,只是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李可欣来。 想起她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极了自己刚刚到华府的时候,只是自己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华荣是如此关爱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地疼爱,而李可欣,她比自己还小一岁,也应该要嫁人了的。 司马合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李青晗被雷声吵醒了以后就一直睡不着,枕着枕头翻来覆去,慢慢也将身旁的梁宥昭给折磨醒了。 “这么晚还不睡?”梁宥昭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下床披着衣服,就着屋内唯一亮着的昏黄的灯光走到了桌旁,倒了一杯水。 李青晗望着他的背影,嗫嚅着嘴唇,“想起可欣了。” 梁宥昭饮了一口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又走了回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脸疲倦,“睡!” 李青晗攀上他的手臂,将脸紧紧贴着他的胳膊,睁着闪亮的眼眸,说道:“司马合将可欣留在自己身边,真的是喜欢他吗?” 梁宥昭不支声,李青晗瞥了他一眼,见他呼吸均匀,似乎早已沉沉睡去,此时屋外忽然又是一道闪电劈过,像一把巨斧一般将苍穹划成了两半。 李青晗无奈地叹息了一口,将手放在梁宥昭的胸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似乎也就平静了许多。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什么都正常了,她这么想着,便逐渐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其子华束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李青晗翻了翻身,摸了一把旁边的位子,发现空空的。知道梁宥昭已经起来了。 她实在不算是一个多么称职的妻子,尽管她每天晚上都很累。 外面的地面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昨夜的雨实在太猛,今天早上外面便落了满院子的叶子,看上去也显得十分有意境,李青晗用过早膳便去给老夫人请安,短暂的停留之后,她出门的时候,正犯愁。 老夫人刚刚竟然说,她竟然已经嫁了过来,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便要慢慢交到她手上了。 她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怔忪。 对于老夫人说的话,她自然是不必怕的,要说当年她在华府,什么样的账没算过,那么大的生意,她也处理的有条不紊,区区一个齐王府,她要打理,简直小菜一碟。 可关键就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 现在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进宫看看李徳喧一家人怎么样了,很快就要到秋天,秋后问斩,到时候她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她虽然向来都是冷淡至斯,可真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依旧不免伤感,不管怎样,她都叫了那人这么久的父亲,当时她整死李夫人,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心兰,王爷干什么去了?”李青晗坐在晴川阁的秋千上,手指漫不经心地翻过一本书,问道。 心兰跟在身后拿着团扇给她扇风,“王爷进宫了,现在还没回。” 李青晗点头,她就这般静静地盯着书看,心思却早已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蓦地出现一只手,将她手中的书夺了去。 “看什么?这么入神?”梁宥昭好笑似的拿起书翻了两页,旋即指着书名道:“西厢记?想不到你喜欢看这个?” 李青晗懒懒地靠在秋千上,眯着眼睛抬头看着他,“看你的书房里有,便拿来看看,”顿了顿,她又说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梁宥昭让她往旁边坐一坐,甩了甩衣摆,坐在她身边,手搭在她腰间,心情似乎很好,“你说。” “我想回一趟丞相府。”李青晗看着梁宥昭嘴角的笑似乎一僵,半晌没有回答,又补充说道:“我想去拿回一些东西,我想你会帮我的。” “什么东西?我让阿朗去拿。”梁宥昭语气淡淡,却听得出来是不容反驳,李青晗垂首,有些东西,让阿朗去拿自然不必自己亲自去要好,只是梁宥昭这样天天把自己绑在身边,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她已经没了娘家,在京城又没什么朋友,哪儿也不能去,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也不肯。 然而她却是没说什么,直到下午的时候,阿朗提了个袋子回来,将她要的东西都拿了回来,李青晗一眼扫过,她让阿朗拿的东西并不多,可就因为如此,才能更清楚地看见少了些什么东西。 司马聪送她的白玉壶,不在其中。 她秀眉微蹙,嘴唇嚅动着,却没有说出话来,阿朗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便轻声道:“王妃,白玉壶已经被官府清理了,毕竟那是废太子的东西。” 李青晗蓦地一怔。 她渐渐不再让自己去想这些东西,整日只是呆在府里,早晨眼看着梁宥昭去上朝,午时站在晴川阁门口翘首以盼,梁宥昭来的时候,她会满脸是笑地迎接上去,如果他拖了很久没回来,她就会一直等一直等。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过着,花开了谢落,待到时节到来便又盛开,便是堪堪二年过去。 李青晗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一点,让老夫人已经开始有些不满她了,每日李青晗来请安的时候,她总是会在一旁暗示,可李青晗好似没听懂似的,也装傻充愣。 这时候,老夫人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差,府上的事情她实在是管不下去了,于是便放手交给李李青晗打理。 李青晗乐得自在,她对这种东西最感兴趣了,于是整日窝在房间看着账目,也因着如此,梁宥昭上朝回来时,很少看见李青晗等着他的身影。 直到有一日,齐王府来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一来,手里便牵着一个看上去约莫有三四岁的男孩儿,她穿的很普通,却仍旧有着一张清秀俊俏的脸孔,李青晗看着她,心里有些冷。 李青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渐渐转移,落在她手上的孩子上,小孩很可爱,一看就是个聪慧灵秀的,李青晗就这般看着他,目光无害,更没有半点恶意,可就是这样,也让那女子觉得慎得慌,不由得握紧了男孩儿的手。 她有些紧张,朝着李青晗跪了下来,李青晗神色淡然地看着那女子,女子咬了咬嘴唇,说道:“这孩子,应该叫您一声姑姑的,他是,李少爷李鉴琛的儿子。” 李青晗明显一怔,难道这是李昂? 当初李徳喧将他送到了别的地方让别人养着,难道这就是李昂? 可如果真是,那也应该有五岁了,李青晗端着茶盅,浊黄的茶水里,她似乎看到了六姨娘白氏临死的时候的惨样,手微微有些发抖,问道:“多大了?” 女子垂着头,十分恭顺,“今年满四岁。” 那就不是六姨娘给李鉴琛生的儿子了,李青晗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这个人,不信鬼神,不信佛道,自然不怕六姨娘变成厉鬼来报复,但现在眼前的这人如果真是李昂,她还是会有些动容。 但到底错不在她,她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除了当年为了报复李夫人害死了李鉴琛,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违心的事儿,若不是别人想要害她,她又何苦动手脏了自己? “你先起来,”李青晗淡淡说着,又瞥了一眼那乖巧可爱的孩子,见他圆圆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嘴角微微上扬,转头朝着身旁的心兰说道:“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心兰点头,碎步退了出去。 李青晗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洁儿。” 李青晗点头,又问道:“孩子叫什么?” “还不曾取名,请王妃赐名。” 李青晗想了想,抿了一口茶水,云淡风轻地说道:“他虽是姓李,却不能冠上我李家的姓,”她说的这些,洁儿也都明白,跟着点头,眼眶里又噙满了泪花,李青晗继续说道:“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死了丈夫,带着孩子来投奔,至于这孩子,就跟着我舅父,姓华,叫,”她掀起了茶盖,在茶盅边缘点了点,发出清脆的响声,“叫华束好了。” 洁儿连忙磕头,“多谢王妃,王妃真是好人!” 李青晗不愿听这些假惺惺的话,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以后你就留在齐王府,照顾束儿便是。” 洁儿又跟着拼命地点头,在一切安置好之后,飞絮才给李青晗弄来了一些点心,不满地说道:“王妃也真是,就不怕她是骗子吗?这样就信了她的?” 李青晗拿起一块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我当然知道,刚刚叫心兰出去,便是这个意思,待会儿心兰回来禀报,就知道了。” 心兰回来之后,只说那女子原本是一家普通生意人家的女儿,后来被李鉴琛看上了,便在外面安置了一个宅子,将她养在哪儿,时常也去看看她,这样一来二往的,便有了孩子。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来一个 倒是个干净的人,李青晗这么想着,忽然有些犯困,正准备去榻上再躺一会儿,忽然辛柔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神情稍显严肃,小声对李青晗说道:“王妃,刚刚有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过来,说是要见齐王,不过齐王这时候去了宋大人那里,奴婢已经让她去了西苑的小屋子里坐着了。” 又有一个女人,还又来了一个孩子?李青晗不忍蹙眉,这是怎么了?难道都是李鉴琛在外面留下的孩子? “让她来我这儿就好了,干嘛让她去西苑?”李青晗有些不想动弹,她现在只想着上床睡一会儿。 辛柔有些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李青晗知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梁宥昭的人,对梁宥昭身边的人无比了解,这个女人,便是冰晗。 “那女子长得与王妃有几分相像,奴婢看着有些不太对,便这么自作主张,请王妃勿怪。” 李青晗怔了怔,是什么人会长得与自己像? 她这样的动作让辛柔心头一颤,忙跪了下来,急急说道:“奴婢一时口怪,王妃勿怪。” 李青晗瞥了她一眼,轻柔地舒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我怎么会怪你,起来!” 她喝了几口茶,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乏得很,但眼下还有事要处理,只得硬撑着去了西苑的小屋子。 还没进屋,就听到孩子与母亲嬉戏的声音,门扉半敞着,李青晗照在屋外,听着这样稚嫩的童声咯咯笑着,似乎无比欢快,根本不知世人之愁,而母亲的低声逗弄也显示了母爱的光辉。 想到这里,李青晗低头瞥了瞥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的很,没有一点要拱起来的迹象,然而她没有半丝沮丧,便是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她也不会有什么惭愧的地方。 于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迈开脚步,朝着小屋子里走去。 冰晗正在与小孩说笑,看到门口一个人影,顿时笑容僵在脸上,朝着这边看来。 李青晗身上穿着素白色冰绡裙子,整个人看起来高贵无比,她低着头凝视着自己,宛如天上仙女在睥睨自己,清淡如水的眼眸里不夹杂任何感情,只是这样,比厌恶地看着自己,更叫人心慌。 “王妃!”冰晗急忙站了起来,但跟在身旁的小男孩不听话,只想到处去玩耍,冰晗无奈,一手牢牢地牵着他不让他到处跑,接着又朝着李青晗跪了下来,“参见王妃。” 李青晗微微颔首,径自走到主位之上,转身坐下,接着又理了理根本没有任何褶皱的衣摆,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心兰拿着团扇跟在旁边,轻轻扇动着,便看见李青晗落下的几绺头发微微拂动,而飞絮则是站在一旁,给李青晗端茶递水,辛柔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候吩咐。 这一切,只因为主子是李青晗,这个从小生活在那种富贵人家的丞相小姐,她的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常常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能紧紧地吸引别人的视线,那么,她嫁给梁宥昭,才是真真正正的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想到这里,冰晗不禁苦笑,如果现在坐在那里的人换做是自己,那会是多么可笑? “齐王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想做什么,都跟我说了。”李青晗淡淡开口,那样的语气根本不容冰晗说一个“不”字,她甚至,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冰晗依旧跪在地上,李青晗没有叫她起来,她不敢起来,只是身边跟着的孩子太不老实,太好动,冰晗觉得自己难堪极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朴素,太过朴素了,跟李青晗想必,根本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民女,民女……”冰晗说了几个字,便再也开不了口了。本来她是要来找梁宥昭的,没想到竟然被领到这里了,并且见到了李青晗。 李青晗就这般静静地等着,并不曾想过要解除她的尴尬,她这么等着,这么看着,竟然觉着这个女的,确实跟自己有些相像,然而只是神似,她那样的胆小怯弱,哪里跟自己像了呢?只是这样脸孔,有那么一点儿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叫什么?”李青晗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十分清脆,落在耳里像银铃一般的响亮。 冰晗脸上的尴尬之色少了一点儿,“民女,叫冰晗。” 李青晗蹙眉,冰晗?又问道:“冰晗?哪两个字?” “冰肌玉骨的冰,晗,是日含的晗。” 闻言李青晗的眉毛蹙得更深了,晗便是自己名字里面的那个晗了,而这个名字越念越熟悉,她清淡如水的目光渐渐瞟向门外,似乎又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是丞相二小姐的时候,被梁宥昭约到了他家里,在门外恰好撞上了一个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像的女子。 那时那女子一脸娇羞,屋内还传来戏谑的声音,是梁宥昭和华坚二人。 想到这里,李青晗的脸色忽然蒙上了一层霜。 “找齐王干什么?王府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李青晗的声音,有些降低了温度,充斥着满满的排斥和憎恶,她无比讨厌眼前的这个冰晗,看上去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子,然而她一眼瞟到了冰晗身边的小孩,觉得更加厌恶,“这孩子是谁?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孩子走路还走得不是很稳,但却想到处玩,冰晗紧紧地抱着孩子,眼神慌张地看着李青晗,抿了抿春,说道:“王妃,不瞒你说,这是王爷的儿子!” 心兰等人皆是一怔,旋即看了看李青晗。 李青晗面不改色,依旧平静如水的表情让心兰她们安了心,便静静地呆在身边。 “王爷的儿子?你不要告诉我,凭你长得跟我有两分相像,就足够让王爷将你认成是我了,或者你以为王爷好性,什么来路不明的野种也会留在自己身边?”李青晗说的话实在太过讽刺,连身旁跟着的三个婢女都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何况是向来脸皮薄的冰晗。 就见冰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嗫嚅着,“王妃此言差矣,冰晗虽不如王妃一般出生官宦世家,却也不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 “哼,”李青晗一声冷笑,“下作的人便做下作的事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被赶出梁府之后你以什么谋生?还敢说自己不会做出下作的事情!” 冰晗的脸色已经彻底苍白了,白的如同一张纸,连带着嘴唇也都发白,她怔怔地看着李青晗,看着依旧高高在上,颇有睥睨天下王者风范的李青晗,心里忽然有什么酸酸的东西涌出来。 如果不是李青晗,她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吗?沦落风尘,成为众人皆可调戏的妓子! “我……”她动了动嘴唇,忽然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好像说什么都是一种掩饰,她却是就是一个妓子,一个遭世人唾弃的妓子! “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李青晗摸了摸手上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还有这个孩子也是,不过,”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以前是伺候王爷的,我便给了一些银钱,你找个普通男人嫁了,不要再来这里了。” 她这么说,不是想说服冰晗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只是在说,她没有在跟她商量,而是在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就在这时,外面的辛柔忽然进来,附在李青晗耳边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简单处理 李青晗握着茶杯的手不着痕迹地颤了颤,但很快恢复平静,转头冲着冰晗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冰晗急忙抱着孩子,膝行上前,“不,王妃,这真的是齐王的儿子,你就算是不能接受民女,也不能不接受齐王的儿子啊!” 李青晗没时间跟她说那么多,刚刚辛柔说,梁宥昭一回来就在找她,估计府上也有不少人看见冰晗被辛柔带到这里来,很快梁宥昭便会找过来了。于是朝心兰使了个眼色,心兰心领神会,没有跟着李青晗往外面走,而是一把握住冰晗的衣襟,冷声说道:“姑娘若是还想要活命,或者还想要你的儿子能活命,就乖乖闭嘴!” 李青晗没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刚刚踏出西苑的门,便看到梁宥昭冲着自己这边走来,神色有些难看。 她心里有些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想笑,然而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让她怎么也无法笑出来,勉强扯了扯嘴角,迎上去。 “怎么了?”她看到梁宥昭额头上全是细细的汗,心疼得很,便伸出手去给他擦拭,“出了这么多汗。” 梁宥昭急忙握住她的手,语气也是有些急,说道:“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感觉到事情可能很严重,李青晗的身体有些僵硬,看到梁宥昭神情凝住,强自开口说:“什么事?” “你的舅父……”正说着,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来,那尖叫声刺穿了无色的空气,通到二人之间,梁宥昭忽的一怔,话也停了下来,目光朝里面看去。 那是西苑,刚刚李青晗走出来的地方传来的叫声,梁宥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蹙眉看着李青晗,“里面是谁?” 李青晗面不改色,她也没有说谎,“是冰晗,她说带了你的孩子回来了,可能是想要你纳妾,我让心兰打发了她。” 梁宥昭的眉毛顿时舒展了开来,“你说怎么样便是怎么样。” 对于梁宥昭的表现,李青晗有些吃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么处理这件事,梁宥昭竟然会连问也不问,一句这样的话就将这些事交到了她手里。 她忽然觉得,对梁宥昭的感情,更加深厚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如此之信任自己。 “对了,你刚刚说我舅父怎么样了?”李青晗想起这件事,问了一句。 梁宥昭又沉下脸,“他在运货的路上被山贼捉住了。” “什么?”李青晗震惊了一会儿,旋即忽然回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眼眶一热,连忙捉住梁宥昭的手,“那现在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你先别急,皇上已经下令让曾海去剿匪了,也算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况且那些山贼应该只是贪图钱财罢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梁宥昭看着似乎就要哭出来的李青晗,柔声安慰道。 李青晗摇头,不断地摇头,“你不知道的,他们除了会劫财,也会做出别的事。”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就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时她已经有十一岁了,虽然还小,却比同龄人要聪明许多,偶尔也会跟着舅父走南闯北做生意,但因着不太方便,一直都是以男子装扮外出,华坚有时也会跟着去,不过华荣很少让他跟着,只是让他呆在华府看书。 也许那些人是把李青晗当成了华荣唯一的儿子华坚,便将李青晗绑了过去,用粗绳子将手和脚都绑着,又在她口中塞了一块抹布,满嘴都是臭气,整个人也狼狈不堪,那些人送信出去让华荣送钱来,如果不送来就要将李青晗杀了,那时候的李青晗,害怕极了,她甚至在想,如果华荣不给钱,她是不是就死在这里了。 可当时的那些山贼们,竟然不知道怎么的,就发现了她不是男子的事情,看着她稚嫩的小脸,忽然就起了歹心,竟然要对一个才十一岁的小女孩下毒手! 当时他们说的话都传到了李青晗的耳朵里,她觉得生命就要止于此了,如果真的让这些畜生给玷污了,还不如直接去死来得好,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是当朝丞相的女儿! 这时候的她,已经想明白了,左右不过是一死,如果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这么想着,便想尽了办法,用碎玻璃,用炭火什么的,将手腕上的绳子割开,等到她费力割开的时候,手上已经满是鲜血了,钻心的疼,可她咬了咬牙,将泪水缩了回去,又趁着那些山贼们不注意,悄悄跑了出去。 然而当她再次被抓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山贼怎么可能只有眼前的几个人?外面还围着几圈人,就像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般的严实,她绝望极了,看着那些男人们猥琐的神情,几乎产生了要咬舌自尽的念头。 那些人将粗糙的手流连在她脸颊上的时候,她浑身战栗着,忽然大声喊道:“你们敢碰我?我爹是丞相李徳喧!” 这是她来到华府,第一次这么说自己的身份,她以前一直是以此为耻的! 山贼们一听,笑得更欢了,“你爹是丞相?我爹还是太上皇呢!” 李青晗见他们根本都没被自己说的话放在心上,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威慑作用,于是喘息着,说道:“你们不信?大可以去问问,署国巨富华荣的妹妹,不是嫁给了当朝丞相李徳喧吗,李徳喧将他的女儿送到了华荣这里养着,所以今天你们才能劫持到我,你们不是要钱吗?我舅父是署国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你们都知道的,多少,只要你们开个价,我舅父立马就会送来,保证你们这辈子不用再当什么山贼了,或者说你们想要多少个美女,各种款式各种类型的随便挑。” 李青晗这一席话说完,几个山贼头子就愣了愣,好像真的是被说动了,于是面面相觑着,李青晗见他们似乎有所动容,便接着说道:“还有什么好考虑的,难道这还满足不了你们?” 俄顷,其中一个较为懦弱的,长满了胡子的人小声说道:“老大,我觉得她说的也挺对的,我早就想娶个媳妇儿了。” 可是他这句话刚刚说完,就感觉到地面猛地震动起来,李青晗一个没站稳,朝旁边撞去,接着头磕到了桌子的桌角,就觉得头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打了一下,血液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李青晗知道肯定是有人来救她了,不过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救人方式也太威猛了一些,根本就不像是华荣的作风,肯定是官府。 旁边的人早就乱成了团,有人想过来拉着李青晗,可见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估计还得背着她走,肯定不好跑,想想算了,便把她一个人留了下来。 当时的李青晗很想睡觉,可是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于是过了很久,她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努力地睁大着眼睛看着那人,那人大概也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便迈开步子朝她走来,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声笑道:“流了很多血。” 李青晗撇撇嘴,笑了笑,那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不能带你出去,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进来了。” 于是他四处看了看,觉得李青晗呆的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安全,低头笑着看了看她,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才起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华荣之死 等李青晗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还有那么一个人。 直到这次华荣被抓,她才记起还有这个人,不过这些事,她是一定不会跟梁宥昭说的,她怕他担心。 李青晗回了晴川阁,一路都是失魂落魄的,好像当初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痛苦过,想了想回去捡起笔在纸上准备下笔,辗转反侧又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 “舅父从小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应该关心他的。”李青晗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心兰说话。 心兰在一旁研磨,点点头,“小姐不用担心,华老爷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的话让李青晗莫名其妙地心安下来,或许真的是她管得太多了,华荣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这么想着,她强迫自己放下心来。 然而过了两天,她去向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在老夫人身边瞥到了一个影子,竟然是冰晗!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 李青晗淡淡扫了她一眼,恭恭敬敬地朝着老夫人屈膝行礼,便坐在一旁的位子上,目不斜视地坐着,老夫人看她的表情,颇有些惊讶,按照冰晗的说话,她之前已经见过李青晗了,只是李青晗的态度很强硬,不同意她留在王府,怎么此刻见了面,硬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青晗,听闻你舅父出了点事,现在怎么样?”老夫人淡淡开口。 以前李青晗来请早安,一般都是请过安之后喝杯茶就走,也没有什么话要说,然而这次情况有些不一样,毕竟老夫人身边有一个她十分厌恶的人。 “多谢母亲关心,还不知道,不过青晗相信曾大人会尽快救出舅父的。”李青晗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连看都没看一眼冰晗。 老夫人瞅着她,自然之道自己眼前坐的是什么人,当初李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可是吃得香睡得安稳,什么异样都没有,如今华荣出了事,不过是舅父而已,哪里能比得上亲生父亲,只怕更是不当一回事了。 也不知道梁宥昭是看上了她那点,这么死心塌地。 “冰晗以后就留在王府了,她以前就是王府出去的,再者她生了梁溪,也算是为我们梁家添丁了。”说到这里,她又瞥了瞥李青晗的小腹,冷笑一声,“想来王妃是不会有意见的,毕竟,王妃嫁给来已经两年有余了,却未曾生下一子半女。” 这两年之间,老夫人对李青晗的态度已经很不好了,主要原因是她没生下一个孩子,再加上,在李青晗整理府上的事情的时候,曾经羞辱过自己的妹妹,也就是梁宥昭的姨母。而且她还曾经与太子发生过一段感情。 李青晗大度地笑着,“母亲的意思我明白,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冰晗曾经是妓子,一个妓子如果还想妄想能攀龙附凤,那就是为人所不齿了,我尚且罢了,王爷该多难做啊!” 老夫人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好看,李青晗熟视无睹,她当然知道老夫人其实早就看不惯她了,她也不喜欢去刻意讨好别人,便挺直了腰背,说道:“生出了孩子又能怎样?在那种地方呆过的人,就算是一天,都有诟病,当然,母亲若是喜欢她,青晗也不便说什么,照母亲说的话做就是了。” “啪!”就听见桌子忽然被人重重地一拍,李青晗回头看去,老夫人气的脸都变成猪肝色了,她愤怒无比地看着李青晗,指着她,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李青晗,是不是昭儿把你惯的!” 李青晗笑着望着她,双手一摊,“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能惯我什么?” “哼,你以为这府上就你最大了是吗?只要有我在,你就别想在这里兴风作浪!” 冰晗看到老夫人气成那个样子,急忙去帮她顺气,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说着,“老夫人消消气,王妃兴许不是故意的。” 李青晗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准确地落在冰晗的身上,眼里像是能射出刀子一般,冰晗看着她,嘴里要说出来的话全部都给吞了进去,只闻李青晗淡淡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跟老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冰晗愣是不敢说话,老夫人已经气到口齿不清了,“我,我一定要告诉昭儿!” 就会这一招,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李青晗看着老夫人的脸色过日子,这样的生活已经有两年了,想来从前她在李徳喧面前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性格,凭什么到了这里就要改变?她可不是那种任打任骂的懦弱的小女子。 “老夫人要是愿意,就去告,让别人知道了,只会笑话您和我这样的小辈计较,还是为了一个人人可以践踏的妓女!” 说完这句话,李青晗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冰晗和一口气提不上来的老夫人。 冰晗眨着眼看着离去的李青晗,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李青晗是这样的人。 她曾经听说过,李青晗与李夫人不和,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说李丞相的六姨娘白氏的死与李青晗也脱不了干系,其中究竟她虽然不明了,但也觉得这些闲言碎语太不真实了,李青晗一个小女子,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 后来京城中的人大多数都知道,司马聪和梁宥昭为了李青晗争执,表面上温和友好,实际上波涛汹涌,剑拔弩张,而后来司马聪却娶了李红娆为妻,再到后来,梁宥昭刚刚在京城路面,就将李青晗扛上了花轿,娶进了王府的门,再到后来,李家满门抄斩,李青晗却好端端的,还当上了王妃,硬是没有被这件事所干扰。 这能说明什么?李青晗太招人喜欢,还是她太狠心? 这几日李青晗一直睡不安稳,直到后来梁宥昭带来消息,华荣已经死了。 李青晗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每次一闭上眼,出现的都是华荣慈祥的笑容,他的每一句话,每一次在蒋氏和李青晗起了争执时,他总会维护自己,那样真切的亲情,连李徳喧都不曾给过她的。 梁宥昭怕她会生出什么病来,却看到李青晗只是睡不安稳而已,吃饭也是正常,也经常笑,只是跟他说了没两句话,又去看书。 曾海最后剿匪成功了,等他回到京城的时候,皇上赏赐了他不少东西,也有很多人上门祝贺,梁宥昭只是捎了东西去,当然这也不需要他亲自过去一趟。 没过两天,华坚收拾好了东西,也准备回去。 “表哥应该就要启程了!”李青晗从床上起来,冲着旁边仍旧躺着的梁宥昭说道。 梁宥昭还没睡醒,但是听到她这样的话,也清醒了不少,揉揉眼睛,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也应该去送送他,你要去吗?” 李青晗想了想,挽起一绺头发,“应该要去送的,走!” 二人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正准备出门时,李青晗瞥了一眼旁边的飞絮,心头一颤,抿了抿春,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在跟来了京城以后,飞絮相较于从前在锦州,明显已经收敛了许多,很多不该说的话再也不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关于感情这方便的事情,她也不再开口。 李青晗嫁过来的这两年多,她不曾有任何逾矩的地方,一直忠心耿耿,为的就是不给她找麻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溪过敏 在出了晴川阁之后,他们便遇上了匆匆忙忙就要离开的华坚,身边带着琮轩和一名婢女,府外还有别的小厮候着正等着。 还是早晨,天灰蒙蒙的并不是很明朗,华坚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了,看到梁宥昭和李青晗,脚步一顿,朝他们走过来。 “王爷,王妃。”他稍微点了点头,说道。 梁宥昭颔首,脚步不停,“走,送你出去。” 于是几人又都走向门口。 门前的马车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华坚这一走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毕竟华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华荣那么大的家产家业,他必须要一肩承担下来。 “王爷,我这次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珍重了。”华坚说话很是平淡,完全没有任何悲戚的神色,梁宥昭亦是如此,只是轻轻点头,“路上小心。” 华坚准备转身走,然而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回头说道:“王爷,我有一事要说与王妃听,可否借一步说话?” 梁宥昭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一直不曾开口的李青晗,点头。 二人走到不远处的枫树下,华坚神色淡淡,看着李青晗憔悴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李青晗叹息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掩饰心内的伤悲,“表哥,我与你从前一直不和,到了京城来以后,你虽然不说,我却也感受得到,我们之间的嫌隙慢慢解除了,不知道是因为梁宥昭的缘故,还是你真的不讨厌我了,不管怎样,我们和解!” 华坚低头看着她,这么早起来,她的头发还是梳的一丝不苟,她头上的发饰很简单,却怎么看怎么美,这么几年过去了,她的这个表妹,挥别了过去的青涩稚嫩,更是增添了一股女人的成熟美,曾经有多少人对这个女人想接近却又望而却步?李青晗狠辣的名声很多人都知道,有谁敢将这样的女人娶回家? 可若不是看见她在梁宥昭面前这般温柔似水,他也想不到,李青晗会有这样的一天,被一个男人所折服。 他这个从不会弯腰低头的妹妹啊,现在正在跟他说要和他和好。 “我以为我们早就和解了。”他说着,面色却已经冰冷如铁,李青晗抬头看着,知道他一定是好伤心好伤心,便安慰道:“大约是这样,舅父的事情,我也是极为难过的,你回去替我多上几柱香。” 华坚点头,抿唇,似乎还有话要说。 “一路保重。”李青晗又说道。 “青晗,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明。”华坚左思右想,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李青晗错愕地看着他,不明白是怎么了,听到华坚低声说道:“你的父亲李徳喧已经死了,可你的母亲却不是华氏。” 李青晗微微有些怔忪,张了张嘴,她想问华坚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可话到了喉咙口没说出来,华坚又说道:“那个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或许李家其他的长辈会知道。” “父亲写信给我,要我将这件事告诉你,就在前几天,我想,他是不想让你难过,毕竟,李徳喧和姑母都已经死了。”华坚说着,发现李青晗的神色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惊诧,旋即心中又释然,李青晗永远都是这样一幅表情,他明白的。 于是他掸了掸李青晗肩上的微末的细尘,“我走了,可能不会再回京城了,但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差人捎个信就是。” 李青晗呆滞地点点头,没说什么。 等华坚走了之后,李青晗一直在想他说的话。 这件事过去了这么久,她已经不在意她的母亲到底是谁了,其实她跟华坚,跟华荣,根本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他们到了最后,还是如此照顾自己,是为了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是齐王妃,只是因为这个身份罢了。 她这么想着,终于在华坚走了的那天晚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就出了事。 当李青晗匆忙赶往冰晗的住处时,老夫人也拄着拐杖紧随其后。 “我的孙儿怎么样了?快让我看看!”老夫人一进来,便赶到床边,听着婴儿的啼哭声,心痛地要命,从乳母手中接过小梁溪,翻开衣裳一看,胸膛上背上全部都是红色的小点点,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长这种东西?叫大夫了吗?”老夫人手里抱着哭得一张笑脸扭曲的梁溪,大声朝着旁边的人喝斥道。 冰晗急忙走上来,安慰老夫人道:“老夫人放心,已经去叫大夫了,很快就到。” 老夫人点头,瞥了一眼前边站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的李青晗,说道:“请齐王过来了吗?” 这时冰晗脸色有些难为情,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面色平静的李青晗,嗫嚅着唇说道:“派人去请了,但是王妃说王爷还睡着。” 梁宥昭一向都没有午睡这种习惯,只是这阵子太忙了,才会休息一番,李青晗见他睡得正酣,实在不想打扰,想着应该不会是什么多大的事儿,便没有叫醒他。 老夫人一声冷笑,“午睡?我养大的儿子,竟然还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怕是王妃嫉妒了,没将这件事说与王爷听!” 李青晗这才转了转眼珠,看向老夫人,莞尔一笑道:“母亲说的真对,王爷是您亲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位极人臣,忙到根本没时间歇脚,如今好不容易忙里偷闲小憩一会儿,怎么忍心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让他过度操劳?” 老夫人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怀里的梁溪哭得那叫一个响亮,“你说的都有理!” “多谢母亲体谅。”李青晗笑着,大大方方地接受了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气结,狠狠地瞥了她一眼。 大夫诊治了一番,只说是梁溪还是个小孩子,皮肤敏感,若是贴身的衣料太过粗糙,就会过敏,也不是什么大事,发现得及时,只要擦点药,再开个方子喝药就行了。 还是被李青晗说中了,左右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根本没有必要惊动到梁宥昭的。 老夫人听着大夫的话,放心了不少,与李青晗一同从冰晗的住处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你作为王妃,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你的手,怎么能用那样的布料给溪儿?不要因为他是庶子你就敢这么对待他,要知道,他现在是梁家唯一的儿子!” “母亲说的对极了,青晗刚刚接手王府的事情,说到底,大权还是掌握在您的手中,我做什么事之前,不都会让您先过目一番吗?”李青晗非常顺溜地接过老夫人的话,说的极在理。 老夫人再一次气结。 正巧这时候,一串稚嫩的读书声响起,她们正走到王府的花园之中,听到这样的声音,再加上秋日的薄凉气息,怎么听怎么觉得有诗情画意。 老夫人望过去,看到凉亭里的石凳上坐着一个男童,他的身旁坐着一个长相清丽的女子,正拿着书,教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偶尔还会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这样的景象,老夫人眯着眼看着,问道:“那是你娘家的人?” 李青晗点头,“是我远方表哥的妻子,家里出了事,便带着孩子来投奔我了。” 老夫人笑了笑,“倒是母慈子孝,好让人羡慕。” 李青晗回到晴川阁,梁宥昭已经睡醒了,辛柔正在束发,从镜子里看到李青晗的身影,笑着招了招手,“你来给我束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击即中 辛柔立刻知趣地退了下去,李青晗接过她手中的木梳,是檀木梳,散发着淡淡馨香,闻着觉得非常舒心。 “刚刚干什么去了?一醒来不见你人影。”梁宥昭笑着看着她说道。 李青晗勉强扯了个笑容给他,没回话,梁宥昭一怔,“不开心?有谁敢欺负我的王妃?” 这时,头发已经束好了,她将手放在梁宥昭的肩膀上,从镜子里看着梁宥昭英俊的脸孔,另一只手不自觉地落在自己的肚子上,怔怔地说道:“我好像年纪有些大了。” 梁宥昭回头,撞上她的目光,皱眉,“哪里老了?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李青晗摇头,“我都二十了。” “谁跟你说二十就算老了?”梁宥昭宠溺地说着,站起来将她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这么说,我不是更老了吗?” 李青晗将头埋在他怀里,忽然话锋一转,说道:“你会不会怪我?我还没有给你生个孩子?” 她记得新婚过后的那天,他们去宫中的叩见皇上的时候,梁宥昭曾把她抱在怀里,大摇大摆地走在皇宫中的大道上,说要她给他生个儿子之类的话。 只可惜两年多过去了,她不仅没生出儿子,连女儿都没生出来。 “胡说什么?只怪我太不努力了。”梁宥昭戏谑地说着,将手插过李青晗的长发中,来回揉捏着。 李青晗对他说的那些打趣的话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就呆呆地说道:“那你跟冰晗又是怎么回事?你努力了吗?” 梁宥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来,冰晗?他跟冰晗之所以会有那次,是因为在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冰晗一个弱女子,竟然会跋山涉水地来找他! 当他远远地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大概是太累了,他竟然眼花地以为会是李青晗,本来冰晗也有二分像李青晗,他完全没想那么多,冲上去一把就抱住了她,用力地狠狠地抱住她,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直到怀里的小女人忍不住呻吟了出来,他才意识到肯定是把她给弄疼了,于是手忙脚乱地把她放开,一看才知道眼前的人不是李青晗。 冰晗一身脏兮兮的,发丝也凌乱不堪,但身上却没有任何异味,跟他们这些在死人堆里挣扎过的,好久好久没洗澡的人比起来,干净许多,梁宥昭顿时有些懵,急忙松开她,低声问道:“怎么是你?” 冰晗脸红的要命,这样的天气,她是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到这种地方来找他的?见到他脸上有几丝黑黑的东西,神色也很憔悴,原本放亮的眼在说完那四个字之后突然黯淡下来,心里也拧紧了,她怕梁宥昭会赶她走,她已经无处可去了,于是嗫嚅着嘴唇,心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将军以为会是谁?李二小姐吗?” 梁宥昭没说话,冰晗低头,泪水啪嗒啪嗒地就滑落了下来,落在自己手背上,“将军在这么危难的时刻还这样记挂着二小姐,可惜她却已经不惦记你了。” 她的话这样说出来,让梁宥昭的心有些发颤。 他从来没有想过李青晗会变心,因为他知道,李青晗有多么硬的心肠,有多么难以动心。 “太子殿下找过她好几次,二小姐大约是以为你已经阵亡了。”冰晗这么说着,梁宥昭却是很不耐烦,挥了挥手,“收回你的眼泪,这种地方你竟然来了,就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不是我让你来的。” 那时候的梁宥昭,心力交瘁,根本一点儿应付的心情都没有,他就是听不得别人这么说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比谁都了解李青晗的个性,李青晗这样的人,变心的可能性极小。 可是冰晗的悉心照料,怎么可能让他不感动?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可以冷落她,直到那次他高烧,才会再一次将她错认成了李青晗,与她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到了现在,梁宥昭还是很后悔的。 李青晗听他说完这些话,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我这张脸长得太不好了,随随便便就能找到一个与我长相相似的女人,还怀了你的孩子,抱到了这里故意气我。” “她敢气你?”梁宥昭有些惊讶,“谁还能气到你?你可是王妃,再说,凭你的手段,有谁气的到你?” 李青晗撅嘴,戳了戳他的胸膛,“就你气到我了,你要是不认错人,我就不会这么尴尬了,你跟她一次就有了孩子,我到了现在还没怀孕,别人怎么看我你知道吗?” 说到底,她根本不在意这些的,只是在梁宥昭面前,情不自禁地就收敛了所有的锋芒,只愿意做一个依偎在他怀里的小女人,她也不是生来就喜欢操心这些事的,只是莫名其妙地就摊上了,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王妃。 “管别人怎么看干什么?你只要在意我的目光就行了。”梁宥昭捉住她的手,放在怀里。 李青晗撇撇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我想去一趟翼州。” 话音刚落,梁宥昭还没仔细听,随口答道:“我陪你去。” 李青晗一怔,从他怀里抬头,错愕地说:“你陪我去?” 梁宥昭这才低头看着她,“去哪儿?翼州?你去那地方干什么?”他忽然变得有些不能理解李青晗的想法了,翼州在长江以南,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景色是署国一绝,有不少人到那里去观赏。 “听说那地方风景不错,想去看看。”李青晗说道。 梁宥昭皱眉,断然拒绝,“不行,黎国的使者马上就要来了,我没时间陪你去。” 李青晗见他拒绝得这么快,有些恼,“不用你陪我去,不会占用你的时间!” “那也不行!”梁宥昭放开她,脚步一跨,坐在椅子上,语气之中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李青晗见状忍不住跺脚,走到他身边,“你不同意也没用,我后天就走!” “你敢!”梁宥昭猛地一拍桌子,眼神凌厉地看着她。 这是梁宥昭第一次这样生气地对李青晗说话,李青晗呆呆地看着他,怔了一会儿,才冷静了下来,她走到梁宥昭身边,蹲下来,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我,所以我并不是在跟你商量,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 她的语气已经恢复平静了,可饶是如此,她的话语还是让梁宥昭心中的怒气不减,他皱着眉,低头看着蹲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李青晗,磁沉的嗓音传来,“你明明知道现在天下局势动荡不安,黎国与署国交战已久,北方战败,”梁宥昭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现在皇上还在为了这件事烦恼,我更是不能离开京城,你还去那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是给我添乱吗?” 李青晗抬头,平静地看着他,扯了扯嘴唇,“不会给你添乱的,我本就已经无牵无挂的了,”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了顿,梁宥昭没有发现她话中的不对,只是静静地听着,“我能得到你的宠爱,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梁宥昭的心忽然一拧。 “你不让我去,我还是会想办法离开的,你阻拦不了我的,除非你把我绑起来,把我囚禁起来,当然,就算你这么做了,我也不会恨你,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恨你呢?” 梁宥昭忽然觉得,口里有点儿苦。 他看着这样的李青晗,看着她在他面前褪去了所有的锋芒,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人,没有心机,没有计谋,没有歹毒的心肠,没有邪恶的想法,有的只是单纯的对一个男人深深的爱,无下限的爱。 第一百三十章 舞姬净雪 于是,他伸出手,伸出那因为常年握剑而开始长出厚厚的茧的大手,抚摸上她的光滑的脸颊,他这么抚摸着,嘴角嚅动,最后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声,“我知道,既然我爱你,就一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后天就走是,带上几个府里的亲兵,还有阿朗也跟着一起去,还有心兰和飞絮,她们看着也还机警,又忠心。” 听着梁宥昭这么安排,李青晗吁了一口气,脸颊往梁宥昭的手里蹭了蹭,然而梁宥昭的话突然停了一停,“对了,明日是太妃的生日,你还得跟我一起进宫祝寿。” 李青晗一怔,“哪个太妃?” “还能有哪个太妃?先皇的柔妃娘娘,十一皇子的生母。” 李青晗点头,“十一皇子?听闻他在那场宫廷政变之中已经丧生了?” “是,太妃现在虽然已经释怀了,却仍然不能忘记当年那场痛。”梁宥昭这么说着,心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他忽然想起,曾经还是少女的玉无双,那时的她,是真真正正的千面风华,举世无双,只是在遇见了他以后,跌入了凡尘之中,沉迷上了爱情。 现在的她,或许会觉得很讽刺,她那么爱的男人,竟然就这般利用了她,他给她的任务很简单,单纯地跟皇贵妃争宠而已,他会派人在她身旁保护她,也会有别人来接应她,帮助她。 他不是不知道的,只是一直在忽视,忽视她无法掩盖的热切的目光,忽视她对他的渴望和爱恋,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再喜欢上她呢? 到了第二天,梁宥昭领着李青晗一起进宫。 每次进宫,李青晗都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她感觉到马车依旧是横冲直撞地进了宫,梁宥昭更是嚣张得很,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这一次的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在他的身边。 太妃的宫中已经有很多人来了,布置得十分喜庆,李青晗站在梁宥昭身边,显得很心不在焉,她满脑子都是明天准备要出发的事情,根本没心情去跟别人打招呼。 直到太妃出来,才将李青晗的视线吸引过去。 她又一次看到了这个太妃,玉无双还很年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她记得当年在锦州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可玉无双却很少出面,这样神秘的美女,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经常有机会见到的,那时候只要见过她的人,都会忍不住赞美,这样见过了人便开始向没见过的人传播,一传十十传百,玉无双声名大噪。 所有人朝着玉无双跪拜,玉无双脸上挂着笑,却是那样的飘渺无边,她淡淡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目光直接无误地锁定在一个挺拔的身影之上,“大家无需多礼。” 梁宥昭直起了身子,玉无双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心里好酸,他还是英俊潇洒的翩翩少年啊!可她已经是太妃了,她又看着梁宥昭身后站着的那个穿着石榴红的衣裳,明艳似火,脸上十分淡然,妆容也是清丽无比的女子,平淡无波的眼眸里总让人能读懂她的聪颖智慧,这二人是多么登对,一样的热情奔放,一样的朝气蓬勃。 再望一眼自己,即便是生日,她也只是挑了一件最普通的衣裳穿着,因着十一皇子的事,她已经变得憔悴好多了,她感觉自己眼角长出了好多的皱纹了,她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老到梁宥昭连抬头看自己也不愿意。 这时候各位都已经入座,互相交谈着,而门前的太监扯着嗓子大叫一声,“皇上驾到!” 于是就听见一阵整齐有力的步伐传来,所有人纷纷站起来,低着头跪在地上,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合大步进来,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平身!” 众人起身,瞥见司马合的身影,挺拔而伟岸,他的脸颊十分刚毅,不怒而威,他浑身上下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让人不敢直视,这般远远地看着,便觉得自己的心一缩,三魂已经丢了气魄,方才纷纷将视线聚集到梁宥昭身上的那些女子又移开了目光,毕竟齐王是齐王,皇上是皇上。 有些诰命夫人将自己的女儿带了出来,此时更是恨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在皇上面前露一把,要知道,皇上登基了两年多,至今可是没立后的。 “皇上怎么来了?皇上国事操劳,怎么还抽空来了?”玉无双开口,她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变了,不再如以前那般温柔细腻,显得苍老无比。 司马合轻声一笑,“太妃生日,朕自当是要来的,最近确实有些忙,朕敬过一杯,便算了了心意。” 说完旁边的一位婢女忙倒上酒,司马合一饮而尽,又与众位说了几句话,随意坐了坐。 他坐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较为拘谨,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尤其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眼珠子都快要贴在他身上了,恨不得现在就被他看上直接送到寝宫里去。 李青晗淡淡喝着酒,她忽然觉得今天穿的有些多,有点热,便不自在地扭动了身子,坐在下手的青阳道长瞥见,笑着道:“王妃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李青晗抬头看着她,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摇摇头示意自己什么事儿也没有,青阳道长点头,继续喝酒。 这时,忽然有舞姬从殿外鱼贯而入,一曲如同溪水叮咚的清脆乐声悠扬,传入殿中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眼光都朝那边望去,只见一群美人儿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料,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挥舞于众人眼前。 梁宥昭这般淡淡瞅着,直到为首的那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出现,露出一抹笑。 古来想要在帝王身边安插眼线,最好的办法无非是利用美女,玉无双就是他的棋子,现在,他要换一个人了。 这女子长得并不算是十分美貌,至少相较于玉无双,李红娆,李青晗来说,真是差的太远,而这几人之中,除却李红娆,都有自己独特的本领,玉无双善使媚术,最是让男人喜欢,李青晗擅于占卜之术,又喜好易学,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的武功,高深莫测,能与她匹敌的人绝对不多。 司马合看着领首的女子,看着她的舞蹈,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她忽然手臂一伸,手里的粉色的舞带忽然变得硬直起来,接着身边的伴舞者退到了一边,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行云流水一般地,将手里的舞蹈当做剑使,一套完美的剑术便呈现在眼前。 已经有不少人看得瞠目结舌了,李青晗也正在瞧着,只闻旁边的青阳道长忽然高声赞扬,“姑娘不但能起舞,剑使得也是极好!” 一曲毕,众人方如梦初醒,女子淡淡一福,便是碎步退出,绝不会拖泥带水。 训练的真是好。 司马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走了,走的时候顺便把梁宥昭带着走了,那时梁宥昭还有些不放心李青晗,柔妃笑着说一定会叫人安全把李青晗送回去,梁宥昭才安心地跟着皇上离去。 他走了没多久,李青晗就觉得这里实在是闷得慌,便要起身到外面走走。 殿外的扶桑花开的正好,这般望着,也觉得心旷神怡,闻着洁净的空气,心中的抑郁之气一扫而空。 她会这么讨厌皇宫,是不是因为这宫里关着某些人,让她想舍弃又不敢舍弃的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不要过来 柔妃住的宫殿算是较为偏僻的宫殿,当年是她自己要搬来这里的,那时她大概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司马哲的死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饶是到了现在,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可以梦见司马哲那稚嫩的脸孔,对着她笑…… 李青晗这般呆呆地站在外面,忽然想起,从前在丞相府生活的那些日子了。 她想,李红娆现在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呢?李可欣现在又怎么样了?她每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宴会节庆都会进宫,可自从那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李可欣了,她对李可欣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只是如今,在这样的秋季,才会忍不住想想。 她这么想着,白晃晃的日光照的她有些晕,刚想转身,忽然发现跟在身后的宫娥不见了,正觉得纳闷,一个影子一闪,她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嘴上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别动,也不要挣扎,我不会害你。”身后那人的声音有一点儿熟悉,她皱眉,果真就没有挣扎了,于是那人放开了她。 她转身,看到了很久不见的人。 是司马聪身边的侍女,叫做祁雨薇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祁雨薇会找上自己,现在的司马聪应该是已经被幽禁起来了,那么祁雨薇是肯定要陪在身边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雨薇神情淡淡,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今天要进宫,特意在这里等你,你必须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的表情很淡,李青晗比她更淡,“去哪里?” 其实李青晗已经想到了她要带自己去哪里,只是还是忍不住问一下。 祁雨薇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抿了抿唇,说道:“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但我想你应该会想去的。” 李青晗有一瞬间的犹豫,“需要多久?” “这里离幽华宫不远,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她见李青晗面色虽然正常,却并没有想去的迹象,便讥讽道:“害怕吗?难道他会害你不成?梁宥昭如此宠爱你,换做了他,莫非会不如姓梁的?” 李青晗从来不吃这一套,可在她听着祁雨薇后面的话,心神忽然一动。司马聪,对她确实是很好,只是当初的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梁宥昭,连一个机会也没有留给司马聪。 “我知道,我会跟你去的,只是怕离开得太久,会有人疑心。”李青晗思虑了一番,将顾虑说了出来。 祁雨薇将手中的剑掂了掂,恍若毫不在意,“你放心,他被幽禁了,朝阳公主却还没有,她请你过去坐坐,应该不会有事。” 李青晗点头,然而秀眉很快又蹙起,但闻祁雨薇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如果姓梁的要去找你,自然有人会把他引开,这宫里,还是有想报效我们的人的。” 李青晗跟着祁雨薇走了。 她忽然有点儿紧张,毕竟这么久没见了,算算日子,有两年多了,自从那天早晨,她在回春楼意外的看到司马聪,他把她搂在怀里的那一刻,她挣扎,可他却附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她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 “他现在还好吗?”李青晗主动搭讪。 祁雨薇回头瞥了她一眼,为了赶时间,祁雨薇走的很快,李青晗在后面竟然也跟的很快,李青晗不比她是习武的,只是这样走着,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脸颊绯红,气喘吁吁,却绝不喊累,或者叫她放慢脚步,这一点,李红娆绝对做不到。 “他好不好,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祁雨薇这么冷冷淡淡地说着,其实心里在滴血。 他不好,他一点儿都不好……她在心里呐喊着。 “那李红娆呢?现在怎么样了?” “哼,”说到李红娆,祁雨薇脸上尽是鄙夷之色,“她那种千金小姐,哪受得了这样的苦?” “她死了?”李青晗有些吃惊地问道。 “当然不可能!”祁雨薇边走边说道:“她好歹也是高官出生的大小姐,居然和侍卫私通,你说让不让人觉得恶心?” 李青晗没说话,她当然知道的,被幽禁起来了,如果不委曲求全,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即便换做是自己,她大概也不会再去顾及什么清白了。 可见,活着是一件多么需要毅力的事情。 幽华宫内,黄叶翻飞,萧索凄离,高高的城墙似乎已经将外面所有的一切隔绝其中,明明只有一道墙而已,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遥遥地望着,不能说话,不能给与自己的温暖,墙上斑驳的痕迹恰如岁月爪牙不经意间刮过,似乎连岁月,也根本不在乎这道墙内住着的,曾经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太子。 昔日的位高权重,一呼百应,已经随着这些黄叶,这些风飘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只消这般看着,便是深深地惆怅,叹惋。 “他就在里面。”祁雨薇看着门口守着的侍卫,站在一棵大树下,冲着身后的李青晗说道。 李青晗点头,抬头望了望那堵墙,祁雨薇武功高强,进去出来对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她不一样,她不会武功。 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忽然衣领被人一提,李青晗迅速地飞了起来,然而还等不及她尖叫出声,脚已经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她惊魂甫定,却只是喘息了几口,没有埋怨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慌,祁雨薇就这么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很快又径自朝里面走去。 李青晗提着繁琐的裙子快速跟在后面,这里太清冷了,简直嗅不到一点人气。 门大敞着,李青晗放眼朝里面看去,没有人。 祁雨薇回头瞅着她,“你进去。” 李青晗点头,心一横,走了进去。 偌大的宫殿竟然荒芜到了这种地步,然而好像还是很干净的,桌上椅子上没有一丁点儿灰尘,李青晗这般在殿内转了几圈,最后目光锁定在一个角落。 司马聪就坐在那个阴暗角落里的椅子上。 李青晗有些吃惊,她以为,凭司马聪的骄傲,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死也要死的像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此的憔悴,颓废。 她忽然开始有些于心不忍,她抬脚,慢慢朝他走去。 “不要过来!” 他低沉的嗓音忽然传来,李青晗的脚步一顿,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让她过去。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他的声音,沧桑低落,好像经历了千百年的磨练,痛楚,几乎可以看见他现在的样子该是什么样。 “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东西的。”李青晗淡淡说道,她实在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司马聪忽然间地一声冷笑,“是……我不想见你而已……” 李青晗的心一凛,嗫嚅着嘴唇,旋即笑了笑,看来两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像是当初他信誓旦旦地说过,要得到她,现在,居然厌恶到这种地步了。 “那我就不过去了。” 一抹阳光透过屋顶上的缝隙,斜斜落在司马聪脸上,下巴的胡子已经很长了,他却还没有想过要刮掉,原本精神的双眼也不知怎么的变得没有一点精气神,他的心,早就已经僵硬的如同一块石头了,可在见到李青晗的那一刻,好像全部融化了一般。 是了,她就是他的热火,她就是他的希望,如果没了她,他该怎么生活下去,是什么让他存活了这么久? 他好想把她拥在怀里,就像当初他迫不得已逼宫的前一日,在回春楼,他强行搂她一般。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后相见 司马聪这么说着,不想见到李青晗,她竟然就真的相信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在滴血。 “你还好吗?”李青晗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随便捡了一句话来说。 司马聪没说话,李青晗觉得尴尬,叹了口气,又说道:“司马聪,我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如果你讨厌我,只因为我是梁宥昭的妻子,那我现在就走。” 她这么说着,转身就要走。 她以为司马聪会开口,可那块角落里什么声音也没有,李青晗的心,真真正正地凉了,她脚步一顿,回头猛地朝着那块地方走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懦弱来了?有什么是不可面对的?你……” 就在她靠近司马聪的时候,透过那一道日光,她看到他的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胡子之后,竟然有一道刀痕。 她惊呆了,不是不知道,这是墨刑。 墨刑是在犯人的脸上刻字,然而她没想过,司马聪即便是废太子,也是皇上的皇子,有谁会对他动刑? 这么说来,只有可能是皇上司马合了。 “怎么会这样?”李青晗趔趄着后退了一步,踩着裙子差点就要摔倒,司马聪眼疾手快立刻扯住她的手。 当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这一刻的时光似乎永远记在了他本就不长远的回忆之中,那样柔软的感觉,竟然在时隔两年之后,再一次触摸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握得更紧。 然而只是那一下,他便松开了她的手,别过头去。 他真的不想让她看到这么憔悴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脸上还刻了字,头发也是稀稀散散的,他自己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干净整齐的时候的样子,可再一看李青晗,那一身的石榴红的衣裳,宛如天边的云彩一般,如此娇艳,如此耀眼,简直美到让人窒息。 “你走,你走啊!”他开始咆哮,可这些年来他的身体本来就很不好了,尤其在这种湿冷的地方呆了两年,他这样大声吼着,便扯到了胸口的位置,紧接着猛地咳嗽。 他口里一阵血腥味,他想,又要吐血了,可他是真的不想让李青晗看见这么狼狈的自己,他多么希望李青晗能听话,能走啊! “我不会走的!”李青晗的话无比坚定,她伸出一块丝帕来,上前两步递给他。 司马聪用力推开她的手,回头,猩红的眼睛瞪着她,“难道你可以保证,你永远不会走?李青晗,别让我鄙视你!” 李青晗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里紧紧攥着丝帕,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我很少进宫,见你的机会是微乎其微,我只是觉得,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如果是别的人,你以为,凭我的个性,还冒险来看他吗?” 司马聪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李青晗这个人,不管做什么,做对了或者做错了,都觉得不会觉得内疚或者自责,或许她会是她人生里唯一的一次觉得内疚的地方。 他开始猛烈地咳嗽,紧接着他怎么也制止不了的,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李青晗诧异不已,急忙上前去,将丝帕捂住他的嘴。 司马聪顺着她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她的丝帕,又耸动着肩膀咳了几声。 “我不知道你会变成这个样子……”李青晗淡淡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弄点儿药什么的进来,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呵!”司马聪一声冷笑,“你以为,我如果想逃出去,一个幽华宫能阻止得了我吗?”他这么说着,抬头,斜眼睨了李青晗一眼,“还是你把你的梁宥昭想象的如此伟大,无所不能?” 李青晗怔怔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闻司马聪说:“你走,以后不要再来了。” 果然还是要赶她走,李青晗自嘲地笑了笑,“我本来不应该来这个地方的,司马聪,你真让我失望,一个人或许会失败,可如果因为那一次的失败再也站不起来,只会让人鄙视,憎恶,你以为会有人给你同情心吗?当然,可能会有,但我的同情心太少,少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存在。” 司马聪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会让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活着总比死了好,”说着说着,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我今天走了,以后就一定不会再来,司马聪,你自己好好保重!” 她说完这些,看了一眼司马聪,那一眼,像是一生的诀别一样。 她踢脚,一步一步地,慢慢踏出了幽华宫,身后始终没有任何声音。 当她跨出这个门的时候,就知道,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到里面这个人了,她抬头看着白云上飞过的鸟儿,眼角忽然溢出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留下一片冰凉的痕迹。 梁宥昭晚上很晚才回到王府,当他回来的时候,李青晗正在沐浴。 人生总是这样反反复复,让人捉摸不清,李青晗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侍女,自己一人静静坐在浴池之中,她忽然回想起司马聪脸上的刻痕,她觉得,自己的脸上也很脏。 于是她低头,深深地埋在温热的水之中。 呼吸不过来,她却还在这么做着,她想司马聪一定面临过无数次这样的困境,现在她也要来感受一番。 正当她这么做时,忽然有人跳到浴池之中,一把揪住她的脖颈,将她从水里拉上来。 李青晗大骇,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直到看到满脸焦急的梁宥昭。 “青晗,你怎么了?”梁宥昭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一来就看到她用这样的姿势将自己埋在水里,久久不上来,他以为她想不开了。 李青晗迷茫地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了?” 她忽然脚下一乏,软软地靠在梁宥昭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李青晗很早就起床了,当她看向床边的时候,什么人都没有。 她垂下眼睑,抿了抿唇,掀开被子将心兰唤了进来,准备洗漱更衣,“今日我们就要启程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心兰蹙眉,隔了半晌才说道:“都收拾好了,王爷也说了可以走。” 李青晗点头,转眸的一瞬间发现心兰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便揉了揉眉心,有气无力地说道:“瞧你那样儿,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沮丧?” 心兰眼珠子转了转,接着猛地朝李青晗跪了下来,李青晗一怔,便闻她说道:“本来这件事王爷是不让奴婢说的,可奴婢是王妃的家生丫头,从小跟在您身边,有什么事儿也不敢瞒着您,其实今天早晨,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昨天夜里,废太子死了。” “什么?”李青晗身形一颤,几乎是要从椅子上摔下来了,她的唇不可遏制地颤抖着,“他死了?昨天夜里的事儿……” 昨天白天,她还去看了他的。 “是,但是王妃,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王爷也说了,不让您操心,您就别管了。”心兰死咬着唇,她没有办法不说出来,她是个心思简单的人,却也看得出司马聪对李青晗的情意,这样的情深意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现如今司马聪死了,李青晗怎么能被蒙在鼓里? 李青晗的脑海里,忽然出现司马聪那张沧桑的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猥琐护卫 “他是怎么死的?”李青晗淡淡问道,“梁宥昭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 心兰摇头,“奴婢不知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王爷怎么会告诉我?” 她说的很对,李青晗也很明白。 准备启程的时候,梁宥昭还是没有回来,李青晗知道这件事一定不能让老夫人知道,但老夫人竟然没有过问,想必是梁宥昭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李青晗带着的人不多,只有几个亲兵和阿朗,心兰飞絮而已。 她出了门,伸长了脖子看着长长的街道上看去,只有三两个人影,没有梁宥昭。 “王妃,要不要等王爷回来?”心兰忽然问道。 李青晗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等,她想,梁宥昭现在是一种什么感情,司马聪从来是他的死对头,现下司马聪死了,他是不是感觉到放松了,解决了。 李青晗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摇摇头,“不用等了,我们又不去多久,还会回来的,先走!” 于是一行人上了马车,朝着前方驶去。 这一路李青晗都是神情恍惚的,马车摇摇晃晃,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响声,李青晗忽然想起当时同司马聪回京的时候的一幕一幕,心里酸得很。 她害死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司马聪的死,与她会不会有关联。 心兰伸出头望着后面,王府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就这般看着,怎么也不见梁宥昭的身影,便悻悻地放下了窗帘。 等到了下午的时候,马车上面的李青晗终于是醒了,她揉揉眉心,随口问道:“我们现在到了哪儿了?” “王妃,我们很快就出京城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下?”飞絮在一旁伺候着说道。 李青晗皱眉,觉得口里很干,点点头,“那就休息一会儿,还有,你们这段时间别叫我王妃了,像从前那样叫我就行了。” 心兰与飞絮对视一眼,自然知道这样叫她的好处,便都点了点头。 马车停下来,可这里是属于京城的城郊,并没有什么人家,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草地,树林,马车傍着一条河流停下,让马儿休息喝水,心兰替李青晗铺了一张布,方便坐着休息,而那些亲兵因为李青晗是王妃的缘故,行为也有些拘谨,严肃地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也就时不时说两句话,并不曾像平常那样大声笑闹。 李青晗觉得浑身酸软得很,抿唇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平常养尊处优惯了,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伸手接过飞絮递过来的水壶,仰头抿了一口。 她这样的动作,未免太过端庄,看得那些护士更加不敢张扬地说话了。 这是在外面,他们身上带的干粮不多,这时天上有许多鸟儿,地上也不时有野兔什么的,有几个护卫看着看着便想去抽出箭去试试。 李青晗抿着唇坐在干净的布上,神情淡淡,也看不出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情,毕竟李青晗永远都是这个表情,这些护卫又不是她身边的人,只能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可这些护卫之中,有一人却十分大胆,他首先是拿出酒壶往嘴里猛灌,紧接着直接把酒壶往旁边一扔,从背后抽出弓箭直接朝在草地上窜跑的野兔射过去。 只听得“嗖!”的一声,原本还敏捷地跑在草丛中的野兔忽然之间就不动了,挣扎了一番最终只好放弃。 李青晗看过去,那放箭的人一脸骄傲,旁边的护卫也很兴奋,然而看到李青晗的神情,便都抿了抿嘴没说话,也没有任何神情。 李青晗的表情十分冷淡,没有赞扬,也没有责怪。 那护卫迅速奔过去,他跑过小溪,弄得一身的水,在草丛中拎起那野兔,回头来举着兔子高呼。 于是所有的护卫都按捺不住心里的喜悦了。 李青晗心里忽然有些讨厌那个人,她蹙了蹙好看的眉毛,朝着阿朗挥了挥手,阿朗走过来。 “那人是谁?”李青晗指着正要奔过来的护卫,淡淡说道。 阿朗一瞥,也是一脸的不屑,“回小姐的话,那是封奕,人有点猥琐,但武功很高,关键时刻总能帮上忙,所以王爷才会派他来的。” 李青晗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休息!” 她这么说着,看到封奕走了过来,裤腿已经的了,紧接着又拎着那兔子走到李青晗面前,献宝似的说道:“王妃,你看这兔子肥得很,要不我做一顿野味来吃!” 李青晗淡淡瞅着他,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盯着他手里拎着的已经绝气的野兔,语气森冷,说道:“你们在军队的时候,难道不听从将军的指令,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封奕一听,有些愣,没说话。 李青晗便大步朝着那些护卫走去,看着他们高声说道:“我虽然不如齐王,但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会这样无视主子的存在吗?难道你们以为我是女人,所以好欺负?” 那些人一听,纷纷站了起来,站得笔挺笔挺的,神情十分严肃,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不是!” 李青晗一个一个地打量着他们,语气不容置喙,“知道最好!”于是她伸手一指,指向还站在那儿不知所谓的封奕,厉声说道:“他,封奕,自以为胆大心细,想要在我面前显摆一番,你以为你武功高,可以为所欲为,我没有武功,就只能看着你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洋洋得意?” 封奕一怔,手上一松,兔子落在了地上,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他是经常被梁宥昭骂的,平常他是没有什么严重的感觉,可现在他却觉得脸上无比难堪,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是他真正不想见到的。 李青晗穿着一身较为普通的浅蓝色衣裳,头饰也只有一根普通的碧玉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脱俗,宛如一朵木槿花一般,她这般颐指气使,毫不在意地骂着自己,他觉得很没面子,但此刻只是按下内心那颗骄傲的心,快速走到李青晗面前,“噗通!”一声朝着她跪下,“奴才知错,请王妃责罚!” 李青晗这般看着,白眼一翻,“我当然会罚你,不过不是现在,既然你已经打了野兔来,便做了给大伙儿吃,至于你,就不要再食肉了,静静心也好!” 李青晗这样说着,便提脚离开。 跪在地上的封奕觉得身边一阵香风过去,李青晗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他觉得嘴里在冒火,可被李青晗身上的香味全部盖了下去,他的脑海里甚至回想起她那软软的小手,真想握在手心狠狠地摸一把啊! 可他每每撞上李青晗那张千年不变的寒冰脸,立刻就没了感觉。 又这般走了一天,已经离开京城有些距离了,李青晗的精神也恢复了不少,当晚他们找了一家客栈歇脚,李青晗觉得浑身酸软得很,她便叫了人准备浴桶等东西,想好好洗一洗。 “小姐,水温刚好,可以进来洗了。”心兰挽起袖子说道。 李青晗点头,她散落了头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冲着飞絮说道:“飞絮,马车上我好像落下了一只耳环,你去帮我找找。” 飞絮点头,快速下楼。 浴桶里热气腾腾,泡在周身十分温暖舒适,连身上的疲倦也渐渐消散,光洁亮丽的肌肤裸露在灯光之下,隐隐绰绰,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抚摸一把,乌黑如缎的头发倾洒下来,看上去是那样的柔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兰飞絮 忽然浴室的门被打开,一只黑色的靴子,上面还沾满了泥土的靴子缓缓地走了进来,声音微乎其微。 那人绕到浴桶后面,搓着手,双眼放出精光,于是就将他那粗硬的双手搭在女子的肩膀上,嘴里喃喃道:“王妃,我想你很久了,没有王爷在的日子,你一定无比寂寞!就让我来满足你,可好?” 这么说着,浴桶内的人变扭地动了动肩,身后的男人哈哈一声笑,正要将她转过头,等他看到眼前的人的时候,觉得有点儿蒙。 竟然是阿朗……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心兰领着几个客栈里面的打手走了进来,阴笑着看着那护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擅自闯入这里,你有几个脑袋敢偷窥我们主子!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到官府去!” 那护卫只是一个小喽喽而已,武功平平,看着人还比较老实,梁宥昭才选了他来的,毕竟跟在李青晗身边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过了的,马虎不得。 没想到的是,隔着肚皮,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实际上到底是什么人,那护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浴桶内的阿朗给制服了。 这边李青晗正穿着整整齐齐的衣服,盯着眼前跪着的封奕,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知道他身上带着蒙汗药?也知道他一直有贼心?”半晌,李青晗才淡淡说道。 封奕不敢抬头,“是。” “竟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将他的为人报告给王爷,一定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奴才也是后来才有所了解,但又苦于抓不到证据把柄,现在将他正法了,王妃就可以放心了。” 李青晗点头,旋即露出一丝微笑,伸手示意他起来,“不必跪着了,你们看我总是板着一张脸,背地里未免不厌恶我,但你们要知道,我待你们,与王爷是一样的,王爷既然挑选你们来了,那自然是因为十分信任你们,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我便更要警惕了,封奕,你武功高,除了阿朗,我的安全,就靠你们了。” 封奕忽然间觉得这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话了,他这个时候才敢抬头看一看李青晗,发现这时候的她,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一双眼眸实在是勾人的很,有些不敢直视下去,迅速低下头。 翌日下午,一行人又开始了赶路。 只是他们还没走多远,便下起了雨,马车在大雨之中行的十分缓慢,骑马跟着的那些护卫也是冒着大雨前进,他们这般走着,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头发也都垂了下来,顺着雨水贴在脸上,眼睛似乎都要睁不开了。 这雨来的太快,太猛,太剧烈,让人措手不及,早知道是这样他们就晚一点再赶路了,现在根本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他们落脚的。 心兰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也有些着急,她掀开窗帘,便有一阵风夹杂着雨冲了进来,她迅速将窗帘放下,朝着李青晗说道:“小姐,雨这么大,不如我们去树下避雨!” 李青晗淡淡摇头,耳边又是一阵巨大的雷声,她说:“现在在打雷,一定不能去树下避雨。”她的右眼皮挑了挑,隐约感觉不太好,便不管不顾地掀开窗帘,冲着跟在身旁的阿朗大声说道:“阿朗!阿朗!” 阿朗耳朵尖,听到李青晗的声音急忙骑着马走得更近一点,艰难地低下头,大声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李青晗抹了一把沾上雨水的脸,提高音量说道:“这路上几乎没有人走,你叫大伙儿提高警惕,小心一点。” 阿朗有点儿迟疑,他走了这么久,可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没发生,再说李青晗到底是个女人,就喜欢担心这担心那的,便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李青晗见他一副敷衍的样子,顿时有些来气,又大声道:“阿朗,你若不听我的命令,那也就白白跟了梁宥昭这么多年了,你知道他对我说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这样一来,阿朗又对李青晗有些敬佩了,他记得当时在锦州时,李青晗是怎么让华坚拜倒,又是怎么让梁宥昭顺利地见到青阳道长的。 于是,他慎重地点了点头,回头朝后面的人吩咐了一番。 马车继续在风雨之中行走了好久,直到最后,马车陷入了泥坑,李青晗才迫不得已从车上下来。 好在她们准备了两把伞,还不至于太过狼狈,然而就算是这样,那长长的罗裙还是很碍事,李青晗低头看去,原本干净的裙子上已经沾了些泥土,看上去十分难看,她的头发也被风吹得凌乱不堪,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是如此的光鲜亮丽,让人生生移不开眼睛。 几个护卫一同使劲,冒着大雨最后还是将马车推了出来,但就在这时,一只利箭突然穿越了风雨雷电,直截了当地朝李青晗所在的位置射来。 李青晗站在那里,什么反应也没有,什么声音也没听到,那些护卫也是一样,唯独封奕,在回头看李青晗的时候恰好撞上了这一幕,吓了一跳,慌忙从背后抽出箭迅速朝那边射过去。 李青晗看到封奕的动作,大惊,紧接着她看见封奕送了弓,那支箭如同闪电一般朝她飞过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丧生在那箭下面的时候,却见那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旁边,她听得轻微地“咔擦!”的一声,两支箭同时撞上,就在离她的头不远的地方。 她忽然有些吃不消了,难得的露出惊慌失措的感觉,落在封奕和阿朗的眼里,都吓得够呛。 “王妃!”两人同时开口,就连心兰与飞絮也很自觉地围绕在她身边,尽量遮住她。 却见树林之中忽然奔出几十个人,穿着最普通的衣裳,朝这边迅速地跑过来。 李青晗一怔,这么多人,而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这时的她真的再难以保持以前处变不惊,稳如泰山的样子了,脸色煞白,檀口微张,心跳的速度也加快。 那些人与这边自己的护卫厮打成一片,李青晗与心兰飞絮迅速上了马车,封奕跳上前面的位置,回头大声道:“王妃坐稳了!” 李青晗重重地点头,她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是紧紧地握住心兰和飞絮的手。 然而马车在雨中行驶了一小段距离,封奕忽然掀开车帘,大声道:“不行,马车上人太多了,我们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李青晗一怔,她听得到后面的马蹄声几乎踏破了地面,满满地充斥在耳边,她从来没有感到死亡的气息离自己如此之近,她看着旁边同样脸色苍白的心兰和飞絮,心里紧张的要命,“不行,我不能丢下她们!” 然而心兰却很快地做出反应,她用力地掰开李青晗的手,说道:“小姐,不行,不能这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要走我走,飞絮,你好好照顾小姐!” 说着心兰便准备往车下跳,李青晗大骇,一把捂住她的脖子,“不,心兰!” 然而封奕却是不管不顾地推开李青晗的手,隔绝了她要拉住心兰的手,着急的说道:“不行,人还是太多了!” 心兰已经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了,李青晗看着,心凉了半截。 飞絮听到封奕的话,眉头紧蹙,她看着李青晗脸色苍白如纸,看着她那样的美丽,忽然又想起这十几年来她一直跟在李青晗身边,对她来说,李青晗已经不只是她的主子了,更是姐妹啊!她咬咬牙,心一横,“心兰可以为小姐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小姐,你保重!”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或者死 李青晗瞪大了眼睛,这一次死也不肯放开飞絮的手了,紧紧握在手里,忽然眼睛一酸,哭了出来,“不行,我已经失去了心兰,不能再失去你了,飞絮,不能这样!” 飞絮摇头,她居然看到李青晗为了她哭,李青晗这样的人,当时听到梁宥昭要死了的时候,也只是淡淡流过几滴眼泪,在她的生命中,几乎很少有人能让她流泪。 “小姐,如果我不跳下去,我们大家就都得死,可是我跳下去,你还有一线生机,再说,那些人的目的不是我,我不会出事的,小姐,你快让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飞絮说的话十分中肯,可李青晗不依不饶,怎么也不肯放开,飞絮无奈,不停地劝说:“小姐,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是为了你去死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就成全我!王爷还需要你,你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去完成,难道你忘了要去翼州的目的了吗?” …… 李青晗什么也听不到,她只感受得到风和雨袭来的那样的无助感,她觉得自己的胃很难受,很想吐。 忽然她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是封奕点了她的穴道,冲着飞絮大吼,“快点儿!” 飞絮泪流满面,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再看了一眼李青晗,奋不顾身地跳了出去。 马车的速度快了很多,李青晗觉得好难受。 等飞絮跳了下去,封奕立刻给李青晗解开了穴道,“王妃,恕奴才无礼!” 李青晗没说话,哀莫大于心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她得到消息,梁宥昭生死未卜的消息,她的心都是颤抖的,冰冷的,四肢都开始麻木。 “王妃你振作点!”封奕听不到李青晗的动静,又大声说道:“她们已经跳下去了,只有你活着,才能为她们报仇啊!” 李青晗蓦的回过神来,抿唇看着前方,那漫天的雨水和无边无际的草坪,让她有种濒临绝望的痛苦,“我知道。” 她只说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封奕松了口气。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周围已经被马匹包围,李青晗的这一匹马迅速停了下来。 封奕从身上抽出长剑,警惕地看着四周,一共有十个人,凭他的功夫,逃可以,但要带着李青晗并且不让她受到伤害,恐怕有蛮难。 他回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青晗,他第一次觉得李青晗是这样的美丽,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强硬厉害的女强人了,而是一个迫切需要他人保护的小女人,仅仅只是一个小女人而已。 这一刻,他下定决心,一定不会丢下李青晗一个人。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抓住,耳边一声虚弱无力的声音传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们俩已经走了……” 听到这样的话,封奕觉得他好想永远守护在李青晗身边,即便她已经是王妃了。 “我不会的……”他轻声回应道,便将剑从剑鞘里抽出来,寒光乍现,杀气横生。 “你们是什么人派来的?”李青晗忽然间开口说道。 封奕一惊,回头看着李青晗,她在掩饰自己的惊慌。 那些人不曾开口说话,李青晗抿了抿唇,伸手一指,指向后面的方向,大声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杀了我,被捉到会是什么下场?” 那些人没有说话,看来他们就是别人雇过来要杀她的了,李青晗清淡一笑,“十万两银子,只要你们现在离开,我便给你们十万两银子!” 还是没有回应,那就是说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杀手,也有可能是对方出价比她高,李青晗随手挽起鬓边的发丝,继续说道:“与我结仇的人不多,但到目前为止有能力要报仇的人几乎没有,”她说着,神情忽然一凛,狐疑地说道:“是不是朝阳公主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回答,李青晗心已经亮了半截,除了司马凌,她真的想不到会有别人了,忽然清冷一笑,那些雨将她身上的裙子打湿,将她的秀发打湿,可怎么也没有她的心冷,她想,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再也没有退路了,司马凌要为司马聪报仇,在这种地方,她没得跑了。 “封奕,我不想让你受牵连,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可以逃的。”李青晗轻声说道。 封奕却是坚定地摇头,“我的任务是保护王妃!” 于是只见封奕迅速地从马车上跳下去,很快与那些人厮打在一起,李青晗坐在车内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怔怔地看着封奕在雨中与那些人搏斗的场面。 死亡的气息已经如此靠近了,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封奕身上已经中刀了,就见血顺着他的身体缓缓淌下,与地面上的雨水结合,化作一片血海,那些人的武功也是极高的,单凭一个封奕,任他武功再高,也抵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李青晗看得清清楚楚,她想,她没救了。 可这时的她,感到无比的恶心,那些血竟然飙到了她的脸上,她用手抹掉,很快又有血飞溅过来,鼻尖萦绕着的是满满的血腥味。 一个一个的人在她身边倒下,十几个人最后居然只剩下了四五个,可这时候的封奕,已经体力不支了,他腿上被砍了几刀,背上也是几刀,他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李青晗从马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身后的那片丛林走去。 她想活下来,真的不想死,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到底是谁,怎么能死的这么不明白? 雨突然停了。 她才走了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就越来越靠近,一定是那些人追上来了,李青晗咬紧了牙,她觉得浑身酸软无力,难道真的要丧生于此? 一柄剑,狠狠地刺向她的后背…… 梁宥昭从梦中惊醒,背后湿了一片,他揉揉眉心,沙哑着声音唤道:“青晗……” 门被人推开,紧接着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笑了笑,扯过那只手放在手心,抬头时发现来人不是李青晗。 是冰晗,梁宥昭脸色有些难看,连水也不想喝了,厌恶地挥了挥手,冰晗一怔,委屈地说道:“王妃已经出去了,王爷难道忘记了吗?” 梁宥昭这才记起来,李青晗去翼州了,算算日子,已经去了三天了,走得快的话,再过个十几天应该就能到了。他看着冰晗,发现她的样子,忽然越来越像李青晗了,那样的眉目如画,明眸善睐。 “溪儿怎么样了?”梁宥昭觉得有些不自在,扯开话题说道。 冰晗立刻喜上眉梢,“溪儿可乖了,只是王爷你很少去看他……” 梁宥昭怔了一会儿,喃喃道:“确实很少去看他,今晚便去看看。” 冰晗一愣。 晚上,梁宥昭就真的去了冰晗住的院子,远远地就听见梁溪啼哭的声音,梁宥昭剑眉稍蹙,加快了步伐往里面走去,提高了音量说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溪儿哭个不停?” 冰晗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满脸的焦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爷,今日是王妃的侄子束儿的生辰,我本来想带着溪儿过去祝贺一番的,结果不知道在那儿吃错了什么东西,一回来就哭个不停,脸上也长了一些小红点。” 华束的生辰?梁宥昭从来不怎么关心华束,也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只是冰晗这么一说,梁宥昭忽然想到,李青晗是八月二十五的生辰。 也就是说,还有几天就到了她生辰了,想到这里,梁宥昭不禁嘴角上扬。 第一百三十六章 趁虚而入 冰晗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梁溪变成这样了他还笑?于是抿着唇杵在那儿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舒服,就应该叫大夫,辛柔,你去叫大夫来。”半晌,梁宥昭才冲着旁边的辛柔说道。 转头,他听着梁溪的哭声,皱了皱眉,说道:“既然溪儿不舒服,那,我且去瞧瞧他。” 他这么说着,便提脚朝里面走去。 梁溪被乳母抱在怀里,脸上果然长满了小红点,梁溪是遗传了梁宥昭的,长得极为好看,一看上去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看着惹人怜爱,梁宥昭看在眼里,忍不住接过抱一抱,梁溪一见到梁宥昭,便立刻止住了哭声。 梁宥昭呵呵笑着,回头冲着冰晗说道:“果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冰晗满脸欢喜,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自己的儿子在自己面前这般,最是让人感动,她想着想着,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儿湿润。 想当初她在青楼里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被人硬逼着接客,她忍不住那些猥琐的客人,在听说梁宥昭失踪了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路,她想要死也要死在他身边,况且,身为丞相二小姐的李青晗,是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地去找梁宥昭的。 在这一方面,她怎么都比得过李青晗! 很快大夫便被请了过来,把了脉之后只是说梁溪的身体比较敏感,有一些食物吃了会过敏,要小心,也没有其他大不了的事情,又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 大夫前脚刚走,洁儿带着华束后脚就来了。 “参见王爷!”洁儿并不知道梁宥昭也在这里,她领着华束进来,忽然间觉得有些尴尬,她悄悄地打量着梁宥昭的眼神,见他似乎没有什么愠怒,便松了一口气,只看着一脸焦急的冰晗,支支吾吾说道:“听说公子身体有不舒服,我便来看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冰晗本就是个好性子的,听到大夫说的并无大碍后也就没那么生气了,便笑着说道:“没什么事了,只是吃了食物过敏而已。” 洁儿点点头,讪讪地笑了笑,“说起来真是感谢王妃收留我们母子二人,不然我们今日还不知道要沦落到什么地步。” 她突然的话锋一转,让梁宥昭心神一动,似乎是坐不住了一般,忽然地就站起了身子。 “王爷……”冰晗唤道。 梁宥昭咳了咳,“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溪儿,明天我再来看他。” 冰晗有些急,她不知道为什么梁宥昭明明来了又要走,便一时之间忘了礼数,急急拉住他的手臂,“可是天都这么晚了,不如就歇在这里!” 梁宥昭回头瞅了瞅她,稍做片刻的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掰开了她的手,语气淡漠疏离,“还是不用了,以后再说!”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冰晗皱着眉,鼻子一酸,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她的目光就这般送着梁宥昭,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了为止。 “那我也告退了。”洁儿福了福身子,领着华束正准备退下去。 等他们都走了,冰晗才卸下一脸的伪装,她倚在桌子上面嘤嘤泣泣哭了起来,一转身就瞥见梁溪也在哭,哭得她心慌意乱,嘴里喃喃念着,“我为什么要长得像她?