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区左转90度》 第1章 引子 所谓引子,就是勾引你看下去的诱饵。 这个故事不需要诱饵。它的传奇性,超过了古往今来发生过的所有事件,包括虚构的小说和不靠谱的传闻。 它会让你目瞪口呆,并且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罗布泊到底有多少秘密? 读了这个记述,你会发现,网上的各种猜测各种解密,都是皮毛,而且很幼稚。 罗布泊太深邃了,它的背景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地球和当下科学的极限。 通过罗布泊这个神奇地带,你还会明白,这个世界跟我们肉体凡胎所感知的世界,跟我们自作聪明所定义的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果你想见识一下这个自然世界的超自然本质,现在就带上你的勇气,跟随故事中的8人团队,一起进入罗布泊吧。 第2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1) 第1节:飞刀 罗布泊腹地。 沙漠无边无际,立着三顶蓝紫色的大帐篷,特别显眼。其中一顶上,不知道谁画了一张性感的大红唇,和四周荒凉的环境很不协调。三顶大帐篷旁边,趴着一顶黑色小帐篷,就是公园里常见的那种简易的旅行帐篷,很像紫米馒头。 风很大,所有帐篷都在“哗啦啦”地抖动,如果不是被绳子固定着,好像随时都会拔地而起。 帐篷外,放着几只军绿色折叠椅,空着。 远处是楼兰古国遗址,那几座看不出形状的泥土建筑,几乎和无边无际的沙漠融为一体了,不过它们高于地平线,可以看到轮廓。 虽然隔着几公里,那些轮廓依然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四周一片荒芜,每一粒沙子都渴望着吞进全世界的水。 天空瓦蓝瓦蓝,很圆满,没有一丝云,干净得像假的。 帐篷西北方向,长着一些枯死的胡杨,形态千奇百怪,就像一群尸体,它们的造型记录了死前的挣扎,那一定非常痛苦。 干戈坐在沙漠上,嘴里叼着烟,一头粗一头细,那是他手卷的纸烟。 他是水瓶座,他这个人喜欢独来独往,严重缺乏团队精神,只相信自己。 干戈旁边摆着一排金属物,熠熠闪光。 那是刀子。 他拿起一把来,反复端详。他最爱刀子。 刀子有些重量,形状细长,单刃,极其锋利,后半部缠着帆布。刀子中部略弯,就像野兽微微弓起了腰,那是进攻的前奏。 干戈百无聊赖地举起它,朝一棵胡杨扔过去,他似乎没想刺中它,只是想打中它。果然,刀把砸在胡杨上,刀子沮丧地掉在了沙土里。 他又抽出一把,又朝那棵胡杨扔过去,这次,刀子和胡杨擦肩而过,压根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有人哈哈大笑,是小题。 原来,这个鬼丫头一直藏在他背后,就等着看他笑话。干戈没有回头。他又抽出一把刀,在手里颠了颠,瞄准了胡杨。 小题走过来,站在了他旁边。她穿着一件红色帽衫,黑色运动裤,镶着细细的红色裤线,一双红色旅行鞋。这个女孩五官俊朗,有几分男孩气。她读大四了,正在找工作,却跑来了罗布泊。 她是天蝎座,全身有挥舞不尽的热情,嘴也毒。她凑近了干戈,小声说:“青年,都雷神玩飞锤的时代了,你还在玩飞刀,土不土啊!” 干戈看都不看她,只是说了句:“滚。” 这家伙的汗毛都是戗茬儿长的,嘴很贱,总能一句话把人噎死。团队里的人基本都适应了他的风格,没人跟他一般见识。实际上他在哪儿都一样,永远是个无法合并同类项的异类,就像他的姓一样少见。 小题并不生气,她挨着干戈坐下来,拿起一把刀子,掂了掂:“嚯,快赶上我家菜刀重了……” 干戈并不看她,冷冷地说:“放下。要玩就玩你的修眉刀去。” 小题的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你神气什么啊,其实你的飞刀技术很烂。” 干戈看了看她:“你再说一句。” 小题就说了:“我说,你的飞刀技术——很,烂!” 干戈说:“指个目标。” 小题朝那些胡杨看了看,说:“第一棵吧。” 干戈始终盯着小题,低低地说:“它后面那棵。”话音刚落,刀子突然就飞了出去,它画了个弧线,竟然绕过前面的胡杨,扎在了它背后的那棵胡杨上,“嘭”一声,刀把在微微地摇晃着。 就是说,干戈根本没有瞄准! 小题完全看呆了,过了半天才嘀咕了一句:“我靠,你真帅……”接着她突然转过脸来:“青年,你教教我吧!” 干戈站起来,斜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知道大明星为什么招男人喜欢吗?” 团队里有个美女,名叫钟离彩,是个演员,干戈一直叫她大明星。小题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舒服,她并不掩饰,生气地瞪着干戈,等着他说下去。 干戈说:“她永远不会跟男人一起玩刀子,她只会躲在玩刀子的男人身后被保护。” 轮到小题说话了:“你知道你为什么招人烦吗?——因为你就是招人烦!” 干戈不屑和小题打嘴仗,他捡起了自己的刀子,准备回帐篷了。小题的手上还有一把,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来,小题不给他,很无赖地说:“我要学!” 干戈一转身就离开了:“你自己玩吧,我去玩你的修眉刀。” 小题余怒未消:“不许走!你给我当靶子!” 干戈一下就定身了,他慢慢转过身,看着小题,眼里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这是个好主意!” 小题眨眨眼睛:“你真要给我……当靶子?” 干戈没理她,几步就走到了胡杨下,转身面对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说:“来。” 小题抓起一把沙子和碎石子扬到干戈身上:“来,飞沙走石!”然后哈哈大笑。 干戈被扔了一脸沙子,并不笑,他面无表情地用手扫了扫,然后冷冷地看着小题。 小题有点尴尬。 干戈一字一顿地说:“我让你扔刀子。” 小题有点懵逼:“玩真的啊?” 干戈说:“你不是想学飞刀吗?如果你拿树当靶子,就算你百发百中,有一天你真的遇到坏人,心会乱,手会软,对方会用你的刀子整死你。来。” 小题说:“我不敢!” 干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要你瞄准我心口就没问题。” 小题挑起了双眉:“为什么?” 干戈说:“因为你扎不准。” 小题不服气了:“你太藐视人了!” 干戈说:“你可以试试。” 小题举了举刀子:“怎么……扔?” 干戈说:“后退一步,握刀尖。” 小题后退了一步,把刀子颠倒过来,捏住了刀尖。 干戈说:“甩。” 小题果然把刀子甩了出来——刀子划了条慢悠悠的弧线,扎在了干戈两腿之间的胡杨上。 第3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2) 小题瞪大双眼,傻傻地看着干戈。 干戈弯下腰,拔下刀子,一步步走过来:“你瞄的是哪儿?” 小题说:“你两腿中间啊……” 干戈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我小看你了。” 第2节:航拍器发现了东西 营地东南方向,夏邦邦坐在一个沙坡上,正在专注地操纵航拍器。 旁边停着五辆车。除了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一辆灰色国产越野车,一辆白色SUV,一辆越野摩托车,还有一辆墨绿色的悍马H3,就算蒙着沙土,也盖不住它的尊贵与光芒。此车2010年已经停产,它像一头绝种的狮子王,孤独地眺望远方,随时准备呼啸着冲出去。 那是夏邦邦的坐骑。 夏邦邦是个富三代,长相柔美,喜欢诗歌。 我们往往认为诗歌是穷酸的,实际上,很多所谓诗人才是穷酸的,真正的诗歌是高贵的,它和音乐是邻居。 夏邦邦是狮子座。 狮子座具有王者风范,在团体中,最适合当领袖。他们喜欢华贵,喜欢被赞美被簇拥…… 说起来,夏邦邦这个狮子座男生有点不同,他的家族富甲一方,给他全身都镀满了金,光芒万丈。但是他很低调,也许,狮子座的部分特点深藏在他的性格里了。 有个定论:所有炫富的人,只不过刚刚比你过得好一点点,他急切地要让你知道这“一点点”。而像夏邦邦这样的人不会炫富,需要炫耀的一切,已经是他们的日常生活方式。 夏邦邦的衣服、袜子、内裤、领带、钱包等等,都是超越了奢侈品的档次,可是从外表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个耀眼的商标。 这次探险是夏邦邦组织的,准确地说,他是帮小题组织的,并且提供了充足的赞助。 一群人,总需要个核心,大家对夏邦邦都比较听从,把他当成团队的领导人。只有干戈例外,他我行我素,基本不鸟夏邦邦。 钟离彩坐在夏邦邦身边,陪着他。她就是干戈嘴里的“大明星”。 这个女孩22岁,演过几部古装戏,都是很小的配角。她很漂亮,形容她只能用一个词——绝色。这个双鱼座女生,为人真的就像两条鱼,滑润、周全、平衡,很讨男人喜爱。 自从进入罗布泊,钟离彩一直粘着夏邦邦。 大家的打扮都在春秋,只有钟离彩一个人跨入了盛夏,粉色字母T搭配牛仔短裤,N字球鞋,这身打扮很运动,很街头。那两条玉腿令人意乱情迷。 她故意坐在夏邦邦的左侧,风从左侧来,她的长发时不时地飘到夏邦邦面前,散发着撩人的香气。 这个女孩特别会卖弄性感,而且尺寸就卡在“骚”的杠杆之下。 有一天夜里,她穿着雪白的睡衣冲到夏邦邦的帐篷,说她听见有怪兽在叫。而她帐篷里的小题睡得正香……沙漠中缺少颜色,她也算探险团队的一个景色了。 这些人来罗布泊干什么呢? 他们不是来寻刺激的。 2003年,一个科考队进入罗布泊考察锰矿,那次考察并不成功。奇怪的是,13年之后,这些天各一方的成员在同一天失踪,更奇怪的是,他们都留下了一张牛皮纸,上面画着一只大耳朵,背后还有三个字——延伸城。 延伸城在哪儿?没有一个人知道。 这些科考队员的后代通过网络取得了联系。经过对质,发现大家的情况都一样,事情就变得离奇了。不过,离奇中似乎也隐藏着某种逻辑——所有迹象都指向了罗布泊。 于是,这些互不相识的后代组成探险团队,一起来到这片死亡之海,寻找他们的亲人。 唯有夏邦邦,他跟科考队没有任何关系。 他为小题而来。 或者说,他为一个很像小题的女孩而来。 沙漠上除了盐壳还是盐壳,除了沙子还是沙子,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别的东西。夏邦邦只是借助航拍器让自己飞起来,他喜欢这种飞翔的感觉。 夏邦邦的母亲继承了外祖父的商业帝国,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她对夏邦邦的管教十分严厉,夏邦邦从小就是个乖孩子。成年之后,他依然很听妈妈的话。 说起来,这个大男孩又有钱又低调,应该算是十全十美了——也不是,由于从小娇生惯养,他的胆子太小,甚至不敢走夜路,缺了点男人味——不像干戈,那家伙虽然不招人待见,但他身上自带雄性的生猛。 尤其第一次闯入罗布泊这种生命禁区,夏邦邦更显出了他的谨小慎微,举个例子——他甚至带来了8套防化服和防毒面具! 罗布泊有个地带,确实立着警告牌,画着骷髅,用汉文和维吾尔族文写着:严重污染区,擅自进入危及生命!从1964年到2003年之间,中国政府在罗布泊进行过45次核试验。团队所经之路,虽然不是冲击波覆盖区,也属于重度辐射尘埃降落区。不过,距离最后一次核试验,已经过去了13年…… 夏邦邦拿出辐射测试仪读数,标准比干戈工作的4S店还低,遭到干戈的嘲笑。 那些牌子之所以一直立在那儿,仅仅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人愿意进入罗布泊摘掉它。 在接下来的穿越中,最不放松的人就是夏邦邦,就像大家都是正常朝前走,只有他一个人倒退着走,神经一直紧绷着,非常没有安全感,一遇到风吹草动,他的反应永远不是出击,而是退缩。 他在玩航拍器的同时,也在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可疑情况。 团队进入罗布泊已经几天了,他们刚刚走过楼兰古国遗址,驻扎在距离遗址大概3公里的地方。 时间是午后。 夏邦邦问钟离彩:“小题呢?” 钟离彩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肯定跟干戈在一起啊。” 夏邦邦说:“哦。她一直说她想玩航拍器……” 第4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3) 钟离彩低头笑了笑,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看过一篇文章,讲楼层的。” 夏邦邦“嗯”了一声。 钟离彩继续说:“根据每个人的地位和档次不同,我们把社会看成一座三层的楼房。二层住着一个男人,他对门住着一个女人,他们经常相遇,时间长了,眉来眼去就有了爱情。一层和三层的情况也一样。住在一层的女人,几乎不可能嫁给住在三层的男人,他们没机会……” 夏邦邦说:“我没懂你的意思。” 钟离彩又笑了笑:“我是说,小题姐姐和干戈在同一个楼层。” 夏邦邦时而抬头看看航拍器,时而低头看看显示屏:“我不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 钟离彩说:“我也一样,但现实就是这个样子。” 航拍器在天上一圈圈地飞,越飞越远…… 终于,它飞到了楼兰上空,显示器上出现了粮仓,佛塔,官邸,民居,那些废墟静静地躺着,已经躺了1600多年了,一动不动…… 真是这样吗? 一个东西独处久了,肯定不会那么老实吧。 比如,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死亡谷,那里的石头会悄悄移动。虽然没有人亲眼目睹,但那些石头确实留下了平行的滑行痕迹。不是风刮的,没有那么大的风力;也不是人为的,四周没有任何脚印……目前,科学家也没有明确的定论。那么,在杳无人迹的时候,在静悄悄的山谷里,到底在发生什么? 楼兰遗址同样没有一个人。 航拍器飞在天上,就像一只大鸟。 楼兰遗址就那么静静地躺着,也许,它很想翻个身…… 果然,夏邦邦突然嘟囔了一声:“有情况!” 钟离彩甚至都没听清他说什么,一个人已经像箭一样射到了夏邦邦的面前。 此人叫赵军。 他名义上是夏邦邦的助理,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其实是个保镖。 此人瘦高,骨节很大,眼里没有任何感情。他加入团队之后,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像影子一样守护在夏邦邦左右。没人知道他的年龄,也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星座。 刚才,他根本不在视野中,不知道他是坐在车里,还是躺在帐篷里,还是藏在沙土下,随着夏邦邦一声嘟囔,他立即就冒了出来。 他迅速扫视一下四周,然后探询地看着夏邦邦。 夏邦邦对他说:“没你的事儿,你休息去吧。” 赵军没什么废话,转身就离开了。 钟离彩问:“夏哥哥,怎么了?” 夏邦邦指着航拍器的显示屏,对钟离彩说:“你看,楼兰那儿有个东西!” 钟离彩看了看显示屏——果然,楼兰遗址西南方向的沙海中,出现了一个貌似石头城堡的建筑! 第3节:神秘的3.14 自从探险团队进入罗布泊之后,一路上处处异常,似乎一直有人在尾随,但是,他们却抓不到任何把柄。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或者说某种生命体,他们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恰好卡在某个界线上——你说他们存在就存在,他们确实显露出了种种可疑迹象;你说他们不存在就不存在,那些可疑迹象都可以勉强解释过去…… 团队每个人都变得极度敏感,听到风吹草动就会本能地跳起来。 干戈正在教小题扔飞刀,对讲机突然响了,小题抖了一下。 对讲机里传来钟离彩很妩媚的声音:“CQCQ,钟离呼叫,大家马上过来一下,我和夏哥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Over!” 小题抓起对讲机:“青年,都这么紧急了,你就不要模仿林志玲了好吗!说,你们在哪儿?” 钟离彩回道:“小题姐姐,我和夏哥哥在营地东南方向,大概300米。” 干戈扔掉纸烟,麻利地收起所有的刀子,朝着营地西南冲过去。 小题喊道:“你等等我啊!” 干戈和小题到达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跑过来。 团队还有4个成员,他们是——朴诗玄,徐则达,谷未素,Cassie。 朴诗玄,韩国人,射手座,据说他从小到大只做一件事:玩游戏。最后成了IT从业者,解谜游戏设计师。这个人喜欢各种神秘事物,并且擅于破解,第六感超准。因此,他还是原州市神秘事物探讨会成员。本来,他不属于这个团队,他只身一人来罗布泊旅行,结果迷失了方向,走不出去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干戈他们这个团队,当时,他已经断了给养,两天没喝到一口水了。更幸运的是,小题多少懂一些韩语,勉强可以当翻译。 徐则达,天秤座,北京郊县某镇的副镇长,副科级,他算是团队中唯一的“公家人”。