为什么……” 又过了三日。 黎国的使者很快就要来了,宫中忙得不可开交,这几天的梁宥昭更是常常留宿在宫中,很少回府,这样一来,冰晗独守空闺的日子就更加难熬了。 从前,梁宥昭不喜欢她,她却还可以远远地看着他,就只要那远远地看一眼,她也心满意足了,明明知道他的眼里永远都只有李青晗一人而已,明明知道不管她付出多少,他的心里都不会有她。 可如今,李青晗不在,她终于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梁宥昭了。 现下黎国的使者来了,梁宥昭根本没时间接近女色,就算李青晗在家里,他可能也很少会回家。 然而老夫人就不乐意了,常常指责冰晗,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王妃不在,府上又没几个女人,你还不抓紧握紧王爷的心,再生个儿子出来,他虽然收了你做妾侍,但这个位分可不高,等过一阵子府上的女人多了起来,你看他还记得你不?” 她这么说着,冰晗的脸便是一阵白一阵红的,老夫人看着有些于心不忍,便叹口气继而说道:“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男人哪个不是喜新厌旧,你看齐王他现在喜欢着李青晗,等过一阵子李青晗人老色衰了,宠爱也会渐渐少了的,可她怎么说也是王妃,有这个地位在这呢,你可就不一样了,你只是个妾侍,没有儿子傍身,哪里还能保得住自己?” 冰晗连连点头,唯唯诺诺说道:“我都知道,多谢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又说道:“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齐王今晚会回来,我这里刚好炖了鸡汤,你去给他端过去,记住,好好抓紧他的心。” 冰晗盯着手里被她拧的不成样子的丝绢,重重地点头,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手了! 月上东墙,众星围绕,树枝后的月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像是池水里的月亮隐隐绰绰。梁宥昭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当他瞥见坐在屋里的凳子上的冰晗的时候,忽然有些怔神。 这几天他都很疲劳,感觉手头总有无边无际的事情要解决,黎国使臣的来访,李青晗的久久不来信,让他觉得两头都忙不来,心力交瘁,此时看到冰晗,他忽然又产生一种错觉,因为从前的李青晗,也是这样坐在屋内的凳子上,眼巴巴地盼着他回来。 于是他走得有些急,灯光不是很明亮,凳子上面的女子站起身,朝他莞尔一笑,“回来了!” 梁宥昭伸手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这么温暖,软软的,握在手里很舒服,于是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低说道:“青晗……” 冰晗浑身一颤,没有说什么,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尽力想要汲取他身上的温度,她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从身体冷到了心里,那种无边无垠的落寞感,紧紧地裹住了她,她心里深深的明白,这一刻的温暖,只属于这一刻,如果放弃了这一次,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梁宥昭抱着她,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髓里,他附在她耳边,喃喃念着,“青晗,青晗,你终于回家了……” 冰晗感受着他的浓烈急切的思念,她忽然好想哭,可潜意识里告诉她不可以,于是她温顺地倒在梁宥昭怀里,紧紧咬着唇不说话,忽然感觉脚下悬空,竟然被打横抱起,梁宥昭有力的臂膀将她抱起来,放到塌边。 他如此温柔,明明疲倦得很的眼里却是柔情似水,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梁宥昭,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啊!怎么会心里永远想的只有李青晗一个人?为什么他就看不到自己的爱? 她伸出手抚摸向他的下巴,那里还有刺刺的胡渣,她为何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放下自己的尊严,放下一切,只为得到他的疼爱和怜惜。 梁宥昭细细麻麻的吻落下来,这一刻的温柔缱绻,让冰晗永远也忘不了。 这一刻的梁宥昭,只属于他,没有李青晗,也不会有任何别的女人,只有他和她。 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以后都会围绕在自己身边,奶声奶气地喊着爹娘…… 第一百三十七章 苏醒,遇见 白云翻卷,大雁南飞,秋风起,秋意浓,秋叶落,恍惚间才记起,这样的秋天,已经过了多少个年头的了,那些年少无知的细碎的画面一幕一幕的出现在脑海里,与李青晗的脸交织成一副奇异的画面,他好像看见李青晗在挣扎。 她很痛苦,是真的很痛苦。 梁宥昭突然地睁开眼,正在给他擦汗的冰晗手忽的一颤,愣在半空中。 眼前的冰晗身上未着寸缕,光滑的肌肤上还留有昨夜欢爱过的痕迹,梁宥昭见到,却像是遭到了雷劈,猛地坐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道:“什么时辰了?” 梁宥昭的忽然起身,使得一大半被子都滑落下来,冰晗的如玉一般的肌肤顿时全部暴露在空气中,她脸顿时红了一片,然而却看到梁宥昭眼眸里没有半点杂质,咬咬牙,伏在梁宥昭肩膀上,软糯糯地说道:“还早着,才卯时,王爷再睡一会儿!” 她的突然靠近,让梁宥昭觉得十分不舒服,他肩膀一抖,碰到了冰晗的下巴,她吃痛,便讪讪地离开了。 梁宥昭自己下床穿好衣服,鞋子,淡淡说道:“宫里有事,我得早些离开。” 他这么说着,回头看见捂着被子的冰晗一脸委屈,扯了扯唇,说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冰晗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支支吾吾说道:“我原来,叫碧萱……” 梁宥昭点头,沉吟道:“碧萱,这名字比冰晗好听多了,你以后还是叫回原来的名字,”一抬头又看到冰晗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补充说道:“冰晗这个名字里,与王妃相撞,这样不好……”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冰晗。 竟然如此在乎李青晗,这天底下名字里面有青,晗这两个字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要都给改了吗?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滴在锦被上,很快化开一个个圈…… 痛,浑身都痛,就连头都是痛的,当李青晗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周围的东西都是一片模糊,她揉了揉头,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短了很多,蓦地睁大双眼。 模糊一片,她竟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她摸了摸眼睛,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为什么看不太清了?她支撑着身子起身,正躺在一张竹床上,周围的摆设十分简陋,就只有两张桌子两张凳子,门是大敞着的,往外面看去,是一片白光。 她觉得有些刺眼,捂了捂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这样的光线,方才下了床,走到外面。 然而还是一样,她什么也看不清,感觉看在每一个地方都有重影,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让她感觉很不真切,她摸摸头发,原本及腰的长发现在只到了胸口。 她继续往外面走去,推开院子里的竹门,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会儿,已经离刚刚那个地方有些远了,然而还没看见什么人,直到她感觉有一阵风迎面吹来,几乎到她抵挡不了的地步,于是她远远地看到有一群人,穿着普通的衣裳,和一个男人正在对峙。 这些人身上都散发着强大的气场,尤其是背对着她的那个男人。 李青晗远远地看着,看不太真切,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上前,便这般瞧着,很快他们忽然动起了手,人多的一方忽然朝着男人拔剑刺过来,李青晗捂住嘴巴,却见那男人迅速转身,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跑。 他跑的方向是自己这里,李青晗吓得够呛,这么一大片竹林,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也准备跑,然而跑了还没两步,就觉得脚下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整个人往前面一栽,稳稳地摔在了地上。 李青晗低声惊呼,她强自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忽然领子被人一扯,双脚离开了地面。 “真是麻烦,谁让你跑出来的!”耳旁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响起。 李青晗回头看去,这个男人,脸上长着胡子,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侧脸很是刚毅迷人,最重要的是,不管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你……”她说了一个字,男人回头说道:“闭嘴!” 身后的人很快就跟不上了,男人才将李青晗放下来,她环顾四周,还是一片竹林,于是问道:“这里是哪里?” 男人望着她笑了笑,忽然间神色一凛,从腰间抽出一个小飞镖,往李青晗身后扔去,就听见一个人的低呼声,当场丧命。 李青晗看得瞠目结舌,回头看见男人已经低下头,近距离地看着自己,眼里绽放出夺目的光,他嘴唇扯了扯,“是我救了你,所以你是我的!” “你救了我?”这一刻,李青晗忽然想起在她晕倒之前,似乎是看见有人扔出了飞镖,瞬间将那些人毙命。 如果不是他的及时出现,她就已经死了。 “多谢你的相救,但是关于归属权的这个问题,我想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聊聊。”李青晗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却不想男人直接弯下身子,将李青晗扛在了肩膀上,嘴里哼着小调,显得十分潇洒快活。 “喂!你放下我!”李青晗蓦地一怔,紧接着拼命地拍打他的后背,可她的挣扎对他来说根本什么也不算,嘴角噙着一抹坏笑,一巴掌拍在她挺翘的臀部上,“吵死了!我不叫喂!” “那你叫什么?”李青晗没好气地说道。 “王拓!” 王拓?这个名字,是有些熟悉,李青晗皱着眉,忽然发现头还是很痛,索性也懒得去想了,便大声道:“王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来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当然,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去京城找我,我叫……” “行了,我知道你叫什么!”王拓似乎显得很不耐烦,又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李青晗气结,这样晃来晃去的她都快吐了。 好在没走多远,李青晗便被他直接扔在了床上。 “王拓,我跟你萍水相逢,虽然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但是也算不得什么交情,这样,我要去翼州,你将我送去翼州,我会给你一定的酬劳的。”李青晗自以为她说的话很中肯,刚刚看到那么多人想要杀王拓,看得出来他惹了不少麻烦,惹了麻烦就需要钱,只要他开口,不管多少钱她都拿的出口。 王拓痞痞一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谁要你的钱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市侩?我说了,从现在开始,你属于我!” 说完他翻了个白眼,转身正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千万别走出这里,如你所见,我的仇人很多,如果你走出这里,我可没把握他们不会把你当成我的女人,然而抓住你杀了。” 李青晗脸色铁青,一气之下别过头不跟他说话,王拓哈哈一笑,拿起剑又往外面走去,留下李青晗一个人呆在这里。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李青晗很困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一个人,王拓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了梁宥昭,她这么久没给梁宥昭回信,他会不会已经急坏了? 不能让他担心,李青晗抿唇,可是,刚刚看到王拓那个样子,约莫是个粗人,房里不可能会有笔墨纸砚这种东西! 她这么想着,又觉得前面的路一片渺茫,现在心兰,飞絮生死未卜,阿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至于封奕……她忽然掉下来一滴泪水,她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己曾经那么讨厌的人会对她这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回忆,孩子 李青晗已经住在这里有四五天了,这四五天都没有再看见王拓,屋子里的壁橱上有一些菜,她尝试着自己做吃的,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做饭是一门学问,平常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现在要自己解决吃饭,还真是让她烦恼的很。 五天的时间,这里的东西早就被她吃光了,可王拓却还是没有回来,她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想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果子之类的东西吃,然而又想起王拓临走之前说过的让她别出这个院子。 难道这院子外面有什么暗器之类的,只准人出去,不准人进来?李青晗蹲在门口琢磨着,瞪着两只眼睛看着不远方的一片绿色,再抬头看看阴阴的天空,已经进入九月份了,天气渐渐转凉,不知道梁宥昭现在怎么样了,黎国的使臣应该也来了,他一定忙坏了,加上自己又失踪,他会不会整晚整晚地睡不着?或者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半夜惊醒。 她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阵抽动,胃里更是难受,这时模糊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下意识地以为那是王拓,便站起身来揉揉两条发麻的腿,走到院子口,嚷嚷道:“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 那人没有回答她,她嘴一扁,刚要踏出去,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来人不是王拓。 李青晗忽然地提高了警惕性,尽管她现在是真的很饿很饿,饿到胃都抽筋了。 她迅速回头,然而还不等她提脚离开,肩膀就被那人握在手里,力道如此之大,几乎是要把她的肩膀捏碎似的,李青晗咬牙,被迫转身。 一双阴冷的眼眸出现在眼前,那人的神情很冷淡,这般浅浅的看着李青晗,却让李青晗深深地看进了她的眼底。 “你是王拓的女人?”那人开口问道。 李青晗急忙挥手,赶紧撇清关系,“不是不是,我跟他不熟。” 那人明显的不相信,又看了看李青晗身上的衣服,那种粗布料,就是王拓平常穿的档次,可眼前的女人虽然装扮很普通,却无处不散发着高贵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仰视,他抿着唇,磁沉的声音继续传来,“那你怎么会住他家里?” 李青晗只想说她也是前几天才遇到的王拓,根本摸不清他的底,于是奋力地摇头,“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他人好,收留了我。” 男人微微眯着眼眸,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样,劝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李青晗拼命点头,她也不想跟他走得太近的,只是现在的情况很无奈,她身无分文,又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出去待会儿又碰上来寻仇的人,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男人松开了李青晗,转身准备走,李青晗松了一口气,也转身准备回房,她的肩膀都要被震碎了,两条腿直发抖,必须要回床上好好躺一躺才行。 然而她刚走了一步,就感觉脖子好像被人狠狠地劈了一掌,接着眼前一片黑暗,晕之前听到那人鄙夷的声音,“我信你才怪。” 李青晗叫苦不迭,王拓,你不是说过要我别出去吗?我没出去,可是为什么还是被人抓了…… 她醒来的时候,王拓就坐在她的床边,脸上的粗犷的胡子像是被黏上去的,李青晗很想伸手去扯一扯,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身上已经软倒不行了,胃里太空了,好饿好饿。 “你终于舍得醒了。”王拓冷淡的说道,从身后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包子,说道:“吃!” 李青晗两眼放射出精光,一把接过,刚要咬的时候,发现白白的包子上面有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这是什么?”李青晗一脸嫌弃地看着,她以前都不怎么吃包子的,现在让她吃包子也就算了,还是这么脏的。 说起包子,她忽然想起司马聪来。 “不用这么多,五个铜板就够了!” “五个铜板还能买一个包子呢,那些个乞丐得了必定会对你们万分感谢的。” …… 她眼里的光忽然黯淡了下来,说不出的淡淡的失落,旁边的王拓不知道她的这些心理变化,只是冷冷地哼了哼,“爱吃不吃!” 李青晗瞥了他一眼,撕开了那层黑黑的皮,才放心的一口咬下去,可是刚咬下去,她就吐出来了,不满地看着他,“这都又硬又冷,跟石头一样怎么吃啊!” 王拓站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以为这是哪里?有的吃就不错了!” 李青晗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这样的包子,她是真的难以下咽,从前都是山珍海味的,她看着还没胃口,现在这样的东西,她怎么能吃得下啊! 她忽然间有些想哭,一日之间从高高在上的齐王妃沦落到这种地步,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把她捏死,甚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她颤抖着,继续吃下去。 如果梁宥昭知道她在这里受苦,估计都心疼死了。 “这才听话,这种地方,我上哪儿去给你找新鲜出炉的包子啊!”王拓满意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其实他买回来的时候,包子还是热的,只是李青晗一直不醒,于是慢慢的,包子就冷了,他本来在考虑要不要去热一下,她就醒过来了。 李青晗喝了一大碗水,才平复了胃里的难受,她满是狐疑地看着王拓,问道:“刚刚那个男人是谁?他不是把我打昏了吗?” 王拓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摸了摸头,变扭地说道:“哦,他啊!那人是个神经病,他老是怪我抢了他媳妇儿,所以才把你当做是我的女人,要报复我来着,你以后看见他就说跟我没关系就行了。” 李青晗不相信,从床上跳下来,她身上穿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破烂衣服,一看就让人觉得是乞丐,她走到他面前,说道:“你胡说,他明明恨死你了,那语气,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 “是啊,他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所以呢你最好日日夜夜地跟在我身边,免得他武功太差,杀不了我,就拿你下手。” 李青晗脸色铁青,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痛,捂着肚子皱眉说道:“胡说八道。” 很快她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王拓瞥了她一眼,刚开始还不在意,直到李青晗实在忍不住,呻吟了出来。 王拓立刻扶住她,“你怎么了?不会吃两个包子就吃坏了,太娇气了!” 李青晗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给我吃的那是什么啊,不会下毒了?” 王拓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也跟着笑,李青晗却是笑不出来了,用尽全身力气说道:“肚子好痛,快去请大夫……” 大夫当然是不远来这种地方的,何况一看王拓这样子就知道他就算给得起诊金也给不起药钱,去了也救不活人,于是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王拓说了两句好话,大夫翻了个白眼,指着身后排着的长长的一队伍,胡子一吹一吹的,“没看到我这里有这么多病人吗?” 结果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点了穴,王拓把他扔在自己的马上,大喝一声,朝着林子里奔去。 大夫的诊断结果竟然是,怀孕了! 李青晗一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几乎合不上了。 她竟然,怀孕了? 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怀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女人,危险 李青晗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两个字,伸出枯瘦的双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些天就经历了一些什么事,孩子居然还能保住。 王拓眉眼中挤成了一团,他一把拎起大夫的衣领,阴森森地说道:“不要胡说!” 大夫吓得战战兢兢,这人怎么这么粗鲁,“我从医数十年,怀没怀孕还弄不清楚吗?你要是不相信,找别的大夫去!” 王拓的反应太让人感觉奇怪了,他松开大夫的衣领,走到床边,一把捏住李青晗的手,袖子滑落,露出她一截纤瘦的手臂,王拓指着她的手,对大夫说道:“你看看,她都瘦成这个样子了,之前还淋了一场大雨,又被人追,怎么可能还保得住孩子,还不是你胡说?” 大夫当然不管这些,他就自认倒霉了,从那破破烂烂的桌子上拿起药箱就准备走,他刚走到门口王拓忽然一声闷哼,松开李青晗就准备上前拦住大夫,李青晗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我怀孕又不是你怀孕,这么生气干嘛?”李青晗急急问道,她现在身体很虚,连说话的声音都没什么中气。 王拓猛地回头,盯着她的肚子死死的看。 李青晗被他看得发毛,松开他的手捂住肚子,支支吾吾说道:“你要干什么?” 王拓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准备出门,李青晗被他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生怕他一走又是四五天,“喂,你又要干嘛去?” 走到门口的王拓本来不想停下的,又怕李青晗待会儿又被人抓走,只好回过头,黑着一张脸说道:“算这小子命大,这么多苦难都没把他折磨死。” 李青晗听他这么说,心里要多厌恶有多厌恶,撇撇嘴说道:“你真是无聊,巴不得看他死吗?” “我当然巴不得他死,他没死,我哪来的钱去给你买安胎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拓气不过,摔门而去,留下兀自发呆的李青晗。 李青晗抿着唇,真是个怪人…… 一个月堪堪而过,李青晗的身体已经越发的珠圆玉润,她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王拓还是隔了好几天才回来,他每次回来,衣服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洞,往李青晗身上一扔就让她帮他补衣服。 刚开始李青晗死活不依,她从小到大就不会补衣服,除了给梁宥昭和华坚绣过香囊,她就再也没有操过针线这种东西了。 可是王拓大概是真的没衣服穿,除了那么两件衣服,就再也找不出第三件了,李青晗不给他补,他就只能穿着破破烂烂的出门,她看不过,到底还是帮他补了。 王拓虽然是男人,却也有他的体贴和心细,知道孕妇应该吃些什么,忌吃什么,每每把李青晗照顾的很好。 李青晗的眼神就那样了,看什么东西都有些模糊,只能拿近一些才看得清,而这样的日子,她慢慢也习惯了。她从未忘记要去翼州的事,可现在有了孩子,她发现自己越发离不开王拓了,他武功高强,的确是可以护自己的安全。 关于王拓这个人,李青晗从来不过问,王拓也不说。 直到那天,天阴沉沉的,看来是要下雨了,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份了,南方的天气果然较为温暖,可虽是如此,冬天却是潮湿得很,似乎连空气中都泛着湿湿的冷,李青晗穿的很多,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想了想还准备给王拓做一件棉衣,他总是穿那么两件衣服,冬天也就一件棉衣,真是够寒碜的。 可是就在李青晗准备好了尺什么的,要等王拓回来给他量身的时候,外面忽然狂风大作,眼看就要下雨了。 李青晗急忙走到外面,要将洗了的衣服收回来,忽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踏遍了山野,连大地似乎都在震动,李青晗隐约感觉到不好,迅速回屋,随手拿起桌上的哨子,放在嘴里,用尽力气吹起来。 这是王拓告诉她的,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就吹这个,他如果在附近,很快就会赶回来。 可李青晗忽然想到,他说的只是如果他在附近,那么要是他不在附近呢? 可这时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用尽力气吹着哨子。 那声音越赶越近,李青晗伸长了脖子看到外面,只见一群人骑着马,很快包围了整个竹屋,感觉到风起云涌,地上的尘土夹在着树叶飘进来,打在她的脸上,她忽然感到很惊慌,就好比上次在丛林中被人追杀一样。 那些人穿着的衣服也很破,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是男人,单单有一个女人混杂在其中,她看上去很嚣张,很骄傲,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 他们穿的都很普通,那个女人穿着的衣服也很普通,但是不管怎样,都比自己身上这套要好看,李青晗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她回头看了一下屋子里,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现在能做的,就是等王拓回来。 “王拓!”屋外的人忽然喊道。 李青晗双腿一软,不知道该怎么办,慌慌张张地藏在门后。 于是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李青晗捂住小腹,心跳地非常快。 “嘭!”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粗野的男人大声喊道:“王拓!” 然而那人一回头,就看见李青晗蜷缩在门后的角落,一脸惊恐,于是脸色一沉,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不满意地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这人一看就知道是王拓的仇人,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仇人,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要顺带捎上她…… 李青晗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下来,瞪大眼睛说道:“我,我是王拓的,朋友……” 说朋友,总比说亲人的好,她也不想和这种人攀亲戚。 男人不相信,质疑了一声,“嗯?” 这时,后面忽然走上前来一个人,李青晗瞟了一眼,是刚刚那个女人,她真昂着高傲的下巴,朝着屋子内打量了一番,旋即回过头,大方地瞅着自己。 这个女人,很漂亮,一看就是那种充满朝气的,青春洋溢的女子,并且一定十分聪明,她此刻正用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紧接着敲了敲手里的鞭子,高傲地笑着朝那个拎着李青晗衣领的男人说道:“瞧你,都把人家姑娘吓坏了,快放开她。” 那人很是听话的放开了李青晗。 女人走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说道:“你是谁?阿拓呢?” 叫的这么亲热?那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了,李青晗心里暗暗计较着,便说道:“我是他的朋友,他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女人眼睛一眯,攫住李青晗的下巴道:“你骗我?”接着她嗅了嗅,脸色陡然一变,厉声道:“你跟阿拓是什么关系?” 李青晗真是有苦说不清,就喜欢王拓能及时赶到,便摇了摇头。 女子见问不出什么,手里的鞭子忽然一甩,打在地上听着都觉得渗人,“你说是不说?你怎么会在他的家里?他家里布置了很多机关,怎么现在全都没了?不是因为你?” 李青晗想说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看着她手里那条那么粗的鞭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小腹,半张着苍白的嘴唇,说不出话来。 女子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恶狠狠地说道:“你怀了他的孩子?你们俩连孩子都有了?贱人!” 第一百四十章 醋意浓浓 李青晗见她误会,连忙摇头,矢口否认,“不是!” 女人根本不信,拿起鞭子指着李青晗,眯着眼睛阴狠地说道:“那你怎么会在他家里?他家周围原本有很多暗器,怎么现在全没了?难道不是因为你?” 李青晗什么也不知道,她只顾着摇头,惊慌失措地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瞬间,她忽然间想起梁宥昭,想起了以前的生活。 她以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总被人说是聪颖过人,谋略过人,一般男儿尚且不及,可如今,她发现自己舌头打结,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弱的?她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幕一幕的画面,蒋氏跟她斗得头破血流,华老夫人被气到差点中风,华坚只能任由自己拿捏在手,李夫人赵氏最后也是死在她手里,李鉴琛,雪肌,六姨娘白氏,李徳喧…… 这一刻她简直不敢想象,之前的自己是个多么恶毒的人,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这回事?现在轮到她了,被人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羞辱着。 “你若是一早就这么认为了,我多说无益,你喜欢王拓,找他去说便是,何必在这里拿我出气?”李青晗憋了一会儿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想让自己变成以前的样子,强大,高贵…… 然而那女人却是冷冷一笑,“我就是喜欢他,不准任何女人接近他,今天落在我手里算你倒霉,我非得把你肚子里的孽种作死不可!” 她说完便要挥舞起鞭子,李青晗眼中寒光一闪,暗叫不好,可她不会武功,还不等反应过来,鞭子已经朝她挥了下来。 她伸出右手,鞭子落在了手臂上,狠狠地抽打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呻吟出来,知道还有后招,忍住泪水,转头看去,袖子已经破开了,鲜血很快流出来,鼻尖尽是血腥味。 “疼吗?这是给你的教训!”女人说完,阴狠地笑了笑,复而挥起鞭子,再一次狠狠地朝着李青晗的肚子挥去。 那里是绝对不能打的,李青晗情急之下往后面退了几步,鞭子没有打到她的肚子,却落在了她的腿伤。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她简直毫无招架之力。 “姑娘,王拓很快就要回来了,他要是看到你这样,必然会生气的。”李青晗头上汗水涔涔,咬紧了牙才将这话说完整,却见女人似乎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她扶着旁边的桌子,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便要遭受这么多的打击,生命力也很旺盛,等他出生了,她该是多么喜欢他啊! “生气就生气,我倒要看看,在他心里,是谁比较重要!”话音刚落,女人又举起了鞭子。 只是这一次,她没能如愿以偿地打到李青晗。 因为鞭子被一个人用力地握住了,那人身上散发着的强大气场,简直让李青晗与那女人同时怔住,不可遏制地死死地盯着他。 王拓用力一甩,鞭子连同女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于是王拓不再看她一眼,大步朝着李青晗走来。 她嘴唇都快要被咬坏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浑身颤抖不已,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突出,脸上全是汗水,那样迷离而又惊恐的眼神,一如当年稚嫩的她…… 王拓大掌一挥,将李青晗圈在怀里,走了一步,发现李青晗根本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便蹙眉,弯腰将她拦腰抱起。 那女人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挡在他们面前,不甘心地说道:“阿拓!你要带她去哪里?” 王拓冷冷地斜睨她一眼,像是用鼻音在说话,“让开!” 女人还想说什么,却看着王拓那样的眼神,有些讪讪地不敢出声,瞪了李青晗一眼,撅着嘴让到一边。 李青晗蜷缩在王拓的怀里,她觉得肚子有些疼,于是紧紧抓着王拓的衣领,低声说道:“肚子有点痛,快带我去看大夫,快些!” 王拓低头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下,那一双曾经的媚眼如丝,现如今的天真烂漫,是不是这一次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彻底地蜕变了,再也找不到那时的她,让他深深地印在眼底的,是而今这样不再强大,说话不再咄咄逼人的李青晗,仿若一只受伤的蝴蝶,他真的很想永远守护着她。 像她这样的女人,是不应该生活在王府那样尔虞我诈的豪门之地的,王拓这么想着。 竹林离集市很远,这是这一个多月来李青晗第一次来到这里,她没有心情去观赏景色,只是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到医馆了。”王拓瞥了她一眼,继续快速朝前面走去。 他的头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这么远的距离,就算王拓武功再好,恐怕也会感觉到累。 大夫给李青晗仔细检查了一圈,直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李青晗才松了一口气,可她身上的伤还是有些严重的,好在那女人的武功不好力道不够,不然必然会伤其筋骨,大夫给她开了好些药,最后要付钱的时候,王拓有些为难。 他行走江湖惯了,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一时之间有些急摸摸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青晗抿着唇,当然知道王拓这些日子一来对自己怎么样,加上刚刚那一幕,暂且不说这一切都是王拓引起的,可如若不是他,自己早在树林中就被朝阳公主派来的人杀死了。 于是她跟大夫说了些话,大夫到外面候着,李青晗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塞到王拓手中,心一横,说道:“这枚玉佩价值连城,平常我是绝对不会把它拿出来的,只是这个时候我急需用钱,你帮我拿到一家大一点的当铺给当了,兑些银子来。” 王拓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枚玉佩,问道:“这是你夫君给你的!” 李青晗别过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顾,我想我必须要回去了,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担心,谢谢你。” “呵!”王拓忽然笑了笑,掂了掂手里的玉佩,“你要回去?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你怎么回去?那些人如果知道你没死,他们还会来追杀你,你一个女人,还怀着孩子,恐怕还没到京城就被人碎尸万段了。” 这一点,李青晗当然知道,她其实也不是想回去,只是想先去一趟翼州而已。 “这些都不用你管,你要是不愿意帮忙,我自己去。”说完李青晗就从床上起身,要去从他手上拿回玉佩。 王拓闪身,李青晗猝不及防,往前面栽去,幸好前面有张桌子,她急忙扶住桌子,喘息着回头,蹙眉说道:“你不肯帮我,还不准我自己去,到底想怎么样?”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玉佩我拿走了,一定给你换些银子回来。”王拓这么说着,便转身离去。 李青晗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股股暖流涌出。 王拓兑了一些银子回来,心里觉得有些冷,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青晗所在的医馆,忽然自嘲一笑,什么自由,什么随性,什么不羁,还不如一个安安稳稳的家,若他有梁宥昭今时今日的地位,李青晗会不会爱上他? 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那日梁宥昭与李青晗的婚宴,那一抹妖娆的红刺眼得很,他从未想过,原来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到了今日竟然还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只是她不同了,心机城府之深,丝毫不比男人弱。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和谎言 王拓拿着钱,刚要回到医馆,忽然看到旁边的告示栏上写着的告示,忽然驻足,他多了一个心眼,回头看去,果然上面是李青晗的画像。 他一目十行,因为过度紧张紧紧拿着手里的银子,看来梁宥昭根本不死心,根本不相信李青晗已经不在人世的事情。 上次他做了一个假象,将周围随便一个杀手的尸体拖到马车里,再将马车烧毁,原本以为梁宥昭的人就算查到了,也只能看到被烧成了灰的场景,可没想到梁宥昭根本不信。 也是,像他那么精明的人,如果相信了,就不值得李青晗去爱了。 王拓忽然想到刚刚去当的那枚玉佩,那是梁宥昭送给李青晗的,如果被人发现,李青晗的行踪一定很快就被人知道,他沉思一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一定要带李青晗走! 说他是自私也好,他不想这样放手。 回到医馆的时候,李青晗正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王拓站在门口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凉,他不禁想到,如果李青晗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很恨他? 然而他只是板着一张脸走到李青晗身边,丢了一个包袱给她,冷冷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已经破了,快点换一件,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李青晗接过包袱,怔怔地问道:“为什么?是刚刚那个女人吗?她又找过来了?”转念一想不对劲,又说道:“我瞧着她武功挺一般的,难不成你怕她?” 王拓白了她一眼,“上次要杀你的人追过来了,你觉得该不该走?” 李青晗原本还想问清楚刚刚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现下听到他的话,神情一凛,连忙下床,一不小心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从包袱里拿出衣服,快速跑到里间换好衣服。 她很快就出来了,看着王拓给她买的这种布料的衣服,她已经无话可说了,好在她穿着穿着也习惯了,虽然有点像,叫花子…… 王拓走到她面前,将药包什么的都收拾好,伸出手去牵住她。 李青晗呆了,半晌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咬咬牙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很烫,烫的吓人,李青晗觉得自己的手很快也被捂暖了,跌跌撞撞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就见他不知道从哪里牵出来一匹马,将李青晗扶上去,自己坐在她身后。 “让开让开,查人了查人了,你这里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看起来很聪明,气质高贵,就像画上的这样。”李青晗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排官兵正拿着她的画像询问一家店铺的老板。 她吓得急忙回头,将头埋在王拓的胸口,低声说道:“就是他们?” 王拓勒着缰绳,哼了一声,“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 李青晗没说话,忽然想起现在朝阳公主的处境,怎么可能还会大张旗鼓地派人来搜她?再者司马凌必然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是任由梁宥昭捏在手里的吗?李青晗,你以为那个人没有能力杀你吗?”头顶上传来王拓的声音,李青晗所有的疑问都被他浇灭了。 司马聪已经死了,但愿意誓死效命他的人还大有人在,梁宥昭除得了这个,却抓不到那个,当年司马聪游玩在外,必然结识了不少江湖豪杰,或许正是那些人,勾结官府,要捉拿自己…… 李青晗完全没有想到,有可能是梁宥昭派人来找寻她。 “我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良久,李青晗才松懈下来,尝试着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问王拓关于他的事情,他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报仇?”还不等李青晗说话,他便骑着马便说道:“你想都别想。” 李青晗无语了,她根本没这个打算,无奈地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觉着她挺在乎你的,而且她人本性不坏,就是性格霸道嚣张了一点,又不太擅于与人交流,所以才会三句话对不上就要打人,嗯,冲动了一点是真的。” 这个时候,王拓本来心情不是很好的,可听李青晗这么说笑,他也忍不住笑了,声音十分有穿透力,“你比我还了解她。” 李青晗淡淡一笑,从前的她,唯一最好的本领就是识人,尤其是活在那样的家庭之中,如果不能认清身边的人,随时有可能死于非命。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她是你的什么人吗?”李青晗抬头问道。 王拓没有低头看她,像是叹了一声,“她不过是个贼而已,就像我一样,也是个贼。” 这解释,有些没头没尾,李青晗怔怔地看着他,马儿踏在路上很是颠簸,李青晗才感觉到有些不适,有点想吐,王拓看在眼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便说道:“这样,我换一辆马车来,你在这里等我。” 于是王拓停了马,将李青晗放到地上,自己牵着马离开。 李青晗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只能看着路边的一些小摊贩,那些看着狰狞可怕的面具,还有可爱的小瓷人。 “哎呀,昨夜李府又被偷了,听说偷了好些珠宝呢!” “如今还有谁把李府放在心里啊,京城的李丞相谋逆被满门抄斩,虽然没有株连九族,那也是波及到了这里,好歹也是书香世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听说李丞相有个女儿,后来嫁给了署国的齐王,她怎么没被砍头?” “那个女人啊,齐王喜欢得紧,当然舍不得她死,对外宣称她只是李丞相的义女。” “哟,竟然是这样,那也太没良心了,就算是义女,也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父亲一家被砍头,自己还能安安稳稳地做她的齐王妃。” …… 李青晗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她们嚼舌根说话,心已经凉透了。 看来不管她做什么,恶毒残忍的名声早已传遍了署国,可怜她还呆在王府里,什么都不知道,梁宥昭对她那样好,平日里或许也是听多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姑娘,你要买什么啊?”那个摊贩老板似乎才注意到李青晗在这里,忙笑着上来招呼。 李青晗摇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刚说的是翼州的李府?” 那人打量了一番李青晗,忙赔着笑脸说道:“我说的话都是听来的,您就听听可别说出去,我也就是个普通平民,惹不起大人物的。” 真的怕就不会在这里说了,李青晗低头笑了笑,又问道:“我当然不会乱说,只是请问,这里是哪里?翼州离这里远吗?” 那人一愣,不敢置信地说:“姑娘是外地来的?这里就是翼州啊!我刚刚说的那个就是翼州的李府。”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还是多嘴了,声音也慢慢小了下来。 李青晗怔了怔,“这里就是翼州?” 原来她已经在翼州呆了这么久,原来这里就是翼州? 她之前从来没有告诉过王拓她要去翼州,王拓自然而然也就没有跟她说这里就是翼州,李青晗觉得头一阵眩晕,像是要晕了似的,摊贩老板急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快来坐坐!”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人捏住。 “哎呀呀!你是什么人啊?放开我!”老板一瞅王拓那张臭脸,手腕被他拧在手里骨头似乎都快被震碎了,她还不清楚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一回头就看见王拓这张好像历经沧桑的脸。 第一百四十二章 装神弄鬼 李青晗揉了揉额头,急忙去阻止王拓,“你干什么?快放开人家!” 王拓回头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李青晗觉得无语,“她能对我怎么样?我们不过就是说了几句话,然后我觉得头晕,她好心扶我坐下而已,谁知道我还没坐下你就冲出来了,吃了火药还是怎么的?” 他慢慢松手,老板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唉,算我倒霉,碰上你这样的人……” 王拓二话不说就牵着李青晗往马车的方向走。 “喂,王拓,我不走了,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我要留在这里,以后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先离开!”李青晗挣脱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蹙眉说道。 王拓回头,“你又反悔了?刚刚说好的,这里很危险,你必须跟我走!” 说完不顾李青晗的意愿,又半拖半拉地拽着她,李青晗跟在身后就差气的吐血了,另一只手奋力地掰开他的手,说道:“我要去翼州,可这里就是翼州,我不会离开的,你放开我!” “你要去翼州做什么?不是要回京城吗?”王拓真的有些搞不懂这个女人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今天这个说法明天那个打算。 李青晗终于是挣脱了他的魔爪,揉了揉有些疼的手腕,不乐意地说道:“不关你的事,你走,估计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她这么说着,见王拓不说话,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硬了,又软下来说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不能报答你,可我现在身上也没钱,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就去京城,”她想了想,还是不太好,转而说道:“就去锦州华府找我表哥华坚,他一定会鼎力帮你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这一次王拓没有追上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嘴角动了动,忽然笑了起来。 李青晗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有官兵正在一家一家地搜,她不敢多做停留,只是将自己的脸尽量捂住,在路上也不敢多看别的地方,更加不敢跟别人打听李府在哪里。 刚这么想着,就看见对面一个打扮成大仙模样的人正慢悠悠往自己这边走,他身边跟着两个小厮,一脸讨好的笑,但是那大仙依旧是一副不得了的样子,对旁边两人一点儿都不待见。 这只是条小巷子而已,没什么人经过,李青晗想了想,一转身进了旁边的一条小道。 那三人便优哉游哉地走到这边来,小厮甲说道:“黄大仙,这次李府的老夫人生病,本来只是寻常小病,吃几贴药就好了,不过,如果能就此让她再也醒不来,那这报酬,就足够让你这下半辈子逍遥快活的了。” 黄大仙眉头一皱,嘴角的大黑痣似乎在散发着黑气,看着有种让人作呕的冲动,小厮乙见黄大仙并不为所动,便嗔怪道:“怎么能这么说,大仙哪里是这等世俗之人,大仙视金钱如粪土,你怎么能用钱财来侮辱大仙呢!” 听到这里,李青晗忽然想笑,这几人的对话,着实有些搞笑。 黄大仙叹了口气,“这钱是必须得用的,可人生在世,能活多久那都是有神仙管着的,你们想要我早些把她送走,那就得跟神仙商量,神仙若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再者,我道法高深,才能跟神仙对话,但在神仙眼里,我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当然要花钱来通融通融了。” 李青晗真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人满嘴胡言乱语,什么道法高深,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 小厮甲连连点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大仙说得有理,那这件事就全靠您了,明日敝府便会有人去请您,到时候,嘿嘿……” 那人说着说着便不再继续下去,声音越传越远,脚步声也越来越轻,李青晗走出来,怔怔地望着前方。 他们嘴里的老夫人,大概就是翼州李府的的李老夫人,按照辈分来说,也算是她的叔祖母了,虽然李青晗不曾见过她,但捂上肚子的那一刻,她心里最深处的那点柔软突然涌现了,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转而想到刚刚那三人说的话,眼眸沉了下来。 这一晚李青晗随意找了个客栈歇下,她身上已经剩不了多少钱了,如果今天再不能找到李老夫人,她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李青晗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下,在问了半天之后才找到李府的所在地,她看着那高高的牌匾,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她该想什么办法才能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李青晗往怀里一看,已经没多少钱了,她皱眉,转身离开,朝着乞丐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过一会儿,便有叫花子游荡到李府门前,他平常是经常去李府门前乞讨的,李府的小厮都已经认识他了,此刻见到他,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变得干净了很多,衣服也换了一身,都觉得奇怪,纷纷对视了一眼,弄出一副很诧异的模样,双手环胸,“哎哟,你这是捡了钱还是怎么的,你那生病的老母现在怎么样了?这衣服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上次你到我们府偷东西还被打来着,今天还敢来!” 那乞丐一见他们这么狗仗人势,两只眼睛用力地瞪着他们,唾沫星子满天飞,“胡说什么?我这是遇上大仙了,那大仙神机妙算,帮我治愈了我娘,又给我指了条明路,我才有的今天!” 两个小厮一怔,“什么大仙?你母亲都病成那样了,还能救活?青天白日的,说什么瞎话?” 乞丐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呵,青阳道长听说过没?就是先帝最敬重的青阳道长,我说的那位大仙就是青阳道长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嘿,胡说什么,青阳道长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救你?胡说八道!”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市侩,人家大仙说是与我有缘才帮我的,并且一分钱都没收,只有这样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道法高深之人!” …… 这乞丐把那位大仙说的神乎其神,两个小厮还是半信半疑,直到看到后面跟着一起来的乞丐们,全都已经焕然一新,完全不像是前几天看见的那副模样。 而后,几乎整个翼州都在说,这位大仙是多么厉害,行医救世比那些神医都要厉害,并且每医治一户人家,只收取五个铜板。 一时间弄得沸沸扬扬,在病中的李老夫人也听说了。 于是除了黄大仙,还将这位李大仙给请了过来。 李青晗是一副女子的打扮,身上穿着一身白袍纤尘不染,墨发飘飘,眉眼间似乎有千山万水,整个人看起来便犹如谪仙降世,更是道骨仙风,遗世独立。而相对比的黄大仙,穿着一身道袍,肥圆的身材一看就是吃多了油腻的食物,唇边的胡子一吹一吹的,脸上的大黑痣隐隐若现散发着黑气。 李老爷瞅了瞅他们,将黄大仙奉为座上宾。 他觉得李青晗太年轻了,能有多么厉害,那些市井之人的传闻不足以相信。 李青晗看到富丽堂皇的李府,顿时恍如身处京城李府之中,这李老爷的相貌,也有三分像李徳喧,而整个李府的布局,与丞相府是如此相像,有种故地重游的幻觉,她低下头,坐在黄大仙下手。 其实她不费吹灰之力能进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老夫人被请了出来,李青晗抬头看去,她的身边有好几个美貌的姑娘簇拥着,李青晗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她的姐姐或者妹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仙之争 而这些人之中,竟然没有一名男子。 据说李家这一支是并没有什么男儿的,此时一看,果然如此。 “二位大仙光临敝府,实令寒舍蓬荜生辉!”老夫人这话,几乎完全是对着黄大仙说的,她根本没有正眼看一眼一旁坐着的李青晗。 黄大仙摆出一副大仙的架子,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便开始要施法。 李青晗抿唇不语,这么快就等不及了,是等着收钱! 她手心里也捏了一把汗,不知道黄大仙要做些什么,只是看他半天不动,李府的人自然是明白他要做什么,李老爷稍作点头,便有小厮将一锭银子送在他手中,而他还要说:“这是跟神仙说话必须要用的。” 他要了好些做法的工具,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准备好,紧接着又摆好了台子,挥一挥手里的拂尘,让所有人都离开十米有余,迷上眼睛开始做法。 这个时候的人,还都是很迷信的,看到黄大仙这么一本正经,纷纷有些害怕,瞪大了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盯着。 李青晗神情淡淡,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慌与紧张。 这个时候,李老爷才注意到了她。 他的眼里,这个李大仙虽然年轻,却显得沉稳有余,气质不凡,听闻她是青阳道长的唯一的弟子,果然是青阳道长选出来的弟子,举止投足之间都有种让人望而却步的霸气。 李老爷咳了咳,问道:“李大仙是青阳道长的弟子?” 毕竟黄大仙还在做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是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李青晗的耳里,她听到之后,抿唇淡淡一笑,那一笑,仿佛天地均为之黯然失色,李老爷竟然生生地被吸引了,他有种无法自拔地冲动。 这个女人,与某个人,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神…… “是青阳道长要求我做她的弟子。”李青晗说道。 还是青阳道长自己要求的?这一下,李老爷更有些不相信了,但他也只是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大仙的样貌,倒像是我曾经的一个故人……” 李青晗一怔,端着茶盅的手停滞在空气中,半晌没有动作。 这么说,她真是来对了,李青晗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抬头,撞上刚好抬头的李老爷,她看到李老爷的眼中有些许的不好意思,“冒昧了,请大仙不要见谅。” 李青晗扯了扯嘴角,俄顷才说道:“无妨!” 黄大仙自称他抓出一直潜伏在老夫人身上的鬼了,众人走过去一看,一张黄白的粗糙的纸上,一个鲜红的鬼影赫然出现。 于是一时之间,所有人纷纷吓得不敢吱声,浑身颤抖着,硬是要攀住旁边的人才站得稳,就连李老爷的脸色也沉了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黄大仙又叽里呱啦地念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念完之后又开始站在原地不动,于是又有小厮送了一个荷包上去,李青晗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想必是很沉的,而后黄大仙弄了一碗浑浊的水,端到脸色苍白,神色紧张的老夫人面前,严肃地说道:“老夫人,只要你将这碗神药喝下,这鬼,他自然也就被神佛收了。” 他说的这么认真,老夫人不敢有疑,连忙接过那碗水,连眉头都不皱张嘴就要喝下。 “且慢!”李青晗忽然大声道。 老夫人的手僵硬了一会儿,抬头看去。 她这才注意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青晗。 李青晗身上的白袍有些宽大,而原本她并不是很胖,便显得袖子空荡荡的,可她腰背挺得笔直,下巴抬得高高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熠熠生辉,映在众人眼里,竟然有种身处仙境的幻觉。 “李大仙有话要说?”李老爷突然地一句话打破了这层尴尬。 李青晗上前一步,从老夫人手里拿过那碗药水,嘴角莞尔一笑,举起那药碗,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便高高举起,手腕一转,任由它重重跌落。 药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那碗里的药水,也四处飞溅,打在了李青晗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上。 “你,你,你,你在做什么?”黄大仙气急败坏,指着李青晗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把她那张脸撕下来。 李青晗回头,凌厉的眼神如同冰刀一般落在他的脸颊,看的黄大仙忽然浑身一缩,说不出话来了。 “李大仙,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人有些不乐意了,她好不容易花钱把黄大仙请了过来,原本以为只要喝了这碗药,什么病魔就都没了,可是李青晗这么一来,全部都搅黄了。 李青晗的表情却也不像在开玩笑,她严肃地看着老夫人,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夫人,我敢说,今天只要你喝下了这碗所谓的神药,晚上您就会命丧黄泉!” 老夫人脸都黑了,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在说什么?” “老夫人听得一清二楚,完全不需要我再说一遍,这药里面有毒!”李青晗说话掷地有声,明明是毫无根据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让人深信不疑。 黄大仙一声冷笑,摸了摸胡子说道:“无凭无据还在这儿乱说,药都已经被你打翻了,何来的什么毒药!” 李青晗淡淡看过去,“碎片上还是留有碎渣的,大仙不用着急,待会儿自然会定你的罪。” 黄大仙被她这么一还嘴,有些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那李大仙是有更好的方法了?黄大仙方才已经将鬼捉出来了,李大仙准备怎么做?”李老爷沉声说道。 李青晗莞尔一笑,“这鬼,我也会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捉。”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噤声,李青晗慢慢悠悠地走到刚刚黄大仙做法的台子旁,做势要去看,然而黄大仙立马扑过来将那玩意儿揣在怀里,冲着李青晗嚷嚷道:“要捉鬼自己去弄,这些东西可都是神仙碰过的!” 李青晗一怔,旋即开始哈哈大笑起来,“神仙?倘若真有心参拜求救,神仙又怎会索要钱财?”顿了顿,她又说道:“时间万物均有其运作的规律,黄大仙硬是要将其打破,可会遭天谴?莫说你一届普通人,就连那青阳道长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黄大仙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甘示弱,“我可是练了好几十年的,你算个什么东西?黄毛丫头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要脸面。” 被他这么说,若是平常姑娘家早就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了,可偏偏对方是李青晗,是运筹帷幄,聪明绝顶的李青晗,她眯着眼,忽然朝着黄大仙走近了几步,大声道:“昨日我听闻大仙去了春风阁,左拥右抱,一夜风流,今晨方才匆匆赶来,身上竟然还留有女人家的脂粉香味,身为道法之人竟然留恋尘世间的情情爱爱,可见真真正正不要脸面的,非黄大仙莫属!” 这时,所有人对黄大仙侧目,一些离他近的人嗅了嗅,果然是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味,于是开始与旁人窃窃私语。 黄大仙还来不及开口,李青晗围绕着这些奴才们看了一圈,最后指出两个小厮来,“你们二人,出来!” 那二人一愣,硬着头皮走到李青晗面前。 “黄大仙是你们找来的?”李青晗提高了音量,问道。 两人点头。 这两人便是昨日李青晗在小巷子里看到的,与黄大仙密谋害死老夫人的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入住李府 李青晗笑了笑,那笑容恍如和煦的暖阳,却又让人无比惊心,“翼州乃蜀国风景圣地,好山水自然孕育出不少名人,听闻翼州名士圣人道长颇多,怎么你们偏偏就选了黄大仙?” 二人对视一眼,嘴唇嗫嚅着,没说话。 李青晗又看了一眼黄大仙,好笑似的说道:“我是初初来到翼州,秉承师父教诲,不敢随意收徒,怎么黄大仙也没有徒儿跟着?” 众人也觉得疑惑,黄大仙这样厉害的人身边,怎么没个徒儿或者小跟班什么的,居然是独来独往,这一点,太不对劲了。 黄大仙咳了咳,李青晗笑意更浓,“想必黄大仙这一身衣裳也是借来的,看上去有些紧,不合身呢!” 这样一说,黄大仙脸憋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老爷恍然大悟,大怒道:“你是假冒的?你根本不是什么大仙!” 他没有指明是谁,黄大仙立刻露出小人的表情,严肃地冲着李青晗说道:“没错,你这个假货,还敢冒充青阳道长的弟子,假东西!” “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送到官府!”李老爷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于是门口走来四个小厮,齐齐把黄大仙架起。 “哎,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那个人才是假的,李老爷,那个丫头才是假货,我是大仙,你们谁敢动我,要被遭雷劈的,你们这些人赶紧放开我,我一定要向上天表明,一群无知之人……” 黄大仙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也慢慢淡出了视线,李青晗回头,撞上正盛怒的李老爷,而请黄大仙来的那两个小厮早就吓得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苦不迭,“老爷,奴才根本不知道他是假的啊!奴才们只是听闻黄大仙法力超群,并没有想到他是假货!” 李老爷神色一敛,似乎有要放过他们的趋势,而老夫人重重地咳嗽起来,指着这二人,差点就连肺都咳出来了,“你们好糊涂的人啊!” 一个年轻女孩儿也是吓得脸色苍白,回头冲着李老爷说道:“爹,算了,他们也是不知情。” 李老爷到底心肠软,尤其是爱女还为他们求情,再说不知者无罪,他也不想苛待下人,这些人都是府上的老人了,要把他们赶走,还真舍不得。 然而李青晗却是突然鼓起掌来,她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李老爷甚是不解,上前一步靠近她,问道:“依照大仙来看,这二人究竟是不是知道那黄大仙是假的?” 李青晗停止了拍掌,看着李老爷,那一双如古井一般的眼眸波澜不惊地看着李老爷,仿佛深深地要看进他的内心一般,李老爷忽然有些不敢与她直视。 “这二人样貌端正,又是贵府多年的忠仆……”她说道这里,那两个小厮擦了一把汗,然而李青晗话锋一转,又说道:“但人心隔肚皮,他们究竟是谁的忠仆,却还有待商定。” 李老爷眉头一皱,沉吟道:“大仙的意思是……” “听闻贵府前一阵子遭劫,并且数量不可小觑,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恐怕是在府上有内应?”李青晗故意拖长了尾音。 她明明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妇人,却有着缜密的心思,说起话来根本挑不到一丝错误,就算是那些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也不一定能辩胜。 李老爷听出了李青晗话内的意思,凌厉的眼神扫过眼前的两人。 “老爷,我们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啊!老爷,我们一直服侍您,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老爷……”两个小厮连忙磕头,恨不得把地板给磕坏以示自己的忠心。 李老爷的女儿也上前,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皱着秀眉说道:“爹,大仙所说也只是猜测,就算真的有内应,也不一定会是他们啊!” “李小姐真是善良啊!”李青晗忽然说道,那位李小姐突然止住声音,脸色变得通红。 这也太不经表扬了,李青晗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为什么明明都是李家的小姐,李青晗就这么嚣张霸道,人家却这么温柔可人,倒是李可欣,与这位李小姐还相像一点…… 李老爷向来宽厚仁慈,再说这事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便是叹了一声,“算了,你们以后仔细些,暂时先扣下你们的月例。” 说完,李老爷是真的没心情再去折腾了,他扶额,看着老母脸色铁青,才想起这次的目的,于是回头看着李青晗,他心底里是没那么相信李青晗能有多少能耐的,但也就将信将疑地说道:“李大仙,家母的病,您可会治?” 李青晗讪讪地笑了笑,治病,她根本不会,只是看过几本医书,自然是不敢妄下定论,说道:“老夫人年逾六十,又常年呆在家里不曾外出,平日里也是药不离口,若多走动走动,再按时服药,定然会见效。” 她这么说着,李老爷的脸色一沉,李青晗急忙补充道:“仙丹一事,不过尔尔,当年先帝吃下我师父的那么多仙丹,最终还是驾崩了。” 平常她在梁宥昭面前说这些话的时候,从来不会顾忌什么,可此刻她脱口而出,倒是让李老爷等人瞠目结舌,这女人,竟然敢这样大胆地议论先帝的事情。 李老爷咳了咳,李青晗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便笑了笑,“我从京城来时,京城有一位齐王妃,也是李姓之人,原本是李丞相二女,李老爷可曾记得?” 听到李青晗的名字,李老爷便是重重一哼,满脸的不屑,“我们李家没有这样的逆女!” 李青晗一怔,逆女?殊不知这个所谓的逆女此时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李老爷,或许,她也不想这么做。”李青晗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老爷听了更加发怒,“她不想这么做?那也不能掩盖她做了的事实!” 李青晗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嘴巴这么愚笨过,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原本想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李青晗是什么样的人,她那样有心计有手段,如果不是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样辉煌的地步,可到了李老爷这里,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之所以想尽办法存活下来,也只是为了报仇而已。”李青晗胡乱编织了一个理由,李老爷用鼻音哼了一下,“不需要她报仇,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她要这么做,我也说不得什么。” 没什么关系? 李青晗蓦地抬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老爷,什么叫没什么关系?方才李老爷说她跟他的一位故人长得像,莫非是另有隐情?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道长了。”一时的沉默后,老夫人开口说道,她已经很疲倦了,尤其是在李青晗提到李家二小姐之后,更让她觉得烦闷,这些年来一直压在心里的事情,现在也都被她这么一句话深深地勾了起来。 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不能再等下去了,没多少时间了,她想回家,想念梁宥昭,非常非常的像,如果她现在不回去,等肚子里的孩子再长大一点,恐怕就走不动了。 于是她郑重地说道:“老夫人,你的病,悉心调养,还会有好转的那天,如若老夫人肯答应,贫道想借宿在此,帮助老夫人治愈身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犹如鬼魅 李老爷真的很不想相信她,可这时李青晗主动提出来,他又不好说什么,再者李家这么有钱,不就是多一个客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人人把这位李大仙捧得那么高,若是留了她,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还可以让别人看看李老爷的孝心。 几番衡量之后,李老爷点点头,“那就有劳大仙了,来人,去给大仙清理一间客房来,好好照顾大仙。” 李青晗正式住在了李府,她知道,顶多五天的时间,五天后她就得走了,也就是在这五天之内,她必须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知道她的身世的人应该只有那几个资深一点的人,譬如说老夫人,李老爷等人,李青晗把李家的人都暗暗了解了一番,发现李家并没有夫人,只有三个姨娘,而且李家明明是做生意的,那几个铺位却是那样冷冷清清,似乎没有什么人光顾他们店里。 她觉得很疑惑,可这不是她应该管的,她只想从老夫人嘴巴里掏出点什么东西来。 那日,李青晗正在泡茶,她呆在老夫人身边几日,发现老夫人很喜欢喝茶,便想着钻研茶道,正当她专心致志地泡茶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 她手上动作一滞,急忙将额前的碎头发放下来,现在翼州到处都还贴着她的画像,她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回头一看,是四姨娘。 四姨娘已经三十七岁了,给李老爷生了三个女儿,就是没有生出个儿子,她自己也是埋怨这肚子不争气,试了不知道多少偏方,就是没用。 李青晗已经隐约猜到她是为了什么事而来的了,拂了一把刘海儿,用清淡的声音说道:“四姨娘找贫道,可有什么事?” 四姨娘嘻嘻哈哈地笑着,拉开凳子就坐在她对面,她长得很一般,眉毛中心有一颗红色的痣,嘴巴较为宽厚,眼睛也是圆溜溜的,一看便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她纤细的手指扣着桌面,把头凑到李青晗面前,说道:“李大仙,你那么厉害,知不知道我这次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四姨娘明明已经这一把年纪了,没有一点心机,却能在府上生活得好好地,可见李老爷有多么宠爱她了。而李青晗早就把这个府上的人都给摸清楚了,她倒了一小杯茶,递给四姨娘,四姨娘接过,抿了一小口,点头笑着道:“不错不错,味道淡淡的,还很香甜,你是不是经常研究茶啊?” 李青晗笑了笑,“哪有那么好喝,我不过是为了老夫人的身体着想,才琢磨罢了,泡的不好,四姨娘可别介意。” 四姨娘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觉得很好喝,像是曹姐姐泡的呢,如果不见你本人,只喝你泡的茶,我还真以为是曹姐姐回来了。” 李青晗正准备将被子递到嘴边,忽然就停在半空中,她装作毫不在意,继续喝茶,说道:“哦?如若贫道有幸能喝的四姨娘口中之人泡的茶,此生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四姨娘呵呵直笑,“那是,只可惜啊!我只有刚刚来到府里的时候见过曹姐姐几面,喝过她的茶,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竟是这样的可惜……”李青晗的语气之中,忽然增添了数不尽的苍凉,她手中的茶水早已冷却,握在手掌心冰冰凉凉。 “哎,大仙,你还没说,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呢!”四姨娘忽然开口,扯回了正题。 李青晗放下杯子,“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为了看看,姨娘能不能一举得子。” “哎呀,”四姨娘立刻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紧接着脸羞得通红,“大仙竟然就这样说了出来,真是羞人。” 李青晗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胃里不舒服,习惯性地将手覆盖在小腹上,她几乎能感觉到那里有一条鲜活的生命,只等几个月后便要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叫她一声母亲。 她的心里,十分温暖。 如果查不到她的母亲是谁,她还会那么迷茫吗?或许是不会了,她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小生命,她只想用自己所有的爱,来保护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大仙,大仙你怎么了?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四姨娘伸出五根手指,在李青晗面前晃了晃,李青晗回过神来,冲着她笑,“姨娘已经三十多了,再要孩子,恐怕有些难,但若能保持愉悦的心情,又好好保养身体,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四姨娘一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了,“真的?我真的还可以再生儿子?” 她这么嘻嘻哈哈的,让李青晗恍惚间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在锦州华府,与别的府上的姑娘一同玩耍,嬉戏的时候。 晚上。 一场大雪突然而至,覆盖了整个城市,一夜的风的呼啸声,几乎要吹破厚厚的墙面,直冲到里面来,而屋外的静谧声之中,夹杂着一道道奇怪的声音。 李青晗就是在这奇怪的声音之中被惊醒的。 这是她在李府的第二个晚上,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还必须要掩饰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她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内,炭火还烧的旺旺的,于是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 可她刚刚才翻身,忽然就又听到了怪声。 她皱眉,掀开被子,望着窗户,远处的走廊上还挂着灯笼,印在窗户上有些树枝,随着风摇摇晃晃,落在李青晗的眼里,模糊不清,她眯着眼睛看过去,依旧如此。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她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刚准备睡觉,那怪声又回响在耳边。 李青晗并不怕鬼,她自己就是易学的研究者,自然是不怕这些东西的,于是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口,用力地拉开门。 雪地上有一个影子,正在迅速地离开。 李青晗立刻转头看过去,什么也看不见了。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她耳朵动了动,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身回到房内,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心跳有些加快了,若说是鬼,她根本不怕,可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她就没有招架之力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有武功,又没有男子那样的谋略,就算再聪明,也只是青天白日的时候,靠着嘴皮子博得别人的信任,可这样漆黑的夜里,她什么也做不了。 最可怕的是,她眼前还很模糊,几乎看不见什么。 于是,她走到烛台前,摸索了半天。 她没有找到火折子,却摸到了一双冰凉的手。 那一刻,仿佛是触到了什么毒蛇猛兽一般,她迅速收回,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一片漆黑的前方。 大概是,什么也没有,可是刚刚那双手又是怎么回事?李青晗摇晃着头,简直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转身,决定上床躺着,她从来都知道,幻觉这种词语是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除了那一次,误将青阳道长认成了梁宥昭之外。 于是,她将身上的衣服挂到衣架上,却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是衣服,而且布料还十分软心,应该是地位比较高的人才能穿的。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绝对没有这样的衣服! 她猛地转过身,一双手环上了她的腰,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脖颈处,那具身体是如此的冰凉,好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站立了很久,四肢都僵硬了一般,她正在将自己身上的热气过渡到那个人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父亲是谁 黑暗之中,李青晗什么也瞧不着,可她却没有害怕到大喊。 她从背后使劲地想甩开那双手,却发现那手是这样的柔软。 是个女人! 李青晗瞪大了眼睛,低声说道:“你是谁?”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给堵上了。 四瓣嘴唇相接,李青晗这时才意识到了恐慌,她遏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最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对方是个女人!她自己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竟然在做这样的事情。 她无法接受,奋力地推开这个人,那女人力道十分之大,她用力地抓住李青晗的脖子,逼迫李青晗抬头接受她的吻。 湿湿黏黏的,李青晗觉得难受极了,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方才将那人推开,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那人到底是谁,她大口喘息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呵呵笑了笑,声音冰冷,“道长,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好闻,你口中的淡淡茶香,更是叫人舍不得放开。” 这个人,是,四姨娘! 李青晗怔住了,她什么也看不清,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白天那个嬉皮笑脸的四姨娘,在这种时刻,竟然闯进一个道长的房间,对她做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 “四姨娘?请你尽快离开我的房间!”李青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轻声说道。 四姨娘哈哈笑了一声,上前一步,与李青晗挨得更近了,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邪魅的气息,伸出手指,在李青晗脸颊上滑过,带着享受的感觉,说道:“你怕什么?我那么爱你,当然不会吃了你。” 李青晗打开她的手,大口喘息着,道:“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四姨娘,看来你病的不轻。” “是啊,我都快想死你了,你当初怎么就那么走了?我这么思念你,你却把我一个人留在这李府,曹姐姐,我好想你……”四姨娘说着,又要扑过来,李青晗猛地一转身,她扑到了衣架上。 曹姐姐?就是白天她所说的那个女人?李青晗捂住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往后退去,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被四姨娘紧紧扣住,她另一只手随手一摸,刚好抓到了烛台,奋力地往四姨娘的脖颈处砸去…… 天亮了,打开门就可以嗅到红梅的清冽花香,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雪白之中,风已经不如昨夜那么大了,空气中却仍旧残留着那样的萧索,颓靡。 老夫人的院子里,炭火烧的旺旺的,花枝依旧颤动,散发着清香,宛如春日一般的温暖宜人,李青晗前脚刚踏进,李老爷后脚就跟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到李青晗坐在老夫人身边,要到嘴边的话就吞了下去,这是他们自己家的事情,当然不能说给李青晗一个外人听。 “这么早就来了,怎么了?”老夫人倒是没在意这些,问道。 李老爷咳了咳,“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你还会这么早来我这儿,快些说。”老夫人有些不乐意,有什么事都要瞒着她这个老太婆,让她觉着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下降了不少,尤其是那几个姨娘,根本都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老爷瞟了一眼李青晗,见她神情淡淡,想着她是青阳道长的弟子,那品德自然是十分高尚的,她来的时候又提起了李二小姐这个人,跟李二小姐关系或许还不错,让她知道也没什么的,才放心地开口说道:“母亲,那京城李府的二小姐,已经失踪了将近半年了。” 他说完,立刻去看李青晗的神情,见她还是一副漠然的样子,便彻底放了心。 “前阵子不就说了吗?我知道她失踪了。”老夫人没什么兴趣,摆摆手敷衍道。 “母亲,还不止是这样,”李老爷眉头锁了又锁,“其实早就已经找到她的尸体了,可是齐王还是在派人搜寻。” 老夫人这才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死了?她倒真是有孝心,两三年了才知道追随她的家人。” 二人这般谈论着,几乎是忘记了旁边还坐着一个李青晗,也就是他们口里讨论的那个主角。此时李青晗正在泡茶,泡着泡着便出了神,她现在满脑子全是梁宥昭,他的眼睛,鼻子,眉毛,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即便她再也看不清楚了,依旧能在众人之中一眼找出他,这份感情,多么来之不易啊! “可是齐王为什么还要派人寻她?定然是觉着这其中有蹊跷。”李老爷接过老夫人的话道。 老夫人叹了口气,忽然脸色一沉,指着李老爷的鼻子,愤愤然骂道:“还不是你年轻的时候惹的祸,怎么就招惹上了曹湘沫那种人,活该!” 曹湘沫?难道就是四姨娘念叨在口边的曹姐姐? 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老夫人提起了这件事,李老爷虽然不想,却也是硬着头皮说道:“谁知道那个女人竟然这么有心机,当年竟然背着我跟大表哥混在一起,得知大表哥做了高官,就立马跑过去找他,哼,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人家都当了宰相了,还会娶她这样的女人过门吗?”李老爷说着说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回想起当年的往事,就觉得实在是又丢人又难以启齿,如果不是因为李青晗遇害了,他根本不愿意提及。 “你还好意思说,曹湘沫本来就是个道士,她本就应该不沾凡尘的,你们两表兄弟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争风吃醋,最后弄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真是丢了我们李氏一族的脸。” “母亲,曹湘沫本来就是要嫁给我的,我怎么知道她就去做了道士……”李老爷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 “那你说,京城李家的二小姐,就是李青晗,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李徳喧的女儿?”老夫人挥了挥袖子,想要停止刚刚那个话题。 李老爷一声冷哼,“我怎么知道那个女人的房事是怎么安排的?说不定她自己都不清楚呢!” 老夫人快要气结了,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啪嗒”一声,回头看去。 李青晗的手忽然的一抖,茶杯打翻,茶水倒出来,流满了一桌子。 她慌慌张张地拿出帕子去擦,发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竟然流到了自己的裙子上,衣裳全湿了,她再也没有心思待下去,回头带着歉意说道:“实是抱歉,贫道先回去换件衣裳,二位慢慢说。” 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李老爷也是,下巴微微抬了抬,李青晗尴尬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她一走开,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几乎是要吐了出来,她想克制住自己,却发现根本克制不住,于是扶着旁边的柱子,猛地吐了出来。 她觉得满脑子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着了,泪水混在着汗水滚滚流下,她的眼里,老夫人和李老爷的话,就像是现在冬日里这样凌冽的寒风一般,将她紧紧包围着,她竟然听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了,曹湘沫,是曹湘沫,那她的父亲呢?她从前一直叫李徳喧为父亲,后来去了锦州,她便将华荣视作自己的父亲,可现在却告诉她,她的父亲,很有可能是翼州的李老爷。这样的时刻,她几乎是无法再忍住,她一向引以为傲的矜持沉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 原来她的母亲是这样一个人,她捂住嘴,很想大声哭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那两滴血 从来没有过的心酸和苦楚,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所有一切早已尘封了的记忆忽然间被人揭开,暴露在阳光底下,几乎可以从那些锈迹斑斑之中看到过去的不堪回首的事实重现在眼前,李青晗觉得胃里太难受了,她拼命地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曾经不惜一切想要了解的真相,到头来竟然是这样的不堪一击。 “道长,你怎么了?”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青晗抬头看去,是四姨娘。 她的脖子上缠着纱布,李青晗一见到她,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不经后退一步。 四姨娘不解,上前扶住她,说道:“别再后退了,再退就是台阶了,小心些。” 她的声音如此温暖,她的神情如此甜美,与昨晚的她判若两人,李青晗怔怔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四姨娘见她这样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摸了摸脖子,又呵呵一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滚到了地上,磕坏脖子了,没把你吓着!” 李青晗慌忙摇头,她甩开四姨娘的手,跌跌撞撞离开。 又到了晚上,这一晚,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留下了一盏灯,以防昨晚的事情再一次发生,睁着眼睛看着窗帷,一点困意也没有,忽然地,就有泪水从眼角流出,迅速地滑入鬓边,发丝之间,消失不见,而眼角的那一片冰凉,却在告诉她,真真正正的哭过了。 她觉得前方的路是一片沼泽,她什么也看不到,无法预料,无法算计。 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又重重地吐出,睡意才慢慢袭来。 “吱呀!” 李青晗猛地睁开眼睛。 什么也没有。 可她却再也睡不着了,就这般一直熬着,冬季的夜晚总是很长的,她看着手臂一般粗的蜡烛渐渐燃到了尽头,天也就亮了,等那束阳光渐渐移动到她的眼边,她才如梦初醒一般。 她决定要去找四姨娘问个清楚,曹湘沫是谁。 可还没等她问,府上就传遍了一个噩耗,李府的仓库被人打开,里面的所有珠宝钱财被人洗劫一空。 当李老爷看到那空荡荡的仓库的时候,觉得脚底下彻底没了力气,紧接着整个人颓废地坐在了地上,一言不发,连眼珠子也不会转动了。 于是大伙儿又急急忙忙地请了大夫来看,最后确定,李老爷中风了。 这样重大的时候,一家之主竟然就这样倒下了,这让所有人都有种手足无措的慌张感,一时之间府上藏匿着一种猜疑的气氛,所有人都觉着,这件事一定跟李老爷身边的人脱不了干系,或者是说,李老爷平常最信任的奴才。 当然也有人将李青晗纳入了怀疑的圈子内,她是个外人,又是个道法高深的道长,没事做为什么要留在李府?京城那么繁华的地方不待,偏偏要来翼州,这不是叫人匪夷所思吗? 可苦于没有证据,他们不敢随随便便做什么,却是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说这个李大仙大有问题。 李青晗往四姨娘的院子里走去,还不等她到四姨娘的院子,已经看见有不少婢女收拾了包袱,准备偷偷离去了,看样子是所有的人是都觉得李府已经走到了尽头,都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了。 这样的一幕,好像是当初李徳喧衰落的时候,府上的那些奴才们,纷纷抱头痛哭一样…… 李青晗收回自己的视线,沿着自己的道路,朝着四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大仙怎么来了?”四姨娘一见到李青晗便是满脸的兴奋,转而又想到现在李府的情况,嘴巴一扁,忧伤地说道:“人人都说李家破败了,大仙也是来辞行的,老夫人身子弱,老爷变成这样了,老爷没有儿子,夫人又早早地去了,府上只有我们这几个姨娘,我年纪最大,便等着由我暂时来主持局面,大仙,这个时候,您千万别走啊!您要是走了,我一个人拿不定注意。” 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李青晗抿了抿唇,心内一股急躁的冲动,她几乎就要问出来了,却被人打断。 “娘!”身后有人唤道。 李青晗回头,撞上一对清澈的眸子,正是四姨娘的第二个女儿,在李府排行老四,叫做李冉竹,上次李老爷本来要重罚请黄大仙来的那两个小厮,是她制止了。 “你怎么来了?”四姨娘有些怪她语气,毕竟她不是正妻,没人的时候李冉竹可以叫她娘,现在李青晗在这里,李冉竹就只能叫她姨娘。 李冉竹见四姨娘这样凶她,一时间忍受不了,小嘴一扁,就要哭了。 “你,你哭什么?我又没骂你!唉,真是不懂事,这样的时候还给我添乱!” 李青晗忽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尴尬,便笑了笑,“贫道还是过一会儿再来看四姨娘!”她说完便离开,刚一抬脚,就看见李冉竹扑倒四姨娘的怀里,嘤嘤泣泣地说道:“娘,我好害怕,好害怕!” 又下雪了。 夜晚,李青晗换了一身黑色衣裳,拿出一枚银针,悄悄地朝着李老爷住的院子里走去。 她知道,如果她的父亲不是李徳喧,就很有可能是李老爷,至于到底是谁,她只有用这样的法子来证明。 于是,她才会用这一招,不管是什么都无法再阻止她的步伐了,李青晗紧紧地握着手里的银针,脚下的靴子踩在雪地里已经湿透了,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下了雪很容易就会融化,地上显得脏兮兮的,如果摔一跤,保准全身都湿透。 她将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尽管看的不是很清楚,还是尽量在黑暗之中找准路的方向。就在这时,她转头看去,不远处的走廊上,一个纤细的声音若隐若现。 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她提高了警惕,躲在一旁的树下,通过那走廊上的灯笼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烛光可以看见,那是四姨娘。 四姨娘这么晚了,却还穿着厚厚的衣裳,朝着李青晗住的地方走去。 她心凉透了,好险她出来了,李青晗轻声喘息着,她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四姨娘如果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一定是心机深沉,如果是这样,她宁愿是四姨娘心机深沉,要知道皇宫之中,高门大院之内,从来不缺乏心机深沉之人,这样的人,至少内心还是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意识还是很清楚的,可若是脑子有问题的人就不好说了。 李青晗这么想着,复又继续朝前方走去。 已经很晚了,守着李老爷的奴才也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撬开门,走到李老爷的床边,呆呆地看着床上的人。 李老爷的右手右脚几乎不会动了,如果刺那边的话,应该不会把他惊醒,李青晗这么想着,便走到桌边,借着昏暗的烛火到了一杯清水,望着水面趋于平静,心跳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紧张了。 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李老爷,发白的胡子伴随着均匀的呼吸上下颤动着,李青晗伸出手,在李老爷已经麻痹的右手上推了推,李老爷没有动,李青晗稍稍放下心来,将碗放在床边,伸出银针,抬起李老爷的右手,在中指上轻轻地迅速地一刺。 一滴血滴落。 李青晗马上拿出一块丝帕绕住他的手指,轻轻放下,将碗放到桌上,又在自己的手指上刺了一下,鲜血掉在碗里。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这样死死地看着碗里的那两滴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入柴房 没有凝聚在一起,没有相溶! 她是李徳喧的女儿,她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女儿! 原来弄了这么久,恨了这么久,她最后还是恨错了人,而此时此刻,她的亲生父亲,已经远离她了,不论她再怎么后悔,李徳喧都不可能回来了。 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 李青晗猛地回头看去,就在转身的那一刻,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碗,合着水一同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老夫人带着四姨娘等人站在门口,屋里的蜡烛突然全部被点亮,照得整个屋子恍如白昼,李青晗还来不及让眼睛适应这种光线,双手就已经被人给绑了起来。 老夫人阴了阴眼睛,语气严厉地说道:“果然是你!你果然是假冒的,把她拖到柴房里去,我要好好审问她!” 四姨娘有些不忍,上前一步,皱着眉说道:“老夫人,大仙或许是情有可原……” “闭嘴,她算是什么大仙?根本就是在招摇撞骗!她在府上住了才几天,就让府上所有的钱财都被人偷了,她一定就是那个内应!”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根本不容置喙,她那双浑浊的眼睛之中,绽放着点点暗光。 李青晗毫无反驳的力量,就这样呆呆地被人架走。 她被关进了柴房,这地方真是脏得很,又是夜晚,连一点灯光都没有,李青晗只是手被绑了,脚还是自由的,她捡了个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慢慢坐下,想着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她知道白天一定还会有一场硬战要打。 可她刚一坐下,就听见一声微弱的声音。 “喵!” 是猫。 她吓了一跳,看到黑暗之中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大得吓人,她浑身缩在一起,腿也蜷缩起来,尽量护住自己的肚子,与那只猫对视着。 但是她实在是很累了,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昏昏沉沉就要睡过去,她尽力地再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猫已经不见了,她松了一口气,浅浅的睡下。 “醒醒!”有人在推她。 李青晗慢慢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想伸手去揉眼睛,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捆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这样的姿势保持了一个晚上她早就已经僵硬了,胳膊酸得很,抬头看去,有两个小厮一脸鄙夷地看着她,一把扯起她的手臂拖着就往前面走。 “小哥,麻烦你慢一点,我很难受。”李青晗又想吐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这样冷的时候在那个漆黑又阴冷的小屋子里呆了一个晚上。 就算她受得了,她的孩子也不一定受得了啊! 那两个小厮果然就慢了一点,但不曾跟她说什么话,一路拽到老夫人的屋子里。 老夫人的屋子可真是温暖啊!李青晗跪在地上,眼皮沉沉的,很想睡觉,她已经好几天晚上没有睡好了,一次是因为四姨娘突然地闯进,一次是因为害怕还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这次是睡在了柴房。 老夫人正喝着茶水,四姨娘在一旁伺候,李冉竹也早早地就过来候着了。 “李大仙,昨晚睡得可好啊?”老夫人语气之中满满的都是鄙夷与不屑,甚至有一些嘲笑,让李青晗感觉自己只能被她揉捏在手。 “老夫人,您若想治我的罪,那也得交至官府,这算什么?”李青晗跪在地上,这里的地还是温暖的,相较于柴房那种地方,这里算是天堂了。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哼,我自己家里的事,自己就不能解决了?你今天要是不说出那些被你偷取的银子都去哪儿了,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李青晗冷哼一声,她昂首挺胸,依旧是一副女王的风范,李冉竹淡定地看着李青晗,看出她身上那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豪爽与自信,就这样毫不掩饰地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忽然有些嫉妒。 “我倒是想问问,你有什么资格扣留我?我不是你们家的奴才,也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有这个权利!” 老夫人脸色铁青,朝着一旁的四姨娘使了个眼色,四姨娘心领神会,却踟蹰着半天不肯动,老夫人气结,又冲着底下的小厮说了几句话,那小厮便退了出去。 四姨娘见李青晗如此执拗,于心不忍,上前一步蹲在李青晗面前,说道:“姑娘,你就说,只要你把幕后主使说出来,这件事,有我在老夫人这里说说好话,就不会将你送到官府了。” 此刻的四姨娘看起来是如此的善良温柔,可李青晗看着她,不知不觉地毛骨悚然,她似乎是看见了夜里,四姨娘那双,热切,渴望的眼神。 她别过头去,冷淡地说道:“不用了。” 李冉竹见着二人在轻言细语,心里很是不爽,她走过去,牵起四姨娘,不满地说道:“娘,你干什么啊!” 四姨娘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双儿,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李青晗一怔,双儿?她猛地朝着李冉竹看去,李冉竹神情有些尴尬,扯着四姨娘走到一边去,不满地说道:“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姐已经不在了,我是冉竹,我是冉竹啊!” 四姨娘没说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我又犯浑了,冉竹,以后你要多提醒我。” 李青晗虽然眼睛看不太清了,耳力却还是非常好的,她们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都落在了李青晗的耳中,她听着,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四姨娘晚上的时候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举动来,原来她是真的有病。 于是她又回想起四姨娘不顾一切地吻着她,叫她曹姐姐,如果四姨娘口中的曹湘沫就是她的母亲,那么四姨娘喜欢曹湘沫?四姨娘喜欢女人? 可四姨娘为什么又跟了李老爷?难道她男人女人都喜欢?还是她清醒的时候喜欢男人,不清醒的时候喜欢女人?因着李青晗是曹湘沫的女儿,自然也就遗传了曹湘沫的性格,长相,也就让四姨娘想起了当年的曹湘沫?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已经被理顺了,李青晗瞪着眼睛,原本一团糟的脑子现在变得很清楚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不曾回头就可以闻到一阵阵烧香的味道,果然,那小厮手里握着几根燃着的香,站在了李青晗旁边。 她已经可以想象到老夫人要做什么了,李青晗猛地抬头,大声说道:“老夫人,即便这是你们家的家法,也不应该用在我身上,我不是你们家的人!” 老夫人却是懒得跟她多说废话,点了点头,一个丫鬟便走到李青晗身后,将绳子松开,紧接着几个人一同按住李青晗,使得她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奋力地挣扎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绝对不能被他们这样侮辱,绝对不能!她是齐王妃,是王妃啊!怎么能由着一群下作的人这样羞辱? 可是她的力量还是太小了,当几个人同时按住她,抓着她的左手,问她说不说时,她死咬着唇不开口,那丫头便拿着香,在她手臂上点了一点。 烫! 李青晗是金枝玉叶,是高高在上的齐王妃,她从小都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这一刻,她觉得好可耻,她竟然被人这样强行动刑了,如果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如果梁宥昭知道,会不会心疼?会不会痛苦? 