他有点胖,白白净净,脸上总是挂着憨乎乎的笑容,令人怀疑他睡着之后也一定保持着这种喜庆的表情。看起来,此人有点笨,有点萌,这种人基本不让人提防,也许这正是他混官场的法宝。加入团队之后,这个地方芝麻官把夏邦邦当成太子一样供奉,百般巴结。 谷未素,摩羯座,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她从小到大一路当学霸,毕业后在北京一家出版社工作。她的专业是古代文学,对于罗布泊探险来说,正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此女今年27岁,从没化过妆,也没谈过恋爱,显得迂腐和枯燥,甚至有点古怪。干戈直接把她当男的。从第一天出现开始,她就郁郁寡欢,很不合群。 Cassie的年纪最小,巨蟹座,这个女孩做微商,就是在朋友圈铺天盖地发代购信息那种人,极品屌丝,说话总是天一句地一句。她第一天加入团队,就自我介绍说她叫Cassie,很多人根本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 大家只看到了朴诗玄,徐则达,Cassie,没看到谷未素——她一个人待在帐篷里,估计在睡觉。那顶黑色的小帐篷就是她的。 第5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4) 这时候,航拍器显示屏上的建筑物已经消失了。 夏邦邦收回了航拍器,给大家重新播放刚才的视频。 当大家看到那个奇怪建筑物的时候,全体惊呆了。前两天,他们刚刚经过那个地方,根本没看见这些东西! 好像是个石头大门? 图像有点模糊,并不能确定。它就那么静静地立着,就像一个很low的谜语。 信号越来越差。 在雪花中,那个建筑物显得更加诡异。 干戈说:“富三儿,你不是顶级装备吗,怎么焦距都调不准?” 干戈在4S店当技师,属于工人阶层,他对富家子弟很抵触。团队第一次见面,他就叫夏邦邦“富三儿”。夏邦邦一笑置之,并不计较。就像很多北方人对南方人的态度一样,干戈还喜欢模仿夏邦邦上海人的口音,明显带着某种嘲笑,夏邦邦同样不在意。 夏邦邦的航拍器是六轴的,8000万像素,仅仅那部相机,不包括镜头,售价就达到60000美金,拍电影都绰绰有余。但是他并不辩解,只是很抱歉地说了一句:“距离太远了。” 钟离彩说:“那两个石头中间,好像有个入口?你们看见没有?” 大家凑得更近了,显示屏上面挤了一堆脑袋。 果然,两个黑黢黢的石头中间——暂且称它们是石头——有一片黑乎乎的区域,大概呈方形,越看越像通往地下的入口。 那个建筑物很快就不见了,不过,那片黑乎乎的区域还在。 小题一直盯着显示屏,说:“会不会是……海市蜃楼?” 来自东北的Cassie竟然很兴奋,她的双眼熠熠闪光,激动地问:“难道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 此话逻辑不通,语法不通,而且气氛也不对。 干戈斜了她一眼——她穿着一件红T恤,颜色很不正,一看就是便宜货。下面穿着一条蓝色牛仔短裤,竟然缀着一圈白色蕾丝……观点可以交流,审美永远不可以沟通。 干戈露出不正经的表情,问她:“你在说马云?” Cassie噘起了嘴:“哥,你又笑我!” 干戈不再理她,转头看了看朴诗玄,对小题说:“你问问这位金秀贤怎么看。” 干戈之所以这么称呼朴诗玄,是因为他只知道这一个韩国名字。实际上,朴诗玄长得比金秀贤差远了,他高个,微微有点驼背,更像日本《死亡笔记》里的L。 整个团队,只有朴诗玄有点神。如果说其他人都是战士,只有他是个法师。他靠法术。 朴诗玄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不感兴趣,你叫他他都听不见,像个聋子。他只专注于他喜欢的事。这个视频当然勾起了他的兴趣,始终在盯着显示屏,实际上那个建筑物早就不见了,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小题和朴诗玄交流了半天,朴诗玄终于说话了。 小题的韩语很差,她跟朴诗玄啰嗦了半天,终于说:“他说——海市蜃楼并不是因为光线原因才出现,而是因为光线原因才不出现……” 干戈说:“我是个粗人,听不懂。” 小题说:“就是说——它们一直都在那儿!” 这句话让人有点脊梁发冷。 接着,朴诗玄又说了句韩语,小题翻译道:“夏邦邦,他让你再放一次。” 夏邦邦照做了。 朴诗玄死死盯住视频,好像要从里面捕捉到什么提示一样。 视频播放完毕,大家都看他。 这时候,干戈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谷未素也来了,她站在大家旁边,只是看,并不说话。 朴诗玄再次说话了,通过小题极不专业的翻译,大家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统统被震惊—— 视频上的时间显示,那个建筑物的出现时间是下午3点14分,时长为3分14秒。巧合得令人心惊。 朴诗玄提到了一个神秘的数字:圆周率。 他认为,如果视频的时间能够精确到毫秒、微秒、纳秒、皮秒,那么,建筑物出现的时间,以及它结束的时间,应该是: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4990142…… 接着,他讲起了圆周率的神奇性—— 古往今来,这个奇怪的π,一直让数学家们无比痴迷。大家都知道,不管一个圆有多大,周长和直径的比例永远是一个固定的数:3.14……加上后面噼里啪啦那一串数字。 但,很少有人知道另一件事——在地板上画一系列间距为2厘米的平行线,然后把一根1厘米的针随意扔下去,这根针与地板上画的线相交的概率是多少呢?1733年,法国博物学家布丰第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1777年,布丰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这个概率正是1/π! 小题吭吭哧哧翻译完了,连干戈都听呆了。 突然,谷未素也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看来它真的存在……”说完她就沉默了,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 干戈看了看她,问:“你把话说完整!” 大家都看谷未素,她的嘴角上竟然挂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应该是香菜梗,毫无疑问,那是吃午饭的时候粘上去的。 谷未素就继续说:“清朝的时候,有个官员叫汪戢,同治年间,他跟左宗棠去新疆打仗……” 干戈说:“姐姐,我不想上历史课——说重点!” 谷未素说:“他路过楼兰的时候,写过一篇文章,叫《西域注记》,两千余字……” 干戈把眼睛转向远处,喷出一口气,声音很大:“噗……”表示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谷未素接着说:“在《西域注记》里,汪戢写了这样的话——‘申时一刻,鄯善显蜃景,未几即散,恍若黑甜……’” 干戈看了看其他人:“谁,谁给咱翻译成白话文!” 第6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5) 夏邦邦说话了:“申时是下午3点,一刻是15分钟。就是说——140年前,汪戢也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看到了这个建筑物……” 朴诗玄探询地看着小题,小题把这些话翻译给了他。 干戈已经在口袋里翻找车钥匙了:“磨叽。开车去看看,什么都清楚了。” Cassie大声说:“我也去!” 干戈白了她一眼:“我才不带你。” Cassie开始撒娇了:“美女陪英雄嘛,你干吗拒绝人!” 干戈说:“因为我知道咒语,不就是‘芝麻开门’吗?” Cassie捶了干戈一拳:“你讨厌,讨厌!”她在继续撒娇,不过更像在撒泼。 干戈龇牙咧嘴地开始揉肩膀:“真他妈疼。你小时候种过地吧?” Cassie说:“人家是城里的孩子好不好!人家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好不好!” 夏邦邦诚恳地说:“干戈,你带上赵军吧。” 干戈瞟了远处的悍马一眼,车里黑乎乎的,他说:“我烦他。” 夏邦邦有点无奈,把目光转向了徐则达:“要不,徐镇长跟着跑一趟?” 徐则达很怕得罪夏邦邦,他的眼珠转了转,马上挂出了憨厚的笑容:“这个这个,夏队长,我认为啊,大家应该坐下来开个会,把这个问题,啊,这个现象,好好地研究一下!……” 干戈说:“你们留在家里跟金秀贤研究吧!” 他找到了车钥匙,掏出来按了按,其中那辆沉睡的吉普车双眼一亮,醒了。 小题突然说:“我跟你去。” 夏邦邦下意识地看了小题一眼。 这一切都被钟离彩看在眼里,迅速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干戈打量了一下小题,然后指着她的小鼻尖说:“警告你啊,可能回不来。” 小题满不在乎地说:“回来是罗布泊,回不来也是罗布泊,有什么大不了的!” 干戈就带上了小题。 在他们离开之前,夏邦邦站起身,走到了小题旁边,轻声说:“航拍器会一直跟随着你们,另外,对讲机也要时刻保持联络。我一直都在。” 小题点点头:“好的,你放心吧。” 钟离彩低着头看沙土,耳朵朝着夏邦邦和小题的方向,像一个高度灵敏的接收器。 第4节:楼兰保护站为什么退到了38公里之外? 干戈和小题上了车,朝楼兰方向开去。罗布泊太安静了,引擎震天响,卷起冲天的沙尘。 小题说的第一句话是:“青年,你带刀了吗?” 干戈似乎想笑:“现在不是雷神玩飞锤的时代了吗?” 小题捶了他一下,说:“别闹,我说真的呢!” 干戈说:“废话。” 小题想了想,又说:“要是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入口,你打算怎么办?” 干戈说:“进去啊!” 小题说:“进去?” 干戈看了看她,说:“噢,你可以不进,你在门口玩玩自拍就行了,噢,别忘了美颜,然后你就可以回来了。” 车很颠,干戈左拐右绕,躲避着巨大的盐壳坑洼,小题死死抓着安全带。 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大鸟,似乎引领着他们。那是夏邦邦的航拍器。干戈朝上看了一眼,愤愤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果然,对讲机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小题,你们好吗?” 干戈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抓起对讲机:“富三儿,能不能让你的监视器飞远点?” 夏邦邦说:“你们需要空中支援……” 干戈说:“要是真遇到危险,它能投炸弹吗?” 夏邦邦说:“至少我们会赶过去。” 干戈说:“你们?切!” 夏邦邦就不再说话了。 楼兰遗址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它就像长着眼睛,正静静等候干戈这辆吉普车的到来。当然,它的眼睛藏在沙子里。 小题说:“哎,你怕吗?” 干戈看了小题一眼:“你呢?” 小题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兴奋……我知道你们男孩子为什么喜欢打架了,打架是一种冒险,没有比冒险更刺激的事儿了。在北京的时候,只能去玩密室逃脱,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弱爆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怕吗?就咱俩,说真话!” 干戈说:“有你我就怕。” 小题不解地问:“为什么?” 干戈说:“多个累赘。” 小题说:“我也打过架!” 干戈又转头看了看她,“跟你侄女?” 小题瞪了他一眼,继续说:“我读高三的时候,一天我放学回家,遇到一个痞子和两个混社会的女孩,年龄都和我差不多大,就因为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跑过来找茬儿,那痞子还亮出了刀子,逼着我道歉。跟我一起的那个男生跑掉了,我就是不服软,最后他们三个打我一个,把我打倒了,还踢我脑袋……多亏附近一个流浪汉冲上来帮了我,不然我就完蛋了!” 干戈说:“你一个女孩跟人家硬拼?活他妈该!” 小题说:“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北京十四区加两县,来了一百多古惑仔帮我报仇!几十辆摩托车,排满了我放学那条街!那三个人听到风声跑了,我们只找到了那个痞子的弟弟,那小子也是个混社会的,我们把他揍了一顿。几天之后,我找到了那个流浪汉,给了他250块钱。我当时只有250块钱……” 干戈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人缘真好。要是我被人打倒了,不会有一个人帮我,北京各区县的混子都会跑来踹我一脚。” 随着楼兰遗址越来越近,小题渐渐沉默了。干戈也不说话了。只有车轮碾压沙子的声音,还有引擎的轰鸣,气氛有些凝重。 这里地处塔里木盆地最低洼地区,四周都是沙漠、雅丹劣地和坚硬的盐壳,人迹罕至,异常荒凉。干戈的车很少四个轮子着地,至少有一个是悬空的。 第7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6) 就算航拍器没有拍到那个奇怪的东西,团队也感觉到了,楼兰遗址这一带肯定存在着某种东西。那应该是某种生命,而且是……密密麻麻的生命。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自带生命探测仪,那算是第六感吧。 比如,你夜里睡觉,一片漆黑,不见五指,可是四周站满了人,尽管这些人不说话,不动弹,不咳嗽,甚至屏住了呼吸……你突然醒来,依然会感到异常。 没有理由,没有证据,但是你肯定会打开灯。 如果这时候恰巧灯坏了…… 好了,讲下去就是一个恐怖故事了,止住。 我们说罗布泊。 团队经过楼兰遗址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某种不正常。 那是中午1点多,经过几天的跋涉,他们终于看到了跟人类文明有关的东西——高高的瞭望塔,上面插着一面红旗。漠风强劲,红旗翻卷。 那是楼兰遗址保护站(2013年已经更名叫楼兰工作站,不知道为什么)。 楼兰遗址一带,除了散落各地的古物碎片,人和动物的骨骸,还有很多保存完整的干尸。修这座瞭望塔,正是防止有人盗尸。 盗尸者的交通工具往往是摩托车。为什么不是汽车呢?一,摩托车目标小,不易被发现。二,干尸都在雅丹地区,很陡,汽车根本开不进去。所以,几个贼一组,有的摩托车专门负责带汽油,有的摩托车空着,负责把干尸背回去…… 去年秋天有几个本地人,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罗布泊,成功偷走了一具干尸。工作人员沿着他们的摩托车印,日夜追赶,第二天下午,终于在距遗址大概70公里处,发现了这伙人——他们的摩托车翻在了沙漠上,四周多了三具新尸——有个人侧躺着,似乎睡得正香;有个人趴着,整张脸都埋在沙子里;有个人半撅着,好像正在挖着什么。最奇的是那具死了3000年的干尸,他在那具趴着的尸体后背上平躺着,脸朝上,一新一旧两具尸体用很宽的红布束在一起。干尸的眼眶被沙子糊住了,嘴巴半张着,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永远没人知道,三个大活人和一具干尸究竟发生了什么。 团队接近楼兰工作站之后,心情越来越荒凉。 所谓工作站只是一座红砖房,四周是泥夯的土墙,已经残破。这里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和四条狗。 后来,团队才知道,国家给的经费不足,工作站的生活十分艰苦。瞭望塔还是CCTV捐赠的,站里还有两辆摩托车,那是哪个企业白送的。 本来,干戈以为到了楼兰工作站,就到了楼兰遗址,后来他才知道,工作站并不在遗址附近,而是退到了38公里之外! 对于内地的高速公路来说,这段距离并不算什么,一辆正常时速的车只需20分钟就会跑出38公里。但是对于险恶的罗布泊来说,这段距离要乘以十倍! 工作人员解释了——他们之所以撤到这里,是因为这里类似楼兰古城郊外的坟场,干尸更多。 干戈并不相信这句话,但也找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现在,干戈终于明白了,工作站的人日夜驻守罗布泊,他们肯定早就发现楼兰古国遗址这个地方不对头了,所以才撤出那么远! 是啊,这个西域古国,曾经为丝绸之路必经之地,极其繁荣,1600年前怎么就突兀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猪都想得到,这鬼地方肯定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第5节:盗贼动手不动口 干戈的脑袋一直在胡思乱想,他和小题已经接近了楼兰遗址。 干戈开始警觉地四下张望。 