她紧紧咬着牙,却死活不肯承认,她不知道,没做过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出现 “你还是不肯招?”老夫人皱着眉,脸上松弛的肉随着她的呼吸而颤抖着,她手抓着旁边的椅子的扶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哼了一声,李青晗身边的奴才就握着那一把香,狠狠地往李青晗的手臂上刺下去。 刚开始只是一根,现在居然是一把! 李青晗望着自己的手臂,觉得眼泪好像要溢出来了,那应该是被熏的!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这种屈辱,从前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可如今,却成了阶下囚,成了人人都可以辱骂的对象。 李青晗看着老夫人,眼前更加模糊了,那是泪水,盈满了整个眼眶,她开口,用细弱蚊虫的声音说道:“我,是李青晗,我就是李青晗……” 老夫人居然捕捉到了。 她是李青晗?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李青晗疼痛不已,而她身边的奴才还在不停地换着地方一下一下地扎着她,她的手臂已经红了一圈了,再这样下去,那一条手臂恐怕全部都会是疤痕。 可还等不及老夫人做出什么反应,忽然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了。 之后一大群官兵涌入。 李青晗疼得浑身麻痹,她忽然觉得很暖和,有人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将自己身上的温度过渡到她的身上,她把头深深地埋在那人的怀里,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 “我现在就带你走!”王拓紧紧地抱住她,接着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外面走去。 “王大侠!”身后的知县忽然唤道,王拓驻足,知县摸着胡子有些不满地看着王拓,眯着眼说道:“王大侠,这个女人长得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到过,我想将她也一同带到衙门里去。” 他只是忽然回想起了这个依偎在王拓怀里的女人长得很像画像上的女人,要知道现在齐王像是疯了一般地要找回他的齐王妃啊! 王拓回头,冷冷地看着他,眼里仿佛射出不少冰刀子一般,知县浑身缩了缩,却还是不肯退让,结巴着说道:“你,你不要以为你武功高我就会怕你,你要是,敢这样把她带走了,我就全城通缉你!” “请便!”王拓留下这两个字,转身头也不回地就抱着李青晗走了。 李青晗泪眼朦胧,却很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她紧紧地揪着王拓的衣领,哭着说道:“我想回家,很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她的家在哪里?京城,那么遥远的京城,王拓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不舍与难受涌上心头,可他没有权利,他低声温柔地说道:“好,等你的身体好了我就送你回去。” 李青晗拼命地摇头,“我现在就想回家,我想他,很想他!” 王拓抿着唇不说话,他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李青晗完全不记得他,完全不记得他是谁,可他却还记着她。 是了,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李青晗现在是坏了梁宥昭的孩子啊! 冬日的阳光透过万千树枝斑斑点点来到地面,伴着清冷的空气,随着风涌动在狭小的房间内,李青晗醒来的时候,闻到一阵香味,她揉揉眼睛,朝着窗外看去。 她只看到空中一大片竹叶纷纷落下,而雪地之中,一个身影正在挥剑起舞,那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落在李青晗耳里十分有力。 那是王拓,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王拓练剑,她抿着唇,闻到梅花的清冽香味,双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小腹,还有六个多月,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她真的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等她抬头的时候,王拓已经走到屋内了,随手拿起手巾擦脸,又加了一件衣服,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青晗一怔,“啊?” 王拓低低笑了笑,一把抓过她的左手,掀开她那厚厚的袖子,李青晗似觉不妥,急忙抽回来,王拓用力地一拽,不让,掀开袖子一看,那里还留有疤痕。 触目惊心! 李青晗忍不住闭上了眼,别过脸去不愿意看,王拓放开她的手,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说道:“需不需要我帮你报仇?”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为重,听起来让人以为需要报仇的不是李青晗而是他,于是李青晗抬头,撞上他的视线,不解地说道:“我很奇怪,你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 话锋突然的一转,王拓笑了笑,“你还不知道,李家的人贩卖私盐,早就被人盯上了,只是官府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那现在证据就足了吗?”李青晗皱着眉看着他,王拓语气也有些不耐烦,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管足不足,都早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了。” 他这么说着,转身想去倒杯水喝,李青晗却是不肯,一把抓过他的手,大声问道:“那李家的财产被偷是不是你主使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贩卖私盐不对,你偷盗就对了吗?” 王拓低头看着李青晗握住自己手臂的手,不着痕迹地皱眉,李青晗力气太小,他只需要随随便便就能甩开,要是平常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他早就不顾一切地甩开了,可这个时候,他没有照以往那么做,而是沉声说道:“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青晗差点飙泪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还有很多事……” “我对李府了如指掌,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可以问我。” 李青晗摇头,她非常厌恶王拓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他以为他帮了她很大的忙,其实他完全是在帮倒忙,“你知不知道那一家人是我的亲人?你知不知道那李老夫人是我的叔祖母?” 王拓转身,掰开她的手,语气一下了低了不知道多少度,“所以呢?你觉得后悔了?你想报复?你要弄清楚,那天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说到这里李青晗又觉得理亏,她眼神慌乱了几秒,“一码归一码,我现在说的是这件事,王拓,如果不是你策划了偷窃李府的家产,我根本就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况且,他们都还是我的亲人,我本来就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漠,根本听不出有什么难过的痕迹,或许是因为李徳喧一家人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已经有了孩子,所以才会这么在乎这其中的关系。 王拓深沉的眸子里忽然出现了许多难以理解,甚至是猜忌,他忽然握住李青晗的肩膀,蹙眉说道:“李青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是什么让你变了?” 李青晗一怔,想往后退几步,肩膀却被他捏着不能动,她摇头,似乎是六神无主了,“我没有变,我只是想要保护我的家人而已。” “不,你从前一直都是有仇必报的,别人对你好,你不见得会还,可别人若是对你不好,你一定会千倍百倍地还回去!” 他为什么这么了解自己?李青晗抬头,错愕地看着王拓。 然而王拓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渐渐松开了自己的双手,转身走出门外,望着白云翻卷的天际,半回头说道:“你现在身体不是很好,还是先留在这里,如果你要回去,一路的颠簸劳累,对你对孩子肯定都不好。” 说完他走了。 他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没有再来,而在这两个月期间,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无奈之下李青晗只好外出。 第一百五十章 接受吗? 这时已经到了春天,但还只是初春,天气非常冷,外出的时候并没有再碰到什么王拓的仇人来寻仇,李青晗在竹屋里翻箱倒柜才找出一点点碎银子,她必须得出去买些日用品了。 但她还是捂着脸出去的,等她出去的时候,忽然发现告示栏上的那些告示都已经不见了,她正纳闷,忽然就听到旁边路过的人聊着天说道:“听说了没,亡刀门的掌门人傅胜天向王大侠下战书了!就在今天黄昏,在郊外的竹林,一场生死决斗!” “早就传遍了整个翼州了,据说两人是为了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王大侠本来对这位子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可是有几个武林门派都推举他,亡刀门掌门人傅胜天当然不答应了,这不两人就要决斗了。” “唉,这武林中的事情我们还是少管为妙,这二人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傅胜天,据说十八岁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师父给杀了夺得了掌门人的位子。” “好有胆识!” …… 李青晗听着听着,不觉蹙眉,他们口中的王大侠一听就知道是王拓,李青晗已经有很久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今天的决斗在竹林,那就是王拓的屋子旁边了,李青晗踟蹰了一会儿,决定也去看看。 晚上她穿了厚厚的一层衣服,趁着天色还早,溜了出去。 这时候地上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了,这个时候最是冷,她双手紧紧藏在衣袖下面,忘了一眼偌大的一望无际地竹林有点怔神,她应该往那边走?王拓会在哪儿跟那个傅胜天决斗? 想着想着,忽然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她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了一堆竹树之间,紧接着看着有三匹马靠近,越来越近。 她眯着眼,费了好大劲才看清楚那人是谁。 竟然是上次来竹屋找她麻烦的那个女人! 也就是喜欢王拓的那个女人,李青晗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他们怎么来了?难道也是去看王拓的决战?李青晗急忙跟了上去,才走了一会儿就被甩在了后面,她揉着发酸的双腿,果然怀了孕就是不适合走太远的路,她现在才走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了,索性不跟了,坐在一旁的石块上。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而李青晗又怀了孕,总是很容易犯困,没过多久便觉得头脑很重,昏沉沉地似乎就要睡过去,当她实在忍不住将头倒向一边的时候,忽然倒在了一个肩膀上。 她马上就被惊醒了,睁大眼睛,就撞上了王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抹了抹嘴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由于刚刚睡醒,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显得十分性感,王拓听着,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刚刚李青晗倒在他肩膀上的柔软气息似乎还停留在脖颈处,他眼神有些闪烁,低低笑道:“我要是不在这里,你估计就要睡倒了。” 李青晗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想着站起来,可是还没等她直起身子,就觉得腿脚处发麻,一屁股又跌坐了下去,王拓急忙扶住她,顺势将李青晗拉到自己的怀里,着急地说道:“小心。” 明明是很平常的两个字,李青晗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她急忙从王拓怀里撤出,然而腿还是麻得很,她咬着牙,问道:“你不是和什么傅胜天决斗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拓笑了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已经比完了。” 比完了?李青晗瞪大了眼睛,她那么早就出门了,路上不过走得有些慢,又打了个盹,不会是这么快就比完了! 王拓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配合着黑夜里的满天星辰,总觉得那双眼睛是如此地吸引人,如此的有魅力,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青晗别过脸去,说道:“你在开玩笑吗?这么快就比完了。” “我很少开玩笑,那家伙已经被我打残了,估计这辈子是别想站着和人打架了,也省得老想着做什么天下第一,跟别人决斗什么的。”王拓的语气很轻松,好像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而李青晗的嘴巴张的老大,戳了戳他的胳膊,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有这么厉害?” 王拓回头,不满意地说:“让你很意外吗?我就是这么厉害!” 李青晗吐了吐舌头,看在王拓的眼里,却觉得心里忽然地荡漾起来,他嘴唇勾勒出一抹笑来,他很少会笑的,尤其是面对像李青晗这样的女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这样一个女人动心,他以为自己顶多是图新鲜,觉得她很特别罢了,因为她对着人永远都是一副清高冷淡的模样,这深深地吸引了有着强烈征服欲望的他。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响起,“王拓,你给我站住!” 王拓皱眉,瞥了一眼一旁的李青晗,见她神色淡然,并没有什么害怕的神情,方才回头,看到谢琦驾着马来到身边。 谢琦穿着一身袄子不是很厚,越是这样越显得她瘦,可那一身武功却不是盖的,相比之下李青晗穿得很厚实,又因为怀孕了胃口格外的好而整个人十分丰腴,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王拓却是不太喜欢这个总喜欢缠着自己的野蛮女人的,他看着谢琦,蹙眉,很不在意地说道:“干什么?” 谢琦一手挥着马鞭,一手指着王拓的鼻子说道:“你为什么不去接受傅胜天的挑战?让他那么嚣张!还在别人面前说你胆小如鼠,欺软怕硬!” 王拓是什么样的人,他平生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话,他一把握住谢琦的手指,带着危险的气息说道:“你少管闲事,我去不去都与你无关!” 谢琦又羞又恼,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完整,“你,你……” 王拓甩开她的手,不屑的说:“以后少来烦我!” 说完转身就走,李青晗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本来谢琦还没觉得什么,一看到李青晗的身影顿时就怒了,鞭子往地上用力地一抽,一把抓过李青晗的肩膀,大声道:“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李青晗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抓住,然后这样说骂,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就已经被搬了过去,回头撞上谢琦那张盛气凌人的脸,愣了愣。 王拓蹙眉,走过去将李青晗拉到了自己身边,吼道:“你干什么?” 谢琦见王拓这般凶她,小嘴一扁,就算是要哭出来了一般,她指着李青晗,啜泣着说道:“你为了她,不去接受傅胜天的挑战也就算了,还这般凶我!” 不错,王拓最怕的,就是女人哭,当初他看到李青晗流眼泪的时候,连自己的心仿佛也被她给哭湿了一般,只觉得浑身都沉浸在她的泪水之中,可看到谢琦哭的时候,他心里没由来地闪过一阵烦躁。 李青晗夹在其中还真是为难,她张了张嘴,又觉得关她什么事,索性也就不开口了。 谢琦身边的那些跟班,也就是一群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见自己的主子哭了,上前一步,怒视着王拓与李青晗。 王拓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身旁的李青晗,忽然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去接受傅胜天的挑战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李青晗懵了,她抬头,不明就里地看着王拓。 第一百五十一章 游玩翼州 王拓的眼里没有丝毫杂质,只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如果你要我去,我就去,你不喜欢,我一定不会去。 李青晗犯浑了,去不去都不关她的事啊! 谢琦气不过,横在两人中间,大声冲着王拓说道:“你什么意思?她让你去你就去?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一个女人的话了?还是你喜欢上了她?是不是?”她的语气十分严肃,乌黑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比她高一个头左右的王拓。 没有人回答她,李青晗听到谢琦的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双手不知觉的搅动着衣袖。 久久等不到应答,谢琦的眼眶突然间就红了,她颤抖着唇,不敢置信地说道:“我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可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女人?” 王拓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想多了,我没有喜欢她,也不会喜欢你。” 听到这样的回答,李青晗暗自吁了一口气,方才敢抬头看对面的王拓。 谢琦一怔,擦了擦眼睛,吸吸鼻子,依旧是一副嚣张的模样,“那你到底去不去?傅胜天还在等着你呢!” 王拓皱眉,瞟了一眼谢琦身后的李青晗,不说话。 这样一个眼神让谢琦气急败坏,她回头努力地瞪着李青晗,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他在问你呢!” 李青晗是彻底被这两个人给弄迷糊了,本来不关她的事就是来凑个热闹也能扯到她身上来,她思索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 谢琦瞪大了眼珠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去?” 在谢琦的心中,男人就要顶天立地,不论武功如何,胆识勇气是一定要有的,如果就这样落荒而逃,让别人怎么议论?人们只会说这个人根本就是懦弱,江湖传闻根本就是假的。 可李青晗是大家闺秀,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在她看来,男人要内敛谦逊,韬光养晦,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尽量掩饰住自己的才华,到了关键时刻给敌人致命的一击。 王拓抿着唇,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想做武林盟主,就让他做去了,我对什么劳什子武林盟主一丁点儿兴趣也没有。” 谢琦简直气结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李青晗跟着王拓往竹屋的方向走,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咬牙切齿,几乎是从齿缝里吐出几个字来,“我一定要那个女人好看!” 李府后来的事情,李青晗都在王拓这里得到了回应。 原来四姨娘果然是有问题的,她一共有三个女儿,李青晗却只见到两个,因为她有一个大女儿,叫双儿,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得病死了,李冉竹是她的二女儿,大概是李冉竹长得像双儿,她总是会犯浑,将李冉竹叫成双儿。 至于曹湘沫,王拓却是不知道的。 “现在,你还要生我的气吗?”等他把一切都交代好了之后,王拓半倚着桌子,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说道。 李青晗低头沉思,她有些话是真的不好开口,比如四姨娘为什么会喜欢女人,可是她就算问了,王拓也不一定知道,毕竟这样的事情太隐秘了。 她摇摇头,“我本来也就没生你的气,只是气我自己,在李家呆了那么久还是没弄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 王拓皱眉,问道:“你当时不是说你要回去了吗?为什么会潜伏在李府?” “那你呢?又怎么知道我在李府?”李青晗反问道。 王拓咳了咳,“有什么办法,你李大仙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翼州,我想不知道也难了。” 李青晗脸色有些微微地红,算起来也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自己谎称是什么李大仙,不过就是为了博取李家人的信任,可是没有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副局面。 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摸向自己的肚子,忖了忖,现在怎么说也不是回家的好时机,于是她抬头对王拓说道:“听说翼州是风景圣地,我想去游玩,你陪我去好不好?” 王拓以为李青晗又要说着回家,听她的话怔了怔,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皱眉问道:“你不想回家了?” 李青晗点头,清澈的眼眸里平平淡淡没有丝毫杂质,王拓笑了笑,宛如春风拂面留下的清浅凉爽,“好!” 于是第二日,两人就出了竹林,王拓雇了辆马车,又准备了一些日用品,让李青晗坐在里面,自己慢慢驾着马车,照顾到李青晗的肚子,他行驶的很慢很慢,反正他们人都已经在翼州了,也不着急这么一点点时间。 李青晗望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失神,她掀开帘子,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噙着淡淡的笑,是不是该写封信给梁宥昭? 之前不写,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是通缉犯,又因为王拓家里从来不会出现纸墨笔砚这种东西,而且她身上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了,后来去了李府,更加不能随便传信,以免走了身份。 现在好像是最好的时机了,李青晗这样想着,拍拍王拓的肩膀,说道:“在前面的文宝斋停一下。” 王拓点头,在文宝斋前面停了下来。 李青晗走进去,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她手里多了一些东西,等到李青晗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怔了怔,扯了扯唇,问道:“你买这些干什么?” “想写封信给梁宥昭,免得他担心。”李青晗故作轻松地说着,其实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已经有很久很久没见过梁宥昭了,那种发狂的思念感,在心底慢慢涌动着。 王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十分冷淡,“嗯,上车!” 马车一路往前面走去,下午时在一家客栈打尖,李青晗挥笔写了一封信,便将王拓叫来,让他找个信差将这封信送到京城齐王府,并且交代必须一定亲手交到梁宥昭手里。 王拓盯着那封信,抿了抿唇,最后转身离开。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王拓几乎带着李青晗将翼州的山水都逛了个遍,他这时才知道,原来李青晗不仅仅热衷于宅斗,对山水也是十分醉心的,每每到一处地方便流连忘返,恨不得写一篇赋来赞美这里。 可是王拓就会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他的意思是,你还是别在这儿拽文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了,随处可闻的阵阵花香蔓延伸展,娇嫩的花朵如同女人美丽的外表,总是不堪一击,有凋零的那天。 李青晗的孩子还剩四个月就要生了,因此不得不早些回来,并且格外小心地照顾着自己的肚子,她现在吃得很好,心情也不错,身子已经有些发胖了,只能用珠圆玉润来形容。 她一回家,就亟不可待地去看门外或者窗户上有什么东西。 什么也没有。 李青晗原本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此刻黯然失色,王拓走到她身边,将油纸伞撑到她面前,李青晗才意识到下了小雨,雨丝已经沾满了她的发,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喃喃道:“他是不是没有收到我给他的信?为什么不回信?” 王拓看着失落的她,嘴唇动了动,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淡淡说道:“下雨了,进屋!” 李青晗点头,转身跟着他进屋,走到一半她忽然驻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头说道:“今天是清明节。” “嗯,是清明节。”王拓的语气很淡很淡,李青晗说道:“你不需要去祭祖吗?” 第一百五十二章 感动泪奔 王拓将她往屋里推了一把,收起伞放在门边,将手上的行李放在桌上,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桌子上面一层灰,他这样用力地一放,灰尘便是猛地扬起来,李青晗刚好坐在旁边,忍不住咳了咳。 “我的亲人不在这边。”王拓淡淡开口。 “那在哪里?这么重要的节日……”说着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抬起头说道:“李老爷怎么样了?李家贩卖私盐,是不是很严重?” 王拓看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李家上下十五个主子全部流放至明州。” 李青晗腾地就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什么?流放了?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是一月的时候!”王拓思虑了一下,又事不关己的模样,看着李青晗说道:“哦,忘了跟你说,老夫人年事已高,还没走就已经死了,李老爷都已经中风了,冬天又没有以前那样的条件,也是还没上路就死了,官府一卷凉席把他们丢在了乱葬岗。”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直地劈中了李青晗的天灵盖,她错愕地看着王拓,看着他的表情,轻轻松松,与自己波涛汹涌的内心形成明显的对比。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了两个字,再也没有吐出别的话来。 有什么好难过的?当初李徳喧,华氏等人死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听到他们问斩的消息,也只是抿了口茶淡淡说了一句,“该死了。” 为此,王拓实在看不透她,他看着她一副自责的模样,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几乎就要咬破了,于是他蹲下来,抬头看着她,说道:“李青晗,没有了他们,你身边还有别的人不是?我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李青晗一怔,错愕地抬头,“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顿了顿,她又说道:“你怎么会认识我?为什么你一开始就说你知道我是谁?” 她仔细地打量着王拓的眉眼,忽然皱眉说道:“我怎么看你怎么觉得有些熟悉,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王拓觉得有些别扭,眼神慌乱了几秒,不自在地说道:“你想多了。” 说完便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些东西,过了一会儿回头说道:“你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出去。” 李青晗愣了愣,忙跟上说道:“出去干嘛?” “祭祖!” ……李青晗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她一个孕妇没事做跑过来陪他祭祖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她怀了孕不能靠的太近,就站在山脚下等他,王拓想了想觉得也对,李青晗本来就是个女人,又怀了孕,不会武功,带她上山太麻烦,于是就给她一把伞让她在下面等着,说不用多久就会回来。 于是李青晗撑着油纸伞在风雨潇潇中等啊等,等啊等,望眼欲穿了还没看到王拓的影子。 刚刚王拓说你在这儿等我,李青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王拓嗖的一下直接飞了上去,果然会武功的人就是爽快,走路都不用脚。 雨落雾茫茫,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天的雨一刻也没有停过,从她回来一直到现在,四处飘来的雨丝将她身上的衣裳打湿了不少,她皱着眉,好在穿的比较多,不然这倒春寒还真不是盖的,她都快冻晕了。 王拓一直没来。 李青晗隐约觉得出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皱着眉,想了想要不要跟过去看,这条山上有一条小路,应该可以抵达王拓要去祭祖的地方。 可是她怀着孕,如果冲撞了肚子里的孩子,未免不太好。 于是她就一直在原地徘徊,犹豫,直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女人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谢琦,她身上的那件火红火红的衣裳,让李青晗看着有些傻眼,尤其是她那红润的面色,眼眸里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对世俗的不屑,李青晗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梁宥昭…… “你穿绯红色的衣裳,很好看……” 鼻子一酸,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这些日子以来的心酸与痛苦,全部在这一刻被激发了出来,李青晗眼眶发红,别过脸去。 谢琦也看到了她,可她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去跟她吵架了,一把扯过她的手臂,说道:“喂,你还在这儿等着干什么,阿拓已经被送回去了,赶紧去看看他!” 李青晗觉得有点蒙,紧接着谢琦就拽着她的手臂往前面走,李青晗在后面跟的很费力,她怀着孕,本来身子就重,又不会武功,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打着油纸伞摇摇晃晃地,喘着气说道:“他怎么被送回去了?他不是去祭祖了吗?” 谢琦顿时觉得这个女人好烦,王拓临走之前曾经嘱咐过她,一定要将李青晗带回去,她一急一忙就给忘了,下山的时候看到李青晗冒着风雨在这儿傻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才拽着她走。 李青晗见她不回答,又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拓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 她这话音刚落,谢琦猛地站住,李青晗没反应过来,一头撞上她的后背,谢琦回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看着李青晗,咬牙切齿地说道:“这里没有别人,我随时都可以解决了你,所以你闭嘴,别让我觉得你烦!” 李青晗眨巴眨巴眼睛,再眨巴眨巴眼睛,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琦都已经走远了,她裹紧了衣服,又慌不迭地跟了上去。 等到了竹屋的时候,李青晗在门口的黄土地上看到雨水跟血水相汇相溶,触目惊心,她奋力地往前面跑去,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张大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王拓。 地上全是血。 王拓身边是几个粗野的汉子帮他包扎,但男人到底是男人,包扎得没有女人精细,可李青晗闻着这样的味道,直想吐,她忍了好久才忍住,身旁的谢琦一个箭步上前,蹲在床边,焦急地说道:“阿拓,你怎么样?” 王拓这才抬了抬眼皮,腰间的血流个不停,手臂上也有好几处伤疤,李青晗的视线便落在那几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胃里翻滚得厉害,可她却已经大脑缺氧,什么也想不到了。 “青晗……”王拓虚弱中喊了一句,他身边的谢琦浑身一颤,便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王拓皱着眉,头上汗水涔涔,明明就是顶着巨大的疼痛,很难受很难受,却还是冲着她说道:“阿琦,青晗怀孕了,别让她进来,会冲撞孩子……” 这一刻,李青晗终于泪奔了,她定定地看着王拓,就那么一会儿,最终还是往外面跑了。 她果然还是个胆小鬼,见到这么多的血,心里一颤一颤的,满脑子全都是那一滩血,她觉得胃里很难受,忍不住扶着栏杆吐了起来。 屋里的人都听到了这样的呕吐声,谢琦脸色一阵铁青,王拓却是含着淡淡的笑,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腰上的伤还是很重,当他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忙的不亦乐乎的谢琦。 没有李青晗的身影,他垂下了眼睑,闪过一抹自嘲的笑,忽然猛地咳了起来,他这一咳便扯动了腰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谢琦听到声音回头,急忙走到床边,帮他拍着胸口顺气,埋怨似的说道:“小心点,小心点……” 王拓停止咳嗽,方才气若游丝地说道:“多谢你!”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记起了他 谢琦的眼光有些涣散,“没关系,就我们两人的关系,不需要说什么谢的。” 门口忽然站着一个人,王拓抬头看去,李青晗端着药,腆着肚子正望着他们,嘴唇抿了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王拓和谢琦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谢琦的手正搭在他裸露的胸膛上,那些曲线勾勒出的身材是如此完美,李青晗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 王拓急忙拍开谢琦的手,问道:“别站在门口,快进来!” 李青晗红着脸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进去了,谢琦坐在床边,朝着李青晗翻了个白眼,接过她手里的药,说道:“你大着肚子,我来!” 李青晗没有说什么,任由她把药拿过去,自己则是扶着肚子走到旁边的椅子旁,坐下,睁大眼睛瞧着谢琦舀着药送到王拓嘴边,王拓张口喝下,紧接着眉头皱了皱,抿了抿嘴,然后直接从谢琦手里夺过碗,仰头一口喝下。 而这时的李青晗,坐在一旁这般看着,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顿时觉得自己显得太过多余,不应该守在这里,于是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身后王拓忽然喊道:“青晗……” 李青晗一怔,回头眨眨眼,道:“怎么了?” 王拓勉力扯出一个笑来,忽然又觉得不好意思。苍白着说道:“没什么,你去哪里?” 他身边的谢琦怔怔地看着这两人在她面前眉目传情,心里酸得很,将手里王拓刚刚喝完了的药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砸的很响很响。 李青晗正在回答王拓的话,“我是去看看鸡炖好了没有……”听到谢琦的话,她声音减小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唇嚅动了一番,没有开口说话。 王拓很果断地选择忽视了谢琦的火爆脾气,他的眼里忽然充满着柔情似水,直看着门口站着的李青晗,一束束白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乌黑的发丝是如此柔顺,他很想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 这一刻,他也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在傅胜天来找他决斗的时候,他想到的是在山下等着的李青晗,他怕傅胜天的人会去找她的麻烦,当他很快就要处理掉傅胜天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早已经埋伏好了的人,纷纷将手里的长剑指向他,而他,也被偷袭,措手不及…… 他身负重伤,已经难以直立行走,甚至连思考都是那么费力,谢琦等人却在这时突然地出现,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被救了,脑子里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就是李青晗,他在最后的清醒的一刻告诉谢琦,李青晗还在山下等他。 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十年前的那个小小的被绑匪绑架的女孩,如今已经成长了,她盛开着,很美丽,然而与数年前的她一样,还保留着一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心,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谁要是招惹到了她,必然会受伤,可那种感觉,却是他们甘之如饴的。 李青晗已经忘了他了,像她这样精明的女人也可以忘记一个人,甚至忘记得如此干净利落,当他将李青晗救回来的时候,李青晗追着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没好气地回答她,也是气她竟然就这样忘了自己。 之后的一个月内,谢琦已经把竹屋当做了是自己的家,白天天还没亮就跑过来,晚上天快黑了才走,而她身边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也时时刻刻守着竹屋外面,尽管王拓一再表示不需要他们的保护。 那次王拓受的伤很严重,到了现在还不能下床,李青晗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不太方便,根本没有办法再下厨或者是给王拓熬药,谢琦别无他法,看在王拓的面子上只好也给她做饭,熬安胎药,只是看着李青晗的时候,仍旧是一副冰冰凉凉的样子,每次都让李青晗心里发憷,生怕她在药里下毒。 那一日,竹林郁郁葱葱,屋外一片清香闻起来很是舒心,李青晗握着毛笔,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白纸,半天下不了笔。 她每隔几天就会写一封信送到京城,可是毫无例外,没有收到梁宥昭的任何一封回信。 于是她开始犹豫了,一定是有人将她的信截了下来,那么不论她写多少封都是没用的,可是,会是谁截了下来? 之前她怀疑过是王拓没有送过去,后来她自己偷偷去了一趟镇里,叫信差去送,这样反复几次,还是没有收到回信,她开始猜疑,一定是齐王府有人在搞鬼。 “嗯……” 忽然听到一阵呻吟声,是从王拓的房间内传来的,她惊了惊,放下手中的毛笔,撑着肚子往那边走去。 王拓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汗水涔涔,眉头紧皱,双眼紧闭,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李青晗看在眼里也是一阵紧张,坐在床边,随手掏出一块丝帕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忽然一个不留神,王拓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这样被他握在手里,李青晗的脸唰的就红了,挣了几下没挣开,索性也就不动了。 直到过了一会儿,王拓才慢慢睁开眼。 他一睁眼,就看见李青晗担忧的神色,接着露齿一笑,明明意识到了自己正握着她的手,却还死死不肯松开。 李青晗抿了抿唇,说道:“你醒了,刚刚是不是在做噩梦?” “嗯……”王拓随口回答道。 于是李青晗手抽了抽,皱着眉一副不太愿意的模样,王拓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她的手放开。李青晗看着自己已经被抓红了的手,撇撇嘴,说道:“你觉得怎么样?舒服了些吗?” 王拓眼中的灼灼热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移开视线,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仇人太多,背负着不少人命,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根本不算什么。” “你为什么要杀人?那些人都跟你有仇吗?” 听到李青晗的话,王拓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来,从来不会有人这么问他,李青晗是头一个。 像是谢琦,就从来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因为谢琦和他一样,也都背负着不少人命。 于是一向冷冰冰的王拓,在李青晗问的这个问题上,忽然觉得有些开不了口。 李青晗嗫嚅着唇,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出去,王拓低沉黯哑的声音传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李青晗驻足,有些怔神。 而王拓,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问出这句话,李青晗不记得就算了,他也不在乎这些,可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小女人原来是这样急需别人的保护,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可她与平常人不同,当时她只身潜入李府,还用伎俩让所有人都觉得她真的是道法高深的李大仙,他听到街头巷尾都有人议论她的事情,顿时就觉得,这个女人太不简单。 大概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想要接近这个女人,迫切地想要走进她的内心,看清楚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李青晗慢慢转身,回头,错愕的神情让王拓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他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去忙你的!” 于是李青晗又回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她坐在桌子前,举着笔,看着桌上依旧白净的纸,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了笔。 难道王拓以前见过她?她也见过王拓? 第一百五十四章 当是为你 甩甩头,曾经好像是觉得他很熟悉,可那会儿没在意,就这么过去了,如今王拓又重新提起,她才恍惚间觉得,在哪儿是见过他的。 她在记忆库里搜寻着,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好像是在那日她与梁宥昭的婚宴上,一个挑衅的男人的声音,将她那一天的好心情都给打破了,后来梁宥昭告诉她,那是王拓,因为武功高强所以被司马合重用,而他的长相,李青晗忽然抬起头来,她想起来了,婚后第二天她与梁宥昭一同去皇宫中给司马合请安,在走廊上遇到的那个长着胡子的男人,恍惚间还记得,那个男人似乎还冲着她笑了笑…… 都想起来了,李青晗瞪大了眼睛,她竟然都想了起来,原来,此王拓就是彼王拓! 她忽然有些生气,当时她就不太喜欢这个人,破坏了自己的好心情,明明她在成亲,他竟然跑过去凑热闹…… 于是有半个月,李青晗没有搭理王拓,见了面也只是问几句闲话,便不再说什么了。 王拓的身体终于在受伤后两个半月后愈合了,也能下床走了,李青晗帮他换衣服的时候,才看见他背上密密麻麻有很多刀痕,看到这些的时候她发了好久的呆,后来王拓竟然自己拿过衣服穿上了,边穿还边对李青晗说:“快转过去,吓着你了?” 她木讷地摇头,根本没被吓着,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很难过,心里很难受,他的背上竟然有这么多伤痕,可见他经常受伤,然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随性洒脱的样子,从来不告诉别人他曾经受过多重的伤…… 王拓穿好衣服后瞟了几眼李青晗的肚子,淡淡说道:“还有个把月就要生了,你最近小心些,别磕着碰着。” 李青晗呆呆地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在她最困苦的时候来了她的肚子,好在他很顽强。 王拓的身体一直很好,只是以前受过太多的伤,每次都不放在心上,这一次是彻底地发起来了,新伤带旧伤,折磨了他两个多月,这一次算是好得差不多了,却还是要小心的好,李青晗才突然想起来那个傅胜天,问道:“上次偷袭你的是亡刀门的傅胜天,他现在怎么样了?” 刚穿好衣服的王拓听李青晗这么一问,笑了笑,打趣似的说道:“你关心他做什么?跟他又不熟?” 李青晗撇撇嘴,“我跟你也没见得有多熟。” “他比我惨,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当初放他一条狗命,还硬要往枪口子上撞,我当然得成全他。”他说的很轻松,李青晗却是知道,手筋脚筋都给挑断了,那就是废人一个了,以后再也别想拿起刀了。 “其实如果不是谢琦的及时赶到,或许今天倒霉的人就是你了。”李青晗默默地说着,王拓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他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青晗,忽然开口说道:“我不会让自己死的,就算是为了你。” 李青晗一怔,目光忽然有些呆滞。 二十五天后,李青晗的孩子终于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 是个男孩,当李青晗看到王拓抱在手上的小小的婴儿的时候,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 当她哭出来时,王拓觉得心狠狠拧了一把,抱着哭得很响亮的婴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一直忙里忙外的接生婆擦了一把汗,满脸是笑地说道:“恭喜这位公子啊!你娘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瞧瞧多可爱,健康着呢!” 这二人很是尴尬,尤其是李青晗,她动了动嘴,最后心一横,冲着王拓说道:“大哥,把孩子给我抱抱!” 那接生婆听到李青晗对王拓的称呼,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道:“哎,娘子快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好,简直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王拓脸色一阵铁青,如果是他以前的性格,早就掐着这个接生婆的脖子让她少说废话了,可他看着李青晗接过孩子一脸慈爱的笑时,忽然心里涌动着一抹温柔的泉水。 李青晗伸出手指在婴儿的唇上点了点,怜爱地说着:“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呢?”她眼珠子转动了一番,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王拓唇动了动,“你读过难么多书,取个名字还不简单吗?” 李青晗没接他的话,想了想,低头沉吟道:“唐高宗有首诗,《立春日游苑迎春》,中说:‘迎春正启流霞席,暂嘱曦轮勿遽斜。’曦轮乃太阳之意,不如叫曦轮如何?” 接生婆一听,哪有什么不好的,笑得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了,直说道:“娘子真是有才学啊!好名字好名字……” 王拓清浅一笑,“曦轮。” 于是,梁曦轮便在这竹屋之中度过了他的满月。 小孩子的满月酒都是要好好办的,可这里实在是没什么条件,只有谢琦偶尔过来看看。李青晗原本想着要不要写封信送到齐王府,后来想想也就算了,指不定又有谁将她的信给截了,若让有心之人截了可实在不好。 这时已经是盛夏了,南方的夏天实在是热得很,李青晗穿着薄薄的衣裳,仍然觉得热的很,而还是婴儿的梁曦轮就显得好一点了,李青晗时常拿着蒲扇坐在摇篮旁给他扇风,偶尔会唱着歌哼着小调,又或者拿着书念给他听,尽管她知道他听不懂。 王拓伤势愈合之后便时常留在竹屋很少出去,只是常常守在这母子二人身边,保护着他们。 等去了夜,竹林里也就不那么热了,梁曦轮入睡后李青晗便收拾了一下准备安置,却听见外面有人叩了几下门,她眉头一蹙,转身出去。 王拓正倚在门口,李青晗出去看着他,不禁问道:“怎么了?”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李青晗觉得莫名其妙,坦白说,自从她知道王拓就是司马合的谋士之后,对他一直保留有看法,她明白,自己的底细王拓一定是一清二楚,可关于王拓的事情,她却根本不够了解,可见王拓对她,总是有所保留的。 王拓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李青晗有些烦闷,提高了音量又问道:“这么晚了到底有什么事?” 见她这般不耐烦,王拓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一把抓过李青晗的手。 李青晗吓了一跳,他的手冰凉冰凉的,而她的手十分烫,这样碰触让她有种触电的感觉,忍不住就要收回来。 在她想要抽出手的时候,手上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王拓将那东西塞给了她以后,依旧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李青晗眨眨眼,再眨眨眼,直到王拓转身不见,她才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用刀在木块上雕刻的画,雕刻的十分精细,这么小的一块十块,竟然可以雕刻出一个人来,而那人就是她自己。 她不是不知道,民间多的是这样的艺术家,曾经听说有人用桃核雕刻出一艘船,那船上面,船舱,船帆都刻地非常精细,甚至连茶杯,对联都刻出来了。 而此时木块上面的自己,连头发丝也刻得极好。 李青晗忽然觉得,眼眶一阵温热,而心底里那最柔软的一块地方,也掀起了千层巨浪……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她很恨她 李青晗产下梁曦轮之后身体恢复得很快,身材也明显比以前要圆润许多了,就在八月末的那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回京城。 她几乎无法想象,自己出来已经有差不多一年了,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里,如果不是王拓,她简直就是九死一生,想到这里,李青晗的心里竟然流露出了很多不舍。 王拓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当他看着李青晗一切准备好了的时候,他自己也准备好了马车和干粮。 “我送你们回去!”王拓一把接过她手里的包袱,瞥了一眼她怀里的梁曦轮,淡淡说道。 李青晗有些不好意思,慢吞吞地朝着马车走去。 就在马车即将驶出翼州城时,后面忽然听得一阵阵踏破地面的马蹄声,李青晗怀里紧紧抱着梁曦轮,局促不安地掀开帘子往旁边看去。 王拓停下了马车,远远地便看见谢琦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朝这边跑来,李青晗松了一口气,谢琦不论去哪里身边都是带着一群人的。 马儿就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谢琦微微娇喘着,蹙着眉瞟了一眼马车内的李青晗以及她怀里活泼可爱的梁曦轮,接着看着坐在前面的王拓,撅嘴说道:“阿拓,你送她去京城?要多久才能回来?” 王拓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鞭子,因着是夏天,他只穿了一件背心,两条胳膊都是露在外面的,下巴的胡子修剪了一番,不似之前那么粗犷奔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浓浓的英气,他剑眉挑了挑,说道:“该去多久就去多久,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谢琦一听就急了,翻身下马大步走到王拓面前,皱着眉说道:“只需雇几个车夫就行了,你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亲自送他们母子去,这个女人这般柔弱,根本配不上你!” 声音太尖锐了,李青晗听到后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表示不以为意,她是完全不会武功,看上去很柔弱,可内心却实在强大,而谢琦,武功一般,有勇无谋,这是二人的对比之处,况且李青晗从来不觉得凭武力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王拓掏了掏耳朵,冲着谢琦说道:“她配不上我?你配得上?” 这时候,李青晗觉得王拓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毕竟在他被傅胜天的人偷袭的时候,是谢琦的及时赶到,才让他幸免于难,而在他身受重伤之时,又是谢琦一直在身边不辞劳苦地照顾着,一句怨言也没有。 谢琦这人本性不坏,就是喜欢乱吃飞醋…… 谢琦气急败坏,跺了跺脚,忽然拿着鞭子指向李青晗,厉声道:“你下来,我要跟你单挑!” 李青晗一怔,她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谢琦居然要跟她单挑?这也太可笑了,明明就知道她半点武功都不会,这是很明显的胜之不武。 王拓脸色一沉,低声吼道:“别胡闹了,快回去!” 谢琦嘴一扁,偏就不听,眼巴巴地看着李青晗,“你下来,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我认识阿拓这么多年了,凭什么你来了才一年就让他对你死心塌地?你有多大本事?有多大能耐,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她说着,便要上马车将李青晗拖下去,王拓皱眉,用力地扯过谢琦的手,狠狠地往外面甩去,谢琦脚下一个不稳,一屁股狠狠地坐在地上,她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拓。 以前王拓也会凶她,可从来不会动手,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对她,这里有李青晗,还有她的下手,她心里无比委屈,眨巴眨巴眼睛,眼眶便红了。 李青晗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直到王拓冷冷的声音传来,“我跟她认识的时间,比跟你认识的还要长很多。” ……李青晗一怔,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而摔在地上的谢琦也是惊呆了,他不是去年才认识李青晗的吗?怎么会…… 王拓冷着脸不说话,李青晗也不是那种遇到什么事都要向别人解释清楚的人,她虽然很同情谢琦,却终究没有下马车,而是坐在马车上,睨视着地上的谢琦。 身边她的下手想要过来扶她一把,却都被她凌厉的眼神给阻止了,她撑着地面,狼狈地爬了起来,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李青晗,她觉得李青晗真的很美啊!尤其是那白里透红的肌肤,丰腴的小手,不盈一握的腰肢,鬓边随意散下来的青丝,平添了几分妇人的妖娆艳丽,清浅的眸子里是怎么也无法遮掩的媚意,眼波流转之间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难怪王拓会喜欢她,这样的女人,就是她自己,仔细看上两眼也会觉得喜欢,何况是个男人呢? 在她心里,王拓跟别的男人是不一样的,他不好女色,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赌博,没有这些坏习惯,也没有什么好习惯,他总是不回家,不知道他都去了哪里,读书也不多,字不识得多少,却是八面玲珑,很多江湖侠士都赞美他,据说连皇上也曾器重于他。 可他从来不向别人说起这些,也从来不吹捧自己有多厉害。 她很喜欢很喜欢王拓,已经喜欢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了。 “阿琦,”见谢琦一直盯着自己,李青晗忽然开口唤道,“阿琦,你放心,王拓只是送我去京城,来回不过四个月,你很快就能再见到他了。” 谢琦冷哼一声,她摔倒在地上,裙子上全是泥巴,手上也全是泥巴,她吸了吸鼻子,转身说道:“李青晗,我恨你!” 李青晗眨了眨眼睛,没说话,然而谢琦又说道:“一路顺风!” 她这四个字说的极轻,不仔细听几乎是听不到,李青晗的心咯噔了一下,半晌没说话,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琦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王拓淡淡叹了一声,挥舞着鞭子说道:“走了。” 马车行驶得很慢,几天后进入到另外一个城镇,这里相对于翼州来说不那么繁华,却也是个景色不错的地方,尤其是百姓都十分好客,听她的口音便知道她是外地人,而她又抱着一个孩子,纷纷很兴奋地拿来一些干粮和婴儿的用品,让李青晗感动不已。 这里景色很优美,山川湖水想绕,远处的黛色青山似乎与白云相接,没有意思缝隙一般,李青晗本就喜欢游玩山水,每经过一个地方便会流连好一阵,忍不住想要放纵在湖光山色之间,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样不行,她要回去。 那夜他们在一家客栈落脚,将梁曦轮安置好了之后,听到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李青晗走过去开门,王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李青晗背过身关上门,抬头看着他,问道。 王拓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胳膊摆了摆,旋即低下头,拉起李青晗的手,又在她手里放了一个什么东西。 李青晗发怔,王拓的行为举止永远都是这么的匪夷所思,她皱着眉,打开掌心。 一个小小的紧致的盒子正静静地躺在手心,李青晗呆呆地看着,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王拓深幽的双双眸紧紧盯着李青晗的眼睛,那双亮晶晶的,如同天际的星的眼眸是如此地吸引人,让人猝不及防地像是要被她深深地吸引了一般。 “你的眼神不好,晚上睡觉也睡不安稳,擦擦这个,很有效果的。”王拓低沉的嗓音传来,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有穿透力,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敲打着李青晗的耳膜。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孩子失踪 李青晗低下头,眼神有些慌乱,抿了抿唇,说道:“谢谢。” “还有,”王拓也有些不自在,但看着她的眼睛从未转移,“生辰快乐。” 李青晗一怔,旋即猛地抬头,错愕地问道:“生辰?”这时候她才想起,今天是八月二十五,是她的生辰,那么她已经二十一岁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跟王拓说过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时候,李青晗又想起了梁宥昭,想起她生辰的时候,他送给她的一副画卷,而顺带着闯进她的思绪的,还有司马聪,司马聪送给她的白玉壶……虽然最后仍旧没有能留住,可她的眼眶已经忍不住要红了。 王拓很是了解李青晗,知道她不是那种轻易流泪的人,此时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经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这就把你感动了?” 李青晗摇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皱着说道:“你跟谢琦说,你认识我很久了?从我成亲算起,也不过三年而已,那你跟谢琦呢,你们认识多久了?” 她忽然地话锋一转,王拓却没有任何异样,他自嘲地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你平常要算计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记得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李青晗急忙从后面拽住他的衣摆,追问道:“你不肯告诉我,我肯定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王拓一怔,慢慢回头看着她,她长眉入鬓,光洁的额头十分好看,微微张开的檀口更是让人忍不住一亲芳泽,他咽了口口水,说道:“就在你十岁的时候,女扮男装,被人当做是华坚绑了起来,你晕过去的那一刻,我救了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李青晗却是舒展了眉头。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在舅父死了那阵子,她还曾经想起过这个人,可是很快就被抛之脑后了,而后再遇到王拓,是她的婚宴上,那个嚣张的,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男人,有着一副粗野磁沉的嗓音,说起话来总是叫人耳膜都跟着震动。 她从来没有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过,此时听他这么说,过去的那段回忆,她全部都已经记起来了。 她有些窘迫,半晌说不出话来,王拓淡淡一笑,伸手过去,将她耳边的头发挽到后面,柔声说道:“很晚了,去睡,我就在隔壁守着你,有什么事叫我。” 李青晗木讷地点点头,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王拓眼看着她走进去,房门紧闭,终于是卸下了满身的伪装的疲劳,浑身像是没了一点力气,他是多么克制自己才能不将她拥入怀中的? 像李青晗这样的可人儿,本来就不应该属于他,他只有那一间再简陋不过的竹屋,连一套像样一点的家具也没有。 只有梁宥昭那样的人,才是她的真命天子,才是应该守在她身边的人,而不是自己,一无是处,一塌糊涂…… “啊——!” 屋内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王拓的脑子瞬间清醒,猛地推开门朝着里面跑去。 李青晗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她很少会这样,在王拓的记忆里,就是十年前她被人绑架起来,额头上被撞出那么大的一个血洞,很有可能下一刻就要死亡的时候,她也只是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如果一个人连半点理性也没有了,是不是就真的是害怕得不得了了? 王拓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敲,脑子却是格外清醒,在李青晗不清醒的时候,他要变得更强大,更加厉害,才能好好守护她,于是他伸长了双臂,将李青晗揽在自己的怀里,喘着气说道:“别怕别怕,有我在!” 李青晗几次迅速地呼吸,拍了拍王拓的手,强自镇定了下来,抬头冲着他说道:“王拓,曦轮不见了,他不见了!” 她颤抖着手指向床,王拓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锦被里空空如也,梁曦轮不见了去处。 “怎么会不见呢?刚刚我出去之前他还在这里的!”李青晗挣扎着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床,似乎要把床也给看穿,又仿佛是要确认床上确实是没有人。 王拓跟着一同站了起来,他站在李青晗身后,贴得她很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是家黑店!”于是他将目光转向窗户,大步走到窗口,这里是二楼,下面是一片草坪,只要稍稍有点武功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能从这里进来然后出去,还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有些懊恼,都怪自己刚刚太大意了没有注意里面的情况,回头看着李青晗已经镇定了下来,转身就要往门外走,王拓跟在身后,问道:“你要去干嘛?” “去找店家,让他给我一个说法!”李青晗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很大。 王拓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将她往后面重重地一扯,蹙眉说道:“他不会承认的,青晗,你需要冷静。” 李青晗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我已经够冷静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会跳下窗户去看看下面还有没有藏人,而不是跟在我身后劝我别去找老板!”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惊动了别的房间里睡觉的人,有的探出头不满意地打量着他们二人,有人则是在屋内大骂,“吵什么,娘的自己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李青晗何时被人这样骂过,王拓更是不可能任由别人骂他,狠狠地回头,朝着那人的房间猛地一踹,房门瞬间就被踢开了。 屋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是个大胖子,女人应该是他的媳妇儿,两人正一丝不挂地在床上大喘着,王拓就这般闯了进来,女人急忙躲到男人身后,男人则是浑身哆嗦着骂骂咧咧,“谁,谁让你进来的,还不赶紧滚,滚出去!” 王拓脸色铁青,随手一挥一支飞镖扔了出去,正巧穿过男人的发丝之间插在后面的板子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闭嘴!” 那大胖子立刻就噤声了,王拓这才转身出去,嘭的一声将门给关上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李青晗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顿时觉得头痛,如果不是李青晗,他早就跳下去看有没有人藏着了,可是这家店一看就有问题,李青晗现在不冷静,他生怕她会与店家擦出什么火花,他不在身边,怕她出事…… 他找到了店家,那人却是一脸不知情的模样,摆摆手说道:“我没见到她。” 王拓脾气一上来,一把揪住店家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是寒冬的冰一般,“她怎么可能没来找你?快说,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店家一听就急了,用力地掰开王拓的手,一脸痛苦的样子,“哎哟,大侠,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这里有这么多伙计,也都没看到什么女人来啊!” 王拓的眼睛微微眯起,显得十分危险,店家看到早就吓得不得了了,一直不断地求饶,王拓猛地松开手,放开了店家。 他大步走到客站外面,看着满天的星星绕着月亮,街道上寂静无人,李青晗会去哪里?她一个女人,又没有武功,眼神还不好,会去哪里? 李青晗跟着那个黑影,走到了外面,她眼神不好,却依稀觉得那人的背影是如此熟悉,刚刚看到的那一刻,几乎吸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月色十分淡,那个黑影一个转身便不见了,李青晗一怔,急忙跟到巷子口,什么也没看见,她皱着眉,正在犹豫要不要踏进去,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二小姐……”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视若珍宝 李青晗浑身一震,半晌不敢有所动作。 那黑影就这样站在她身后,月光映着他的身影在墙上看的一清二楚,李青晗忽然觉得四肢百骸都是一种酸楚,嗫嚅着嘴唇,没说出话来。 “还以为二小姐已经死了,原来还活得好好的,那么太子殿下泉下有知,也应该安息了。”那人继续说道。 李青晗慢慢回头,撞上那人的眼。 是窦昀开,司马聪的近身侍卫。那日司马聪企图逃走,被梁宥昭擒住,当场杀死,她以为,窦昀开和祁雨薇也已经死了,可是没想到,他还活着,居然还活着,并且在这样一个晚上,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俄顷,李青晗才开口问道。 窦昀开头上戴着斗笠,面无表情,脸上的胡渣应该有些日子没剃了,眼里星星点点全是李青晗的倒影,他嚅动了嘴唇,说道:“我一直都跟着你,你从翼州出来之后……” 李青晗怔了怔,旋即皱眉道:“你跟着我?” 窦昀开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眼前这个女人,即便是穿着最平常的粗布衣裳,也无法掩饰她身上的气质,她的一颦一笑,仿佛都让人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再见到李青晗的时候,恍若那日她带着梁老将军等人来救他们,站在船板上,一身青衫衣袂翩跹,远远地看着便是一种赏心悦目。 那么司马聪为何会爱上她?为何总也不肯认输? 他动了动唇,没有说话,李青晗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她很快就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想法,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她冲口而出,问道:“司马聪是不是还活着?” 她的声音很轻,在静谧的夜中却显得如此刺耳,清脆悦耳的声音撕破了漆黑的夜,仿佛要挠到人的心里去,窦昀开没想要欺骗李青晗,他点头,似乎有千般难万般难,李青晗紧紧地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点头的那一刻,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她没什么好说的,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喜欢过司马聪,自始至终,她喜欢的人都是梁宥昭,一刻也没有变过。 其实她也没有错,不管司马聪为她付出了多少,不爱就是不爱,没有感情这就是最好的答案和解释,否则得到了她的人,司马聪那样傲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甘心呢? 他是愿意看着她幸福的,这一生斗不过梁宥昭,连心爱的女人也被他夺走了,且是心甘情愿地跟着梁宥昭,他还能怎么做?将李青晗抢过来吗?他没有办法做到,他牺牲了祁雨薇和李红娆,逃了出来,在他浑身是伤,疲惫不堪的逃出来之后,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去看李青晗,可那一日,他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在齐王府外等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后才知道李青晗早就已经离开翼州了…… 窦昀开此时此刻看李青晗,已经找不到当初那种恨之入骨的感觉了,李青晗低下了头,半晌才说道:“我,对不起他,你好好照顾他,以后不要再回京城了。” 说完她转身就准备走,窦昀开一时之间忘记了身份,一把抓住李青晗的手腕,冷声说道:“你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李青晗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是十分明亮的月光洒在她的脖颈处,她本来身材就属于中等的,生完孩子之后更是显得丰腴,不似一般女子那样弱柳扶风,看着李青晗,总觉得她就是有福气的人,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于是他颤抖着开了口,因为声音实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记得他,他却还记得你的生辰,今日是你的生辰。” 李青晗鼻子忽然有些酸,口里有点儿苦。 “你的生辰,他一向都是记得的,那时他被幽禁,每年中秋之后再等十天,就是你的生辰,那一天他总是会很开心的,明明希望你来看他,来了之后又将你往外面推,你能体会到那种感受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李青晗却觉得心里有千斤重,仿佛要压得她呼吸不过来,那种深深地无奈的感受,她没有经历过,却能从他的字里行间探索得到,每年宫里都会有聚会,可李青晗从来没有去看过司马聪,直到那一次,祁雨薇再也看不下去,冒着巨大的风险,将李青晗带过去。 司马聪看到李青晗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他是恨死她,还是又爱又恨?李青晗依旧是那么华美动人,高贵无比,而他,却是一身脏乱不堪,脸上被人刺了字…… 而后她的一席话,让司马聪有了一股莫名的冲动,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算是要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不是?何况他现在还活着啊! 他活着的唯一动力是什么?现在,窦昀开几乎可以完全确定了,是为了李青晗,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或许还能再相见,再告诉她,“我喜欢你……” “他还这么年轻,就经常这里疼那里疼,甚至这一辈子都无法像一个正常人那么行走,他脸上的疤痕,是他这一辈子也抹不去的伤痛,他曾经是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是整个署国的储君,可现在,他却只能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如果不是思念成疾,我想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过来找你。” 李青晗艰难地回头,紧紧咬着下嘴唇,低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曾开口,她知道,窦昀开和祁雨薇的个性,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说这么多话。 窦昀开放开了她的手,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实在有些多,他看着李青晗黑黑的小脑袋,说:“你不要以为我是在要挟你或者感动你,你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知道,你并没有错,只是忍不住想说出来,这些年每次看着他发呆,就能猜到他是在想你,日思夜念,最终却发现自己连睹物思人的资本也不曾有,因为你没有送过任何东西给他……” 李青晗怔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滚烫的泪水跳出眼眶,滴到地面上,很快消失不见,这一切窦昀开都没有看到,他只知道,李青晗这样坚强的女人,即便外面再怎么娇小柔弱,也不可能会当着自己的面流泪的,因为她是李青晗,是不可一世的李青晗! 她一直都不开口,就在窦昀开以为一切都要过去的时候,李青晗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放到窦昀开手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块木块,上面雕的人,很明显地看得出来是李青晗。 “我身上没带别的东西,你也不能跟我去客栈,这个你拿给司马聪……”说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有些词穷,一向巧言善变的她竟然会有词穷的这一天,“其实,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他,人人都说我铁石心肠,心狠手辣,连自己的父母被杀那一日我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从来不善于解释这些,别人怎么说,她都无所谓,那是她的事,别人说的话影响不了她,可这个时候,她忽然无比希望司马聪能够理解自己,能够真正地理解自己。 “我知道!”窦昀开忽然打断了她,淡定地说:“这就是你爱梁宥昭的理由,因为不论你想什么,做什么,他总是十分了解你,他将你视若珍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因为相爱 李青晗抬头看着他,她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的明亮,恍若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然而她那张千年不变的冰冷的脸上终于不再是从前的若无其事,稳如泰山,窦昀开可以隐隐看见眼角的泪痕,尽管十分细微,几乎是细微到看不见,他却看见了,他陡然想到,李青晗也是人,而且还是个女人,男儿尚且有哭泣的时候,更不必说女人,她肯定为梁宥昭哭过很多次,也会为了司马聪而哭……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木块,心里很苦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谢你!”李青晗说道。 她很少向别人道谢,尤其是向身份地位的人。 窦昀开有些怔神,他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去,李青晗愣了愣,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待到回过神来时,他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此时的李青晗,没有了以往的光环,她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他与她的接触,第一次感到了平等。 忽然之间,一阵风袭来,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便穿插进来,直直地朝着窦昀开撞去。 窦昀开没有防备,却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二人相交,便是一阵猛攻,完全停不下来,黑夜之中只看到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窦昀开武功虽高,却是在皇宫中呆的太久,又有几年跟随着司马聪被幽禁,完全没有什么锻炼的机会,又是突然被袭,根本就是处于下风,还没等李青晗回过神来,就已经中了一脚。 “王拓!”慌乱之中李青晗才看清了来人,她眼神不好,又是在黑夜,王拓身形高大,动作敏捷,戾气极重,李青晗才认出了他,可即便如此,窦昀开还是被打了。 王拓那一脚踢得很重,窦昀开一口鲜血吐出来,几乎耗费掉了他所有的力气,然而他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胸口,那里藏着李青晗刚刚要他转交给司马聪的木块,上面刻着她的画像,他仔细看了,连头发丝都是一根根地刻画地极为细致。 他一定想不到,李青晗给他的那木块,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做出来的,眼前这个男人对李青晗的爱,丝毫不比司马聪少。 或许说司马聪一开始接近李青晗,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而王拓,却是没有半点心机的。 李青晗急急忙忙跑过去阻止王拓,如果她晚来一步,窦昀开可能还要受他一掌,这样一来,估计是回不去了,可司马聪身边没有别人了,还需要他的照顾。 王拓对于李青晗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解,但最终也没再出手,李青晗才将地上的窦昀开扶了起来,趁着夜色,王拓看着他,眉毛忽然皱了起来,这个人,长得有些熟悉…… “你快回去,找大夫看看,以后不要随便出现在大城镇了。”李青晗扶他起来时,细声细气地说道,她知道,王拓原来是司马合的人,就算现在已经脱离了司马合的控制,她还是不敢让窦昀开冒这个险,窦昀开有了危险,司马聪也就一定有危险了。 这就,算是她欠他的!今生如果还还不完,那就下一辈子。 窦昀开努力收住了即将要咳出来的下一口血,用袖子随意擦了擦嘴唇,他觉得很难受,身上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一般,原来王拓的武功就如同传闻中的那样,及其厉害的,刚刚那一脚,他差点就要招架不住,如果不是李青晗,王拓完全可以把他杀了。 “我走了。”窦昀开睇了李青晗一眼,低声说道。 李青晗点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拉住他的衣袖,用更细的声音说道:“回去以后换一个地方住。” 窦昀开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踉踉跄跄地离开。 “你忙着跟他叙旧,忘记了你的孩子吗?” 李青晗一直望着窦昀开的背影,他受了伤,脚下显得有些虚,尽管他一直在刻意掩饰。王拓皱着眉,走到李青晗身边,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转身,瞥了一眼刚刚还那么盛气凌人,此时却冰冷得犹如一块寒冰的王拓,淡淡说道:“他们一定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钱,就是有求于我,我想曦轮不会有事。” 说完她就要朝着客栈的方向走,王拓跟在后面,沉声道:“你是说你的身份已经被人知道了?” 李青晗颦眉,“我还不确定,但是我失踪了这么久,翼州李府的事情又闹得这样大,不排除这个可能。” 王拓动了动唇,不再说话,二人走到客栈,一路各怀心事,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层尴尬,直到到房间的时候,王拓才有些忍不住,他忽然低声唤道:“青晗……” 李青晗原本就觉得很累,尤其是在看到窦昀开的时候,所有过去的回忆都如同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卷来,她本身不是个习惯逃避的人,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管怎么刻意地去忘掉都不可能抹去,只是这回忆来的如此之突然,让她有些恍惚,以前发生的那一切,恍如昨日刚刚发生一般,那般清晰。 这时王拓突然叫住她,她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就如同每次司马聪在身后轻轻地唤她一般,那样低沉的嗓音,如今隔着千山万水,她再也听不到,他也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地叫了,她该是多么觉得心里愧疚,才会还残留着这样的想念。 “刚刚那个人,他跟你是什么关系?”王拓忽然问道。 李青晗没做声,走进房间,王拓跟着一同进来,反手将门关上,看着李青晗木讷地走到桌旁坐下,他索性就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径自倒了两杯水。 电光火石之间,李青晗忽然想起司马聪,那时她与司马聪梁宥昭一同回到京城,她和梁宥昭出去拜访青阳道长,回来时梁老将军大发雷霆,说太子殿下不见了,而皇帝又病危,吩咐他们赶紧出去找,李青晗回到房间,就看见司马聪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他拉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水…… 她从王拓手里接过水杯,只觉得被子冰冰凉凉,比她的心还要凉,手指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司马聪身上的味道一般,她有些怔神。 “你不肯说。”王拓自顾自地说着,手指弯曲,轻轻叩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是司马聪的人,李青晗,你凭什么以为,皇上知道司马聪没死,你还和他们有接触,就不会杀你?”他见李青晗不说话,皱眉,“你以为梁宥昭可以护着你?这样的事情,他或许会护你,可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够了!”李青晗陡然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司马聪已经走到这种地步了,窦昀开要来找我,我难道还能刻意不见他吗?” 王拓顿了顿,没说话,只是举起手里的被子仰头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抿了抿唇,如果现在有酒或许会更好,他是没有喝酒的习惯的,除非是心情太过不好,比如现在,他觉得很惆怅。 李青晗不比别的女人,什么事情都要男人来拿主意,她有主见,有谋略,拿这次来翼州的事情来说,当初梁宥昭反对,她却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劝服了他,李青晗从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梁宥昭,她深深地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因为相爱,所以才不会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李青晗要做事情,梁宥昭或许会过问,但却不会阻止,梁宥昭要做什么事情,李青晗也绝对不会阻拦。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见王拓 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无声却胜有声。 王拓起身,觉得胸口有一团火,他很难受,有时他希望李青晗能够不要这么强硬,像其他女人那样软弱一点或许会更让他心疼,可是如果她真的那样了,就不是李青晗了,他所喜欢的,不就是她这一点性格吗? 他已经出去了,房间内还留有刚刚针锋相对的硝烟火药味,李青晗闭上眼,从未觉得这般疲劳,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床边,看到锦被散开着,梁曦轮早已不见,杯子里还有他小小的身体上的气味,她将脸埋在里面,忽然感到有些想哭。 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让她觉得硌得慌,胸口和难受,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那是不到一个时辰以前,王拓送给她的,今日是她的生辰。 她猛地想起,方才情急之时,她将王拓送给她的木块给了窦昀开,只是为了能留给司马聪做一个念想而已。 可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太累了,就这样斜斜倒在床上,连鞋袜也不曾脱掉,便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这正是秋日,不免有些萧索,她起身准备要穿衣的时候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床被子,鞋子袜子也都脱掉了。 她想这应该是王拓做的,虽然半夜他来到自己的房间这实在不合礼法,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话。 王拓一夜没回,李青晗去他的房间的时候,发现屋内并没有人,她正觉得奇怪,就听见隔壁房间的人准备下楼,路过她身边时小声跟同伴念叨着些什么话,“你说怪不怪,昨儿个晚上莫名其妙就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哎哟这大晚上的真是渗人……”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镇子上的人都没什么了,谁还敢在这里生孩子,你不知道昨天我就看见有一对夫妻带着儿子,好像是投宿了这家客栈,今天估计孩子就不见了,可怜见儿的,昨天晚上还大声嚷嚷来着。” “真是造孽,这都什么鬼地方,我们还是赶紧离开!” “官府办事不利,倒霉的是这些百姓,我们两个大人怕什么,人家那家里有孩子的才要担心,再说现在查的严,出不出的去还不一定呢!” “唉,说起来前几年自从这镇子上官府冤死了一家人,就再也没有宁静过,头一年先是一些年仅十几岁的少女离奇失踪,过了几天在街头巷尾发现尸体,心脏都被掏空了,后来几年又换了,那些男童倒霉了,再找到的时候头颅都被敲开了,今年更是有趣了,专门找婴儿下手。” “人家父母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偏偏这些冤魂野鬼,要报仇也得找对对象啊!” …… 都是些星言碎语,却足够让李青晗捕捉个大概了,她双手紧攒成拳,这个时候反倒没了主意,王拓不在,她一个人也做不出什么来。 那么王拓到底是去了哪里? 她回到房间,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尽是冷汗了,她随意擦了一把,走到窗户边,窗户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是大敞着的,晚上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关窗户,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后来王拓来给她盖被子,大概也是没有注意到。 这里是二楼,往下面看去,街道上人很少,三三两两都数的清,每个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了生人,还有些警惕,好像身上揣着很多钱,就怕被抢一般,又或许他们怕的不是贼,而是那些被人疯传的冤魂野鬼。 然而李青晗是不信这些的。 她在房间里踱步,没过多久,心一横,咬咬牙便开始换衣服。 这一次,她依旧是李大仙,道法高深的李大仙。 这里离翼州并不远,又是个十分清冷的小镇子,旁边的城镇有什么新鲜事,总是能被这里的人当做茶余饭后的讨论的话题,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永远都是从外地发生的,或者是本地发生的新鲜事。 而对于婴幼儿失踪的事情,人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这阵子还有些奇怪的,便是那翼州王员外家中的宝贝女儿,得了怪病,王员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似的疼爱着,因此给她取了名叫王明珠,明珠本就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平日里就喜欢伤春悲秋,该是嫁人的年纪了,上门求娶的人快把他们的门槛都踩烂了,可王明珠硬是连正眼也不给别人,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染上了怪病,整天整天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出来一次人都瘦了一圈,再到后来的时候就瘦成了骨头架子,王员外气结,逼着女儿吃东西,可这时王明珠硬是什么东西也吃不进了,一吃东西就吐。 李青晗坐在茶馆子里听着别人的闲言碎语,她眼神虽然看不清,耳力却是极好的,那些人的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入了她的耳中,听到这些人的话,她微微蹙眉,又听着那些人继续说道:“你这些消息都是零零散散的,我听说前几日王员外的亲戚去他家小住,半夜听到有人在喊冤,听说前几年镇子上枉死的那一家人,就是王员外告发的,现在估计是来报仇呢!大晚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在花园里逛,渗人得很……” 很快就有人打断他的话,这是别人家的家事。 李青晗随意喝了一口水,留下几个铜板便准备往外面走。 她琢磨着,这事儿跟梁曦轮多多少少会有些牵扯,可这一次,她却觉得自己无从下手,如果真的有人将梁曦轮抢走了,还会等到今天不动手吗? 没有收到任何贿赂威胁的消息,那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威胁她,为什么从前还有别的人的孩子也被偷走? 这个时候,李青晗忽然有些懊恼,昨天夜里不应该那么笃信的,现在出了事,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走在街道上几乎都看不到几个人的,她抬头看着前面,迎面走上来一个女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她刚刚到了这里,有一个好心的妇人给了她一些干粮,又将她带到这家客栈,说是这种小地方,没什么好的客栈,整个镇子上就这个客栈是最好的了,她带着孩子,自然要住好的地方。 那时李青晗只觉得这些百姓们很是热情,她心里很感动,可是现在,她总觉着有什么不对劲。 于是她一个转身,跟在那妇人身后。 女人走得很急,根本没有注意李青晗跟在她后面,脚步十分紊乱,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处较为隐秘的地方。 李青晗敛容,不动声色地跟着,不一会儿便看到有一个穿着普通的男人走了过来,做贼似的四处打量,确定没人了才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塞到那女人手里,低声说着些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李青晗隔着还有些远,一点点声音都没听到,顿时觉得有些着急。 女人收了钱很快就离开了,男人也从相反的方向离开,李青晗忽然有些发怔,回过神来,她决定继续跟着那女人。 那女人走着走着进了一个竹林,穿梭在竹林之中她到了一个竹屋前,李青晗跟在后面,脚步十分轻盈,那人竟然也没察觉到。 凉风轻轻拂过,竹叶纷纷坠落,落在肩头,发间,最后归于尘土,如同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地上散落着无数叶子,软软地踩着,李青晗有些恍惚,好像回到那时住在王拓的竹屋里,虽然日子清苦,也是她人生中最难度过的一段时光,可这样的残酷的环境之后,却还有这么多值得她记忆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章 喜欢的人 其实昨天夜里,她太冲动了,王拓都是为她好,可她却那样对他说话。 只是她能怎么做?眼睁睁看着司马聪死吗?他没死,她既没有多大的欢喜,也没有多少伤痛,司马聪是死是活,于她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况且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她需要的就是好好守护她的生活,家庭,夫君。 女人迅速进了竹屋,不过一会儿便听到有婴儿的啼哭声,李青晗被惊到了,她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大步跑过去。 只是一瞬间,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刚刚与女人见面的那个男人,于是提着呼吸,僵硬着脖子慢慢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王拓那张长满了胡子的脸。 她提着一口气没敢放松,半晌之后才吁了出来,王拓好笑地看着她,双手环胸说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李青晗连忙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指着不远处的竹屋,小声道:“曦轮可能就在里面,王拓,现在该怎么办?” 王拓一听就皱了眉,接着装作思考一番的样子,耸耸肩,“进去把他抢过来罗!” “不行!”李青晗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着,“你现在去会打草惊蛇的,我估计这里面还有不少秘密呢,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王拓一摊手,无奈地说道:“我对所谓的真相没兴趣。” “你没兴趣,我很有兴趣。” “确定要拿你儿子开刀?” “这不叫开刀,我只是很好奇而已,你报官了吗?” “没有。” 两人似乎都忘记了昨天夜里的不愉快,李青晗见他不计较心里也暗暗放了心,只是想到梁曦轮就在那竹屋里面,不知道女人对他做了些什么,现在隐隐还可以听到婴儿的哭声,就一阵阵揪心的疼。 王拓看着她皱的越来越厉害的眉毛,说道:“确定不需要我进去把他抢过来?” 李青晗低着头不说话,王拓摇摇头,径自往屋内走去。 没过一会儿,王拓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孩子,他送到李青晗面前,李青晗一怔,急忙接过,将梁曦轮的衣服扒开,发现小小的身体上有人用笔画了几个符号。 “这是什么?”李青晗问道。 “不知道。” 李青晗沉思,抱着孩子就往回走,走到一半又回头问他,“那个女人你怎么处理的?” “打晕了。”王拓看起来很轻松,李青晗白了他一眼,又问道:“除了曦轮,还有别的孩子吗?” “有,有三个,我想你也抱不过来。”王拓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番,“我不会抱孩子,抱久了他们会哭,你说的,不要打草惊蛇。” 李青晗抿唇,无可奈何地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跟王拓吵了一架以后,她发现跟他说话越来越轻松了,有时也能开这些玩笑,而王拓走在她身后,高大的身影几乎是要撞上她了,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加快了步伐,然而王拓还是又贴了上来。 “你往后退一些。”李青晗嗔道。 “我怕有人偷袭你,隔得太远别人不知道我们是一起的。”王拓悄悄在她耳边说着,李青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接着回头,以为是怒视,其实是无尽的娇嗔,“跟你一起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话她觉得说的是实话,自从认识了王拓,不是被他的仇人误认为是他的情人就是被谢琦追杀,后来又遇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反正就是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王拓哈哈直笑,“缘分使然!你要是不遇到我,还没机会生出曦轮呢!你看他一直对我笑,多喜欢我。” 李青晗咳了咳,正色道:“你想多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客栈,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马车内,一双凌厉的视线一刻也不曾放松,紧紧地跟着他们。 一回到客栈,李青晗就认认真真地检查梁曦轮身上有没有伤痕,发现除了那几个用毛笔画的黑色的符号之外,手上被人刺过,很明显是想取他的血。 李青晗心有余悸,摸着胸口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她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晚去了一步会是什么样的情况,还好王拓当机立断,直接就进去将曦轮给救了出来,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背负多少债。 这是她和梁宥昭的儿子啊!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儿子。 下午,王拓坐在李青晗房间的座位上,喝了一口水,问道:“动身吗?” 李青晗给梁曦轮喂了一口水,想了想,启唇说道:“我还想留一阵子。” 王拓嗤笑一声,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看着李青晗,“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对?”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好,我陪你。” 原本以为王拓又要劝说一阵,结果他这么利落地就答应了,李青晗还觉得有些吃惊,抬头震惊地看着他,王拓也同样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是要深深地看进她的心里,他的眼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情,李青晗一时之间有些吃不消,慌慌张张地低下头。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即便是面对司马聪,她也只是清清浅浅,从来不会动情,可是在王拓面前,她竟然发现自己时不时地会对他上瘾…… 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李青晗想要摆脱掉这种感觉,然而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宽大的手掌抚摸上她的脸颊。 她猛地一颤,抬头时唇恰好碰到了他的手。 那样柔软的薄薄的唇,王拓的心也是忽然地提了起来。 “你……”李青晗支支吾吾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王拓便温和地一笑,慢慢收回手,移开视线,看着眼前的水杯,仿佛那上面便是刻着李青晗的脸一般,他定定地望着,突然开口说道:“青晗,还有两个月左右,就到京城了。” “嗯……”李青晗淡淡应了一声。 “送你到了京城,我就要回翼州了。” 李青晗没有说话,王拓感觉自己的手在一点一点地收拢,目光也在一点一点地凝聚,“我们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这样的语气,是要准备告别了。 “我知道跟你说这样的胡会让你感到困扰,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青晗……” “王大哥!”不等他说完,李青晗忽然开口打断他的话,并且双眼直视着他,“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会很幸福的,也希望你能幸福,阿琦她,真的是个好女孩。” 王拓手里的水杯差点就被自己捏碎了,可这个时候,李青晗的话让他原本燃烧着的心瞬间被熄灭,他觉得喉咙里好干,需要喝水,最好是喝酒,但是他酒量太好了,根本很难喝醉,也因为这样,他很少会喝酒。 他记得自己以前也是富家公子,家中十分富裕,但父亲极喜欢喝酒,每次喝酒回家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后来也是因为喝酒误事,一家上下全部都被仇人给杀了,唯独他被送去学武,躲过了这一劫。 所以从那以后,他很少会喝酒。 可是现在他很想喝酒,一醉方休。 他喝了一口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李青晗说:“她再好,也不是我喜欢的人。” 李青晗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王拓一把抓起她的手,她正要尖叫,见王拓的神情很是严肃,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不禁闭上了嘴,王拓朝她使了个眼色,李青晗心领神会,急忙抱起梁曦轮,二人一同走到门后。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来了! 外面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王拓内力深厚,一听就听出来了,李青晗竖起了耳朵,愣是没听到半点声音,但看王拓认真的样子,不敢打扰。 “哇……”可这时,李青晗怀里的梁曦轮哭了起来。 李青晗觉得心跳都提了起来,慌慌张张不知道该怎么做,门忽然被人踢开。 门外的人走进来,王拓眼疾手快已经一拳过去,那人轻而易举就躲闪过了,王拓跟着又是一脚,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因为脚有些不方便,第一下还好,第二下就有些吃力了,他躲了一下,没躲开,重重地挨了王拓一脚。 这时,李青晗已经看清了来人是谁,顿时觉得大脑不够用了,只是机械地喊道:“王拓!住手!” 王拓听得出来李青晗的声音有些微微地颤抖,他不再出手,看着李青晗奔过去,来人被他踢了一脚,撞在了墙壁上,吃痛地皱眉,看到李青晗时,却是收起了那神情,尽管他是真的觉得很痛,他忽然弯腰行礼,正色道:“阿朗参见王妃。”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略显激动的神情让李青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不久之前,阿朗就跟着梁宥昭,经常在晴川阁外面守着,那样的认真和一丝不苟。 “王妃,您果然还在这里,您果然没有像传闻的那样,死于翼州。”阿朗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竟然有些痒,也就有些哽咽,说着说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来。 