小题低声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干戈一边观察环境一边说:“一直都是你在说啊。” 小题说:“我看你是紧张了,根本没心情和我说话了。” 干戈说:“因为我不像你那么没心没肺。” 航拍器不在视野中,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干戈和小题两个人。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5点钟,如果是北京,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而罗布泊依然明亮。 总共3公里,他们开车走了一个多钟头。 小题突然问:“在北京,公安出警需要多长时间?” 干戈看了她一眼,刚一走神,吉普车就轧到了一个石头上,“哐当”一下,两个人的脑袋都撞到了车顶上,顿时天旋地转。那个石头肯定不小。 干戈死死抓住了方向盘:“市区5分钟,郊区10分钟。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题一边揉脑门一边说:“如果咱俩遇到麻烦,警察赶来估计需要3天……” 干戈说:“靠,在这种地方你指望警察?自求多福吧!” 小题好像在自我安慰:“夏邦邦他们会在第一时间赶到的……悍马可能会快一些儿。” 干戈撇了撇嘴:“屁,它又不是坦克!” 小题说:“人家的祖先可是军车!” 干戈说:“就算他们立马赶到又能怎么样?你不要指望那几个猪一样的队友。就说那个富三儿吧,他确实有钱,有毛用?这地方又不是《魔兽世界》,靠装备碾压。我怀疑他从小到大没打过一次架。还有那个大明星,她除了出卖色相还会什么?劈开双腿能夹死人?还有那个病病殃殃的金秀贤,站都站不稳,起个沙尘暴就刮没了……还有谁?对,那个副镇长,遇到来要命的,他说不定会给人家大讲正能量,大讲和谐社会,而且还得照稿念。还有那个学霸女生,除了会背唐诗三百首,还会干什么?还有那个那个英文名儿,只会玩手机……识相点儿,自己靠自己吧!噢,对了,你也是个废物,就他妈靠我一个人吧。” 这时候,航拍器在视野中出现了,盘旋在车的上空,对讲机也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干戈,小题,你们朝右前方走,1点钟方向。” 第8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7) 小题拿起对讲机回道:“收到。” 干戈转动方向盘,直奔楼兰遗址的西南方驶去。 小题说:“对了,你还落下了一个重要的人!” 干戈问:“谁啊?” 小题说:“赵军。” 干戈笑了:“那个保安?你看他一脸武林高手的表情,好像一抬腿就能上房似的,其实都是蒙人的,我估计他上学的时候连木马都跳不过去。” 小题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外科医生,回北京让他把你的嘴缝上吧。” 颠颠簸簸地走出大约半公里,夏邦邦又在对讲机里说话了:“干戈,小题,那个建筑大概就在你们那个位置,看到什么了吗?” 小题用对讲机回道:“我们现在就下车去找。” 四周高低不平,有的地方是干净的沙子,有的地方是黑色的石头,有的地方是坚硬的盐壳。高处有房子那么高,低处有地窖那么深,到处都是视线的盲角。 干戈打开CD,找到一首歌,开始播放。那是一首很俗的广场舞曲——《踏着歌声来见你》,徐千雅唱的。 他停下车,对小题说:“我下去看看,你过来,坐在驾驶位子上,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只需做一件事——把油门踩到底,逃命,听懂了吗?” 小题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干戈不耐烦了:“你开没开过车?” 小题不好意思地说:“只开过碰碰车……” 干戈把眼睛转向了车外:“我他妈还不如带那个会背唐诗的了。跟紧我!” 随即,他跳下车去。 他并没有熄火,那是为了随时跳上车逃命。 徐千雅依然在咿咿呀呀地唱:跳花是歌,舞月是歌,妹在唱啊哥来和。爱也是歌,情也是歌,故土乡情都是歌……YEYIYEOEIYEYIYEOEI,一程那山水一程歌。YEYIYEOEIYEYIYEOEI,我踏着那歌声来见你…… 干戈手里抓着一把飞刀,慢慢朝前走,同时扫视着每一个区域。 小题跟在他背后。干戈偶尔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竟然在跳!见干戈看她,赶紧正常走路了。 航拍器跟随着他们,飞得很低,“嗡嗡”地响。 干戈和小题转悠了半个多钟头,没有任何发现。石子和盐壳太硬了,两个人都穿着牛筋底的运动鞋,脚板火辣辣地疼。 小题拿着对讲机对夏邦邦喊话:“夏邦邦,那个入口到底在哪儿啊?” 夏邦邦回道:“好像就是你们那里啊,没看到吗?” 小题说:“都是沙子,哪来的入口!” 夏邦邦说:“实在找不着你们就回来吧,一会儿天要黑了。” 小题说:“好吧,我都快累死了……” 放下对讲机,小题似乎不那么紧张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航拍器,突然坏坏地笑了:“干戈,我有个主意。” 干戈继续查看地面,头也不回地说:“不想听。” 小题着急了:“很好玩的!” 干戈说:“除非你说准确点——我有个馊主意。” 小题非常配合:“好吧,我有个馊主意。” 干戈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 小题满脸兴奋:“我们藏起来呗?” 干戈皱了皱眉:“嗯?” 小题说:“等一会儿航拍器飞远点,我们藏在一个沙窝里,然后对他们说,我们发现了一个墓穴,已经下去了,怎么样?” 干戈说:“这主意不馊。” 小题激动得要跳起来了,她举起对讲机喊道:“夏邦邦,你让航拍器去四周看看,然后给我们一个指令,OK?” 夏邦邦回道:“收到。” 果然,航拍器朝西南方向飞去了。 小题拽着干戈就跑,几步就冲到了她看中的一个沙窝里。沙窝在一个低洼处,上面凸出一块巨石,几乎把两个人全挡住了。 两个人在柔软的沙窝里躺下来,干戈听见,小题的心在“嘭嘭嘭”狂跳。 干戈和她之间有一尺远的距离,小题拽了他一下:“藏进来!” 干戈就朝里面移了移,两个人的身体就挤在一起了。他们都不说话,静静地等。 航拍器的“嗡嗡”声由远而近。 小题的脸竟然激动地通红,她憋着笑,瞪大了眼睛。 对讲机响了,传来夏邦邦急切的声音:“干戈,小题,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 干戈低声说:“不理他,吓唬吓唬这个富三儿。” 小题立即点了点头。 夏邦邦可能记得他们是在哪个地方消失的,航拍器一直在他们头上盘旋,越飞越低。夏邦邦在对讲机里继续呼叫他们:“你们在哪儿?收到请回话,请回话!” 小题拿起对讲机,假装很紧张地回道:“我们找到了那个入口,正在朝下走!一会儿就可能收不到信号了……” 接着,她按下一个键,出现“滋滋啦啦”的噪音。 做完这些,她得意地看了看干戈。 航拍器飞得更低了,不过,它和干戈、小题隔着巨石,应该看不见他们。 对讲机又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小题,我看到你的脚了。那里很危险,你怎么玩上捉迷藏了?不怕我们担心吗?” 夏邦邦和干戈不一样,他对小题永远都是柔声细语,呵护有加。 小题长吐一口气,抓起对讲机喊道:“没意思!”然后就很无趣地爬出了沙窝。 夏邦邦说:“赶紧返回营地吧,天不早了!等你们。” 小题回道:“知道啦!” 航拍器率先朝营地方向返回了。 干戈和小题也朝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过去。 小题意犹未尽地说:“唉,都怪我,把脚露到外面了。” 干戈说:“你太抬举他那个监视器了,它连那么大的建筑都拍不清楚,还能发现你的脚?那个富三儿是在诈你!” 小题似乎恍然大悟:“我脑子进水了!” 干戈说:“不,你脑子没进水,你脑子里都是水。” 小题白了干戈一眼:“你的嘴还能再贱点吗?” 干戈突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不说话了。 第9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8) 小题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大吃一惊——他们的吉普车不见了! 干戈的头皮一下就麻了,他迅速转了一圈。 荒漠虽然有起伏,但总体是平坦的。就像甲虫,它们感觉脚下高低错落,大起大伏,无比坎坷,实际上把目光放远,其实那只是一片平原上的田野。 他们离开吉普车不过半个多钟头,正常说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那辆车不可能开出他们的视野。就算它开远了,也应该能看到它卷起的沙土。 可是,天地静悄悄,那辆车就是——不——见——了! 一个真相暴露出来——有人! 没错儿,与世隔绝的罗布泊,真的有人存在! 他,或者他们,在航拍器飞远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干戈的车! 看来,探险团队进入罗布泊之后,先后经历的几个事件——轮胎被损毁,帐篷被放火,都和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有关系! 这片浩瀚的生命禁区,只悬挂着一个监控,那就是已经偏西的太阳。它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它注视着干戈和小题,一言不发。 小题晃了晃干戈的胳膊,低声说:“对不起……” 干戈看了看她。 小题说:“如果当时听你的,我留在车上就好了……” 干戈说:“你傻啊?你要是留在车上,不是一起被偷走了吗!” 小题愤愤地四下看了看:“这是哪个狗杂种干的啊!” 干戈说:“说不定被警察拖走了。” 小题把眼睛转向了干戈:“别扯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干戈说:“你说呢?要不咱们打个车回去?” 小题马上明白了,她抓起对讲机,赶紧呼叫夏邦邦:“夏邦邦,我们的车不见了!” 夏邦邦秒回道:“车不见了?怎么可能!” 小题说:“真的!赶紧派人开车来接我们!你再看看航拍器,拍没拍到谁偷走了车?” 夏邦邦说:“明白!” 小题放下对讲机,对干戈说:“天快黑了,我们朝回走吧,迎他们,这样能节省点时间。” 干戈摇了摇头:“我们只能在这里等。” 小题不理解:“为什么?” 干戈说:“要是走偏了,我们不但遇不到车,连营地都找不到了。” 小题想了想,说:“我们有对讲机啊!” 干戈说:“这鬼地方有坐标吗?” 小题就不说话了。 干戈在沙地上坐下来,小题也跟着他坐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没有任何人出现。世界那么静,时间那么慢。 干戈不想吓唬小题。 现在,他们不是怎么回到营地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再回到营地的问题。 吉普车不见了,冰雪聪明的小题好像没有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这地方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管是谁偷走了车,绝不是图财,这个人,或者这些人,首先剥夺了他们离开的交通工具,接下来,他或者他们要干什么? 图财后面那两个字是什么? 干戈微微弯了弯腰,感觉了一下那排金属物的硬度,那是他的刀子,他在给自己壮胆。 朝四周看了一圈,还是没有一个人影。 干戈知道,他,或者他们,再或者它,再再或者它们,肯定要出现的。 第6节:正常与不正常 天渐渐黑下来了,干戈和小题就听见了引擎声,抬头看去,两只车灯忽高忽低地朝他们驶过来。 干戈和小题站了起来,小题面对着那两只车灯,一边上蹿下跳一边拼命挥手。 干戈说:“万一它是我那辆吉普车呢?” 小题一下就把手缩回来了。 干戈说:“逗你玩呢,它烧柴油,我闻到了。” 果然是夏邦邦开着悍马赶到了。 赵军坐在副驾位置上,表情阴冷。他连车都不开,说他是助理,鬼都不信。 干戈知道,夏邦邦之所以亲自来,是因为小题。 干戈心里清楚,尽管钟离彩一直粘着夏邦邦,但是夏邦邦并不喜欢她,他只喜欢小题。世上的事总是很拧巴,尽管夏邦邦是为了小题才来罗布泊的,但小题和他似乎总对不上眼,她跟干戈反而像哥们,很能玩到一起。 夏邦邦一下车就跑向小题,赵军守在车旁,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夏邦邦说:“小题,你怎么样?” 小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不合气氛地笑了,然后凑近了夏邦邦的耳朵。夏邦邦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赶紧把耳朵送过来。 小题小声问夏邦邦:“哎,问你个事儿,你那个保镖,他上学的时候体育课及格吗?” 夏邦邦愣了愣:“嗯?” 小题笑得更厉害了:“他不是武林高手吗?干戈不信。” 夏邦邦听懂了,小题又在胡搞,他说:“他确实获过省级武术冠军,身手很不错的。” 这时候干戈已经走到车前了,他很敌意地看了赵军一眼,上了车。赵军对他视而不见,继续警戒。 夏邦邦和小题也走过来,上了车。 夏邦邦开车,赵军坐在副驾位置上。干戈和小题坐在后座。 悍马就是悍马,就算在遍地路障的罗布泊,坐在里面依然很舒适。空间里飘着一股高档皮革味,还有某种淡淡的香水味。 夏邦邦一边驾车一边说:“干戈,很抱歉,航拍器没拍到你的车……” 干戈说:“肯定啊,你只盯女孩的脚了。” 夏邦邦好像没明白干戈的意思,他岔开了话题:“你买了盗抢险吧?” 干戈说:“没有。在北京没人敢偷我的车。” 夏邦邦沉默了一会儿,说:“没关系,出去之后,我送你一辆吧。” 干戈很不屑地“哼”了一声:“除非是你偷的。如果是你偷的,那就不是赔我一辆车那么简单的事了。” 赵军回头看了干戈一眼。 干戈很冲:“看你妹啊!” 赵军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夏邦邦说:“小题,也许我们该离开了……” 小题白了他一眼,说:“没找到我爸,我才不走呢。” 夏邦邦说:“你没发现吗?这地方越来越不正常……” 小题说:“这地方不正常才是正常的,如果它很正常那就不正常了。” 第10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9) 第7节:再赴诡异之地 他们回到营地之后,已经很晚了。 三顶帐篷都是夏邦邦提供的,它不是普通帐篷,据说是从英国特种部队的军用品。质地坚厚,窗上镶着两层玻璃,类似东北双层窗户,隔音、隔风、隔寒,不知道玻璃什么材质,目光穿过它望出去,一公里犹如一百米那么清晰。帐篷的固定绳自带钻头,钻入地下之后,自动横向伸出锚爪,可抗9级烈风。 夏邦邦睡一个大帐篷,那算是个套房,夏邦邦睡在“主卧”,赵军睡在“次卧”。“主卧”和“次卧”之间有道门,如果夏邦邦有了危险,他的保镖可以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其他人睡另外两个大帐篷。 除了夏邦邦带来了一张行军床,其他人都睡睡袋。 干戈、小题回归之后,大家都聚在了帐篷外,夏邦邦说:“一会儿我们开个会,抱歉,你们先等我一下。”说完他就去了帐篷里。 小题问:“他去干吗?” 干戈说:“去吃奶。” 果然,夏邦邦去给他妈妈打电话了。每天晚上他们都要通一个钟头的电话,他们讲的是上海话,没人听得懂,能看出来,夏邦邦很依赖母亲。 今天不同,半个钟头之后夏邦邦就出来了。 徐则达很讨好地看着夏邦邦,试探地说:“我来主持一下?”他越来越像夏邦邦的秘书了。 夏邦邦朝他点了点头。 徐则达清了清嗓子,挂出了憨厚的笑容,开始发言:“啊,这个这个,我们进入罗布泊已经有几天了,在这段时间里,团队成员始终和睦相处,团结一致,让我们战胜了诸多困难……” 干戈打断了他:“太啰嗦了!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我的车丢了,暗处他妈有人!” 徐则达并不尴尬,他接着说:“是啊,干戈的吉普车被人偷了,这说明什么?我们面临的处境更严峻了!我们必须看清形势,然后商讨出具体的应对办法……” 小题笑起来。 大家都看她,她说:“我特喜欢听徐镇长发言。” 徐则达看着小题,说:“小题同志,那你就先说说吧。” 小题愣了愣:“我说什么?” 徐则达说:“吉普车被盗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小题说:“说不定是个魔术师。” 徐则达等了等,小题并没有下文,他赶紧总结道:“嗯,我们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然后他把脑袋转向钟离彩:“钟离,你的观点呢?”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声音美美地说:“我想不出来。我只想说,我很喜欢小题姐姐的性格,不过,我们现在在禁区,我希望小题姐姐不要再淘气了,如果你不躲猫猫,干戈的车就不会被人偷走……” 小题把脸仰起来,认真地看天。 徐则达赞许地点了点头:“嗯,该活泼的时候活泼,该严肃的时候严肃。”