而李青晗,愣了好久都不曾说话,直到阿朗看到李青晗怀里啜泣的梁曦轮,才双眼发亮,吃惊地问道:“这是,世子?” 李青晗点点头,阿朗立刻露出笑容,“王爷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青晗忽然问道。 “这小镇上经常有人离奇失踪,原本皇上只是派了堂官来的,可王爷却主动要求要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解释道:“毕竟这种小地方,王爷本来不用来的。” “我知道。”李青晗点头,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梁宥昭定然是以为她死在了翼州,而这里离翼州又不远,才会想要过来。 他一定还是不相信别人说的她已经死了的事实,除非是自己亲眼看到,李青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有些想流泪。 “你带我去见他。”李青晗说道,阿朗重重地点头,他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亲兵,不过都穿着普通粗布衣裳,站得也比较远,李青晗说道:“我要收拾一下,你先出去。” 阿朗应了一声,转身时瞥了一眼王拓。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李青晗抱着梁曦轮,站着有一会儿没动,等她终于觉得撑不下去了,需要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王拓忽然开口了,“我出去了。” “王拓!”李青晗喊道。 王拓敛足,原本要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没动,李青晗走到他身后,嗫嚅着说道:“我的夫君来了,我想我应该已经很安全了。” “……嗯。” “谢谢你,”李青晗忽然发现除了谢她真的没什么话可以说的,“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王拓回头,目光淡淡,看着她,“你说。” “你明明是皇上的谋臣,为什么后来离开了京城?到了翼州?”李青晗一直就想问这个问题,可是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是王拓的事情,他想说,自然可以说,他不想说,她自然不能勉强。 王拓低头看着眼前的李青晗,觉得她好小,似乎只要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来一般,她很想尝试着去吻一吻她的柔软的嘴唇,也很想将手放在她那丰腴的手上,感受她的掌心的温度……可是他不能,他什么也不能做,也做不了,她是别人的妻子,为别人生儿育女,而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天到有仇人想要追杀的人。 他从来不曾想到,今生还能碰到那个在贼窝里救到的女人,那时她还只是个女孩,而如今,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妇人了。 上天安排的缘分总是如此磨人,明明爱的深刻,爱的真切,却不能跟她在一起,他曾经幻想过,或许李青晗会忘记梁宥昭,会爱上他,那样他该是多么幸福……然而他却很明白,如果李青晗真的这样,那就不是他所喜欢的李青晗了。 “皇上要封我做官,我不想要,对我而言,只有自由才是最好的。”他淡淡开口。 “……是这样,”李青晗顿了顿,“你的选择或许是对的,王拓,再见。” 这样快就到了道别的时候了,刚刚他还在跟她说着一些伤感的话,现在就要真正面临分离了,王拓觉得口里好苦好苦,他很不想说这两个字,却不得不说,李青晗转身,将孩子放在床上,准备收拾东西的时候,王拓忽然疾步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 这不是他第一次握她的手,却是头次感到那软软的小手握在手中的实在感,他目光一沉,另一种手环上她的腰,接着一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其实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每一次与李青晗的接触,都只是蜻蜓点水一般,他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人,比她小十岁,又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还这么倔强,说话起来文绉绉的,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这样的事,怎么说得清的呢,他怎么就知道,自己会这样沉沦,沉沦到已经无法自拔,深陷其中。 李青晗被他固定在怀里,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拓,他用力地忘我地吻着,他想,让他吻一次,只有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就不会再相见了,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李青晗,能走进他的生活,让他为了她倾心,为了她动心。 没有多久,王拓就放开了她。 李青晗大口喘息着,双颊通红,半晌没有说话,看着她被吻得红艳艳的嘴唇,王拓忽然觉得胸腔有一团火在燃烧,他需要发泄,他很想要她! 然而李青晗的眼神,那样无辜,他苦笑着,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慢慢地转身,在走到门口时,李青晗才回神,听到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宛若十年前,他在她耳边说的话,那样飘渺,似乎他从来就不曾来过她的身边,不曾接近过她,更不曾有过那个吻,“李青晗,我爱你。” 说完这六个字,他用力地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青晗还愣在原地,她感觉到脸颊上有一滴泪水滑落。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梁宥昭既然来了,能不拿的就不拿了,省得麻烦,她是这样想的,出来的时候,看到阿朗就在对面等着她,这一瞬间她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刚刚王拓的一举一动有没有让阿朗看到。 阿朗上前来,笑着接过李青晗手里的包袱,又说要李青晗抱着梁曦轮太重,不如交给她,却被拒绝了。 阿朗来的时候没有骑马,也没有马车,于是他们只能走着回去,阿朗在最前头带路,李青晗跟在后面,后面还有几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在阿朗的后面,音乐可以看见他那条腿走路有些不太正常,李青晗蹙眉,忍不住问道:“阿朗,当初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阿朗回头,笑着说道:“后来奴才才知道,原来王爷还派了一队人在后面跟着,我多撑了一会儿,他们便赶到了,我还好,没什么损失,只是腿残了而已。”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没出现过 他说的很轻松,可是李青晗却能看到他额头上流下的密密麻麻的汗水,已经是快到九月份了,虽然是入秋,却还是有些热,李青晗蹙眉,不想揭开他的伤疤,岔开话题,问道:“那飞絮和心兰呢?还有封奕?他们怎么样了?” 阿朗原本还能强颜欢笑,这一刻是笑不出来了,他嚅动了嘴唇,没说出来话,李青晗大概猜到了几分,心凉透了,怀里的梁曦轮不断地拨弄她的头发,扯得头皮微微有些疼,她觉得自己好像哽咽了一下,淡淡说道:“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是!” 沉默,只剩下整齐的步伐铿锵有力,李青晗抿唇,不再说话,阿朗在前面走的很费力,他的脚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用扶着拐杖,走起来却很难看,像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李青晗忽然想起从前的阿朗是多么的光彩熠熠,他的人生会不会因为这一道缺口而变得残缺不全? 想到这里,李青晗有些心酸,她微微倾身上前,走到阿朗身边,说道:“阿朗,你……” “王妃,奴才知道您要说什么,请您,不要可怜我……我变成今天这样,与您完全没有关系。”阿朗及时打断李青晗。 李青晗有些发怔,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行馆,门前站着几个侍卫,神情十分严肃,看到阿朗时,很是恭敬,阿朗点了点头,朝着他们说道:“王爷出去了吗?” “半个时辰前刚出去。” 阿朗没说什么,将李青晗请了进去。 那些人虽然好奇,却没有多做打听,只放行就对,李青晗一路穿花拂柳,脚下不禁有些发虚,她觉得自己手心里湿了一层,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这里的人。 行馆里面所有的侍卫李青晗全不认识,不过这都是很正常的,这些人都是当地的侍卫,但是她知道,梁宥昭每次出来,都会带几个值得信任的侍从,阿朗就是其中一个,其余的人见到她,会是什么心情? 然而这一路走到寝房,都没有遇到几个人。 阿朗将包袱放在了桌上,便有侍女上前来侍奉,一共有三个侍女,一进来便规规矩矩行了礼,却不曾开口叫唤,阿朗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是王妃,你们好生伺候着。” 那些侍女没有半死迟疑,连忙又行礼,阿朗点点头,冲着李青晗说道:“这镇子上的怪事太多,王爷刚刚出去,恐怕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王妃先休息休息!” 李青晗没有说话,她忽然觉得阿朗对她无比地客气,从前梁宥昭为了照顾她,曾经将阿朗留在她身边,后来她嫁给了梁宥昭,阿朗才又跟着一同来了,而今一年以后再见,阿朗变得这样生疏了。 然而她没有多说什么,看着阿朗的腿,抿了抿唇,淡淡说道:“嗯,你下去!” 其实她还想问很多,比如梁宥昭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比如王府现在又如何了? 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觉得心跳得有些厉害,阿朗走了,那三个侍女中有一个便开始清理李青晗的行李,这时李青晗忽然冷声道:“放着别动。” 那侍女就真的不动了,笔直地站着,另外两个侍女有一个上前来为她倒茶,李青晗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渴,由着那婢女倒了茶水,却晾着不喝,四个人这样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李青晗开口说道:“你们都下去,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三人从善如流。 她坐在椅子上,几乎有两个时辰之久,期间那几个婢女进来送了饭菜,李青晗一粒饭也没吃,就喝了两口汤,然后她们把饭退了出去,之后还有个婢女拿了一个包袱过来,说是阿朗吩咐的,买了一些已经做好了的衣裳,刚好是李青晗的尺寸,李青晗没说话,让她们放在桌上,也不曾去试穿,只是抱着梁曦轮静静地坐着。 头脑似乎是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她想的人不是梁宥昭,竟然是王拓。 她想,王拓会去哪里?他应该是会回翼州,那里是他的家,还有谢琦,不管王拓有多么铁石心肠,总有一天会被谢琦的热心给磨软的,到时候他一定不会再想起她,就算是想起,也只是一瞬而过。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想哭,如此的想哭,泪水似乎早就已经积累了,储蓄了,仿佛只要微微一动,就能泛滥成灾,李青晗抿了抿嘴,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白云翻卷,秋风阵阵,吹进了她的心里,吹皱了一池春水,她以为这一生,只有梁宥昭能让她有这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试过再一次的感觉,即便是司马聪,也没有让她有过这种感觉。 一下午眨眼便过去了,那三个侍女送了晚饭来,李青晗瞥了一眼那些菜色,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大概又是阿朗吩咐的,可这个时候,她一点胃口也没有,以前她是很挑食的,并且很不喜欢吃肉,梁宥昭笑话过她很多次,说她太过挑食,要是生活在贫苦人家,早就饿死了。 可这一年的时光,竟然改变了她的生活方式,刚开始认识王拓的时候,他隔了那么四五天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拿一些什么兔肉狗肉什么的,还有很多蔬菜,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拿来的,刚开始李青晗真的很不喜欢吃,嫌弃了好半天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强迫自己吃这些东西,到了现在,她已经无肉不欢了,也不再挑食,什么都能吃。 她坐到桌子旁,拿起筷子,扒了两口米饭,将筷子伸向菜的时候,硬是没有放下去。 原来要改变一个习惯,是这么困难,现在她已经吃不习惯山珍海味了。 梁宥昭一夜没回,李青晗就坐了一夜,坐在窗前的榻上,闻着徐徐飘来的桂花香,桂花树离她的寝房很近,几乎是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桂花花瓣,散发着幽幽的浓郁的馨香,月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斜斜倾洒下来,铺满了墙面,那风似乎也将花香往她身上吹,剩了一身的花香。 翌日黎明,她才终于有了些睡意,可她怕梁宥昭会回来,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梁宥昭一直没有出现。 李青晗觉得有些气馁了,她有些无奈了,踏出了寝房,走到外面时,正巧碰上要过来的阿朗。 阿朗慢吞吞地走过来,一过来便恭恭敬敬地朝着李青晗行礼,“参见王妃。” 李青晗清浅一笑,“起来!” 阿朗一起身,瞥见李青晗依旧穿着那一身朴素的蓝色衣衫,眼神有些不自在,然而见李青晗头发一丝不苟,脸上稍显倦容,便猜到她是一夜未睡,扯了扯唇,不禁想到李青晗自昨天回来之时起便没见过梁宥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么早就起了,找我什么事?”李青晗问道。 “刚刚守门的侍卫通传,有人求见王妃。” 李青晗一怔,但隐约已经想到是谁了,她强自镇定说道:“他人呢?” “还在门口,王妃要见他吗?奴才去叫他进来。”说完阿朗就要出去,李青晗连忙拦住他,“不用了,我去外面看看。” 阿朗没有说话,看着李青晗快速离开。 李青晗到了门口,一眼就看见门前不远处榕树下的高大背影,她知道,那是王拓。 深呼吸了一口气,李青晗调整心态,朝着他走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想见见他 王拓身形高大,只看着背影,却觉得是那样的寂寥无助,李青晗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王拓,在她的印象里,王拓一直都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烦恼或者无奈。 树叶飘落,散落在他肩头,旋即又翻然飘下,回归尘土,这一瞬间是这般美好,让人简直不敢直视。 “王拓!”李青晗轻声唤道。 王拓的武功很好,李青晗想,他一定早就知道她站在他身后了,她这么一喊完全是多余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喊一喊她的名字。 他慢慢转身,深沉的双眼看着她。 李青晗看得出,他肯定是一晚上没睡觉,脸上的胡子越来越长了,眼圈也很重,脸色难看,嘴唇有些干,李青晗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并且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在这里守了一个晚上?” 王拓没说话,李青晗便知道她猜的都是真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硬地说道:“不是说了再见吗?你又跟过来干什么?” “……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李青晗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王拓的话足够让她心酸好一阵子了,可她不说话,王拓忽然抬起手,将一个清清凉凉的东西放在了她的手里,李青晗接过一看,玉佩。 是梁宥昭给她的玉佩,那时她实在是没钱了,才让王拓将这个给当了换了些钱。 她有些吃惊,抬头看着王拓,而王拓则是慢慢转身,离开之际说道:“你是他的人,可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的心,没有办法禁止自己不去爱一个人,李青晗,不只是梁宥昭可以给你幸福,我也可以,但是我知道,你只会选择让他给你幸福,所以,我退出,但是我去哪里,请你不要管。” 李青晗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王拓的身影已经走远,他甚至都没有回头,脚步一直很稳,落在李青晗眼里,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波涛骇浪。 她忽然想起,清明节的时候,王拓身受重伤躺在床上,那样的虚弱,可见了她,却只说,“阿琦,青晗怀孕了,别让她进来,会冲撞孩子……” 或许从那时开始,王拓就已经以一种特殊的身份住进了她的心,后来的许久许久都让她忘不了那一幕,满地的鲜血和雨水混合,汇聚成一条溪流,地上全是血,王拓的身上也全是血,他是那样虚弱,却还说出了那样的话,他让她不要靠的太近,不要冲撞了孩子。 “王妃!”身后阿朗的叫唤将李青晗拉回现实,她抹了抹脸,还好没流泪,慢慢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王拓。 “怎么了?”王拓步子有些急,李青晗不想让他太过劳累,忙走上前去,说道。 “真的有鬼魂作祟” 他劈头盖脸地来了这么一句话,李青晗反应了一下,才沉吟道:“那些孩子都被人绑架了?是卖了吗?” 阿朗摇头,“不是,据说跟王员外有关。” 李青晗蹙眉,“王员外?他的女儿王明珠吗?听说她是得了怪病,对?” “王妃怎么知道?” 李青晗没跟他解释,只是想到梁曦轮曾经被抓,就仍然心有余悸,她问道:“那王爷有什么好计策?” “奴才不知道,王爷最近性格十分古怪,所有人都猜不透他的主意,这几日怕都不会回来,王妃,若真是有孤魂野鬼,那王爷会不会有危险?” 李青晗有些错愕地瞥了一眼阿朗,不禁想到,原来他也信这个。 阿朗被李青晗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自从他一年前算了个命,说他这一生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身体上会有很大的缺陷,而后果然发生了这件事,他便相信了鬼魂之说。 而李青晗却是不信的,她拍了拍阿朗的肩膀,这让阿朗受宠若惊,他们之间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李青晗屈尊降贵,让他很是难为情。李青晗安慰他说道:“不用担心,倘若像你说的那样,那鬼也应当找害他的人报仇,而不是王爷,再者王爷是什么人,怎么会怕那些东西?” 阿朗听着李青晗的话,神色还是有些难为情,李青晗猜到他有话要说,便道:“有什么话就说,在我面前,你说什么都没关系。” “奴才知道,王妃精通易学,是个中高手,当年去青阳县拜访青阳道长的时候,奴才便见识到了王妃的才学,自那时起,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顿了顿,最后一鼓作气地说道:“奴才一直相信,王妃有常人没有的本领,所以这一次王爷只身涉险,王妃若能伴其左右,或许能更有保障!” 李青晗听着他的话,呆了好久。 “阿朗,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青阳道长那样通天的本领,也没什么才学。”她说着说着,阿朗便有些垂头丧气了,然而李青晗继而又说道:“但是王爷如若有难,就是牺牲生命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阿朗听得莫名其妙,但见李青晗淡淡一笑,“你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的心里何尝不曾担心,只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梁宥昭和她在一个镇子里,甚至可能只需要一刻钟就能见面,她完全可以让阿朗将她送过去。 可她没有,潜意识里她有些紧张,这样的感觉她已经体验了太多次了,自从去年来翼州的路上被人追杀,她就再也不如以前那般从容镇定,稳如泰山,如果说以前的李青晗有谋略,有心机,那么现在的她,就只有一点小聪明而已,根本不足为道。 她忽然又想起那个寂寥,掩不住悲凉的背影,却已经离她远去了,从前往后,他留给她的,只有那瓶小小的药膏,以及一个刻了她画像的木块……最让她无奈的是,画像也给了别人。 几天眨眼就过去了,秋风乍起,树叶枯黄,李青晗站在窗前痴痴地等,也等不来梁宥昭。 他一直没有回来,阿朗却时不时传来他的消息,李青晗这才知道,王员外的女儿王明珠得了怪病,需要喝人血,李青晗乍一听到时,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差一点她的梁曦轮就要被杀死了。 除了喝人血,还需要食用人体的某些部位,时不时要换人,不同年龄阶段的换着,但基本都是些稚嫩的人,李青晗听到这里时,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问道:“还有这样的病?什么怪病这是?” 阿朗神色微微有些严重,他也实在想不到这么多的人都死于这个女人之手,而王员外竟然还由着他的女儿,而官府竟然查不到? “王员外是听了一位大仙的说法,才这么做的。”阿朗开口道。 李青晗一怔,“什么大仙?” “不知道,别人叫他黄大仙,说是十分厉害,治愈了不少人,从翼州来的。” 黄大仙?李青晗有些狐疑地问道:“从翼州来的?”看着阿朗点头,她阴着脸,“我认得他,那人是骗子,根本不是什么大仙,不过王明珠的病应该已经拖了很久了,黄大仙在翼州,后来被人识破,送到官府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妃怎么会认得他?” “我之前在翼州,见过他。” 见她似乎并不想明说,阿朗也不好问什么,毕竟他只是个奴才而已,便欠了欠身子,说道:“约莫是与官员勾结了,又或者是与什么权贵勾结,毕竟这地方的人,迷信得很。” 看来阿朗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李青晗吁了一口气,蹙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阿朗以为她是担心梁宥昭,便说道:“王妃不用担心,王爷自有办法收拾那人,只要事情一办妥,王爷立刻就能回来。” 不说还好,一说起梁宥昭,李青晗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十分难受,之前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别离,突然之间相见,她会不适应,会不舒服,可这时候,她忽然无比地思念梁宥昭,思念他的每一次微笑,每一次对她无奈,却又只能依着她的样子…… 她十指搅动,无意识地说道:“阿朗,我想见一见他。” 阿朗正准备告退,听到李青晗这么一说,呆了呆。 旋即一抹微笑荡漾出来,阿朗垂下了头,果然李青晗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是想着梁宥昭的,想到了骨髓里,想到了血液里,只是凭她的个性,绝对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表现出来。 梁宥昭何尝不是如此,刚开始得知李青晗失踪了的消息时,他强迫自己冷静,可是他越是冷静,就越是可怕,那几天,他几乎得罪了朝中所有的重臣,然而即便是这样,他已经天天去上朝,在朝堂,连皇上对他也是有所顾忌的,从前还顾忌着,到了现在,梁宥昭几乎是什么也不管了,阿朗曾经看到梁宥昭见着了皇上依旧是板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甚至不曾行礼。 这是极大地漠视皇威的举动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重逢,热切 梁宥昭每天都很正常地生活着,可阿朗看得出来,他其实已经忍不住了。 于是他代替原本要来这里查案的堂官,自己亲自上阵,只为了能来这片土地,来看看他以为已经逝去的爱人,他想,这里应该会是有李青晗的气息,或许辗转回眸之时,能瞥见她的幻影。 而这个时候阿朗派人去王员外家中询问才得知,梁宥昭并没有歇在王员外家中,之后又在知府处问过,最后才有人告诉他,梁宥昭昨天夜里就已经回来了,至于为什么没去行馆,他们也都不清楚。 阿朗呆了,梁宥昭不回行馆会去哪里?这案子已经查了天了,一直没什么头绪,本来以为梁宥昭一向公事公办,且从来是雷厉风行,这一次究竟是怎么了这么没有效率。 又过了一日,天忽然下起雨来,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打潇潇,秋日颓然之色尽显,沾满了世界,浸染了她的心房,从窗外看去,那黄叶便随着风透过半敞的窗扉飘进来,硬生生叫人愁断肠。 李青晗换上新衣裳,才发现并不合身,是真的一点也不合身。 她现在身材比以前更加丰腴了,腰上多了一圈肉,却看不出任何肥胖臃肿之态,只是更多了几份风韵,她也已经很久没上妆了,又不想要被人帮助,自己上手显得有些生疏,随意挽了个发髻,螓首蛾眉,唇红齿白。 她从镜子里望向门口,没有梁宥昭的身影。 于是又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由衷地笑了,每天便是九月九重阳节,恰是那天她将自己的心交给了梁宥昭,从此只爱他一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青……晗!” 李青晗浑身一震,回过头去。 梁宥昭一袭玄色衣袍,墨发高竖,长身玉立,丰神俊朗,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她握住玉佩的手骤然收紧,一时之间脑子空白,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望着他那灼热的双眼,满满的都是怜爱疼惜,在一刹那化成了汹涌澎湃的思念,热切地想要拥抱她。 李青晗缓缓撑着桌角站了起来,一不小心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滚了下来,一直滚到梁宥昭脚边。 两人都愣住了,梁宥昭移开视线,微微倾身,弯下腰捡起那个小小的东西。 李青晗望过去,那是王拓在她生日那天晚上送给她的药膏,因为她睡觉时常睡得不安稳,眼神又不好,王拓才送这个给她,后来她经常用,确实是十分好用。 “你去哪儿了?这几天都没回来。”李青晗忽视了梁宥昭手里的玩意儿,走到他身边问道。 梁宥昭抬头,怔怔地望着她,嘴角忽然地一扯,恰好这时,内房里的梁曦轮哭了起来。 李青晗急忙转头去看孩子,梁宥昭随后跟了进来,看着床上哭着的婴儿,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流出来,李青晗抱着孩子送到他面前,说道:“看,这是我们的儿子。” 梁宥昭愣在那里,不敢去接,他不知道要怎么抱,忽然心里有些紧张,李青晗嗔怪地说道:“不是已经做爹了吗?还不会抱孩子?” 梁宥昭脸色有些尴尬,旋即僵硬地接过,抱在怀里有点儿沉,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看着怀里的儿子,抱到他怀里后竟然也不哭了,睁大着双眼看着他,这时,他才忽然开口,“他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李青晗意识到梁宥昭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儿子的名字,于是轻快地开口道:“今年四月初三出生,我给他取名梁曦轮。” 梁宥昭沉吟,“曦轮,迎春正启流霞席,暂嘱曦轮勿遽斜。曦轮为太阳,不错。” …… 又是无边无际的沉默,梁宥昭抱着孩子抱着抱着,梁曦轮便睡着了,他将孩子递给李青晗,又默不作声,李青晗将梁曦轮放好回头,撞上梁宥昭的视线,她忽然觉得手没地方放一样,双眼也是慌慌张张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就在她慌乱之际,梁宥昭忽然上前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李青晗惊呆了,梁宥昭的怀抱如多年前一般的温暖,他身上的气息席卷而来,紧紧包裹着她的身体,那样熟悉的感觉如潮水一般一齐涌来,她鼻子一酸,竟然流泪了。 泪水浸湿了他的胸口,梁宥昭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抵在额头上,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晗,谢谢你……” 李青晗听得莫名其妙,哭着哭着就要抬头,然后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根本抬不了头,她挣扎了一下果然也就不动了,她似乎听到梁宥昭的抽泣声,便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想,梁宥昭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他不想让她看到。 多少个日夜的思念在此刻全部喷薄爆发,梁宥昭箍紧了她,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谢谢你还活着,为我生下了曦轮……” 李青晗不争气地泪水越流越多,她软软地倒在梁宥昭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加快,越来越快,他的胸膛如此炙热,如此坚硬,似乎就是她永远的避风港,也是她永远的依靠,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梁宥昭张了张嘴,他抑制了这么久的情感终于得到了宣泄,这时,他忽然满足了。 梁宥昭忽然放开她,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起来,细细麻麻的吻落下来,覆盖了她的脸,甚至连泪水也全部舔舐,他的吻如此炙热,如此强烈,由最初的蜻蜓点水,慢慢演变成后来的狂风暴雨,李青晗简直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脚下渐渐没了力气,不得不伸出双手攀上他的腰肢才能让自己找到支点站立,梁宥昭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一般,忽的就将李青晗打横抱了起来。 脚下悬空,眨眼就被抱在怀里,李青晗瞪大眼睛看着梁宥昭,见他脸色有些红,眼神更是充斥着浓浓的欲望和渴望,她见他滚动喉结,忽然就将头伸过去,一口轻轻咬住他的喉结。 这样的日子,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是渴望的,曾经以为思念成了一种习惯,即便没有真真正正地见到他,她还是觉得满足了,到了现在,她才知道,是自己在骗自己。 梁宥昭脚步有些乱,却还是异常有力,他将她抱到另一间房,一脚将门关上,将一旁的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轻手轻脚把李青晗放下,狂暴的吻便落下来。 李青晗忽然清醒过来,连忙推开他,梁宥昭不理,拍开她的手继续,李青晗急的满脸通红,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我月事来了,不能!” 一句话将梁宥昭所有的激情热情全部熄灭,他抬起头,双眼里还残留着不曾褪去的情欲,李青晗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她知道梁宥昭现在继续灭火,可原谅她是真的不能伺候他。 梁宥昭从她身上起来,转身走到窗口,窗外的冷风吹来,还有不少雨夹杂在其中,有那么一两滴洒在他的脸上,身上。 李青晗整理了衣裳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腰,感觉到他忽然浑身一怔,有些僵硬似的,李青晗娇笑道:“怎么这么僵硬?” 梁宥昭没说话,只是将李青晗的手甩开,她愣了愣,旋即又攀了上来,说道:“我以为我们还需要两个月才能相见,竟然这么快就……”她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忽然就听见梁宥昭一声闷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绕到前面,看见梁宥昭嘴唇有些发白,一下子就吓了没了主,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梁宥昭看着她,没说话,李青晗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解开他的腰带,梁宥昭握住她的手不让,李青晗却是不依,硬是要拆开,梁宥昭不让,索性就将她两只手都固定在手心,佯装发怒道:“老实点别动。” 李青晗嘴一扁,就要哭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委屈地说道:“你受了什么伤不让我知道?你还有什么要瞒着我的?” 梁宥昭定定地望着她,忽然说道:“你告诉我这一年你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就告诉你我发生了什么,算是做交易,好不好?” 李青晗愣了愣,她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因为这一年她过得日子实在不怎么好,梁宥昭一定不舍得,待会儿又要问一些麻烦的问题,何况还有王拓这么一个人物的存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要解释起来还真是麻烦。 见李青晗一直不说,梁宥昭松开了她的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没吃亏。” 是了,梁宥昭这么厉害,要知道什么查不到?李青晗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了,便抬起头,说道:“行,你先说!” 梁宥昭一摊手,“蜀国使者有人来刺杀我,我一不小心就受了伤了。” 李青晗一听就着急了,刚想问是怎么回事,梁宥昭马上就问道:“你被谁救了?” “……朋友,为什么署国使者要杀你?” “因为我长得太好了,救你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女人都有,那些刺杀你的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都被砍死了,你到底要去翼州干什么?” “游玩顺便认亲,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 “住客栈,认什么亲,你在翼州还有亲人?” “远方亲戚,为什么住客栈而不回来?” “不知道就是不想回来,你大老远跑过来还差点被杀掉就只是为了认一个远房亲戚,李青晗你当你夫君我是傻子啊!” “你刚刚那个回答不算,什么叫不知道就是不想回来,重新来一遍!”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不要脸 梁宥昭几乎是没有从李青晗嘴里敲出任何一点点有意义的信息,然而李青晗却是问出了很多,就是说梁宥昭在一年没见到李青晗之后,气势有点弱,而李青晗则是在见到了梁宥昭之后,恢复了从前的霸气与聪明。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直到有侍女端着药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将药放在桌上,接着又静悄悄地出去了。 李青晗才想起梁宥昭受了伤,索性也就不跟他闹了,推搡了他一把,娇嗔道:“该喝药了,别闹了。” 梁宥昭思考了一下,顺着她的话走到桌边,端起药一饮而尽。 “王员外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李青晗岔开话题问道。 擦了一把嘴,不禁在内心叫苦,这药真不是给人喝的,“明天就知道结果了,待会儿我要出去,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最多明天晚上我会回来,一回来我们立刻回京城。” 李青晗眨眨眼,“这么快?你不想游赏吗?翼州的山水很不错的。” “没兴趣,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我对这些也就不在乎了。” 是了,李青晗忘记了,梁宥昭一向只热衷于权势斗争,对游山玩水是真的没兴趣的,她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第二天就又下起了雨,望着窗外的愁云惨淡,风雨交加,李青晗的内心忽然生出一抹抹淡淡的忧愁,昨日梁宥昭回来之时,对她的态度似乎不如从前了,他虽然看起来很高兴,可眼底的沧桑与猜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或许是一年以来的不见,让他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已经慢慢远离,似乎是隔上了一条河流,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他从前,对她那样信任,在她随意处置了冰晗和梁溪时,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你做主就好,在所有人都传言司马聪对李青晗情有独钟时,他也只是一笑置之,他对她的信任从何而来,恍如生来就有一般,被他感染,被他带动,她便也如此了,莫名其妙地冰晗带着梁溪投奔而来,她不闻不问,只是照着自己的方式去解决,其实她何尝不是想知道梁宥昭是什么时候有了别的女人,可是,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使得她不敢去问,也不能去问。 然而走到今天,似乎是不能不问这个问题了。梁宥昭对她的信任,似乎也止于一年之前了。 中午,阿朗跑过来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所有的证据都查清楚了,是黄大仙告诉的王员外这个秘方,而后才知道王员外竟然与江湖中人有所勾结,其家财万贯,有的是钱请江湖中武功高的人,只为了帮自己的女儿治病,最要命的是这个王员外实在是迷信得厉害,把黄大仙的话牢牢记住,简直就把他当神一般的供着。 李青晗始终不觉得这件事会是这样,太过蹊跷,然而阿朗说话遮遮掩掩,显然是受了梁宥昭的指示才不明说,她倒也没有为难阿朗,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忽而问道:“那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知府办就行,应该很快就能回来,王妃不用担心。” 一直到了傍晚,雨越下越大,却始终不见梁宥昭的身影,李青晗才有些慌张,忍住了去问阿朗的冲动,倚在窗前一直看着外面的雨,耳边是雨打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噼里啪啦充斥在耳边,沾湿了地面,也沾湿了她的心。 她觉得眼睛湿漉漉的,很干,刚想转身去屋里,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她连忙回头,一袭白袍的梁宥昭出现在眼前,她瞪大了眼睛,满眼欣喜地看过去。 只是看了一眼,她那满腔的热血就冷了下来,渐渐地,冷到了心里,四肢百骸全部都是透心的凉,血液也被凝结了起来,她微微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个字符。 梁宥昭穿着白袍,长袍广袖,风度翩翩,风夹杂着雨,将他的衣裳弄湿,头发上沾满了雨滴,雨水顺着发丝流到鬓角,流过喉结,滑进衣裳内,浸湿了胸前的布料。 实际上他的全身都已经湿了,李青晗慢慢转移视线,他的身上,是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艳红的鲜血,染红了他那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袍,刺痛了李青晗的眼睛,她以为是他的血,吓坏了,却在见到他手上的那个黑黑的布袋的时候,愣住了。 似乎有一口气堵在心头,呼吸不了,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形状,分明是个人头! 梁宥昭的另一只手,提着一柄剑,上面的血已经被雨水洗过看不出来,但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感,就这般冷冷地看着李青晗,在她回神之际,将手里的头颅朝她扔过来。 咕噜噜地滚到她的脚边,再接着,他启唇说道:“你的老朋友,来见你了。” 李青晗死死地盯着脚边的袋子,半晌不敢说话。 鼻尖萦绕着的是那浓烈的腥味,她却连呼吸都不会了。 雨依旧那么大,似有更大的趋势,天雷阵阵,席卷而来,黑云如同一张巨大的,铺天盖地而来,狂风夹在着暴雨,怒吼着,咆哮着,朝他们奔来。 突然听到一声响,梁宥昭将一块木块丢在李青晗身上,力道不大,根本不痛,可李青晗竟然觉得无比耻辱,梁宥昭从来不曾这样对待她,他知道她要面子,也知道她心气高傲,容不得别人挑战她,可这一次,他却这样做了。 他是真的生气了,李青晗看着那木块落在脚边的袋子旁边,心跳漏了半拍。 是王拓送给她的木块,上面刻着她的样子,如此细微,只要见过李青晗的人都能轻易地看出来,那刻得就是她本人。 后来她将这个给了窦昀开,权当念想而已,与司马聪,大概从此也就了无牵挂了,而今再次看到这木块,她忽然有些惶恐,抬着头,看着对面的梁宥昭。 梁宥昭紧抿唇锋,他面无表情,却比他以往每一次生气都要来的可怕,良久,李青晗开口,“我……” 他忽然将视线移向别处。 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她几乎要绝望了,奔溃了,那是失望,是厌恶,是烦躁,是不耐…… 她忽然发现,一向巧言善变,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的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是这样词穷,面对梁宥昭的一个淡淡的眼神,她居然连开口说话的勇气也没有,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惊恐,如此无奈痛苦…… “李青晗,你真是不要脸!” 丢下这样一句话,梁宥昭愤愤地瞪着她,那眼底里流露出来的深深地厌恶和憎恨,在这一刻让李青晗尽收眼底,忽然间心就凉了。 像是风吹进了心里,雨地进了心房,心凉透了,湿透了,她嗫嚅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见他转身,走进了雨中。 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而雨却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猛,留下无力的李青晗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终究是再也忍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猛地跌坐在地上,呆了一会儿之后,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那是司马聪的人头,他的人生终究是走到了尽头,当初被幽禁在幽华宫,或许还可以留住一条命,而今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爱也没了,念也没了,只留下这小小的木块,她可以想象他天天捏在手心里不肯放开之时的心酸悲痛,在无数个日夜中翻涌起的思绪,每一幕都是她,耳边都是她的声音,眼前是她的身影,那样的相思相望不相亲,那样的欲得之而不能,欲亲之而不可。 辗转反侧之间,司马聪曾经想过,如果当时他不顾一切将她抢了过来,现在会是什么光景,可是梁宥昭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从来不是软弱的女人,若真是逼得急了,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况且他不愿意强迫她,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尊重她,喜爱她。 如果没有梁宥昭,他一定会将自己所有的宠爱全部都给她一个人,好好疼爱她,将她捧在手心,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她,就算是她的家人亦然。 最终这一切均化成了一抔黄土,再也没有如果这一说,李青晗能摸到的,只是沾了血的司马聪冰冷的头颅,和那杯摸得已经没有棱角了的木块。 在李青晗准备走的那一日才知道,梁宥昭早她一天启程。 他连同行也不愿意跟她一起了,李青晗抱着梁曦轮,看着马车后面长长的队伍,低头怅惘,她知道,除了这一队,后面一定还有一群人,那是经过上一次的教训,梁宥昭留下的。 他将这么多人都留下来了,那自己身边定然是没什么人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还受伤了。 李青晗望着旁边的阿朗,轻声说道:“阿朗,王爷身上的伤,好了些吗?” 她将音量放得很低,是以防万一,知道梁宥昭受伤的人应该是不多,如果被有心之人听到,又是一番不可避免的灾难。 阿朗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好多了,王妃不必担心,王爷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打算。” 李青晗苦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队伍浩浩汤汤地出发了,李青晗抱着梁曦轮,脑海里忽然想起梁宥昭对她说的那句话,“李青晗,你真是不要脸!” 她的脸,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顿时变得火辣火辣,顺着脸颊烧到了心里,他没有打她,也没有骂她,这不是男人所为,然而他这么一句话,却比打她骂她还要让她觉得难堪。 两个月转眼过去,她回到了京城。 齐王妃没死,这个消息早已经在京城传开来了,李青晗到了京城时,便隔着窗帘听到外面人的欢呼声,她愣了好久,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兴奋,后来才通过阿朗知道,梁宥昭现在在民众的心里声望很高,一呼百应,应者云集。 李青晗觉得心里有些变扭,说不出的感觉,眼看着齐王府就在眼前,她却有些紧张,有着踟蹰了,低头看去,自己身上穿着最普通的衣裳,与金碧辉煌的齐王府明显的格格不入,她脸上也没有上妆,这阵子也长胖了一些,虽然在和梁宥昭冷战之后进食量少了,但是体态依旧是那般丰腴。 “王妃,很快就到了,管家已经出来迎接了。”阿朗在外面劝说道,李青晗揭开帘子看去,阿朗就在前面驾马车,他因着腿脚不方面不能骑马,只能坐在马车上,李青晗顺着他的手指,看到王府外面一大群人正恭恭敬敬地站着。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将车帘放下。 从今天起,她要恢复齐王妃的身份,没有心兰和飞絮的辅助,在齐王府没有自己的助手,要怎么再次站稳脚跟? 她在心底开始慢慢盘算。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妃回府 “参见王妃,恭迎王妃回府!” 管家带着一大群人高呼,旋即跪下。 阿朗跳下了马车,将车帘拉开,李青晗那张清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有奶娘上前,接过李青晗手中的梁曦轮,辛柔也疾步上前将李青晗扶下马车。 李青晗腰背挺得笔直,清淡如水的目光扫过眼前跪着的众人,黑压压的一片,有些是老人她都还认得,可也还是增添了许多新面孔,有几个新来的奴才,还有一些俏生生的面孔,禁不住好奇不断偷偷地抬头打量李青晗。 她们眼中的齐王妃,是一个已经育有一子的在外面失踪了一年之久的女人,此刻穿着粗布衣裳,手搭在辛柔的手上,目光不肯放低,傲气现于脸上,举止投足之间贵气尽显,让人忍不住崇拜,敬仰。 而这一群人之中,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站在最后面呆呆地看着李青晗,眼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碧萱就这般看着离她不远的李青晗,抿着唇心里一阵抽搐,李青晗越来越美了,相比起从前的她,虽然美,却只是外表的美,只是高高在上的美,从来不如今日这般,她的眼里,藏着的智慧的光芒,她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目光放射出的清淡的亮光,是一种睥睨天下的胸有成竹。 她低下头,自叹不如。 李青晗觉得手心里出了淡淡的一层汗,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带着官方的笑容,清淡如水的眼眸扫过下面的一众人,轻声却又不失威严地说道:“起来!” 所有人纷纷起身,但都不敢抬头,李青晗落落大方地笑着,“有不少生面孔,”顿了顿,“我有一年有余未曾回来,看来府上发生了不少事。” 她话里有话,那几个长相貌美的姑娘不屑地翻了白眼,李青晗眼神不好,又隔得远,当然是看不到的,她就着辛柔的手缓缓跨过了门槛。 一切熟悉的场景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门前的高大的松树依旧挺拔地立在那里,空气中隐隐透着梁宥昭的气息,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曾经踏过的,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面墙,每一块瓦,都与过去的回忆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迈向那晴川阁,是她和梁宥昭的居所。 飞鸟掠过湖面,秋风漾起涟漪,白云行过无痕,黄花坠落无声,李青晗以为她的回来会造成不小的波动,却没想到会这样静然,老夫人那里只是派人过来问她的身体怎么样,府上一切都井然有序,与她离开之时一般无二。 后来李青晗才知道,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只是向外宣称李青晗去了一个地方养病,不敢别人怎么好奇,始终只有这一个答案,纵然老夫人觉得凭李青晗这样好的身体,应该不可能有什么病,可梁宥昭就是这么说。 李青晗不禁想到在翼州时,外面有人张榜告示,要捉拿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回了府沐浴梳洗,换了一套衣裳,在铜镜面前晃悠了几下,忽然间就呆了。 身体稍稍有些丰腴了,但是这样看起来显得更健康,更丰满,在以前的紧致衣裳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前凸后翘,辛柔在一旁看着,喃喃说了句,“本来是已经准备好了新衣裳的,只是还没送过来,只能将就着穿以前的,反正以前也还没穿过,还跟新的一样。” 李青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料子以及衣服上的花色,明显这衣服以前从来没有穿过,那时候的她喜欢明亮鲜艳的颜色,而这种琥珀色的衣服她是看都不看,如今拿出来穿,倒也别有一番风韵。 “嗯,王爷呢?”李青晗漫不经心地问道。 她的心还是揪着的,想到梁宥昭对她说的那句话,现在还刺心。 “王爷进宫了。”辛柔不曾注意到李青晗的心绪,忙着帮李青晗整理换下的衣服,整理到一半忽然看到一个小小的盒子掉了出来,蹙眉道:“这是什么?” 李青晗回头,出声道:“不用管它,你出去!” 辛柔刚准备弯腰去捡,听到这话也不再说什么,顺从地退了出去,李青晗始终神色淡淡,等她出去之后才急忙去捡起那小盒子,这是王拓给她的。 药膏还没有用完,但她不想再惹非议,一个雕刻着她画像的木块已经让梁宥昭雷霆大怒了,未免再惹怒他,李青晗随手将那盒子丢在了梳妆台的最底下。 她大概是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弱了,以前她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都是自己随心所欲的,可是跟梁宥昭在一起了以后,她变了,在他面前,她是这样自卑,这样小心翼翼,她那样希望得到他的爱,甚至放下了高贵的头颅,放下了永远不可能放下的自尊,可她竟然想不到,换来的,只是梁宥昭的一句,“你真是不要脸!” 这话,在她的心里盘旋了许久不能散去,只要一想到这样一句话,她就会脸色苍白,似乎又回到了那时候,梁宥昭如鹰隼一般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她,将她看穿,从眼底深深地探进去,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吸进了一个大洞里,她想让他拉住她,让他帮助她,可他没有,他无动于衷,看着她将最后一点自尊都舍弃,看着她一步步坠入深渊,万劫不复…… 傍晚,李青晗去给老夫人请安。 让她意外的是,梁老将军也出现了,只是梁老将军年事已高,华发满生,步履蹒跚,已经不似从前那样雄姿英发,英气逼人。 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梁宥昭还不曾回来,梁尔珍在李青晗离家的这一年也出嫁了,饭桌上本来没几个人,可这时李青晗忽略了碧萱,也就是曾经的冰晗。 对于冰晗将名字换回来这件事,李青晗没有一点意见,她也不希望家里有一个下人的名字跟自己相近,然而后来辛柔告诉她,梁宥昭已经封了碧萱为侧妃了。 那时李青晗呆了好一阵子,目光呆滞地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曦轮,不经意间想起那年重阳节,她依偎在梁宥昭宽厚结实的胸膛上,微微阖上眼,将脸埋在梁宥昭脖颈间,呼出来的热气洒在他的肌肤上,淡淡的语气,“我只有你一人,你却可以有很多女人,只盼到时红颜迟暮,你心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便足矣。” 彼时梁宥昭浑身似乎颤抖了一下,微乎其微,难以捕捉,他抚摸着李青晗的秀发,轻声道:“此生有你一人我便满足,何来这一说?” 往事如风,却总能在最寂寞,最无奈时悄悄扯动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的所有抗拒的心,在梁宥昭说出那一句话之时,早已不复存在,她将他当做她的依靠,她的一切,就算未来没有了家,没有了尊贵的身份,她是他的人,他亦会永远遵守自己的诺言。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碧萱很懂规矩,见到李青晗便乖乖行礼,李青晗听说这一年以来,梁宥昭还收了不少房,但从来没有宠爱过任何女人,因此她们也都不曾怀上孩子,唯独碧萱,之前就已经生了梁溪,现在又生了一个女儿,叫梁慈蕊。 已经是十一月了,今年的天似乎格外暖和,也不曾下雪,只是干燥的天气让人觉得有些烦闷,一出门便觉得脸上都干了,李青晗皮肤好,倒是不在意这些,可碧萱就不一样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生了梁慈蕊之后皮肤变得很差,不管怎么保养都显得十分干裂,甚至有脱皮的现象,为着这个原因她也不敢轻易去梁宥昭面前晃悠。 然而这一次李青晗回府,她却是不得不出现的。 “青晗身体怎么样?曦轮呢?怎么也不抱过来给我们看看。”老夫人淡淡说道。 老夫人气色显得好多了,她身边的梁老将军却是明日黄花,风烛残年,坐在老夫人身边,几乎像是她的父亲了。李青晗说道:“曦轮已经睡下了,本来是该抱过来的,但稚儿顽皮,怕扰到父亲母亲。” 梁老将军喝了口汤,沉吟道:“曦轮本是我们梁家的孩子,何来叨扰一说,”他也无意责罚李青晗,毕竟除了身份,李青晗确实是无可挑剔的,顿了顿,又说道:“王府好久没办喜事了,你既然回来了,又是因为去外面养病,办一次酒宴,权当做接风洗尘!” 李青晗一听就知道,梁老将军一定是知道了她在路上遇到的事情,他也担心,都说人年纪大了思想变会腐朽,他已经开始朝这个方向发展了,但李青晗还是很欣慰的,梁老将军很明显是支持她,虽然她根本不需要人支持,虽然她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 但自从飞絮和雪肌离开后,李青晗开始逐渐明白,在这样的侯门世家之中,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单打独斗向来是不行的,而且,有这么硬的靠山也不是件坏事。 李青晗点头称是。 又陷入了沉默,碧萱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李青晗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一向软弱惯了的她也不敢说什么以免惹到这位脾气并不怎么的齐王妃,而李青晗,则是遵从了食不言寝不语的遵旨,硬是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梁宥昭一直没回来,李青晗端着书坐在书桌前,翻来覆去地一直看,就是看不进去,窗前的月光一泻千里,十分惬意自然,可李青晗却觉得心里浮躁烦闷,随手换了一本诗集,是谢灵运的诗,上面落了一层灰尘,李青晗知道,梁宥昭这样的人对山水诗人谢灵运是不怎么感冒的,所以大概也很少翻这种书,无聊的她拿着那书坐在椅子上,照着烛光喃喃念道:“白云抱幽石,绿筱媚清涟。葺宇临回江,筑观基曾巅。挥手告乡曲,三载期旋归,且为树枌槚,无令孤愿言。” 梁宥昭与谢灵运,很明显不是同一类型的人,谢灵运狂放不羁,而梁宥昭则是内敛深沉,谢灵运历经仕途风霜,而梁宥昭却青云直上,命运不同,又如何能读懂诗中的感觉呢?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连连冷落 翌日天明。 李青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晴川阁,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只知道昨天夜里莫名其妙就睡着了,之后什么也不记得。 大概是太累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辛柔给她梳洗的时候只是说,是梁宥昭将她抱进来的,之后立刻又出去了。 既然都已经来了,还出去干嘛,难道晚上不要睡觉吗?李青晗有些不高兴,愤愤地看着镜子眼前的自己,就因为那快木块,成了他们之间一道伤疤,谁也不能抹平。 “那他现在在哪里?”李青晗问道。 “练功房。” 李青晗连早饭也没用就去了练功房,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和剑划破空气发出的细微声响,却是那样的有穿透力,二者几乎是合二为一,听者不自然就会被吸引进去。 李青晗觉得心都凉了半截了,她不会弹琴,琴棋书画,她精通棋艺,书法,却对琴一窍不通,华坚曾经笑话她五音不全,根本不是弹琴唱歌的料,好在她也清楚自己的嗓音如何,所以这一刻,她竟然觉得与梁宥昭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她慢慢走近练功房,守门的奴才见了她忙行礼,她视而不见,径自走了进去。 “王妃,王爷正在里面练功。”那奴才的言下之意就是,王爷不想被人打扰,尤其是您这位身份高贵的齐王妃。 李青晗定定地看着那人,她的眼神并没有任何敌意,只是这样静静地瞅着,就让人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奴才头越来越低,垂着头陪着笑,笑着渐渐变小,等他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可以笑的时候,才发现李青晗早就已经不见人了。 有几个人赶着向李青晗请安,当李青晗看到前面跪着的五个俏丽的姑娘的时候有些愣住了,她没想到梁宥昭不收房就不收,一收收了五个,虽然没有跟她们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可是李青晗还是惊了好久,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情感不溢于言表。 那几个人一次性做了个自我介绍,李青晗一个也没记住,说了几句话就让她们退下了,等前面几个女人走了之后,还剩下一个人慢吞吞地不肯走,李青晗便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女人急忙弯下身子行礼,“奴婢名叫茹曼,是王爷收的妾侍。” 李青晗点头,并没有说什么,茹曼见李青晗神情淡淡,没有丝毫愠怒,便放开了胆子说道:“王妃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侧妃可是嚣张了,平日里天天跑到王爷跟前去,王爷不理她,她还偏偏要缠着王爷,一身狐媚劲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日日思念,她不过是一个侧妃,仗着给王爷生了一双儿女就得瑟了,也不看看自己的出生……” 她说着说着,发现李青晗正用她那双清淡如水的眼眸看着自己,她的声音渐渐缩小,渐渐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她以为李青晗会发怒,因为她听说李青晗是丞相李徳喧的义女,而李徳喧因为谋逆全家被斩,唯独李青晗活了下来,当时梁宥昭给所有人的理由是李青晗是李徳喧的义女。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李青晗发怒,她只看到李青晗用再平静不过的眼神看着自己,越看她就越觉得心虚,头皮一阵发麻。 “侧妃身份不高,出生不好,你呢?你是什么出生?”李青晗淡淡说道,见她脸色憋得通红,李青晗转移视线,看着前面的白光顺着屋檐洒下,照亮了乾坤大地,慢慢也照亮她原本漆黑一片,没有根据的心,她原以为没了梁宥昭,自己或许会坠入深渊,但直到刚刚听到茹曼的话,她忽然看到了一丝光明,原来没了梁宥昭,她也需要生存,也需要斗争,在这样的深宅大院,只有一个男人的宠爱是根本不足够的,她微微眯起眼睛,自从眼神变差以后她时常这样,才能看得更加清楚一些,“我最讨厌府里有人嚼舌根,你应该学会怎么做人,怎么才能讨人喜欢。” 茹曼连忙点头,“是,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李青晗轻轻叹了一声,手不经意间划过茶杯的边缘,水晶儿似的指甲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她知道茹曼只是想在王府里找一个靠山罢了,梁宥昭不中意她,碧萱虽然不见得有多受宠爱,但到底是为梁宥昭生了一双儿女,茹曼什么也没有,她只能依靠李青晗。 “老夫人身体不好,老将军亦是如此,王爷十分有孝心,你多去跟前伺候,自然能博取老夫人和老将军的喜欢。” 话虽不多,茹曼却是一怔,她知道,李青晗这是在含蓄地帮她,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李青晗并没有发怒将她赶出晴川阁。 她忽然想起,当时她要巴结碧萱的时候,碧萱可是没给她一个好脸色看的。 相比之下,李青晗看起来虽然不可一世,高人一等,可是她却是如此的温和,如此的好说话,茹曼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沾沾自喜,渐渐表现在脸上,李青晗瞟了一眼,心里有些凉。 这个茹曼,一看就是个不怎么会做人的女人,可她到底还年轻,不比自己,已经在这样的大宅子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从锦州华府开始,她就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后来到了丞相府,再后来到了齐王府。 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如此生活着,除了在翼州那一段时光里,她不需要每天小心翼翼,机关算尽,这时,她忽然再一次想到了王拓这个人。 他大概也是不习惯那样的生活,所以才没有答应司马合的要求,没有入朝为官,他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晚上的时候,梁宥昭还没有回晴川阁,李青晗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梁宥昭,她抱着梁曦轮,哄着他入睡,发现自己一点困意也没有。 “王爷现在在哪里?”李青晗问道。 一旁的辛柔给李青晗换了衣裳,“约莫是在书房。” 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辛柔张嘴想说些什么,却闻李青晗说道:“朝里事情一定很多很忙,辛苦他了。” 她没有要去看他的意思,辛柔抿了抿嘴,没说话。 过了几天,梁宥昭依旧没来,而这几天,他竟然去了碧萱的房里歇息,李青晗抚摸着梁曦轮的吹弹可破的脸颊,呆呆地望着,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的悲哀,什么有你一人足矣,这样美丽的承诺,在公侯之家根本就不实际,尤其是像梁宥昭这样的男人。 “王妃,这是这个月王府内的开支。”管家将一本厚厚的账簿给她,辛柔接过,摊开放在李青晗面前。 李青晗瞄了一眼,微微颔首,随手翻了几页,便道:“府上未免太过节俭,我不在时,是老夫人掌管家里的大小事宜?” 管家有些支支吾吾,“额,王妃在外养病,老夫人年事已高,老将军与王爷自然是不会管的,这府上的事情,便有一半是侧妃在管……” 说到这里,他抬头睇了一眼李青晗,见她只是轻轻地捏着纸业翻过来翻过去,眉头也不曾皱,嘴唇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便又放心说了下去,“侧妃好节俭,除却照顾老将军,老夫人与王爷的仆人之外,其他主子的奴才都减少了一些。” “哦?”李青晗忽然提高了音量,用好笑的目光打量着他,“这府上的主子一共才几位,且不说我嫁过来之后老夫人的妹妹就离开了,后来二小姐出嫁,现在也没剩多少主子了,嗯,她什么时候被抬为侧妃的?” “几个月前,在她生下小姐之后。” 李青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吗?那就是说她在成为了侧妃之后,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掌权了?真是个急性子。” 想当年她做了王妃,还是一步步地在老夫人的监视下掌握了财政大权。 可这个碧萱,倒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看,李青晗脸色有些难看,她已经很不爽了。 “王妃不要动怒,也是因着您不在,否则根本轮不到她啊!”管家觉得自己有些难做人,要说当时梁宥昭对李青晗那可真是宠爱到了天上,可是李青晗刚刚回来,梁宥昭对她有些冷,倒时常去看碧萱,这样一来,他也弄不清到底是要巴结谁比较好。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朝阳公主 可李青晗偏偏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此时她便是含了一抹懒懒的笑,“皇朝大国,富国安民,且不说其他小官日子过得如何,齐王是什么人,怎么能太过寒酸,按照我的吩咐,所有开支用度,一切照旧,侧妃既然要节俭,就让她自个儿去节俭,省着点给她花就是。” 管家听得头上一层汗水如雨水一般落下,李青晗可真不是吃素的,跟她斗,还需要一些本事。 说罢李青晗又道:“对了,听说王爷这几天都留宿在侧妃那里了,她要照顾一双儿女,又要伺候王爷,还想管着家事,真是忙得很,以后府上的事也不需要她管了,让她安守本分便是。” 管家连连点头,抬眼看了一眼李青晗,她穿着的衣裳,那可是苏州云锦制造,极为华贵,而她头上那明晃晃的珠花玉饰,只消看一眼,便觉得华美至斯,早就听说李青晗有一个富得流油的舅舅,她虽然是李丞相的义女,却因为在锦州长大,人又十分聪慧,华荣非常疼爱她,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这样一想,他不禁叹气,侧妃哪里够分量敢跟李青晗较量?一时间也明白了,在齐王府只有李青晗说的话才是王道。 李青晗进了一趟皇宫。 这是她回来的十天以后,第一次进宫,没有梁宥昭的陪同,也不会再在皇宫门口看见飞絮与心兰张望的身影,除了辛柔,她又多加了两个侍女,一个是宫里出来的姑姑,叫沈瑶,年纪有四十多了,据说人十分厉害,李青晗忖了忖,选人当然要选厉害的,忠心的,能帮助自己的,另一个叫嫣然,二十五岁,心思细腻,颇有几分从前的心兰的样子。 李青晗进了宫,便会有太监领着她,她不比梁宥昭,不好直接地大方地驶着马车堂而皇之地进宫,只吩咐着沈瑶等人在外面候着,自己挽了一下头发,便跟着进去了。 “王妃实在无须如此,皇上早就下了特令,王妃大病初愈,又刚产下世子不久,可乘马车进宫门。”那太监一脸是笑地冲着李青晗说着,他低头哈腰的样子让李青晗骤然将腰身挺得笔直,她含着温和的笑,“多谢皇上厚爱,妾身身子已经大好,无碍。” “王妃可是与汝南王妃约好了一同前来?汝南王妃今日也在宫中,正在庆太嫔宫中。” 李青晗一怔,汝南王妃便是梁尔珍不错了,她嫁给了汝南王司马兼,司马兼这人李青晗只见过几次,人过于老实,没什么心计,说的不好说就是懦弱无能,他的母亲庆太嫔当初也是不得宠,据说庆太嫔十分有才,但因为丑陋无盐身份便只卡在了嫔位,而司马兼也是继承了庆太嫔的性子,做事情没什么主见,也没有谋略。 这时候李青晗忽然想起了西晋一个才女左芬,左芬虽然长相平庸,却才华横溢,少年好学,能作诗文,为武帝看中,选在君王之侧,却未能受到多少宠爱。 “我是不知汝南王妃也进了宫,不过既然进来了,便一同拜访庆太嫔也好。”李青晗轻声说道。 太监听得出李青晗并没有多大心思去拜见庆太嫔,只是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而已,于是拿着拂尘一挥,指向前面的宫殿,“王妃请看,朝阳公主的宫殿到了。” 朝阳公主一直未嫁,李青晗抬眼,看着离得不远的宫殿,似乎已经有些老旧残败,也如同里面住着的佳人之心一般,早就千疮百孔,她仍然有着尊贵的身份,仍然是皇帝的妹妹,却再也没了任何舒心自由,她的一言一动,都会被人监视在内,如果有任何异样,皇帝马上就能知道。 李青晗忽然想起那年中秋佳节,她随着李老夫人与李夫人一同进宫,遇到的那位清纯可爱的公主,告诉她司马聪钟意她,还跟她说自己喜欢李鉴琛…… 浮云终究还是要飘过,李青晗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哽咽了一下喉咙,朝前面走去。 在经过宫娥的传报后,李青晗走进了这座宫殿。 司马凌正坐在桌前,令李青晗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作画。 可这画笔与墨水都不是上好的墨水,隐隐闻到一股呛鼻难闻的味道,毛笔鼻尖上也有很多根毛随着她的动作被牵扯出来,于是画着画着总会看到宣纸上面有细微的几笔。 李青晗走上前去看,淡淡说道:“画的不够传神,可见公主并没有将那人的相貌真正放于心上。” 司马凌笔下忽然一顿,“我就知道杀不死你,那几个没用的东西。” “我命够大,是上天眷恋。” “呵……”司马凌放下笔,忽然一把抓起桌上的画,蹂躏成一个团,随随便便扔在了地上,李青晗这才注意到地上有很多垃圾,并没有人上前打算,这里伺候的丫鬟也不多,只有几个在门外守着,并没有人进来伺候,司马又拿起笔,刚准备画时忽然手抖得厉害,她强自镇定下来,刚一落笔,手又剧烈地抖动,墨水浸湿了宣纸。 李青晗摇头,这张纸是又作废了,司马凌丢到,再一次画,可是这一次不仅仅是手再发抖,连全身也抖了起来。 这是冬天,了屋内连个炭盆也没有,像北方这样的严寒天气,她怎么能过得下来? 她的衣服穿的倒是多,可看得出来那都是几年前的旧衣服了,缝了又缝补了又补也才能穿,她的手已经长了冻疮,碰一下就又痒又痛,看着都让人觉得慎得慌。 李青晗忽然感到了莫大的惊讶,她想起了最后一次看到司马聪的时候,他的处境,比现在的司马凌,也好不到哪儿去,是不是这一对兄妹到头来,都会弄得这样的下场?曾经高高在上,如在云端,而今坠入凡尘,也不过是一个任人践踏的蝼蚁罢了。 “你很冷吗?”李青晗问道。 “……我不冷,只是犯了毒瘾。”她颤抖着唇说道。 “毒瘾?” “你夫君没有告诉你吗?他都给我吃了些什么?呵,你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我现在是个什么下场,李青晗,你满意了吗?”司马凌回头,露齿一笑,她的牙齿变得很黄,皮肤也是又黑又糙,“不过能够让你吃一年的苦,我也乐意了,梁宥昭对外宣称你去养病,其实是你失踪了,看着他每天忧愁满面,食不知味,我简直高兴坏了,我就喜欢看着你们倒霉!”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禁卫军统领 李青晗忽然有些怔神,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当时梁宥昭找不到自己,又有多少舆论直对着他,他是如何让自己不发疯,在这样的疑问声中,一遍又一遍地派人找寻自己,然而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而她却在见到他之后,发现了那样的事情。 司马聪已经死了不是吗?难道她要和他这样一直闹变扭吗? “公主,你何苦……” “李青晗,你也不必再说了,有很多事你做了,我都清楚得很,你哥哥李鉴琛难道不是你逼死的?你母亲李夫人难道不是活生生被你气死的?你弟弟李昂难道不是被你排挤出去的?”司马凌越说越气,李青晗听着听着,低下了头,“是,公主自小被先帝与太子捧在手心疼爱,自然是不懂我的,我自小因为算命先生的一句话被送到锦州华府,直到十四岁时才被接回京城,而这段时间,我那恶毒的舅母一直想要除掉我,公主想知道为什么吗?” 司马凌冷哼一声,李青晗叹了一声,继而说道:“我被送过去的时候才五岁,年幼无知,跟着舅母耳濡目染,渐渐地也看出了在深宅大院的生存之道,舅母小肚鸡肠,表哥不学无术,十分听信舅母的话,姨娘黄氏以为我是李丞相的女儿,对我自然是恭维的很,可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就连舅父,那时也是因着我是丞相二千金,才会对我关怀备至,宠爱有加,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不会变的这般狠心毒辣,人总是要在困境中才能看透一些道理的。” “后来我回到京城,结识太子与齐王,他们二人,我本都不欲深交,我在李府生活的水深火热,深知如果不是他二人,只怕李夫人早就将我处置了,姨娘白氏在我的生辰那日,送给我的七弦琴上涂满了剧毒,阴差阳错地让我娘中了毒,她作为罪魁祸首却因为怀孕了而被谅解,我娘身体孱弱,落下病根,白氏怀的孩子不是李丞相的而是李鉴琛的孩子,她想借我之手让这个孩子滑胎,还好有齐王,她才没有得逞。我又得知当年那算命先生其实是李夫人花重金请来的,只因我的八字太硬,克父克母,她才想法设法地让我离开京城,而我娘,却因为曾经有一个孩子被李夫人害死而导致终身不孕。” 李青晗说这话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她才发现,原来这二十年以来经历的事情,只消这么短短的几段话便能阐述完整,坐着听她说话的司马凌却是忍不住了,她忍不住站了起来,指责道:“那这一切跟李鉴琛有什么关系?你要报仇,为什么要将李鉴琛算进去?他是哪里得罪你了?” “就只因为他乱伦!” “跟那个白氏吗?她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还有他自己的妹妹!三妹李可欣!” “……你说什么?”司马凌有些震住了,双眼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李青晗,“他还和李可欣……” 李青晗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平淡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看着司马凌,言辞却十分硬,“公主,你不应该巴巴儿地送上门去的,李鉴琛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个字他喜欢你,你想,你对李鉴琛的喜欢那样疯狂,那样猛烈,如果他同样对你有意思,还会不表示吗?是,你是公主,只要你勾一勾手指头,相信有不少男人会前赴后继,也只需要你略微一颔首,他就不得不娶你,可你当初都没有那样做,可见,你对李鉴琛,也没有深入骨子里的喜欢。” “不是的,我爱他!” “你不爱!”李青晗笃定地说道:“只是一种崇拜,仰慕罢了。” 司马凌死死地咬着唇,炙热的泪水流下,李青晗没有怜悯,掷地有声地说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享受那种感觉,别人对你趋之若鹜,他却是对你忽冷忽热,你喜欢这样的感觉,你要征服他,不是吗?” 司马凌彻底没有话说了,李青晗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你想替李鉴琛报仇,想替司马聪报仇,只可惜,你技不如人,认输!” “我斗不过你,”司马凌说着说着,眼里忽然闪过一道阴狠的光,微眯着眼看着李青晗,邪恶地笑了笑,“但是如果一位公主死在你手上,你就该输了,你觉得到了那时候,梁宥昭还能保你吗?” 李青晗一怔,连忙伸出手去,然而还不等她伸出手,司马凌便扭头朝着不远的柱子撞去,那柱子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但仍然坚硬得很,这么大的一股力撞过去,就算是不死也得残废,李青晗对司马凌没什么交情,她死不死与自己无关,但是实在是不能让她死在这个时候,于是又不顾形象地奔过去,想要一把抓住她。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司马凌抱着柱子,马上就要开撞了。 其实她现在这样,真的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死了又怎样?司马凌暗暗想着,她死了不但能解脱,还能顺便嫁祸给李青晗,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值得了! 然而在这样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头顶飞下来一个黑影,一把扯住司马凌的衣领,接着用力地一甩,将她往后面推去。 司马凌被人摔在地上,屁股疼得要命,龇牙咧嘴地回头狠狠地瞪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武官的服装,她揉着臀部站了起来,一眼看到来人的脸孔。 一张尽是胡子的脸,她不禁有些愣住了,那人的神情让她打了个寒战,但她是公主,不管怎样也不能太过懦弱,指着他大声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进我宫殿?” “公主尽管大声叫嚷,只是像您现在的身份地位,皇上听了,应该只会一笑置之。” 李青晗听到这声音明显愣住了,上前几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王妃被我这张脸吓到了吗?”王拓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哎,这几天没剃胡子,王爷应当与我不同,用你们文人的话来说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站时如孤松之独立,醉时如玉山将崩,怎么样,我没说错?” 李青晗听着他戏谑的口吻,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司马凌见二人竟然在这里叙旧,更是气愤的很,“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司马凌说话已经没有底气了,特别是在刚刚王拓说了那句话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命是如此的贱,连外面的奴才丫头们都可以随意踩踏,她几乎不能出这座宫殿,日日夜夜呆在这里面,她甚至都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一个气势嚣张,却又十分有男人味的人。 “禁卫军统领,王拓!” 这话一出,不只是司马凌,就是李青晗也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做了禁卫军统领?” 她记得他说过的,不喜欢入朝为官,最讨厌这些当着别人一面背着别人一面的人,虚假做作。 “皇上请我来,我就来了,何况凭我的身手,当个禁卫军统领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他的语气再轻松不过了,李青晗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而司马凌,原本枯萎的心在见到王拓之后,似乎又重新换回了生机,她觉得自己的胸腔正有一团火在燃烧,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成灰烬,她无比迷恋王拓那样磁沉的嗓音,更加欣赏的是他的态度,那样的洒脱不羁,似乎任何事情也奈何不了他。 她不曾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一种崇拜罢了。 她已经完完全全将自己的崇拜变成了一种爱恋。 但她实在看不惯他跟李青晗这么熟络,对自己却不闻不问,她伸出手,挽了一把鬓边的碎发,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脱落了一大把一大把,随便一扯就掉了一把,她看着手心里的头发,因为缺乏营养,又粗糙又难看,像是好久好久没洗过,而她的手,枯瘦如柴,骨节明显,一捏全是皮。 再一抬头,李青晗面色红润,她身材丰腴,紧致的衣裳衬得她前凸后翘,十分好看,青丝高耸成的发髻如云,唇红齿白,明眸善睐,媚眼如丝,她的手很美,不如寻常小女儿家那样细如葱根,反倒有种别样的肉感,让人看着看着忍不住握在手里。 这才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李青晗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高贵,而自己又是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萧索? “你不是回了翼州?”猛地,李青晗心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那阿琦呢?她知道你来了京城吗?” “我来京城了,为什么要告诉她?”王拓好笑地说道。 “王大人,你们要叙旧,也不应该在这里,这是我的寝殿!”司马凌没好气地说着。 王拓皱眉,“是,公主说的对,今日冒冒然闯进来是卑职的不对,但是身为禁卫军统领,卑职的任务就是要保证宫内人的安全,所以请公主今后不要再有这样的举动了。” 司马凌连憋得通红,挥挥手,“知道了,你从哪儿来就从哪儿走,李青晗,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也回去!” 待到二人都走光了以后,司马凌才懊恼得很,本来是想和王拓好好相处的,怎么到头来又变成这样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又是一阵发白,手指也忍不住地开始颤抖,她知道自己是毒瘾又犯了,撑着一旁的桌子,强自镇定,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她一定会戒了的,她要活的有尊严,要像从前的她那样,就算是处于逆境之中,也要像个公主! 她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包药,打开里面全是白色的粉末,哆哆嗦嗦地兑着水就吃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以后,终于不再发抖了,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前尽是王拓挺拔伟岸的身影,以及他刚刚将自己推开时,手上的力度,无一不是吸引她的地方。 李青晗一出司马凌的寝殿就看见王拓抱着剑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领路的太监倒是没看出来什么端倪,只是路过的时候顺便打了个招呼。 “王大人。”据他所知,这位王大人来头不小,他向来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却和司马合极为谈得来,当然,他的武功自然是不用说的。 “公公。” 李青晗忽然有些想笑,她以为凭王拓的脾气,会直接忽视这个太监,没想到还这么有礼貌,虽然语气真的很僵硬。 “这位是?”王拓明知故问,太监点头哈腰,笑着道:“这是齐王妃,”接着又冲着李青晗说道:“这位是禁卫军统领王大人。” 二人互相点了个头,李青晗见王拓眼里嘴角全是笑意,忽然想起那日,王拓离开之时留下的那个灼热的吻,以及他那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三个字,我爱你! 她的脸忽然地就红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太监领着她又要往外面走。 “公公,我还想拜访一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李青晗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妃想拜访谁?现在时辰还早,自然是可以的。” “青阳道长!” 瑶灵台地处偏僻,却是宫中一道绮丽的景色,四周尽是湖水,须得乘舟方能到达,湖中鱼翔浅底,青阳道长自先帝之时便极受尊重,除非她肯,别人无法接近瑶灵台,这也是先帝给与的特许,到了司马合当皇帝,依旧给她这样至高无上的荣耀。 青阳道长这人也是乐得清闲,从前她跟在先帝身边当然要小心为上,可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司马合如愿以偿当上了皇帝,她的日子便轻松了,只是在皇宫中生存,她未免得让自己显得有点地位,毕竟,伴君如伴虎。 李青晗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听闻司马合每日心烦气躁之时便会到这里来找青阳道长下棋,青阳道长虽然厉害,在棋艺方面却是不精,屡屡输在司马合手中,于是她经常在瑶灵台自己和自己下棋,过了一段时间,棋艺有所长进,却还是斗不过司马合,不得不赞叹,皇帝就是皇帝。 “齐王妃今日怎么有空来拜访我这个老婆子?”青阳道长放下手中的棋子,并不曾起身,淡淡说道。 论位分,她是应该向李青晗行礼的,可她潜意识里觉得李青晗不过是个后辈,根本不不值得她那般尊敬,况且曾经李青晗对她还是唯唯诺诺的,现在要换过来,她是决计不肯这么做的。 好在李青晗也不在乎这些虚的,径自坐在青阳道长对面,瞄了一眼这棋局,她是其中高手,从前总是与华荣下棋,之前华荣还总是让她几子,到后来他根本都下不过她了,只得认输。 “顺便。”李青晗淡淡说道,执起了白子,落在棋盘之上。 青阳道长笑了笑,“听闻王妃大病初愈,还为齐王产下一子,取名梁曦轮,为太阳之意,王妃真是好福气。” “别人是这么说的,道长智周万物,难道不清楚这其中事由吗?” “算命这玩意儿,算不得数,不过贫道倒是猜到了,王妃来找我,必然是心中有所疑惑,想要解答。” 李青晗心里一动,她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还没想过要真的说出来,可青阳道长直接点破了,让她想退缩也不行,“那道长能不能猜出来,我是为何事而来?” “王妃所有已经够多,嫁的好夫婿,又生下了世子,很多人都羡慕不来,但人太满足了总会有所不安,王妃自幼不满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你自小就被送到锦州华府,后来回了京城与李家的关系又逐渐破裂,想必是为了亲戚这门子事来的!” 李青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不愧是名扬全国的青阳道长,青晗佩服。” 青阳道长只是淡淡一笑,对于李青晗这样的语气不可置否,“所以王妃想知道什么?” “我这次离开,除了养病,还有一件事,”李青晗顿了顿,又说道:“记得曾经我问过道长,可否能算出我的亲生父母是何人,现人在何处,那时道长只说了不知道,如今再问,道长能否算出?” “听起来王妃已经有了些眉目。” “嗯,我的父亲,是李丞相没错。”李青晗说着,又以为青阳道长会鄙视自己,李徳喧是她的亲生父亲,死的时候她愣是连眉毛也没皱一下,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母亲,我也知道了,她,姓曹……” 青阳道长手里的棋子忽然间就脱落了,直接落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青晗不明所以,觉得手心里出了一把汗,好在这周围没有别的人,否则被人听了去还不笑话她? 第一百七十章 吃一辈子 李青晗越想越窘迫,抬眸间却看见青阳道长眼里淡的不能再淡了,“她是不是叫曹湘沫?” 听到这三个字,李青晗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青阳道长,“道长,你怎么知道?” “你的母亲,是曹湘沫?”青阳道长颤抖着声音问道,李青晗轻轻点了点头,她又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能说。”李青晗抿了抿唇,始终没有说出来,而青阳道长也是无心再下棋了,她有气无力地看着李青晗,“曹湘沫,她跟你父亲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 “略知一二,怎么道长也知道?” 青阳道长怔怔地看着李青晗,看着她那眉眼如画,似乎有千山万水,看她青丝如缎,挽成云髻,下巴尖尖,面色红润,唇红齿白,渐渐地望出了神,她低下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李青晗见她不说话,便有些着急,“道长,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说到一半,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隐约发现了有怪异的地方,正待细问,就有一个婢女上前来,朝着二人行礼,“道长,皇上驾到。” 青阳道长点头,她看上去与平常一般无二,但仔细看来,便知她心早已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李青晗有些担心,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话来,回头便看到一条小舟正慢慢驶来,她随着青阳道长一同去迎接。 这是这么久以来李青晗第一次见到司马合,他脸上蓄起了胡须,整个人看起来也胖了一圈,但只消这样看着,便是不怒而威,她连忙跪下行礼,“妾身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合一甩衣袖,瞥了一眼李青晗,奇道:“齐王妃怎么在这里?” 李青晗依稀记得,从前司马合与梁宥昭关系不错,私下见到李青晗时,都直呼其名,而今如此这般客气,让她忽然感叹起世事变化无端,永远猜不到事情会发生到一种什么地步,她站了起来,道:“妾身本来是要拜访朝阳公主,途经此地,想起曾经与道长见过几面,又有事情相问,便过来叨扰了。” 青阳道长清浅一笑,“哪里是叨扰,王妃客气了。” 司马合抿唇不语,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棋局,执起白子,青阳道长这棋艺本来就不精,李青晗这般走了几步,司马合再来打击,她真是无力回天了。 “道长这棋下的不好,有待进步!”司马合笑笑,回头瞥向二人,发现李青晗与青阳道长脸色都有些古怪,便端起了茶水,问道:“王妃身子可大好了?” “多谢皇上挂心,好全了。” 司马合点点头,“听闻青阳道长曾经有意收王妃为弟子,被王妃婉言拒绝了,如今看来,你们二人竟有相似之处。” 李青晗一怔,她也急着证明这个问题,“相似之处?皇上指的是?” “原想着王妃聪慧伶俐,还有先知之能,青阳道长正是此间高手,如今一看,你二人不只是擅长的方面相同,就连长相,也略相似。” 这话一出,李青晗瞳孔陡然睁大,而青阳道长亦是脸色煞白,急忙辩解道:“皇上,贫道与王妃以前并不相识,况且有几分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这么急于解脱,让李青晗吃了一惊,她心里早就有了底,此刻见青阳道长这样的态度,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司马合是何等聪明,何等手段,他说这话,原本就是为了试探,听到青阳道长的话,他没有任何举动,放下茶盅,说:“道长慌什么,朕不过是随口一说,李青晗是李徳喧的义女,自然与你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这青阳道长聪明一世,偏偏在这一刻犯了糊涂,李青晗回了王府,心里犹自有些担心,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青阳道长真的,就是曹湘沫的话…… 她简直不敢想象,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那种情况下坦白出来,现在司马合与梁宥昭的关系已经不比从前,从方才司马合跟她说话时候的语气便能感受得到,他已经自动将她视为敌人了,如果青阳道长是曹湘沫,那势必能牵动自己的一切,到时候梁宥昭与他的关系将会彻底决裂。 李青晗心烦意乱,正要晚膳,梁宥昭忽然来了。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平常的衣裳,坐在桌上,怀里抱着梁曦轮,原本梁曦轮最好是不要上饭桌的,可李青晗硬是要抱着他一起吃饭,有时给他喂一些汤之类的,梁曦轮很爱笑,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惹人怜爱,李青晗十分庆幸自己生了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要知道当初她受了那么多磨难,好不容易才保住梁曦轮,将他生出来之后又差点被人偷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梁宥昭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天还下着雪,一片白色覆盖在山山水水之中,劲风凛冽,屋子里却格外暖和,隔得远远的就能听到环翠叮咚的声音,还有满屋子的拨浪鼓的响声,敲得砰砰的响,仔细能闻到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清香,李青晗喜欢这些花卉的香味,她还很喜欢练字,以前司马合刚刚登位的时候,梁宥昭每天都很忙,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和衣而眠,有时甚至晚上都不回来,李青晗也不哭不闹,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她的字本来就写的很好了,那段时间一直这样写,渐渐臻于完美,他看着连连称赞,这么久过去了,李青晗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好像无论到了哪里,可以不吃不睡,就是不能不写字。 屋子里隐隐传来婴儿的细微的笑声,以及李青晗那熟悉的声音,她在逗弄孩子,梁宥昭的手心忽然一紧,在李青晗艰难地将梁曦轮生下来的时候,他不曾陪在身边,如今只是因为这样一点小事,他竟然冷落了她这么久,这一刻,他简直无法原谅自己。 他抬脚,刚走到门口,身后一个丫鬟远远地就唤道:“王爷!” 那丫头撑着伞,冒着大风走到梁宥昭面前,朝他屈膝行礼,很是慌张地说道:“王爷,大少爷跌倒了,不小心磕在了桌角上,出了好多血!” 梁溪现在已经是四岁了,这时候的小孩子十分顽皮,不管怎样,梁溪现在受了这样大的伤害,作为父亲,他都应该去看看。 可是李青晗……梁宥昭回头望了一眼屋内,那笑声不绝于耳,现在的气氛这么温馨,他是不好进去打扰的,毕竟李青晗现在很有可能还在生他的气。 不做多想,他转身,去了碧萱那里。 李青晗赶过去的时候,梁溪额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只是还是疼得厉害,哇哇的哭,碧萱心疼,一边哄着一边不好意思地看着坐在桌旁的梁宥昭,梁宥昭只是淡淡地看着,不愠不怒,李青晗叹了一口气,走到碧萱身边,问道:“怎么撞伤的?” 碧萱瞟了一眼梁宥昭,他纹丝不动,于是说道:“溪儿平常不是这样的,他很懂事,今日大概是有些不乖了。” 李青晗很清楚,碧萱自己出生不高,没什么文化,就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梁溪身上,梁溪才四岁,就让他读书练字,恨不得让他琴棋书画样样都精通,李青晗瞅着梁溪额头上的大包,甜甜地笑着,说道:“溪儿,疼不疼?母妃让人给你做一些糖糕拿来可好?” 梁溪止住了哭声,看着李青晗却是十分不喜欢,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李青晗一眼就看明白了,果然梁溪虽然很讨厌她,却还是有礼貌地说:“多谢母妃,溪儿不喜欢吃糖糕。” 这话一出,不只是李青晗,就连梁宥昭也不开心了,小孩子最喜欢吃甜食,梁溪怎么可能不吃,梁宥昭冷哼一声,碧萱连忙说道:“多谢王妃,溪儿不懂事,王妃不要见怪。” 李青晗露齿一笑,没说话,回头看着梁宥昭,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屋里却还恍如白昼,梁宥昭头微微垂着,侧脸刚毅俊朗,或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岁月磨练,他脸上已经不再如曾经那样白皙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而威,英气逼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晚饭了吗?”李青晗走到他身边,问道。 她先低头了,梁宥昭没理由再生气,抬头看着她,抿了抿唇,“没有,你那里还有剩下的饭菜吗?” 李青晗还没说什么,碧萱抢头说道:“王爷不如留在这里吃饭,我叫厨房再做一些来。” “不了,”不等碧萱把话说完,梁宥昭打断道:“你好好照顾溪儿,明天我再来看他,”顿了顿,他又吩咐道:“父亲母亲年事已高,有些事能不麻烦他们就不要去说。” 他的话里,满满的都是疏离,碧萱听着心里一寒,梁宥昭也经常会来看她,可总是若即若离,倘不是她有着二分像李青晗,再加上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他可能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这么说,一切都是沾了李青晗的光了,她低下头,遮住眼里的浓浓失望与落寞。 梁宥昭在李青晗那里吃了一点剩饭,但即便是剩饭,他都吃得津津有味,李青晗说要去再做点,他坚持不让,就要吃她吃过的,李青晗笑,“以前还不知道你有这爱好,行,以后你都吃我吃剩下的。” “好啊,吃一辈子!”梁宥昭笑着说道,嘴边全是油渍,李青晗掏出丝帕帮他擦嘴,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身,按住她的头朝她吻去,他的吻轻轻地,像是挠痒一样,却又那般千回百转,让人欲罢不能,李青晗回应着,她做事向来是慢慢的,井井有条,而他做事一般都是雷厉风行,讲究效率,所以二人很多次都不能达成共鸣,然而今日却是不同,梁宥昭似乎极为配合她,享受这时的美好。 第一百七十一章 离人之心 李青晗躺在梁宥昭的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因为是冬日,好像连月光都变冷了。 “你的手怎么了?”尽管是黑夜,昏黄的灯光也不那么看得清,细细的光线投射下来,却也隐约能看见,室内的炭火烧得正旺,在冬夜静谧的夜里毕剥有声,潋滟流光,红光闪烁宛如红宝石一般璀璨夺目,李青晗听到梁宥昭的话,身子微微一颤。 她将手放进被子里,梁宥昭不依,又抽出来,拿到眼前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排一排细小的疤痕,还有一条长长的印记,一看就知道是被鞭子抽的。 “谁干的?”梁宥昭敛声问道,他的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李青晗也不想多说,说出来以他的性格,估计就是天涯海角也要把肇事者给揪出来然后大卸八块,她细声细气说道:“算了,也没多痛。” 梁宥昭攫住她的下巴,不满地说道:“你从小到大,李徳喧没有打过你,华荣他们更是碰也不敢碰你一下,我亦是十分宠爱你,你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偏生还不肯说出来,太不像你的性格了。” 他说的很对,李青晗在他身边这么些年,他是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可这次回来,他的手上竟然有这么重的伤,这让他很愤怒,而李青晗那表情,明显就是想息事宁人。 “行,我都告诉你,这次我去翼州,根本不是去赏什么风景。” 梁宥昭的神情淡淡,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李青晗叹了一口气,“你早就知道了,又何必让我再复述一遍?” “我想让你亲口说给我听,后来呢?” “后来?我到了翼州,找到了李家人,知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就这么简单。” 梁宥昭皱着眉,他虽然知道个大概,但是其中的细节还是不清楚的,这一年以来发生的事情李青晗都只用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他忽然觉得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二人过得生活完全就不一样,李青晗没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不仅生下了梁曦轮,还知道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而他,却终日难以入眠,仿佛一闭上眼,就全是她的身影。 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觉得日子有这么难以度过过,当他得知她失踪后,心凉了半截,可他还是若无其事,他觉得胸腔里有一团团火在燃烧,他知道是司马凌派人干的,那个女人到了现在还不安分,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拿着一柄剑就往外面走去,正是秋末,萧索的秋风伴随着黄尘卷来,叶子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归于尘土,庭院里的地上湿漉漉的,是昨夜未干的雨水,还散发着湿气,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朝皇宫的方向走去,他要手刃司马凌,他要报仇! 可碧萱却突然闯了出来,哭着求他,阻拦他,他不听,一脚踢在她身上,那时她怀着孕,被他这么一踢,下身出了好大一片血,看到那一片血,他才醒悟过来,放下了剑,抱起碧萱,走回屋子里,从那以后,他变得不想他了。 然而他却在最心底问过自己,难道他的爱就是这么自私吗?这一年来他过得不好,难道就不许她过得好吗?有人救了她,她不应该吃醋,不应该生气,应该感谢那个人才是啊! 可他一看到司马聪随身携带的那木块就疯了,原本是满心的欢喜,他只想着办完了这案子以后就可以和李青晗一起回京城,回到他们的家里,再也不会分离,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他会好好疼她,宠她,给她一生一世的依靠,让她永远幸福,可是司马聪的突然出现,让他极近疯狂,窦昀开武功原本也是极高的,可带着愤怒的他竟然不过几招就解决了他,之后轻而易举地就让司马聪毙命,甚至不曾听他说任何一句话。 人一旦愤怒起来,力量是无穷大的。 “救你的人是谁?”梁宥昭问道,他看着李青晗手臂上的那些疤痕,她原本是一块美玉,可如今变成这样了,却还不肯说,换做平常,她必然会要报仇的。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优柔寡断。 “王拓,禁卫军统领王拓。”李青晗憋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她不想骗他,不想再对他有所隐瞒,她抬头,一双晶莹的眸子灿若星辰,黯淡了漫天的星光,诚挚地说道:“当时下着大雨,封奕拼死护我,我便从马车上逃了出去,但还是跑不过那些人,后来是王拓及时出现救了我,这一年都是他照顾我,我身上的伤,这一条被鞭子打伤的,是仰慕王拓的一个女孩打的,她误以为王拓喜欢我,所以大怒之下打了我一鞭子,我之所以不想怪她,是觉得她心地并不怀,后来我生产,还是多亏了她,至于这些疤痕,是李府的老夫人下令要以家法处置,她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后来李府被查出贩卖私盐,全家流放,也就没了报仇的对象。” 一口气说完这些,李青晗觉得满肚子的话也放了出来,总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不会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来,她本来就不善于解释,别人要误会,她也不屑于去解释,可在梁宥昭面前,她一次又一次地改变自己的习惯。 梁宥昭没什么表示,李青晗以为他不信,但他不信她也没有办法,最后翻个身将头朝向里面,淡淡说道:“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很晚了,睡。” 身后久久没有反应,李青晗觉得心有些凉,如果两人之间能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生活?今后的路还很长,难道都要在这样的猜忌之中度过? 就在李青晗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上一热,梁宥昭温热的唇覆盖在她细白的肩头上,半晌后听到它低沉沙哑的声音,“青晗,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李青晗果然很快就又怀孕了,请了算命的先生来看,说很有可能是双生子,这样一来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而李青晗虽然生第一胎时遭受磨难,好在后来调养得好,她自己身体也不错,大夫说只需悉心照料,不会出任何差错。 李青晗一回来之后就知道在自己失踪后的几个月内,碧萱就将洁儿和华束给撵走了。 华束本是李鉴琛的儿子,如今也算是自己的侄儿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在生下了梁曦轮之后,也渐渐地重视起亲情,对于碧萱的做法十分不满,下了令让人将洁儿与华束寻回来。 这倒是不难寻,很快便找了回来,洁儿一见到李青晗,便跪倒在她面前,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路磕头谢恩,眼里憋了泪水又不敢落下来,生怕李青晗觉得厌烦,李青晗倒没觉得有什么,看着华束瘦了不少,又觉得他们这样长久地住在齐王府也不是办法,洁儿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计的,碧萱虽然人比较弱,但心思缜密,从前她不在家,碧萱可以为所欲为,现在她回来了,碧萱就只能靠边站,但要使起阴招来,李青晗倒也还应付,可她照顾这么大一个家,不可能时时刻刻注意着洁儿母子。 思来想去,觉得将他们放到锦州华府是再好不过的了,便问了一下洁儿的意见,其实她是王妃,不管她说什么,洁儿也不能拒绝,于是当下就派人将他们二人送往锦州,一路上派了三批护卫,以免像自己那样,惨遭不测。 而李青晗现在着实是没什么心情去调查曹湘沫了,自从在瑶灵台看到青阳道长的反应,她心里就确认了一二,皇上一来,青阳道长立刻忙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很明显,她不是认识曹湘沫,就是,她自己便是曹湘沫! 肯定了这样的想法,李青晗只恨不得再能进宫一次,可她没有任何理由进宫,况且她还怀着孕,老夫人整天告诉她不要到处乱跑,甚至还说要将府上的事情交给碧萱处理,这一点李青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梁曦轮的生辰到了,青阳道长也来喝了他的周岁饭。 李青晗见到青阳道长的那一刻,说不出是种什么想法,她很想证实自己心中的想法,再一看青阳道长浑身上下与自己相同的地方并不多,然而唯一有一处相像的,就是气质。 在这一次饭宴上,李青晗几乎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直直地盯着青阳道长的一举一动,她喝酒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与别人交谈的时候,每一刻都牵引着她的木管,她的思绪。 李青晗不禁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她转身准备回晴川阁休息一番,远远地就看见碧萱满脸绯红地从林子里走出来,李青晗正纳闷着,碧萱一抬头就撞见了李青晗。 “王,王妃!”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李青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下意识地就想远离碧萱,她总觉得这个女人看起来柔柔弱弱,总是叹息不如自己,却会暗地里使阴招。 譬如上一次梁溪身上长了疹子,又譬如那次梁溪的头被磕坏了……还有一些琐事,反正就是每一次有什么好事。 而且好像总是针对她似的,李青晗自问她虽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主,但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害碧萱,如果一个侧妃的位子还不足以让碧萱安分守己,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比起算计,她还真没有输给过别人,如果真的要斗,恐怕会让碧萱血本无归。 “慌慌张张做什么?前厅还有那么多客人在,也不怕丢人。”李青晗冷声训斥道。 碧萱大概是走得太急了,脸上还红彤彤的,看到李青晗时眼神闪烁不定,她走到李青晗身边,规规矩矩行了礼,声音还有些颤抖地说道:“王妃,我刚刚看到茹曼鬼鬼祟祟地跑到了我住的地方,不知道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无耻勾搭,所以才想着去晴川阁找您。” “哦?”李青晗提高了音量,好笑地看着她,“是茹曼对你做了什么无耻的勾当,还是你自己心虚,在我的晴川阁做了什么手脚?” 碧萱脸色涨得通红,一双眼里写满了委屈,李青晗越看心越冷,“碧萱,能装的人我见得多了,你这样的,还真不算是什么聪明厉害的人,想要栽赃嫁祸也好,图谋不轨也罢,别在我面前晃悠,你要是真有本事,早就不声不响地除掉那些挡着你路的人了,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这一生跟不少人斗过,目前还没有人能将我扳倒。” 李青晗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碧萱听着听着,不知为何,全身都不可抑制地颤抖,似乎连头皮也在发麻,李青晗满意地看着她的表现,低声说道:“现在你说,你都在晴川阁准备了什么,想要害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母女相认 碧萱没说话,死咬着嘴唇不肯说,李青晗笑,也不算特别蠢,没有被她一两句话就逼得全招,记得当初在丞相府的时候,六姨娘白氏就是个蠢货,随随便便就被自己说的三言两语给骗到了。 “你做了什么坏事,最好在我发现之前给解决了,否则一旦被我知道,一千倍一万倍还给你也都可以。”李青晗甩下这么一句话,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就离开了。 碧萱脸色煞白,远远地望着李青晗挺拔的背影,腰肢不盈一握,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连脚下也是一阵虚浮无力,她曾经无比厌恶自己的长相,为什么会有一些像李青晗,如果不像,是不是就不会被选择留在王府,或者说不会被梁老夫人看中,也不会到后来流落到青楼卖艺为生,可再过一阵子,她又开始庆幸,还好自己这张脸像李青晗,因为她长得像李青晗,才可以为梁宥昭生儿育女,府上那些女人虽然个个都十分美丽,但梁宥昭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她们。 可是如今,为什么她又开始憎恶自己的脸了,因为李青晗的归来,因为梁宥昭的回心转意。 为什么梁宥昭胡那么钟情于李青晗?为什么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左拥右抱,三妻四妾? 其实想想也是,如果换做自己是李青晗,也会希望自己的夫君这一生只喜欢她一个人,更何况是李青晗那样强势的女人。 梁曦轮的周岁宴上,李青晗再次遇见了王拓,那时王拓正和梁宥昭交谈,他如今不再像从前那样随意放荡了,身上穿的衣服精美华丽,脸上的胡子也给整理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他站在梁宥昭身边,这二人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连沏茶的婢女也不敢上前。 这一刻,李青晗忽然觉得有些恍惚,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里一直都还藏着一段不可告人的感情,她本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在那样久之后爱上梁宥昭,可是自从遇上了王拓,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动摇了。 但是她始终没有让自己沉沦,因为她知道,迟早有一天,她还会回到梁宥昭身边,做他的王妃! “王妃!”沈瑶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李青晗回头看去,“青阳道长想跟私下跟您说话,奴婢已经将她领去晴川阁了。” 李青晗点头,转身朝着晴川阁走去。 青阳道长果然坐在那里等着她,李青晗一进去,就看见她正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只是一副再普通不过的山水画,李青晗没瞧出什么独特的地方,轻声唤道:“道长。” 青阳道长回头,她的鬓边华发丛生,眼角微微有些皱纹,眼下面还有些黑黑的东西,想是这阵子没睡好,显得有些疲倦,然而李青晗记得从前每次见她,都是带着一脸得体大方的笑,从来都是神采奕奕,可如今的她,怎么看怎么有一些沧桑之感。 “王妃,近来可好?” 李青晗点头,青阳道长抿了抿唇,走到她面前,像是有千言万语而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她的眼里是那样渴望热切的神情,李青晗看着看着,便是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在青阳道长即将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李青晗忽然打断道:“道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青阳道长自然是知道的,聪明如李青晗,应该是早就猜到了的,她缓缓开口,觉得嗓子好难受,尤其是在看着李青晗那双如同自己年轻时候一般的眼眸,她强迫自己不要哭,“你想知道一些什么?” 李青晗摇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只是想问,你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还是后来再确认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我一直以为华氏才是你亲娘,若不是上一次你告诉我你的亲娘姓曹,我也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你是不是去了翼州?这段时间你根本就不是去养病,而是去了翼州是不是?” 李青晗一怔,“是,我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了那些消息,其实如果你肯早一些坦白,或许不会有这些事情的发生。” “我知道的,可是当时我恨透了李徳喧,他抛弃了我不算什么,后来我想要过来看看你,他却告诉我你已经死了,那样让我更加憎恨他!”青阳道长说这话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激动的情绪,李青晗却非常明白,或许这就是母女之间的相似之处,她从来不会把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青阳道长亦是如此。 李青晗没说话,青阳道长忽然握住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几乎是要看透她一般,李青晗也这样淡然地望着她,青阳道长说道:“可是现在才告诉我你竟然还活着,青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觉得你异于常人,原来你是我的女儿,我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见到你的机会,我憎恨李徳喧,所以才会想要收你为徒,想要藉此机会报复他,还好你当时拒绝了我,否则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可是这样的时刻,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相认的,青晗,你明白吗?” 李青晗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皇上对你怎么样?” 青阳道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放心,先皇去世时,曾经给过我一道密旨,如果皇上敢动我,这道密旨就会散遍全国,况且我手上还握有不少皇上的秘密,他从前对先皇做过些什么,我一清二楚,所以他不会轻易对我怎么样的。” 她这么说着,李青晗却是知道,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像外人传言的那样轻松舒适,皇上一定早就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了,这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 “那好,你在宫中,万事小心,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就是。” 青阳道长紧紧握住她的手,李青晗可以感受得到她掌心的灼热度,“青晗,你不需要介入到这其中,齐王对你好,宠你,疼你,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护着你,我也就放心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皇上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败坏门风 李青晗看着窗外细碎如金的日光堪堪挥洒下来,忽然想起一年前,她生下梁曦轮的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候在身边的王拓,也想起了那一日,竹叶似针,翩翩落下,洒满了肩头,王拓轻声问她,要不要他去赴傅胜天的约。 而他,竟然就是十年前救了她的那个人。 她不禁想,如果没有回到京城,是不是生命也就停留在那里了,但那时她们之间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在她的心底里,梁宥昭还深深的存在着,王拓那样骄傲的人,又会怎么做?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隔着人山人海,隔着所有人带着对她与梁宥昭的祝福,远远地望那么一眼,为了怕别人误会,她只能这样轻轻一瞥,其实这一瞟也就够了,足够让她心灰意懒了,事实上她也应该心灰意懒,从前她知道自己的归宿,所以从来不会对司马聪动心,可是这一次她却是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会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一样,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的场景,这样尴尬的身份,一切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喧闹的人群,虚伪的恭维,所有的这些,都让李青晗心慢慢地凉了,冷了,渐渐地没了一丝热情,转身之际,鼻子一酸,几近落泪。 李青晗诞下双生子,皆是男婴,梁宥昭十分欣慰,分别取名为粱璃澈,梁习凛,办酒席招待众位客人,而李青晗在兴奋之余不禁有些怔忪,她竟然又为梁宥昭生了两个儿子,但王拓,还是孑然一身。 这些日子,她时常会想起王拓这个人,尽管一直在强迫自己忘了这一切,可王拓那张脸却总是在无意之间就闯了进来,让她防不胜防。 后来的一切,让李青晗怎么也无法想不到。 在双生子诞下的第三个年头,她离开京城去翼州的那一年的事情忽然被人挖出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地让每个角落里的人都知道了,流言满天飞舞,渐渐地被人添油加醋,甚至有人说梁曦轮不是梁宥昭的儿子,李青晗给他带了绿帽子,后来所生下的粱璃澈与梁习凛,也为人所非议。 李青晗已经有二十四岁了,成熟稳重,相比起从前更是果敢狠辣,老夫人从去年冬天开始一病不起,碧萱虽然为侧妃,却也没见的过得比普通妾侍好到哪里去,而梁宥昭对李青晗,几乎是捧上了天,自然是好的没话说的,二人浓情蜜意,鹣鲽情深,羡煞旁人,每每进宫时总叫人艳羡得紧。 而这样的风言风语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散播出去的,李青晗听这话的时候,正在逗弄梁曦轮,眉头不经皱起,一旁的沈瑶递过去一碟子点心,梁曦轮手舞足蹈地接过,吃得津津有味。 “孙昭仪如今怎样?”李青晗淡淡问道。 “听闻昭仪娘娘近来日子并不好过,又因为她身怀绝技,皇后硬是不让她侍寝。” “皇后可真是管的多,皇上要是喜欢,她也这样?” “皇后是国母,实在不行就拿出祖宗的说法,要不日日吃斋念佛,总能让皇上迷途知返,乖乖回到她身边。” 关于沈瑶用的这些成语,李青晗不可置否,低头嘱咐梁曦轮,“少吃点儿,太甜了。” 孙昭仪即孙净雪,后来为皇上看中选在君王侧,从此便像得道升天了,仗着皇上的宠爱在皇宫里几乎是横着走的,可李青晗后来渐渐也明白了,孙净雪其实是梁宥昭的人。 只是四年的时间,足够让孙净雪对一个男人付出真心,尤其是像司马合这样的男人,高大威武,又是一国之君,孙净雪已经超出了控制,梁宥昭早就想到过会有这么一天,当一颗棋子不能为自己所用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除掉。 可司马合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会这么做,不经意间又将孙净雪保护得很好,滴水不漏,让梁宥昭几乎是无机可乘,这时候李青晗才慢慢知道,梁宥昭与司马合早就决裂,只是这几年还没有上升到面上,如今因着孙净雪,加上自己在翼州的事情被无缘无故地散播出去,成了二人正式对垒的导火线。 晚上李青晗就被老夫人叫到了身边,碧萱坐在老夫人身边,见到李青晗急忙起身行礼,“王妃!” 李青晗正眼也没有瞧她,挺直了腰背看着老夫人,再瞟一眼四周,没有别的人,梁宥昭已经进宫去了,看这架势是要趁着梁宥昭不在好好审问她一番了。 “澈儿和凛儿睡下了吗?”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加上她本来就病重,此刻看起来脸上如同一张白纸一样,李青晗冷眼瞧着,淡淡道:“睡下了。” “自你离开那日起我就觉得奇怪,昭儿说你是去了华府探亲,倒是好笑了,王妃亲自回家省亲,也应该是回本家,怎么去了锦州?后来你一失踪,昭儿又改了说法,说你是去了青阳县养病。”老夫人端着一口气,看着李青晗,努力地把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台词拿出来说,这样一次性说完,她觉得心里松了一些,就算她只剩下了一口气,也要将这件事弄清楚,不能让梁氏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声望被这个女人一朝败损。 李青晗看着前面坐着的老夫人,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老夫人继而又说道:“昭儿是向着你的,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最后还是心疼你的,既然如此,你有什么事,就不应该瞒着他,不应该让他蒙受这样大的耻辱。” “说起来自从他娶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不是那么满意,你父亲李徳喧叛国,你就是罪臣之女,怎么能做高高在上的王妃,然而昭儿执意如此,我也只好同意,可你以为你们李氏家族还同从前一样辉煌无比吗?李青晗,你错了,李家早已破败不堪了,你所谓的齐王妃,也不过是建立在梁家的基础上!” 老夫人说着说着,觉得气有些不够用了,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碧萱急忙递过去一杯水,她摆摆手不肯喝,碧萱又给她拍着胸口,等到一口气顺过来,颤抖着声音又说道:“李青晗,你竟然做出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来,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母亲说的哪里话?口说无凭,母亲是有文化,学识渊博的人,怎么听一些市井小人之言,就断定我做了败坏门风的事情?”李青晗冷笑一声,硬生生将老夫人的话给憋了回去。 老夫人一怔,明显有些脑筋转不过弯来了,碧萱在一旁听着,心跳个不停,她在一旁伺候着,状似不经意之间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夫人也只是问一问而已,王妃不必这样激动。” 听到这话李青晗哑然失笑,“我可没有激动,激动的是母亲,年纪大了,太激动确实是对身体不好,何况您本来身子也就差,万一不小心急坏了身子,碧萱可就没有靠山了。” 老夫人简直是要气的吐血了,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看着李青晗,眼里浊黄浊黄的,充满了不敢置信,她从来没有想过,李青晗居然会直接这么说了出来,就这样口无遮拦,这样迫不及待地等着她归天! 碧萱的脸涨得通红,死咬着唇嗫嚅着唇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老夫人更是浑身发抖,缓缓伸出食指指着李青晗,“你,你竟然这么说话……” “若不是您先出口伤人,我也不会这般回答您,老夫人自然是很清楚我的个性的,早知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您又何必硬是要撞在这上面?”李青晗又瞥了一眼碧萱,好整以暇地说道:“碧萱,我平日里看你低眉顺眼的倒也还算识相,怎么一到关键时刻这么想不通,你只怕是看着老夫人病重,不久于人世,想在她有生之年给我重重地一击,只可惜你找错了靠山,你以为如果我不愿意,王爷会让你继续留在王府?还有你那个儿子,才是真真正正的来路不明,之所以没有人嚼你的舌根,无非是因为你身份低微,不管怎么爬,也只能是个有名无实的侧妃罢了!” 李青晗的话,就像一根根绵密的针,又尖又细,见缝插针,将碧萱伤害得体无完肤,偏偏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针,又让她根本找不到伤口在哪里,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耻辱一般,是,她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侧妃,这一切都是拜李青晗所赐,为什么梁宥昭会那么喜欢李青晗?像他那样的男人,不是应该喜欢自己这样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女人吗?李青晗太过强势,为什么梁宥昭会喜欢她? 她大概是真的不明白,梁宥昭与司马聪,都是喜欢那样的女人,能让自己有征服感,而他们这样的男人,平日里习惯了一呼百应的高高在上,而如今,出现了像李青晗这样的女人,如此的强硬,让他们觉得很新鲜,很想征服。 男人大抵都是满心的征服欲,梁宥昭与司马聪也都不意外。 “好啊,真是反了,李青晗,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夫人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别过头看着碧萱,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碧萱,你说,《大戴礼记》中的‘七弃’有哪些?” 碧萱不假思索,直接就说了出来,“妇人七去: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无子,为其绝世也;淫,为其乱族也;妒,为其乱家也;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口多言,为其离亲也;窃盗,为其反义也。” 老夫人点头,回头对着李青晗厉声说道:“听到了吗?这七出,不顺父母,淫,妒,你都犯了,且不说你有三出,只要一出昭儿就得把你休了!” “哦?梁宥昭会休了我?老夫人你未免太天真了一些!像他这样骄傲的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被判他,背着他做出他不满意的事情来?再者梁宥昭竟然娶了我,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要是会介意,当初就不会娶我了。” 老夫人觉得自己要气的吐血了,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天真,她这年纪一大把了,还天真…… 碧萱脸都成了猪肝色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腾地站了起来,“李青晗,今天我不治你你还下不了地了!来人,上家法!”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世子病了 立刻就有仆人上来,这时正是夏天,夜里无一点风,干燥闷热,那些仆人们竟然端上来一缸子炭火,那炭火烧的很旺,几乎是一靠近就觉得身上能出一层汗,碧萱看着就觉得热,正想着要不要求情,她是个软柿子,难得狠下这一次心,想着现在舆论都指对着李青晗,老夫人对她也不看好,只要好好利用这一次机会,即便梁宥昭不肯,也不得不冷落李青晗。 所以,她一定不能太过胆小怯弱,老夫人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没有了她,这整个齐王府就再也没有人能震慑住李青晗了! 李青晗瞥一眼那炭火,忽然想起自己在翼州所经历的事情,瞳孔骤然缩紧,那些仆人将炭盆放在地上,老夫人刚准备发话,李青晗想也没想,走到炭盆旁边,一脚踢过去。 只听得“哐当!”一声,炭盆倒了,里面的红炭洒了满地,红彤彤地将地上的绒绒的软软的厚厚的毯子都给烧起来了,紧接着燃起一团火苗,而所有人都还震惊于李青晗这样的举动,在夏日炎炎之中那火苗迅速扩张,仿佛有东风相助,很快便燃起了大火。 老夫人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想法了,她本来也就只是想吓唬吓唬李青晗,如果真要她动手,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除了梁宥昭,李青晗还有锦州华府这个大的靠山,犯不着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得罪商贾巨富! 可这一刻,在这红彤彤的大火即将烧到房子屋顶的时候,众人急忙跑出去找水,碧萱吓得没了神,拿着老夫人喝的那一小杯水也去救活,李青晗笑了笑,杯水车薪! 火势并没有多大,很快就熄灭了,李青晗稳如泰山,没有丝毫的慌张焦急,而老夫人年纪大了,被李青晗那么一气,刚刚又差点起了大火,让她有些难以接受,碧萱见情况不对,连忙扶着她进了内屋,李青晗悠闲自得地坐在老夫人坐过的位子上,淡然地打量着刚刚被烧的那一块地毯,上面有一个黑黑的大洞,几乎是整块毯子都个烧坏了,而李青晗自是知道,那毯子是多么的价值不菲。 屋内还散发着浓浓的硝烟味,李青晗怔怔地望着,没有动作,沈瑶走进来,轻声说道:“很晚了,王妃回晴川阁休息!” 李青晗点头,微微有些呆滞地起身,忽然发现脚下一软,沈瑶急忙上前将她扶住,才能勉强站稳,李青晗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二人慢慢走出了屋子,夏日里的蝉鸣声此起彼伏,熄灭了李青晗心里所有的怒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向面无表情的沈瑶,问道:“沈瑶,我是不是太过分了?老夫人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就算他再爱我,难道能够容许我这样对待他的母亲吗?” 沈瑶一怔,没想到李青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她以为像李青晗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对自己的绝对有所怀疑的,可如今她居然问他,梁宥昭是不是会介意。 沈瑶记得很清楚,李青晗在老夫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过,梁宥昭既然娶了她,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可现在,她又开始犹豫了,在成为了梁宥昭的妻子之后,她以为自己还像从前一样,可是这四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变化了。 “王爷许是知道的,但至今没有来询问,想必是不在意。”沈瑶陪着李青晗走回晴川阁,内心也是同样凝重。 李青晗叹了口气,漫天的星星璀璨如斯,“是,他对我所做的决定从来不过问。”她忽然想起司马聪的事情,司马聪死在了他的手里,也就间接死在了她手里。 这样的戏剧化的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就绑定在了自己身上,扯也扯不掉。 翌日天明,梁曦轮感染风寒。 李青晗听到这个消息,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看他,她看上去虽然没什么生气的表情,可是脚步却十分沉重,听得伺候梁曦轮的丫头们全都战战兢兢,生怕李青晗一个发脾气将她们全都处置了。 在王府,所有的下人们最怕的无外乎是梁宥昭与李青晗了老夫人与老将军年纪都大了,也不管事,碧萱唯唯诺诺的,自己以前也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丫头而已,没什么人把她放在心上,梁宥昭喜怒无常,特别是在成家之后,经常无故处罚下人,至于李青晗,自然是有关她的传闻,让所有人都惧怕这位李家二千金。 “昨晚是谁值夜?”李青晗坐在床边,看着小脸涨得通红的梁曦轮,她叫了几声,他昏昏沉沉地半天没有反应,偶尔会呻吟两声,但并不曾真正地醒来,再强硬的心也软了,然而她扫了一眼底下跪着的奴才们,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让下面的人头皮一阵发麻,连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只有李青晗一个人在这里,如果梁宥昭也在,她们基本就死定了。 一个穿着绿衫的俏丽的丫头挺了挺身子,小声地说道:“是,是奴婢值夜。” 李青晗点点头,“你有没有打盹?” “没,没有……” “没有?那怎么窗户全都大敞着,世毯子也被揭开了?你不知道世子还小,晚上睡觉不能吹太多的冷风吗?”李青晗冷声说道。 那绿衫丫头觉得背脊发硬,嗫嚅着唇,盯着李青晗足上的丝履,额头上冷汗涔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嘭——!”的一声,李青晗将沈瑶端在手里的茶盅往地上一挥,发出清脆的响声,却正好打在那丫头的腿边,她吓得浑身颤抖,忙磕头说道:“奴婢半夜觉得口渴出去喝了杯水,后来太困了就倒在桌子旁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李青晗倒吸了一口气,“下作的东西!” “王妃饶命,奴婢不能离开王府,奴婢无家可归了,请王妃开恩啊!” “知道自己无家可归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还要怪我不开恩?”李青晗好笑地望着她,点了点床缘,发出“嘣嘣!”的声响,如同绿衫丫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你最好祈求世子不会有什么事,所有的一切等世子的病好了以后我再跟你算账!”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他都知道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梁曦轮还是个小孩子,李青晗做了三个孩子的母亲,遇上这样的事情未免有些不知所措,从前他们也都发过病,但并没有这样严重,何况京城有这么多的名医,用不了多久就能好,可这一次,梁曦轮高烧迟迟不退,冷静如李青晗也有些慌张了。 “不必担心,御医都来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不会有事的。”梁宥昭看着李青晗茶饭不思,屁股刚挨着凳子就想到床边去看梁曦轮,劝道。 李青晗如坐针毡,她局促地点点头,吃了几粒饭,还没咽下外面就有人进来通报,“王爷,淮南王来了府上,正在大堂等着。” 梁宥昭蹙眉,放下筷子沉吟道:“淮南王司马景?前阵子是说过他要来京城,怎么这么快?” “你还不去接见?”李青晗催促道,梁宥昭瞥了她一眼,“让他等着就是了,不过一个淮南王而已,能奈我何?” 他这话说的极为轻松,也只有他敢这么说,这天底下除了他梁宥昭,估计也没有人敢如此蔑视皇族了,先帝之所以任命那么多梁氏的人为官,无非就是想借梁氏贵族的手巩固自己的皇位,如此一来万代江山便是有可能的,只是他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竟然毁在了他一心一意想要提拔的梁氏族人和自己的儿子身上,或许司马聪适合做皇帝,就算不适合,也要好过司马合。 比如说如今的司马合,已经在开始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了。 淮南王算什么,现在还依旧是死性不改,不知道家族面临多大的危机,凭梁宥昭现在的势力,很有可能推翻司马氏家族,自立为皇。 李青晗抿着唇不说话,梁宥昭又给她夹了菜,“你这几天辛苦了。” “青阳道长如今过得如何?”李青晗踟蹰着,终究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府上的女人不多,如今能时常在眼前晃悠的也就只有碧萱和茹曼两人,其他的都不足为虑,然而这两年李青晗却是很少进宫的,除了重要的节庆日以外,她一般都呆在府上,好在这二人也没有做过什么小动作。自从上次李青晗警告了碧萱以后她就老实多了,而茹曼依旧是不得宠,但还算听话,曾经想过要害碧萱,被李青晗呵斥之后再也没有过这种想法了。 很简单的道理,府上一共才这么些人,茹曼又对自己言听计从,碧萱要是有什么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她身上,何况像李青晗这样的人从来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她如果要整一个人,绝对会将她往死里整! 这样一来,她就不能时常进宫了,偏偏她进宫的那两次里,都没有见到青阳道长。 梁宥昭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滞,接着挥挥手示意旁边伺候的人都退下去,接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李青晗觉得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听到梁宥昭说:“你和青阳道长的关系,我很早就知道了。” 李青晗很冷静,“我知道,你那么神通广大,有什么不知道的。” “你没有选择像我坦白,所以我没有跟你说过,果然你是个慢性子,做什么事情都会思虑周全,到了今天才问我,足以见你是考虑了多久了。”梁宥昭的话里带着些许戏谑,李青晗不说话,他叹了一声,忽然握住李青晗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拽。 李青晗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倒在了梁宥昭宽阔温暖的怀里,嗅到熟悉的气息,梁宥昭的手臂紧紧地圈在她腰上,她忽然又像回到了还没出嫁的时候,在那样清爽的夏季,屋外清风骀荡,树叶便也似人一般神清气爽,梁宥昭抱着李青晗坐在院子里的波浪形睡椅上,看云舒云卷,听黄鹂清唱。 那样的时光,已经一日不复返了,似乎总也有操心不完的事情,他那时要帮着司马合争夺皇位,她要防范李夫人,每日都很忙很伤神,可即便是再忙,梁宥昭也会抽出时间来看看她,有时是两日来一次,有时三日一次,从未落下,李青晗总是会跟他说李府发生的事情,那时她还是个女郎,在梁宥昭面前总是会闹脾气,她这一生,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耍性子,直到遇见梁宥昭。 而一切随着时间的轴轮走到了今天,将一切也都改变了,她开始忙着照顾孩子,整顿家务,他依旧在朝廷中忙碌不已,他们朝夕相处,却不再多说些什么话,有时是真的无声胜有声,有时却是,相对无言。 “青晗,你若一直十七岁该有多好……”梁宥昭低沉的嗓音传来,李青晗听着,心里一暖。 梁宥昭永远不会嫌弃她的容颜衰老,却怕她心机越来越深沉,渐渐失去了那颗懵懂的心,渐渐地,也不会爱了,他其实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信的,在那么多流言蜚语如暴风雨一般朝他袭来的时候,他有过震惊,有过恐慌,可很快就被自己给劝住了,他相信李青晗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爱他,如他爱她一样,可如今的这一切,又是什么? 真的是司马聪?或者是另有其人? “不是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的。”李青晗依偎在他怀里,淡淡说道,梁宥昭下巴抵着她的头发,“嗯,青阳道长日子过得不太好,皇上对我有所防范了。” 李青晗抬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想他早就对你有所防范了,你这么嚣张,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有容易骄傲自满,居功自傲,不可一世……” “嗯?”梁宥昭提高了音量,有些不满地看着她,又攫住她的下巴,“我这么可恶?那难怪那些女人对我都敬而远之了,照你这么说连皇上也不敢得罪我,功高盖主,皇上是应该警惕我。” “呵!还有女人想靠近你?”李青晗觉得好笑,“谁听了你家里有个这么强悍的王妃,还敢把女儿嫁给你?” “你还知道你强悍?”梁宥昭好笑地说道,李青晗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烁着不敢看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你是说母亲的事情?没办法,以前就习惯了那么跟人说话,就算是对待我自己的双亲,我也是这样的态度,这你是很清楚的,再说是她先怀疑我的,我没做过的事情,当然不会承认,何况还是她要上家法,难道我还真由着她来了?那可是不是开玩笑的,我一个堂堂的齐王妃,在下人面前被用家法,以后怎么在家里竖威?”李青晗越说越气不过,撇撇嘴,不满意地说:“我这一次若是退让了,以后她指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梁宥昭词穷了,“我才说一句话,你就劈了啪啦说了一大通,伶牙俐齿果然是你的代名词。” 李青晗动了动嘴,没说话,梁宥昭倒没别的意思,又哄着她说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之前的事情我也不打算计较,就是这么一说,你也要跟我计较。” “我知道你不会计较,可是被人会怎么说?你有了娇妻,就不要老母了?”李青晗挣脱了他的怀抱,坐直了身子,盘问道。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梁宥昭双手一摊,十分无奈,李青晗皱眉,想了想,最后说道:“你多关心一下她,暗中透漏一点是我的意思,千万不要告诉她就是我的意思。” 梁宥昭有些无语,可是这样的李青晗他明显是喜欢多了,于是默默地摸了摸下巴,那里有新长出来的胡茬,还没来得及弄掉的,“嗯,我试试看,有没有这技巧就难说了。” 淮南王居然就住在了齐王府,梁宥昭没什么意见,李青晗本来是忙着照顾梁曦轮的事情,却还必须得抽出时间来招待客人,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可每次累过以后,在花园里看着梁宥昭临风而立,衣袂翩翩,谈笑风生,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她最爱的模样,不经一股甜蜜的感觉涌出来,生活只要这样也就够了,她有他相伴,他也会永远在她身边,生老病死,都会陪着彼此。 梁宥昭时常去朝里,淮南王有时跟着他去,有时却留在府里,李青晗看着他,总觉得这人有些不太对劲,后来每次碧萱陪在身边,便可以看到他按耐不住而流露出来的垂涎的目光,李青晗迅速明白他的意思,抿着唇没说什么,也没有跟碧萱打声招呼。 第一百七十六章 前朝旧事 梁曦轮的病已经好转了,李青晗总是清闲了一点,夜里看着燃着的烛光,金黄的光线盈满了屋子,散发着淡淡的温馨的柔和的光芒,风透过半敞的窗扉斜斜袭来,扬起珠帘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王妃,刚刚管家求见,奴婢看着应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没让他进来禀报。”嫣然端了一碗碧梗粥进来,放在桌边,李青晗舀了一勺,觉得挺有胃口,又多吃了一些,抬头看着她说道:“你问了没有?” “没,王妃正哄着小世子休息,不好打扰,沈姑姑就将他请出去了,约莫是了解了一番!” 李青晗没说话,不一会儿沈瑶就推了门进来,脸上神色有些僵硬,朝着李青晗伏了伏说道:“王妃,管家来禀报说库里少了一些珍贵的字画和珠宝之类的东西,价值不菲,他才来向您说明,还有,侧妃也去找管家,说自己房里的一些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还有就是她觉得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奴才少了,正要找管家。” 李青晗蹙眉,放下手里的碗,奇怪地说道:“侧妃?她东西不见了,去找管家勉强还说得过去,院子里的丫头少了,不来找我找老夫人,去找管家,这是个什么道理?” 她说着就有些不满了,此刻屋里只有沈瑶与嫣然两个人,说话不需要太过谨慎小心,嫣然冷然一笑,“约莫是受不住了,王妃没回来时一直都是她在掌事,现在这么几年过去了,她不但没权利,王爷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样的话从嫣然嘴里说出来,若是有旁人在,是铁定要惩罚的,可她二人是李青晗的心腹,李青晗自然不会说什么,她一手捏着勺子在粥里舀了两勺,乌黑的散发着光芒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碗被她喝了一半的粥,说道:“库里怎么会丢了东西?府上的人都是老人了,也没什么新人进府,就算是有,那也是经过了调查的,身家清白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还没出过这样的事情,”说着说着她又收回了手,靠在桌上忖道:“那淮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个堂堂的皇亲国戚,难道还会手脚不干净,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瑶是从宫里出来的姑姑,对先前发生的事也略有所了解,此刻敛容道:“王妃不知道,淮南王的母妃宋嫔,原先就是个宫人,后来因着先祖皇一时酒醉被封了贵人,又怀上了他,才被册封为嫔,宫人嘛,自然有那毛病,后来又因为偷了哪宫里的东西被先祖皇所厌弃,之后再也没有搭理过她,也就是因为不受宠,在后宫的妃嫔争宠之间,她躲过了几劫,安然度过余生,淮南王呢,以前就是个愚弱的,后来封了王,有了封地,也不过是个吃白饭的,整日只顾着吃喝玩乐罢了,哪里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亏得齐王这么把他当回事。” 私下议论皇亲国戚本是大罪,但这里没人,又是李青晗的地盘,几人听着也就是了,拿出去说却是万万不可的,好在这两个奴婢都是知道分寸的。李青晗听着直是冷笑,“呵,司马氏家族的人,果然都不堪大任。” 说到这里,她又无端端想起了司马聪来了,那个儒雅风趣的男子,已经慢慢从她的印象里深入浅出,渐次再也记不起来他的长相,所有的恩怨是非,也都随着梁宥昭那一句刺心伤人的话尘封起来,事到如今,李青晗再一次回忆起那天,梁宥昭满目猩红,将司马聪的人头送到她面前,满腔的怒火化成一句话,“你真是不要脸!”她的心里,就会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情,越是刻意去忘记,就记得越是清楚。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与梁宥昭朝夕相处,夜夜相对之时,偶尔脑海里会闯出这么一句话来,她一向是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的,可是这一句话,却让她永生难忘。 “王妃,您看现在应该怎么着?”嫣然问道。 李青晗想了想,丢了好些值钱的东西,那也不是闹着玩的,可是淮南王终究是个王爷,怎么说现在还是司马氏的天下,就像梁宥昭虽然一人独大,面上还得给人家一点情面,就更不用说李青晗了,她慢慢说道:“管家那里,嫣然,你告诉他,先不要声张,多加三倍人手看着,抓到了贼,直接交送官府,也不用来回禀了。至于侧妃,沈瑶,你且不用管她,她不是要奉行节俭吗?穷人家的小家子气,让她一人节俭去,对了,前阵子舅父不是给我运了好些宝贝来,都给摆上,摆在显眼的位置,她东西都不见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把舅父给我的那些东西,挑一些好的送到她那里去,让她开开眼界,认识认识。” 两丫头一听就乐了,嫣然笑道:“这些东西对我们王妃来说还不是可有可无的,给她那是赏赐,还不感恩死了。” 几人又是一阵说笑,夜还浅,梁宥昭说是不回来了,歇在宫里,李青晗闲着无事可做,又叫二人拿着绣绷过来对着烛光刺绣了一会儿才歇下。 第二日午后梁宥昭才抽空回府,一回来就先给老夫人请了安,这老夫人如今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至于老将军,几乎是躺在床上起不来,李青晗很少来探望二人。梁宥昭知道,李青晗从来不把这些世俗的规矩放在眼里,所以她从前才会那样对待李氏一族,可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连他也有些恼了。他每次去,都可以看到碧萱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虽然有些献殷勤,但到底是做到了,而李青晗呢,除了每日的请安,几乎不会出现在这里。 梁宥昭看过老夫人后就到了晴川阁,李青晗正在修剪花枝,一边修着一边哼着小调,这一下,原本积累在心中的不愉快似乎全都烟消云散了,梁宥昭坐在李青晗对面,见她喜上眉梢,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忽然间发现,原来李青晗的一颦一笑都能牵扯自己的情绪,“这是什么好日子,你这些宝贝平常都不拿出来,今日怎么全都摆在架子上了,仔细那个不长心眼的丫头给撞坏了,你又要心疼了。” 李青晗笑吟吟地说道:“我才不会心疼呢,再说了,我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那个不长心眼?她们知道我看重这些东西,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是谁打碎了,就只有你了!” 梁宥昭无缘无故被说成这样,无奈地双手一摊,哑然失笑,“你厉害,我投降!” 也只有在李青晗面前,他才会这样,又像是无奈的,偏偏又是宠爱的紧,李青晗自己感觉不到,旁人却能轻易地在梁宥昭眼底读懂他那深深爱意,爱到了心底,恐怕也就只能是他这样的了。 “淮南王还要住多久才走?”李青晗不经意地问道。 梁宥昭也收了笑,“不知道,他是住上了瘾,那样也没什么,他有不少把柄落在我手上,自然对我们要趋之若鹜。” 李青晗对他用的这个成语不太满意,趋之若鹜总含有一点点贬义在其中,再者他说的是“对我们要趋之若鹜”,这让李青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异样的感觉。 “不说他,我最近很少回府,你都在忙些什么?”梁宥昭又将话题转到了她身上,李青晗带着笑看着他,梁宥昭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剪刀,笑道:“你就爱琢磨这些东西,每一日都是做这些事。” “那不然我还能干吗?别的人邀我出去玩,我却还要顾着孩子,还有那个淮南王,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天还弄丢了家里的东西呢!我不在家里呆着,他还不得搅得府里鸡飞狗跳?”这是李青晗第一次说话这么不经大脑,梁宥昭一愣,半晌没说出话来。 李青晗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就连梁宥昭也很难抓住她的错处,可此次听起来,却让他怔忪了一会儿,李青晗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了,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听到了,我没别的办法,人家是淮南王,虽然你是齐王,但到底不是皇家人,我只能让人多加防备了。” 梁宥昭摆摆手,没有纠结在这件事上,“这样,京城有几个有名的戏班子,我明天派人去请他们来,在家里呆阵子,你闲着无聊便去看,或者请一些贵妇人来看也行。” 李青晗一听就头大了,放下手里的剪刀,显得有些局促,“看戏?我从来不看戏的,也没有兴趣看那玩意儿!” 她说的是实话,平常没事做她都是捧着一本书看,所以满腹经纶,对于女人做的事情她却不懂什么,像是弹琴唱歌,她都不擅长,再者刺绣也不大会,看戏这种事,以前在丞相府的时候老夫人和李夫人经常看,她从来不去看,连瞅一眼都不会,说起来就是不感兴趣。 “兴趣是要培养的,就说你一开始不也不喜欢我吗?还一直想着要躲着我,现在不也是非我不可吗?看戏跟看人可不一样,慢慢来你就喜欢上了。” 李青晗尴尬着答应了,梁宥昭马上就叫阿朗去请人,说要找最有名的戏班子,这也算是为博美人一笑了,阿朗答应着急忙下去办。 晚上梁宥昭歇在府里,刚睡下不久,外面就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开始听海不明显,过一阵子声音越变越大,李青晗与梁宥昭纷纷被吵醒,李青晗睡在里边,蹙眉瞥了一眼梁宥昭,柔声道:“我去看看,你接着睡!” 梁宥昭却一把按住她,“我去。” 然而最后结果时两人都出来了,今夜是辛柔与另一个丫头守夜,二人一见把他们给吵醒了,脸色煞白,急忙跪在地上,辛柔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了,一个劲儿地磕头,“王爷王妃恕罪!” 他们倒也没入睡多久,梁宥昭挥挥手让她们起来,问道:“什么事?”接着又看到是碧萱房里的丫头跪在跟前,他隐约记得叫什么云儿,蹙着眉说道:“云儿,你不在侧妃身边侍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儿见梁宥昭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心里也替碧萱乐得很,膝行上前几步,“王爷,大少爷一直吃不下饭,吃了又吐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侧妃急坏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就让奴婢来请王爷过去看看。” 这话说的还是有些技巧的,是因为碧萱急坏了没了主意才会这样冲动莽撞来请王爷的,并不是真的不懂事,可明白人一听就知道,这不是矫情做作了吗?李青晗面无表情地瞅着那云儿,她就站在梁宥昭身边,云儿偶尔会抬头瞥一眼梁宥昭,顺带着也就看到了李青晗,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渐渐发憷,越来越凉,拔凉拔凉的,没了刚开始听到梁宥昭叫她名字的那种兴奋了,她只觉得李青晗那目光虽然没有一丝感情,却好像携带了这一生所有的厌恶与憎恨。 第一百七十七章 碧萱醒悟 梁宥昭眉头紧锁,渐渐透漏出森冷之意,连语气也是淡漠疏离的,“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请大夫?侧妃是真的急坏了没了主意,还是愚笨至此?连最基本最要紧的事都给忘了?你们这些奴才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侧妃忘了,满院子的奴才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吗?” 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句子,让李青晗莫名其妙地想笑,但这样严厉的时刻,她硬是忍着没有笑出来,接着就看到云儿嘴角嚅动着,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梁宥昭着实不耐烦,挥挥手道:“请个大夫来就是了,以后没什么大事不要过来!” 辛柔跟云儿争辩了半天,也没见云儿这样,此刻梁宥昭一句话就让她没了话说,梁宥昭的话不仅是骂了她,顺带着将碧萱也骂了一通,云儿脸色煞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了里屋,梁宥昭见李青晗抿着嘴,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转个不停,笑着道:“想笑就笑,可别憋出内伤。” 说完这话,李青晗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倚在梁宥昭身上笑个不停,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不顾形象地大笑,虽然有些放肆,但却是很有趣,“这回你可傲娇了?我把她们主仆二人都给骂了!” 李青晗听到这话,又憋着嘴,“还说呢,你连她的仆人的名字都记得,可见你还是惦记着她的!” 梁宥昭一怔,“那行,下回我把这府里的丫头的名字全都问过一遍,单单不问她那儿的,你看如何?” 李青晗不接话,从衣架上拿了衣服过来穿上,梁宥昭蹙眉,“这是干什么?” “我们还是去看看,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孩子总是无辜的,你总不能因为不待见她,就让梁溪也跟着遭殃。”李青晗边说边顺便给梁宥昭也披上衣服,眼见着梁宥昭是有些不乐意的,他僵硬着身子让李青晗给他穿上衣服,到了外头让辛柔等人打了灯,往碧萱那儿去。 “母亲当时也是糊涂了,碧萱是一个丫鬟,怎么能让她把名字改成那样?”梁宥昭今日约莫是心情着实好,揪着以前的一些事不肯放,李青晗听着抿唇不语,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见梁宥昭只是想着要讨她高兴了,他见她不说话,又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们就是过去看看,不用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溪儿自小就金贵得很,一点点病痛也受不得,想想也是可怜了。”李青晗淡淡说道,她不是不怀疑,这是碧萱用来争宠的手段,她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了,却依旧不安分,大约是见梁宥昭好些日子不曾去看她,心里的那点嫉恨全都冒了出来,这样的事情,李青晗见得多了,根本不足为怪,过去在锦州华府,黄姨娘也是这样利用华柔来取得华荣的宠爱的,只是华荣不比梁宥昭,碧萱也不是黄姨娘,而她自己,更加不是蒋氏。 梁宥昭抿了抿唇,“没错,碧萱太不会照顾孩子了。” “但她到底没犯过什么错,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的。” 这二人好像就在等着给碧萱一个什么错处似的,尤其是梁宥昭,他最见不得府上的女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尽管他应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王爷,您快看看溪儿他,他……”碧萱原以为梁宥昭不会来了,正准备给梁溪喝点药睡下算了,谁知他又来了,这让她猝不及防,满心欢天喜地地出来迎接,却看到梁宥昭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噎了下去,她看着梁宥昭抬起手,当着她的面把李青晗鬓边的头发挽到而后,那一瞬间,所有的心酸几乎都要化成眼泪奔涌出来了,她觉得脚下的步子也是那般的虚浮无力,僵硬着走到他们面前,低着头屈膝行礼,“王爷,王妃。” 梁宥昭心情好,看着碧萱时也不再那么恼了,虚浮一把说道:“这个时候就不必多礼了,溪儿呢?现在怎么样了?” 碧萱觉得有些恍惚,这么久了,梁宥昭一直对她都是若即若离,尤其是在李青晗回来以后,几乎没有对她笑过,他今天对她笑了,是因为沾了李青晗的光吗? 她不禁想到,自己还是个奴婢的时候,梁宥昭对她那般好,温柔如水,含情脉脉。她忽然有些恨,如果他不喜欢她,当时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好?当时的整个侯府上下那么多丫鬟,他对待别人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笑,却也看不出什么厌恶,只有对她时,才会偶尔带了几丝笑。 她本就不属于他的,只是阴差阳错的,留在了他的身边。 可见男人都是不可靠的,真正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冷了,相较于之前看到梁宥昭时的满目热切变成了一抹淡淡的欢喜,十分得体的神情。她再看向李青晗,终于是浅了,什么都变得浅了,她想,李青晗兴许比她更可怜,至少她已经看透了,不再依靠男人了,而李青晗,对梁宥昭的感情,还是那样深,她做惯了高高在上的贵族,一定没有自己能吃苦,一定没有! “刚刚去请了大夫,只说是夏天太热了,溪儿身体又不好,晚上睡觉时着了凉,才会变成这样。”碧萱说着说着,觉得口里有点苦,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反正很不爽很不爽,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李青晗才有资格站在梁宥昭身边,才有资格做他的正妃,什么侧妃,比妾的地位高一点,其实终究也是个妾而已。 “嗯,溪儿自小身体就不太好,对一些事物布料都过敏,那些丫头奴才们若是不勤快,你尽管说,可不能委屈了溪儿。”李青晗在一旁说着,她这样的话,本是顺着情景说出口来,落在碧萱的耳里,却是在炫耀,因为李青晗是正妃,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而她只是个侧妃而已,没有任何实权,做什么事都要请问过李青晗才是对的。 碧萱蹲着谢过,李青晗与梁宥昭又嘱咐了几句话,才借着月色离开。 望着他二人离开的身影,碧萱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银牙也快要咬碎,她的眼中,最后一次流露出不舍与留恋,还有深深的记恨,但很快就化为乌有,从今夜起,她再也不会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的想法了,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可到头来不过也是这样的结局罢了,如果可以重来,她绝对不会妄想能够进府里,成为他的女人。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慢慢看透了这个道理,唇锋紧抿,转身,回到屋内,最后还是忍不住地,流了眼泪,她想这是她最后一次哭了,为了他,今后他要坚强起来,就算是为了她的孩子,她不会输给李青晗的,李青晗不是从来没有输过吗?她就要让她败在自己的手里,从云端坠入深渊,粉身碎骨! 第二天沈瑶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偷东西的贼已经被抓住了,届时李青晗还在喝茶,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有些愣,心想这么快的动作,那贼也太不把他们王府放在眼里了。 “王妃,已经将那人送官了,也没有问是谁,只是那人一直在说他是淮南王的人,说谁敢动他之类的话。”沈瑶侍候在李青晗身边,说道,语气中没有什么鄙夷讽刺,这是她说话的惯有风格。 李青晗点头,“那管家是怎么做的?” “管家只厉声说:‘淮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他低下的奴才也是知道规矩的,你这小厮别妄想着为自己开脱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小贼!’” 沈瑶就这样学着管家说话的语气,她虽然是将管家的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落在李青晗的耳中也有些好笑的意思,可转眼见沈瑶的神情依旧很认真,自然是不好打趣的,再一转头,看到嫣然也就那副淡漠的神情,忽然有些恍惚,记得从前心兰与飞絮伺候她的时候,几个人经常会说说笑笑,可到了现在,那些时光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心兰与飞絮已经去了好几年了,而沈瑶和嫣然也陪在她身边这么久,渐渐地成了自己的左右臂膀。 于是她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了,看着沈瑶,“后来呢?” “官府的人知道这贼是在齐王府出去的,都不敢怠慢,只说第二天就要好好审问。” 李青晗点头,“淮南王不见了仆人,肯定也不敢伸张,走,我们去花园看看。”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好戏上演 沈瑶答应着就陪着李青晗走了去,正是夏日,这样的日头李青晗一般是很少出来的,此刻花园的花争奇斗艳,空气中尽是花香,清馨却又可人,李青晗刚刚逛到池塘边,便瞅见淮南王气急败坏地过了桥,朝她这边走来。 “淮南王殿下!”李青晗高声喊道。 司马景一怔,他脸色有些不好看,甚至是有些厌恶眼前的李青晗,他与别的男人不同,别的皇室贵族见到李青晗这样精明的女人,纷纷都是抱有好奇与敬佩之心的,而他却是不喜欢,他觉得,女人就应该笨一点,读那么多圣贤书干嘛?说起来李青晗看过的书只怕是他的好几倍,因此见了她自然就有些不开心了。 “齐王妃。”他绷着脸,根本不想应付一下李青晗。 “殿下好兴致,这样燥热的天也到院子里来逛。”李青晗满脸是笑地看着他,“咦,殿下身边怎么也没跟着个奴才什么的,岂不是没人服侍了吗?” 这有身份的人就是这样,出个门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摆成长长的一条队伍,李青晗从前是李府的千金,身边除了心兰飞絮两个之外,还有不少小丫头,出门时很少叫人陪着,后来做了王妃,身份地位也就不同了,就算她不想叫人跟着,于礼法也是不许的。 可是这司马景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这让李青晗有些吃惊,吃惊之余又想着看笑话,司马景的脸色极丑,他也想知道他身边的安福去了哪里,不过就是叫他在齐王弄点好东西来,他的身手是自己身边的人之中最好的,所以才放心叫他去,结果不见了人。 “本王叫他出去办点事去了,怎么齐王妃对他这么有兴趣?” 他这样反咬李青晗一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她倒也没怎么生气,反正说这话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无耻之徒,暗想你就装,到时候有你难堪的,“就是问问罢了,王爷何出此言,对了,齐王请了个戏班子来,我想着今晚便看看戏,不知殿下肯不肯赏脸来看看。” 司马景想了想,“齐王会去吗?” “当然。”李青晗笑吟吟地说道。 于是他不再犹豫,“嗯,那好,烦请王妃到时请人来知会一声。”这个时候他说话的语气就来了一个大转变,毕竟齐王梁宥昭不是他说得罪就可以得罪的,他当然也知道现在朝中的局势,虽然极为鄙视梁氏这一族的人,但不可否认的事实就是事实,他没有资格在梁宥昭面前叫板,他低头瞅了瞅面目春风的李青晗,忽然想嬉笑一下这位齐王妃,于是思量着说道:“外面都已经闹翻了天,王妃还能泰然自若,稳如泰山,可见真是有相当厉害的手段。” 被他这么一说,李青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弄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事,惊讶之余问道:“殿下所谓何事?” “关于王妃的传闻,想来齐王是不会告诉王妃的,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好开口了。”司马景故意这么说,李青晗抿了抿唇,隐约感觉到他要说什么了,但不再说话,估摸着是外面的关于她失踪那段时间的流言,可想而知,梁宥昭在外面得面对多少人的风言风语。 正巧在这时,一个小丫头跟着管家匆匆忙忙就走了过来,一见到二人急忙行了大礼。 李青晗看着他们额头上的大片大片的汗水,尽量驱除了心中的那些不快,她是要来给司马景难堪的,当然是不能被他看了笑话,于是笑着道:“起来,什么事这样重要?当着淮南王的面也这般。” 管家不紧不慢地起了身,“回王妃的话,昨夜抓住了那小贼,送往官府,查明身份,是,是……” 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而司马景也听出了一些端倪,脸色一沉,李青晗蹙眉,声音尖了几分,“有什么不能说的?有我跟淮南王在此,你说出那贼人的身份,难道还有人敢找你报复?” 司马景越听越觉得李青晗是故意的,她一来就故意提到了他身边的奴才的事,后来又请他去看戏,然后正好撞上这管家来汇报这回事,难道她是想今晚在梁宥昭面前告状,让他难堪? 管家看了看李青晗的脸色,又瞅了瞅司马景的紧绷着的脸,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青晗是想给司马景难堪,让他下不了台,可司马景又是个王爷,他是不敢得罪,他觉得自己的背上已经是汗水涔涔了,火辣辣的太阳光线落在头上,衣服紧紧贴着后面,又痒又难受。可最后他觉得自己在齐王府呆了这么久真是白呆了,连这么一点子小事也要思前顾后,当下只挺直了腰背说道:“是淮南王身边的近身侍卫,名唤安福的。” 司马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李青晗也是大吃了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司马景,接着又转头,厉声问道:“管家可不要胡说,淮南王是什么人?是皇上的亲叔叔,他手下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龌龊的事情?” 管家急忙磕了几个头,“王妃,奴才可不敢造次,京兆尹大人听说是齐王府的事情,还不是认认真真地办?查出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李青晗又点点头,大约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回头望着淮南王,也不说话,就等着看司马景的态度。 司马景别提有多难堪了,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别的人捉贼,得先在自己家里审问一番,知道那贼是那家的人之后思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交送官府,像李青晗这样抓着人先猛揍一顿再送至官府的,还真是少见,他顿时觉得李青晗那平淡的目光中总带着一些些的鄙夷与嘲讽,让他觉得如芒在背。 于是他轻轻咳了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的,“定是误会了,我这就去看看。” 李青晗心里暗笑,就算是你去看也没有,人赃并获,那安福也已经全招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左右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不过她还是没说什么,看着司马景满脸尴尬的样子就觉得这些日子以来的不舒心都烟消云散了,好像有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一般。 到了晚上,李青晗稍稍打扮了一番,差人去请了司马景来,司马景正愁着呢,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不会为了一个不中用的奴才愁烦多久的,要不是因为安福是贴身侍卫之中武功最好的,他根本连想都不会想。 所以他看见李青晗差来的人是沈瑶的时候,更加烦躁,沈瑶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姑姑,虽然看上去才三十来岁,可到底不如那些年轻的婢女,相比起来,他觉得梁宥昭真是可怜,他作为一个堂堂王爷,竟然只有三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没有一个够年轻够漂亮,要说李青晗确实很美丽,可她总是保持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人看着未免有些烦,而碧萱,则是总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茹曼或许好一点,但她一颗心全黏在了梁宥昭身上。 可是这样看来,碧萱算是最好的,看起来没什么心机,也不那么喜欢梁宥昭,于是他非常喜欢碧萱这个人,每次见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回过了沈瑶之后,边换衣服就边想着碧萱,想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脸,她的头发,想着想着,他忽然觉得,碧萱的长相竟然和李青晗有那么一些像,具体哪里像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难道梁宥昭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碧萱伺候自己的? 他这么想着,就去了戏台子那里,李青晗已经到了,她一见到司马景就满脸是笑,“殿下来了,好戏就要上演了!” 她说这话,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司马景就是听出了别的语气,他觉得李青晗一定是想要在梁宥昭面前说什么,说他这个人人品不行,他实在是太讨厌李青晗了,讨厌她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一个女人,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得像个男人一样? 当然,他的这些想法,李青晗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咳了咳,问:“齐王怎么还没来吗?” 李青晗往他身后瞟了一眼,道:“他刚刚差人回来说不回来看戏了,怎么殿下有事要找他商议吗?” 自然是没有事的,只是跟李青晗在这里看戏他觉得有些拘谨,他也不知道李青晗是怎么回事,竟然这样大大方方和他呆在一起看戏,虽然还有不少丫鬟等人,可总归是不好意思的,他刚这么想着,身后就有两个女子的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碧萱茹曼参见王妃,淮南王殿下!” 司马景回头一看,竟然是碧萱与茹曼,可是这碧萱是侧妃,与他们一同看戏是可以的,茹曼又算是什么?一个小妾还跑过来凑什么热闹,这齐王府未免太没有规矩了! 茹曼没有看到司马景的神色,李青晗却是尽收眼底,她早就看出来了,司马景对碧萱有意思,而他又是那种喜欢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必定会说些什么,她就等着司马景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全部交代 可是,司马景竟然一句话也没说,他与二人见过礼后便径自坐下了,李青晗微微有些吃惊,但也没有表现出来,按道理说茹曼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妾,是没有资格跟他们同坐的,李青晗深知这个道理,她只让碧萱坐在自己后面的位子,让茹曼站在碧萱后面,淮南王身份高贵,自然是要与自己坐在同一条线上的。 此时已经是夜里了,因为夏日天热,索性就在外面搭了个台子,又在旁边给放了一个缸,里面放满了冰块,散发着腾腾寒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晚风虽然有,却还是夹杂着热气,可有了这样的寒冰,就显得舒服多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丫头在后面举着扇子扇风,旁边的桌子上还摆着点心,眼前的好戏马上就要上演。 这是戏班子是署国极其有名的,叫做瑺春园,相对于皇宫里的那些戏班子,更显得自然生动,不少达官贵人都喜爱这个名叫瑺春园的戏班子。 李青晗没看过什么戏,对这些玩意儿也不清楚,司马景就更不用说了,从来不看戏的人物,后来李青晗让碧萱选,她选了一出戏,《三击掌》。 戏还没上演,李青晗偏头问身后的碧萱,“这《三击掌》讲的什么?” 碧萱凑上前来,柔声说道:“讲述的是丞相王允在长安城内高搭彩楼,为三女儿王宝钏招赘快婿。宝钏因着先前遇到了一个仪表不凡的乞丐,慕其才智,心中暗许,于是登楼选婿时,将彩球抛赠薛平贵。王允愤怒,与宝钏断绝关系。宝钏被父亲剥去衣衫,赶出家门。父女击掌,誓不相见。” 李青晗没做声,司马景却是有些烦闷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喜欢看这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戏,可是碧萱是他在齐王府的这些女人之中唯一稍微有好感一点的人,自然是不会当面说什么难听的话。 于是《三击掌》就这样上演了,李青晗仔细地看着;茹曼绞尽脑汁在想要怎么样才能让梁宥昭注意到她,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梁宥昭会来,所以她特意打扮了一番,结果来了又说有事耽搁了不来了;碧萱心不在焉的,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开始迷茫了,她没有李青晗那样的心机,尽管看透了许多世态炎凉,却难以冲破那三纲五常,在她的内心中还是保留着要依靠梁宥昭的想法。 直到这一刻,她瞥见前面的司马景忽然一回头,正巧撞上她也往看台上看去,两人这般目光相撞,犹如电流激过全身,碧萱脸一阵红,急忙低下头来。 可司马景却觉得很有趣,他满意地看着碧萱的反应,才转头看一眼淡漠如水的李青晗,顿时就没了什么好心情。却是,女人就应该像碧萱这样,该害羞的时候就害羞,而李青晗这样的女人,让人望而却步。 碧萱再次抬头时,司马景已经没有看她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在司马景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欣赏的神情,还有,热切,渴望…… 她觉得自己太疯狂了,竟然在想这些事情,这太有违伦理了,她现在已经是梁宥昭的人,怎么能喜欢上别的男人?就算是别的男人喜欢她,她也不应该这么想的。 于是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出戏就这样完了,李青晗看了之后一句感叹的话也没有,反倒是茹曼,最后看着看着也入了戏,看完之后眼泪都快掉下来,直说十八年的守候,宝钏与平贵之间的情意十分感人之类的话。 几乎没人真正从头到尾看完戏,李青晗觉得乏得很,她对这种情情爱爱的戏半点兴趣也没有,这时正好辛柔进来禀报,说梁宥昭回来了。 刚说完,梁宥昭后脚就来了,这时已经有些晚了,他笑吟吟地说道:“怎么样,我来的是不是时候?” 李青晗起身,因为有外人在,碍于礼仪她必须向梁宥昭行礼,过后便笑着道:“是时候,刚好看完。” 司马景起身,他一起身,就看见站在李青晗身后的碧萱,碧萱低眉顺眼的样子,越看越是叫人怜悯,可他很快又收回目光,与梁宥昭见了礼。 晚上李青晗与梁宥昭一同回到晴川阁,一路上李青晗一直在说关于司马景的事情,说着说着梁宥昭忽然做出一个手势,“停!能不能别说他了?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敢动我们府上的东西,你不也惩罚了那个奴才吗?” 李青晗咬咬唇,她本来不想把这些事告诉梁宥昭的,照她的个性,能不告诉梁宥昭的事情,她一般是不会告诉的,可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全盘说了出来,接着回头看着梁宥昭说道:“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吗?让司马景难堪了。” “有什么好怪的?”梁宥昭宠溺地刮刮她的鼻子,笑道:“我们是夫妻一心,他算个什么东西?哪里够分量?” 李青晗听完之后吁了一口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一样,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梁宥昭一看就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地在她手上握了一把,“放心,青阳道长在宫里很好,皇上目前不会动她。” 此时李青晗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径自往屋内走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梁宥昭说话,“真是很可笑,她刚开始见到我的时候,还想要利用我,把我当做报仇的工具,可后来,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的时候,她却又后悔了,自责了。” 梁宥昭没说话,李青晗坐到床边,她忽然间就觉得有些累了,想起自己这么些年来所受的苦,没有爹娘的疼爱,只有无边无际的争斗,她从前一直将华氏当做她的亲生母亲,可到了后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可庆的是,华荣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厌弃她,无论如何,他还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外甥女疼爱的,从前华坚信不过,如今也是自己人了。 “父亲去的时候,难道没有将这个真相告诉青阳道长吗?”李青晗忽然问道,这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答案,难道死了还会将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再者为什么李徳喧一直不肯告诉她真相?真的只是因为恨到了顶点,要让青阳道长怨恨一辈子,失望一辈子,孤独一辈子? 梁宥昭听到这里,觉得不能不说话了,他走到床边,坐在李青晗身边,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说道:“青阳道长后来易容了,她不再是从前的长相了,所以在你父亲看到他时,并不能认出她来,而青阳道长却是认得出他的,或许是到了最后,青阳道长也没有告诉你父亲她的真实身份。” 李青晗忽然有些怔忪,是啊,如果真的是昔日的恋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定然是因为易容了,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话,梁宥昭抚摸着她的青丝,问道:“青晗,到了现在,你可否还恼你父亲?” “我早就不恼他了,从前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李青晗这么说着,以前发生的那些事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每一次和李徳喧独自交谈,都能让李徳喧气到吐血,后来他砍头了,她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说起来,她真是离经叛道的太多了。 “那李夫人呢?你还怨她吗?”梁宥昭接着又问道。 李青晗愣了愣,有一刻的恍惚,于是说道:“当然是怨的,只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当时不应该害了大哥的。” 梁宥昭叹息了一声,一个人在时间的流逝中是会变化的,但终究还是不会变的太多,李青晗就是这样的人,她虽然有些醒悟了,可仍然会觉得当初的事情是她太过莽撞了,如今还是有些懊恼。 “李鉴琛做的那些事,足够杀头的了,你完全不必要为此而后悔。”梁宥昭试着安慰她。 李青晗点头,她想着自己从前做过的那些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最后悔的就是她没有在最后那一刻问华氏和李徳喧,她的亲生母亲是谁,这样她也不用浪费这么多时间去找寻了。 “外面的传言,你都听到了?”梁宥昭见李青晗沉默,又换了一个话题。 一提到这个,李青晗就有些局促,她不安分地扭动了身子,尽量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梁宥昭身上,咽了口口水,“嗯,知道。” 梁宥昭叹了一声,摸着她的头发说道:“你放心,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所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任何的不安。” 李青晗听着他说的话,有些无语,她还真没觉得有多不安,只是这么一说,李青晗忽然想起那天,梁宥昭对她说的那一句话,“你真是不要脸!” 她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很明显,梁宥昭也感觉到了,他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李青晗心里十分清楚,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人的心里种下,就很难拔出了,但是只要有任何一点助力,很快就会长成大树,到时候是不管说什么都难以挽回,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便抬头看着梁宥昭说道:“我跟王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知道你不会怀疑我,可我有必要说明一下,所以你不要打断我,首先我要跟你说的是,在十几年前有一次我被盗匪劫走,是他顺便救了我,是顺便,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他,他救了我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后来我在皇宫里见过他一次,就远远地看了一次,然后就是我去翼州的路上,恰巧遇到他,他救了我,刚开始他十分嚣张,而且又粗鲁,后来我们关系缓和了一点,然后等我生产完了以后他就送我回来了,就这么简单,没有外面的人相像的那么复杂。” 李青晗一口气把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当然她还是没有完整地交代,比如她在翼州所受过的那些苦,还有她去翼州李府潜伏的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而后王拓突然出现来救了她,好像每一次她遇险,王拓都能及时出现。 她忽然有些恍惚了,就这样再一次陷入了回忆之中,王拓身受重伤,却还在惦记着她怀着孕,不能进屋,因为他满身都是血,这样会冲撞胎儿;她被谢琦打的时候,他突然冒了出来,从谢琦的鞭子下救出了她…… “嗯,就等着你这么说。”梁宥昭忽然打趣道。 他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样的气氛有些尴尬,李青晗听了之后,果然就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笑着去打梁宥昭的胸口,“你倒是变得乖巧了,还想引诱我!早知道不跟你说,让你去猜,去想!” 第一百八十章 茹曼之愚 梁宥昭哈哈直笑,“该说的都说了,我也听够了,歇息!” 一提起歇息这个词,李青晗的脸不禁有些红,她也就不再与梁宥昭打闹了,梁宥昭见她脸红成那样,忽然有些燥热,说实话他只是想说着来笑笑的,此刻见她双颊绯红,唇红齿白,加上夏天的晚上让人有些浮躁,他觉得有必要灭灭火了,于是附在李青晗耳边说道:“我们再生个女儿!” 过了两日,齐王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一个消息,茹曼竟然主动勾引淮南王。 这样的消息一经放出,就是怎么也止不住的,李青晗乍一听到这件事,也惊了一惊,沈瑶正在旁边伺候着,略微思虑了一番,问道:“王妃,茹姨娘不大像是会做这样事的人。” 她的另一个意思是,茹曼这种人没什么头脑,做什么事都缺根筋,所以总也得不到梁宥昭的青睐,梁宥昭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没记住过,但因为有着李青晗的关系,她比那些只有一个名分的妾侍日子要稍微好过一点,可到了现在,李青晗叹了一口气,梁宥昭应该是可以记住她的名字了! 李青晗却还是不是十分相信的,她朝着辛柔说道:“去把茹曼叫到我这里来。” 这样的荒唐事,很多贵族家里都会发生,在礼法不那么严明的署国,女子并不是成日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们时常会出去参加各种宴会,之前的李青晗就是这样。再如先前的晋朝时,男子若是去了别人家里,看上了那人家的小妾或者是丫鬟,直接当场要了也不是不可的,但署国虽然民风开放,也没有开放到这种地步。 怎么说梁氏也是新兴家族,淮南王也是皇亲国戚,不好落人口实。 茹曼战战兢兢地就跪在里李青晗面前,李青晗低头打量着她,开口说道:“你从实招来,一字不落地告诉我,昨天都发生了什么事?” 茹曼含着泪,抬头瞥了几眼李青晗,复又低下头,嗫嚅着嘴巴就是不开口辩解,李青晗无奈,屈指敲了敲桌面,声音冷了几分,“在我面前还不老老实实说,女人家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么严厉的声音让茹曼更加觉得委屈,她突然就趴在了地上,低声啜泣着说道:“王妃,奴婢是冤枉的,都是,都是被迫的……呜呜呜……” 李青晗皱眉,与旁边的沈瑶对视一眼,接着又问道:“被迫?你有什么能让他威胁的?” 据她所知,茹曼就是个孤儿,什么背景也没有,司马景没事做去威胁她干什么,再说全天下这么多美女,茹曼也快二十了,还不是那么聪明惹人爱,怎么司马景就挑上了她? 茹曼拿着帕子擦了一把眼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李青晗看着心里也不舒服,让沈瑶把她扶起来,勉强破了规矩让她坐在椅子上,又递了碗茶过去,茹曼接过又谢了恩,才慢慢坐下,她也知道气氛渲染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说话,李青晗估计就要不耐烦了,于是不紧不慢地开始说道:“王妃昨日下午又叫了奴婢去看戏,看过后奴婢就回了自己的屋子,但后来侧妃叫奴婢去了她的院子,奴婢只是一个小妾而已,哪里敢不听侧妃的话,后来侧妃跟奴婢说了些话,奴婢没依,她便叫人给奴婢灌了药,送到了淮南王的房间里。” 就这么短短的三言两语,李青晗听过之后还有些怀疑,碧萱应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应当是茹曼有什么隐瞒了的地方,只是她不肯说,李青晗不禁有些不悦,她冷眼瞅着梨花带雨的茹曼,看着她那副楚楚可人的模样,忽然心就硬了,“就这样?” 茹曼紧咬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她刚一点完头,李青晗凌厉的声音就响起:“在我面前还不说实话,是要将你浸了猪笼才知道后果是不是?无耻下作的东西!” 她的声音原本还是平平静静的,突然间变成这样,茹曼还有些招架不住,她腾地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猛地跪倒在地上,使劲儿地磕头,“王妃,奴婢没有说谎,奴婢所言却是事实!” 李青晗恼了,十分恼怒,她不说话,沈瑶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茹曼有些太不把李青晗放在眼里了,她上前几步,皱着眉,低头瞅着茹曼,“茹姨娘,您就说,侧妃后来跟你说了什么话?你实话说出来,王妃才好帮你啊!” 见着茹曼还是有些犹豫着不肯说,沈瑶的声音也低了几度,“你若是不说,那浸猪笼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一番话说得茹曼又担心又紧张又害怕,她看了几眼李青晗,又看了几眼沈瑶,方才低声说道:“不是想瞒着王妃,实在是无从开口啊!” 李青晗继续不说话,沈瑶又接着茹曼的话说道:“你尽管说就是,一字不漏地说出来,王妃会为你做主的!” 茹曼听着,抹了一把眼泪,便开口慢慢说道:“侧妃,她叫了奴婢去她的院子里,问奴婢想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奴婢当然是不会妄想的,况且已经跟了齐王,那就是齐王的人了,可侧妃告诉奴婢,说,说,”她声音又弱了下去,但看着李青晗正在听着,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说淮南王喜欢奴婢,她说淮南王是皇上的亲叔叔,为人也是重情重义,他看上了奴婢那是千百辈子修来的福分。” “所以你就听了她的,去勾引淮南王?”李青晗觉得这个茹曼真是半点脑子也没有,随随便便就让人给说服了。 “当然不是,奴婢当然不会这么做,是侧妃,侧妃说的,如果不肯,她就要告诉王妃,上次世子受了风寒的事情,是奴婢做的,奴婢根本没有做过,可也清楚地知道王爷对世子极为疼爱,奴婢本来想着,与其夹杂在侧妃与王妃之中,还不如一死了之,可又觉得,如果奴婢走了,王妃今后遭了侧妃的陷害,奴婢可要后悔一辈子……” “好了!”没等她说完,李青晗就打断了她的话,对于茹曼刚刚说的那些话,李青晗几乎是一个字也不信,碧萱虽然不怎么聪明,但也没有这么愚蠢!倒是这个茹曼,根本就没什么脑筋,连说话也是错漏百出,谁听了也不会相信,可她也不想听了,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茹曼临走前小心翼翼地问李青晗,“王妃,您会怎么惩罚奴婢?” 李青晗一声冷笑,“还能怎么处罚?浸猪笼呗!” 茹曼一听这话,脸色都白了,僵硬着身子就退了下去,可不知怎么的,李青晗就是觉得她并没有那么害怕,是什么东西让她这么有把握有底气? 沈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凑到李青晗耳边,狐疑地说道:“王妃,这茹姨娘说的话,大有问题啊!” “我当然知道,她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再者齐王还没有与她同房过,凭淮南王的身份,要了她也不是不可,刚刚也就是那么一说罢了。”她这么说着,忽然也想明白了,茹曼之所以那样,大概也是觉得淮南王会向梁宥昭要了她。 “茹姨娘还是在深宅里呆的久了,竟然不清楚现在的局势,还巴巴儿地去黏着淮南王。”沈瑶很清楚李青晗神情的意思,她在旁边冷声说着,李青晗听了淡淡点头,叹了一声说道:“她没读过什么书,人也不是很精明,无非就是会拍人马屁罢了,可这马屁若是拍的恰到好处也是十分有用处的,她看不清形势,巴结错了人,又能怪谁?她以为,在这朝中,司马景的地位要高过梁宥昭?哼,活该要倒霉,白白让我为她担保了这么久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戴绿帽子 茹曼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让李青晗寒心,没想到最后她还是相信了碧萱所说的话,如果她稍微聪明一点点的话,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于是,在司马景问梁宥昭要茹曼的时候,原本以为只是随口一提就能了结的事情,却让梁宥昭冷声给拒绝了。 他府上的人,就算是茹曼这样的摆设,也不是你要就可以要走的,司马景听了梁宥昭的回答,不禁有些不理解,“她不过是个妾罢了,你也不喜欢,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肯让给我?君子成人之美,这道理你不理解吗?” 此时李青晗也在旁边听着,当然她最好是不要开口说话的,于是她就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梁宥昭白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给你?茹曼本来就是我府上的人。” 照着司马景的说法,就是梁宥昭小气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侍而已,在一般人家,妾就是主人家的一件物品,可以随时送给别人的,因此他觉得这梁宥昭有什么不肯给的,于是他皱着眉,质问道:“那茹曼不过是你放在府里的一件摆设而已,你既不喜欢她,或许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为何要留着她,白白浪费人家女孩子的青春?” “浪费人家青春的人是你!殿下,”梁宥昭有点不想跟他辩论,他不想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可见司马景有些无理了,“茹曼名义上是我的妾侍,你却玷污了她的清白,这笔账我不跟你算,已经是很给你面子了!” 司马景却是不以为意,他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青晗,忽然含了一抹笑,“哼,那这么说齐王的王妃与茹曼也是半斤八两了!” 他的语气阴阳怪调的,李青晗一听就愣住了,而梁宥昭脸都白了,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司马景,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司马景根本不买他的账,“梁宥昭,你比谁都清楚,外面的人是怎么传的,你的齐王妃到底是去了哪里,说不定是在外面跟了别的男人,听说你这几年一直都烦闷着,估计也是为了这回事,呵,王妃可真是贞洁啊!” 最后那两个字,咬得极重,李青晗听着听着,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受到了污染一般,心里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梁宥昭脸色铁青,十数年来习惯了喜怒不形于外表的他终于是难以抑制地即将要爆发出来了,他藏在广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司马景看着梁宥昭的模样心里很爽,又似笑非笑地继续说:“她是给齐王戴了多少顶绿帽子?那世子又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这一切可还有待查证,亏你还把她当心肝宝贝似的疼着,我还听说数年前她曾经被强盗给劫走了,被救回来的时候浑身衣衫不整,说不定从那时候起,就已经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 他这话刚说完,梁宥昭的拳头就挥了上去。 司马景还没反应过来,迎头就撞上梁宥昭的拳头,打在他的脸颊旁,他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松动了,口里一股腥味,整个人朝着旁边的桌椅上撞去,那桌子椅子也被撞翻了,他趴在地上,回头恶狠狠地看着梁宥昭。 梁宥昭自然是没打过瘾的,他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揪住司马景的衣领,眼里布满了阴亵,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再敢说一遍试试!” 被摁住的司马景被梁宥昭给吓到了,他呆呆愣愣地根本就不敢说话,李青晗见状急忙上前制止住梁宥昭,可梁宥昭用力地推开她,很快就又朝着司马景的下巴来了一拳。 “宥昭!”李青晗大声喊道,不管不顾地就上前挡在司马景面前,梁宥昭迅速地收回拳头,双眼几乎可以喷出火来,“让开,我要揍他!” 李青晗觉得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梁宥昭,每次在她面前,梁宥昭都是温文尔雅的,这一次他竟然这么大的火,还对司马景下了手,传出去得多难听? 于是她摇头,一把握住梁宥昭的手,她心跳的很厉害,因为梁宥昭的手还在颤抖着,颤抖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她忽然觉得害怕,用力地抓着他的手,可是就是止不住。 李青晗觉得很纳闷,十几年前她被盗匪抓到的时候,才十一岁,而且她几乎没有对别人说过,怎么司马景这么清楚? 梁宥昭一把扯开她,李青晗急忙又攀住他的胳膊,抢先一步上前,对着地上嘴里流着血的司马景说道:“司马景,我原本觉得你应该是个讲道理的人,至少不是那些地痞流氓,天天无所事事,就喜欢嚼舌根,搬弄是非,可今天我却从你的嘴里听到了这样的话,可真是,让人失望!” 司马景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是被忽悠了,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血,不满地嚷嚷道:“搬弄是非?你敢说自己没做?你敢在我面前说明白?” 梁宥昭上前将李青晗护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说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她根本不必向你这样的人解释,对付你,只有武力才能解决。” 说着又是一脚,恰好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司马景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撞到了一起,肚子里一片混乱,梁宥昭的劲太大了,他根本没法招架,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现在他想自己怎么就这么窝囊,在别人面前风光无限,是任何人都不敢得罪的淮南王,一到梁宥昭面前就变得这么弱了,被人打了还不敢还手。 “君子,君子动口不动手,梁宥昭,你说不过就打我,你,你非君子也!”无奈之下,鼻青脸肿,肚子还痛得要命的司马景只能搬出这么一句话。 梁宥昭冷哼了一声,又想上前劝架,李青晗怎么也劝不住,这里也没有别的奴才,只有他们三个人,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劝得住?于是大声往外面嚷道:“阿朗,进来!” 听到声音的阿朗很快就进来了,见到这架势有些吃惊,司马景被梁宥昭打得已经分不清楚鼻子眼睛的,李青晗在一旁干着急又忙不上什么帮,他只好一瘸一拐地去挡住梁宥昭,梁宥昭本来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打了司马景几拳之后也就不那么生气了,阿朗轻而易举地就劝住了他。 司马景浑身都快散架了,他现在鼻子里也在流血,嘴里也在流血,李青晗见他也觉得不是个样子,又吩咐了沈瑶与嫣然赶紧弄些药来,让下人给他擦药。 “淮南王殿下,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我之所以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根本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您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否则也不会到了今天才有此一问,至于数年前我被人劫走的事情,那时我才十一岁,而且是当做男子打扮的,你觉得那些盗匪会对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有什么兴趣吗?” 这时候李青晗必须要说些什么的,她想了想,对于那些误会她还是要解释一两句。 司马景闷闷地哼了一声,其实他根本没想过李青晗这样的女人会做出那种事来,只是为了茹曼而挑起的争执,其实得不得到茹曼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那是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非要得到茹曼不可?甚至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得罪了梁宥昭? 他想了想,觉得是因为梁宥昭的态度,对,就是因为梁宥昭的态度,他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好歹他也是个王爷,梁宥昭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元宵佳节 茹曼的事情,梁宥昭最后没有过问,这件事由李青晗做主,问过了老夫人之后,就将茹曼送给了司马景,司马景也是个没用的人,什么样的女人他玩了几遍过后就觉得不新鲜了,自然也就把茹曼扔在一边不管了。 碧萱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愣了好久,手里的茶水都凉透了,她才反应过来,再一看李青晗与梁宥昭之间的感情依旧浓烈,没有造成丝毫的损害,不免有些惊怵。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这样的爱吗?不在意对方的过去,曾经的背叛? 她渐渐有些看不懂了,然而在她知道茹曼现在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以后,心就又硬了起来,她不能让自己遭受茹曼那样的下场! 关于李青晗的风言风语,竟然被人添油加醋地几乎传遍了整个署国,锦州华府华坚还送了份信来,从前华荣在时,时常给李青晗写信,如今华坚写信的次数很少,却还是会定期寄过来,可见华坚还是关心自己的,李青晗心里有些感动,好在锦州离这里比较远,不管自己发生了什么,都波及不到他们。 元宵节时,李青晗随着梁宥昭一起进了宫,那时雪还没融化,万丈的金黄又柔和的阳光斜斜来到世界,顺着墙角飞檐洒下来,铺在满地的白雪上,相映成趣,在通道上面雪都已经扫得很干净了,但还有些湿湿的,像是没干,李青晗伴在梁宥昭身后,看着他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模样,好像这个皇宫是他的一般。 这时,她又想起从前青阳道长给她的那四个字,“天命归亮!” 联想到这些一切的一切,李青晗忽然有些懵,她很想问梁宥昭一句话,当初青阳道长给她的那四字,是真的谶语,还是只是梁宥昭给出来的而已,是他其实一早就有这样的野心了,还是一切都是天意? “这是宫宴,你怎么这样心不在焉的?”梁宥昭附在李青晗耳边说道。 李青晗没怎么搭理他,梁宥昭也不好一直呆在李青晗身边,他应该去男宾席,跟李青晗招呼了一声之后就走了,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很少进宫,也几乎不跟那些贵妇人们来往,自然就没什么熟人了,放眼望去,忽然在人群中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朝阳公主司马凌。 她面色红润,精神十分好,笑脸吟吟的,正在跟对面的女子说些什么话,跟几年前李青晗看到的司马凌完全不一样。 李青晗懵了,当时的司马凌还想着要死,要栽赃嫁祸给她,若不是王拓及时出现,她可能就真的得逞了,而李青晗也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可现在,是什么使她想通了,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她还没想着过去打招呼,司马凌就已经朝她走过来了。 “你一点也不意外?太让我失望了。”或许是李青晗的表情太过平静了,司马凌觉得自己的出现不足以让她大吃一惊,心里有些蔫,李青晗比她高一点点,她看着李青晗时总得稍稍抬头,这让她很不爽,就更要显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她是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李青晗不过是个外姓王妃罢了! 李青晗看着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卑躬屈膝,只是轻浅的笑了笑,“公主终于想通了,我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意外?哦,要意外也是为公主高兴。” 司马凌吐了吐舌头,暗叫真是矫情做作,她抿了抿嘴,朝着不远处的男宾席看了两眼,人群之中一眼就能看到面如冠玉的梁宥昭,她指着梁宥昭,说道:“你看,你夫君就在那里,如果我现在过去告诉他,你曾经跟王拓有染,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这里人很多,司马凌的声音也不小,很容易就会被一些长舌妇听了去,本来关于李青晗的流言蜚语就已经很多了,她这才进宫也早就有了这个防备,好在宫里的贵妇人都是一些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提起这档子事没了脸面,可司马凌却是不管不顾的。 似乎什么事情都能和王拓扯上关系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外面的人是怎么传的,相信王拓也听说过,只是没有人挑明那个人就是王拓,她渐渐安了心,至少对于王拓来说,一切都还是好的,没有把他卷入到里面来。 可李青晗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后来也再没有和王拓见过面了,为何还会惦记着他,甚至觉得,宁愿是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也不希望他出事,不希望有什么事会困扰到他,难道说,她真的变心了? 一有这个想法,李青晗立刻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她又望了一遍那边风度翩翩的梁宥昭,是啊,梁宥昭才是她的夫君,不论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梁宥昭永远都相信她,那么她又为什么要变心?怎么能变心? “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公主还是不要提了,我的名节是小,公主的脸面是大,不是吗?”李青晗嘴角噙着一抹笑,眨巴眨巴眼睛对着司马凌说着。 不知道是司马凌多想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李青晗这笑里带着鄙视和憎恶,司马凌诧异了许久,她有什么好厌恶自己的?全世界最讨厌的人就是她好不好,还好意思用这样的表情来看别人。 李青晗知道,自己并不是很招人喜欢,太过精明,说话太直,太伤人,难免会得罪人,所以她活了这么久,几乎没有什么走得特别近的好朋友,想到这里,她又感叹了一把。 “哼,就你口齿伶俐,我不跟你争,反正你最不愿意看到我过得好,我就偏偏要活得光鲜亮丽,让你吃瘪,让你难过,你一难过,一急躁,本来面目就暴露出来了,到时候还会有几个男人喜欢你?”司马凌说的很欢快,落在李青晗耳里,却觉得有点可笑。 这个司马凌,跟自己差不多大,现在也有二十五六了,怎么还这么天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李青晗有些吃不消,她很想问问,公主你带脑子出来了吗? 但是一向知书达理的她自然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她刚要说话,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此言差矣,公主是公主,齐王妃是齐王妃,你二人素无交集,何来你过得好,齐王妃就会不快之理?你光鲜不光鲜,亮丽不亮丽,与她何干?再者王妃如今生活幸福安稳,又有齐王爱护,自然是日日都满足欢乐,想是没什么事能恼到她。” 是青阳道长的声音,李青晗急忙回头看去,便瞧见一张有些苍老的脸,青阳道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看着李青晗的时候,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如果这里没有别人,她一定会拥住李青晗,好好慰问一番的。 只可惜现在的她,不能啊! 司马凌气得要命,是啊!她过的怎么样关李青晗什么事,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在李青晗眼里,她的生死荣辱,根本不会影响到李青晗的任何情绪。 于是司马凌跺跺脚,青阳道长又弯腰行礼,“贫道参见公主,王妃。” 李青晗见不得让老者给自己行礼,尤其是青阳道长还是她的亲生母亲,更加不忍,连忙就想让她起来,可司马凌却是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这老妖道,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活腻了不是,迟早有一天扒你的皮!” 李青晗没想到司马凌不但没有改掉以前的毛病,反倒是更加毒舌了,在这样的场合就公开说起了这样的话,让李青晗大吃一惊,回头凌厉的眼神扫过她精致的脸颊,司马凌正是气着,猛然撞上李青晗的目光有些被吓着了,还想多说几句损青阳道长的话也吞进了肚子,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青晗,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公主!”李青晗的语气里明显带着许多的冷漠,还有一点警告的意思,“请公主看清楚自己的身份,说话做事三思而后行,没得失了身份,惹人笑话!” 司马凌先被李青晗侮辱,又被青阳道长话中带话的辱骂,现在又被李青晗教训,心里当然气不过,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有很多人朝着她看过来了。 李青晗瞥了她一眼,也不愿意再在这个问题上面纠结了,司马凌吃了亏,撅着嘴走开,李青晗趁机回头,刚想跟青阳道长说些话,却见青阳道长用眼神制止了她。 “王妃这些日子可还好?”她的语气很平常,既没有过度亲热,也没有太生疏,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梁宥昭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那么李青晗也理所应当地成为大家都想巴结的人,可很多人都惧于梁宥昭的手段,不敢太过和李青晗走得太近,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李青晗也是非一般的人物,可见这二人在一起是多么的般配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又见王拓 “多谢道长,我很好。”李青晗觉得很无奈,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用什么样方式说出来,每次在她最痛苦,最迷茫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 “朝阳公主刚刚说的那些话,王妃完全不必担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那些流言都会不攻自破的。”青阳道长这样的话,已经是在用内敛的方式安慰李青晗了,她觉得心里很舒坦,艰难地点了点头,她多么想和娘亲亲近亲近啊! 青阳道长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塞了一块什么东西在她的手里。 李青晗有些惊讶,但又不敢随便拿出来看,只好半路借口有些不舒服,才让宫娥带着她去了一所宫殿,在屋子里休息,李青晗掏出那张纸条,上面写得短短的一句话,“关于你在翼州发生的流言,皆是从太师赵攸那里传出来的。” 赵攸,是李徳喧的夫人,也就是李青晗的母亲,李夫人赵氏的父亲。 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报仇吗?李青晗不禁想到,是啊,她曾经还得李夫人被气死,后来又整死了李鉴琛。 可是赵攸却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报仇,想也是一直没有地方下手,或者是并没有确认李夫人与李鉴琛的死与李青晗有关。 想了想,李青晗竟然自动将在翼州遭到的那几次刺杀与赵攸联系在了一起,司马凌虽然是个公主,但那时司马合已经登基了,她也就差不多被囚禁了起来,哪里可能有那么大的财力物力,又对自己的行踪这样了如指掌?没有赵攸的帮忙,她能成功吗? 这样理了几番,李青晗又有些奇怪了,为什么司马合对赵攸还是放而任之,并没有立刻处理掉,毕竟赵攸也算是司马聪那一边的人。 李青晗觉得有些头痛,她想不通的太多了,梁宥昭自然是从来不会向她解释的,这样一来,她又不能问梁宥昭,问司马合?