接着,他又看了看谷未素:“谷未素,你有什么看法?” 谷未素抱着双腿看脚尖,头也不抬地说:“不是人干的。” 徐则达又点了点头:“这个这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偷盗财物,道德沦丧,确实牲畜不如啊。” 谷未素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但她只是乜斜了徐则达一眼,并不更正。 徐则达说:“Cassie呢?” Cassie有些胆怯地看了看干戈,说:“手法这么利索,一定是个大盗……” 干戈实在忍不住,接过了话头:“又是四十大盗!” Cassie朝他吐了吐舌头。 徐则达继续说:“几个女同志说得很好啊,我本人也很受启发,现在——” 干戈说:“徐领导,你不是团队的宋押司,请你不要再打官腔了,好不好?大家都累。我的车不重要,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说完,他看了看朴诗玄:“金秀贤,你说话!” 小题低声对朴诗玄嘀咕了一句什么。 朴诗玄点点头,说了很长一串韩语。 小题好像没听懂,看着朴诗玄一直在眨巴眼睛。 干戈问小题:“他说什么?” 小题这才犹犹豫豫地说:“他的意思是——既然140年前那个建筑物在同样的时间出现过,很可能说明这是它的规律,我们应该在明天它出现的时候,赶到那个地方……” 这天半夜,夏邦邦突然醒了,接着就睡不着了。 天很黑,看不见帐篷的窗户在哪儿,整个天空好像被一个巨大的东西蒙住了,严严实实。 外面刮着风,帐篷“啪啪”地响。固定帐篷的绳子变成了琴弦,在大风的弹奏下,发出奇怪的声音。 在这样的黑夜里,就算有千军万马接近营地,也没人听得见。 另一个帐篷里,传来粗壮的鼾声,起起伏伏,那是徐则达。 夏邦邦翻了几下身,还是睡不着,大脑里一直浮现着他在百慕大三角经历的那次神奇旅行…… 他和赵军之间的门帘掀开了一条缝儿,赵军朝夏邦邦看过来。他拎着照明灯,穿戴整齐,双眼炯炯闪光,好像压根就没有睡觉。 他低低地问:“你怎么了?” 夏邦邦说:“我想出去……” 赵军又问:“去厕所?” 夏邦邦摇摇头,说:“我说我想离开罗布泊。” 赵军想了想,说:“邦邦,你不要在夜里做任何决定,因为夜里是一个人意志力最薄弱的时候。如果天亮之后你依然想离开,那才值得考虑。” 夏邦邦点点头,说:“嗯,你去睡吧。” 上午,干戈和夏邦邦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楼兰遗址,一路留守营地。 夏邦邦不像干戈那么逞强,对于害怕的事物,他坦诚地示弱。他明确地告诉干戈,他不敢去面对那个诡异的建筑物。 第11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10) 于是,两个人做了分工——由干戈开着徐则达的越野车,前往楼兰遗址;夏邦邦留在营地,通过航拍器给他指路。 夏邦邦建议,派赵军和徐则达跟干戈一起去。 从表面看来,他把团队主力都给了干戈——赵军能打,就算他不是武林高手,身体也是最棒的。徐则达虽然有点胖有点笨,但怎么说也强于又瘦又高的朴诗玄。 但是,干戈拒绝了,他提出要带朴诗玄。 两个男人都在争小题——很明显,没人能听懂朴诗玄的话,除了小题,带着朴诗玄就必须带着小题。 夏邦邦同意了。 干戈前往楼兰遗址,属于第一线,营地必须无条件支持。 最后的决定是——干戈只带两个人,朴诗玄和小题。其他人留在夏邦邦身边。 这一天,天气晴朗。昨夜的大风似乎把天上的东西都刮走了,很干净。 罗布泊经常万里无云,仔细想想,云是水汽凝结而成,可是这片荒漠上,没有一滴水。 中午的时候,大家煮了一锅面吃了,然后全部聚集在帐篷外,等待那个神秘时间的到来。 小题一个人来到很远的沙坡上发呆。 夏邦邦走到她跟前,在她身旁坐下来。 一座座沙丘大起大伏,一直荡漾到天边,丘脊线平滑而流畅,向阳处明黄,背阳处暗黄,层次分明。 夏邦邦轻轻叹了一声。 小题转头看了看他。 夏邦邦环视着四周,说:“这个环境太眼熟了。” 小题说:“什么意思?” 夏邦邦说:“去年,我从百慕大三角迷失航向之后,就是来到了这个地方。一定是!” 小题说:“老实说,我一直不怎么相信,我觉得那次经历很可能是你的幻觉。再说了,就算你穿越了,看到了一片沙漠,也不一定就是这里啊,城市和城市都那么像,何况沙漠了。” 夏邦邦坚定地摇了摇头:“那绝对不是幻觉。” 小题说:“其实也不奇怪,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感觉很熟悉,好像来过,而且是很多次。” 夏邦邦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他轻轻地说:“你看,这沙漠多像女体啊。” “女体”这个词很不口语化,小题疑惑地问了一句:“女……体?什么叫女体?” 夏邦邦说:“女人的身体啊。太美了,令人不忍去踩踏。” 小题说:“你想钟离了吧?” 夏邦邦转头看着小题,说:“一会儿,你要去找那个入口,我很担心。干戈的车不见了,毫无疑问,楼兰遗址那个地方有问题。” 小题说:“别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啊,不吉利。” 夏邦邦沉思了一下,又说:“想来想去,我觉得我应该陪在你身边。” 小题说:“你也去?” 夏邦邦点了点头。 小题说:“好啊,有悍马坐了!昨天把我颠的,到现在屁股还疼呢!” 这时候,钟离彩出现了,她在远处喊道:“小题姐姐,你们该走啦!” 小题和夏邦邦回到营地,大家都在等着。 干戈已经发动着了车。那是徐则达的越野车,窗前插着一个明显的标志——两面红色小旗,左面是国旗,右面是党旗。 夏邦邦走到车前,对干戈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大家都愣了。 干戈说:“你不在家玩遥控飞机了?” 夏邦邦说:“要是那个建筑出现了,我们自然看得见。要是它不出现,航拍器也找不到那个入口。” 干戈对小题喊道:“小题,照顾好你的人!” 小题站在不远处,朝干戈挥了挥拳头。 夏邦邦回过头,好像在对着荒漠说:“赵军,我们走。” 赵军并不在人群里,他一下就冒了出来,无声地走向了悍马。 钟离彩看了看大家,很委屈地问:“夏哥哥,你也去啊?那我呢?” 夏邦邦说:“你留在家里。”接着他对徐则达说:“徐镇长,你照顾好她们三个女孩。拜托了。” 徐则达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不过现在他笑得颇为尴尬。 本来,他留在家里是一种逃避。现在,男的都走了,只把钟离彩、谷未素和Cassie三个女的留给了他,显然,家里才是不安全的。他表面上在憨笑,心里却在快速寻找着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同时,他在等待谁提出不同意见。 果然,钟离彩又说了:“夏哥哥,我也要跟你去!” 夏邦邦说:“女孩留在家里。” 钟离彩很做作地跺了跺脚,说:“不公平!为什么小题姐姐就可以去?” 夏邦邦说:“她是翻译啊。” 钟离彩说:“你就当我是你的翻译呗!” 小题学着钟离彩的腔调,说:“夏哥哥,是啊,没有钟离,谁能懂你那颗多愁善感的心呢!” 夏邦邦朝钟离彩挥了挥手,说:“走吧走吧。” 钟离彩朝小题做了个鬼脸,轻柔地说:“谢谢小题姐姐。”然后几步就跑到悍马前,一屁股坐在了副驾位子上。 小题看在眼里,并没有走过去,而是上了干戈的越野车。 徐则达说话了:“这个这个,既然夏队长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要搞分裂了,应该集体行动,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Cassie跳起来:“太好啦,我也去!这个鬼地方连个朋友圈都刷不了,憋死我了!” 夏邦邦和干戈对视了一眼。 干戈说:“你给我带来了一群尾巴……算了,都去吧!” 看来,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大家都想一起去。就剩一个谷未素了,没人咨询她的意见,毫无疑问,她不可能一个人留在营地。 没想到,一直缄默的谷未素说话了:“你们都去吧,我不去。” 第12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11) 第8节:不如不见 干戈开着越野车走在最前头,他的车上坐着朴诗玄、小题和Cassie。 小题坐在副驾座位上,朴诗玄和Cassie坐在后座上。 夏邦邦的悍马跟在后头,他的车上坐着钟离彩,徐则达和赵军。那三个人都是夏邦邦的铁粉。 干戈的车上,朴诗玄的话很少,他进入团队之后,一直属于中立派,不偏向夏邦邦,也不偏向干戈。小题是唯一能跟他交流的,他对小题也不亲近。 团队里只有谷未素跟他比较像,她很孤僻,几乎不跟人交往。 剩下Cassie根本毫无立场,一会儿听夏邦邦的,一会儿听干戈的。 一路上,Cassie一直在嘚吧嘚,没完没了,从她买的高仿包,说到第一次跟男孩约会的地点——呷哺呷哺,说到巨蟹座今年的运程,说到她刚刚升级到黄钻买家,说到她网购一支眉笔,卖家不包邮,她给打了差评,最后她和卖家在电话里对骂,说到她在网上买了双皮鞋,四天之后收到货,原来卖家就住在她家对门…… 干戈和小题都不接她的话。 小题甚至打开了音乐。 Cassie自感无趣,也就不再说了。 悍马一直紧紧地跟随在他们的后面。 干戈听不进任何音乐,他的大脑一直没闲着,设想着各种突发情况。在他心里,他是团队的脊梁,他必须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 已经2:48了。 楼兰遗址越来越近,那个神秘的幻影尚未出现。 小题突然说:“青年们看前面!” 干戈朝远方看去,正前方出现了一个黑魆魆的东西。 干戈嘀咕了一句:“那是什么鬼?” 小题从背包里掏出一支单筒望远镜,举到眼前查看。车太颠了,她怎么都锁不定那个东西。 干戈说:“看清了吗?” 小题抱怨道:“你稳点儿啊!” 干戈说:“你那玩意都赶不上放大镜!赶紧收起来吧,小心被戳瞎,我已经看清楚了!” 小题把望远镜移开,眯着双眼朝前看:“那是什么啊?” 干戈说:“我的吉普车!” 小题愣住了:“靠,真是魔术师?!” Cassie的脑袋从两个座位之间探出来,也朝前看去。 干戈踩下油门,很快就开到了那个东西跟前——果然,正是他的黑色吉普车! 干戈熄了火,抓起刀子,跳下车去。 小题、朴诗玄和Cassie跟上来。 刚才干戈加了速,和悍马拉开了距离。 对讲机响了,夏邦邦在问:“小题,你们怎么了?” 小题回道:“我们找到了干戈的车!” 过了一会儿,夏邦邦才回话:“这太奇怪了,你们小心点!最好不要靠近,等我们!” 这时候干戈已经走到了他的车前。 吉普车就出现在他昨天停放的位置上,而且没有熄火,而且正在播放音乐!只是,昨天干戈放的是《踏着歌声来见你》,现在换成了陈奕迅的《不如不见》。 车上没人。 干戈看到吉普车的方向盘被人摘掉了! Cassie跟上来,她朝车里看了看,很可笑地问了一句:“方向盘……没有备用的吧?”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的脑袋有备用的吗?” Cassie吐了吐舌头。 干戈把音乐停了,然后怒气冲冲地找歌,终于找到了一首,开始播放。那是赵泳鑫、沈梦辰唱的《超想见你》! 小题非常不合气氛地笑出声来。 夏邦邦的悍马也开到了,车上几个人陆续下来。赵军走在夏邦邦的左侧,钟离彩走在夏邦邦的右侧,抓着他的胳膊。徐则达紧紧追随在夏邦邦后面,走得气喘吁吁。 夏邦邦走到吉普车看了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朴诗玄说话了。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说:“他说这也许是个暗示,接下来我们很可能会迷失方向……” 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都警惕地望向四周。 干戈低声问:“几点了?” 小题看了看腕上的apple watch:“还差7分钟……” 干戈说:“我们上车等。那个建筑出现的时间只有3分多钟,只要看到它,我们立即开车冲过去。” 夏邦邦点点头,马上走向悍马,带走了他的三个铁粉。 干戈上车之后,瞄了仪表盘一眼,3:13。 他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 四个人通过四个车窗朝四个方向望出去。 此时此刻的空气都凝固了。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时间终于变成了3:14…… 朴诗玄突然叫起来,他说的是韩语,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干戈已经看到了——那个建筑出现了,离他们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 可能因为太紧张了,他的眼睛花了一下,接着才对准了焦距——那是三块巨大的石头,两块短粗的石头直立,一块细长的石头横在上面,搭成简易的门的形状。 干戈回过神来,立即启动越野车,朝那个方向冲过去。 Cassie掏出手机,试图打开车窗拍照,沙土一下灌进来,她手忙脚乱地关上了车窗,车内已经多了一层沙土。 她麻利地安上自拍杆,通过两个前座的空当,把手机伸向前车窗,“啪啪啪”地拍起来。 干戈在4S店当技师,他的驾车技术也属于一流,可是荒漠的路太难走了,就像一个人在噩梦中奔跑,根本开不快,加速只会让车颠得更高。 走了一段路之后,变成了雅丹地貌,车无法开了,干戈只好弃车,跳下去,一个人朝着那个石头大门冲刺。 石头大门开始消失。 短短几秒钟,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戈第一个冲到石头大门刚刚显形的地方,他呆住了。这里的地势很高,几乎等于一片雅丹的顶部。所以,昨天他和小题才没有发现它。 其他人跟着跑过来。 干戈回过身,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的队友们——由于体力差异,大家拉开了距离。跑在最前头的竟然是小题,然后是朴诗玄,然后是Cassie,然后是夏邦邦、赵军和钟离彩——他们三个走在一起,然后才是徐则达,他被落得最远。 干戈把食指竖在了嘴上,示意大家不要出声。 所有人都不说话,同时慢下了脚步。 第13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12) 终于,所有人都爬上来,站在了干戈的身旁。 干戈的脚下,有个黑洞洞的入口,大概能容下5个人同时出入。可以看到十几级石头台阶,台阶竟然十分干净,没有多少沙土。朝里看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干戈挥挥手,示意大家后退。 接着,他们慢慢离开了这个神秘的入口,顺着斜坡朝下走,退到了100米之外。 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徐则达还是挂着憨厚的笑容,他察言观色地看了夏邦邦一眼,然后说道:“夏队长,这个这个我认为啊……” 干戈直接打断了他:“年终的时候你再总结吧。”然后他问大家:“刚才都谁拍照了?” 没人接茬儿。 干戈看了看Cassie:“你不是拍了吗?” Cassie很尴尬地说:“我搞错了,一直在自拍……” 干戈很惊讶:“你拍了那么半天,一直在自拍?!” Cassie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平时我总自拍,没调过来……还有我当时太着急了,自拍杆又长,没看清楚……” 干戈恨铁不成钢地说:“极品废物!” 朴诗玄说话了。 大家都看着他,他指着自己的手表,表情激动。他的手表上装着GPS。 小题几乎是喊起来:“他的GPS定不了位了!” 干戈快步走到朴诗玄跟前,粗暴地抓起他的手腕看了看,果然,屏幕上冷冷清清地显示着:No signal。 夏邦邦看了看赵军:“看看我的电话。” 赵军立刻拿出卫星电话看了看,低声说:“没信号……” 干戈掏出对讲机,呼叫谷未素,谷未素不回应。对讲机也废了! 朴诗玄戴的是块名表,不可能这么巧就出现了故障。 而夏邦邦的卫星电话,它和卫星点对点直接通讯,不需要地面站差转信号,在地球任何一个角落,它都不可能没有信号。 而对讲机压根不需要任何网络,它是一对一的工作模式:一部发射信号,另一部接收信号,只要它们在同一频率上就OK。 可是,此时此刻,名表、卫星电话、对讲机统统失灵了! 夏邦邦小声说:“是不是地下有什么磁场?” 干戈说:“没那么简单。金秀贤说得对,那帮狗日的摘掉我的方向盘,其实是一种暗示。” 他话音刚落,就得到了验证——朴诗玄发现了一个很古怪的情况,他那块手表好像中了病毒,上面出现了两个大耳朵的图案,跟卫星上看罗布泊的影像十分相似! 大家都凑上去,那两个大耳朵图案晃了晃,迅速消失了。 静默了一会儿,干戈对夏邦邦说:“富三儿,你带大家留在这儿,我进去看看。” 夏邦邦说:“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大家一起下去吧?” 钟离彩悄悄拽了拽夏邦邦的胳膊。 干戈说:“那下面又不是景点儿,不适合组团参观,万一遇到麻烦,我们就灭团了。都不要磨叽了,我这个人就喜欢单兵作战。” 小题站在了干戈面前:“我跟你去。” 干戈愣了愣:“你怎么总跟着我?咱俩是史密斯夫妻?