根本不可能,她这般想着,起了身正准备往外面走,忽然就听到外面有侍卫的声音,“快,每一间房都要搜,彻彻底底地搜查!” 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夹杂着脚步声,李青晗有些吃惊,刚想开门,外面就有人敲门,“齐王妃,恕奴才无礼,宫里有刺客,皇上下令要彻底搜查,请王妃开门以便检查!” 李青晗不做多想,立刻就开了门,有几名侍卫匆忙朝她行了礼,便大步往里面走。 “我一直在这里,没看到有人进来,那刺客应当是不会在这里的。”李青晗轻声说道,那几个侍卫回头,却正好瞥见一张纸条从李青晗的袖子里飘了下来,顿时都提高了警惕。 李青晗低头看去,倒抽了一口气。 她太大意了,竟然没有将这纸条藏好,这是刚刚青阳道长给她的纸条,提醒她关于赵攸的事情的,这一刻,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侍卫便上前一步,沉声道:“王妃,不知方不方便让奴才检查一下这张纸。” 李青晗愣了有半晌,越看越让人怀疑,于是那侍卫便径自捡了起来。 “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已经找到了刺客,就在前面南宫的寿安殿,还不快去!”这时,路过的另一个侍卫大声嚷嚷了起来,看到李青晗又愣住了,随意行了个礼,便朝着前面跑去了。 而对面那个侍卫也赶着去立功,将纸条还给李青晗,红着脸道:“王妃,刚刚得罪了。” “不用了,你快些走!”李青晗很平淡的语气,更让那侍卫觉得内心不安,他转身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李青晗在心里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她刚一放松,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这么久不见,你越变越好看了!” 李青晗又被重新吓着了,那人的声音隔得太近了,几乎是要贴在她的耳朵上了,李青晗几乎是跳开了,离了那人一段距离,一回头就撞上王拓那张满是胡子的脸。 王拓见李青晗的反应,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下巴的胡子,说道:“我有这么可怕吗?怎么你一见到我就跟见到鬼似的?”想了想,他又说道:“还是我的胡子太粗犷了,把你吓坏了?” 被他这么一调侃,刚刚的那些惊吓与不安全都烟消云散,李青晗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但很快就警惕起来,她朝着门外面看了看,小声说道:“你还是走,这里随时会有宫女来,万一撞上了,可是十张嘴也解释不清的啊!” 王拓听了她的话,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会儿,接着打了个响指,转身把门一关,十分自然地走进来屋子。 李青晗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干嘛?快点走,我可不想再被人说闲话!” 一不小心就给说了出来,李青晗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王拓说话,她都觉得很轻松,没什么压力,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好像跟梁宥昭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这么轻松过一般。 王拓坐在她做过的位子上,他身上散发着浑厚的男性气息,从前还没觉得,这么久不见,好像又更加有男人味了,尤其是那满脸的胡子,还有浓而黑的眉毛,以及举手投足之间的随性洒脱,李青晗不禁想到,王拓在宫中这么久,也没有磨灭他的本来个性,他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放荡不羁。 “有人说你的闲话?说你什么?自私狠毒,三心二意,还是不守妇道?”王拓根本不把李青晗说的话当回事,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李青晗暗暗叹了一声,他果然是什都知道,却一直没有任何反应。 李青晗抿着唇不说话,王拓又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李青晗面前,他已经嗅到了她身上的清馨的香气,恍惚间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他与她独自相处的那一段时光,那大概是他过得最潇洒,最快活的日子了! 他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衣服,明明很厚,却一点儿也不显得臃肿,她脖子都缩进了高领里,领口还有一些绒毛露出来,越发衬得她娇小可人,王拓这般看着,真的很想抱一抱她,拥她入怀的感觉,是怎样的心醉啊! “梁宥昭有没有因此而误会你?”王拓皱着眉,忽然问道。 李青晗连忙摇头,“当然没有,他不会因为这个而误会我的。”说到这里,她声音又弱了下去,渐渐地没了话,王拓松了一口气,“他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他放心?放什么心?李青晗不禁有些紧张,王拓比她要大十来岁,却还没有娶妻,是因为她吗?李青晗这么想着,心跳就加快了,脸也越来越红,落在王拓眼里觉得很可笑,他刚想笑,忽然又想起什么事,便道:“那些流言会不攻自破,你不用管,若是因为这个而恼而怒,那就正中散播谣言的人的下怀了。” 这些李青晗都很清楚,但对于王拓莫名其妙的关心还是觉得很温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放心。” 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硬是要在后面加上“你放心”这三个字,说完之后她有些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门就被敲响了,“奴婢参见王妃!” 李青晗陡然抬头看着王拓,王拓做出噤声的手势,转身准备从后面离去,转身那一刻,他又回头,想再多看一眼李青晗,想不到这样的见面要如此小心,还没说几句话就又要面临别离,他还想跟她说一些话,原本以为他可以放下了,到现在才知道,他就是属于那种死心塌的人,一旦爱上了一个人,要想回头,岂是一个“难”字所能形容的? 李青晗急急催着他快做,王拓就要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冲着她说道:“三日后午时,我在京城的望仙居等你,有要事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迅速地就消失不见了人影,李青晗也听清楚了他的话,回头冲着门外面的宫女说道:“进来!” 她又回到了宫宴上,带着刚刚遇到的一系列的事情,现在还有一点点紧张。 刺客没有被抓住,还是让他给逃了,皇上大发雷霆,痛斥禁卫军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李青晗就看着王拓跪在大殿中央被骂,连头也不抬,忽然举得有些心酸,她想,如果王拓不进宫的话,兴许还是那个快活自在的他,根本不用面对这么多的辱骂和质疑,伴君如伴虎,他应该比很多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是梁宥昭,没有雄厚的家族背景,他也不是司马聪,没有高贵的身份地位,他更不是赵攸等人,学富五车,他有的,只是一柄剑,一身豪气,但也足够他在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就是他的选择,他选择了入宫,选择了做禁卫军统领,选择了效忠于皇上。 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路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王拓表白 柔太妃受了重伤,皇上让太医务必好好医治,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关心她的样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狡兔死走狗烹,柔太妃曾经帮助过司马合,所以现在在皇宫中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可现在她已经没了什么利用价值了,司马合对她,也就没那么重视了。 也就和青阳道长是一样的,李青晗心里这般想着,在对面看到了梁宥昭一脸淡然的模样,关于梁宥昭如今的势力,她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也不知道,在梁宥昭的内心,到底藏了什么样的野心,“天命归亮”是真的天意还是人为? 或许事在人为,没有天意一说。 于是三天后午时李青晗便出了王府,按照王拓说的去了望仙居二楼的雅座,等着王拓来找她,从二楼的雅座往下面望去,望仙居的人很少,因为这里几乎都是一些有钱的贵公子才来的,价格十分高,而大多数有钱人都不愿意来这里,太过冷清了。 等了不到一会儿,王拓便来了,他还像以前一样,总是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的胡子几乎要遮住他的半张脸,李青晗一见到他,不禁有些激动,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在人群中她似乎也能一眼就看到他,那张粗犷的脸,还有不羁的神情,好似在翼州时的那样。 王拓上了楼,便进了这间雅座,李青晗忽然觉得有些局促,手脚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眼神四处张望,显得很紧张,王拓笑了笑,喝了一口水,李青晗问道:“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说?” 王拓也不想让李青晗那么难堪,毕竟现在不比从前了,她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也就是因为心疼她,才总是想着她要过得好,他才能安心。 “关于你的事情,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的,你知道那人是谁?” 李青晗点头,“是不是赵攸?” 王拓想李青晗也知道了,“你想怎么做?赵攸那个老东西,就是墙头草罢了,以前是太子一党的,现在太子倒台了,皇上又需要人来支持他,才足以对抗齐王。” 他说到齐王的时候,李青晗觉得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擦拭了过去,她沉吟道:“连梁宥昭都做不了的事情,我更加没办法了。” 王拓忽然冷笑了一声,“梁宥昭不能万能的吗?还有他办不到的事情?李青晗,你太小看你的夫君了。” 他的话里的意思让李青晗捉摸不透,总觉得是在夸赞,又像是带着一些嘲讽鄙夷,她皱眉,问道:“此话怎讲?” “梁宥昭那人的野心,不容小觑,皇上登基才多久,他就开始蠢蠢欲动了,他还真以为,这天下是梁与马,共天下?哦不,这话应该是相对于皇上来说的,梁宥昭一早就有当皇帝的想法了,这件事,你应该也很清楚,只是时机还不成熟,他的如意算盘应该都已经打好了!” 李青晗心拧的紧紧的,其实她都想象到了,从那四字谶语之中她就已经明白了梁宥昭的心思,他想当皇帝,这样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那个时候的梁宥昭什么也不是,不过是梁老将军的儿子而已,还是个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是什么让他有了那样大逆不道的想法?还是梁老将军一早就给他灌输了什么思想?让他一开始就有了这样的野心? “梁宥昭若是要起事,支持他的人,可不在少数,但我,是一定会帮着皇上的。”王拓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青晗到没想过要王拓来帮梁宥昭,她也不会担心梁宥昭会有什么危险,对于她的夫君,她一直都是有信心的,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但是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会是帮着他的。”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对立面,也不会再有机会这样面对地心平气和地聊天了,想到这里,李青晗心里有些凉,王拓一言不发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在来之前,李青晗无比盼望,可是来了之后,她又如坐针毡,浑身颤抖着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青阳道长现如今怎么样了?一切可都还安好?”李青晗不经意间问出了这句话,王拓先是愣了愣,很快又恢复正常,李青晗也发现说错了话,现在王拓并不知道李青晗跟青阳道长的关系,她怎么一时糊涂就给说了出来? “皇上知道你和青阳道长的关系,你觉得她日子能好过吗?” 李青晗早就料到了,只是还是不死心地想问一问,或许只是为了找话题来聊,她神情很镇定,“皇上果然还是知道了,那么他一定认为青阳道长是个巨大的威胁,留在身边做一颗棋子,等到有必要的时候,还能派的上用场。” 是的,皇上就是这么想的,王拓继而说着,“我知道外人是怎么传的,却不能出来澄清,不能帮你,你怨我吗?” 李青晗急忙摇头,她当然不会怨他恼他,“我想应该是有你的原因的,我不曾气你。” 王拓抿了抿唇,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李青晗放在桌上,一直在抚摸着茶盅边缘的手,娇嫩柔软,一如多年前时,他们在翼州时的那样,他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了,他留恋那只手上的温度,更加留恋这只手的主人,他原本以为这么久过去了,他已经可以放下了,在朝阳公主对他聊表心迹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李青晗,到了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李青晗了,他们只共处了那么短短的一年,却好像已经过了十几年一样,他看不见她,却能感受得到她,在这偌大的京城,他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走过她走过的路,见过她见过的人,恍若她就在自己身边,根本不曾远去。 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去找她的,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又有这么久不再见面,此时再见,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他觉得心里痒痒的,怎么也挠不了,他知道,她是梁宥昭的女人,并且已经为梁宥昭生下了三个儿子,可是那种亲近她,占有她的情绪已经落地生根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它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及其压抑,又像是极为痛苦的样子,他重重地吐纳出一口气来,“青晗,李丞相已经没了,青阳道长与你又不能相认,华坚纵然是你的支持者,却远在锦州,若你有难,他不能立刻前来帮你,你没有后盾,也就没有支撑着你的力量,你有的,只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梁宥昭的宠爱,假若梁宥昭有一天不再爱你了,宠你了,我还是会在这里,等着你,等着你回头,所以,我不能这么做,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翼州的那段日子,是跟我在一起的,这样,皇上也会不再信任我,你可懂?” 李青晗呆呆地看着他,甚至忘了要收回自己的手,她懂,她当然都懂,她希望不要他卷入到这场硝烟战火来,他却是为了让自己成为她的支撑,成为她的后盾。 禁卫军统领,手上的兵权是极大的,表面上归着皇上管,实际上势力不容小觑,王拓这么做,都只是为了她。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看着王拓那样的神情,他在努力地压抑着自己。 不能这样的,他们二人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可能,就算有一天梁宥昭不再爱她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跟另一个男人走,这就是她的个性,可她也不想耽误了王拓,他现在已经有将近四十岁了,还未曾娶妻,他现在是禁卫军统领,有多少女孩想要嫁给他? 于是她使劲儿摇头,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极尽绝情地说:“不可能的,你的支持,我不需要,王拓,你别再说什么要等我之类的话了,别浪费时间了。” 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这么说,王拓只是轻轻一笑,他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李青晗的手不肯放,像是在抓住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渺茫希望的稻草,“你不用拒绝我,这是我的事,今日约你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他不想知道她有没有爱过他,他想,肯定没有过,梁宥昭与李青晗之间的感情那么深,像李青晗这样的人,是很难以动心的,就算是动了心,也很难再动摇,他不禁想,梁宥昭能娶到她这样的女子,该是多么幸福啊! 李青晗扯不出手,王拓却在她的手背隐约看到了一条细细的红色的疤痕,虽然已经很细很细了,仔细看却还是看得到,他忽然想起谢琦用鞭子抽打她的时候,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这一辈子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李青晗了,他希望,她能永远幸福,快乐。 “对不起,青晗,我本不想让你难堪的。”他忽然地又松开李青晗的手,腾地站起了身子,双眼连看也不看一眼李青晗。 李青晗收回被他握得有些痛的手,可以看见手腕上已经红了一片,她低着头,脸都红透了,半晌才强迫着开口说道:“我不曾怪你,你好些过日子,娶个媳妇,过平常人的生活,至于我,你不用管,梁宥昭不会抛弃我的。” 她说的这般笃定,王拓苦笑了一番,最后看了一眼李青晗,怅然离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将军去 李青晗又在外面的铺子看了看,逛了几圈,差不多到了傍晚才回王府,刚回晴川阁,就看见一向沉稳的沈瑶有些慌张,甚至连礼也不行,就急忙冲着李青晗说道:“王妃,老将军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发生的?快跟我去老将军那里!”李青晗刚进了屋,连水都还没得及喝上一口,转身就又准备出去,沈瑶跟在身后,一边走着一边回答李青晗的话,“是今儿个午后午睡时的事情,老将军睡得好好的忽然两腿抽筋,一时间没有下人在身边,便从床上滚了下来,发现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了。” “这群下作的奴才!”李青晗狠狠地啐了一口,急忙就到了老将军房子里,一到屋子里就听见了老夫人的哭喊声,“将军,你怎么就舍了我去了!呜呜呜……你怎么就舍得啊!” 李青晗一进屋,就看见老夫人靠在床边哀嚎,碧萱在一旁劝着老夫人,自己也是满脸都是泪水,御医在一旁站着,估计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梁宥昭走到床边劝老夫人,眉头紧锁,却不曾流一滴泪。 她忽然有些自责,早知道见了王拓以后早早地就回来了,不应该在外面逗留那么久的,现在这最重要的时刻她这个做儿媳的不在,实在是太不孝了,她急忙上前,恰好碧萱回头就瞥见了她,又起身向她行礼,李青晗挥了挥手,“都什么时候了,别行礼了!” 床上的老将军一脸苍白,胸口平坦没有了任何起伏,大约已经是去了,老夫人哭得就像要岔气了,李青晗看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刚想说什么,梁宥昭忽然站了起来,问她:“你下午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并没有怪她的意思,李青晗也没有听出来别的意思,于是也很平淡地回答他,“去了几个铺子看看,检查了一番。” “一个时辰之前我就叫人去通知你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回来?”这一次,梁宥昭还是普通平常的语气,可李青晗已经听出有些不对劲了,她皱着眉,说老将军不行了,她没有半分不信,可梁宥昭语气里的怀疑,却让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声音平淡没有起伏,“你什么意思?若真有人通知我,我会不回来?” 梁宥昭抿着嘴,老夫人的哭嚎声还回响在耳边,听着甚是刺耳,李青晗不再去看梁宥昭了,她觉得心有些凉,说不出的感觉,只是心里酸酸的,像是吃了极酸的青梅,酸的不得已眯起了眼睛,外面已经是初春了,却感觉不到任何温暖的感觉,她脚步有些轻,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不真实的,因为她不曾相信,梁宥昭有朝一日会不信任她。 那么,她是不是真的做过让他担心的事呢?对司马聪,她从来没有过感情,她问心无愧,可是对于王拓呢? 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王拓?有没有动心过? “王爷,要不要通知尔珍?”李青晗淡淡说道,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般无二,并且把称呼也给改了,梁宥昭没有注意到这些,挥了挥袖子,李青晗知道他的意思,便回头朝着阿朗吩咐,通知梁尔珍。 吩咐完这些过后,她又派人将御医送出去,付了一定的银钱,李青晗做事向来都是有条不紊的,根本不需要梁宥昭提醒,她又跟沈瑶吩咐了要准备丧礼的事情,自始至终也不见她去安慰老夫人,碧萱在一旁看着,嗅出了一点不对劲的气氛。 等这些都忙活完了以后,李青晗才走到床边,对着老夫人身边的丫头吩咐道:“快扶老夫人过去歇息,老夫人年纪大了,哭久了对身体不好。” 她这话是对老夫人的丫头说的,自己也没有要劝她的意思,在她看来,如若一个人悲伤到了极致,是根本没有泪水的,她这一生尝过的苦痛已经够多了,比生死别离的事情更加让人悲恸的,她也已经经历过了,此时她只觉得很累,累到连哭也没有力气,连敷衍也不愿意了,老夫人却是不肯的,她扑在老将军身边死活不肯走开,一起身就指着李青晗的鼻子骂:“你怎的这般没有孝心?父亲去了,一点泪水也没有,你这个毒妇!” 李青晗淡然面对着老夫人的指责,她这般看着,心已经慢慢地一寸一寸地凉了下来,凉到了无以复加,梁宥昭没有过来帮她说话,他在看着她被老夫人指责,却连一句为她开脱的话也没有,李青晗又没有了那种酸酸的感觉,取而代之地像是吃了黄连,苦的要命,但不得不忍受着,她说道:“我当然心痛,我比老夫人更伤心,老夫人没听过什么叫欲哭无泪吗?” 老夫人被李青晗的话给憋住了,她还想说些什么话来教训李青晗,却瞥到梁宥昭的神情,便忍着不再发作。 梁宥昭很生气,气到了顶点,他想知道李青晗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下午的时候,李青晗到底是去了哪里! 现在已经没有了司马聪了,应该是不会有人在威胁到自己,对于李青晗来说,这世界上的男子除了他都没有配得上的,她又会为了谁背叛自己?他觉得头很痛,什么也不想再去想,什么孝心,什么丧礼,都让它们见鬼去,梁宥昭现在只想喝酒,猛喝一顿。 碧萱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生怕她哭晕了过去,李青晗一滴眼泪也没有,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直到梁尔珍的到来。 已经是晚上了,梁尔珍来的时候头发有些凌乱,像是来得太匆忙了,她一来就抱着床上的老将军的手臂大哭,哭了好一阵子劝也劝不住,后来李青晗让人硬是带着老夫人回房去了,又叫人给梁尔珍收拾屋子,今晚梁尔珍只怕是要歇在王府了,之后又要准备给老将军穿好寿衣,将尸体抬到了堂屋正中,请了阴阳先生来验视等等,等忙完了这些,已经是半夜了。 王府的人也都极为小心,个个都是敛着容的,神色别提有多忧伤了,大气也不敢出,这一夜过了,大家都有些疲倦,李青晗也早有倦容,只是没有什么比心更累的了,她吩咐完这些,又叫人天一亮就准备去报丧,千万不要报错了家,说话之间要先问清楚,免得惹了别人闲话。 梁宥昭倒显得没那么大事要做了,他比李青晗晚一步进房,刚一进门就看见李青晗歪着脖子在榻上睡着了,好在丫头们是比较细心的,给她盖上了被子,不然这样的天气,还真容易生病,本来府上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如若女主人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的不好。 他借着昏黄的烛光看着李青晗的睡颜,可以看出她睡的极沉,梁宥昭不知道李青晗在翼州呆了的那一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他记得以前李青晗睡觉最不喜欢房间里有灯,说晃来晃去的睡不着,而且以前她眼神是很好的,晚上很黑很黑还能准确地摸到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后来回来的时候,她总是习惯了睡觉时要有人守着,可以守在门外,但要随叫随到的,也就意味着值夜的奴才不可以打盹,因为李青晗随时有可能会醒来,后来她也要求晚上一定要点亮一盏灯,并且要那种比较粗的,不能断,一断她就会醒,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准确地找到他的眼睛,嘴巴了,她的眼神变得很差,却还是喜欢看书,他觉得自己书架上的书都被李青晗给看完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书她都喜欢看,从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那一年,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李青晗原本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只是少了那一年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让他难以想象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关系僵化 这一晚上他没有留宿在李青晗的房里,而是破天荒地去了一个酒楼。 阿朗刚开始还一直劝他,现在府上出了这样的事,他要是出去喝酒,得让别人怎么看他,可梁宥昭却是不管不顾地去了,他想,就让他放纵一回,他自从来了京城,自从认识了李青晗,就一直在克制自己,走一步看三步,这就是他的行事规则,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锦州的时候,那个聪明的李青晗,轻而易举地就揭发了华夫人的诡计,又将华老夫人给气晕了,使得华老夫人为了对付她,硬是撑了一口气活了那么久。 那个时候的李青晗,有着极深的城府,他就是被那样的她给吸引的,他们都热衷于权利和财势,所以才会这样交集在一起,这就是上天注定了的缘分。 梁宥昭一夜未归,李青晗刚到卯时的时候就起来了,熟悉过后听到这个消息,一点意外也没有,神色自然如平日,沈瑶在一旁伺候着,不免有些担心,又说了昨夜梁宥昭先来了一趟晴川阁,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走了,她说完这些之后,见李青晗还是一脸淡然,顿时有些囧,或许李青晗根本就没有生气,也没有半点不开心,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 这一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在京城的梁家的亲戚都来了,梁氏本就是京城的人,梁宥昭这一支只是后来去了锦州办事,没过多久又回来了,所以在外地的梁家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游学的青年子弟,一群人涌入王府,没人都穿上了校服,李青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梁家的人,她嫁过来这么些年,还有些梁氏的人没有见过的,就算是见过,也没有大家一起奔过来的,她成婚那天,还像一场梦一样就过去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这些。 但她没有半分局促,依旧是一副平平常常的模样招呼这些客人,当问到李家的亲人为什么没一个来的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让青阳道长来吗?嗯,作为同僚,她当然会来的。 梁宥昭到了巳时才出现,李青晗见到他,淡淡地施了一礼,接着又向他汇报都有些什么人来了,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一个人又要忙这又要忙那的,根本顾及不过来,这样一来未免忽视了哪一个,让别人有些不满意,可她也没心思管那么多,梁宥昭见如此,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将一部分权力交给碧萱!” 李青晗听到这话的才稍稍有些吃惊。 其实,有李青晗和梁宥昭两个人,应该是已经够了的,可梁宥昭这时候说,让李青晗将一部分权力交给碧萱。 李青晗愣了愣,梁宥昭望着她,望着她低着头的模样,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像是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反应慢了一些,很快,李青晗就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会将部分权力转交给她的,王爷放心。” 这话说的无比生疏陌生,本来按照规矩,李青晗是应该这么叫他的,只是她不肯,这府上所有的人都叫他王爷,偏生她要用一种不同的叫法,而梁宥昭,从来都是依着她的,她想要做什么,叫他什么,从来不会有什么意见。 梁宥昭没说话,李青晗又复述了一遍这日安排的事情,她给几个重要的人物都安排了住处,其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又不是那样经常走动的亲戚,王府也没有那么大,能够容纳得下那么多人,梁宥昭一听有些不满,说了几句,李青晗面不改色,又站起来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是我没有想得周到,我待会儿就叫人准备准备,给客人赔不是。” “赔不是就不必了,你是王妃,没这个必要。”梁宥昭淡淡说道。 李青晗这些天只觉得自己快忙坏了,好不容易有个空休息,却又被老夫人半夜给叫了过去。 “青晗,你看看你院子里的那些奴才,都是什么下作的东西,老将军走了,居然还敢在府上大声吵闹,让客人看见了,得有多丢人!”老夫人一见到李青晗,忍不住就呵责了起来,她也知道李青晗忙里忙外的忙坏了,见她眼眶下两圈黑黑的就知道,可还是没忍住,她实在有些气愤,就连喊带骂地说了出来。 李青晗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莫名其妙地被老夫人骂一顿,心里也极度不爽,她本来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此刻心里的不满与愤怒全部都冒了出去,一抬头,瞥见跪在地上的嫣然,顿时来火了。 嫣然是她身边的人,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她一清二楚,说嫣然在这种时候笑闹,谁信呢?只能说老夫人也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在大宅门里生活了这么些年,居然还没看透这种争宠的手段。 这时候还在倒春寒,地上还是很凉的,李青晗皱了皱眉,说道:“绝对不可能!” 老夫人一听就更加气了,本来李青晗只要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个奴才惩罚一顿就好了的,现在居然要为了一个奴才开解,她就实在是有些看不透这个李青晗了,不是都说她自私又自利吗?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看见的,难不成还有假?青晗,我知道你心疼你的这几个丫头,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丫头大逆不道,我看赶出了府算了!” 嫣然挺直了身子,朝着老夫人磕了个头,又朝着李青晗磕了个头,腰背挺得笔直,“老夫人,王妃,奴婢确实是在厨房与人笑闹了起来,请老夫人,王妃责罚。” 李青晗听着嫣然亲自承认,有些意外吃惊,转头看着嫣然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她问道:“嫣然,没做过的事,何必承认?” 她的意外之意是,你不用怕,我在这里,老夫人还不能拿你怎么样。 嫣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还是那句话不变,“多谢王妃提醒,但做过了的事情,也要敢于承担,奴婢确实是犯了错,王妃责罚奴婢,奴婢不会有半句怨言的。” 老夫人指着嫣然,她的手都要气的发抖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丫头,还是你房里的大丫头,说话做事一点都不稳重,亏你还那么重用她,现在事情本来也就够多了,青晗,你要是不想麻烦的话,就将这丫头交给我处置,你这些天本来就累了,如何?” 李青晗还是看着嫣然,直直地看着嫣然,一瞬也不瞬地,嫣然始终低着头,不卑不亢,接着她低头朝着老夫人磕了个头,“多谢老夫人,多谢王妃。” 老夫人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现在府里已经够忙了,我也不想惹闲话,你以后就去厨房给厨娘打下手,做个小丫头就行了,可不要再出差错,到时候就真的把你赶走了!” 嫣然不紧不慢地说道:“谢老夫人成全。”说完之后又转头朝着李青晗磕头,“奴婢犯了错,以后不能再服侍王妃了,奴婢真心祝福王妃!” 这样的浑浑噩噩的日子,在老将军去世之后,变得更加颓废,李青晗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累成这个样子,梁宥昭已经很久不来找她了,两个人见面时,都只是公事公办,梁宥昭再也没有问过那天下午李青晗干什么去了,李青晗想,他那么神通广大,应当是已经知道了,也相信了外人所传言的那些话,她没有精力去解释,她也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解释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她的质问 关于嫣然突然离开的事情,李青晗后来问过沈瑶,沈瑶只说不知道,她觉着奇怪,但也就没有再多问了,但作为一个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只有两个未免也说不过去,她又挑了三个来,先试用半个月,才留下两个好的,这样也就够了。 青阳道长和王拓来的时候,李青晗正在对账本,这几天王府开销太大,里里外外要花不少银子,一处地方也不能错,否则要牵动全局的,照理说整个王府都是她在掌控,就算错了一丁点儿也没有问题的,可她还是不放心,刚来的那几个丫头还不能太过信任,交付太大的任务,什么事只能让沈瑶和辛柔去做,沈瑶做事她一向放心,辛柔虽然不太亲近,但也是跟在身边好些年的老人了,李青晗对她知根知底的,这一点让她非常放心。 李青晗一听说这二人来了,急忙就出去迎接,因为走得太急,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账本,弄得满地都是,未干的墨汁就又沾到了裙子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加上这些天睡眠不足眼圈一大片黑色的,看着都让人心疼,青阳道长看到自己朝思暮念的女儿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她多么想上前抱一抱李青晗,可是旁边还有下人奴才在,她不能这么做。 王拓一瞟到李青晗那张脸,心就狠狠地拧了一下,他知道他不能视而不见,他的眼里已经流露出了不少心疼了,那样裸的,李青晗已经嗅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了,那样的担心,那样的于心不忍。 梁宥昭很快也过来了,他知道青阳道长肯定是有话要跟李青晗说的,但是王拓那副表情是个什么意思?再望一眼李青晗,他有些愣住了。 早就应该想到了,司马聪已经不在了,还有谁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原来是他,是那个救了她的人,在翼州的那一年,他没有渗入到她的生活里,所以就杀出了一个王拓。 “齐王,王妃。”这二人象征性地喊了喊,梁宥昭点头,寒暄了几句以后便很贴心地留下了李青晗与青阳道长两个人在房里说话,他和王拓去了外间。 等他们一走,青阳道长的泪水就滑落了,她以为自己早就应该看透了这些的,什么亲情,在二十几年前,就应该不复存在了的,直到这一刻,她才能体会到,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李青晗紧紧地握着青阳道长的手,她能感觉得到她在发抖,哽咽了一番,她才喊出来,“娘!” 青阳道长很是激动,每一次与李青晗见面,都只是隔得远远地匆匆看一眼,又或者是拘谨着,要顾及身份和地位,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二人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李青晗忽然说道:“娘,皇上已经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捅破这一层关系?让世人都知道?这样也省得我们整日担心皇上会利用你威胁梁宥昭?” 青阳道长立刻摇头,“你想要把局势搞得那么僵吗?本来皇上与梁宥昭就已经很不对付了,这样一来,只怕再也没有回头的地步了,何况梁老将军刚去,现在还不是时候,皇上现在已经将孙昭仪打进冷宫了,你最好劝劝梁宥昭,让他别想着再往皇上的床边送女人了,皇上哪里有那么愚蠢,他自己就是那么得来的皇位啊!” 是啊,柔妃就是梁宥昭与司马合联手送到先帝身边的,司马合如今当了皇帝,怎么可能会信任这种人? 李青晗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阳道长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精神怏怏的,心里心疼极了,偏偏还不能做什么,悲哀了半晌,才问道:“青晗,梁宥昭是不是冷落你了?”说着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是不是外界的流言他都相信了?你不是说他不信这些的吗?” “娘,别说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李青晗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了下来,她很少哭的,自从被接到了锦州华府,她几乎就没怎么流过泪水,唯一落泪的那几次,扳着手指头都能数的出来,却有好几次是为了梁宥昭而哭的,每一次哭,她都只是憋着一个人悄悄地哭,掉的泪水也不多,就那么几滴,可这一次,有了自己的亲娘在身边,就好像什么都得到了鼓励一般,李青晗没有嚎出声,一直死命地咬着唇,泪水哗啦哗啦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狠狠地往下坠,青阳道长大骇,连忙抱着李青晗,拍着她的背,直说:“好女儿,想哭就哭,千万别憋着,都哭出来,有什么委屈告诉娘,娘虽然做不了什么,至少可以听你诉苦的。” 李青晗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哭着,青阳道长知道李青晗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少有事会让她临近崩溃的边缘,但今天这一次,定然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才会哭得这样痛不欲生。 过了好一会儿,青阳道长才放开了李青晗,她愤愤地说道:“是不是梁宥昭对你做了什么?他打了你吗?还是骂了你?” 李青晗咬着唇摇头,青阳道长不信,一把卷起她的袖子,果然手背上一条长长的疤痕,还有许多圆圆的小疤,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天啊,他竟然这样对你!” “不是的,不是的。”李青晗连忙说道,青阳道长却是不信,“他打你骂你,你竟然还为他说话,青晗,这么多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吗?你竟然还这样低眉顺眼的让他打骂?” “不是的娘,这不是他干的,真的不是。”李青晗急着想要辩解,却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难道要从去翼州开始一字一句地说吗?她太累了,实在是不想多费口舌,可又不愿意让青阳道长误会,果然青阳道长腾地站起身,咬牙切齿地说道:“梁宥昭啊梁宥昭,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却仗着自己是王爷就为所欲为,竟然将我唯一的宝贝女儿打成这样,我就是跟你拼了也决不让你再欺负她!”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房间,李青晗浑身无力,尤其是刚刚哭过泪痕还没干,只得胡乱擦了一把,急忙跟着身后走,沈瑶一见李青晗这般马上就扶住她,皱着眉心急地说道:“王妃这是干什么,仔细着身体。” “快去拦住青阳道长!”李青晗对着沈瑶说,沈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着急,连忙叫旁边的丫头去拦青阳道长。 可青阳道长的步子实在是太快了,这一众人好不容易追上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第一百八十八章 扭打起来 正值春暖花开的季节,天朗气清,王府虽然仍旧是一片白色,却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沉闷了,两个男人竟然在花园的空地上打了起来。 李青晗气喘吁吁地跟过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光景给怔住了,眼前就是穿着官服的王拓与穿着便服的梁宥昭两人扭打在一起,在功夫上来看,梁宥昭明显是在弱势,他虽然曾经是将军,受过极好的训练,但因为养尊处优太多年,又没吃过很多苦,自然是不能跟武林高手王拓相比的,李青晗有些懊恼,王拓容易冲动这个她很清楚,可是梁宥昭今天是抽哪门子风,竟然当着这么多奴才下人的面跟禁卫军统领打架,她咬着牙,又急又气,就要冲上去拦住他俩,青阳道长不依,她看出了梁宥昭打不过王拓,就由着这二人打,只轻声说:“男人的事,用武力解决未必是最好的办法,但一定是最快的方法。” 这是个什么歪理,李青晗被青阳道长拦着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打得精疲力竭,王拓精力旺盛,梁宥昭却是只能躲不能攻了,李青晗有些着急,这时候她忽然看到花园的那边碧萱扶着老夫人急急走来,老夫人快气坏了,指挥着一众人去劝架,李青晗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两人果然还是停了下来,梁宥昭受了伤,身上的衣服也是凌乱不堪,嘴角擦破了皮流了很多血,而王拓除了大口喘息之外没有任何的异样。 李青晗看着老夫人的人将梁宥昭扶到老夫人身边,碧萱心急如焚地去搀扶梁宥昭,梁宥昭身上没什么力气,却还在硬撑着没让碧萱扶,老夫人都心急坏了,王拓忽然在后面嚷道:“梁宥昭,你输了!” 梁宥昭的身形有些恍惚,但很快就看见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声音从前方冷冷地传来,“那并不能改变什么。” 说完便朝前面走去,脚下稳定的很,似乎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碧萱跟在他身后,李青晗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也慢慢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忽然好像心有些凉,满腔的愤怒全部消失殆尽。 老夫人上前走到王拓面前,叹了一口气,“王大人,我这个老太婆不清楚朝里的事情,也不能管,可是今日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今后对于你的仕途也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王府的人可不是白让你打的,尤其昭儿还是齐王!” 老夫人已经很看不惯这个王拓了,不过就是个禁卫军统领还敢跟他们王府斗,也不想想,老将军死之前就是将军,手握重兵又曾救驾,先皇对他信任的不得了,他王拓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江湖浪子罢了,就知道靠蛮力解决问题。 王拓吹了一口气,连看也不想看一眼老夫人,李青晗无奈上前说道:“老夫人请先回去休息,这事儿儿媳会处理的。” 老夫人瞥了一眼王拓,又瞥了一眼李青晗,重重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等她离开以后,王拓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一点,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李青晗忽然开口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怎么能让王大人站着呢,快去大堂!” 三人又到了大堂,李青晗坐在上位,等丫头们奉茶过后,她才将一些小丫头遣退,只剩了沈瑶和辛柔留在身边。 “王大人果然是英雄豪杰,做事干净又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青阳道长见四周没什么外人,就笑着赞叹道。 王拓没说话,他偷偷打量了一下李青晗的神色,见她很平静很平静,除了这些日子忙得太多有些疲惫之外,一切都好,他想李青晗肯定是生气了,却不肯明说,她一定是生气了,每次她一生气就喜欢这样,好像很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事实上李青晗确实是生气了,她气的七窍头要冒烟了,听着青阳道长的话她还觉得莫名其妙,这也叫英雄豪杰?顶多算是趁匹夫之勇! “请王大人以后三思而后行,不要再有这种幼稚行径了。”李青晗淡淡开口道,她的眼睛始终是望着地面的,她还在想着梁宥昭离去的背影,寂寞,沧桑,凄凉,碧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只要梁宥昭一回头,第一眼看见的,必然会是碧萱。他肯定不能第一眼看见自己的。 “我知道了,今日是我冲动了,可是想到你受的苦,我就昏了头了。”王拓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李青晗听了觉得可笑,她无声地笑着,好像充满了鄙夷与讽刺,“王大人说笑了,谁告诉你说我受了苦?我哪里受了苦?” 王拓有些愣,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青阳道长看出他俩之间的不自在,插了一句话道:“青晗,王大人是关心你,你不用这样的。” “娘您错了,我跟王大人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没有关心我的权利,我不需要他关心!” “李青晗!”王拓忽然地就站了起来,他这个人从来不是听别人说教的,他那样关心李青晗,却遭她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与践踏。 李青晗也站了起来,两人很快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这让青阳道长有些不知所措了,她连忙跟着站了起来,王拓指着梁宥昭的房间的方向,大声说道:“他怀疑你,怀疑你的清白,名誉,是他亲口对我说的,难道我不应该打他吗?” “那关你什么事?我自然有办法去解决,你卷进来只会更糟糕!”李青晗一时间也是怒火冲上了脑门,她这阵子本来就很烦了,脾气也不小,对着梁宥昭没有办法发作,只能让满满的怒火全都被冷冰冰的水熄灭,可是面对王拓的时候,她却能全部吼出来,她需要这样,非常需要。 “你解决的方式就是不理他,不跟他说话,冷战吗?你这样做,吃亏的只是你自己而已!”王拓恨铁不成钢,像是要把李青晗从头骂到脚一样,李青晗也不甘示弱,“反正比你用拳头来得强,你除了武功高强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梁宥昭就是再坏也比你好,我解决的方式就是这样,因为我没有你那么野蛮,只会动拳头不会动脑子的刽子手!” 第一百八十九章 老夫人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老夫人去 李青晗这话刚刚说完,王拓就将桌上的杯子捏了起来丢到好远好远,撞飞了在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清脆刺耳,李青晗紧接着又火上浇油,“这就是你野蛮的体现,三句话说不对就动手!杯子不要钱啊!” “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些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王拓大声怒吼,李青晗冷笑了一声,“我没兴趣知道,更不想跟你说话,拜托你今天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看着你就烦!” “好,李青晗,算你狠,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你就是死了我也不会看你一眼,就等着梁宥昭把你最后一点剩余价值榨干!” 说完这话他转身摔门而去,青阳道长看着李青晗,都快气晕了,“你呀你呀,王拓怎么会害你?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李青晗忽然双手遮住了脸,泪水从指间又溢了出来,青阳道长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这时候的李青晗,才真真正正觉得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梁宥昭不在她身边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宠她爱她,老夫人本来就不太喜欢她,亲娘被自己给气走了,王拓被自己赶走…… 她忽然好想以前的岁月,在她的一生中,那一段时光是最快乐的呢?兴许跟梁宥昭初初成婚的那一段时间是最快乐的,但那时她知道有碧萱这么个人物,心里还是梗着的。 无论曾经的爱情是多么美好,誓言多么隆重,到头来不过成了一场空,她没了亲情,没了爱情,连友情也一直不曾存在过,她能怎么办?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一无所有了…… 之后的事情的发生,对李青晗来说就像是做梦一样,她糊里糊涂地就度过了这么些日子,直到后来老夫人病重,就快不行的时候,她又迎来了一段最难熬的时光,恰巧梁曦轮那个时候也感染了伤寒,在古代,伤寒是一种很难治的病,在老夫人死的那天起,梁曦轮的病情就恶化了,高烧不退,浑身发颤,头痛不已,身上都张起了小泡,看着触目惊心。 李青晗正在围着梁曦轮打转转,她都快心疼死了,可这病就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她已经衣不解带地赔了两夜了,梁宥昭时常也会来看,他每次来见到李青晗那样憔悴的面孔,就想跟她说说闲话,可李青晗总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让他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自从上次被王拓狠揍一顿,梁宥昭才想起了身边还有碧萱这么个人物,便经常去看看她,顺便去看看梁溪,后来不知怎么的,梁曦轮感染了伤寒,连梁溪也开始张起了水痘,而老夫人气息奄奄的,似乎马上就要咽气了,每次去看她,就听着她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什么将军来接她了,她要随将军而去了的话。 “王妃,老夫人快不行了!”那日夜里,李青晗正抱着医书在书房里钻研,她这几天几乎没有睡觉,吃饭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口白米饭,府里上上下下的不知道有多少事要操心,她不想放权,自老将军的丧礼办完以后,她就将权力收了回来,碧萱终究只是个侧妃,可这一阵子她才感受到了什么叫心力交瘁,尤其是当辛柔将这句话带来的时候,她翻书的手停了停,这是她头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向是很有自信的,睁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辛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妃,老夫人她不行了,只剩一口气了!” 李青晗这才将手中的医书往桌上一放,忙着吩咐道:“快给我备着轿子去老夫人的院子里,还有请个太医来好好看看,没证明之前不要胡乱说话。” 沈瑶连忙跟在李青晗身边劝道:“王妃,这么晚了宫门早就关了,值夜的太医也不可能出宫的,索性先找王府的大夫!” 李青晗想也是,自己肯定是忙糊涂了,就说这样! 于是一行人趁着夜色匆匆忙忙地赶到了老夫人的院子,恰好这一天梁宥昭进了宫歇息在宫里,宫门已经关了,就算要通知也只能等到明天,李青晗不知道该怎么办,沈瑶却是宫里出来的人了,她急忙让李青晗镇静下来,说这事儿不能慌,宫里的规矩也不能坏,就只能等到明天白天再通知王爷了。 可床上的老夫人真真只有一口气了,梁宥昭回来要是只能摸到一具冰冷的尸体,那该怎么办?这时大夫也赶了过来,检查过后无能为力地摇头,说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有什么后事赶紧交代! 李青晗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行,关键时刻她想起了汝南王,也就是梁尔珍的丈夫,立刻就叫了人去汝南王府送信,又给了个物件说明是自己的请求,希望他能进宫将事情向梁宥昭言明,才算是落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 看着老夫人瞪着眼睛望着门外,李青晗知道她一定是有话要跟梁宥昭说,可梁宥昭是不可能回来的,于是坐到床边,柔声说道:“母亲,儿媳已经派人去通知汝南王了,他会想办法让王爷早早回府的,母亲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夫人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李青晗,却就是不肯说话,李青晗知道她肯定是厌恶自己,有什么话不想告诉她,过了一会就听见孩子的哭喊声,是辛柔大半夜的把粱璃澈和梁习凛给带过来了,至于梁曦轮因为还有病不能随便移动,老夫人一见到几个娃,泪水就落了下来,看着孩子稚嫩的脸颊,她忽然有些感动,好在李青晗还是为他们梁家生了几个孩子。 很快碧萱也过来了,她的儿子梁溪现在长了水痘肯定不能来,一见到这光景就哭哭啼啼的,老夫人顿时满脸都是泪痕,而李青晗却是无动于衷的,她一滴泪水也没有。 两人刚哭了一会儿,李青晗院子里的奴才又急急忙忙跑过来,满脸是泪地冲着李青晗说道:“王妃,世子吃了的药又吐了,还一直喊头痛。” 李青晗只觉得什么事都卡在了今天,她这个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心急如焚,旁边立着的大夫连忙起身说要去看看,李青晗点点头也想跟着去,可这边又放心不下,碧萱一见便说:“王妃放心先去看看世子,有什么事妾身一定会转告的。” 李青晗很不放心碧萱,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也就这样了,没再说什么跟着大夫去了晴川阁。 梁曦轮的烧太高了,李青晗记得团团转,她觉得自己好没用,根本就是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曦轮受苦,那边沈瑶又过来说老夫人只剩一口气了,李青晗两边都烦着,对碧萱根本不放心,梁曦轮的病情还没有一丁点儿好转,可那边辛柔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说老夫人已经将最后的遗言告诉了碧萱,她自己,去了。 李青晗一听到这话就震惊了好久,这一次她才知道什么叫分身乏术,一方面是自己的婆婆,一方面又是自己的心头肉,但在权衡了一般过后,她交代了沈瑶留下,又急忙赶到老夫人那里去。 李青晗赶到老夫人的院子的时候,梁宥昭已经回来了。 没有什么比不能送亲生母亲离去更让人痛苦的事情了,梁宥昭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触摸到的还是一具尸体,只是那尸体上还是留有余温的,老夫人双眼紧闭,面色还是红润的,这样看来,倒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异样,梁宥昭在宫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接近震惊,可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在老将军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是淡淡的难过了一会儿,他现在已经有将近三十岁了,三十而立,他对很多事情也已经看透了,生死别离的事情,根本不能让他动容。 所以他只是走到床边,耳边是满屋子的哭声,他一抬头,就瞥见朝他走来的李青晗,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他想知道李青晗去了哪儿,为什么不陪在老夫人身边。 她是他的妻子,是这府上正经的主子,老将军去的时候她不在,他在,现在老夫人去了,他俩都没有守在身边,这叫老人家去得该是多么心寒啊! 他看了李青晗一会儿,慢慢道:“母亲临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李青晗怔了怔,将目光投向碧萱,“兴许是有的,但老夫人只对侧妃说了。” 碧萱正拿着帕子擦泪,听到李青晗的话,便向梁宥昭使了个眼色,却不曾说话,想来老夫人的话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的了。 梁宥昭回头走到李青晗身边,低声说道:“母亲生前你不能好好孝顺她,现在何必这般做作?” 这话的声音不大,此时屋子里也只有哭声,剩下的也就是他们二人的交谈声了,李青晗听到这话的时候,腿有些软,她已经无法想象这是梁宥昭会这样跟她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如果不是因为有着从前的念想,她几乎快要失落过去了,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地让她寒了心。 “我做作什么了?”李青晗简直觉得可笑,但这时她已经不想再和梁宥昭讨论这些了,她已经精疲力竭了,她很想转身就走,可是还是忍下来了,她不能这样,太过狼狈了,她是王妃,又是梁宥昭的妻子,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应该由她来主持的,站在梁宥昭身边的,只能是她。 第一百九十章 青晗晕倒 第一百九十章青晗晕倒 那天晚上,梁曦轮烧坏了脑子,大夫来看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了。 李青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强忍了,她双眼一黑,就给晕了过去。 她觉得太累了,身边没有一点温暖,什么温暖都没与,她想到好多年前的梁宥昭,想到那时的他,温文尔雅,又带着些世家子弟才有的高调与不羁,曾经年少,许诺一生不会纳妾,最后还是随了这世俗之理,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能说什么?能怎么制止? 这样的日子,她似乎也过够了,从一出生就被人冠上会克父的罪名,直接把她送到锦州去,那时起她就已经注定了一生都要为保全自己而斗争,她想起在锦州时与蒋氏的明争暗斗,又想起后来回京的路上,被人算计,差点死于非命,再紧接着回到了丞相府,与府上的那些姨娘尔虞我诈,她那时还想不透,为什么华氏对她那么冷淡,如今倒是看淡了,什么都看淡了,亲情和爱情,终究是消失在了过去的长河之中,斗了这么半辈子,该得到的,该享受的,也都已经得到了,享受过了,她不再奢求什么了。 正当她就想这样睡过去的时候,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她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会儿,兴许再也醒不来了也是不错的,可那孩子的哭声让她太烦躁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梁习凛和粱璃澈两个娃娃哭着趴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让她赶紧醒过来。 李青晗眼角的泪水就溢了出来,她可以不管自己的死活,可是怎么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呢?说起来她对梁曦轮的感情可以说是最深的,因为她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生下梁曦轮的,可现在,他却烧坏了脑子,长大以后也只是个痴儿了,想想自己那原本活蹦乱跳的儿子啊!李青晗就是因为在生梁曦轮的时候受过太多苦,还吃过药,怕会过到孩子身上,见梁曦轮身体也还算好才安了心,可如今,到底是什么也没有了,曾经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现在成了个痴儿,又怎么能继续当世子? 这次的丧礼由碧萱一手操持,李青晗只用出来会会客就可以了,碧萱没有经验,又只是个侧妃而已,事情无论大小都会派人跟李青晗说一声,李青晗虽然心里不满,到底是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了,她刚开始还挺耐心,久而久之也就有些烦了,一点子琐碎的小事也要来请示她,后来李青晗掂量了一下,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来向她汇报了,后来又取消了侧妃和婢妾的晨昏定省,自己呆在晴川阁里带着孩子。 李青晗昏倒在晴川阁的时候,梁宥昭正在书房跟一些大臣商量事情,碧萱将老夫人的最后遗言告诉了自己,他忽然也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形势已经很紧迫了,他在朝中的党羽被折了很多,而对手是以赵攸为首的一群大臣,赵攸是李青晗的嫡母的父亲,也就是外公,只是李青晗这人一向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也不把李青晗当回事,直到前些日子他们放出了那样的消息,想让全天下的人看齐王的笑话。 几个月前,司马合下令彻查朝中贪官污吏一事,后来又废除了侯爵世袭的制度,削减俸禄,等等一系列的政策下来,让还在欢乐谷里逍遥快活的贵族子弟犹如当头一棒,愣是气昏了,他们家奋斗了这么久,才有了今天的爵位,凭什么皇上一句话就说废除了,这把他们一大家子人往哪儿放! 至于青阳道长,已经被软禁在瑶灵台了,看似无事,其实内里已经波涛汹涌,皇帝和齐王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 阿朗进来通报的时候,梁宥昭正皱着眉,问那些大臣,“依诸位之见,如何是好?” 那些个大臣个个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臣忖道:“皇上身边的那些太监,是时候铲除了,宦官当道,朝里还不闹得鸡犬不宁?至于赵攸那人,哼,整天在皇上身边出些馊主意,皇上之所以变成这样,就是这帮东西弄的!” 老大臣义愤填膺,在他看来,赵攸是太师,是先帝的老师,所以皇上对赵攸是极为敬重的,而赵攸此次出的这主意,让不少王侯震惊了,纷纷失了方寸,在某些侯爷的带领下纷纷上表皇上,希望这项政策能不要实施,并且列举出了一大箩筐的弊端等等。 阿朗走到梁宥昭桌边,按道理说他一个仆人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的,可他觉得这句话一定要告诉梁宥昭,于是在梁宥昭的示意下在他耳边轻声说了这话。 一听到李青晗晕倒的消息,梁宥昭原本镇定的神情就有些恍惚了,他一抬头,所有的大臣都盯着他,他无论如何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离开的,这样重要的时候,如若为了一个女人而丢下了这么一大帮老臣,实在是太不像话,他觉得心里有些烦躁,脚也有些忍不住就要站起来奔向晴川阁。 “王爷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另一位年轻的大臣忽然说道,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自己似乎是有话想对梁宥昭说,梁宥昭也看了出来,轻声咳了咳,对阿朗低声说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回头冲那位年轻的大臣说道:“张大人有什么好的提议?” 阿朗听了梁宥昭的话就出了门,这时张大人才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下官以为,皇上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身边有那么一些从平民升至朝廷重臣的人,那些人在皇上身边每天都阐述一些自己的观点,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而如今我们见一见皇上都要通过他们的批准,许是皇上被他们蒙住了心……” 这边会议一散,梁宥昭急匆匆地就赶到了晴川阁,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和李青晗之间,一定要有个好一点的解释,为什么李青晗永远都是一副平平静静的样子,她以为这样就能掩饰了吗?为什么她不能完全依赖他?为什么面对他的质疑她从来不解释?她以为不需要解释?她以为他会相信她? 她太天真了! 梁宥昭这时才忽然想到,好像自从李青晗从翼州回来,自从他杀了司马聪,一切一切的事情就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很微妙,难以想象,却又是真真正正地存在着,李青晗的感情已经慢慢地从他的指尖流走了,覆水难收!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大吵一顿 第一百九十一章大吵一顿 梁宥昭匆匆忙忙地来了,却见李青晗好端端地坐在椅子旁边,似乎是正在清理什么东西,他还很好奇什么东西要她亲自来收,又不是没有奴才,示意沈瑶等人不要说话,走近一看是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些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而让他一眼就看到了的,无非是那块刻有李青晗样子的木块。 好像不知只有一个,还有另外一个,刻着什么东西他没有注意,又看到里面还有一个非常小非常精致的盒子,他想了想,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那个盒子,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去翼州旁边的那个小镇上的时候,李青晗不小心从袖口里掉出来的小盒子。 后来还被他给捡了起来。 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李青晗怎么会问他要回来,又收藏至今? 细细回想起来,已经过了好多年了,梁曦轮如果也有将近十岁了,可是这些东西,她还认认真真地留着,想到这里,原本满是怜惜的梁宥昭忽然满腔怒火,他大步上前,不管不顾地从李青晗手下抢过那个盒子,往墙上重重地扔去! 李青晗被吓了一跳,她坐在这里坐得好好地,忽然一只手伸过来,还拿走了她的东西,这是怎么一回事,后来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在这里,除了梁宥昭,还有谁敢这么对自己,顿时觉得气晕了,猛地站起啦,双眼紧紧盯着他。 但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发怒的样子,只是那般平淡无波地盯着他,甚至不打算开口责问他一句,也不会气急败坏地问:“你这是发哪门子疯?” 她越是这样,就越让梁宥昭气得发疯,假若李青晗能够解释一两句,他心里都会好过一些的,可是为什么,她就是不肯气,不肯恼,不肯怒。 “你身体不好?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会晕倒?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想什么?”梁宥昭忽然也觉得没那么生气了,他想,李青晗总是有办法让本来不生气的人生气,也总是可以让气到了顶点的人忽然又心平气和下来和她说话,他非常不喜欢这样,好像什么都让李青晗掌握在了手心,自己总是要被她牵着走。 可他别无他法,沈瑶等人见这光景也不敢多说什么话,默默地退了下去,一屋子只剩下这两人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这是很久之后,梁宥昭第一次跟自己说除府上事务以外的事情,李青晗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在面上,她没有笑,也没有动,相比起她,梁宥昭显得更加局促不安。 “我身体已经好些了,只要有澈儿和凛儿,还有曦轮在,我就死不了,你放心,我晕倒是因为曦轮的病,跟你没有半分关系,所以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了,我每日都在院子里看书,写字,不会去找被人的麻烦,别人也妄想找我的麻烦,至于我在想什么,你应该没有权利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李青晗无比平静,无比镇定地将要说的话一次性说了出来,梁宥昭听着听着,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在他的心口一刀一刀地剜着,偏生那刀又是钝刀,一刀慢慢地下去,再慢慢地上来,痛得要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梁宥昭的话有些讽刺,他伸出手指着身后刚刚被他砸碎的盒子,轻蔑地说道:“是他对,司马聪还是王拓?是哪一个让你想的这个投入?还将这盒子跟宝贝似的放在怀里这么些年不肯丢?” 李青晗已经是心灰意冷了,她根本不想听梁宥昭说任何话,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她真的已经快要忍受不住了,于是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也莫名其妙地将那句话说出了口,“你的意思是我有外心了,梁宥昭,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她的话一出口,就让梁宥昭愣住了,他原本蹙着的眉毛忽然扯直,呆呆地看着李青晗。 成婚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和离,他一直以为他对李青晗的爱,已经足够深了,也没有想到过,今天这两个字眼会从李青晗的说出来,竟然有些刺心,有些让他难以释怀,“我没有这么想过,真的,只是不想看着你心里还有别的人。” “别的人?”李青晗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梁宥昭,我要是心里有别的人,还会为你生下三个儿子吗?当时我在翼州过得那样艰辛,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回到你的身边,可如今你却是根本就不相信我,在你心里,我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李青晗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喝,梁宥昭瞬间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这个时候,连他自己也觉得后悔了,这么多年的风雨,他竟然还会怀疑李青晗,这个世界上,他谁都可以怀疑,唯独李青晗。 “对不住……” 梁宥昭退让了,他退让了,抬起头望着李青晗依旧的眉眼如画,这些日子使得她憔悴了好多,整个人也瘦了一圈,他忽然很怀念过去那个体态丰腴的李青晗,“我忙坏了,才会这样对你,青晗,你知道我的。” 他在找借口,找台阶下,李青晗没有跟他争辩的力气,她越过他,跪在地上捡起那些被梁宥昭打翻的东西,慢慢转身,朝外面唤道:“沈瑶!” 沈瑶把所有的下人都给赶得远远地,生怕这些没心眼的下人听到了主子们吵架会传出去点什么,然而自己却是守在门口,听着这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额头上还出了一把汗,好在梁宥昭认错了,否则就凭李青晗那个个性,就是这辈子不跟梁宥昭说话了也是不在乎的,说起来这两人脾气还真有些像,可把她给吓着了,听到李青晗的声音连忙低着头就进去了,“王妃有何吩咐?” 李青晗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王爷不放心这些东西,你把它拿走去烧了,以后不要再提起。” 沈瑶悻悻地接过盒子,福了福身子又给退了出去,李青晗这才回过头来,盯着梁宥昭的脸问道:“王爷可满意了?以后没有什么东西给我留作念想了,我彻彻底底没了自己的想法观念了,”她说着说着,看着梁宥昭紧蹙的眉峰,她曾经将手指放在上面来回地抚摸,如今即使近在咫尺,也感觉这般遥远,看得到,却摸不着,她走近了到梁宥昭身边,“如果你还不放心,就把这院子派人看守,这样我再也不可能有什么外心了。” 梁宥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一个男人,刚刚已经主动向李青晗认错了,她居然还要赌气说出这种话,二人之间的战争是前所未有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规模这么大,梁宥昭深深地看着李青晗,又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甩袖离去。 梁宥昭离开了晴川阁,方向一转竟然就去了碧萱的院子。 这里是她最近经常来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二章 黄帝四经 第一百九十二章黄帝四经 碧萱急忙带着人在门口相迎,她对梁宥昭并没有剩多少感情了,尤其是在李青晗身体不好,只顾着照顾孩子的时候,府里的大权已经几乎到了她手里,就更加没心情对梁宥昭曲意逢迎了,所以只是穿着平常的衣服,也不曾精心打扮,出于礼节她还必须得跪在门口,一见到梁宥昭就换上一脸的笑,伺候梁宥昭喝茶之后就陪着他。 其实梁宥昭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这时他才想到,这府上的女人未免太少了一些,当初他是真的想守住自己的诺言,绝不纳妾,可后来他以为李青晗不在了,就听了老夫人的话选了几个妾侍,但没一个满意的,唯独碧萱,是陪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了,是他还年轻的时候就陪在身边的,而且碧萱有二分李青晗的影子在,人又温和得多,看着她不那么烦闷,便将积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王妃最近身体不好,你多去看看她,陪她说会子话。” 说来说去也就只是围绕着李青晗而已,可这时的碧萱听着却没有任何酸酸的感觉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茹曼的死,汝南王的受辱,她慢慢也明白了现在局势的微妙,梁宥昭雄才大略,根本不是做王爷就能满足得了的,而最近也有很多大臣秘密来到王府,与梁宥昭秘密开会,这是不是意味着很快就有大事发生了? 碧萱心里这么想着,看着梁宥昭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心里不禁暗暗高兴起来,只是一个王府而已,而管着管着也就那么一回事,根本不需要花多大的心思,如果能够进一步,掌握到更大的权利,又何乐而不为?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心里的想法是多么地可怕,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态让她激动起来,便端着茶递到梁宥昭面前,柔声说道:“妾身是常去看的,只是如今王妃无心见妾身,妾身想,王妃大概是心情不好,也就不好日日夜夜去叨扰了。” 梁宥昭的眉毛忽然地皱起来,他喝了口茶,没说话,碧萱又说道:“妾身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王妃大多是在照顾世子,或者是在看书,妾身在王妃的许可下也稍稍翻过那些书,妾身愚笨,有些字句不懂,王爷可否解释一二?” 这个时候,岔开些话题让梁宥昭分心一下也是好的,所以他并没有犹豫就点了头,碧萱连忙叫丫头摆上文房四宝,执起笔在白色的纸上写下一句话。 她写字时,故意将字写得不是很好看,在几年前她的字却是是写的难看的,后来梁宥昭不常来她这儿,她日日闲着没事干,又听说李青晗博览群书,字也是写得极好,就像模仿李青晗,便也写出了一手好字,又看了好多书,总之现在的碧萱已经不同于之前的她了。 这些事情,梁宥昭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接过碧萱写下的纸,只随口说道:“字不够用力,握笔时手腕要用些力,才不会抖。” 可他也就是这么一提罢了,有时候身边的女人都太聪明不是件好事,聪明的有李青晗一个就够了,他瞥了一眼那字,没说话,碧萱于是轻轻地念了出来,“天有死生之时,国有死生之正。因天之生也以养生,胃之文;因天之杀也以伐死,胃之武。文武并行,则天下足矣。” 碧萱要问的话并不多,只这一句,却也让梁宥昭起了疑心,“这是你从王妃那里看的?” “是的,有什么不妥吗?”碧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痴痴地问。 当然不会有什么不妥,只是这是《黄帝四经》中<道法>君正的一句话,《黄帝四经》是一本“治国之书”,他知道李青晗很喜欢看书,可一直以为她就喜欢看看诗词歌赋,或者是一些典故等等,没想到她还喜欢看这样的书,这是什么意思?随手拿到的,还是刻意选中的这本书? “王爷。”见梁宥昭迟迟不开口,碧萱小心翼翼地唤道。 梁宥昭回过神来,轻声咳了咳,放下手中的纸,淡淡说道:“这句的意思是,天下诸国之存亡皆决定于天时,国家万事之成败决定于国政。因此对于天道使存之国,要顺应天意去联合保护,这被称之为‘文’,而对于天道使亡之国,要顺应天意去讨伐兼并,这就被称为‘武’,文武并举,开下各国就会无不顺从。” 碧萱听了他的话,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就跪了下来,慌张地说道:“王爷恕罪,妾身并不知道这书原来是讲治国之道,妾身只是,妾身只是无意间看到了,方才有此一问。” 梁宥昭挥挥手,没说什么,碧萱便一直这么跪着,她并不想诋毁李青晗,只是李青晗确实是在看这些书,碧萱每次去,就看见桌上不是摆着什么《论贵粟疏》,就是什么《天人三策》,要不就是这《黄帝四经》,有时甚至还会出现《孙子兵法》之类的书,碧萱见李青晗读这些书,回来之后她也叫人去寻了这些书来看,刚开始看却是乏味,看久了却也有其中的乐趣在,可见治国虽然难,却是极为吸引人的。 自此以后,府上那些原本相当于奴婢的侍妾全部被梁宥昭见了一次,有时有心情便会让她们侍寝,没心情的也只是聊聊就罢了,在这些侍妾伺候过梁宥昭之后,第二天都是要向李青晗请安的,刚开始李青晗还有些郁闷,这梁宥昭府上的女人确实有很多,但在自己回来以后就跟没有一样,怎么突然间都满脸欢喜的向她来请安? 后来她从沈瑶那里听说,是碧萱替她们在梁宥昭面前美言了几句,说是府上闲着的人太多了,不如放出去一些,只是那些侍妾就不能了,她们实质上不是梁宥昭的人,形式上却是,而梁宥昭这才想起来,他在那些女人们青春年盛的时候将她们收进来,却一放就是这么些年不曾去见,岂不是白白害了那些人? 李青晗看着下面的女人们,她们的年龄比自己小了五六岁,却因为整日无所事事显得极为年轻娇嫩,相比起来她是老了一些,想到这里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女人越老就越没有价值,男人却是年纪越大越吸引人的。 “你们以后要好好伺候王爷。”李青晗淡淡说着,下面的女人们连忙起身朝她伏了伏,“妾身谨遵王妃教诲,尽心伺候王爷王妃。” 李青晗表现得过度大方让梁宥昭很不爽,他已经很少却见李青晗了,却不见她派人来请自己,心里很是不是滋味,他时常跑到碧萱那里去,听碧萱说李青晗最近在干什么,看什么书,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一些治国的书。 后来婉儿怀了孕,李青晗才真正感受到那种酸楚。 “婉夫人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沈瑶看着正在教梁曦轮说话的李青晗,禀报道。 梁曦轮已经有十二岁了,却还只是个痴儿,只会“咿咿呀呀”地喊叫,李青晗却根本不放弃,每日都会引导他说话,自己穿衣服穿鞋子等等,不论谁放弃了他,李青晗始终都不会。 自己也时常会想到,是不是很怨恨老夫人,如果不是她,或许梁曦轮根本就不会有事。 “怎么一早没查出来吗?”李青晗揉了揉额头,回身问道。 “没有,那婉夫人是个极有心机的,若不是这一次时疫爆发,侧妃请了大夫给全府上下的人检查,还查不出来呢!” 李青晗点头,转了个话题又问道:“皇上身子骨最近如何?” “奴婢有几个姐妹也还在宫里当差,一年只有那么几个节庆的日子被放出来,听她们说皇上如今宠着一些宦官,最近连王大人也疏远了。” 听到王拓的名字,李青晗的背影微微有些僵硬,眼前也似乎浮现出了王拓的那张脸,“那赵攸呢?” “赵大人年事已高,皇上也厌弃他了,听闻前几日还在朝上说什么今后不用赵大人来了,让他告老还乡。” “宦官?那几个宦官是些个什么人?”李青晗不经有些怀疑,难道是梁宥昭的人? “奴婢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是王爷的人。”沈瑶十分笃定,李青晗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沈瑶接着就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是不大愿意说出来,李青晗吸了一口气,“有什么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闲言碎语 第一百九十三章闲言碎语 这下沈瑶才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奴婢听说,宫里有传闻,柔太妃与王爷,似乎有过什么暧昧,这事儿被那些宦官给撞到了,就告诉了皇上。” 李青晗瞳孔瞬间放大,“不可能!” “是是是,奴婢也觉得不可能,都是一些无稽之谈,王爷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王妃尽管放心。”沈瑶连忙低头称是,李青晗觉得非常生气,“这种话怎么能传出来,宫里的人是怎么做事的?除了嚼舌根还会做什么!” 沈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青晗现在正是气头上,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道:“这样的事情被皇上听到了,是个什么反应?” “皇上不以为意,御史也惧于王爷的势力不敢上奏,王妃请放心。” 李青晗点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奴婢是看王妃这阵子好不容易心情好一点了,不敢拿这点子小事来烦扰王妃,再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必多此一举?” 柔太妃也就是从前的柔妃玉无双了,说起来玉无双与自己的年龄还是相差无几的,当年又是梁宥昭的人,帮他做过不少事。 李青晗不免有些烦闷,玉无双真的喜欢梁宥昭?可是她已经是皇家的人了,还和先帝育有一子,不管怎样,梁宥昭都不应该再和她走太近的,想来若不是因着从前玉无双的相助,而现在她又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司马合是不会留下她的。 “还有些什么事?王爷最近在忙着些什么?”李青晗又问道。 “最近京城时疫流行,而锦州与明州也出了些事,听闻明州的一些土匪纠结了不少人,要造反了!”沈瑶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将声音压低了,这样的话不是她们一些女人可以随意谈论的,李青晗听到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久,“接着说。” “皇上知道这件事后,急得团团转,指了王爷就让他出兵镇压。” “什么时候动身?” “很快,就明后两日的事儿,”说着沈瑶又安慰道:“王妃莫要心急,本来就是今天早晨刚来的决定,王爷下了朝以后就去了张大人家里,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才没有告诉王妃,您别急。” 沈瑶以为李青晗生气梁宥昭这么大的事情还不告诉她,其实李青晗根本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是,梁宥昭这一次出兵镇压,回来的时候,这朝里的局势不是千变万化了? 本来皇上颁行的一系列新政策就已经让天下很多贵族不满了,现在起兵不正是好时机?况且还有个好由头? 梁宥昭以为司马合会是一个傀儡皇帝,没想到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难道只能箭弩相对了吗? 沈瑶见李青晗不说话,以为她是在担心梁宥昭,便又说道:“王妃放心,那些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哪里能比得上朝廷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过了一会儿,李青晗还是不说话,她也有些急,抿了抿唇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瑶,我们去看看婉夫人!”李青晗话锋一转,沈瑶惊了惊,半晌没有反应。 这时正是春天,时疫流行的季节,好在也不是那么严重,府上至今没有人感染时疫,李青晗好久不管事,都是交由碧萱来管的,碧萱十分聪明,她从来不动府上的任何一个女人,甚至将他们都送到梁宥昭面前,以彰显自己的贤德,这些侍妾们对碧萱多事感恩戴德的,对于李青晗就不一样了,她们见到李青晗,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或许是害怕,又或许是惊恐,反正李青晗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她们也很少看见李青晗,日子过得异常舒坦,倒不像别的府上那样多的明争暗斗。 几人还没到婉夫人的院子里,路过花园的时候看着满院子的花散发着芬芳迷人的馨香,让人心旷神怡,顿时豁然开朗,之前所有的阴霾幽怨之气也消失殆尽,李青晗慢慢地走着,当做散步一般,也没打算要快去快回,却一眼瞥到那边有几个娇艳的女人正聊着天说这话。 “那几人是谁?”李青晗眼神不好,看了半天没看清楚,沈瑶便在一旁回答道:“回王妃的话,那穿散花百褶裙的便是婉夫人了,她身旁的两人,穿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的是蝶姨娘,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着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是凤姨娘。 李青晗远远地看着,心里也不经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羡慕,到底年轻是好啊!现在她可不能再穿得那么显眼俏丽了,府上的女人越多,这勾心斗角就一日也不会少,好在碧萱是个会做事的,那些女人里面,选了几个好的,让人不那么操心的。 “要不要奴婢通报一声?”沈瑶小声道,李青晗摇摇头,慢慢走过去,那几人站得方位不同,一时间看不到李青晗正朝着她们走来。 “婉姐姐可真叫人羡慕,咱们姐妹几个都侍奉过王爷,偏就婉姐姐怀上了。”凤姨娘带着艳羡的目光不停地打量婉夫人微微有些隆起,却又不是很突出的肚子。 “那就是福气了,能为王爷生儿育女,可不是婉姐姐的福气。”蝶姨娘用手帕掩着嘴,咯咯直笑。 “说起来婉姐姐也真是的,怀上了怎么一直瞒着,就算是瞒着王妃侧妃,也不应该瞒着咱们姐妹几个啊!” 这时候婉夫人才嗔道:“哪里是瞒着王妃,你们可别乱说,我自己原就是个粗心的,怀上了也不知道。” “王爷真心是疼姐姐,人还没回府呢,一听说姐姐怀了孩子,就叫人送了好些珍品过来,羡慕死人了。”凤姨娘说的话里带着酸意浓浓,婉夫人也听了出来,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笑道:“只要你尽心侍奉王爷,还怕没有你的份?” 说到这里,蝶姨娘有些担忧地看着婉夫人,“姐姐这是头胎,府上好久没有喜事了,你可得小心些,听说王妃手段狠着呢!这孩子可要保护好了才行。” 婉夫人听了她的话也有些害怕,“我也听说过王妃城府很深,这几年她虽然不管事了,可到底她才是王妃,侧妃不过是侧妃而已。” 凤姨娘不以为意,“姐姐怕什么?王爷现如今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你是不知道,我打听到的啊,王爷已经有三个月没踏进晴川阁了呢!如果不是她还有那三个孩子在,跟下堂妻有什么区别?” “呀,可不要胡说,隔墙有耳!”蝶姨娘急忙捂住她的嘴,凤姨娘也意识到了自己嘴太快,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婉夫人被她挑起了话题也忍不住接话道:“嗯,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老夫人当年的死有些蹊跷,你听说了吗?不然怎么老夫人偏偏就在那天晚上没了,而世子也在那天就患了重病,最后成了痴儿?” 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世子克老夫人?” “啊?这父母还没克,就克奶奶啊!”凤姨娘大吃一惊,忽然两眼冒光,狐疑地说道:“你们说,世子到底是不是王爷的儿子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摆出架子 第一百九十四章摆出架子 婉夫人吓坏了,忙摆着手让凤姨娘住嘴,可蝶姨娘认为凤姨娘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毕竟有一阵子却是传过这样的风言风语,而且满城飘荡,只要是个懂事的人都知道,可王爷与王妃谁都没把这档子事儿放在心上,而且王爷也十分看重世子,这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可后来,人们无聊到没有话题的时候,也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说,到了现在,几乎是没有人敢说这话了,梁宥昭的势力不容小觑,他的儿子,他的女人,什么时候成了别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照你这么说,王爷这阵子冷落王妃也是有根据的了?本来也是,王妃人老色衰,这男人嘛,喜欢的都是女人的容貌,人都丑了,还有谁会喜欢?”蝶姨娘笑嘻嘻地说着。 凤姨娘连忙接过话来,“况且王妃个性太过高傲,读的书多,人也精明的很,她这样的女人,是不需要男人的,所以做女人呐,就得像我们一样,老老实实遵循三从四德,才算是对呢!” 几人叽叽喳喳说了好一会子话,李青晗听得清清楚楚,沈瑶也是一脸阴沉,瞥了一眼李青晗依旧泰然自若,没有半分异样,便觉得时间到了,上前几步,大声说道:“大胆,竟敢私下议论王妃!” 那三人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这样一来首先是被沈瑶这中气十足的声音给吓到了,尤其是凤姨娘,吓得就要跳了起来,一回头“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磕头,“王,王妃饶命,妾身该死,妾身该死!” 李青晗看着面前跪着的三个女人,一个个吓得肩膀都耸了起来,不由得感叹,这么久了,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印象难道还是这样,所有人都说齐王妃是个狠角色,从前梁宥昭不纳妾,别人都说她是个好妒的,如今她不管事了,这几个妾竟然这样堂而皇之地谈论她的事,是当她死了吗? 她一直不说话,沈瑶便有些担心,王妃已经消沉好一阵子了,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啊! “婉夫人是有身子的人了,不便跪着,就——”李青晗这个字拖得极长,好像是真的再认真思索要怎么办,婉夫人心里吁了一口气,暗想我可是怀着王爷的孩子呢,王妃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辛柔,还不敢进扶起婉夫人,她肚子里的孩子王爷可宝贝着,千万别有什么闪失,说起来府上还真是好久没有喜事了,婉夫人这是头胎,也就是我的孩子,他出生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得叫我一声母亲,可不是从娘胎里我就得疼着?” 婉夫人一听脸都绿了,这不是在提醒她只是一个妾而已吗?以后生了孩子,那也没资格听他叫一声娘,想着想着心就冷了。 另外两人吓得直哆嗦,明明是春天还抖成这样,让李青晗想笑,“这就是那个什么蝶姨娘?”顿了顿,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说道:“抬起头来!” 李青晗的语气十分慵懒,听着让人觉得她根本不把这些人当一回事,却又在告诉她们,只要她一句话,她们的好日子就到了尽头。 蝶姨娘慢慢抬起头来,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不那么害怕,却还是让李青晗看出了她的慌张,似笑非笑地说道:“长得果然是不错,名儿也不错,招蜂引蝶的,一看就是个狐媚的人。” 蝶姨娘吓得快哭了,急忙磕头说什么知道错了的话,李青晗又望着旁边跪着的凤姨娘,凤姨娘浑身战栗,比蝶姨娘抖得还要厉害,李青晗便笑道:“哟,这凤姨娘是怎么回事?抖成这个样子?怕是病了,这会子时疫流行,凤姨娘得小心呢!沈瑶,待会儿送几筐炭去给凤姨娘暖暖身子。” 还送炭?这已经是春天了啊!谁还弄那玩意儿,不怕热死!凤姨娘心里这么想着,沈瑶就在旁边厉声提点道:“姨娘高兴得忘了规矩了?王妃赏赐,还不赶紧谢恩?” 这时凤姨娘才紧忙磕头,李青晗话锋一转,又道:“刚刚几位姨娘在商量什么?哦,说老夫人的死是世子克的对?” 几人一声冷汗都给吓出来了,这才是正题呢!李青晗是要来找她们算账来了,李青晗悠悠踱步,“这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我在王府这十几年来还没碰到过几个像你们这样刚随随便便议论主子的下作东西!不要以为仗着有侧妃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这王府谁才是当家的你们擦亮了眼睛看清楚了,往后还让我听到谁嘴里吐出这样的混账话,仔细你们的舌头!” 一向不发威,不怎么出门的李青晗一发起威来还真是有些渗人,听说王妃伶牙俐齿,曾经硬是把丞相府的老夫人给气死了,这王妃与神俱来的气质真不是她们可以冒犯的,几人唯唯诺诺地磕头,就是被辛柔扶着的婉夫人也腿软地差点跪了下去,但辛柔紧紧地抓住自己胳膊,根本不让她有机会跪倒,婉夫人不得不咬牙皱眉,这辛柔手劲儿可真大,快疼死她了。 “你们这些话从谁的嘴里听来的,从今天起都塞回去,这样的话也是你们这等人可以说的?侧妃心慈,我这个正妃就是心狠是不是?你们以为我不点头,你们能在这府上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缺心眼儿的东西!” 李青晗这话刚说完,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蝶姨娘颤抖着身子终于忍不住就开始说话了,“王妃怎能如此?妾身们能有今天,都是王爷所赐,若没有王爷点头,我们才不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王妃不管再怎么厉害,也是王爷的妻子,王爷才是王妃的天!王爷同样也是我们的天!” 她这话刚说完,沈瑶的巴掌就上来了,清脆的一声笑,打得蝶姨娘人都昏了头,只听得沈瑶厉声说道:“蝶姨娘好放肆,对着王妃竟然敢说‘我们’二字,蝶姨娘枉自说什么三从四德,在这王府里,婢妾就是婢妾,得了王爷的欢喜,也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王妃高了你几个位阶,你敢跟王妃平起平坐?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蝶姨娘捂着被沈瑶打得通红的脸,脸上的五个拇指印清晰可见,她不甘心,也不服气,就要挣扎着站起来,“你一个老奴才也有资格打我?”说完又转头看向平静的李青晗,大声道:“王妃,您就是这样管您的奴才的吗?竟然这样打妾身!” 李青晗听了不禁觉得好笑,“她是奴才,你呢?” 这样一句话就让蝶姨娘住了嘴,她自己也好不到那儿去,作为妾,不能开祠堂入宗庙,名字也只会被后人遗忘,就算是生了孩子,那孩子今后也得叫李青晗母亲,只能称呼她一声姨娘,她不过是比奴才稍微好了一点点,就是有人伺候,可以替王爷暖床,可伺候的人数也是有规定的,绝对不能多一个,她们除了伺候王爷,还得伺候王妃,所以对于李青晗来说,她也不过是个奴才,还是比沈瑶更可怜的一个奴才! “姨娘这话说的着实可笑了!” 身后忽然又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众人寻着声音望去,偏偏李青晗没有,她知道那是谁,是梁宥昭的侧妃,碧萱,那个已经掌握了王府大权的女人。 碧萱刚走到李青晗面前,就老老实实地行礼,“妾身给王妃请安!” 李青晗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起!” 碧萱谢过了李青晗后才抬头,看着已经站了起来的蝶姨娘,有些恼,声音也冷了几层,“蝶姨娘真是好没教养,王妃不叫起来,你竟然敢擅作主张!”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夫妻同心 第一百九十五章夫妻同心 蝶姨娘听了碧萱的话,才慢慢悠悠地跪了下去,却也没那么不情不愿了,碧萱看着她,又冷声道:“沈姑姑那是从宫里出来的老人了,从前是伺候过宫里的娘娘的,就是我也要对她礼让三分,哪里是你们这样的人可以随意辱骂的,还不给沈姑姑赔礼道歉,磕几个响头!” 沈瑶面无表情,心却凉到了底,看着蝶姨娘如此听从碧萱的话,乖乖地跪在自己的面前,磕了几个头,嘴里还说着什么请姑姑莫要生气的话,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李青晗,见她依旧平静无波,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笑,便绷着脸说道:“老奴可担不起蝶姨娘这话,蝶姨娘连王妃都不怕,老奴算个什么东西!” 碧萱连忙赔笑道:“沈姑姑说的是,”说完又寒着脸,冲着蝶姨娘道:“还不快向王妃磕头!下次再敢对王妃说不敬的话,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李青晗不由觉得好笑,这府上真真是她碧萱的天下了,所有的妾侍丫头奴才,都是她碧萱的了,再没有她李青晗说话的分了,看着碧萱满脸堆笑,行礼如仪,朝着她说,“王妃息怒,是妾身不懂规矩,原以为要选几个贴心的妾给王爷的,到底是不如王妃与王爷夫妻同心,选不到让人满意的。” 夫妻同心?她李青晗可是从来没有给梁宥昭纳过什么妾,除了她碧萱是别无他法以外。 李青晗忽然觉着有些累,“罢了,你让她们都回去!” 她看着这些女人们就觉得脑仁儿疼,不想再这么下去了,这齐王府已经没了自己的位子了吗?她到底是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了。 从花园里回来的路上,李青晗一直这么想,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是个尽头,她从前最爱的无非就是权利,她在锦州华府和蒋氏斗,斗了那么久,终于是将府里的大权抢了过来,到了丞相府,又和李夫人斗,让李徳喧心里埋下了对李夫人怀疑的种子,她从来没有输过,为什么这一次会输的这么惨,一塌糊涂,什么也不剩?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王妃,刚刚厨房传来消息,说,嫣然死了。” 辛柔的话让李青晗愣了好久,呆呆地回头,她发现人到了中年就喜欢怀疑自己的听觉,她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好了,连耳朵也不太灵光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什么?” 辛柔吸了口气,只好再复述一遍,“今儿婉夫人说想喝蛇羹,她一个妾,是没有自己的厨房的,便叫厨房帮做了,嫣然正做得好好的呢,忽然梁上的木棍裂了,想来是太久了没修,突然地就砸了下来,砸在了嫣然的头上,据说,连脑浆都给砸了出来。” 李青晗大怒,“什么叫太久没修了,这王府的人办事竟是这样糊涂,嫣然不管怎样都是我房里出去的丫头,她当年是犯了错被罚到厨房里当小丫头,碧萱是怎么做主的?叫她给我个说法!” 这件事碧萱来是给的说法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说确实是她疏忽了,厨房好久没修了,让李青晗责罚。 李青晗呆呆地愣了好久,她让碧萱退下,一个人在位子上坐了好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除了眼睛时不时眨巴两下,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沈瑶看着着急,迫于无奈使人去叫了梁宥昭来。 梁宥昭一回来就跑到晴川阁来了,他走到门口,看见李青晗像块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连表情也没有,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也体会到了那种六神无主的感觉,他让所有伺候的下人都退出去,慢慢移动脚,朝着李青晗走近。 “就站那儿!”李青晗忽然开口。 她还是肯说话的,梁宥昭没有计较李青晗说的话,反倒觉着很开心,李青晗还很正常呢!他就果真站着不动了,双手搓着,笑得有点憨厚,“你说怎样就怎样。” 李青晗抬了抬眼皮,看着眼前的梁宥昭一身华服,英气逼人的模样,他比以前要黑很多了,却更有男人味,看着都动心,下巴的胡子竟然已经长那么长了,他这样的笑容,和他的长相可真是不太符合呢! “你来干什么?柔太妃宫里的饭好吃吗?柔太妃的腰软不软?她温不温柔?呵,总不会像我这样子的!”说着说着李青晗忽然笑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桌子,上面摆着酒壶,于是慢慢伸出手去给自己倒了一杯。 梁宥昭很清楚,李青晗平常是不喝酒的,所以酒量也不很好,看着心里有点急,刚要上前劝阻,李青晗凌厉地如冰刀的眼神就掷了过来,他便收回了要抬起的脚。 一饮而下,这酒可真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儿,冰冰凉凉的淌过喉咙眼难受的很,她皱了皱眉,看着梁宥昭,说道:“梁宥昭,我们成亲多少年了?”说着她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浮云,“我可是记得,我十七岁的时候嫁给你,到现在已经有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时光,可真是快啊!一晃就过去了,我看着你身边的女人慢慢增多,也看着你对我慢慢从信任过渡到怀疑。” 说着说着,李青晗觉得心酸,她低下头,拼命地想忍住眼眶里的眼泪,可是那泪水就是不听话,一直哗啦啦地往下淌,“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都没有做过,以前没有,以后更加不会!” 梁宥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李青晗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梁宥昭,不知为何,被埋藏在心里的爱像是被什么给传唤出来了,她很想要靠在他的怀里,很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她在这个王府上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梁曦轮已经成了痴儿了,如今她想要的,只是梁宥昭的一个怀抱而已。 “你有那么多女人,我不过问,现在你的那个婉夫人还要为您生孩子呢!就因为这个,她竟然不把我看在眼里,她以为我死了,当我是下堂妻呢!可我呢?凭什么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很正常,我们女人就要在背着骂名这儿守活寡!” 她这话刚说完,梁宥昭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忽然地冲上前一把结结实实地把她抱在怀里,刚以抱住就大声道:“我告诉你李青晗,我从来不打算怀疑你,可你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跟我说,我是个男人,也会有自己的尊严,我不希望别人以后在背后戳脊梁骨!也不想要曦轮以后长大不好做人!” 这后面几句话是让李青晗给听明白了,她愣了好半天,忽然用力地推开梁宥昭,眼睛都气红了,“你说什么呢?”然后她又想了想,瞪大了眼睛问道:“是不是你干的?曦轮脑子被烧坏了,跟你是不是脱不了干系?” 梁宥昭低着头,没否认,李青晗忽然就敛住了呼吸,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青晗!”梁宥昭急忙来扶她,李青晗反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大声骂道:“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怎么不变成傻子呢!为什么要害他,他是你的亲儿子啊!虎毒都不食子,你真是比老虎还可恶,还让人厌恶!” 她这样一些话劈头盖脸地骂过来,说的话都是很没有规矩的,可梁宥昭愣是没还嘴,听着李青晗把他这样骂着,李青晗觉着这样骂了还不过瘾,往四周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拿起架子上的一个花瓶,对准了梁宥昭的脑袋。 “王妃不可!”就在李青晗要砸下去的时候,沈瑶与阿朗都出现在了外面,惊声呼叫。 梁宥昭站起来,却不肯抬头,他这般盯着地板,听着李青晗重重的呼吸声,心里也在滴血,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告诉李青晗真相,宁愿让她恨自己。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处置母亲 第一百九十六章处置母亲 “梁宥昭,我恨你!” 这句话从李青晗的嘴里说出来,让梁宥昭觉得心凉了半截,似乎再也没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李青晗将那花瓶用力扔到旁边,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噼里啪啦的碎片飞溅起来。 李青晗转身,走出了晴川阁。 一路的丫头奴才都跪下来向她行礼,却见她满脸是泪,不知如何是好,纷纷噤声,也没人敢上前去劝她,李青晗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在下人眼里,她从来都是一个行礼如仪,仪态万千的王妃,可如今这副模样,真真叫人吃惊不小。 她就这样一路快速地走出了王府。 梁宥昭没有追上来,李青晗也不曾往后看一眼,她慢慢地竟然走出了齐王府,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外面是一股子热浪袭来,李青晗被太阳照着,很快就出了一层细汗,她忽然想起以前在华府的时候,蒋氏和华荣每次一生气就会回自己的娘家,可如今,她该去哪里?