神雕侠侣?” 小题说:“最佳搭档!” 钟离彩马上插话道:“小题姐姐,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女汉子,我不许你去!” 小题回过头来看了看钟离彩,慢悠悠地说:“钟离,一会儿谷未素中性化,一会儿Cassie假小子,现在我又成了女汉子,整个团队就你一个纯女生了,我们必须全力保护你啊。” 钟离彩确实说过,她喜欢谷未素,因为谷未素很中性,不像一些女孩那么“事儿”。她也喜欢Cassie,因为她像个假小子,不像一些女孩那么麻烦。 小题不回击则已,一回击就是爆击,造成一万点伤害。 钟离彩并不受伤害,她看了看所有人,说:“那你就留下来保护我啊!让徐镇长跟干戈去吧。” 徐则达愣了一下,刚刚消失的笑容马上又浮现在了脸上,他看了看夏邦邦。他只在意夏邦邦。 钟离彩这个提议很有心机。 总共五个男的,她肯定不希望夏邦邦进去,也不希望赵军进去,赵军可以保护夏邦邦,也可以保护她。还剩下了朴诗玄和徐则达。朴诗玄有智慧,他留下,夏邦邦身边就多了个军师,或者叫战地参谋。而小题懂韩语,她留下,朴诗玄才有价值。另外,就算团队和什么人短兵相接,打起来了,朴诗玄虽然瘦弱,但并不猥琐,他会全力以赴。整个团队只有徐则达最指望不上,别看这家伙长得胖墩墩,有足够的体重,真的遇到危险,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没底线的恶心事。 因此,钟离彩只希望干戈带走徐则达。 第14章 楼兰古国消失了,从来没人勘探过遗址的地下……(13) 小题说:“干戈是个直男癌,他不喜欢跟男人搭档。”说完她看了看干戈:“是这样吧?” 干戈说:“听大明星的,你在家给我好好待着,我谁都不带!” 小题真的生气了,她说:“那我们各走各的,我干吗非要你同意啊!” 说完,她一个人朝入口方向走过去了。 干戈嘀咕了一句:“无赖。”然后他对Cassie说:“亲,把你的自拍杆借我用一下。” Cassie不解地问:“你要自拍?” 干戈说:“万一我活着回来,怎么也得留个纪念啊。” Cassie赶紧从背包里拿出自拍杆,递给了干戈。 干戈起身朝小题追过去。 干戈和小题爬到高处,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入口。 入口依然敞露,死寂无声。 干戈打开手电筒,沿着最边缘,慢慢朝下走。 小题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在干戈的想象中,地下世界应该阴风阵阵,这个地方却不同,他竟然有一种温馨的感觉,空气中似乎飘着某种香味。很像一个人在荒野里跋涉多日,终于接近了某座城市的边缘,闻到了繁华的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干戈的大脑里始终有个场景挥之不去——空天旷地的沙漠上,孤独地播放着那首《不如不见》。这事儿表面上有点幽默,但仔细一想,干戈却感到了恐怖。 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小题小声说:“干戈……” 干戈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停下来看她。 小题说:“下面应该是个古墓,说不定有什么机关,毒气啊,喷火啊,嗖嗖嗖地射箭什么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干戈说:“当初我就没想带你来。” 说完,他继续朝下走。 小题只好继续跟随。 他们走下几十米台阶,看到了一个石门,已经封闭,旁边有个很小的侧门开着。 从侧门进去,出现一个圆形的大厅,墙壁上竟然亮着壁灯!尽管蒙着尘土,但光线依然很清晰。大厅正中间有个雕塑,已经残缺,只剩下三个高高矮矮的石柱子,好像什么动物巨大的腿。 大厅四周,有一圈入口,干戈装起了手电筒,蹑手蹑脚地依次查看,发现很多都是死路,只有左侧一条是通的,朝下伸去。 干戈继续朝下走,走进一个圆形小厅,左侧竟然出现了一个电梯!它跟现代社会的电梯并不一样,虽然都是金属门,但这个电梯更高大,更古旧,没有任何文字和标志。 只有一个按钮,很大,只能用手掌按。 干戈和小题互相看了一眼,干戈按下了那个按钮。 门无声地开了,干戈一步跨进去。 小题在犹豫。 干戈低低地问:“进不进?” 小题想了想,还是进来了。 电梯里没有任何装饰,地面铺着毛毯,画着简易的花和草,很丑。 只有一个按钮,并没有朝上或者朝下的箭头。 干戈按了下去。 门无声地关上,电梯开始移动。 干戈的五脏六腑朝上升腾,毫无疑问,电梯在朝下运行。 他心里默默数着秒——1,2,3,4,5,6…… 6秒钟,电梯停了。 按照电梯的平均速度,每秒1.5米,那么,他们至少下降了9米。按照每层楼3米计算,他们来到了地下三层。 门开之后,干戈抓紧了刀子,探头朝外看了看,外面又是一个圆形的小厅。 没有人。 但是,他明显听到了人声,很嘈杂。 如果电梯外面一片安静,那是最不安全的,很可能有埋伏。而外面如此热闹,反倒说明没有人发现他们,更没有人等着他们。 干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电梯。 小题跟在他的身后。 走着走着,她小声叫道:“干戈……” 干戈再次停下来,回头看她。 小题有点难为情地说:“我想上厕所……” 干戈说:“大小?” 小题瞪了他一眼,说:“你管不着……” 干戈说:“憋着。” 小题咬了咬下唇,说:“我恨你。” 干戈接着朝前走去。 这个地下世界的材料都是石头,整体呈青灰色。灯火明亮。 他们转了两个弯儿,人声越来越大。 前面是个出口,干戈突然缩回来,贴在了石墙上。过了会儿,他掏出Cassie的自拍杆,安上手机,慢慢伸了出去—— 出口外面的情形都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那是个方形的古城,接近正方形,边长大概三四百米,一条宽宽的运河斜贯全城。运河两岸分布着很多矮小的干打垒民居,比较明显的建筑是一座高大的圆顶佛塔,以及三间木构大型房屋,挂着朱漆牌匾,一切完好如初……神秘消失的楼兰古国在地下复现了!不过,它在灯光下更像拍电影造出来的布景。 古城内走动着很多人,那些人的样子令干戈目瞪口呆! 第15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1) 第1节:干戈父亲的悲剧 干戈进入罗布泊,只有一个目的:杀人。 他要杀谁?一个你们肯定意想不到的人。 现代社会,想杀人的话,选择哪个地点呢?到处都是拥挤的人,原始森林都变成公园了,连攀登珠穆朗玛峰都得排队了。 只有一个地方:罗布泊。 罗布泊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不管乡村还是城市,死个人都是天大的事。而在罗布泊,死个人就像大雪覆盖了一只蟋蟀,基本没人知道。 余纯顺是个英雄,他走了4万多公里,踏遍23个省市自治区,第一个孤身徒步征服“世界第三极”的人。但是他死在了罗布泊。 假如一个人死在了罗布泊,他死于恶劣环境的可能性是9999,死于凶杀的可能性仅仅是1。警察为了这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兴师动众进入罗布泊侦查,成本太高。 况且,就算警察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罗布泊,几乎不可能找到尸体,也不可能找到第一现场,更不可能找到证人和证据,怎么定案? 我们说说干戈这个人。 干戈小时候就很皮。 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上体育课,全班男生都穿着白背心红裤衩,裤衩就贴身了,里面再没有什么内裤。趁着体育老师暂时离开,一个坏男生突然扒下了干戈的裤衩! 当时的广场上,男生和女生分为两排,面对面站立,中间隔着大概10米。 女生们看到干戈下身光溜溜的,立即尖叫起来。 干戈就那么对着女生,扬着脸,并不提裤衩。 体育老师跑过来,大声喝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干戈不说一句话,还是不提裤衩。 那个坏男生害怕了,赶紧跑过来,乖乖地把干戈的裤衩提了上去…… 2003年,干戈的父亲作为科考队的一员,进入罗布泊考察锰矿。那一次远行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在科考队进入罗布泊的第三天,他们刚刚拔掉营地出发,就遇到了一场罕见的沙尘暴,干戈父亲驾驶的车辆跟团队走散了。光秃秃的罗布泊没有任何标志物,而他们昨天扎营的地方,有个几十米高的人面雅丹,当时,干戈父亲很清醒,他驾车返回了昨夜的扎营处,等待团队回来找他。 可是,由于科考队的汽油所剩不多,姓沈的队长并没有带队返回,他下令继续前进,尽早逃出罗布泊。他把干戈的父亲遗弃了。 干戈父亲在原地等了一天一夜,知道不可能等来同伴了,只好驾车离开。 他的车上没有电台,也没有多少食物和饮用水,更没有备用的汽油,他就像一个盲人在茫茫戈壁里四处乱撞。 一天之后,油箱就空了。 他只好弃了车,背上仅有的粮食和饮用水,用双脚跋涉…… 几天之后,干戈父亲终于看到了一条粗糙的简易公路——说是公路,其实只是铺了层沙土,上面隐隐有几条车辙,看来曾经走过车辆,勉强轧成了路。 干戈父亲昏倒在这条公路上。 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一滴饮用水了,背包里只剩下半块风干的馕。 老天救了他。天快黑的时候,有个探险的车队经过,差点轧到他。好心的司机发现了这个倒霉的人,跳下车,摸了摸他的鼻子,还有一丝气息,就把他扛到了车上…… 后来,干戈知道,那个探险团队的负责人,正是西部奇人赵子允。 干戈上网查过,赵子允是山东曹县人,毕业于西安地质学校,曾任新疆地矿局高级工程师,是个著名的地质工作者、向导和探险家。1985年他在美国著名期刊《科学》上发表文章,推翻了学术界长期以来对青藏高原的错误认识。他的足迹遍布罗布泊、天山、阿尔金山、昆仑山、吐鲁番盆地、柴达木盆地等等。 2003年,他正巧带队进入罗布泊探险,遇到了干戈的父亲。 干戈想感谢这个恩人,可是,就在第二年,也就是2004年,赵子允先生遭遇横祸,不幸去世,终年67岁。2007年,他被追授为中国当代徐霞客。 干戈父亲在罗布泊总共走了几天?那几天他经历了什么? 干戈无从知晓。 他父亲从罗布泊回到北京之后,由于极度惊恐,变得疯疯癫癫,时好时坏,被迫辞了职。他经常对干戈讲起他在罗布泊的经历,前面都是一样的——就是他回到营地等待队友,沈队长抛弃了他,他只好驾车自寻活路…… 后面,也就是他一个人在罗布泊奔走的过程,就出现了很多版本,各个版本之间甚至是自相矛盾的。 还有一些细节,根本不可信,几乎是疯言疯语。 比如,有一次他说:“那天下午吧,我看到了一只老鼠,我的天,就像猪那么大!而且浑身没有毛!不骗你!可它就是老鼠啊,长长的尾巴,前爪四个脚指头,后爪五个脚指头,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跟人的眼睛一样大!它紧紧跟着我,它肯定是想吃我啊!我当时两条腿都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它劲儿大,能不能打过它,就停下来看它。看着看着,它突然对我笑了……” 还有一次他说:“一天晚上,我躲在一个沙丘后,迷迷瞪瞪地睡着了,突然听见了脚步声,嚓嚓嚓地响。我一骨碌就坐起来,当时不敢打开手电筒啊,借着月光朝远处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见了几个残缺不全的人!他们正在结伴朝前走,姿势特别古怪。当时把我吓的啊,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直过了十几分钟,那些人才看不见了……后来我想过,那肯定不是活人,绝对是古尸!” 第16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2) 还有一次他说:“两天之后,我的水就喝光了,渴得要命,走也走不动了,哎,我竟然看到了一个镇子!我高兴坏了,赶紧走过去,可是,那个镇子好像会移动,我怎么都走不到它跟前。我就知道了,肯定是海市蜃楼了!当时我那叫一个绝望啊,坐下来就站不起来了。没想到,有个姑娘走过来,她顶着一块绿盖头,戴着银耳环和银手镯,亮闪闪的,上面穿着斜襟上衣,袖口上缀着很多假袖,下面穿着开叉的长袍,脚上穿着木底子鞋,绣着花……看那装扮应该是个东乡族姑娘。我就问她,你从哪儿来?她说她就住在镇子里。噢,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个镇子不是幻景!她可能看出我走不动了,就拿出一个皮囊递给了我,我一捏,里面软软的,呼噜呼噜响,那是水啊,我手忙脚乱地拧开盖子,也顾不上客气了,一口气就喝光了。完了想把这个皮囊还给人家姑娘,姑娘已经走了,不见了!再看那个镇子,也不见了。我想这个姑娘肯定是老天派来救我的……” 那时候,干戈12岁。 他不相信父亲的讲述,他只是感到悲凉。 父亲怎么也是一个地质大学的教授,他竟然现实和幻觉都分不清了。 干戈的母亲很贤良,自从父亲回家之后,她一直悉心地照顾着他。可是,这个女人短命,在干戈14岁的时候,她得癌症死了,剩下干戈和父亲相依为命。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太可悲,比如干戈的母亲,我们说她死了,一笔就带过了,就像《史记》里众多的帝王,只有一句:“谁谁崩,子谁谁立”,一个朝代就讲完了。干戈母亲有她的少女时代,有她的爱情故事,有她的追求,她的梦想,她的付出,她的遗憾……让我们多写几笔吧——这个女人叫王天意,在教师进修校当老师,巨蟹座,生于1967年6月24日,卒于2005年1月11日。 说来也怪,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很少犯病了,他担负起了一个父亲的责任。 虽然他早已经离开了他挚爱的学校讲台,但是为了干戈,这个名牌大学的教授竟然像个大学生一样,给人当起了家教,辅导地理。 干戈上初一之后,开始跟父亲对立。 他逃学,喝酒,打架,甚至伙同两个男生成立了一个“青龙帮”。后来,这事儿被班主任知道了,硬是给改成了“青龙学习小组”。干戈被逼当上了学习小组的“组长”。 那个学期,这个小组确实成了后进变先进的典型,可是第二学期就出了一件大事:有几个社会青年混进学校欺负女生,干戈带着两个兄弟,把为首的那个混混堵在一个网吧里,用片刀狂砍,用铁管猛砸,导致那个混混头破血流,被送进了医院。 干戈和两个小兄弟都被请进了派出所。做完笔录之后,他们被戴上手铐,关进了滞留室。水泥地上有一排铁环,一只手铐铐住他们的手腕,另一只手铐铐在铁环上,他们只能蹲着。 三个家长都被警察叫到了派出所。 当时还不知道那个混混能不能保住命,因此,警察只是关着他们,并没有做任何处理。干戈记得,他父亲从滞留室窗外朝里看了他一眼,神态急切而难过,马上被一个值班警察喝走了。 后来,医院传来了消息,那个混混只是头上缝了十几针,并无大碍。 警察把干戈他们带到值班室,“嫌疑人”的家长和“受害人”的家长都在场。 经调解,三个打人男生的家长赔付了对方一笔钱,此事总算了结了。 接下来,警察把打人男生的监护人狠狠批评了一顿。看着那个年纪轻轻的警察,对着父亲大声斥责,就像训个小孩儿,而父亲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干戈恨不能冲上去踹那个警察一脚。 离开派出所,父亲的眼眶湿了,他只说了一句:“干戈啊,再别惹事了,爸爸害怕。” 干戈的心里一酸。 他害怕。 他是个病人。 他在罗布泊受尽了惊吓,已经疯疯癫癫,风吹草动都怕,更何况摊上了这么大的事…… 从那以后,“青龙学习小组”被人戏称为——“青龙血洗小组”。 干戈并没有收手,反而变本加厉,经常鼻青脸肿,皮开肉绽。每次打了架,他就躲在网吧不回家。有一次,他甚至在桥洞下过了一夜。 就算回到家,他也拒绝跟父亲对话。 他越来越鄙视父亲的“弱”。 他认为,这个社会强者为王,他必须靠自己去拼杀,告诉整个世界——他不弱,他不怕! 父亲对干戈也越来越绝望。 父子俩的关系一直很僵化。 干戈不在乎这样的关系,对于他来说,那个家甚至可有可无。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高二之后,干戈似乎一下就立地成佛了,他剪短了长发,而且不屑于再打架。可是,他的成绩并没有多少长进,依然排在倒数十几名。他变得越来越孤独和缄默。他跟父亲依然话不投机,从不交流。他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玩游戏,没日没夜。 后来,他考上了一所技术学校,读了两年,毕业之后在一家4S店上班,这几年一直不曾惹是生非。直到去年,也就是2015年初,他遇到了一个盲人。 第17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3) 第2节:盲人的胡言乱语 每个人都有他最烦的东西。 干戈最烦有人神叨叨地拦住他给他算命。 那天,干戈下班朝家走——他工作之后,自己租了个房子,和父亲不在一起住了。虽然父亲多年不犯病了,但是他毕竟精神失常过,每个月末发了薪水那天,干戈都会去看看他,给他买些营养品之类的东西。每次见面,父子俩也没有什么话,干戈满屋子转转,只要父亲不缺什么,他很快就离开了。在他心里一直鄙视着这个父亲,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鄙视。 那天干戈刚刚发了薪水,正是去父亲的住所。就在北三环马甸桥那一带,他遇到了一个盲人。盲人戴着墨镜,坐马路牙子上,面前摆着一个罗盘,放着一本老旧的《周易》,用一块小石头压着,书页在翻动。 干戈走到他跟前的时候,那个盲人说话了:“施主请留步!” 干戈烦死这个称呼了。他斜了盲人一眼,继续朝前走。 盲人站起身,四处乱摸,竟然抓住了他的袖口。 干戈低声说:“你放开我。” 盲人说:“施主只需听我几句话——我是河南偃师人,自小生在洛河边,我家祖上得到《周易》原本,担负了指导众生的使命……” 干戈说:“我要去看我爸,你他妈放开我!” 盲人变得急切了:“施主,你的家族即将大难临头,为何不听我一言呢?” 干戈不愿意磨叽,他甩开对方,大步朝前走了。 如果盲人不再说话,或者他说话了,但是干戈没听清,也就没什么事了。偏偏,这个盲人为了诓点钱,他又说话了,而且人的耳朵是朝后长的,干戈也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盲人说的是:“施主,你爸活不长了!” 干戈突然停下了。 他回过头来,问了句:“大师,你再说一遍?” 盲人以为干戈被吓住了,他赶紧拄着马竿朝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干戈的面前:“施主,你经过的时候,我得到一个艮卦,艮卦有终止之象,你又说你去看你爸,你爸应该活不长了!不过,《周易》说,‘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只要你心诚,我会帮你找到那一线生机……” 干戈一拳砸在了盲人的墨镜上。 盲人惨叫一声,后退几步,踩碎了罗盘,蹲在了地上。 墨镜的玻璃碎了,干戈看到盲人的左眼在流血。 盲人凄惨地叫起来:“完了完了,我看不见了!完了完了,我瞎了!” 原来他的“盲”是伪装的。 干戈没有跑掉,他从口袋里掏出当月薪水,5000元整,上面的纸条都没有撕开,直接扔到了盲人脚下,说了句:“离这儿最近的是北广医院,自己去,挂急诊。” 然后他就走开了。 他没钱给父亲买东西了,甚至没钱打车了,干脆坐了辆人力三轮车,直接回了租住处。 从那以后,他一听《周易》两个字就闹心。 一个半月之后,家里就出了横事——他父亲从6楼上跳下来,当场身亡。他的名字叫干弘。 第3节:寻找仇人 父亲一个人在家,肯定是犯了病,他跳楼之前,把家里的砸了个稀巴烂。 干戈不知道父亲死前看到了什么幻觉。 在殡仪馆,和遗体告别的时候,叔叔姑姑等等亲戚们哭成一片,干戈没掉一滴泪。他脸色铁青,表情有点吓人。 埋葬了父亲之后,干戈搬回了自己的家。 这天,他来到4S店,跟店长请假。 当时店里正缺人手,店长一听就急了:“请假?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手里就有十几辆车等着修呢,你走了我怎么办?” 干戈淡淡地说:“我得先去修理一个人。” 店长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干戈说:“你不准假我就只能辞职了。” 店长说:“干戈!” 干戈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就说准不准假?” 店长想了想说:“那你去找老板问问吧……” 干戈就去找老板了。 他来到总公司,都没有敲门,直接就闯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正坐在老板椅上,头朝后仰着,闭着眼睛,满脸享受。 干戈坐到他的办公桌上,从水果盘里摘了一根香蕉,丢向了办公桌下面,说:“你先拿这个玩一会儿。” 老板一下就睁开了眼睛,并下意识地提了提裤子。紧接着,一个女秘书就从桌子底下站起身来,很难堪地擦了擦嘴巴,然后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 老板说:“你谁啊!” 干戈说:“我是姚家园4S店的员工,我叫干戈。我来跟你请假。” 老板一下就怒了:“你怎么不找你们店长呢?” 干戈说:“他让我来找你。” 老板不耐烦地说:“请几天啊?” 干戈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快了一天,慢了就没准了。” 老板说:“你去干什么?” 干戈轻描淡写地说:“杀个人。” 没想到老板是个玩家,他一听这话竟然笑了:“这个理由新颖!去吧,什么时候忙完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干戈又摘了颗葡萄塞进嘴里,从桌子上跳下来,说了声:“谢了。”然后就出去了。 那天,北京的天空出现了罕见的蓝。 干戈一个人走在人行道上,步履悠闲。现在,他的内心很单纯,只有一个任务——找到那个姓沈的。 当年那支科考队的人,并不是一个单位的,他们是临时组合而成,如今,这些人更是天各一方,不知下落。 不过,干戈依然打听到了,2003年那支科考队的队长叫沈向文,他最早在库尔勒地质三大队当工程师,后来调到北京,在中科院的资源研究所工作,两年之后,他从几所大学召集了几个相关专业的老师,奔赴罗布泊考察。那次考察没有任何成果,可以说是半途而废。现在,这个沈向文已经退休。 干戈拍到了一张他的照片,存在了手机里。这是他报仇的第一步。 接下来,干戈打听到,此人现在住在密云县,位于白河畔的安庆小区。不过,他并不知道具体的门牌号。 第18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4) 从此,这个水瓶男开始独自行动了,他几乎天天开车来密云,在安庆小区门口转悠。他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一眼这个人的照片。 老实说,沈向文浓眉大眼,年轻时代肯定算是个帅哥。如果是拍电影,他一定是个正面形象。 副驾位置上,放着一把刀子。干戈对自己的飞刀功夫很自信,不需要第二把。 干戈从小就喜欢玩飞刀。 只有他知道飞刀的奥秘—— 在影视剧中,有人用飞刀杀人,目标一躲,飞刀就结结实实地扎在了目标背后的物体上,看起来很惊险,很炫酷,其实完全是胡扯。 为什么呢? 飞刀的原理是这样的——如果想让它的刀尖一直朝前,必须坠着穗子,这样才能保持平衡,可是,力度就不够大,就算刺中了目标,也很难让对方丧命。飞刀必须是旋转着飞出去,它不是刺进目标,而是“刨”进目标。 如果刨不到目标,它基本不会刨进目标背后的物体上,因为刀尖已经不再朝前,甚至是朝后了。它应该是砸在目标背后的物体上,然后沮丧地掉下来。 但是,这样的镜头不好看啊,于是,几乎所有的影视剧宁可胡编乱造。包括好莱坞的电影,他们算是严谨的,依然犯同样的错误。 干戈在“青龙学习小组”的时候就总结出来了——想让飞刀刨进目标,间隔一步持刀把,间隔三步持刀尖,间隔五步持刀把……以此类推。 刀子旋转着飞出,足以让刀锋全部刺入目标身体。 旋转一圈是360度,刀子“刨”进目标的可能性为1/4,而最佳角度只有1/360。 这需要极其精准的判断,然后立刻决定持刀的位置,甩刀的姿势和力度。 从小到大,干戈一直把树干当目标,现在,他第一次要用人当靶子了,特别激动。也许是老天注定的,这么多年来,他坚持不懈地练飞刀,好像就是为了杀这个人。 第4节:一对六的群殴 干戈堵了仇人一个礼拜,并没有发现这个人在小区门口出现。 这天,干戈又驾车来到了安庆小区正门,后面有一辆黑色摩托车想从右侧超上来,正巧干戈打算靠边停靠,堵了它的路,它画了个“S”形,从干戈的左侧超上来,完全是飙车的速度,摩托车严重倾斜着,车手的膝盖几乎快挨着地面了,“呼”一声冲到了干戈的车前,把干戈吓了一大跳。 摩托车一个急刹,停在了几十米远的地方,拖出一道十几米的刹车印痕,车上的两个人先后跳下来。 他们都戴着银灰色的头盔,摘掉之后,干戈看清是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在20岁左右,打扮得很杀马特,男的红头发,女的绿头发。 干戈知道,他们来找事了。 本来,干戈有要事在身,没想怎么样,刚才他靠边停车,确实挤着了对方。在他们走近之前,干戈摇下车窗,甚至想跟对方真诚地道个歉。 红头发走过来之后,操着东北口音骂道:“你他妈X妹(没)长眼睛啊!” 对方出言不逊,干戈没法道歉了。 他就没有说话,静静地看对方。准确地说,他是在看那个女孩,那个女孩长的还挺好看。只是,她的眼神并不温柔,充满了敌意。 见干戈不敢顶嘴,红头发越发嚣张了:“你他妈不直(知)道我是谁吧?整个密云县谁敢说不认识我郝三儿!” 干戈转头看了看安庆小区正门,担心漏过目标。有三个老太太走进去,两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跑出来。这时候正是寒假。 红头发踹了一脚干戈的车门,叫道:“不吱声是不?放挺儿是不?你他妈下来,今天我让你一竖变一横!” 干戈把脸转过来,看了看红头发,终于说话了:“我给你个机会。” 红头发愣了愣:“你说啥?” 干戈说:“哎,你知不知道沈向文住哪个楼?如果你碰巧知道,并且愿意告诉我,我就不追究你骂我这么半天。” 红头发说:“我就骂你咋地了?你家灵车漂移骨灰拌饭坟头蹦迪棺材冲浪!……还要不?” 干戈说:“你再说一遍。” 红头发说:“我刚才说的话乘以2!” 干戈打开车门,慢慢走下来。 红头发后退一步,把头盔交到了绿头发手上。 干戈说:“虽然我很生气……” 说到这儿,“青龙学习小组”组长突然伸手锁住了红头发的脖子,一个转身就把他摔到了路面上。同时他的脚已经上去了,猛踹红头发的小腹。 红头发“一竖变一横”了。 这是干戈打架惯用的伎俩——无论如何,以“虽然”开头,后面肯定有“但是”。一般人都会等着他说下去,这是本能的反应。另外,干戈说的是“虽然我很生气”,那么,“但是”之后一定是缓和的话,那一瞬间,对方肯定有些放松。可是,干戈根本没有“但是”,他只有半句话,那是他动手之前的预告。 干戈摔倒红头发的一刹那,绿头发惊叫了一声。 干戈在踹红头发的时候,绿头发冲上来拽他:“大哥大哥,你这是嘎哈(干啥)呀!”噢,原来他们是老乡。 干戈不再踹了,他蹲下来,对红头发说:“我最受不了骂人用乘法了。还来吗?” 红头发双手捂住小腹,露出痛苦的表情。 绿头发把他扶起来,不停地问:“你没四(事)儿吧没四(事)儿吧?” 红头发盯着干戈说:“你硬!你等我10分宗(钟)!” 干戈说:“我等你到地老天荒。” 红头发趔趔趄趄骑上摩托车,戴上头盔,带着那个妞儿跑掉了。 ……事后想起来,干戈真不该留在原地。他是来复仇的,如果跟一个混混纠缠不清,当然会误大事。 红绿头发离开之后,干戈继续监视安庆小区正门。 第19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5)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他听到了一阵阵摩托车的引擎声,声音越来越大,令人心烦。他朝车外看了看,四五辆摩托车聚集在车外,把他团团围住了。他数了数,对方总共七个人。 其中一个人敲了敲他的车窗。 他把车窗摇下来。 虽然对方戴着头盔,但他肯定,这个人不是红头发。 此人的头盔是黑色的。黑头盔说话了,口气很平静:“这地方环境不好。” 干戈说:“你说去哪儿?” 黑头盔四下看了看,说:“你跟我走好不好?密云我熟。” 干戈没有动,他说:“我有个条件。” 黑头盔说:“嗯,我听着。” 干戈说:“你能帮我打听到沈向文家的住址吗?” 黑头盔想了想,问:“沈小题她爸?” 干戈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原来是中科院的。” 黑头盔说:“那就是他了。我知道。” 干戈的眼睛一亮:“那好!我跟你们走,但是解决我们的事之前,你要告诉我他家的门牌号,OK?” 黑头盔说:“成交。” 然后,他拧了拧油门,“呜!呜呜!——”摩托车一下就蹿出去了。 其他的摩托车陆续追他而去。 看来,他是老大。 干戈把车发动着,咬住了这个摩托车队。 摩托车队沿着滨河路一直朝北,半个钟头之后,看到了云佛山山体上那个巨大的“佛”字。 摩托车队拐弯了,驶上了一条村道。这地方四周都是树木,基本没什么人。 摩托车队停下来。 这时候干戈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带上所有的刀子。他怎么都想不到会遇到今天的麻烦,这属于突发事件。 他把刀子装进口袋,下了车。 摩托车上的人都下了车,纷纷拿出了家伙,有二节棍,甩棍,还有人亮出了九节鞭。无论如何,干戈都认为九节鞭是个搞笑的武器。 那个戴黑头盔的老大说:“你打听的那个沈向文,他住在安庆小区。” 干戈说:“我知道,我问的是门牌号。” 那个老大拍了拍头盔,说:“不记得了,反正是最后一栋楼,左边数第二个门洞,四楼,左边那个门。” 干戈掏出手机,写在了备忘录上。这才是大事。 那个老大说:“可以了吗?” 干戈说:“可以了。” 说完,他故作轻松地收起手机,同时偷偷掏出了刀子。那个老大使劲拧了拧油门,声音震天响,他开始围着干戈转圈。擒贼先擒王,干戈深知这个道理,他突然朝那个老大甩出了刀子。刀子刺进了他头盔的风挡玻璃,那玻璃竟然没有碎,而是裹住了刀子,刀尖刚好碰到那个老大的眉心。 他愣了一下,然后很平静地摘下了头盔。 接着就打起来了。 干戈一对七。准确地说,是一对六。那个老大根本就没上,他一直骑在摩托车上,抱着中刀的头盔,嚼着口香糖。 他们打了大概四五钟。四五分钟已经足以让斗殴者精疲力竭。 干戈记不清具体的细节了,他只记得他狂追那个红头发,有人用棍子砸了他脑袋一下,他一晕就栽到了地上,好像是那个老大冲了过来,他已经从头盔上拔下了干戈的刀子,他把它捅进了干戈的肚子,干戈只感觉肚子凉瓦瓦的,低头看了看,看到了缠着帆布的刀把,还有脏兮兮的血。 好像有个女孩骑着电瓶车路过,她喊了一声:“大壮,你们在干什么!” 这时候,干戈已经站不起来了,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很冷,很困。 在最后的意识中,那个黑头盔似乎走到那个女孩跟前,两个人还聊了几句……之后,他就没有意识了。 第5节:一个女孩救了干戈的命 干戈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 原来,他被捅之后那群混混就跑了,那个女孩拨了120急救电话,一直等来救护车,并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 干戈的肾被刺破了,医生说,如果耽误半个钟头他就没命了。 干戈被推出手术室,回到了病房。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那个女孩没有离开,她坐在干戈旁边的床上,说:“大夫说了,没事了。” 干戈抬起脑袋,艰难地看了看她——这个女孩五官小巧,长得干干净净,脸上没有一颗痘痘,也没有一颗痦子,总之没有任何杂质。眼睛黑白分明,亮莹莹的,像一汪水。衣服也简简单单,白帽衫,黑牛仔裤。 干戈问:“你是谁?” 女孩说:“我是个学生,我正从姥姥家回密云,碰巧遇见你们打架。” 干戈说:“你叫什么?” 女孩笑了:“你叫我女雷锋吧。” 干戈说:“钱是你交的?” 女孩说:“当然了。” 干戈挣扎着半坐起来:“把你的微信留给我。” 女孩说:“好的,你必须还给我,那可是我下学期的伙食费。” 干戈说:“我的手机在我口袋里。” 女孩找到干戈的手机,递给干戈,干戈解了锁,扫了女孩的四维码,放在了床头柜上。他躺下来,看着天花板说:“谢谢你啊。” 女孩说:“不用,我救你也是为了朋友。你要是死了,他也就完蛋了。”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你认识那个戴黑头盔的人?” 女孩说:“你想报仇哇?” 干戈摇了摇头:“我都不会去报案。我和他有个交易,交易已经完成了。” 女孩说:“那你好好养着吧,我走了。记着啊,还我钱。” 干戈说:“再给我倒杯水。” 干戈在家休养了两个星期,终于恢复了元气。 按照承诺,那个黑头盔给了他信息,他真的没有报案。 他再次驾车来到了密云安庆小区,把车停在小区外,戴上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然后把刀子装进口袋,下了车。 天色昏黄,雾霾又爆表了。这种天气最适合杀人,所有人都戴着口罩。 他低头从监控摄像头下走过,快速来到最后一栋楼,走进了第二个门洞。 第20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6) 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抓着他的刀子。 一楼。 二楼。 三楼。 四楼…… 如他所愿,他在楼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终于,他停在了四楼左边那个门前。门上贴着颠倒的“福”字,横批和上联早掉了,只剩下下联:福照家门富生辉。 干戈的心里出奇的平静。 他停在门口,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看见了父亲,他正在罗布泊里奔走,天地空旷,他胡子拉碴,满身沙土,口袋里只剩下一块干巴巴的馕,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在家里四处乱窜,好像躲避什么恶鬼,唯一的儿子已经身强力壮,可是他不在身边,父亲只能靠自己,家具都变得狰狞了,他在跟它们搏斗,他年龄大了,他打不过,最后他无处可逃,只有阳台一条路,那条路通往天堂,于是他就冲过去了…… 这一切,都是沈向文造成的。 