好像只有王府,只有她的夫家,没有什么她的所谓的娘家。 她有娘,可在宫里,那不是她轻易能够进出的地方,她这般想着,停下脚步,抬头看去,这地方是如此熟悉,是,从前的丞相府。 如今那里已经成了骠骑将军的府邸了,再望一眼那匾额,似乎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她刚来到丞相府的时候,梁宥昭握住她的手,在耳边轻声对她说道:“李青晗,我一直很看重你。” 看重二字,有多少人对她说过?梁宥昭说过,司马聪说过,其实王拓不也是这个意思? “这位夫人是?”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李青晗一愣,回头望去。 那青年男子穿着士兵穿的衣服,见到李青晗露出一口白牙,冲着她笑,他腰间别着刀,走上前来双手拱起勉强行了个礼,瞥了一眼将军府的门,道:“夫人是来找人吗?这将军府有你的熟人?” 李青晗有些愣,扯出一个笑来,这时候她才感觉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黏黏的难受,她抹了一把脸,“不是,就是过来走走罢了。” 青年笑了笑,便不再理李青晗,就在他转身离开时,李青晗竟然觉得他看起来有些眼熟,忽然开口唤道:“壮士!” “怎么了?”他转身,问道。 “你叫什么?是骠骑将军府上的人?” 那青年又笑了笑,他好像很喜欢笑,“我是骠骑将军手下的士兵。” 李青晗又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她挺想进去看看,现在的天地已经换了,丞相府也不是她们家的了,说起来也不知道华坚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华柔,飞絮死了的事情,也不知道琮轩是不是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娶了亲,这么久不见,也不清楚他们过得好不好。 到底是有亲人在身边的好,李青晗这么想着,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好久,看着王拓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心里的酸楚好像都放了下来,王拓走到她身边,皱着眉看着明显哭过的她,伸出粗糙的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一开口,即使那熟悉的粗犷的声音,“别和他吵了。” 李青晗一瘪嘴,耸了耸肩膀,王拓的手就自然而然地滑落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望着前方,说道:“你们俩吵架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流言,而梁宥昭知道我对你……罢了,李青晗,我会成亲的,只要你们能过得好,我就娶妻生子,再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 果然还是要成亲的,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再不结婚像个什么样子? “有女孩子愿意跟你在一起?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李青晗心平气和地问道。 “当然有,梁宥昭很快就要带兵走了,这一走,回来时可能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赵攸不过就是想在他离开的时候换一换朝里的人,”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着李青晗的脸,“你跟他走!” “什么?”李青晗惊愕地抬头,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梁宥昭一起出去,打仗是男人的事,她虽说平常也看看兵书,可是要是碰到危险,她还需要梁宥昭的保护,根本半点忙都帮不上。 “你跟着他去,就不会被当成人质了,最好把府里的孩子也全部秘密转移了,不能扯他的后腿。” 李青晗不着痕迹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梁宥昭就要动手了?他要造反?” 这两个字刚一说出,王拓立马就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傻啊,这种话也能在街上说!” 李青晗奋力地挣扎开来,大口喘息,不得不说王拓这手实在是太粗糙了,梁宥昭的手就已经很粗糙了,王拓更恐怖,李青晗嫌弃地看着他,“我知道,刚刚不也是太吃惊了吗?”她想了想,又说道:“那我们走了,梁氏还有别的亲戚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梁宥昭一定会安排好的。”王拓双手抱臂,细细打量着李青晗,这时她已经没了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其实如果李青晗愿意跟他,或许根本不会有让她伤心的时候。 “那他应该会把我安排好,所以我不必要跟着他去的。”李青晗自己琢磨着,差点把王拓给气死,忍不住拍了她的额头,“你傻啊!我让你跟着他,是因为你们是夫妻,怎么你就不想跟自己丈夫在一起呢?” 李青晗蔫了,狠狠地瞅了他一眼,没接话,王拓叹了口气,蹲在了旁边台阶的地上,“你们又吵架了,这次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反正不是因为你。”李青晗站在他旁边,她是王妃,又是一个女人,是绝对不会蹲在街边的,像个叫花子一样,王拓也没站起来,就皱着眉头叹气,“是,你们当然不会为了我一个外人吵架,哎听说你儿子烧傻了。” “你才是傻子呢!”李青晗冲着他吼,王拓被她骂了,努努嘴,“行,我说我自己行了!你怎么这么拗?本来也是事实。” 说着说着,李青晗就不开口了,王拓一惊,看过去,原来李青晗已经在咬着牙哭了,他突然站起来,悄悄打量她,“你哭什么呢?” 李青晗别过脸去,声音嘶哑地说道:“没什么!” “还没什么,眼睛都红了,到底怎么了?一说到你儿子就哭了,他变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还哭呢?”他有些急,一急起来说话就欠揍,李青晗气的用手打他,王拓站得笔直也不还手,说起来李青晗力气还是有点大的,她一向身体不错,手劲儿也还算女人之中比较大。 “你以为我想哭啊!其实是因为,因为……” “哎呀,是什么说啊!吞吞吐吐的。”王拓见到李青晗这样又急,好在这条街没什么人来,否则这样他还真担心会给李青晗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是梁宥昭做的,他怕别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所以设计,将我的孩子,弄成了痴儿。” “不是,你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李青晗说的吞吞吐吐,没头没尾的,王拓听得一阵阵的迷糊,“梁宥昭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证据?” 李青晗想了想,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简单说了出来,她也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人罢了,谁知道王拓一听完她的话就气的直骂她,“你呀你呀!别人都说你精明,说你能干又聪明,我怎么觉着认识你这么些年就没见你聪明在哪儿,精明在哪儿了!” 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阵骂,李青晗愣了半天,一拳打过去,蹙眉问道:“你说什么呢?是梁宥昭自己承认的,我问了他好几遍,他都没否认。” “他承认了?他说了是他做的,说了过程吗?你跟他成婚这么多年,不了解他吗?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都比你清楚,他敢作敢当,默认就不是他的风格!”王拓这一番话将李青晗说的一愣一愣的,她迷迷糊糊看着王拓,也开始怀疑自己了,“这么说,还真不是他干的?可他为什么不否认呢?” “我琢磨着,他要护着的那个人,对他来说很重要,或者他不希望你恨那个人,但那个人应该是齐王府的,别的人没有这个能耐,你想想,有谁能这么做?” 王拓的话说的很有道理,李青晗想了想,是碧萱?应该不会,她想梁宥昭和碧萱的感情不会深到这样的地步,再者梁曦轮是因为被人说是野种,所以才会被弄成这样的,那么对于碧萱来说,根本不是什么耻辱,她不会代表梁氏将梁曦轮害惨的。 那还能是谁? 她还真是想不到,忽然间又觉得嫣然的行为有些奇怪,几年前她死活都要离开晴川阁,后来老夫人的死,梁曦轮的病,还有嫣然自己的死,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巧合。 电光火石之间,她冒出了一个想法! 但很快自己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不可能的,不可能会是这样,他梁宥昭不是李青晗,不会亲手处置自己的母亲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所有真相 第一百九十七章所有真相 李青晗回到王府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门口沈瑶和辛柔等人快急死了,一见到她就跪在地上,颤声道:“王妃,您终于回来了,王爷被皇上召进宫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青晗愣了愣,只想说召进宫了就召进宫了呗,又不是没去过,可见她们这样又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便擦了擦脸,将她们扶了起来,边往梁宥昭书房的方向走,边问道:“怎么了?皇上因着什么事将王爷叫去的?” “据说是因为柔太妃的事儿。” 李青晗这才想起来,宫里有流言蜚语,说柔太妃与梁宥昭有私,皇上是真的信了?所以这才将他叫到宫里去? 但是梁宥昭不是很快就要出兵了吗?这样一来,皇上会不会收回兵权?本来梁氏现在在朝里的人就不多了,梁老将军死了以后梁宥昭与司马合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她这么想着,便指挥了沈瑶她们说道:“回晴川阁,快些。” 几人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晴川阁,李青晗坐在主位上,叫了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其他的小丫头都给遣散了,连茶也没喝便开始吩咐道:“沈瑶,我可能会随军,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去,可能就要等很久才会回来,而届时京城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个丫头也大概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些什么,但见李青晗从容镇定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看成是多么冒险的举动,她朝着沈瑶说道:“这次柔太妃的事情将会是皇家与梁氏一族之间的导火线,梁宥昭不会承认,柔太妃也绝对不会污蔑齐王,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一旦我们离开京城,皇上就再也没有顾忌了,如果到时候回京,就会面临巨大的危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许再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沈瑶,你听好了,我的三个儿子,我不会带走他们,这样太危险了,他们还小,带在路上也会很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人家,最好离京城远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破绽来,当然还有梁溪和梁慈蕊。” 说到这里,李青晗顿了顿,继而说道:“做同样的安排,放到两户不同的人家,等我们回京再接回来,待会儿你们就收拾好东西,不需要带什么太复杂的,随便带几件衣服就行了,你们几人,辛柔跟我走,沈瑶留下,如果一旦有什么不测,保命要紧。” 李青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这几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沈瑶听了之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脸色苍白,说话也是颤抖着的,“王妃的吩咐,奴婢都明白了,只是还想问王妃一句,王妃回京后,奴婢还能再伺候王妃吗?” 这样的忠仆,很少遇见了,李青晗忽然由衷地感到欣慰,没了心兰飞絮,她们还会是自己忠实的左右臂膀的,于是不由自主地含了眼泪,哽咽着说道:“当然会!我向你保证!” 很快便到了傍晚,梁宥昭回来后没去晴川阁,而是径自去了书房,他已经不太知道要怎么面对李青晗了,尤其是在她哭的时候,他简直都不敢去看她,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害人害己的事情,他终于下了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只是为了能帮李青晗平怨而已,但他不希望李青晗回恨老夫人,如果要恨,就让她恨自己!母亲已经死了,已经为了她自己犯下的错受到了惩罚,他想,让这一切就过去,李青晗不愿意做的事,他再也不会勉强,或许就这样远远地看她一眼,于他而言也是好的。 她喜欢看的那些治国之策,想必是对权利热衷的,他记得她原先就喜欢将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如同自己一般,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她不再管王府里的事了,却在看那些书,她一定不甘于做一个王妃,他想,她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年来她受过多少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有的一切的原因,都只因为她是个庶女,是个不起眼的庶女,所以从一开始就容易被人算计,被人唾弃。 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他发誓,就算李青晗再也不原谅他了,他也要这么做,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刚踏进书房的门,烛光就燃了起来。 惊了一惊,他抬头,意外地看到了碧萱的脸。 她坐在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上,深情地望着自己,那样的一双眼睛,他从柔太妃那里同样看到过,但却不曾在李青晗身上看到,他只知道,李青晗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不像一般的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而活。 “王爷回来了。”碧萱淡淡开口。 梁宥昭嗯了一声,没说别的话,径自走到桌子旁边,端起茶抿了一口,茶凉了,凉透了,喝到喉咙口沁入了肺腑,碧萱忽的站起来,说道:“茶凉了,妾身再去倒一杯!” 说完就准备越过梁宥昭,然而手腕猛地被握住,碧萱驻足在那里,梁宥昭没说话,她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梁宥昭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溪儿和慈蕊呢?都睡下了吗?” “嗯,都睡下了。” 梁宥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来面对着碧萱,透过明亮的烛光看着她的眼睛,一汪清水的眼眸,他很少注意她,在他的眼里,只能装下李青晗一个人,多一个,就装不下了。 “委屈你了,碧萱,”梁宥昭说道,碧萱摇头,忽然语气有些急促,“王爷,听阿朗说您就要出兵了,妾身去为您收拾东西。” 她刚想走,梁宥昭还是握住她的手腕不放,“不用了,你去休息。” 碧萱回头望着梁宥昭,她想,他应该是有话要告诉她的,要说给她听的,难道他的事情,只有李青晗才有资格知道吗?现在她已经掌握了王府的大权了,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这一生,她最快乐的,好像就是在梁府照顾梁宥昭的那一段时光了,那时的梁宥昭,没有现在这般心机深沉,也不会有李青晗的出现,他们二人时常朝夕相处,所有的婢女奴才之中,唯有梁宥昭对她,是最好的。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王爷,妾身预祝您,早日凯旋!”她行礼,转身,慢慢抬脚,慢慢离开书房,跨出房间的门槛,连头也不回,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晚和梁宥昭在一起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离开。 或许他失踪那一次,她根本就不应该去找他的,如果不去找他,兴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了。 然而,难道真的要让她在青楼里面呆一辈子?她不甘心啊! 梁宥昭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直到翌日天明,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该不该这么做?该不该离开,该不该行动?这天下,该不该易主? 李青晗端着粥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梁宥昭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她心发凉,更多的是发酸,她将粥放在梁宥昭面前,蹲下来看着他,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深沉内敛,只是这时候再看,更多添了一层犹豫,似乎心内有结解不开,纠结在胸口,十分难受。 “你一宿没睡?”李青晗心疼地说道,她伸出手,抚上梁宥昭浓黑的眉毛,“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呆呆地坐着?不准备准备?” 她这话刚说完,梁宥昭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李青晗的,将她从地上拽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她圈入怀中,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声音有些哽咽,李青晗没做声,梁宥昭抬起头,竟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沾着泪珠,“曦轮——” 李青晗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含泪摇头道:“别说了,我知道,知道你苦衷。” 梁宥昭却是拿开她的手握在掌心,眼里是后悔与无奈,“那时父亲刚去世不久,父亲一去世,梁氏在朝中的地位就下降了一个等级,我那时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有想到母亲会因为流言而做出那样的的事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母亲知道你一向很重视孩子,根本没有什么接近曦轮的可能,而嫣然之所以会被揪住犯错,无非也是因为她不肯答应母亲要求她做的事,后来她的死,是我派人做的,目的是不想让她将这件事告诉你。至于母亲的死……在我知道她伤害了我们的孩子以后,我就一直在筹谋了,所以,她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恨她,她生养我又将我抚育成人,可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就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青晗,你相信我,我只是,忙昏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将李青晗的一颗心就给说乱了,她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就哭了出来,其实心里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只是一直还在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从梁宥昭的嘴里听到,她就不能肯定,果然是这样的。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了身子,她觉得脚下发麻,四周都是层层寒意,慢慢地浸透了骨髓,延伸至四肢百骸,她终于感受到了这种丧亲之痛了,那么多亲人的死她都没有多少难过,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失去至亲的滋味,是这样的痛苦,而最让人恨的是,伤害她儿子的人,是她的婆婆。 “青晗,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也会补偿我们的孩子。”梁宥昭抱着头,靠在桌旁,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青晗了,桌上的粥还散发着腾腾热气,似乎是熏得李青晗只想落泪,她挪动步子,有些麻木,可她必须得走,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细碎的金色的阳光一缕缕地洒下来,落在地上与旁边的阴暗形成明显的对比,她觉得这一刻很温暖,好像所有的悲伤都远离了自己,她想抬脚,忽然身后被人拥住,梁宥昭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哽咽着说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青晗,我求你一次!” 他从来不求人的,是的,他一向都如此自信,有通天的本领,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叫她难以相信啊! “我不会离开你的。”李青晗轻声说着,她掰开梁宥昭的手,回头,平静地看着他,“我要和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梁宥昭有些吃惊,他皱着眉,不知道李青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有些吃惊,缓了缓,才担忧地说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要去!”李青晗十分执着,她决定了的事情一向都不会改变的,“你去打仗的日子,我从来没有陪在你身边过,梁宥昭,我要和你一起去。” 梁宥昭不太相信李青晗说的话,他的印象里,李青晗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个根本不会拿自己生命去冒险的人,她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所有真相 第一百九十七章所有真相 李青晗回到王府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门口沈瑶和辛柔等人快急死了,一见到她就跪在地上,颤声道:“王妃,您终于回来了,王爷被皇上召进宫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李青晗愣了愣,只想说召进宫了就召进宫了呗,又不是没去过,可见她们这样又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简单,便擦了擦脸,将她们扶了起来,边往梁宥昭书房的方向走,边问道:“怎么了?皇上因着什么事将王爷叫去的?” “据说是因为柔太妃的事儿。” 李青晗这才想起来,宫里有流言蜚语,说柔太妃与梁宥昭有私,皇上是真的信了?所以这才将他叫到宫里去? 但是梁宥昭不是很快就要出兵了吗?这样一来,皇上会不会收回兵权?本来梁氏现在在朝里的人就不多了,梁老将军死了以后梁宥昭与司马合的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还有挽回的可能吗? 她这么想着,便指挥了沈瑶她们说道:“回晴川阁,快些。” 几人匆匆忙忙地回到了晴川阁,李青晗坐在主位上,叫了房里的几个大丫头,其他的小丫头都给遣散了,连茶也没喝便开始吩咐道:“沈瑶,我可能会随军,如果这样的话,这一去,可能就要等很久才会回来,而届时京城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个丫头也大概明白了即将要发生些什么,但见李青晗从容镇定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件事看成是多么冒险的举动,她朝着沈瑶说道:“这次柔太妃的事情将会是皇家与梁氏一族之间的导火线,梁宥昭不会承认,柔太妃也绝对不会污蔑齐王,所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但一旦我们离开京城,皇上就再也没有顾忌了,如果到时候回京,就会面临巨大的危险,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许再有生还的可能,所以,沈瑶,你听好了,我的三个儿子,我不会带走他们,这样太危险了,他们还小,带在路上也会很麻烦,你找个可靠的人家,最好离京城远一点,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破绽来,当然还有梁溪和梁慈蕊。” 说到这里,李青晗顿了顿,继而说道:“做同样的安排,放到两户不同的人家,等我们回京再接回来,待会儿你们就收拾好东西,不需要带什么太复杂的,随便带几件衣服就行了,你们几人,辛柔跟我走,沈瑶留下,如果一旦有什么不测,保命要紧。” 李青晗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这几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沈瑶听了之后“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脸色苍白,说话也是颤抖着的,“王妃的吩咐,奴婢都明白了,只是还想问王妃一句,王妃回京后,奴婢还能再伺候王妃吗?” 这样的忠仆,很少遇见了,李青晗忽然由衷地感到欣慰,没了心兰飞絮,她们还会是自己忠实的左右臂膀的,于是不由自主地含了眼泪,哽咽着说道:“当然会!我向你保证!” 很快便到了傍晚,梁宥昭回来后没去晴川阁,而是径自去了书房,他已经不太知道要怎么面对李青晗了,尤其是在她哭的时候,他简直都不敢去看她,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害人害己的事情,他终于下了手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只是为了能帮李青晗平怨而已,但他不希望李青晗回恨老夫人,如果要恨,就让她恨自己!母亲已经死了,已经为了她自己犯下的错受到了惩罚,他想,让这一切就过去,李青晗不愿意做的事,他再也不会勉强,或许就这样远远地看她一眼,于他而言也是好的。 她喜欢看的那些治国之策,想必是对权利热衷的,他记得她原先就喜欢将大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如同自己一般,这样看来,他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她不再管王府里的事了,却在看那些书,她一定不甘于做一个王妃,他想,她要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些年来她受过多少苦,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所有的一切的原因,都只因为她是个庶女,是个不起眼的庶女,所以从一开始就容易被人算计,被人唾弃。 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他发誓,就算李青晗再也不原谅他了,他也要这么做,给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做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他刚踏进书房的门,烛光就燃了起来。 惊了一惊,他抬头,意外地看到了碧萱的脸。 她坐在自己坐的那张椅子上,深情地望着自己,那样的一双眼睛,他从柔太妃那里同样看到过,但却不曾在李青晗身上看到,他只知道,李青晗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不像一般的女人,只能依靠男人而活。 “王爷回来了。”碧萱淡淡开口。 梁宥昭嗯了一声,没说别的话,径自走到桌子旁边,端起茶抿了一口,茶凉了,凉透了,喝到喉咙口沁入了肺腑,碧萱忽的站起来,说道:“茶凉了,妾身再去倒一杯!” 说完就准备越过梁宥昭,然而手腕猛地被握住,碧萱驻足在那里,梁宥昭没说话,她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梁宥昭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溪儿和慈蕊呢?都睡下了吗?” “嗯,都睡下了。” 梁宥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转身来面对着碧萱,透过明亮的烛光看着她的眼睛,一汪清水的眼眸,他很少注意她,在他的眼里,只能装下李青晗一个人,多一个,就装不下了。 “委屈你了,碧萱,”梁宥昭说道,碧萱摇头,忽然语气有些急促,“王爷,听阿朗说您就要出兵了,妾身去为您收拾东西。” 她刚想走,梁宥昭还是握住她的手腕不放,“不用了,你去休息。” 碧萱回头望着梁宥昭,她想,他应该是有话要告诉她的,要说给她听的,难道他的事情,只有李青晗才有资格知道吗?现在她已经掌握了王府的大权了,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这一生,她最快乐的,好像就是在梁府照顾梁宥昭的那一段时光了,那时的梁宥昭,没有现在这般心机深沉,也不会有李青晗的出现,他们二人时常朝夕相处,所有的婢女奴才之中,唯有梁宥昭对她,是最好的。 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王爷,妾身预祝您,早日凯旋!”她行礼,转身,慢慢抬脚,慢慢离开书房,跨出房间的门槛,连头也不回,明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晚和梁宥昭在一起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选择了离开。 或许他失踪那一次,她根本就不应该去找他的,如果不去找他,兴许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一切了。 然而,难道真的要让她在青楼里面呆一辈子?她不甘心啊! 梁宥昭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直到翌日天明,他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到底该不该这么做?该不该离开,该不该行动?这天下,该不该易主? 李青晗端着粥到书房的时候,就看见梁宥昭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前,她心发凉,更多的是发酸,她将粥放在梁宥昭面前,蹲下来看着他,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深沉内敛,只是这时候再看,更多添了一层犹豫,似乎心内有结解不开,纠结在胸口,十分难受。 “你一宿没睡?”李青晗心疼地说道,她伸出手,抚上梁宥昭浓黑的眉毛,“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呆呆地坐着?不准备准备?” 她这话刚说完,梁宥昭忽然伸出手,一把握住李青晗的,将她从地上拽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将她圈入怀中,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声音有些哽咽,李青晗没做声,梁宥昭抬起头,竟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沾着泪珠,“曦轮——” 李青晗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含泪摇头道:“别说了,我知道,知道你苦衷。” 梁宥昭却是拿开她的手握在掌心,眼里是后悔与无奈,“那时父亲刚去世不久,父亲一去世,梁氏在朝中的地位就下降了一个等级,我那时已经是忙得焦头烂额了,根本没有想到母亲会因为流言而做出那样的的事情,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母亲知道你一向很重视孩子,根本没有什么接近曦轮的可能,而嫣然之所以会被揪住犯错,无非也是因为她不肯答应母亲要求她做的事,后来她的死,是我派人做的,目的是不想让她将这件事告诉你。至于母亲的死……在我知道她伤害了我们的孩子以后,我就一直在筹谋了,所以,她的死,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只是,不想让你恨她,她生养我又将我抚育成人,可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就算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青晗,你相信我,我只是,忙昏了。”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将李青晗的一颗心就给说乱了,她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就哭了出来,其实心里早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只是一直还在不停地告诉自己,没有从梁宥昭的嘴里听到,她就不能肯定,果然是这样的。 她挣脱了他的怀抱,站起了身子,她觉得脚下发麻,四周都是层层寒意,慢慢地浸透了骨髓,延伸至四肢百骸,她终于感受到了这种丧亲之痛了,那么多亲人的死她都没有多少难过,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失去至亲的滋味,是这样的痛苦,而最让人恨的是,伤害她儿子的人,是她的婆婆。 “青晗,你放心,我会补偿你的,也会补偿我们的孩子。”梁宥昭抱着头,靠在桌旁,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青晗了,桌上的粥还散发着腾腾热气,似乎是熏得李青晗只想落泪,她挪动步子,有些麻木,可她必须得走,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细碎的金色的阳光一缕缕地洒下来,落在地上与旁边的阴暗形成明显的对比,她觉得这一刻很温暖,好像所有的悲伤都远离了自己,她想抬脚,忽然身后被人拥住,梁宥昭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哽咽着说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青晗,我求你一次!” 他从来不求人的,是的,他一向都如此自信,有通天的本领,这样低声下气地跟她说话,叫她难以相信啊! “我不会离开你的。”李青晗轻声说着,她掰开梁宥昭的手,回头,平静地看着他,“我要和你一起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梁宥昭有些吃惊,他皱着眉,不知道李青晗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他有些吃惊,缓了缓,才担忧地说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我要去!”李青晗十分执着,她决定了的事情一向都不会改变的,“你去打仗的日子,我从来没有陪在你身边过,梁宥昭,我要和你一起去。” 梁宥昭不太相信李青晗说的话,他的印象里,李青晗不是这样的人,她是个根本不会拿自己生命去冒险的人,她这么做,一定另有目的。 到底是什么,他现在还不清楚,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疲州旱灾 第一百九十八章疲州旱灾 很快就启程了,李青晗是随军夫人,但打仗不比其他,是没有平常的待遇的,就连坐的马车也是最糙的,李青晗几次三番说自己也要骑马,被梁宥昭给否定了,他不想让李青晗骑在马上,这样或许会分散众多士兵的注意力,于行程而言是大大不利的。 至于王府的事情,李青晗办事从来都很让人放心,一切都办得很妥当,主要还是那几个孩子,就算是事情败露了,也不会让孩子有什么损伤。 这次的出兵,出于意料的,除了梁宥昭之外,骠骑将军也来了,但骠骑将军这次只是做副将辅佐梁宥昭而已,骠骑将军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了,给梁宥昭做手下心里还有些不满,但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李青晗想应该是给司马合做眼线,一旦有什么消息就捎信给皇上,好让皇上做好准备。 出行不久就要途经一个叫做疲州的地方,来之前梁宥昭就已经叫人去打探了,这里正是闹旱灾的时候,如果路过必定会缺粮少水,这样一来大部队就会难以支撑,如果能绕到走的话兴许是最好的,但地图上面显示的是这一大块地方从北向南全都在旱灾,灾情较为严重,除非绕到翼州那边去,只是这样一来就会耽误很多天,比正常的抵达时间要缓上两三个月不等,他正是烦着的时候,作为副将的骠骑将军双手叉腰,气度不凡的模样,“打仗重要还是他们那些人重要,依我看也不必绕什么弯子了,就从疲州经过,有水有粮先提供给士兵们!” 梁宥昭坐在位子上,对骠骑将军的提议不可置否,如果绕到的话未免太远,而行军打仗本来旅途就是件很劳累的事情,若是按照兵法中说,这般行走了小半年的时间,于打仗而言就已经是占了弱势了,可这百姓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他要是这么决定,到时候百姓们反对,揭竿而起,就会面临更大的麻烦,跟他原来设想的完全不同。 “王爷还犹豫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难不成王爷有更好的法子?”骠骑将军见梁宥昭不说话,便有些不高兴了,他的辈分比起梁宥昭来说不知道高了多少,就这小子也敢在自己面前嚣张,活腻了不是? “将军言之有理,只是这毕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我想,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梁宥昭叹了一口气,慢慢喝了一口茶,说道。 “还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你不会还真是想要绕道,照我看,别整那些没用的,这最方便的就是这个了!” “离疲州还有两天的距离,将军不必如此性急,再召集部下想想办法!”梁宥昭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了,这个骠骑将军迟早是要解决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过阵子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还不曾接近疲州,就已经感受得到那种热辣的感觉了,李青晗坐在马车里,尽管只穿着薄薄的纱衣,还是觉着热,喉咙里也渴得很,不停地叫辛柔送水来,很快,水袋里就没水了。 “王妃,听闻疲州那一带正旱着呢,这很快就要到疲州,只怕到了疲州就更加热了。” 李青晗点头,擦了一把头顶的汗,再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恐怕是真的不会下雨了。 “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绕道了,辛柔,他们有没有蓄水?”李青晗问道。 “据说是蓄了几十桶,可灾域太广,就算是不洗澡,人要喝水,这马也要喝水,只怕是撑不过几天的。” “那他们是怎么打算的?”顿了顿,李青晗问道:“难不成到了那里就挖井?就算挖得到,也早就被当地居民所利用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骠骑将军的士兵说,好像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他们会尽快走过这片地方的。” 李青晗没再说话,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好像开口说话都能把口里的水也给蒸发了似的。 终于是到了疲州了,与这里相比,之前那些干旱就不足为道了,然而刚到了疲州歇息了没多久,就听闻疲州竟然有人将女孩儿用火烧了祭天,这一来李青晗就坐不住了,这是什么鬼法子,旱灾还能由一个女孩的死来解决吗?这些人思想太过腐败了。 “王妃急什么?他们得知了一个法子,总得想着来试试,试过之后没用自然就不会试了,这样的事情哪个地方没经历过?王妃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再说这是行军打仗,您还是别出去淌这趟混水了。”辛柔见李青晗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就挡在门口不让。 李青晗皱眉,觉着辛柔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不行,同样作为女人,她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冲着辛柔说道:“让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门帘忽然被人掀起,梁宥昭穿着一身戎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青晗。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菩萨,只是没人替那无辜的女孩可怜,我总是要为她想一想的。”李青晗理了理袖子,淡淡说道,梁宥昭嗤笑一声,越过她坐在椅子上,端水喝了一口,“辛柔说得对,你一己之力,能做些什么?” “那我问你,如果今天被绑在那儿的人是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做?” 听到李青晗的问话,梁宥昭握着杯子的手忽然间就僵住了,卡在半空中没动,半晌才说道:“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会有的,”李青晗叫退了辛柔,坐在梁宥昭身边,“你如果想要成功,就不能视这些老百姓为无物,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一定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在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些事,我替你去办,你们男人要成就大事不拘小节,我却是要管的,这也算是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李青晗一席话让梁宥昭喉咙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他觉得口里有点儿酸,他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咄咄逼人,掷地有声的,今天让一个女人说的还不了嘴,还真是有些惭愧。 于是,李青晗换了一身装束,走出了他们所驻扎的地方,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队伍的人保护她。 很快就到了村子里的一个空地,李青晗头戴着面纱,看到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女孩,远远地看去,她看不真切,旁边的辛柔却说道:“那女孩好似并不痛苦。” 李青晗有些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里实在是热得很,她感觉脚下的土地散发着热浪,几乎要燃起来了,便看向围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嘴皮都要开裂了,可见是有多久没喝水了,一个个都是举起拳头大喊:“烧了她!烧了她!” 而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女孩自己也是在喊着:“烧了我,只要能下雨,将我的性命拿去!” 李青晗闭上了眼,这是怎样吞人的教育,竟然有人这般念着自己去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疲州旱灾 第一百九十八章疲州旱灾 很快就启程了,李青晗是随军夫人,但打仗不比其他,是没有平常的待遇的,就连坐的马车也是最糙的,李青晗几次三番说自己也要骑马,被梁宥昭给否定了,他不想让李青晗骑在马上,这样或许会分散众多士兵的注意力,于行程而言是大大不利的。 至于王府的事情,李青晗办事从来都很让人放心,一切都办得很妥当,主要还是那几个孩子,就算是事情败露了,也不会让孩子有什么损伤。 这次的出兵,出于意料的,除了梁宥昭之外,骠骑将军也来了,但骠骑将军这次只是做副将辅佐梁宥昭而已,骠骑将军年纪已经有五十多岁了,给梁宥昭做手下心里还有些不满,但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李青晗想应该是给司马合做眼线,一旦有什么消息就捎信给皇上,好让皇上做好准备。 出行不久就要途经一个叫做疲州的地方,来之前梁宥昭就已经叫人去打探了,这里正是闹旱灾的时候,如果路过必定会缺粮少水,这样一来大部队就会难以支撑,如果能绕到走的话兴许是最好的,但地图上面显示的是这一大块地方从北向南全都在旱灾,灾情较为严重,除非绕到翼州那边去,只是这样一来就会耽误很多天,比正常的抵达时间要缓上两三个月不等,他正是烦着的时候,作为副将的骠骑将军双手叉腰,气度不凡的模样,“打仗重要还是他们那些人重要,依我看也不必绕什么弯子了,就从疲州经过,有水有粮先提供给士兵们!” 梁宥昭坐在位子上,对骠骑将军的提议不可置否,如果绕到的话未免太远,而行军打仗本来旅途就是件很劳累的事情,若是按照兵法中说,这般行走了小半年的时间,于打仗而言就已经是占了弱势了,可这百姓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他要是这么决定,到时候百姓们反对,揭竿而起,就会面临更大的麻烦,跟他原来设想的完全不同。 “王爷还犹豫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难不成王爷有更好的法子?”骠骑将军见梁宥昭不说话,便有些不高兴了,他的辈分比起梁宥昭来说不知道高了多少,就这小子也敢在自己面前嚣张,活腻了不是? “将军言之有理,只是这毕竟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我想,还是需要从长计议的。”梁宥昭叹了一口气,慢慢喝了一口茶,说道。 “还有什么好从长计议的?你不会还真是想要绕道,照我看,别整那些没用的,这最方便的就是这个了!” “离疲州还有两天的距离,将军不必如此性急,再召集部下想想办法!”梁宥昭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了,这个骠骑将军迟早是要解决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过阵子看他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还不曾接近疲州,就已经感受得到那种热辣的感觉了,李青晗坐在马车里,尽管只穿着薄薄的纱衣,还是觉着热,喉咙里也渴得很,不停地叫辛柔送水来,很快,水袋里就没水了。 “王妃,听闻疲州那一带正旱着呢,这很快就要到疲州,只怕到了疲州就更加热了。” 李青晗点头,擦了一把头顶的汗,再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恐怕是真的不会下雨了。 “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绕道了,辛柔,他们有没有蓄水?”李青晗问道。 “据说是蓄了几十桶,可灾域太广,就算是不洗澡,人要喝水,这马也要喝水,只怕是撑不过几天的。” “那他们是怎么打算的?”顿了顿,李青晗问道:“难不成到了那里就挖井?就算挖得到,也早就被当地居民所利用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听骠骑将军的士兵说,好像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他们会尽快走过这片地方的。” 李青晗没再说话,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好像开口说话都能把口里的水也给蒸发了似的。 终于是到了疲州了,与这里相比,之前那些干旱就不足为道了,然而刚到了疲州歇息了没多久,就听闻疲州竟然有人将女孩儿用火烧了祭天,这一来李青晗就坐不住了,这是什么鬼法子,旱灾还能由一个女孩的死来解决吗?这些人思想太过腐败了。 “王妃急什么?他们得知了一个法子,总得想着来试试,试过之后没用自然就不会试了,这样的事情哪个地方没经历过?王妃救得了这个救不了那个,再说这是行军打仗,您还是别出去淌这趟混水了。”辛柔见李青晗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就挡在门口不让。 李青晗皱眉,觉着辛柔说的话有道理,可是她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不行,同样作为女人,她根本就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冲着辛柔说道:“让开!”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菩萨心肠了?”门帘忽然被人掀起,梁宥昭穿着一身戎装,似笑非笑地看着李青晗。 “我从来不想做什么菩萨,只是没人替那无辜的女孩可怜,我总是要为她想一想的。”李青晗理了理袖子,淡淡说道,梁宥昭嗤笑一声,越过她坐在椅子上,端水喝了一口,“辛柔说得对,你一己之力,能做些什么?” “那我问你,如果今天被绑在那儿的人是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做?” 听到李青晗的问话,梁宥昭握着杯子的手忽然间就僵住了,卡在半空中没动,半晌才说道:“没有这个可能。” “也许会有的,”李青晗叫退了辛柔,坐在梁宥昭身边,“你如果想要成功,就不能视这些老百姓为无物,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你一定是不屑一顾的,因为在你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些事,我替你去办,你们男人要成就大事不拘小节,我却是要管的,这也算是一刚一柔,相得益彰。” 李青晗一席话让梁宥昭喉咙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他觉得口里有点儿酸,他在朝堂上从来都是咄咄逼人,掷地有声的,今天让一个女人说的还不了嘴,还真是有些惭愧。 于是,李青晗换了一身装束,走出了他们所驻扎的地方,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队伍的人保护她。 很快就到了村子里的一个空地,李青晗头戴着面纱,看到十字架上绑着一个女孩,远远地看去,她看不真切,旁边的辛柔却说道:“那女孩好似并不痛苦。” 李青晗有些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里实在是热得很,她感觉脚下的土地散发着热浪,几乎要燃起来了,便看向围在一起的人们,他们的嘴皮都要开裂了,可见是有多久没喝水了,一个个都是举起拳头大喊:“烧了她!烧了她!” 而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那女孩自己也是在喊着:“烧了我,只要能下雨,将我的性命拿去!” 李青晗闭上了眼,这是怎样吞人的教育,竟然有人这般念着自己去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接近成功 第一百九十九章接近成功 李青晗觉着有些头晕,她的脚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就这样一直伫立在那里,如果那女孩儿不情愿,她或许还能做什么,可现实是,她是自愿的,她自愿被烧死。 那么自己能做什么呢?这样的腐朽的思想已经深入到他们的内心里去了,她就算是想上前去说些什么,有用吗? “王妃,没用的,咱们回去,等他们这么做了,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法子了。”辛柔在一旁劝道,外面太干了,她觉得李青晗皮娇肉贵的肯定熬不住。 李青晗什么也没说,在辛柔的搀扶下慢慢转身,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乡亲们,听我说,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声音十分年轻,却也十分有力,李青晗皱眉,回头望去,人群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还隐约有些熟悉。 “乡亲们,你们不要冲动,就是将这女子祭天,那老天不下雨还是照样不肯下雨,这是没什么用的。” 这时下面的人群纷纷咒骂男子,“你是哪里来的东西,快点滚开,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辛柔不想在这里看热闹,便对着李青晗说道:“王妃,天太热了,还是回去!” 李青晗伸出手制止她,仰首望向那里的人,淡淡说道:“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你去前边看看是谁!” 辛柔有些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听了李青晗的话挤进了人群中去打量。 “这天气之所以这样啊!估计是有旱魃作怪,旱魃大家都知道?”男子跟那些群众说了几句话,大伙儿才肯听他继续说下去。 辛柔打听了回来,神色有些严肃,“王妃,是骠骑将军手下的翊麾副尉,名唤萧瞰。” 萧瞰?不认识,李青晗暗自这么想着,“翊麾副尉是个从七品的官职,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不成他有什么解决灾情的法子?” “王妃真是高看他了,还不是迷信的那套,什么旱魃,奴婢也知道要怎么对付。”辛柔不以为意,搀扶着李青晗只想回去,而李青晗也没什么心思再听这些东西,就着她的手回了营地。 晚上的时候天气凉爽了一些,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上竟然多出了一些浮云,空中也有了些风,清爽宜人,队伍行走了几天,早就累得连身上的皮都要裂开了,这时天气突然好转,让众人兴奋不已,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李青晗正纳闷呢!这天气据说是好一阵子还不会恢复,怎么会这么快就正常了,难道是那个萧瞰真的说中了? 晚上扎营的时候,李青晗准备去梁宥昭那里去看看,他们几个人经常在一个地方开会,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于是李青晗很自然地被挡在了门外,她望向灯火通明的营,撇撇嘴,转身正想离开的时候,撞上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虽然是夜晚,却因为有火把,倒没有那么黑暗,隔得近,李青晗还是隐约看得清的,那人一走近,便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冲着李青晗行了个军礼,“参见王妃!” 这声音,好像就是白天的萧瞰,李青晗用余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副尉不必多礼,”顿了顿,又问道:“副尉是要进去找王爷和骠骑将军吗?” 萧瞰听李青晗知道自己是谁就有些呆,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个七品官,李青晗是记不住的,而且上次只在将军府见到了她一面,那时候的她正失魂落魄,自己一时好奇心起就说了两句话,没想到她就是传说中的齐王妃。 “卑职正是要去找王爷和骠骑将军商量旱灾的事情,王妃可是要去找王爷?” 李青晗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男人们谈话,我一介妇人,本来就是不便参与这些事的,”忖了忖,她又皱眉说道:“对了,我听说,这灾情已经缓和了,过不了几日就会有雨降落,那么副尉还需要商量什么灾情?” 她这是试着打量,白天明明就看到了自己,萧瞰却不戳破,笑着说道:“这次是有旱魃作怪,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但也不是每次旱灾都是有旱魃,总体而言,还是需要有对策的,不能以后每次都靠这招不是?” 李青晗静静地听着,月色中看着他的眼眸灿若星辰,唇齿间的笑亦若和煦温暖的春光,“哦,那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李青晗是不应该问这些的,本来她自己也就说了,她一介妇人,不好参与这些事,可还是问了,看来传闻中的齐王妃果然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萧瞰心里叹了一口气,便慢慢说道:“最好是在灾前能有所预防,一旦干旱,缺少的不只是水,连粮食也会短缺,所以必须得有粮食储备,仓储可是抗旱救灾的重要保障制度,当然除了粮食储备外,兴修水利、农田灌溉的完善也是防旱的重要手段……” 李青晗十分认真地听着,她看了许多治国的书,关于这救灾的书,也看过一些,略微清楚要怎么做,但终究是没有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萧瞰所说的这些都是书上讲过了的,他大概也是因为顾忌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也只是粗略地说了一遍,李青晗全部记在了心里,对这个青年才俊很是青睐,或许梁宥昭真的要起兵了,他也能称为自己的左右臂膀呢? 后来过了没几天,果然就下起了雨,而梁宥昭似乎很喜欢萧瞰这个小伙子,时时刻刻会在李青晗面前提起他,而骠骑将军,脾气非常火爆,梁宥昭早就看不惯这个老家伙了,他说,迟早有一天,要把他给替换了,让萧瞰来接他的骠骑将军一职。 只要过了疲州,离明州也就不远了,大部队刚到疲州的时候,就因为不习惯那里的环境,开始上吐下泻,就连李青晗也没能逃过这命运,头昏脑涨的,吐个不停,吃东西也总是食不知味,不过她根本不觉得辛苦,当时在翼州的时候,更多的苦她都吃过。 “明明只是剿匪罢了,让王爷来镇压,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吗?何况还有骠骑将军也一起来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辛柔一边给李青晗准备帕子洗脸,一边嘀咕道。 “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李青晗阴着脸,有些不高兴,接过帕子,冷声道:“这种事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讨论的吗?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 辛柔讪讪地闭了嘴,忽然就听得外面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来小声问道:“王妃,这是不是就要出兵了?我听说王爷和骠骑将军昨夜商讨到了大半夜,今儿早晨鸡还没起呢就让人起床了。” 李青晗深沉的眼睛扫过窗棂,外面人影晃动,她想,一切该来的都要来了! 叫人给华坚捎去的信,也不知道华坚是不是开始有所行动了。 没有了梁老将军,梁宥昭确实是有些难以行动,可有华坚在,华氏富可敌国,是署国巨富,不管怎样都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到时候梁宥昭就有了强有力的支撑,而凭华氏如今的势力,在锦州,那也是一呼百应的,加上周边的那些舟,离京城远的,对锦州的反应,定然是容易受其影响,只要这边的匪贼被平定,很快,他就要成功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接近成功 第一百九十九章接近成功 李青晗觉着有些头晕,她的脚不知道是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就这样一直伫立在那里,如果那女孩儿不情愿,她或许还能做什么,可现实是,她是自愿的,她自愿被烧死。 那么自己能做什么呢?这样的腐朽的思想已经深入到他们的内心里去了,她就算是想上前去说些什么,有用吗? “王妃,没用的,咱们回去,等他们这么做了,发现根本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就知道这不是法子了。”辛柔在一旁劝道,外面太干了,她觉得李青晗皮娇肉贵的肯定熬不住。 李青晗什么也没说,在辛柔的搀扶下慢慢转身,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乡亲们,听我说,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声音十分年轻,却也十分有力,李青晗皱眉,回头望去,人群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还隐约有些熟悉。 “乡亲们,你们不要冲动,就是将这女子祭天,那老天不下雨还是照样不肯下雨,这是没什么用的。” 这时下面的人群纷纷咒骂男子,“你是哪里来的东西,快点滚开,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辛柔不想在这里看热闹,便对着李青晗说道:“王妃,天太热了,还是回去!” 李青晗伸出手制止她,仰首望向那里的人,淡淡说道:“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你去前边看看是谁!” 辛柔有些不乐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听了李青晗的话挤进了人群中去打量。 “这天气之所以这样啊!估计是有旱魃作怪,旱魃大家都知道?”男子跟那些群众说了几句话,大伙儿才肯听他继续说下去。 辛柔打听了回来,神色有些严肃,“王妃,是骠骑将军手下的翊麾副尉,名唤萧瞰。” 萧瞰?不认识,李青晗暗自这么想着,“翊麾副尉是个从七品的官职,怎么会跑到这里来?难不成他有什么解决灾情的法子?” “王妃真是高看他了,还不是迷信的那套,什么旱魃,奴婢也知道要怎么对付。”辛柔不以为意,搀扶着李青晗只想回去,而李青晗也没什么心思再听这些东西,就着她的手回了营地。 晚上的时候天气凉爽了一些,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天上竟然多出了一些浮云,空中也有了些风,清爽宜人,队伍行走了几天,早就累得连身上的皮都要裂开了,这时天气突然好转,让众人兴奋不已,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李青晗正纳闷呢!这天气据说是好一阵子还不会恢复,怎么会这么快就正常了,难道是那个萧瞰真的说中了? 晚上扎营的时候,李青晗准备去梁宥昭那里去看看,他们几个人经常在一个地方开会,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于是李青晗很自然地被挡在了门外,她望向灯火通明的营,撇撇嘴,转身正想离开的时候,撞上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虽然是夜晚,却因为有火把,倒没有那么黑暗,隔得近,李青晗还是隐约看得清的,那人一走近,便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冲着李青晗行了个军礼,“参见王妃!” 这声音,好像就是白天的萧瞰,李青晗用余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副尉不必多礼,”顿了顿,又问道:“副尉是要进去找王爷和骠骑将军吗?” 萧瞰听李青晗知道自己是谁就有些呆,他以为自己不过是个七品官,李青晗是记不住的,而且上次只在将军府见到了她一面,那时候的她正失魂落魄,自己一时好奇心起就说了两句话,没想到她就是传说中的齐王妃。 “卑职正是要去找王爷和骠骑将军商量旱灾的事情,王妃可是要去找王爷?” 李青晗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男人们谈话,我一介妇人,本来就是不便参与这些事的,”忖了忖,她又皱眉说道:“对了,我听说,这灾情已经缓和了,过不了几日就会有雨降落,那么副尉还需要商量什么灾情?” 她这是试着打量,白天明明就看到了自己,萧瞰却不戳破,笑着说道:“这次是有旱魃作怪,才能侥幸逃过一劫,但也不是每次旱灾都是有旱魃,总体而言,还是需要有对策的,不能以后每次都靠这招不是?” 李青晗静静地听着,月色中看着他的眼眸灿若星辰,唇齿间的笑亦若和煦温暖的春光,“哦,那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李青晗是不应该问这些的,本来她自己也就说了,她一介妇人,不好参与这些事,可还是问了,看来传闻中的齐王妃果然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萧瞰心里叹了一口气,便慢慢说道:“最好是在灾前能有所预防,一旦干旱,缺少的不只是水,连粮食也会短缺,所以必须得有粮食储备,仓储可是抗旱救灾的重要保障制度,当然除了粮食储备外,兴修水利、农田灌溉的完善也是防旱的重要手段……” 李青晗十分认真地听着,她看了许多治国的书,关于这救灾的书,也看过一些,略微清楚要怎么做,但终究是没有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萧瞰所说的这些都是书上讲过了的,他大概也是因为顾忌自己不过是一个女人,也只是粗略地说了一遍,李青晗全部记在了心里,对这个青年才俊很是青睐,或许梁宥昭真的要起兵了,他也能称为自己的左右臂膀呢? 后来过了没几天,果然就下起了雨,而梁宥昭似乎很喜欢萧瞰这个小伙子,时时刻刻会在李青晗面前提起他,而骠骑将军,脾气非常火爆,梁宥昭早就看不惯这个老家伙了,他说,迟早有一天,要把他给替换了,让萧瞰来接他的骠骑将军一职。 只要过了疲州,离明州也就不远了,大部队刚到疲州的时候,就因为不习惯那里的环境,开始上吐下泻,就连李青晗也没能逃过这命运,头昏脑涨的,吐个不停,吃东西也总是食不知味,不过她根本不觉得辛苦,当时在翼州的时候,更多的苦她都吃过。 “明明只是剿匪罢了,让王爷来镇压,不是有些大题小做了吗?何况还有骠骑将军也一起来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辛柔一边给李青晗准备帕子洗脸,一边嘀咕道。 “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李青晗阴着脸,有些不高兴,接过帕子,冷声道:“这种事也是你一个小丫头能讨论的吗?做好自己本分就行了。” 辛柔讪讪地闭了嘴,忽然就听得外面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回过头来小声问道:“王妃,这是不是就要出兵了?我听说王爷和骠骑将军昨夜商讨到了大半夜,今儿早晨鸡还没起呢就让人起床了。” 李青晗深沉的眼睛扫过窗棂,外面人影晃动,她想,一切该来的都要来了! 叫人给华坚捎去的信,也不知道华坚是不是开始有所行动了。 没有了梁老将军,梁宥昭确实是有些难以行动,可有华坚在,华氏富可敌国,是署国巨富,不管怎样都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到时候梁宥昭就有了强有力的支撑,而凭华氏如今的势力,在锦州,那也是一呼百应的,加上周边的那些舟,离京城远的,对锦州的反应,定然是容易受其影响,只要这边的匪贼被平定,很快,他就要成功了。 第二百章 被困住了 第二百章被困住了 晚上,辛柔却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来,梁宥昭带的队被困住了。 本来这一次只是来剿匪,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任务,队伍也没有多么庞大,皇上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估计也是怕他会有反叛之心,就算是有,只有这么一些人也不足成大器,而骠骑将军的跟随证明了皇上的意思,这一次梁宥昭被困,恐怕不仅仅是匪贼将他困住了那么简单,跟骠骑将军一定脱不了干系。 李青晗这么想着,在灯光昏黄的夜里忧愁着来回踱步,骠骑将军将梁宥昭困住了,一定也不会让自己好过,他会怎么做?会怎么对付自己? “王妃,不好了,院子外面已经被人包围了!”辛柔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果然剿匪只是个幌子而已,皇上的真正目的在此。 “王妃,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是谁做的?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辛柔蹲在李青晗脚边,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但很快也就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道:“王妃,是皇上的意思对吗?骠骑将军之所以会来,也是有了皇上的命令,他们的目的是想除去王爷与王妃!” 说到后面,已经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了,很快门就被人踹开,二人猛地抬头看去,一个长满了胡子的大汉扛着一把大刀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青晗与辛柔。 “放肆!”尽管已经吓得快晕了,辛柔还是丝毫不退缩,站起来冲着那大汉大吼,“谁让你进来的?这是王妃的屋子,还不滚出去!” 李青晗也慢慢站了起来,那大汉瞥了一眼杏目圆睁的辛柔,没做声,又看了看李青晗,弯腰向她行了一礼,声音十分嘶哑,“王妃,对不住了,上头有令,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们将军呢?”李青晗理了理衣袖,褪去方才的惊慌不定,重新装上伪装,她无比镇定地看着来人,吐气如兰,“我要见你们将军!” 那大汉犹豫了两秒钟,很快又低头,“将军不想见您,他跟卑职说了,王妃十分聪明,尤其是有一张利嘴,叫卑职不要和王妃多说,所以,对不住了,王妃,从现在起,您说的话,卑职一概不回答。” 李青晗刚想说出口的话全部都给堵了回去,这个骠骑将军可真是有谋略啊!“凭你们将军的官职,在我面前尚且要低一等,你又算什么?” “王妃赎罪,卑职是来完成任务的,王妃想要聊天,还是去黄泉路上与王爷聊!”大汉根本不管李青晗说什么,走到她面前,一步一步,他脚下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李青晗面临死亡的危险又靠近了一些,她原以为胜利应该很快就来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算华坚收到了她的信,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几乎是不可能。 “你敢杀我们王妃,可知道罪名有多大?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待得了吗?”辛柔护在李青晗面前,随着大汉的一步步紧逼而慢慢后退,她心里慌到了顶点,她想李青晗是一定会有办法的,李青晗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她需要时间。 “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了,姑娘,你不用着急,你也逃不了的,如果你想先死,当然是可以的。”大汉这么说完了,挥刀便砍了下来。 直到辛柔热乎乎的血溅在了自己的身上,李青晗才幡然醒悟,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大汉,她呆滞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洁白的衣服上,全部都是血,是辛柔的血! “王妃,卑职也是无可奈何!”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在辛柔缓缓跌倒在地上,平躺在地上以后,他就将目标转移到了李青晗身上,刀上还有血。 “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但是,我好歹是一个王妃,辛柔已经死了,瞧她死的多可怜,身上全是血,连眼睛都闭不上,这就是死不瞑目啊!我想死得体面一点,至少不让血溅出来,你能换一杯毒药吗?我想饮毒而死,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死去,没有那么痛苦,也不会有那么难堪。”李青晗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心灰意懒了,那大汉也有些看不下去,李青晗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有成熟女人的妖娆与艳丽,她是不应该死得这么难堪的,罢了,反正将军现在也不在,只是换一种死法而已,这院子都已经被人包围,她的贴身婢女也死了,肯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大汉这么想着,就径自出去了。 等他一出去,李青晗立马收回之前的绝望的神情,从包袱里拿出几两银子,又拿了一块令牌,站起身来迅速走到书架后面,将挂在墙壁上面的画掀开,里面还是白白的一块墙壁,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里面是空心的,她轻轻推开,出现很大一个口子。 她很快爬进去,刚想走时回头瞅了一眼仍旧躺在血泊里的辛柔,心里尽是酸楚,辛柔,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条通道通往一家农户,李青晗身上还带着血,这样出去实在是会引人注意,她便脱下外面的那层外袍,好在穿着里面的衣服也不那么难看。农户里没人,可能是都已经出去了,不管有没有人她都不能在这里久留,现在最重要的恐怕是赶紧去锦州了。 她想,梁宥昭就算是被围困起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梁宥昭这个人命大得很,怎么着都死不了,这一次也是,他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 说起来,梁宥昭走之前曾经悄悄告诉她,这里有一个通道,顺着这个通道就能出去这个院子,不到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走这个地方,但并没有告诉她出了院子以后该怎么走,刚刚要不是辛柔已经被杀了,她或许还不会选择走这条通道。 李青晗有些蒙,这里还是明州,也就是说还是骠骑将军的管辖范围,她在脸上抹了一些黑黑的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街上就到处都是官兵,似乎正在捕捉什么人,李青晗十分紧张,她这辈子遇到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还是很害怕,之前是因为有王拓保护,而如今,只有她自己了。 王拓现在在皇宫里,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她忽然生出无限惆怅来,好似每次一遇到危险,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王拓,而不是梁宥昭。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李青晗捉摸不清,却在抬头的瞬间,遇上一个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低头小声跟她说道:“别出声,我是当家的派来的,你是李二小姐!跟我来!” 李青晗愣了一会儿。 当家的,也就是华坚了,李二小姐,说的就是自己! 这样的称呼,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这一次啊被人提起,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在叫自己。 但只有那么一会会儿的呆滞,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心里窃喜,一定是华坚,华坚派的人来了,实际上不应该来这么快的,就算是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应该不认识自己啊! 可李青晗没想那么多,好像所有的理智都被一句熟悉又陌生的李二小姐给吞噬了,好多年了,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除了丞相府,就只有锦州华府的人习惯这么叫自己,这个人,应当不是坏人! 第二百章 被困住了 第二百章被困住了 晚上,辛柔却带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来,梁宥昭带的队被困住了。 本来这一次只是来剿匪,并不算什么困难的任务,队伍也没有多么庞大,皇上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估计也是怕他会有反叛之心,就算是有,只有这么一些人也不足成大器,而骠骑将军的跟随证明了皇上的意思,这一次梁宥昭被困,恐怕不仅仅是匪贼将他困住了那么简单,跟骠骑将军一定脱不了干系。 李青晗这么想着,在灯光昏黄的夜里忧愁着来回踱步,骠骑将军将梁宥昭困住了,一定也不会让自己好过,他会怎么做?会怎么对付自己? “王妃,不好了,院子外面已经被人包围了!”辛柔慌慌张张地闯进来,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果然剿匪只是个幌子而已,皇上的真正目的在此。 “王妃,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是谁做的?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辛柔蹲在李青晗脚边,一时之间千头万绪,但很快也就意识到了什么,抬头问道:“王妃,是皇上的意思对吗?骠骑将军之所以会来,也是有了皇上的命令,他们的目的是想除去王爷与王妃!” 说到后面,已经不是在问,而是在肯定了,很快门就被人踹开,二人猛地抬头看去,一个长满了胡子的大汉扛着一把大刀走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青晗与辛柔。 “放肆!”尽管已经吓得快晕了,辛柔还是丝毫不退缩,站起来冲着那大汉大吼,“谁让你进来的?这是王妃的屋子,还不滚出去!” 李青晗也慢慢站了起来,那大汉瞥了一眼杏目圆睁的辛柔,没做声,又看了看李青晗,弯腰向她行了一礼,声音十分嘶哑,“王妃,对不住了,上头有令,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们将军呢?”李青晗理了理衣袖,褪去方才的惊慌不定,重新装上伪装,她无比镇定地看着来人,吐气如兰,“我要见你们将军!” 那大汉犹豫了两秒钟,很快又低头,“将军不想见您,他跟卑职说了,王妃十分聪明,尤其是有一张利嘴,叫卑职不要和王妃多说,所以,对不住了,王妃,从现在起,您说的话,卑职一概不回答。” 李青晗刚想说出口的话全部都给堵了回去,这个骠骑将军可真是有谋略啊!“凭你们将军的官职,在我面前尚且要低一等,你又算什么?” “王妃赎罪,卑职是来完成任务的,王妃想要聊天,还是去黄泉路上与王爷聊!”大汉根本不管李青晗说什么,走到她面前,一步一步,他脚下的每一步,都意味着李青晗面临死亡的危险又靠近了一些,她原以为胜利应该很快就来了,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算华坚收到了她的信,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几乎是不可能。 “你敢杀我们王妃,可知道罪名有多大?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待得了吗?”辛柔护在李青晗面前,随着大汉的一步步紧逼而慢慢后退,她心里慌到了顶点,她想李青晗是一定会有办法的,李青晗那么聪明,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她需要时间。 “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了,姑娘,你不用着急,你也逃不了的,如果你想先死,当然是可以的。”大汉这么说完了,挥刀便砍了下来。 直到辛柔热乎乎的血溅在了自己的身上,李青晗才幡然醒悟,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大汉,她呆滞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洁白的衣服上,全部都是血,是辛柔的血! “王妃,卑职也是无可奈何!”他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在辛柔缓缓跌倒在地上,平躺在地上以后,他就将目标转移到了李青晗身上,刀上还有血。 “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但是,我好歹是一个王妃,辛柔已经死了,瞧她死的多可怜,身上全是血,连眼睛都闭不上,这就是死不瞑目啊!我想死得体面一点,至少不让血溅出来,你能换一杯毒药吗?我想饮毒而死,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死去,没有那么痛苦,也不会有那么难堪。”李青晗说这话的时候,已经面如死灰,心灰意懒了,那大汉也有些看不下去,李青晗年纪虽然大了,却还有成熟女人的妖娆与艳丽,她是不应该死得这么难堪的,罢了,反正将军现在也不在,只是换一种死法而已,这院子都已经被人包围,她的贴身婢女也死了,肯定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大汉这么想着,就径自出去了。 等他一出去,李青晗立马收回之前的绝望的神情,从包袱里拿出几两银子,又拿了一块令牌,站起身来迅速走到书架后面,将挂在墙壁上面的画掀开,里面还是白白的一块墙壁,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里面是空心的,她轻轻推开,出现很大一个口子。 她很快爬进去,刚想走时回头瞅了一眼仍旧躺在血泊里的辛柔,心里尽是酸楚,辛柔,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这条通道通往一家农户,李青晗身上还带着血,这样出去实在是会引人注意,她便脱下外面的那层外袍,好在穿着里面的衣服也不那么难看。农户里没人,可能是都已经出去了,不管有没有人她都不能在这里久留,现在最重要的恐怕是赶紧去锦州了。 她想,梁宥昭就算是被围困起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梁宥昭这个人命大得很,怎么着都死不了,这一次也是,他那么聪明,那么有办法,根本不需要自己担心。 说起来,梁宥昭走之前曾经悄悄告诉她,这里有一个通道,顺着这个通道就能出去这个院子,不到迫不得已最好是不要走这个地方,但并没有告诉她出了院子以后该怎么走,刚刚要不是辛柔已经被杀了,她或许还不会选择走这条通道。 李青晗有些蒙,这里还是明州,也就是说还是骠骑将军的管辖范围,她在脸上抹了一些黑黑的东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街上就到处都是官兵,似乎正在捕捉什么人,李青晗十分紧张,她这辈子遇到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还是很害怕,之前是因为有王拓保护,而如今,只有她自己了。 王拓现在在皇宫里,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她忽然生出无限惆怅来,好似每次一遇到危险,她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王拓,而不是梁宥昭。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李青晗捉摸不清,却在抬头的瞬间,遇上一个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低头小声跟她说道:“别出声,我是当家的派来的,你是李二小姐!跟我来!” 李青晗愣了一会儿。 当家的,也就是华坚了,李二小姐,说的就是自己! 这样的称呼,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这一次啊被人提起,她还在怀疑是不是在叫自己。 但只有那么一会会儿的呆滞,她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心里窃喜,一定是华坚,华坚派的人来了,实际上不应该来这么快的,就算是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也应该不认识自己啊! 可李青晗没想那么多,好像所有的理智都被一句熟悉又陌生的李二小姐给吞噬了,好多年了,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除了丞相府,就只有锦州华府的人习惯这么叫自己,这个人,应当不是坏人! 第二百零一章 突出重围 第二百零一章突出重围 李青晗跟着那人左拐右拐地进了一条巷子,走着走着也就让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打量这里四周的一切,陌生男人的背影还是笔直的,却让她感觉到有那么一点阴森,这人,真的是华坚派来的? 她的脚步变得慢了,也开始跟不上男人的步伐,她正打算倒退。 可男人听出了她的脚步声的变化,缓缓回头,“二小姐!当家的就在前面等您呢!” 李青晗警惕地望着他,眯起眼睛,声调急剧变冷,“是吗?我在信上跟你们当家的约定好了,去城南碰面的,怎么他这么短时间就跑过来了?” 那人一愣,是去城南?便咳了咳,“是,是去城南,可当家的说,城南离二小姐住的院子太远了怕您不方便,况且这路上到处都有人,好像要捉拿二小姐,当家的才决定到这里来的。” 李青晗一声嗤笑,“什么城南城北的,我根本就没有和华坚商量过,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骠骑将军派你来的吗?” “哎哟,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当家的是个什么决定,您没和他商量过,我也不知道啊!”那人一脸苦相,只道这李青晗到了这紧要关头竟然清醒过来了,还没到达目的地,在这里动手,只怕会引人注意。 “你又在撒谎,华坚要来救我,一定会派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会派一个普通的小厮?”李青晗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了,她这么说着,转身就要跑,那人迅速追上来,一把扯过李青晗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拽,阴狠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青晗惊慌失措地回头,“你还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 “哟,架子大的王妃也会说这样的话,真叫人吃惊啊!”那人冷笑一声,李青晗就觉得腰间有什么尖尖的东西,顿时脸就白了,是刀! “跟我走!别出声!”男人恶狠狠地警告道。 李青晗慢慢转身,正准备抬脚时,忽然听得“咻!”的一声,旁边的男人眼睛睁得老大,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倒在了自己脚边。 她迅速回头,看见男人腰上鲜血汩汩直流,别着一根箭。 “青晗!” 她寻着声源望过去,竟然是华坚。 这么久不见了,华坚脸上蓄起了胡子,脸也黑了很多,李青晗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眼里藏了泪,朝他大步走去,惊喜地说道:“表哥!你真的来了!” 华坚拍拍李青晗的肩膀,笑着道:“还好我来的及时,否则你可就被糟践了!”说完又瞟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男人,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狗奴才,还敢那么靠近王妃!” 这是李青晗第一次觉得华坚够爷们,够给华家争气,听闻华坚刚刚接手生意时,确实不太习惯,做的不大好,可过了大半年后也慢慢上手了,家里是越来越富裕。 李青晗惊魂甫定,忽然想起梁宥昭来,又焦急地看着华坚,华坚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慰她道:“放心,梁宥昭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至于那个什么骠骑将军,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他了,他大概还不知道,这明州,已经是我的天下了!”他说的自信满满,忽然又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急忙笑着更正道:“不,已经是齐王的天下了,也就是齐王妃的天下!” “你别乱说,我只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天下?被人传出去要笑话我的。” 说了好一些话,几人才回了华坚准备的行馆里头休息,李青晗身上沾了不少血,脸上也尽是泥土,却在看到梁宥昭的时候,全然没了刚刚的疲劳与乏累,她将梁宥昭上下打量了一番,直至确认他没事,才安心地去洗漱。 已经是晚上了,梁宥昭与华坚呆在屋子里商量事情,而萧瞰则是站在屋外守着。 李青晗卸下了一身疲劳,方才觉着舒服一点,穿上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辛柔的死让她周围暂时没有丫头伺候,只有一些小丫头,却是李青晗不习惯的,她将那些人遣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忽然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李青晗低声道:“进来。” 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低头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磕头,“洁儿参见王妃!” 李青晗一愣,洁儿?很熟悉的名字。 “起来。”她轻声道。 洁儿站了起来,悄悄抬起头看了李青晗几眼,小声说:“王妃,您还记得奴家吗?” 李青晗皱眉,摸了摸还有些湿的头发,说实话,她是真不太记得了,那妇人大概也是看出来了,接着又说道:“王妃就算是不记得奴家,应当也是记得束儿的,就是华束。” 华束这名字李青晗自然是记得,很快她就带上了笑,“是你,我记得了,十几年前我把你们送到了表哥家里,”顿了顿,她又道:“表哥难道把你们带来了?束儿呢?走的时候他才六七岁左右,现在应该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娶亲了没?没娶亲的话,我给他寻个好姑娘!”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沧桑的滋味,想起自己曾经在丞相府与李鉴琛朝夕相处的日子,如今想来,虽然当初是自己害死了李鉴琛,但到底帮他保全了他的孩子,也算是抵消了曾经的恩怨! “是,束儿这次也来了,他跟着华老爷也学了些东西。”洁儿口中的华老爷,自然就是华坚了。 “是吗?把束儿也带来给我瞧瞧。” 洁儿应了一声,又吞吞吐吐地,想说不敢说,李青晗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有求于自己,也不打算开口,她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没事做去揽这活。 “奴家想着,束儿毕竟是李家的子孙,总不能一直跟着华老爷姓华,他今后还是要姓回李的,况且那丞相大人的事,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想来是不会再有什么情况了?”洁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很低,李青晗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没说话,洁儿就有些急了,连忙又跪了下去,“王妃,这对您来说只是点头就可的事儿,您就帮帮束儿!让他进李家祠堂上柱香,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姓李的,至少李家这一支有后了啊!” 李青晗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扶她起来,道:“我会想法子的。” “王妃,奴家还有一事相求。”洁儿抹了两把泪,又哭哭啼啼说道。 这样就是过了些,本来李青晗肯答应她先头那件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开恩了,现在还来得寸进尺,便有些不耐烦,“你说!” “奴家这般麻烦王妃,自己也知道实在是不好,可奴家想,束儿今后是李家的人了,自然是不好再回华府,但我们孤儿寡母的,不知道该去哪儿好,束儿挺聪明的,也很有抱负,奴家就是希望王妃能看在束儿叫您一声姑姑的份儿上,帮他个忙!” 李青晗又没说话了,洁儿跪着给她磕头道:“王妃,王爷一向都尊敬您,您说的话王爷都听的,就让束儿跟在王爷身边当个小厮也行,奴家不求别的了,或者,或者让束儿跟着您,当您的贴身护卫也行,束儿会一些拳脚功夫,是华老爷雇了老师教他,真的,他打得不错,王妃,您就帮人帮到底!” 其实这还真不是难事,如果梁宥昭这次的事一旦成功,那么她的身份,也就会大有提高,而身边多个亲信也不是坏事,再者华束是自己的亲侄儿。 “好,我会跟王爷说的,你先出去!” 第二百零一章 突出重围 第二百零一章突出重围 李青晗跟着那人左拐右拐地进了一条巷子,走着走着也就让她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皱着眉打量这里四周的一切,陌生男人的背影还是笔直的,却让她感觉到有那么一点阴森,这人,真的是华坚派来的? 她的脚步变得慢了,也开始跟不上男人的步伐,她正打算倒退。 可男人听出了她的脚步声的变化,缓缓回头,“二小姐!当家的就在前面等您呢!” 李青晗警惕地望着他,眯起眼睛,声调急剧变冷,“是吗?我在信上跟你们当家的约定好了,去城南碰面的,怎么他这么短时间就跑过来了?” 那人一愣,是去城南?便咳了咳,“是,是去城南,可当家的说,城南离二小姐住的院子太远了怕您不方便,况且这路上到处都有人,好像要捉拿二小姐,当家的才决定到这里来的。” 李青晗一声嗤笑,“什么城南城北的,我根本就没有和华坚商量过,你到底是什么人?是骠骑将军派你来的吗?” “哎哟,我一个下人,哪里知道当家的是个什么决定,您没和他商量过,我也不知道啊!”那人一脸苦相,只道这李青晗到了这紧要关头竟然清醒过来了,还没到达目的地,在这里动手,只怕会引人注意。 “你又在撒谎,华坚要来救我,一定会派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会派一个普通的小厮?”李青晗已经做好撤退的准备了,她这么说着,转身就要跑,那人迅速追上来,一把扯过李青晗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地拽,阴狠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青晗惊慌失措地回头,“你还不如就在这里杀了我!” “哟,架子大的王妃也会说这样的话,真叫人吃惊啊!”那人冷笑一声,李青晗就觉得腰间有什么尖尖的东西,顿时脸就白了,是刀! “跟我走!别出声!”男人恶狠狠地警告道。 李青晗慢慢转身,正准备抬脚时,忽然听得“咻!”的一声,旁边的男人眼睛睁得老大,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倒在了自己脚边。 她迅速回头,看见男人腰上鲜血汩汩直流,别着一根箭。 “青晗!” 她寻着声源望过去,竟然是华坚。 这么久不见了,华坚脸上蓄起了胡子,脸也黑了很多,李青晗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眼里藏了泪,朝他大步走去,惊喜地说道:“表哥!你真的来了!” 华坚拍拍李青晗的肩膀,笑着道:“还好我来的及时,否则你可就被糟践了!”说完又瞟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男人,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一个狗奴才,还敢那么靠近王妃!” 这是李青晗第一次觉得华坚够爷们,够给华家争气,听闻华坚刚刚接手生意时,确实不太习惯,做的不大好,可过了大半年后也慢慢上手了,家里是越来越富裕。 李青晗惊魂甫定,忽然想起梁宥昭来,又焦急地看着华坚,华坚知道她要说什么,安慰她道:“放心,梁宥昭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至于那个什么骠骑将军,我们的人已经包围他了,他大概还不知道,这明州,已经是我的天下了!”他说的自信满满,忽然又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话,急忙笑着更正道:“不,已经是齐王的天下了,也就是齐王妃的天下!” “你别乱说,我只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天下?被人传出去要笑话我的。” 说了好一些话,几人才回了华坚准备的行馆里头休息,李青晗身上沾了不少血,脸上也尽是泥土,却在看到梁宥昭的时候,全然没了刚刚的疲劳与乏累,她将梁宥昭上下打量了一番,直至确认他没事,才安心地去洗漱。 已经是晚上了,梁宥昭与华坚呆在屋子里商量事情,而萧瞰则是站在屋外守着。 李青晗卸下了一身疲劳,方才觉着舒服一点,穿上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辛柔的死让她周围暂时没有丫头伺候,只有一些小丫头,却是李青晗不习惯的,她将那些人遣退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 忽然就有人在外面敲门,李青晗低声道:“进来。” 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低头走了进来,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磕头,“洁儿参见王妃!” 李青晗一愣,洁儿?很熟悉的名字。 “起来。”她轻声道。 洁儿站了起来,悄悄抬起头看了李青晗几眼,小声说:“王妃,您还记得奴家吗?” 李青晗皱眉,摸了摸还有些湿的头发,说实话,她是真不太记得了,那妇人大概也是看出来了,接着又说道:“王妃就算是不记得奴家,应当也是记得束儿的,就是华束。” 华束这名字李青晗自然是记得,很快她就带上了笑,“是你,我记得了,十几年前我把你们送到了表哥家里,”顿了顿,她又道:“表哥难道把你们带来了?束儿呢?走的时候他才六七岁左右,现在应该也是个大小伙子了,娶亲了没?没娶亲的话,我给他寻个好姑娘!” 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真有些沧桑的滋味,想起自己曾经在丞相府与李鉴琛朝夕相处的日子,如今想来,虽然当初是自己害死了李鉴琛,但到底帮他保全了他的孩子,也算是抵消了曾经的恩怨! “是,束儿这次也来了,他跟着华老爷也学了些东西。”洁儿口中的华老爷,自然就是华坚了。 “是吗?把束儿也带来给我瞧瞧。” 洁儿应了一声,又吞吞吐吐地,想说不敢说,李青晗见她这样就知道是有求于自己,也不打算开口,她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自己也不会没事做去揽这活。 “奴家想着,束儿毕竟是李家的子孙,总不能一直跟着华老爷姓华,他今后还是要姓回李的,况且那丞相大人的事,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想来是不会再有什么情况了?”洁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很低,李青晗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没说话,洁儿就有些急了,连忙又跪了下去,“王妃,这对您来说只是点头就可的事儿,您就帮帮束儿!让他进李家祠堂上柱香,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姓李的,至少李家这一支有后了啊!” 李青晗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扶她起来,道:“我会想法子的。” “王妃,奴家还有一事相求。”洁儿抹了两把泪,又哭哭啼啼说道。 这样就是过了些,本来李青晗肯答应她先头那件事就已经是天大的开恩了,现在还来得寸进尺,便有些不耐烦,“你说!” “奴家这般麻烦王妃,自己也知道实在是不好,可奴家想,束儿今后是李家的人了,自然是不好再回华府,但我们孤儿寡母的,不知道该去哪儿好,束儿挺聪明的,也很有抱负,奴家就是希望王妃能看在束儿叫您一声姑姑的份儿上,帮他个忙!” 李青晗又没说话了,洁儿跪着给她磕头道:“王妃,王爷一向都尊敬您,您说的话王爷都听的,就让束儿跟在王爷身边当个小厮也行,奴家不求别的了,或者,或者让束儿跟着您,当您的贴身护卫也行,束儿会一些拳脚功夫,是华老爷雇了老师教他,真的,他打得不错,王妃,您就帮人帮到底!” 其实这还真不是难事,如果梁宥昭这次的事一旦成功,那么她的身份,也就会大有提高,而身边多个亲信也不是坏事,再者华束是自己的亲侄儿。 “好,我会跟王爷说的,你先出去!” 第二百零二章 青晗受伤 第二百零二章青晗受伤 骠骑将军的死,梁宥昭已经上表给了皇上,表中写明,骠骑将军以下犯上,竟敢与匪贼串通,意图刺杀齐王与齐王妃,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们一点儿损失都没有,在骠骑将军的人带兵包围梁宥昭的时候,萧瞰意外赶到了。 关于萧瞰的及时赶到,刚开始梁宥昭还有些怀疑,后来慢慢地也就信任了他,将他带在身边,萧瞰很聪明,之前他提出的关于怎么治理旱灾的政策,除了一些必备的众所周知的策略之外,还说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这让梁宥昭注意到了他,这一次更是因着萧瞰的帮助,自己才脱险,而萧瞰这个人,不但不邀功,还要梁宥昭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早一点赶来。 梁宥昭并没有立刻启程回京,而是在明州逗留了几天,李青晗知道,现在回去一定不是最好的时机,梁宥昭手下没兵,而华坚的势力也只局限于明、锦、翼三州,这样对于他们起事来说把握还是不大的。 李青晗将华束的事情说给梁宥昭听后,梁宥昭二话不说就答应给他个副尉做做,李青晗知道,这是梁宥昭在实现他说过的,要好好补偿她的话。 华束还没有婚配,洁儿只说这种事如果能由王妃出面帮他找一个女孩儿的话,那就是他们家天大的荣幸了,李青晗想了想,觉得既然是亲戚给这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是第二天华束就过来找她,一进来就跪在她面前,说他在锦州认识了一名女子,两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这一生也不想再要什么别的女子了,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 当时李青晗怔忪了好一会儿,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梁宥昭也蹭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照样还是府上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除了她,还是会有别的女人,何来这一说? “孩子,话别说的太满,”李青晗啜了一口茶水,很清,很香,“那女子家境如何?父母是干什么的?” 华束低下头,“她,她是江湖女子。” 李青晗皱眉,“江湖女子?你跟江湖女子厮守终生?” “江湖女子又如何?王妃难道歧视她?”华束的语气带着些不乐意,李青晗别无他法,华束是李鉴琛的儿子,算是自己欠他的,“你改天把她带来给我瞧瞧,真要娶她,也不是不可的,但须得身家清白,人品不错才行。” 华束脸上闪出一抹笑来,急忙磕头,“谢谢王妃!” 又过了一个月了。 已经是寒冬腊月了,李青晗身上的衣服加了一层又一层,正是连门也不想出的时候,梁宥昭却说该走了。 在这里兜里了一个多月,是该走了,李青晗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任何怨言,听从梁宥昭的命令,在这白雪纷纷的季节准备随军返回。 早就料到路上一定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比如现在,面临车外的一大群黑衣人的偷袭,李青晗只能坐在马车内,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自己眼前倒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想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快,更多的人接近了马车,她知道,皇上派了不少人来杀他们,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有陆陆续续的人过来,想要夺他们的信任。 华束等人在外面誓死保护自己,她一仰头,看见洁白的雪地里沾满了鲜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此时看来,这景色真真是极美,却让人没有一点心思欣赏,这种用生命和热血换来的绝美盛景,在观赏之余,心底的那些伤痛也在一点一点的累积。 一帝功成万骨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但她永远忘不了,自己在随军途中所看到的那些可怜的妇孺孩子老人,他们无家可归,或者说因为旱灾而颗粒无收,却还不得不缴纳税款,这就是司马合统治的天下,明州情况依旧,每到秋日都是黄土飞扬,雾霾层层,没有丝毫好转,她也永远不能忘怀贪官污吏是怎么剥削百姓的。 她想,如果梁宥昭真的当了一国之君,这贪官污吏是必须要严抓的,为官者,自然是要清廉为佳,而灾情也要防范于未然,这一切的一切,也许要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实现了。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得巨大的一声“嘭!”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华束的剑刺死了一个人,同样他把剑给扔了出去,身后被人踹了一脚,撞上了马车。 李青晗蹙眉,一挥袖子,想要扶住华束,但很快明白了危险临近。 华束的剑没了,那就没了防身的武器,而她周边的士兵,也全部都被包围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抬头看到一人的剑直朝她的脑门刺来! “青晗!”远处的梁宥昭忽然大喊,李青晗急忙躲开,却还是不及那人的手快,胸口中了一剑! 瞬间鲜血沾满了青衫,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她以为那人会用力往胸口处刺,却发现有一支箭飞过来,射在了那人的眼睛上。 