现在,这个人坐在家里,喝着普洱茶,听着80年代的老歌,正“福照家门富生辉”。 必杀之。 干戈想好了,他不会谎称送快递的,或者修水管的,他会实话实说——他是干弘的儿子。 他伸出手,轻轻敲了三下。 等了会儿,里面没人应声。 他又敲了三下,声音很大。 还是没人应声。 他换成了拳头,开始砸了:“咚咚咚!” 依然没人应声。 难道仇人出去了? 干戈继续砸门,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终于,对门开了,露出一个中年妇女的脑袋:“你找谁啊?” 干戈回过头,说:“我找沈向文。” 中年妇女说:“你不知道吗?他失踪了!” 第6节:仇人偏偏失踪了 干戈愣住了。 他千辛万苦找到了仇人,仇人偏偏失踪了!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没人知道干戈的计划啊。 干戈问:“他失踪多长时间了?” 中年妇女说:“都10多天了,警察都找不到人!你是谁啊?” 干戈卡了一下,赶紧说:“我是送快递的。”接着他又问:“他老婆孩子呢?” 中年妇女说:“早离婚了吧,我不知道,我们搬到这儿的时候就没见过他老婆。他好像有两个孩子,男孩偶尔回来……”说到这儿她的眼神警惕起来:“你真是送快递的?” 干戈说:“是啊。” 中年妇女打量了一下他的两只手:“东西呢?” 干戈愣了愣,突然说:“噢,我其实是个歹徒。” 中年妇女不再说什么,立即缩回去,把门关上了。 走出楼道,干戈一直在琢磨—— 他跟老板请假的时候,说过他要去杀个人。老板不知道他要去杀谁,北京3000万人口,老板也不可能碰巧认识沈向文。 然后,他只跟那个黑头盔打听过沈向文的住址,黑头盔并不了解干戈的真实身份,更不了解干戈找沈向文干什么,就算他对沈向文说起过此事,沈向文也不可能意识到大祸临头。 那么,沈向文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失踪了呢? 干戈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干戈家里的座机响了,干戈接起来,听到一个南方口音,这个人很客气。 他就是夏邦邦。 干戈问:“哪位?” 夏邦邦说:“我叫夏邦邦。你是干弘的儿子吧?” 干戈说:“我是。” 夏邦邦说:“2003年,令尊是不是去过罗布泊?” 干戈说:“怎么了?” 夏邦邦说:“几天前,也就是3月14号,当年那支科考队的成员全部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也没接到任何勒索电话……我想问问令尊的情况。” 干戈冷硬地问道:“你是谁?” 夏邦邦说:“噢,我叫夏邦邦。” 干戈说:“我知道你叫夏邦邦,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夏邦邦赶紧说:“我一个朋友就是当年那支科考队成员的后代,我正在帮她联系其他的后代,基本找齐了,大家的情况都一样,只剩下你了。” 干戈的大脑快速运转着,看来,沈向文并不是听到风声躲了起来,他是真的失踪了!不仅是他,所有当年科考队的成员都失踪了! 这件事也太巧了——干戈正要去杀他,他就失踪了,不知道算运气好还是算运气差。如果他没有死掉,也算躲过了一劫。 可是,距离科考队进入罗布泊考察锰矿,已经过去了13年,如今大家天各一方,互相之间甚至都失去了联系,他们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集体失踪呢? 夏邦邦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令尊的情况怎么样?” 干戈说:“他也不在了。” 夏邦邦停了一会儿,接着问:“你家是不是也看到了一张牛皮纸?” 干戈说:“什么牛皮纸?” 夏邦邦说:“那些科考队的成员失踪之后,都留下了一张牛皮纸,上面画着一个大耳朵,背面写着三个字——延伸城。你没看到吗?” 卫星拍摄到的罗布泊正是一只大耳朵,不但有耳轮,有耳孔,甚至还有耳垂。这些科考队的成员为什么留下了这个标记?难道他们重新组队又去了罗布泊?不可能,这些人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一群老胳膊老腿,没有任何使命,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再次进入那种生命禁区…… 另外,罗布泊上有楼兰古城,米兰古城,魔鬼城,雅丹龙城,墩立克古城,海头古城,LK古城和LL古城……谁听过延伸城? 夏邦邦还在等着干戈回答,干戈回过神来,说:“我没看到什么大耳朵。那些后代报警了吗?” 夏邦邦说:“当然了。可是警方也没办法,只能等消息。” 干戈说:“你们有什么打算?” 夏邦邦说:“基本可以肯定,这些科考队的成员很可能集体去了罗布泊——尽管还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所以,他们的后代决定组队进入罗布泊去找人——你去吗?” 干戈说:“我有事。” 第21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7) 夏邦邦说:“噢,好的好的,那我们保持联系,如果有了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干戈说:“谢谢。” 夏邦邦说:“拜拜。”然后就挂了电话。 干戈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最近他遇到的事太多了,就像一台电脑同时启动太多程序,一时反应不过来,处于死机状态。 首先,他遇到了一个讨厌的盲人,说他父亲活不长。本来,父亲已经正常很多年了,却突然犯病跳了楼。接着,他要去杀掉沈向文,替父亲报仇,偏偏遇到一群混混,要不是那个女大学生救了他,他把命都丢在云佛山一带了。再接下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仇人,仇人却失踪了。不仅他失踪了,当年那支科考队的人都失踪了…… 突然,一个念头从干戈心里冒出来,这个念头太强大了,冲撞着他的身体,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父仇子报,父债子还! 他要加入这个团队! 实际上,干戈心里跟明镜似的,父辈的恩怨和后代没有半毛钱关系。 干戈才不管。 小时候,有一次他和人打架,被几个人揍了,他跑回家拎出一根棒子,那几个揍他的人已经跑没影了,他找不到人撒气,就把一个看热闹的胖小子暴揍了一顿…… 干戈拿起电话,给刚才那个座机拨了回去。 响了几声,电话被接起来,却不是刚才的夏邦邦了。 干戈说:“我找夏邦邦。” 对方说:“等下。” 后来,干戈知道接电话的人正是夏邦邦的保镖赵军。 过了半天,夏邦邦终于接起了电话。 干戈说:“我干戈,干弘的儿子。我问一下,你们总共几个人去罗布泊?” 夏邦邦想了想,说:“7个。” 干戈说:“有没有姓沈的?” 夏邦邦说:“有啊,沈小题,我就是她的朋友,她父亲当年是科考队的队长。” 干戈说:“好的,我加入。” 第7节:探险团队在吐鲁番相聚 干戈加入了探险团队。 接下来,他简单准备了一下,把一些必需的物品装上吉普车,于一个大清早离开了北京,朝西而去。 他和夏邦邦约定好了,团队成员都在吐鲁番会合。 驶出北京之后,干戈只有音乐陪伴了。 他喜欢一首很冷门的歌《琴心剑胆》:我想战天,我想斗地,我想抄起家伙砸出一堆喜剧。我想唱歌,我想吻你,我想一步登天住进月亮里…… 他还喜欢黄英的《映山红》。他不喜欢这首歌本身,只是喜欢黄英的声音,那是来自大自然的声音,那是没有经过污染的声音。 驶过河北的石家庄,驶过山西的太原,驶过陕北的榆林…… 晚上,干戈住在了陕甘宁蒙四省(区)七县(旗)的交界处——定边,这个小县城的天很蓝,羊肉面很赞。 第一天行程1000公里。 值得提到的是,干戈在夜市吃羊肉面的时候,邻桌坐着三个男人,他们吃烧烤喝啤酒,明显喝醉了,其中一个操着鼻音浓厚的陕北话跟干戈搭腔,干戈低头吃面,没有理他。那个人搭住干戈的肩膀,继续说着什么,干戈虽然听不懂,但是他知道对方在挑衅。 他很反感那只脏兮兮的大手,他很想揍对方一顿。但是想起密云的教训,他忍住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远小县城,他可不想被关进去。 干戈还剩下半碗面,他起身走了,回了旅馆。 他离开北京,奔赴罗布泊,就为了杀掉仇人的后代,为可怜的父亲报仇。他付出了时间,精力,油钱,过桥费……所有这些都是成本。 他必须完成心愿,不能再误大事。 第二天,他驶过宁夏的中卫,上了连霍高速。 这条高速连接着江苏的连云港和新疆的霍尔果斯口岸,是中国最长的横向交通通道。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 太阳很大。一过中午,它就跑到干戈前面了,晃人眼睛。干戈必须放下遮阳板,戴上墨镜。远方路面升腾着袅袅的地气,这个世界变得很不真实…… 他驶过甘肃的武威,驶过张掖,晚上住在了嘉峪关。行程又是1000公里。 第三天早上,他天不亮就退了房,驾车上路了。 他急不可耐要见到仇人之后了。 一路疾驰,太阳终于升起来,又是个大晴天。 出了嘉峪关,车更少了,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了干戈一个人。 跑出百八十公里,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服务区,写着汉文和维文,却关闭了。看着阳光下那些空空的房子,令人有些不安。 干戈把车速慢下来,放开喉咙开始唱歌。他严重跑调,平时从不在人前唱,现在空天旷地,无所谓了。 他也唱:画一个姑娘陪着我,再画个花边的被窝!画上灶炉与柴火,我们一起生来一起活…… 一辆白色的SUV超了过去,虽然它一闪而过,干戈还是看清了,司机是个女孩。 荒凉的西部,遇到一辆车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巧的是,这辆车竟然是北京的车牌号! 干戈想逗逗这个女孩,于是猛踩油门冲上去,同时不停按喇叭。喇叭声长长短短: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听起来很聒噪,其实那是摩斯密码,鬼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它们的意思是——I Love You。 干戈追上这辆SUV,与它并行。 SUV里的女孩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打开车窗,探询地看着他。 干戈也打开了车窗,他发现,这个女孩素面朝天,一点都不漂亮,话到嘴边的“美女”就变成了“老乡”:“老乡!咱们赛车吧,我保证,你轮子滚掉了都追不上我!” 对方瞪了她一眼,把车窗关上了。 第22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8) 干戈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很快这辆SUV就不见了踪影。到了吐鲁番之后干戈才知道,这个女孩正是团队的一员——她叫谷未素。 现在,干戈正奔向哈密。 在嘉峪关和哈密之间,干戈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地名:星星峡。他一边开车一边查询了一下,别看这个镇子小,它可是新疆的东大门。 进了大门,距离哈密只有200公里了。 驶过哈密,干戈停车吃过两顿简餐,睡过一会儿,在路边撒过三泡尿,傍晚的时候,他风尘仆仆抵达了目的地——吐鲁番。 这一天行程又是1000公里。 夏邦邦安排的酒店在吐鲁番东郊,叫羲皇酒店。 干戈到达吐鲁番的时候,时间是下午7点左右,太阳依然热烈,就像内地4点钟。 他刚刚停好车,就有个人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问:“你是干戈?” 干戈一边往下拿行李一边反问道:“你就是夏邦邦?” 这个人说:“我是他助理。” 干戈打量了一下对方:“让他来见我。” 这个人并不理会,他举起一个钥匙牌,放到了车座上:“你在顶楼。他们在多功能厅。”然后就走了。 这个人就是赵军。 干戈拿起钥匙牌,盯住了赵军的脚。他走路很轻,就像踩在水面上,没有一点声音。 赵军走进酒店的转门,不见了。 干戈这才拎起行李,走向酒店。 这个酒店很小,总共4层。干戈进了房间,洗了把脸,然后站在窗前看了看,这个朝向能看见远方的苏公塔。夕阳已经慢慢落下,天是暗蓝色,古塔是土黄色。 楼下是一条老街,很安静。有个维族小孩,差不多五六岁,正在追一只公鸡。他的速度比公鸡略快,公鸡扇动着翅膀,连跑带飞,很是惊恐…… 几分钟之后,干戈下楼了。 什么夏邦邦,什么助理,团队其他人都不重要,他只想尽早见到仇人的后代。 干戈走进了多功能厅,看到了五个人,两男三女。 夏邦邦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他站起来,很友好地和干戈握了握手,说:“你好,干戈,我是夏邦邦。” 干戈痞痞地看了看夏邦邦,只是“噢”了一声。 接着,他扫视了一下其他人,首先看到了一个美女,这个人就是钟离彩,她坐在夏邦邦旁边,干戈以为夏邦邦带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助理:“她也是你助理?” 夏邦邦说:“NO,她叫钟离彩,是咱们团队的成员。” 钟离彩微微一笑:“叫我钟离就好啦。” 干戈看到了谷未素,有点吃惊。 谷未素看了看他,低头玩手机,并不打招呼。她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头发也很黑,就像染过似的。干戈注意到她胸前挂着一个银质坠饰,是个完整的骷髅,腹中插着一把匕首,很哥特的风格。 干戈说:“我输了。” 谷未素又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干戈坐下来,接着说:“乌龟把兔子赢了。” 夏邦邦问:“你们认识?” 干戈说:“老乡。”然后,他问谷未素:“你姓沈?” 谷未素说:“我姓谷。” 旁边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说:“她叫谷未素!” 干戈盯住了这个黄头发女孩:“那你姓沈?” 这个黄头发女孩立刻摇了摇头:“我叫Cassie。” 干戈说:“不要说英文,我头疼。我就问你是不是姓沈?” 夏邦邦说:“沈小题去厕所了,她马上过来。” 还剩下一个胖墩墩的男人,夏邦邦介绍说:“他叫徐则达,徐镇长,他父亲当年也是科考队的一员。” 第23章 鲁莽的杀人计划(9) 徐则达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憨笑,很做作地说:“幸会幸会。” 有句老话——欲速而不达。这个徐则达有点胖,举动慢吞吞,永远面带笑容,好像跟谁都不争不抢,最终,这样的人往往平步青云。“徐”是缓慢的意思,这个名字真是太符合他了。 徐则达干咳了两下,说:“我们进入罗布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我们的亲人,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心急如焚。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遇到各种困难,我希望每个人都紧密地团结在夏队长周围,我个人呢,会全心全力地辅助夏队长,为大家做点服务性的工作,随时欢迎批评指正。呵呵。” 干戈坐下来,冷嘲热讽地说:“嗬,已经成立组织了啊,设党支部了没有?” 徐则达扩大了笑容,四下看了看说:“估计不够三个党员吧?” 干戈根本不想听他废话,他在等待那个沈小题出现。 徐则达看了看夏邦邦,小声说:“要不,我来主持一下?” 夏邦邦说:“等人都到齐吧。”然后,他朝门外叫了声:“赵军。” 赵军立即就出现了,看着夏邦邦,等候指示。 夏邦邦说:“你去叫一下小题,让她快点下来。” 钟离彩马上说:“夏哥哥,还是我去吧,女孩更方便。” 夏邦邦说:“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钟离彩莞尔一笑,起身出去了。 Cassie见缝插针,很自来熟地跑到干戈身边,说:“干戈,来,加个微信。他们的我都加了。” 干戈看着她,没有动。 Cassie马上说:“别说你没有微信啊!” 干戈这才很不情愿地掏出了手机。 Cassie说:“来,你扫我。” 加上微信之后,Cassie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座位:“干戈,你以后干脆做我干哥算了,要不然我也得叫你干哥!哎,我总在朋友圈发广告,你可不许拉黑我啊!我会检测到的!我做代购,你要想买正宗的欧洲红酒,一定跟我说啊!” 干戈低头看微信:“我只喝二锅头。” Cassie并不气馁:“夏邦邦肯定喜欢红酒!我给你打折!” 夏邦邦笑了笑:“感谢感谢。” 