李青晗在痛的时候还直呼眼力真好,清醒时看见一大队穿着破烂衣衫的人骑着马飞奔过来,迅速歼灭了黑衣人,而梁宥昭也快速赶来,到她身边,手按着她的脸,想碰一碰她的伤口,又不敢动,生怕扯着她疼,嘴里喃喃只念着她的名字,很快也就昏迷了过去。 她的命可真大呢! 昏睡时她这样想着,好像从小她就被人说是天赋异禀,精通梅花易数,那么多人的追杀,那么多仇人的怨恨,也没有让她死成。 兴许是有人在保佑她! 由于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回京速度减慢,梁宥昭下令换了一条路线,是从北边七镇经过的,这天气,是越往北边走就越寒冷,但这么走也算是唯一比较安全隐蔽的法子了。现如今北方七镇仍旧躁动,皇上派人去镇压,连连战败,也就不再管那边的事,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躺在床上的李青晗想,如果能够得到北方七镇的人的支持,对他们是不是要有利得多? 毕竟他们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虽然是有了自己管治统辖的能力,却是常年与邻边镇子互打。 晚上李青晗把这件事情跟梁宥昭说了一下,梁宥昭只是笑而不语,李青晗以为他不同意,便皱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好?” 梁宥昭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家里还出了一个女诸葛,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青晗脸红了红,嗔道:“我不是女诸葛,也从来没有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过。” “哎,你要是不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怎么能把蒋氏和华坚整的那么惨?又怎么能在回京的路上料到有人追杀而求助于我父亲?” 李青晗一愣,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自从生了孩子后,李青晗的生活变得越来越闲,再也没了从前的模样了,什么料事如神,运筹帷幄,根本就不是用来形容现在的她的。 第二百零二章 青晗受伤 第二百零二章青晗受伤 骠骑将军的死,梁宥昭已经上表给了皇上,表中写明,骠骑将军以下犯上,竟敢与匪贼串通,意图刺杀齐王与齐王妃,实在是罪大恶极。 他们一点儿损失都没有,在骠骑将军的人带兵包围梁宥昭的时候,萧瞰意外赶到了。 关于萧瞰的及时赶到,刚开始梁宥昭还有些怀疑,后来慢慢地也就信任了他,将他带在身边,萧瞰很聪明,之前他提出的关于怎么治理旱灾的政策,除了一些必备的众所周知的策略之外,还说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这让梁宥昭注意到了他,这一次更是因着萧瞰的帮助,自己才脱险,而萧瞰这个人,不但不邀功,还要梁宥昭惩罚他,惩罚他没有早一点赶来。 梁宥昭并没有立刻启程回京,而是在明州逗留了几天,李青晗知道,现在回去一定不是最好的时机,梁宥昭手下没兵,而华坚的势力也只局限于明、锦、翼三州,这样对于他们起事来说把握还是不大的。 李青晗将华束的事情说给梁宥昭听后,梁宥昭二话不说就答应给他个副尉做做,李青晗知道,这是梁宥昭在实现他说过的,要好好补偿她的话。 华束还没有婚配,洁儿只说这种事如果能由王妃出面帮他找一个女孩儿的话,那就是他们家天大的荣幸了,李青晗想了想,觉得既然是亲戚给这个面子也不是不可以,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是第二天华束就过来找她,一进来就跪在她面前,说他在锦州认识了一名女子,两人情投意合,惺惺相惜,这一生也不想再要什么别的女子了,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 当时李青晗怔忪了好一会儿,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梁宥昭也蹭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现在照样还是府上的女人多得数不过来,除了她,还是会有别的女人,何来这一说? “孩子,话别说的太满,”李青晗啜了一口茶水,很清,很香,“那女子家境如何?父母是干什么的?” 华束低下头,“她,她是江湖女子。” 李青晗皱眉,“江湖女子?你跟江湖女子厮守终生?” “江湖女子又如何?王妃难道歧视她?”华束的语气带着些不乐意,李青晗别无他法,华束是李鉴琛的儿子,算是自己欠他的,“你改天把她带来给我瞧瞧,真要娶她,也不是不可的,但须得身家清白,人品不错才行。” 华束脸上闪出一抹笑来,急忙磕头,“谢谢王妃!” 又过了一个月了。 已经是寒冬腊月了,李青晗身上的衣服加了一层又一层,正是连门也不想出的时候,梁宥昭却说该走了。 在这里兜里了一个多月,是该走了,李青晗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任何怨言,听从梁宥昭的命令,在这白雪纷纷的季节准备随军返回。 早就料到路上一定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比如现在,面临车外的一大群黑衣人的偷袭,李青晗只能坐在马车内,看着一个又一个士兵在自己眼前倒下,她什么也做不了,也不想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很快,更多的人接近了马车,她知道,皇上派了不少人来杀他们,这还只是个开始,后面还会有陆陆续续的人过来,想要夺他们的信任。 华束等人在外面誓死保护自己,她一仰头,看见洁白的雪地里沾满了鲜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此时看来,这景色真真是极美,却让人没有一点心思欣赏,这种用生命和热血换来的绝美盛景,在观赏之余,心底的那些伤痛也在一点一点的累积。 一帝功成万骨枯,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但她永远忘不了,自己在随军途中所看到的那些可怜的妇孺孩子老人,他们无家可归,或者说因为旱灾而颗粒无收,却还不得不缴纳税款,这就是司马合统治的天下,明州情况依旧,每到秋日都是黄土飞扬,雾霾层层,没有丝毫好转,她也永远不能忘怀贪官污吏是怎么剥削百姓的。 她想,如果梁宥昭真的当了一国之君,这贪官污吏是必须要严抓的,为官者,自然是要清廉为佳,而灾情也要防范于未然,这一切的一切,也许要在不久的将来能够实现了。 正当她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得巨大的一声“嘭!”的声音,她转头望去,华束的剑刺死了一个人,同样他把剑给扔了出去,身后被人踹了一脚,撞上了马车。 李青晗蹙眉,一挥袖子,想要扶住华束,但很快明白了危险临近。 华束的剑没了,那就没了防身的武器,而她周边的士兵,也全部都被包围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抬头看到一人的剑直朝她的脑门刺来! “青晗!”远处的梁宥昭忽然大喊,李青晗急忙躲开,却还是不及那人的手快,胸口中了一剑! 瞬间鲜血沾满了青衫,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她以为那人会用力往胸口处刺,却发现有一支箭飞过来,射在了那人的眼睛上。 李青晗在痛的时候还直呼眼力真好,清醒时看见一大队穿着破烂衣衫的人骑着马飞奔过来,迅速歼灭了黑衣人,而梁宥昭也快速赶来,到她身边,手按着她的脸,想碰一碰她的伤口,又不敢动,生怕扯着她疼,嘴里喃喃只念着她的名字,很快也就昏迷了过去。 她的命可真大呢! 昏睡时她这样想着,好像从小她就被人说是天赋异禀,精通梅花易数,那么多人的追杀,那么多仇人的怨恨,也没有让她死成。 兴许是有人在保佑她! 由于她的身体没有恢复,回京速度减慢,梁宥昭下令换了一条路线,是从北边七镇经过的,这天气,是越往北边走就越寒冷,但这么走也算是唯一比较安全隐蔽的法子了。现如今北方七镇仍旧躁动,皇上派人去镇压,连连战败,也就不再管那边的事,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躺在床上的李青晗想,如果能够得到北方七镇的人的支持,对他们是不是要有利得多? 毕竟他们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虽然是有了自己管治统辖的能力,却是常年与邻边镇子互打。 晚上李青晗把这件事情跟梁宥昭说了一下,梁宥昭只是笑而不语,李青晗以为他不同意,便皱眉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好?” 梁宥昭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家里还出了一个女诸葛,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啊!” 被他这么一说,李青晗脸红了红,嗔道:“我不是女诸葛,也从来没有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过。” “哎,你要是不是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怎么能把蒋氏和华坚整的那么惨?又怎么能在回京的路上料到有人追杀而求助于我父亲?” 李青晗一愣,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不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自从生了孩子后,李青晗的生活变得越来越闲,再也没了从前的模样了,什么料事如神,运筹帷幄,根本就不是用来形容现在的她的。 第二百零三章 江山作聘 第二百零三章江山作聘 “是,你自从嫁给了我,生活变得太闲适了,没有了激情,也没有了斗志。”梁宥昭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依然娇嫩的肌肤,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倘若我得到了这天下,分你一半可好?” 听到这话的李青晗瞳孔骤然放大,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梁宥昭,此时梁宥昭也将视线转移,不再只瞅着她的手,他看着她,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似乎要深深地望进她的心里。 “……这半壁江山,算是我补全当年缺失的聘礼。” 当年梁宥昭娶李青晗的时候,因为李徳喧等人已经入狱,而李氏家族想尽办法与这一支李氏的人脱离干系,所以梁宥昭并没有弄什么聘礼。 可当年没有聘礼,现在却换来了半壁江山。 李青晗十分惊讶,几乎是快要说不出话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半壁江山,江山为聘。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最大的幸福,难道莫过于此? “……我有了你,便不需要这江山,这聘礼了。”半晌,李青晗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轻声说出口。 梁宥昭淡淡一笑,“不是因为你,我要这江山有何用?” 之后的李青晗,便在这句话里徘徊犹豫了好久,带给她的是满心的惊讶,还有镇静,还有微微的兴奋。 在这一段时间的逗留,北边七镇已经全部投奔梁宥昭,他们的军队虽然不如京城里的正式的皇城护卫队,但聚集在一起也是个庞大的队伍,人数众多,再者梁宥昭每到一地,尤其是不服朝廷新政的百姓,与他们约法三章,深得民心。 李青晗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了,最快夏天,他们就能成功了。 于是他们快到京城时,正经过青阳县,夜晚便找了个地方歇脚,此时的李青晗身体已经大好,在受了这一次伤之后,李青晗的头脑开始冷静了下来,梁宥昭当初跟她说的要将半壁江山送给她的事,极有可能只是随口一提。 那时她正受了伤,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想要安抚她,所以才说的那种话? 晚上时,她正在灯前看书,门被人推开,梁宥昭走进来。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夜晚的凉风透过半敞的窗户溜进来,钻到房里十分凉爽,梁宥昭看着李青晗披着头发还在看书,便走过来,帮她按摩头部。 李青晗放下书,十分享受的模样,忽然又睁开了眼,问道:“我是不是长了很多白头发?” “是吗?我好好找找!”梁宥昭低头看去,满头的乌云入鬓之中,细细看,果真是能发现几根白头发。 李青晗的年龄已经摆在那里了,她有三十五岁了,人到中年,谁能避免长白头发的事实?李青晗见梁宥昭半天不说话,道:“有很多对?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常常让嫣然帮我找白头发,她每次找到一根,都会老老实实向我汇报,所以你不用藏着。” 梁宥昭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管怎样,我心里始终有你。” 有你和只有你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李青晗闭上眼睛,这么想着。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李青晗忽然问道。 梁宥昭也收起了玩心,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们明天就能到京城门口了,可你知道,司马合必然是不会放我们进去的。” 李青晗直直地盯着他,“所以呢?” “他肯定会用什么人来威胁我们,当然,你放心,那几个孩子我都已经安顿好了,如果有什么差错,必然会有人提前来通知我的。”梁宥昭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再继续,李青晗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将视线转移,看着外面的满天星,以及那一轮明月,都说明月寄相思,那么此刻与她一同看着月亮的人会是谁?她是不是也在思念自己?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司马合会拿我娘来威胁我们,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一直重复这几个字,让梁宥昭不知所措,李青晗已经没了亲人了,她的所有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唯独青阳道长,是她的亲娘,生身母亲。 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收敛了许多从前的戾气,现在的她,骨子里就带着些仁慈和善良,梁宥昭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觉得喉咙里有点痒,斟酌了半天,才说道:“青晗,我会补偿你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青晗忽然回头,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天真地问道。 “我不能让司马合有威胁我的机会,我要让他知道,我是没有软肋的。”梁宥昭说这话的时候,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硬一点。 李青晗听得真真切切,根本没得商量,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没有软肋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之。” “不,还是有的,我的唯一软肋,是你,还有孩子们。”梁宥昭急忙补充道,李青晗摇头,她目光坚定地望着梁宥昭,回握住他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你听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不要因为任何事情前功尽弃,否则,牺牲的不仅是你,还有你手下的那些誓死跟随你的将士!” 梁宥昭猛地抬起头,他定定地望着李青晗的眼睛,是那样坚定并且不容置喙。 最终,他重重地,坚决地,点了头。 第二天就面临这样的事情了。 城门之外,一大群人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李青晗歇在客栈里头,梁宥昭派了萧瞰保护她。 所以她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但却知道,今天可能就是她母亲的祭日了。 她有些失落,萧瞰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李青晗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萧瞰倒是经常瞟几眼李青晗,见她看起来实在是疲乏得很,便轻声问道:“王妃要不要上床歇一会儿?” 李青晗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我不困。” 于是萧瞰便没说话了,李青晗见他没说话,朝他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说会子话,站着也累,坐着休息一会儿!” 萧瞰起先还推脱不肯,在李青晗的再三要求,甚至端出了王妃的架子之下才坐下了与李青晗聊天。 “你是骠骑将军的什么人?”李青晗问道。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送到将军府,身上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也没有,是将军收留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投奔王爷,背叛将军?”李青晗表示她不太能理解。 “王妃,我,我……” 李青晗从他吞吞吐吐的话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接着释然一笑,望着茶杯里沉底的茶叶,“我早就觉得不对了,你是齐王安排在骠骑将军身边的对,你应该不是孤儿,也不是从小就被送到了将军府的,这些话只是你平常用来说服别人的,对不对?” 萧瞰摸了摸头,“不对不对,我确实是孤儿,我没有父母,是王爷把我带进军队,对我进行训练的。” “那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找过你的家人?” “没有,”萧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脸色也变得有些黑,“从来没想过要找。” 李青晗没有再和他说什么。 她一直做到第二天天明,才有人来接她。 当她走出客栈的那一刻,身份地位已经不复从前了。 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第二百零三章 江山作聘 第二百零三章江山作聘 “是,你自从嫁给了我,生活变得太闲适了,没有了激情,也没有了斗志。”梁宥昭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依然娇嫩的肌肤,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倘若我得到了这天下,分你一半可好?” 听到这话的李青晗瞳孔骤然放大,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梁宥昭,此时梁宥昭也将视线转移,不再只瞅着她的手,他看着她,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似乎要深深地望进她的心里。 “……这半壁江山,算是我补全当年缺失的聘礼。” 当年梁宥昭娶李青晗的时候,因为李徳喧等人已经入狱,而李氏家族想尽办法与这一支李氏的人脱离干系,所以梁宥昭并没有弄什么聘礼。 可当年没有聘礼,现在却换来了半壁江山。 李青晗十分惊讶,几乎是快要说不出话来,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半壁江山,江山为聘。 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的最大的幸福,难道莫过于此? “……我有了你,便不需要这江山,这聘礼了。”半晌,李青晗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轻声说出口。 梁宥昭淡淡一笑,“不是因为你,我要这江山有何用?” 之后的李青晗,便在这句话里徘徊犹豫了好久,带给她的是满心的惊讶,还有镇静,还有微微的兴奋。 在这一段时间的逗留,北边七镇已经全部投奔梁宥昭,他们的军队虽然不如京城里的正式的皇城护卫队,但聚集在一起也是个庞大的队伍,人数众多,再者梁宥昭每到一地,尤其是不服朝廷新政的百姓,与他们约法三章,深得民心。 李青晗已经可以想象得到了,最快夏天,他们就能成功了。 于是他们快到京城时,正经过青阳县,夜晚便找了个地方歇脚,此时的李青晗身体已经大好,在受了这一次伤之后,李青晗的头脑开始冷静了下来,梁宥昭当初跟她说的要将半壁江山送给她的事,极有可能只是随口一提。 那时她正受了伤,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想要安抚她,所以才说的那种话? 晚上时,她正在灯前看书,门被人推开,梁宥昭走进来。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夜晚的凉风透过半敞的窗户溜进来,钻到房里十分凉爽,梁宥昭看着李青晗披着头发还在看书,便走过来,帮她按摩头部。 李青晗放下书,十分享受的模样,忽然又睁开了眼,问道:“我是不是长了很多白头发?” “是吗?我好好找找!”梁宥昭低头看去,满头的乌云入鬓之中,细细看,果真是能发现几根白头发。 李青晗的年龄已经摆在那里了,她有三十五岁了,人到中年,谁能避免长白头发的事实?李青晗见梁宥昭半天不说话,道:“有很多对?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常常让嫣然帮我找白头发,她每次找到一根,都会老老实实向我汇报,所以你不用藏着。” 梁宥昭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不管怎样,我心里始终有你。” 有你和只有你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李青晗闭上眼睛,这么想着。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李青晗忽然问道。 梁宥昭也收起了玩心,拖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缓缓道:“我们明天就能到京城门口了,可你知道,司马合必然是不会放我们进去的。” 李青晗直直地盯着他,“所以呢?” “他肯定会用什么人来威胁我们,当然,你放心,那几个孩子我都已经安顿好了,如果有什么差错,必然会有人提前来通知我的。”梁宥昭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再继续,李青晗知道他要说什么,她将视线转移,看着外面的满天星,以及那一轮明月,都说明月寄相思,那么此刻与她一同看着月亮的人会是谁?她是不是也在思念自己?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司马合会拿我娘来威胁我们,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一直重复这几个字,让梁宥昭不知所措,李青晗已经没了亲人了,她的所有亲人都已经不在了,唯独青阳道长,是她的亲娘,生身母亲。 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收敛了许多从前的戾气,现在的她,骨子里就带着些仁慈和善良,梁宥昭紧紧握着她的手,他觉得喉咙里有点痒,斟酌了半天,才说道:“青晗,我会补偿你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李青晗忽然回头,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天真地问道。 “我不能让司马合有威胁我的机会,我要让他知道,我是没有软肋的。”梁宥昭说这话的时候,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硬一点。 李青晗听得真真切切,根本没得商量,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没有软肋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你的绊脚石,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之。” “不,还是有的,我的唯一软肋,是你,还有孩子们。”梁宥昭急忙补充道,李青晗摇头,她目光坚定地望着梁宥昭,回握住他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你听着,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不要因为任何事情前功尽弃,否则,牺牲的不仅是你,还有你手下的那些誓死跟随你的将士!” 梁宥昭猛地抬起头,他定定地望着李青晗的眼睛,是那样坚定并且不容置喙。 最终,他重重地,坚决地,点了头。 第二天就面临这样的事情了。 城门之外,一大群人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李青晗歇在客栈里头,梁宥昭派了萧瞰保护她。 所以她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但却知道,今天可能就是她母亲的祭日了。 她有些失落,萧瞰为了确保她的安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李青晗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萧瞰倒是经常瞟几眼李青晗,见她看起来实在是疲乏得很,便轻声问道:“王妃要不要上床歇一会儿?” 李青晗摇摇头,喝了一口茶,“我不困。” 于是萧瞰便没说话了,李青晗见他没说话,朝他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说会子话,站着也累,坐着休息一会儿!” 萧瞰起先还推脱不肯,在李青晗的再三要求,甚至端出了王妃的架子之下才坐下了与李青晗聊天。 “你是骠骑将军的什么人?”李青晗问道。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送到将军府,身上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也没有,是将军收留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投奔王爷,背叛将军?”李青晗表示她不太能理解。 “王妃,我,我……” 李青晗从他吞吞吐吐的话中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接着释然一笑,望着茶杯里沉底的茶叶,“我早就觉得不对了,你是齐王安排在骠骑将军身边的对,你应该不是孤儿,也不是从小就被送到了将军府的,这些话只是你平常用来说服别人的,对不对?” 萧瞰摸了摸头,“不对不对,我确实是孤儿,我没有父母,是王爷把我带进军队,对我进行训练的。” “那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找过你的家人?” “没有,”萧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沉重,脸色也变得有些黑,“从来没想过要找。” 李青晗没有再和他说什么。 她一直做到第二天天明,才有人来接她。 当她走出客栈的那一刻,身份地位已经不复从前了。 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第二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 第二百零四章尘埃落定 她没有想到过,成功与荣耀来的如此之近。 梁宥昭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诛灭了司马合身边的一干宦官,夺回朝廷大权,却在朝堂上说,要选出下一位司马氏明君。 他选择了司马合年幼的儿子,这也是星象大臣附和着梁宥昭举荐的,然而,众臣却是不服,一致希望梁宥昭能登基为帝。 梁宥昭一再推辞不肯,最后连司马合年幼的儿子也请求梁宥昭登基,这时,梁宥昭才松了口。本来在司马合时,他就应该是皇帝了,这一拖,就是十几年,十几年的腥风血雨,如今终于得到了成果。 署国文帝建安年,文帝崩于建章宫,文帝之子禅让于齐王,齐王于未央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年号盛康,大赦天下,减免徭役赋税五年,普天同庆。 “娘娘,今晚要去请皇上来用膳吗?”穿着宫装的宫娥伺候在李青晗身边,轻声问道。 李青晗没做声,那年轻婢女又唤道:“娘娘。” 这时,李青晗才抬头,她望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切都恍如隔世,她刚开始成为王妃的时候,心兰叫她王妃,她还很不习惯,现在她很快就是是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没有说话,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她垂上眼,耳边是风声吹过柳絮发出的沙沙的响声,鼻尖是秋日的萧索气味,梦里是那人飞扬的胡须与发丝,还有一身破烂的衣衫,宛如昨日,宛如昨日…… 梁宥昭晚上时便来了。 他最近忙得很,抽不出什么时间来陪李青晗,这时候也是满脸疲倦,看到她,勉强笑了笑。 “我曾经说过,倘若有一天得到了这天下,必要分一半与你,青晗,等我把这阵子的事情忙完了,正式册封你为皇后,立我们的曦轮为皇子,如何?” 饭桌上,梁宥昭又提到这个问题。 李青晗是要伺候梁宥昭吃饭的,她暂时还没听出来梁宥昭跟她说话时,并没有自称“朕”,只是有些失神,梁宥昭皱眉,一把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急急问道:“怎么手这么凉?身体不舒服吗?” 李青晗不紧不慢地抽出手来,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前的美味佳肴,愣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梁宥昭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道:“青晗,我已经派人厚葬青阳道长了,并且封她为侯,她可是前所未有的女侯啊!” 见李青晗依旧没说话,梁宥昭有些词穷了,他知道,不管什么都不能让李青晗心里好过的,死后哀荣,也比不过生前见女儿最后一面,又或者说,青阳道长到死也不能正式公开和李青晗相认,这就是世俗的伦理,她们母女若是相认,该会惹来多少人的笑话,李青晗想要当皇后,本来就有点阻碍,若是再加上这么一出,更是个难题了。 梁宥昭将李青晗抱在怀里,李青晗却慢慢挣脱,她抬头望着梁宥昭,像刚和他相爱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我不想做皇后了,这半壁江山,我也不要。” “什么?”梁宥昭皱眉,不明白李青晗这突然地变卦是个什么意思,李青晗站起来,深蹲下去,头压得低低的,她的声音十分坚定,“朝廷一定有很多人反对,我不要做皇后,”顿了顿,她又抬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梁宥昭,“只要有你的爱,我做不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你刚刚登基,不能得罪了朝廷的那些老臣。” “他们必然会倚仗自己立了功而对你意图有所牵制,这不是我想要的。”李青晗的声音不大,却让梁宥昭听得心里一颤颤的,藏在龙袍下的双手慢慢收缩成拳,飞扬的眉毛也拧成一团,李青晗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眉毛,“你听我说,那些老臣们年纪都大了,德高望重,我们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逞一时之快,等过了这一阵子,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同样是深谋远虑,梁宥昭有一股子戾气和狠辣,而李青晗即是走一步看三步,瞻前顾后的,因此,在李青晗一番劝慰之后,梁宥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将视线转移到李青晗脸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是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李青晗回握住他的手,“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没有什么委屈的。” “可这立太子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是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你不是皇后,曦轮怎么能当太子呢?” “不管我是不是皇后,以曦轮的情况来看,都是不能被立为太子的,”李青晗垂着头,这么说着,她自然是知道,以长不以贤的道理,可她是不会允许梁曦轮当下一代天子的,“很简单,我们必须要取得老大臣们的同意,所以你必须从他们的那些女儿中选一个出来。” 剩下的话,梁宥昭没让李青晗说出口,这样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到,只是根本不愿意辜负了李青晗,因此从未去想过,他没有想到,这话会从李青晗的嘴里说出来。 于是立后那天,李青晗跪在一众妃嫔之首,望着前方的赵丞相满脸是笑,心凉着,却也在冷笑着。 这位赵丞相,是太师赵攸的表弟,他临时带着朝中大部分文武官临阵倒戈,投靠了梁宥昭,才在瞬间扭转了整个局势,使这一切颠倒了过来。 梁宥昭最终娶了他的孙女赵婕做皇后,赵婕才十七岁,一头青丝盘成云髻,脸上的妆容无比精致,带着端庄的高傲的笑,李青晗略微一垂首,想起自己当日嫁给梁宥昭的时候,她坐在轿子里,他在外面问她,能不能孝顺公婆? 她满心欢喜,却又无比紧张,一直绞着手帕,脆生生地回答,能。 忽如一阵狂风吹来,尘土飞扬,模糊了记忆里的所有,再也追忆不及。 于是,她便成了宸妃,入主长乐宫。 “长乐好啊!长久欢乐,皇上这是希望姐姐能日日欢喜,长命百岁呢!”说话的人自然是碧萱了,碧萱被册为惠妃,如今与李青晗,倒真正地平起平坐了。 李青晗坐在主位上,淡定地望着窗棂上的细细花纹,指着窗户道:“沈瑶,去把窗户开了。” 沈瑶应了一声,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一阵凉凉的秋风便钻入,碧萱浑身一颤,讪讪地笑了笑。 “这风一吹,人就清醒了。”李青晗淡淡说道。 从前齐王府的大小事情都交由碧萱管,现在她二人都成了无所事事的人,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却只有一个,为了顾及朝中大臣的面子,皇上又册了光禄大夫的女儿为贵妃,这后宫,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然而,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李青晗一直以为,后宫,就应该像沈瑶说的那样,是女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地方,她却没想到,没有任何坏事发生。 所有人都说是皇后管理有方,李青晗却是慢慢看到了,梁宥昭是如何从中干涉的,她想,作为梁宥昭曾经最爱的人,又育有三个儿子,如果不是梁宥昭,她早就不知道被算计了多少回了。 可她李青晗也不是吃素的,哪能那么容易被人算计,梁宥昭保护了自己,同样不忘保护碧萱,毕竟碧萱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感情,这么些年相处和照顾,他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第二百零四章 尘埃落定 第二百零四章尘埃落定 她没有想到过,成功与荣耀来的如此之近。 梁宥昭打出清君侧的旗号,诛灭了司马合身边的一干宦官,夺回朝廷大权,却在朝堂上说,要选出下一位司马氏明君。 他选择了司马合年幼的儿子,这也是星象大臣附和着梁宥昭举荐的,然而,众臣却是不服,一致希望梁宥昭能登基为帝。 梁宥昭一再推辞不肯,最后连司马合年幼的儿子也请求梁宥昭登基,这时,梁宥昭才松了口。本来在司马合时,他就应该是皇帝了,这一拖,就是十几年,十几年的腥风血雨,如今终于得到了成果。 署国文帝建安年,文帝崩于建章宫,文帝之子禅让于齐王,齐王于未央宫登基为帝,改国号为靖,年号盛康,大赦天下,减免徭役赋税五年,普天同庆。 “娘娘,今晚要去请皇上来用膳吗?”穿着宫装的宫娥伺候在李青晗身边,轻声问道。 李青晗没做声,那年轻婢女又唤道:“娘娘。” 这时,李青晗才抬头,她望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忽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切都恍如隔世,她刚开始成为王妃的时候,心兰叫她王妃,她还很不习惯,现在她很快就是是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她没有说话,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人影,她垂上眼,耳边是风声吹过柳絮发出的沙沙的响声,鼻尖是秋日的萧索气味,梦里是那人飞扬的胡须与发丝,还有一身破烂的衣衫,宛如昨日,宛如昨日…… 梁宥昭晚上时便来了。 他最近忙得很,抽不出什么时间来陪李青晗,这时候也是满脸疲倦,看到她,勉强笑了笑。 “我曾经说过,倘若有一天得到了这天下,必要分一半与你,青晗,等我把这阵子的事情忙完了,正式册封你为皇后,立我们的曦轮为皇子,如何?” 饭桌上,梁宥昭又提到这个问题。 李青晗是要伺候梁宥昭吃饭的,她暂时还没听出来梁宥昭跟她说话时,并没有自称“朕”,只是有些失神,梁宥昭皱眉,一把捉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急急问道:“怎么手这么凉?身体不舒服吗?” 李青晗不紧不慢地抽出手来,坐在椅子上,望着桌前的美味佳肴,愣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梁宥昭知道她是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道:“青晗,我已经派人厚葬青阳道长了,并且封她为侯,她可是前所未有的女侯啊!” 见李青晗依旧没说话,梁宥昭有些词穷了,他知道,不管什么都不能让李青晗心里好过的,死后哀荣,也比不过生前见女儿最后一面,又或者说,青阳道长到死也不能正式公开和李青晗相认,这就是世俗的伦理,她们母女若是相认,该会惹来多少人的笑话,李青晗想要当皇后,本来就有点阻碍,若是再加上这么一出,更是个难题了。 梁宥昭将李青晗抱在怀里,李青晗却慢慢挣脱,她抬头望着梁宥昭,像刚和他相爱的时候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他,“我不想做皇后了,这半壁江山,我也不要。” “什么?”梁宥昭皱眉,不明白李青晗这突然地变卦是个什么意思,李青晗站起来,深蹲下去,头压得低低的,她的声音十分坚定,“朝廷一定有很多人反对,我不要做皇后,”顿了顿,她又抬头,有些担忧地看着梁宥昭,“只要有你的爱,我做不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你刚刚登基,不能得罪了朝廷的那些老臣。” “他们必然会倚仗自己立了功而对你意图有所牵制,这不是我想要的。”李青晗的声音不大,却让梁宥昭听得心里一颤颤的,藏在龙袍下的双手慢慢收缩成拳,飞扬的眉毛也拧成一团,李青晗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眉毛,“你听我说,那些老臣们年纪都大了,德高望重,我们这个时候一定不能逞一时之快,等过了这一阵子,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同样是深谋远虑,梁宥昭有一股子戾气和狠辣,而李青晗即是走一步看三步,瞻前顾后的,因此,在李青晗一番劝慰之后,梁宥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他将视线转移到李青晗脸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是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李青晗回握住他的手,“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没有什么委屈的。” “可这立太子的事情,自古以来都是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你不是皇后,曦轮怎么能当太子呢?” “不管我是不是皇后,以曦轮的情况来看,都是不能被立为太子的,”李青晗垂着头,这么说着,她自然是知道,以长不以贤的道理,可她是不会允许梁曦轮当下一代天子的,“很简单,我们必须要取得老大臣们的同意,所以你必须从他们的那些女儿中选一个出来。” 剩下的话,梁宥昭没让李青晗说出口,这样的事情,他完全可以想到,只是根本不愿意辜负了李青晗,因此从未去想过,他没有想到,这话会从李青晗的嘴里说出来。 于是立后那天,李青晗跪在一众妃嫔之首,望着前方的赵丞相满脸是笑,心凉着,却也在冷笑着。 这位赵丞相,是太师赵攸的表弟,他临时带着朝中大部分文武官临阵倒戈,投靠了梁宥昭,才在瞬间扭转了整个局势,使这一切颠倒了过来。 梁宥昭最终娶了他的孙女赵婕做皇后,赵婕才十七岁,一头青丝盘成云髻,脸上的妆容无比精致,带着端庄的高傲的笑,李青晗略微一垂首,想起自己当日嫁给梁宥昭的时候,她坐在轿子里,他在外面问她,能不能孝顺公婆? 她满心欢喜,却又无比紧张,一直绞着手帕,脆生生地回答,能。 忽如一阵狂风吹来,尘土飞扬,模糊了记忆里的所有,再也追忆不及。 于是,她便成了宸妃,入主长乐宫。 “长乐好啊!长久欢乐,皇上这是希望姐姐能日日欢喜,长命百岁呢!”说话的人自然是碧萱了,碧萱被册为惠妃,如今与李青晗,倒真正地平起平坐了。 李青晗坐在主位上,淡定地望着窗棂上的细细花纹,指着窗户道:“沈瑶,去把窗户开了。” 沈瑶应了一声,走过去将窗户打开,一阵凉凉的秋风便钻入,碧萱浑身一颤,讪讪地笑了笑。 “这风一吹,人就清醒了。”李青晗淡淡说道。 从前齐王府的大小事情都交由碧萱管,现在她二人都成了无所事事的人,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却只有一个,为了顾及朝中大臣的面子,皇上又册了光禄大夫的女儿为贵妃,这后宫,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然而,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李青晗一直以为,后宫,就应该像沈瑶说的那样,是女人争风吃醋,尔虞我诈的地方,她却没想到,没有任何坏事发生。 所有人都说是皇后管理有方,李青晗却是慢慢看到了,梁宥昭是如何从中干涉的,她想,作为梁宥昭曾经最爱的人,又育有三个儿子,如果不是梁宥昭,她早就不知道被算计了多少回了。 可她李青晗也不是吃素的,哪能那么容易被人算计,梁宥昭保护了自己,同样不忘保护碧萱,毕竟碧萱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感情,这么些年相处和照顾,他都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第二百零五章 冷宫相遇 第二百零五章冷宫相遇 梁宥昭很少会来看她,先前每天都会来,后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很少来了,这样过了有两年,李青晗才慢慢感想那个被遣到冷宫守卫的人。 当年梁宥昭策反,王拓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知道,如果不是王拓暗中相助,兴许今日为囚徒的就是梁宥昭了。 她穿了一身宫装,打扮稍微平凡,去了一趟冷宫。 曾经以为后宫生活必然是纷争不断的,她还在想,已经习惯了正常生活的自己会不会受不了,会不会斗不过那些人,然而真正过上了这生活,她才发觉,跟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她只能靠着看书写字来度日,颖贵妃每次见着,都嘲笑似的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皇上不还是不来?” 当沈瑶在外面守着,李青晗去到冷宫时,望着那高高的围墙,以及微微掩着的门,李青晗有些恍惚,门口一把重重的铁链锁着,她知道里面一定关着很多女人,或许连朝阳公主也在里面。 李青晗回头的那一瞬间,居然撞上一个前来送饭的侍卫,那人见着她,愣了一会子,见她虽然穿的衣服很平常,但那一双处变不惊的眼睛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他从心底里腾升出一种莫名的崇敬,便走过来朝她行了一礼,“贵人安。” 李青晗点点头,“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人看守?其他侍卫呢?”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加上说话时昂首挺胸,那侍卫便更加恭敬了,“回贵人的话,本来跟奴才一起看门的还有一名侍卫,但前些日子他因病没了,”说着他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果然没在尊贵身份的人面前侍奉过就是这样,说话也不会说,便又改了口,“奴才该死,污了贵人的耳,奴才该死。” “无妨!”李青晗听到他的话,竟然觉着有些头晕目眩,她简直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姓什么?” 侍卫觉着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回贵人的话,姓王,名拓。” 李青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宫的了,她的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到了长乐宫,连晚膳也没用就趴在床上睡了,她觉得眼睛干得很,连哭也没有力气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床边的帘幕,犹自记得当年王拓坐在床边,给她递来两个包子,上面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没了,一切都没了,过去了,一切也都过去了。 就当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那么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呢? 李青晗想,应该是有过的,在他慢慢走近自己的心的时候,在她每一次遇到危险,他每一次都能及时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但是这爱,是有些疯狂的,不可思议的,也注定了不能长久,不如跟梁宥昭在一起时那样,她对梁宥昭的爱,是沉着,稳定,长久的,不容易被毁灭,也不会被打破。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永远。 后来皇后身边的太监来请李青晗过去的时候,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她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就在这个晚上,坐着轿辇,一路穿过还有些湿漉漉的青石板街,嗅过夜晚凉风伴随着尘土的清香,到了皇后的椒房殿。 屋内灯火通明,静的出奇,李青晗原以为里面必然是没什么人的,一进去才发现除了皇后,皇上,颖贵妃,惠妃,还有几个妃子都在。 梁宥昭登基以来,立了皇后,一位贵妃,四位妃子,并且立了梁溪为太子。 李青晗朝着皇上皇后深蹲,恭敬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颖贵妃。” 梁宥昭随手一挥,示意她起来,李青晗站了起来,皇后心慈,但仍然没有办法掩去神色疲倦,只轻声道:“宸妃坐!” 她这话刚说完,颖贵妃却是轻轻一笑,“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皇上说了,召宸妃来是审她,怎么还让她坐着。” 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第一反应就是下午去冷宫的事情被人撞破了,可她不知道会是谁暴露了,难道是那个侍卫? 皇后没说话,梁宥昭却发话了,“那就站着回话!” 李青晗没有任何异议,也不曾在心里怨恨梁宥昭的话,这一点,梁宥昭是很了解的,他知道她的青晗是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是识大体,懂礼节,关键时刻甚至还要比自己清醒。 于是李青晗就真的没有坐下,这些妃子里面,除了惠妃碧萱,其他人都比自己要年轻好多,有孩子的却没几个,这是当初梁宥昭与自己约定好了的。 “宸妃,今日下午,你是不是去了冷宫?”皇后见梁宥昭不发话,便亲自问道。 李青晗点头,“是,臣妾是去了冷宫。” “去干什么?” “看朝阳公主。” 皇后年轻,并不太清楚朝阳公主与李青晗之间的关系,她微微皱眉,“你去看朝阳公主?那可曾见到?” 李青晗摇头,“宫里有规矩,臣妾不能进去。” 皇后看了看梁宥昭,见他一点表情也没有,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声音降低了好几分,“宸妃,你还敢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去看朝阳公主的,是去与人私通!” 李青晗一愣,她知道皇后要拿这事儿开刀,但没想到给她找的罪名竟然是私通,于是猛地跪倒在地上,声音依旧十分镇定有力,“请皇上皇后明鉴,臣妾确实是去看望朝阳公主的,朝阳公主曾与臣妾是朋友。” “大胆!朝阳公主是前朝公主,又是罪女,你竟敢与她称作朋友!” 李青晗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可没有害怕,她知道,梁宥昭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于是挺直了腰身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年轻,自然是不知道臣妾与朝阳公主之间的事情。” 这一句话,就让皇后羞红了脸,她觉得李青晗是在羞辱她,赤裸裸地羞辱,她很想发怒,却不能在梁宥昭面前发作,她知道在梁宥昭的心里,梁宥昭是有几分地位的,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把李青晗从梁宥昭的心里赶走,她不能做得太过了。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侍卫,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颖贵妃在一旁看着好戏,这个时候她们什么话也不需要说,只要看着李青晗是怎么倒霉的就行了,而惠妃从来不去管闲事,李青晗过得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过得不好,也不会影响到她。 “你说,今日下午,是不是见到了宸妃娘娘?”皇后在询问了那侍卫一些零碎的事情后,将问题迁回了主题上。 那侍卫余光悄悄瞥了一样跪得笔直的李青晗,见她一副死都不怕的模样,觉得她年纪虽然有些大,但那股子气质,比起眼前的皇后根本毫不逊色,实在觉得不应该害她,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实在是哪个贵人也不敢得罪啊! “是,奴才是见到了娘娘。”他唯唯诺诺地说道。 “她都干了些什么?”皇后阴着眼睛问道。 “娘娘问奴才,为什么只有奴才一个人看门,奴才说本来是俩人一起的,后来与奴才一起的那人没了,便只剩下奴才一个人了。” “胡说!”皇后忽然就发怒了,她将余光瞟向颖贵妃,颖贵妃也是一怔,她以为李青晗是和这个侍卫有私的,于是怒道:“你这大胆奴才,和宸妃做了些什么还不赶紧从实招来,非得上板子才肯说实话是不是?” 李青晗跪在地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们都还太年轻了,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其实,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斗,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对手。 只是她望着梁宥昭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深沉,却好像望到了千里之外,望到了遥远的二十年前。 “奴才没说话,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谎啊!”侍卫拼命地磕头,皇后气的要跳脚,都怪这个颖贵妃,事情没弄清楚就来告状,现在皇上肯定对自己有意见了。 第二百零五章 冷宫相遇 第二百零五章冷宫相遇 梁宥昭很少会来看她,先前每天都会来,后来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很少来了,这样过了有两年,李青晗才慢慢感想那个被遣到冷宫守卫的人。 当年梁宥昭策反,王拓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知道,如果不是王拓暗中相助,兴许今日为囚徒的就是梁宥昭了。 她穿了一身宫装,打扮稍微平凡,去了一趟冷宫。 曾经以为后宫生活必然是纷争不断的,她还在想,已经习惯了正常生活的自己会不会受不了,会不会斗不过那些人,然而真正过上了这生活,她才发觉,跟自己想象中的并不一样,她只能靠着看书写字来度日,颖贵妃每次见着,都嘲笑似的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皇上不还是不来?” 当沈瑶在外面守着,李青晗去到冷宫时,望着那高高的围墙,以及微微掩着的门,李青晗有些恍惚,门口一把重重的铁链锁着,她知道里面一定关着很多女人,或许连朝阳公主也在里面。 李青晗回头的那一瞬间,居然撞上一个前来送饭的侍卫,那人见着她,愣了一会子,见她虽然穿的衣服很平常,但那一双处变不惊的眼睛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让他从心底里腾升出一种莫名的崇敬,便走过来朝她行了一礼,“贵人安。” 李青晗点点头,“这里怎么只有你一人看守?其他侍卫呢?”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加上说话时昂首挺胸,那侍卫便更加恭敬了,“回贵人的话,本来跟奴才一起看门的还有一名侍卫,但前些日子他因病没了,”说着他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果然没在尊贵身份的人面前侍奉过就是这样,说话也不会说,便又改了口,“奴才该死,污了贵人的耳,奴才该死。” “无妨!”李青晗听到他的话,竟然觉着有些头晕目眩,她简直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姓什么?” 侍卫觉着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回贵人的话,姓王,名拓。” 李青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宫的了,她的脚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到了长乐宫,连晚膳也没用就趴在床上睡了,她觉得眼睛干得很,连哭也没有力气哭,只是呆呆地望着床边的帘幕,犹自记得当年王拓坐在床边,给她递来两个包子,上面两个黑黑的手指印…… 没了,一切都没了,过去了,一切也都过去了。 就当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 那么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呢? 李青晗想,应该是有过的,在他慢慢走近自己的心的时候,在她每一次遇到危险,他每一次都能及时出现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爱上他了,但是这爱,是有些疯狂的,不可思议的,也注定了不能长久,不如跟梁宥昭在一起时那样,她对梁宥昭的爱,是沉着,稳定,长久的,不容易被毁灭,也不会被打破。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永远。 后来皇后身边的太监来请李青晗过去的时候,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她强迫自己从床上起来,就在这个晚上,坐着轿辇,一路穿过还有些湿漉漉的青石板街,嗅过夜晚凉风伴随着尘土的清香,到了皇后的椒房殿。 屋内灯火通明,静的出奇,李青晗原以为里面必然是没什么人的,一进去才发现除了皇后,皇上,颖贵妃,惠妃,还有几个妃子都在。 梁宥昭登基以来,立了皇后,一位贵妃,四位妃子,并且立了梁溪为太子。 李青晗朝着皇上皇后深蹲,恭敬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颖贵妃。” 梁宥昭随手一挥,示意她起来,李青晗站了起来,皇后心慈,但仍然没有办法掩去神色疲倦,只轻声道:“宸妃坐!” 她这话刚说完,颖贵妃却是轻轻一笑,“皇后娘娘真是好脾气,皇上说了,召宸妃来是审她,怎么还让她坐着。” 李青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第一反应就是下午去冷宫的事情被人撞破了,可她不知道会是谁暴露了,难道是那个侍卫? 皇后没说话,梁宥昭却发话了,“那就站着回话!” 李青晗没有任何异议,也不曾在心里怨恨梁宥昭的话,这一点,梁宥昭是很了解的,他知道她的青晗是什么样的人,从来都是识大体,懂礼节,关键时刻甚至还要比自己清醒。 于是李青晗就真的没有坐下,这些妃子里面,除了惠妃碧萱,其他人都比自己要年轻好多,有孩子的却没几个,这是当初梁宥昭与自己约定好了的。 “宸妃,今日下午,你是不是去了冷宫?”皇后见梁宥昭不发话,便亲自问道。 李青晗点头,“是,臣妾是去了冷宫。” “去干什么?” “看朝阳公主。” 皇后年轻,并不太清楚朝阳公主与李青晗之间的关系,她微微皱眉,“你去看朝阳公主?那可曾见到?” 李青晗摇头,“宫里有规矩,臣妾不能进去。” 皇后看了看梁宥昭,见他一点表情也没有,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声音降低了好几分,“宸妃,你还敢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去看朝阳公主的,是去与人私通!” 李青晗一愣,她知道皇后要拿这事儿开刀,但没想到给她找的罪名竟然是私通,于是猛地跪倒在地上,声音依旧十分镇定有力,“请皇上皇后明鉴,臣妾确实是去看望朝阳公主的,朝阳公主曾与臣妾是朋友。” “大胆!朝阳公主是前朝公主,又是罪女,你竟敢与她称作朋友!” 李青晗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她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可没有害怕,她知道,梁宥昭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于是挺直了腰身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年轻,自然是不知道臣妾与朝阳公主之间的事情。” 这一句话,就让皇后羞红了脸,她觉得李青晗是在羞辱她,赤裸裸地羞辱,她很想发怒,却不能在梁宥昭面前发作,她知道在梁宥昭的心里,梁宥昭是有几分地位的,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把李青晗从梁宥昭的心里赶走,她不能做得太过了。 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侍卫,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颖贵妃在一旁看着好戏,这个时候她们什么话也不需要说,只要看着李青晗是怎么倒霉的就行了,而惠妃从来不去管闲事,李青晗过得好,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好处,过得不好,也不会影响到她。 “你说,今日下午,是不是见到了宸妃娘娘?”皇后在询问了那侍卫一些零碎的事情后,将问题迁回了主题上。 那侍卫余光悄悄瞥了一样跪得笔直的李青晗,见她一副死都不怕的模样,觉得她年纪虽然有些大,但那股子气质,比起眼前的皇后根本毫不逊色,实在觉得不应该害她,可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实在是哪个贵人也不敢得罪啊! “是,奴才是见到了娘娘。”他唯唯诺诺地说道。 “她都干了些什么?”皇后阴着眼睛问道。 “娘娘问奴才,为什么只有奴才一个人看门,奴才说本来是俩人一起的,后来与奴才一起的那人没了,便只剩下奴才一个人了。” “胡说!”皇后忽然就发怒了,她将余光瞟向颖贵妃,颖贵妃也是一怔,她以为李青晗是和这个侍卫有私的,于是怒道:“你这大胆奴才,和宸妃做了些什么还不赶紧从实招来,非得上板子才肯说实话是不是?” 李青晗跪在地上,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们都还太年轻了,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其实,如果自己真的想要斗,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对手。 只是她望着梁宥昭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深沉,却好像望到了千里之外,望到了遥远的二十年前。 “奴才没说话,给奴才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说谎啊!”侍卫拼命地磕头,皇后气的要跳脚,都怪这个颖贵妃,事情没弄清楚就来告状,现在皇上肯定对自己有意见了。 第二百零六章 苦熬出头 第二百零六章苦熬出头 就在颖贵妃与皇后不断地逼问,侍卫不断地否定的时候,梁宥昭忽然一把打碎了桌上的白瓷茶盏,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瞬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梁宥昭猛地站了起来,走到李青晗面前,拽起她的手,往屋外走去。 皇后惊呆了,这,这,皇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着宸妃走了,这算什么?不是要审问李青晗吗?怎么这样就算完了? 这里所有的人之中,只有碧萱最冷静,她一早就知道,凭这些女人,是怎么也取代不了李青晗在梁宥昭心中的位置的,当年李青晗是怎么让梁宥昭喜欢上的,这里大概也只有自己最明白了! 李青晗跌跌撞撞地跟在梁宥昭身后,旁边的那些奴才纷纷背过去不敢看,她说不清梁宥昭到底是什么心情,但她觉得手腕很疼,想要被拧断了一般,转眼,他们便步行到了梁宥昭的寝殿。 “咳咳咳……”梁宥昭一放开李青晗的手,她便扶着桌子迅速咳嗽起来。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没了司马聪,又招来了一个王拓!”梁宥昭大声嚷道,外面守着的奴才纷纷吓破了胆,只留下两个心腹,其他人纷纷退下,不敢接近,生怕听到主子们的对话而被砍头。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让你当上皇后,你恨我?”梁宥昭一把抓住李青晗的衣领,凑到跟前,阴亵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直让李青晗头晕目眩。 她死死的望着他,梁宥昭声音忽然又软了几分,“可是当年,是你自己说的,这半壁江山,你不要,是你自己先抛弃了的。” 慢慢地,梁宥昭放开了李青晗,李青晗扶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在一阵咳嗽过后,双眼含满了泪水,看着坐在凳子上沉默的梁宥昭。 “我没有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呢?”李青晗淡淡说:“我是在恨我自己,你说,我心狠手辣吗?” 梁宥昭没有回答,李青晗便坐在她对面,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可真不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如果我够狠,根本不会让华束有活下去的机会,还在你面前举荐他,让他当了高官,如果我够狠,就不会让碧萱留在王府了,如果我够狠,朝阳公主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可是我放过了别人,别人会放过我吗?老天从来没想过要放过我,于是我的母亲死了,临死还不能和我公开相认,我的儿子变成了痴儿,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学习了,我现在变成了这样,那年轻的皇后啊!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了,梁宥昭抬起头来,望着已经满是泪水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出粗糙的手,去抹掉她的泪水,李青晗继而说道:“宥昭,我不要做皇后,以前不要,今后也不要了,我不需要这样的生活了,我想过平常的日子,斗了这么久,我真的觉得累了。” 梁宥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青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忽然驻足,轻声道:“王拓死了,朝阳公主大概也没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应当是回了长乐宫! 长乐宫,长久欢乐,她望着宫里的菊花开的正好,宛如初初来到京城时,踏入丞相府,莫名其妙地挨了李徳喧的一顿骂,她急急忙忙地去看她娘,用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大夫,将自己最信任的心兰留在她身边,最后华氏只跟她说,将心兰带回去! 于是她又想到六姨娘怀了孩子,因为知道那不是李徳喧的儿子,急着想要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选中了她做这个倒霉鬼。 后来李夫人死前,将华氏根本不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告诉了她,于是,一切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她从宫门口望去,刚进宫的那阵子,她总是习惯站在门口,听有没有轿辇经过发出的声音,梁宥昭时常来,也会有人通报,可她就是想要这样,不管梁宥昭会不会来,有没有人通报,她都会这么等着,他不来,她就一直等,一直等到天明,到了黎明破晓,晨光熹微,清晨的凉气袭来,连身上也沾满了露水,她才反应过来,哦,又是一夜过去了。 然后她就开始梳洗,去给皇后请安,回来的途中时常希望能碰上一眼梁宥昭,可那时常是不可能的。 那些女人没有再来找李青晗的麻烦,这件事很快就息事宁人了,而梁宥昭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后来听说是皇上下了命令,让太医日日来宫里给宸妃治病,是说宸妃病了,一种顽疾,怎么也治不好,要常年疗养,也不准其他的嫔妃来打扰宸妃,这样的日子过了一阵子,便连长乐宫的吃穿用度也减少了。 从前梁宥昭也很少来看李青晗,但宫里的人知道李青晗在王府的时候,曾是梁宥昭捧在手心里爱着的,且两人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十分深刻,所有的下人都不敢怠慢了李青晗,她自己也知道,必然是梁宥昭派人警告了那些人什么,他们才这样对自己的,可到了现在,大概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连梁宥昭的那最后一点点责任也不复存在了。 终于是回归原点了,她李青晗,又做了一回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还要可怜。 她第一回做普通人,是在翼州的时候,与王拓在一起的日子。 窗外的风筝断了线,李青晗想起粱璃澈与梁习凛,梁宥昭让宫里知识渊博的太师给他们上课,不仅教文化知识,还让将军教他们武术,李青晗很欣慰,一回眸之间,仿佛在宫前的槐树下看见梁宥昭玉树临风,迎风而立的身影,依旧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墨发高竖,嘴角含笑,眼点如漆。 三年后。 赵丞相倒台,赵皇后多年无子,被废,颖贵妃父亲贪污,褫夺封号,降为容仪,惠妃妄图毒害三皇子四皇子,打入冷宫,望后宫诸位嫔妃警醒,莫要再犯同类错误。 赵丞相一倒台,与他走得近的老大臣自然也是难免其罪,纷纷被撤职,或入狱,梁宥昭提拔了华束与萧瞰等人,这二人如今是朝中最年轻的高官大臣,所有大臣都向其示好,而华束初初当上大官,便提出了再度立后的的意见,纵观所有后宫妃嫔,便只有李青晗最有资格了,华束列举了许多立李青晗为后的优势。 这一点正合梁宥昭的意,他正有此想法,如果这个时候萧瞰能够再上表一份就更好了,可是不管梁宥昭怎么暗示,萧瞰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后来梁宥昭直接点了出来,他才像恍然大悟一般,急忙上书一份。 第二百零六章 苦熬出头 第二百零六章苦熬出头 就在颖贵妃与皇后不断地逼问,侍卫不断地否定的时候,梁宥昭忽然一把打碎了桌上的白瓷茶盏,怒吼一声,“都给我闭嘴!” 瞬间,屋子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梁宥昭猛地站了起来,走到李青晗面前,拽起她的手,往屋外走去。 皇后惊呆了,这,这,皇上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着宸妃走了,这算什么?不是要审问李青晗吗?怎么这样就算完了? 这里所有的人之中,只有碧萱最冷静,她一早就知道,凭这些女人,是怎么也取代不了李青晗在梁宥昭心中的位置的,当年李青晗是怎么让梁宥昭喜欢上的,这里大概也只有自己最明白了! 李青晗跌跌撞撞地跟在梁宥昭身后,旁边的那些奴才纷纷背过去不敢看,她说不清梁宥昭到底是什么心情,但她觉得手腕很疼,想要被拧断了一般,转眼,他们便步行到了梁宥昭的寝殿。 “咳咳咳……”梁宥昭一放开李青晗的手,她便扶着桌子迅速咳嗽起来。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没了司马聪,又招来了一个王拓!”梁宥昭大声嚷道,外面守着的奴才纷纷吓破了胆,只留下两个心腹,其他人纷纷退下,不敢接近,生怕听到主子们的对话而被砍头。 “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让你当上皇后,你恨我?”梁宥昭一把抓住李青晗的衣领,凑到跟前,阴亵的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直让李青晗头晕目眩。 她死死的望着他,梁宥昭声音忽然又软了几分,“可是当年,是你自己说的,这半壁江山,你不要,是你自己先抛弃了的。” 慢慢地,梁宥昭放开了李青晗,李青晗扶着桌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在一阵咳嗽过后,双眼含满了泪水,看着坐在凳子上沉默的梁宥昭。 “我没有恨你,我怎么会恨你呢?”李青晗淡淡说:“我是在恨我自己,你说,我心狠手辣吗?” 梁宥昭没有回答,李青晗便坐在她对面,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可真不觉得自己心狠手辣,如果我够狠,根本不会让华束有活下去的机会,还在你面前举荐他,让他当了高官,如果我够狠,就不会让碧萱留在王府了,如果我够狠,朝阳公主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可是我放过了别人,别人会放过我吗?老天从来没想过要放过我,于是我的母亲死了,临死还不能和我公开相认,我的儿子变成了痴儿,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学习了,我现在变成了这样,那年轻的皇后啊!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她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了,梁宥昭抬起头来,望着已经满是泪水的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伸出粗糙的手,去抹掉她的泪水,李青晗继而说道:“宥昭,我不要做皇后,以前不要,今后也不要了,我不需要这样的生活了,我想过平常的日子,斗了这么久,我真的觉得累了。” 梁宥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李青晗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忽然驻足,轻声道:“王拓死了,朝阳公主大概也没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应当是回了长乐宫! 长乐宫,长久欢乐,她望着宫里的菊花开的正好,宛如初初来到京城时,踏入丞相府,莫名其妙地挨了李徳喧的一顿骂,她急急忙忙地去看她娘,用最好的药材,请最好的大夫,将自己最信任的心兰留在她身边,最后华氏只跟她说,将心兰带回去! 于是她又想到六姨娘怀了孩子,因为知道那不是李徳喧的儿子,急着想要假借他人之手除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选中了她做这个倒霉鬼。 后来李夫人死前,将华氏根本不是她亲生母亲的事实告诉了她,于是,一切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她从宫门口望去,刚进宫的那阵子,她总是习惯站在门口,听有没有轿辇经过发出的声音,梁宥昭时常来,也会有人通报,可她就是想要这样,不管梁宥昭会不会来,有没有人通报,她都会这么等着,他不来,她就一直等,一直等到天明,到了黎明破晓,晨光熹微,清晨的凉气袭来,连身上也沾满了露水,她才反应过来,哦,又是一夜过去了。 然后她就开始梳洗,去给皇后请安,回来的途中时常希望能碰上一眼梁宥昭,可那时常是不可能的。 那些女人没有再来找李青晗的麻烦,这件事很快就息事宁人了,而梁宥昭也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后来听说是皇上下了命令,让太医日日来宫里给宸妃治病,是说宸妃病了,一种顽疾,怎么也治不好,要常年疗养,也不准其他的嫔妃来打扰宸妃,这样的日子过了一阵子,便连长乐宫的吃穿用度也减少了。 从前梁宥昭也很少来看李青晗,但宫里的人知道李青晗在王府的时候,曾是梁宥昭捧在手心里爱着的,且两人将近二十年的感情,十分深刻,所有的下人都不敢怠慢了李青晗,她自己也知道,必然是梁宥昭派人警告了那些人什么,他们才这样对自己的,可到了现在,大概是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连梁宥昭的那最后一点点责任也不复存在了。 终于是回归原点了,她李青晗,又做了一回普通人,只是比普通人还要可怜。 她第一回做普通人,是在翼州的时候,与王拓在一起的日子。 窗外的风筝断了线,李青晗想起粱璃澈与梁习凛,梁宥昭让宫里知识渊博的太师给他们上课,不仅教文化知识,还让将军教他们武术,李青晗很欣慰,一回眸之间,仿佛在宫前的槐树下看见梁宥昭玉树临风,迎风而立的身影,依旧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墨发高竖,嘴角含笑,眼点如漆。 三年后。 赵丞相倒台,赵皇后多年无子,被废,颖贵妃父亲贪污,褫夺封号,降为容仪,惠妃妄图毒害三皇子四皇子,打入冷宫,望后宫诸位嫔妃警醒,莫要再犯同类错误。 赵丞相一倒台,与他走得近的老大臣自然也是难免其罪,纷纷被撤职,或入狱,梁宥昭提拔了华束与萧瞰等人,这二人如今是朝中最年轻的高官大臣,所有大臣都向其示好,而华束初初当上大官,便提出了再度立后的的意见,纵观所有后宫妃嫔,便只有李青晗最有资格了,华束列举了许多立李青晗为后的优势。 这一点正合梁宥昭的意,他正有此想法,如果这个时候萧瞰能够再上表一份就更好了,可是不管梁宥昭怎么暗示,萧瞰就是没有一点反应,后来梁宥昭直接点了出来,他才像恍然大悟一般,急忙上书一份。 第二百零七章 入主东宫 第二百零七章入主东宫 当凤冠霞帔送到长乐宫,当所有的赏赐,珠宝,银钱送到长乐宫的时候,李青晗呆呆地看着没反应,后来一大群太监满脸是笑地走进来,一进来便下跪行礼,又道恭喜,说了好一些子话,才肯离去。 离去前沈瑶自然是给了他沉甸甸的打赏,那太监高兴得很,走出长乐宫的时候还在纳闷,还好当年自己没怎么得罪李青晗啊!这看样子李青晗在梁宥昭心中的地位还真是不容小觑。 “娘娘,您终于熬出头了,您终于成了皇后了!”沈瑶也有些激动,几乎是不敢相信,李青晗隐忍了这么些年,终于能一步登天了。 “我原以为至少要五六年的,毕竟梁宥昭是谋朝篡位,难得天下民心,毕竟朝里还有那么一帮老大臣。”李青晗伸出手,摸了摸那些亮瞎眼睛的衣服,珠宝,只要轻轻一嗅,仿佛都能嗅到一股子香味。 “快让奴婢给娘娘准备准备!皇上准备得太急了,下个月初就行册封礼,只有这么十天了,到时候可是累着呢!要祭天,还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青晗给打断了,“你急什么?总得先见过颖贵妃和惠妃再说!” 沈瑶一怔,没说话,李青晗理了理头发,“但我有些累了,我们过两天再去看她们,我要穿着皇上赐的华服去看她们。” 两天后,李青晗穿着华丽丽的衣裳,去了冷宫。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是由江南织造府造的云锦,上面绣着的,是腾飞的凤,她脖子上的珠宝,是珍贵的南海明珠,她头上戴着的,是由十几名宫女,几日几夜不合眼做成的绝美的凤冠,她脚上穿的鞋,边缘镶嵌着颗颗红宝石,晶莹剔透,每一颗都值万钱。 这就是做皇后的骄傲与荣幸,当衰败不堪的颖贵妃看见李青晗时,愣了好久,硬是没认出这就是李青晗。 “李青晗!”她脱口而出。 沈瑶皱眉,“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字!来人,掌嘴!” 李青晗没有阻止,很快便有下人上来掌嘴,直打得颖贵妃嘴巴都肿了,口里不断流着血丝的时候才住手,颖贵妃哈哈大笑着,“李青晗,你居然变成皇后了,你居然会变成皇后!” 李青晗抬脚,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睥睨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你知道我为何会有今天吗?”顿了顿,见颖贵妃没说话,她便轻轻一笑,“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别人带给我的痛苦,你带给我的痛苦,我会慢慢地还给你,但你也不是坏到顶点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 颖贵妃愣了愣,忽然笑了出来,“是啊!从此往后,这后宫,就是你李青晗的天下了,这朝廷,也是你的天下了!” “你错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梁姓的天下!”李青晗的声音有些慵懒,颖贵妃却听得浑身出汗,李青晗只是想当一个皇后而已吗?真的只是皇后而已吗? “皇上为什么还会喜欢你,你明明那么老了,没了美貌,没了青春,皇上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你?”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小了,她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 “我与他出生入死,走过的风雨,不是你这等人能够理解的!” 李青晗缓缓转身,望着宫墙外的蓝天,恍惚间,没了纷争,没了痛苦,只有权利!紧紧握在手心的权利。 转身之际,李青晗在墙角瞥见一个人影,身形有些不稳,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兴许就是现在这样。 三年前她企图退出后宫之中永无止境地争宠与混乱,独自栖居在长乐宫,听着高墙之外的流言蜚语,她知道,王拓没死,他们所做的,只是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合计,于是她被冷落了,在这长乐宫里,形同软禁。 三年后梁宥昭夺在王拓、萧瞰等人的帮助下回朝政大权,再也没人可以干预他了,终于可以达到权利的顶峰,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已经由人送到了他手上。 宫墙之下只能看见王拓的身影,却看不见他的脸,李青晗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都会忠心于司马合,忠心于司马氏家族。 可如今,他却叛离了,为了什么? 只为了青阳道长死前找他,苦苦地求他,只为了能多见到李青晗几眼,为了能看到李青晗仍旧幸福地活着。 其实梁宥昭是对她挺好的,如果不是这样,李青晗早就死了,在这长乐宫呆的这几年,早就被人整死了。 册封那一天,来迎接她轿子的,是萧瞰。 萧瞰也算是她一手提拔的了,因此,再见一眼萧瞰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安,从长乐宫到行册封礼的地方,并不远,她坐在凤辇上,萧瞰骑着马在前面跟着,李青晗忽然想跟他说说话,但也知道,于理不合的。 她觉得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繁琐麻烦,脖子也觉得酸痛得很,这样的感觉也使得她不再感觉到紧张了,便这样慢慢心静了,过了一会儿,便到了。 她下了轿子,萧瞰跟在身边,李青晗穿着逶迤拖地的大红色长袍,望着远处的长长的路,高高的阶梯,她的身边不再有人陪同,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那个看起来十分渺小的男人走去。 梁宥昭脸上蓄满了胡子,看着她的皇后,正无比端庄大方地朝着自己走来。 他看着她朝着自己跪下去,三拜九叩,行了大礼,接过凤印,接受满朝文武的参拜,终于成了靖国的皇后。 原本,一切都应该圆满了的。 李青晗终于成为了皇后,端坐在床边,伸出手,抚过床沿的流苏,落在手心里有些痒痒的,她含着笑,头上沉甸甸的,是那顶金贵无比的凤冠。 在她被立为皇后时,梁曦轮也被立为太子,当时她觉得不妥,以梁曦轮的才智,不适合当太子,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除非梁曦轮有大过错,否则他就应该是太子,李青晗自然是不会违反祖制的。 她等了很久,也不见梁宥昭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从心底里有些不安,过了好久,她才觉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有些不舒服,便抬头看着旁边的那些宫女,沈瑶不在,她们在外间守着,这里面的宫女也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见李青晗有些坐不住了,便笑着道:“皇后娘娘莫要着急,皇上马上就来了。” 李青晗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没说什么话,又这样坐了一阵子。 直到她实在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那些嬷嬷们也不再带着笑了,一个个神情严峻,这时候,李青晗已经可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竖直了耳朵,外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越来越心急,然而过了一会子,忽然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那不是梁宥昭的脚步声,李青晗再清楚不过。 宫门突然被人踢开,李青晗抬头望去,低呼出声。 是王拓! 可是怎么会是王拓?梁宥昭呢? 不等李青晗有什么反应,王拓照旧穿着一身禁卫军统领的金甲袍服,他大步朝着李青晗走来,一把拽起她的手,用力往外拽去。 她蹙眉,王拓已经不是禁卫军统领了,怎么还会穿着这一身衣服? 第二百零七章 入主东宫 第二百零七章入主东宫 当凤冠霞帔送到长乐宫,当所有的赏赐,珠宝,银钱送到长乐宫的时候,李青晗呆呆地看着没反应,后来一大群太监满脸是笑地走进来,一进来便下跪行礼,又道恭喜,说了好一些子话,才肯离去。 离去前沈瑶自然是给了他沉甸甸的打赏,那太监高兴得很,走出长乐宫的时候还在纳闷,还好当年自己没怎么得罪李青晗啊!这看样子李青晗在梁宥昭心中的地位还真是不容小觑。 “娘娘,您终于熬出头了,您终于成了皇后了!”沈瑶也有些激动,几乎是不敢相信,李青晗隐忍了这么些年,终于能一步登天了。 “我原以为至少要五六年的,毕竟梁宥昭是谋朝篡位,难得天下民心,毕竟朝里还有那么一帮老大臣。”李青晗伸出手,摸了摸那些亮瞎眼睛的衣服,珠宝,只要轻轻一嗅,仿佛都能嗅到一股子香味。 “快让奴婢给娘娘准备准备!皇上准备得太急了,下个月初就行册封礼,只有这么十天了,到时候可是累着呢!要祭天,还要……”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青晗给打断了,“你急什么?总得先见过颖贵妃和惠妃再说!” 沈瑶一怔,没说话,李青晗理了理头发,“但我有些累了,我们过两天再去看她们,我要穿着皇上赐的华服去看她们。” 两天后,李青晗穿着华丽丽的衣裳,去了冷宫。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是由江南织造府造的云锦,上面绣着的,是腾飞的凤,她脖子上的珠宝,是珍贵的南海明珠,她头上戴着的,是由十几名宫女,几日几夜不合眼做成的绝美的凤冠,她脚上穿的鞋,边缘镶嵌着颗颗红宝石,晶莹剔透,每一颗都值万钱。 这就是做皇后的骄傲与荣幸,当衰败不堪的颖贵妃看见李青晗时,愣了好久,硬是没认出这就是李青晗。 “李青晗!”她脱口而出。 沈瑶皱眉,“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的名字!来人,掌嘴!” 李青晗没有阻止,很快便有下人上来掌嘴,直打得颖贵妃嘴巴都肿了,口里不断流着血丝的时候才住手,颖贵妃哈哈大笑着,“李青晗,你居然变成皇后了,你居然会变成皇后!” 李青晗抬脚,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睥睨属于自己的猎物一般,“你知道我为何会有今天吗?”顿了顿,见颖贵妃没说话,她便轻轻一笑,“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过别人带给我的痛苦,你带给我的痛苦,我会慢慢地还给你,但你也不是坏到顶点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 颖贵妃愣了愣,忽然笑了出来,“是啊!从此往后,这后宫,就是你李青晗的天下了,这朝廷,也是你的天下了!” “你错了,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梁姓的天下!”李青晗的声音有些慵懒,颖贵妃却听得浑身出汗,李青晗只是想当一个皇后而已吗?真的只是皇后而已吗? “皇上为什么还会喜欢你,你明明那么老了,没了美貌,没了青春,皇上为什么还这么喜欢你?”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变小了,她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 “我与他出生入死,走过的风雨,不是你这等人能够理解的!” 李青晗缓缓转身,望着宫墙外的蓝天,恍惚间,没了纷争,没了痛苦,只有权利!紧紧握在手心的权利。 转身之际,李青晗在墙角瞥见一个人影,身形有些不稳,好半天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兴许就是现在这样。 三年前她企图退出后宫之中永无止境地争宠与混乱,独自栖居在长乐宫,听着高墙之外的流言蜚语,她知道,王拓没死,他们所做的,只是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合计,于是她被冷落了,在这长乐宫里,形同软禁。 三年后梁宥昭夺在王拓、萧瞰等人的帮助下回朝政大权,再也没人可以干预他了,终于可以达到权利的顶峰,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已经由人送到了他手上。 宫墙之下只能看见王拓的身影,却看不见他的脸,李青晗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他永远都会忠心于司马合,忠心于司马氏家族。 可如今,他却叛离了,为了什么? 只为了青阳道长死前找他,苦苦地求他,只为了能多见到李青晗几眼,为了能看到李青晗仍旧幸福地活着。 其实梁宥昭是对她挺好的,如果不是这样,李青晗早就死了,在这长乐宫呆的这几年,早就被人整死了。 册封那一天,来迎接她轿子的,是萧瞰。 萧瞰也算是她一手提拔的了,因此,再见一眼萧瞰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安,从长乐宫到行册封礼的地方,并不远,她坐在凤辇上,萧瞰骑着马在前面跟着,李青晗忽然想跟他说说话,但也知道,于理不合的。 她觉得身上穿的衣服很是繁琐麻烦,脖子也觉得酸痛得很,这样的感觉也使得她不再感觉到紧张了,便这样慢慢心静了,过了一会儿,便到了。 她下了轿子,萧瞰跟在身边,李青晗穿着逶迤拖地的大红色长袍,望着远处的长长的路,高高的阶梯,她的身边不再有人陪同,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那个看起来十分渺小的男人走去。 梁宥昭脸上蓄满了胡子,看着她的皇后,正无比端庄大方地朝着自己走来。 他看着她朝着自己跪下去,三拜九叩,行了大礼,接过凤印,接受满朝文武的参拜,终于成了靖国的皇后。 原本,一切都应该圆满了的。 李青晗终于成为了皇后,端坐在床边,伸出手,抚过床沿的流苏,落在手心里有些痒痒的,她含着笑,头上沉甸甸的,是那顶金贵无比的凤冠。 在她被立为皇后时,梁曦轮也被立为太子,当时她觉得不妥,以梁曦轮的才智,不适合当太子,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道理,除非梁曦轮有大过错,否则他就应该是太子,李青晗自然是不会违反祖制的。 她等了很久,也不见梁宥昭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从心底里有些不安,过了好久,她才觉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着有些不舒服,便抬头看着旁边的那些宫女,沈瑶不在,她们在外间守着,这里面的宫女也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见李青晗有些坐不住了,便笑着道:“皇后娘娘莫要着急,皇上马上就来了。” 李青晗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没说什么话,又这样坐了一阵子。 直到她实在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时候,那些嬷嬷们也不再带着笑了,一个个神情严峻,这时候,李青晗已经可以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竖直了耳朵,外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越来越心急,然而过了一会子,忽然听到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那不是梁宥昭的脚步声,李青晗再清楚不过。 宫门突然被人踢开,李青晗抬头望去,低呼出声。 是王拓! 可是怎么会是王拓?梁宥昭呢? 不等李青晗有什么反应,王拓照旧穿着一身禁卫军统领的金甲袍服,他大步朝着李青晗走来,一把拽起她的手,用力往外拽去。 她蹙眉,王拓已经不是禁卫军统领了,怎么还会穿着这一身衣服? 第二百零八章 贯穿胸膛,一切皆空 第二百零八章贯穿胸膛,一切皆空 “放肆!还不放开本宫!”李青晗气急败坏,用力地掰开王拓的手,然而就像是长在了上面似的,怎么也掰不开。王拓回头,眉毛拧成一团,重重地呼吸着,似乎是要将李青晗一口吞了一般,“你以为你还是皇后?你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李青晗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只觉得每根汗毛都在竖起来了,她非常愤怒,“胡说八道,我今天才当上皇后,你别在妄想了!” 王拓一愣,明白李青晗是什么意思了,他心凉了,凉到了底。这时旁边守着的嬷嬷上前一步,向着王拓行礼,“王大人,主公曾下令,不能放走她。” 王拓刚想把李青晗骂醒,听到老嬷嬷的话怒了,一回头,低吼道:“主公答应过我,只要事情办成功,就放了她,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她不可以!” “王大人何必这样,她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整齐的步伐,却听得出来不止一个人,李青晗看过去,一身戎装的华束出现在眼前。 李青晗无比震惊,她甩开王拓的手,王拓已经不再紧紧握着她的手了,她忽然觉着自己有些站不稳,此时华束已经站在了她眼前,笑吟吟地轻声道:“姑母。” 李青晗看着他,深深地望到了心里,她开口,觉得喉咙里有些苦,“还有谁?你们的主公是谁?” 王拓一把拽住她的手想把她往外面带走,“跟我走!” 李青晗猛地甩开,她的力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她眼睛有些红,表示她无比愤怒,看着王拓说道:“你说的主公是谁?说啊!”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好隐瞒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 “姑母你也见过的,就是您一直很信任的萧瞰了。”华束双手负立,还是眼角含笑。 李青晗脚下一软,王拓连忙扶住她,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华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华束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时候让姑母知道了,想不到姑母这么聪明,却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姑母,您还记得李昂吗?” 李昂?李青晗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是要为你父亲报仇吗?”她有些紧张,当时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是因为心里愧疚,她放过了李昂,却没想到会弄成今天的局面。 “是,我就是李昂,我的父亲,就是死于你之手,我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等到了报仇了,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我都恨不得亲手掐死你!” 华束眼里充满了阴亵,好像恨不得现在就置李青晗于死地。 “好,果然是我们李家的子孙啊!”李青晗忽然冷笑,现在的华束,跟当年的自己还真是有些相像,她转头,又望向王拓,“那么,萧瞰是怎么回事?” 王拓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迷人,他觉得心里很苦,“萧瞰,就是当年的十皇子,司马俞。” 当王拓说出司马俞三个字的时候,不需要他们解释,李青晗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她觉得脚下一软,竟然不顾形象地就这样跌坐在了地上。 报仇,一切都缘于报仇二字。 司马俞是为了报仇,隐忍报复,华束也是,那么王拓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她?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是为了那一句话,他要效忠于司马氏家族。 “王大人,主公说了,姑母聪明过人,留在世上绝对是个祸患,必须要除掉。”华束悠悠然说道。 “主公曾经答应过我,倘若能帮他复国,就放过她。”王拓反驳道。 真是可笑,他们二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商量起自己的存活问题了,李青晗打断,“皇上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沉默,一直都只有沉默,最后华束淡淡说道:“死了,万箭穿心而死!” 这时,万箭穿心的,好像不止梁宥昭一个人,就连李青晗,也好似万箭穿心一般。 “青晗,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的。”王拓扶着即将要崩溃的李青晗,心疼地说着。 “他死了,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李青晗流下两行清泪,她抬头,看着王拓,“他若死了,我还活着,别人会怎么说我?”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王拓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她会从怀里溜走。 华束有些不高兴,他脸色冷了几分,音调也降低了一些,“王拓,你胆敢违背主公的命令,可知后果如何?” 王拓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李青晗却是明白的,王拓如果坚持要救她,那就是通敌,还是死路一条,纵然他武功再好,萧瞰手下百万雄兵,能抵挡过几个人? “我没有想过要活着,王拓,我只有一个要求!” 王拓拼命摇头,但发不出半点声音,李青晗呆呆地望着冰凉的地面,“我只求死后能有个容身之所,与他一起,能葬在同一个地方。” 华束轻轻一笑,“死者为大,姑母的遗言,我们自然是会遵从的,那么,姑母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帮您呢?” 李青晗闭上眼,她已经不止一次面临死亡了,每一次都可以有转机,可这一次,好像没有任何可能了,她觉得心已经冷了,死前不能见梁宥昭最后一面,死后葬在一起,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她当他的皇后,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他精心编织了一张网,将那些老大臣们给关了起来,也让自己深陷其中。 可见,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那一剑,贯穿胸膛! 鲜血飞溅,温热的血洒在王拓的手上。 他看着一身红装的李青晗倒在自己面前,他看见李青晗头上明晃晃的凤冠,随着她的身影,宛如一只受伤的凤。 她的红装似火,她的辉煌人生,终于是走到了尽头了。 王拓皱着眉,他的胸腔里一团怒火在腾升,很快就要将他烧的灰飞烟灭,转身之间,头发全白。 李青晗死前忽然像是看到了二十几年前,在普众寺里,一个拐弯处,瞥见梁宥昭年轻的面孔。 他言笑晏晏,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器宇轩昂。 锦城杨柳动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碧流朱桥昔日事,人未见,水自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化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靖国灭,玄帝司马俞夺回朝政,恢复国号为署。 梁宥昭叛国,家族亦被抄,永世不得入京,生男世世为奴,生女代代为娼。 李青晗死时,并没有和梁宥昭葬在一起,梁宥昭被抛在乱葬岗,在王拓的求情之下,将李青晗好好地埋了起来,但不许举行丧礼,也不许有人来吊唁。 生前没有得到她,她死后,终于是可以日日守着她了。 满头华发的王拓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终于是该结束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结束了。 (完结) 第二百零八章 贯穿胸膛,一切皆空 第二百零八章贯穿胸膛,一切皆空 “放肆!还不放开本宫!”李青晗气急败坏,用力地掰开王拓的手,然而就像是长在了上面似的,怎么也掰不开。王拓回头,眉毛拧成一团,重重地呼吸着,似乎是要将李青晗一口吞了一般,“你以为你还是皇后?你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李青晗不知道他在胡说些什么,只觉得每根汗毛都在竖起来了,她非常愤怒,“胡说八道,我今天才当上皇后,你别在妄想了!” 王拓一愣,明白李青晗是什么意思了,他心凉了,凉到了底。这时旁边守着的嬷嬷上前一步,向着王拓行礼,“王大人,主公曾下令,不能放走她。” 王拓刚想把李青晗骂醒,听到老嬷嬷的话怒了,一回头,低吼道:“主公答应过我,只要事情办成功,就放了她,所有人都可以死,只有她不可以!” “王大人何必这样,她已经是个半老徐娘了,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整齐的步伐,却听得出来不止一个人,李青晗看过去,一身戎装的华束出现在眼前。 李青晗无比震惊,她甩开王拓的手,王拓已经不再紧紧握着她的手了,她忽然觉着自己有些站不稳,此时华束已经站在了她眼前,笑吟吟地轻声道:“姑母。” 李青晗看着他,深深地望到了心里,她开口,觉得喉咙里有些苦,“还有谁?你们的主公是谁?” 王拓一把拽住她的手想把她往外面带走,“跟我走!” 李青晗猛地甩开,她的力气从来没有这么大过,她眼睛有些红,表示她无比愤怒,看着王拓说道:“你说的主公是谁?说啊!”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好隐瞒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 “姑母你也见过的,就是您一直很信任的萧瞰了。”华束双手负立,还是眼角含笑。 李青晗脚下一软,王拓连忙扶住她,她瞪大了眼睛望着华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华束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时候让姑母知道了,想不到姑母这么聪明,却不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姑母,您还记得李昂吗?” 李昂?李青晗瞬间明白了什么,“你是要为你父亲报仇吗?”她有些紧张,当时觉得没有必要或者是因为心里愧疚,她放过了李昂,却没想到会弄成今天的局面。 “是,我就是李昂,我的父亲,就是死于你之手,我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是等到了报仇了,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我都恨不得亲手掐死你!” 华束眼里充满了阴亵,好像恨不得现在就置李青晗于死地。 “好,果然是我们李家的子孙啊!”李青晗忽然冷笑,现在的华束,跟当年的自己还真是有些相像,她转头,又望向王拓,“那么,萧瞰是怎么回事?” 王拓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迷人,他觉得心里很苦,“萧瞰,就是当年的十皇子,司马俞。” 当王拓说出司马俞三个字的时候,不需要他们解释,李青晗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她觉得脚下一软,竟然不顾形象地就这样跌坐在了地上。 报仇,一切都缘于报仇二字。 司马俞是为了报仇,隐忍报复,华束也是,那么王拓是为了什么? 为了得到她?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是为了那一句话,他要效忠于司马氏家族。 “王大人,主公说了,姑母聪明过人,留在世上绝对是个祸患,必须要除掉。”华束悠悠然说道。 “主公曾经答应过我,倘若能帮他复国,就放过她。”王拓反驳道。 真是可笑,他们二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商量起自己的存活问题了,李青晗打断,“皇上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沉默,一直都只有沉默,最后华束淡淡说道:“死了,万箭穿心而死!” 这时,万箭穿心的,好像不止梁宥昭一个人,就连李青晗,也好似万箭穿心一般。 “青晗,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的。”王拓扶着即将要崩溃的李青晗,心疼地说着。 “他死了,我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李青晗流下两行清泪,她抬头,看着王拓,“他若死了,我还活着,别人会怎么说我?”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王拓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生怕她会从怀里溜走。 华束有些不高兴,他脸色冷了几分,音调也降低了一些,“王拓,你胆敢违背主公的命令,可知后果如何?” 王拓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李青晗却是明白的,王拓如果坚持要救她,那就是通敌,还是死路一条,纵然他武功再好,萧瞰手下百万雄兵,能抵挡过几个人? “我没有想过要活着,王拓,我只有一个要求!” 王拓拼命摇头,但发不出半点声音,李青晗呆呆地望着冰凉的地面,“我只求死后能有个容身之所,与他一起,能葬在同一个地方。” 华束轻轻一笑,“死者为大,姑母的遗言,我们自然是会遵从的,那么,姑母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帮您呢?” 李青晗闭上眼,她已经不止一次面临死亡了,每一次都可以有转机,可这一次,好像没有任何可能了,她觉得心已经冷了,死前不能见梁宥昭最后一面,死后葬在一起,那也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她当他的皇后,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他精心编织了一张网,将那些老大臣们给关了起来,也让自己深陷其中。 可见,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 那一剑,贯穿胸膛! 鲜血飞溅,温热的血洒在王拓的手上。 他看着一身红装的李青晗倒在自己面前,他看见李青晗头上明晃晃的凤冠,随着她的身影,宛如一只受伤的凤。 她的红装似火,她的辉煌人生,终于是走到了尽头了。 王拓皱着眉,他的胸腔里一团怒火在腾升,很快就要将他烧的灰飞烟灭,转身之间,头发全白。 李青晗死前忽然像是看到了二十几年前,在普众寺里,一个拐弯处,瞥见梁宥昭年轻的面孔。 他言笑晏晏,风度翩翩,面如冠玉,器宇轩昂。 锦城杨柳动春柔,动离忧,泪难收。 碧流朱桥昔日事,人未见,水自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 化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靖国灭,玄帝司马俞夺回朝政,恢复国号为署。 梁宥昭叛国,家族亦被抄,永世不得入京,生男世世为奴,生女代代为娼。 李青晗死时,并没有和梁宥昭葬在一起,梁宥昭被抛在乱葬岗,在王拓的求情之下,将李青晗好好地埋了起来,但不许举行丧礼,也不许有人来吊唁。 生前没有得到她,她死后,终于是可以日日守着她了。 满头华发的王拓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终于是该结束了,所有的事情,都应该结束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