徐则达笑吟吟地说:“夏队长家在米兰可是有私人酒庄的。” 夏邦邦看了看徐则达:“谁说的?” 徐则达赶紧说:“我跟赵军闲聊,听他说的……” Cassie说:“太好了!夏邦邦,你能不能给我点……货?” 夏邦邦说:“没问题啊,你跟赵军说吧。” 干戈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问Cassie:“你的头像是高圆圆?” Cassie说:“讨厌啦!那就是人家本人啦!” 干戈差点跳起来:“擦,这怎么可能是你啊!”然后,他举起手机,认真比对Cassie的脸。 Cassie说:“人家就是P了P而已嘛!” 干戈说:“妹子,我劝你啊,千万别给没见过的男人发这张照片,不然见了面肯定挨揍。” Cassie说:“人家能P成高圆圆,这说明人家基础很好呀!” 徐则达凑近夏邦邦的耳朵,手掌弯成传声筒,小声说道:“时代日新月异啊,我都不会捣鼓这些东西,落伍了啊。” 这时候,多功能厅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 干戈猛地转过头去,盯住了门口。 仇人之后即将出现了! 钟离彩先走进来,然后另一个女孩跟着走进来。她长的干干净净,眼神清澈,穿着简单大方…… 干戈看着这个女孩,彻底呆住了——她竟然是那个在密云救过干戈一命的女大学生! 第24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1) 第1节:夏邦邦在百慕大三角的神奇之旅 夏邦邦的性格不像妈妈,更像父亲。 他父亲是个浪子,喜欢旅行,夏邦邦甚至很少见到他,他偶尔回到上海,会送给夏邦邦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小玩意,虽然都不名贵,很可能是一枚造型奇特的石子,一根五颜六色的羽毛,甚至是一瓶来自维多利亚湖的水……但是夏邦邦很喜欢。 母亲一直跟随夏邦邦的外公,在商业圈摸爬滚打,她和丈夫的感情一直不怎么好,只是维持着。虽然生意越做越大,但母亲一直缺少爱情。夏邦邦感觉,母亲的生活就像一个大厅,堆满了闪光的金属,就是没有一株植物。 母亲也试图拴住丈夫的心猿意马,可是,让他负责产品开发吧,他一窍不通,投入的成本甚至超过零售价;让他管销售吧,他可能签不来一单生意,反而会买回来一堆保险;让他管财务吧,他一见数字就头疼;让他负责管理吧,他会把所有员工都变成兄弟姐妹…… 夏邦邦在法国读大学,去年,他毕业之后,来到了美国翡翠之城——西雅图,从西雅图前往圣胡安。 西雅图是美国太平洋西北区最大的城市,盛产垃圾音乐和油渍摇滚。如果说西雅图是个激情四射的瀑布,很喧闹,那么,圣胡安就是它的尽头,一个安静的水潭。 夏邦邦家在圣胡安港有个运输公司,规模不是很大。 过去,主管是个英国人,两年前换了个叫靳叔的华人,管理开始变得混乱。去年,夏邦邦的母亲派了个CFO,来圣胡安的运输公司检查财务,夏邦邦则以“皇子”的身份一同前往,表明总公司出了重拳。 以前,夏邦邦来过两次圣胡安。有一天黄昏,他在一片热带雨林里,遇到了一只传说中的黑尾鹿。当地人说,黑尾鹿在早晨和黄昏的时候才出来闲逛,大白天它们总是躲起来不露面。夏邦邦感觉它们和自己很像,他立即喜欢上了这种动物,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那只黑尾鹿也看见了夏邦邦,它并没有逃走,好像夏邦邦是它的同类,它只是淡淡地看了夏邦邦一眼,接着就去吃落叶中的蘑菇了。 夏邦邦的心激动得“怦怦”乱跳,他并没有靠近它,而是像个食草动物一样,也摘下一朵同样的蘑菇吃起来——老实说,那种蘑菇真的太难吃了…… 现在,夏邦邦和那个CFO从西雅图起飞,飞往波多黎各的路易斯-姆诺兹马灵机场。 是个大晴天。 飞机上坐满了乘客,夹杂着英语和西班牙语。 夏邦邦和那个CFO没什么谈的,他打开电子书,看起来。 通道另一端是个很瘦的女人,带着一个金发小男孩,他大概6岁左右,戴着眼镜,一直在跟他的妈妈小声说话,他好像读过很多书,从恐龙说到伽利尔突击步枪,从火星说到未来的人体器官商店…… 那对母子旁边,坐着一个大胖子,典型的美国人,他的小餐桌一直打开着,吃个不停。 夏邦邦关了电子书,朝舷窗外看去,没有几朵云,蓝色的天空,蓝色的大西洋,干净得就像某种电脑桌面壁纸。 他轻轻关上舷窗隔板,戴上眼罩准备睡了。 就在他迷迷瞪瞪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单词——魔鬼。 他一下就清醒了。 正是旁边那个金发小男孩说的,他在说百慕大三角。夏邦邦这才意识到,飞机正在经过那个神秘的几何图形。 他睡不着,竖起耳朵听起来。 金发小男孩眉飞色舞地说:“妈妈,你知道百慕大三角有多大面积吗?” 母亲耸耸肩,说:“不知道。我都快忘了三角面积怎么计算了。” 金发小男孩说:“1300万平方公里!” 母亲说:“噢,有我们居住的阿拉巴马州100个那么大。” 金发小男孩说:“比100还大吧……” 然后,他掰着手指计算起来,怎么都算不清楚,过了会儿,他继续说:“妈妈,你一定听说过,这里发生过很多事。” 母亲说:“是啊,现在也在发生一些事——戴维斯坐飞机从来不睡觉,他永远在说个没完没了。” 戴维斯叹口气,说:“你总是缺乏好奇心!唉,也许我该换个旅伴……” 母亲说:“我只是担心,如果你换个旅伴,当你尿床的时候,他会束手无策。” 戴维斯把脑袋探过来,对邻座的大胖子说:“先生,你愿意聊聊百慕大三角吗?” 大胖子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嘴里,说:“如果你妈妈同意的话,我当然愿意。” 那个女人抱歉地朝大胖子笑了笑。 戴维斯就说:“我叫戴维斯,你呢?” 大胖子说:“我叫艾登·皮尔斯。” 戴维斯说:“你是机长吗?” 艾登用纸巾擦了擦嘴,终于把小餐桌收起来:“机长可是大忙人,估计他正在检查飞机的翅膀呢。” 戴维斯说:“你听没听说过,这片海域出过很多问题?” 艾登说:“是啊,很多人都在说这事儿。” 戴维斯补充道:“有人说那些失踪的船只和飞机去了外星。” 艾登说:“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个咖啡推销员,每周都要乘坐这趟航班,我很希望把我的拉雷斯咖啡推销到另一个星球去,可总是不能如愿……那么,你掌握什么新消息吗?” 戴维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们班的伊莎贝拉说,她爷爷的爷爷就是在百慕大三角驾船失踪的!” 艾登说:“真不幸!……可是,我了解的情况并不是这样,在你和伊莎贝拉出生前的30年,科学家就发表声明了,下面这片海域没有任何超自然的东西,百慕大政府那些人也承认了,他们添油加醋,都是为了吸引游客——你看,他们至少把你吸引来了。” 第25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2) 戴维斯很严肃地说:“我不这么认为,我看过更多科学家的节目,他们也不这么认为。” 艾登说:“为了扩大拉雷斯咖啡的销售区域,我很愿意相信你这个说法。” 戴维斯的母亲再次抱歉地笑了笑,对戴维斯说:“你该睡会儿了。” 戴维斯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到?” 母亲说:“很快。对了,艾登会来机场接你哟!”然后,她小声对大胖子艾登说:“他表弟也叫艾登。” 艾登耸了耸肩。 戴维斯说:“我不喜欢他!他像个吉娃娃一样,总是叫个没完没了!” 母亲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可是,智比玩具店就在他家对面哟,那里有你最喜欢的各种拼图!” 戴维斯说:“我不要跟他一起去玩具店!” 母亲把手收回来,说:“很遗憾,这个假期你只能跟他一起度过了。两个吉娃娃。” ……接着,戴维斯跟母亲谈起了他的表弟,表达了诸多抱怨。整个机舱里很安静,只有飞机平稳的引擎声。 对于遥远的人们来说,百慕大三角充满了神秘色彩,对于经常穿梭在大西洋上空的乘客来说,那只是虚无缥缈的传闻,跟二战一样遥不可及。 成人们都在假寐,看书,听音乐,只有一个6岁的孩子提到了它。 夏邦邦再也睡不着了,他大脑里的黑尾鹿很敏感地溜走了,浮现出那个非地理意义的三角图形。 关于魔鬼三角洲的传说,曾经影响全世界。 据说,那个出生在中世纪末尾的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最早发现了百慕大海域的异常,他航行至此,发现船上的指南针偏离了6度,并且海上刮起了凶猛的风暴,天空中还出现了奇异的白光,船上所有的导航仪器全部失灵……逃过一劫之后,他在给国王的信中写到了这次可怕的经历。 另外的记载就是300多年之后了,据说,一艘由法国起航的船只,装了大批香水和葡萄酒,行驶到古巴附近失联。几个星期之后,海军在百慕大三角海域内发现了这艘船,船上完好无损,但空无一人,所有船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货舱里的货物都在,水果依然新鲜。船上唯一幸存的生物是一只金丝雀,可惜它不会说话。到底船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从此之后,类似的失踪事件在百慕大三角频频发生。 美国海军第19飞行中队的往事最为著名——1945年,5架飞机,14名机组人员,在百慕大上空执行演习,结果全部失联,再也没有找到…… 百慕大三角这个叫法是1964年开始使用的。 众多科学家前赴后继,对这个地区进行考察和推测,有人出书,有人拍电视,有人拍电影。幽暗的深海之下,到底藏着什么?那一切灾难都是什么力量造成的?说法不一。 有的科学家说恶旋流。 有的科学家说神秘电磁力。 有的科学家说电子雾。 有的科学家说,海底存在一个神秘的金字塔。 有的科学家说不明飞行物。 有的科学家说不明潜水物。 又有科学家出来澄清,所谓百慕大魔鬼三角洲其实是最大一个骗局。 接着,又有科学家出来,声称解开了谜团——百慕大三角所在的海域,有几个巨大的坑穴,含有大量的甲烷气体,它们才是灾难的元凶…… 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说法? 不管怎么说,如今的百慕大三角,飞机和轮船密集穿梭,并没有再发生任何神秘事件,大家已经习以为常。就说路易斯-姆诺兹马灵机场吧,每年乘客超过10万人次,是加勒比地区最繁忙的枢杻港,谁会担心交通工具凭空消失呢? 除了金发的戴维斯。 只有孩子相信神话。 夏邦邦在圣胡安住了三天,他对公司的事毫不上心,天天一个人去寻找黑尾鹿,再没有见到它们的踪影。 忙完工作,CFO提出带夏邦邦去海上看虎鲸。 这个CFO是个50多岁的老头,满脑袋数字,为了夏邦邦能够开心起来,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件浪漫的事了。 每年有上百万人来圣胡安看虎鲸,就像每年有上百万人挤在北京香山看红叶,夏邦邦并不想凑这个热闹,但是CFO百般劝说,夏邦邦恭敬不如从命,就跟他去了。 两个人乘坐冲锋艇,在海面上转悠,寻找虎鲸的身影。 一路上,CFO更像个导游,不停地介绍着:“邦邦,你知道吗?最大的虎鲸有9吨重呢,他们被称作是海上霸王。” 夏邦邦点头。 CFO:“你注意看,它们的身体是黑白色,很容易看到。” 夏邦邦点头。 CFO:“它们可是语言大师,能发出60多种不同的声音,表达不同的含义。” 夏邦邦点头…… 那一天,他们并没有看到一条虎鲸,夏邦邦只是被灌输了一脑袋虎鲸的知识。 离开的前一天,夏邦邦突发奇想,打算驾驶公司的直升机,沿着加勒比海岸兜兜风。 他第一次来圣胡安就考了飞行驾照,他的驾照只能驾驶运动型飞机,只能带1个人,只能在白天飞行。公司那架直升机很小,仅仅相当于国内一辆普通轿车的价格,烧的也是普通汽油,很便宜。这种直升机卖到国内就需要数百万了。 夏邦邦喜欢它的颜色——橙黄色,除了黑色的舷窗,没有一丝杂色。座舱基本就是两块弯曲的挡风玻璃,视野极其开阔。 CFO想跟夏邦邦一起去,被夏邦邦婉言谢绝了。他不想再被灌输一脑袋大西洋的知识了。靳叔也不放心,他想让公司一个拥有2000多小时飞行经验的驾驶员陪护,也被夏邦邦拒绝了。 他喜欢一个人飞。 他是正午12点起飞的,当时天气好极了,地面港口飘荡着美国、波多黎各和西班牙各种旗帜,花花绿绿。 他慢慢飞到了海域上空。 第26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3) 在其他环境里,万里无云只是个形容词,只有在大西洋上,只有在直升机里,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天水一色,万里无云。下面的海域,最深达到1万米,表面呈现着深邃的蓝色。 飞着飞着,夏邦邦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越飞越高…… 他的心情特别好,他压根想不到,他在百慕大三角的上空,会遇到一次终生难忘也终生难解的经历…… 这架R-22微型直升机只能爬升3000多米,甚至飞不过一只鸟,据说斑头雁能飞9000米,可以飞越珠穆朗玛峰。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发现舷窗外出现了大团大团的白云,这些白云就像一些高空徘徊者,偶尔发现了一只橙黄色的小鸟,它们立即围拢过来。 夏邦邦立刻攀升,想挣脱这些粘人的家伙。没想到,白云越聚越多,很快他就被它们团团裹住了。 夏邦邦的胃里一空,顿时就失去了空间方向感——对于一个飞机驾驶员来说,这是最可怕的。 他再次攀升,已经超过了3000米的高度,终于看清,那些白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只有一个出口,露出圆溜溜的一块蓝天,他赶紧朝那个出口飞过去。 他大概在白云里飞行了十来分钟,终于逃了出来。 回头看,那些白云就像一群无赖,由于追不上他了,它们旋转着迅速散去。 夏邦邦松了一口气,再次朝下看,脑袋“轰隆”一声就大了——下面不再是蔚蓝的海洋,他看到了陆地!那是一片荒芜的沙漠,地势坑坑洼洼,隐约能看见一簇簇枯死的灰色植物…… 他看了看仪表盘,使劲扳升降舵,试着上升和俯冲,他发现最基本的姿态仪都处于死机状态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导航系统也失效了。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无线电,试图和地面的雷达站取得联络,可是没有任何回应! 夏邦邦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他在直升机上呆愣了几十秒,大脑快速地搜索着,圣胡安哪座岛上才有这样的地貌。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飞行,没有任何参照物,很容易迷失方向。他是不是飞回陆地了呢?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穿过那些诡秘的白云之后,已经不在大西洋上空了! 他不能盲目地朝前飞了,他必须降落。 他犹豫起来,这片荒漠空无一人,他怕他降落之后,再也无法起飞,直到被困死,成为百慕大三角最新的失踪案例…… 他的心里生出一阵悲凉,抓起无线电,继续用英文呼叫地面的雷达站,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他家的运输公司有上百艘货船和多架货机,经常跟雷达站打交道,他甚至知道今天值班的人是菲德尔,西班牙人。 无线电里除了“滋滋啦啦”刺耳的电流声,没有任何人声。那电流声象征着无限的地理距离。 天色骤变,刚才还蓝盈盈的天,迅速变得一片昏黄,刮起了风沙。 他再次朝地面看去,希望看到一个建筑,一个瞭望塔,一面旗帜……总之,只要是一个人类文明的产物,就可以让他做出大致的判断——这里究竟是哪里。 他想起了迪士尼的一部电影《John Carter》,男主人公一阵昏眩后,来到了一片奇特的荒漠,他试着朝前走,却发现他失去了重力,不过他似乎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跳蚤,在荒漠上跳跃如飞…… 突然,夏邦邦的眼睛亮起来,他在荒漠上看到了一个移动的黑影,那是人! 直升机的姿态仪依然僵死着,停留在他进入云层之前的状态,一半蓝色一半黄色,蓝色是天空,黄色是陆地,指针纹丝不动。 他靠目测迅速下降,离地面越来越近。 他只想看清这个人是不是同类,并没想降落。在这样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他才不会冒然接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 风沙很大,夏邦邦离地面只有100米高度的时候,地面上的人才听见引擎声,停下脚步,仰头看过来。夏邦邦终于看清了,那是个女孩,穿着一件灰色风雨衣,一条黑色牛仔裤,脸上蒙着一条白色纱巾,并没有任何行囊。 夏邦邦依然很害怕,不过,他天生相信女人,他决定降落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沙尘,平稳地降落在荒漠上。 夏邦邦艰难地打开舱门,跳下直升机,顶着漫天的风沙,大声叫着,跑了过去。 纱巾女孩看着夏邦邦,表情冷漠,带着些许诧异。 虽然天地间飞沙走石,虽然女孩蒙着纱巾,夏邦邦依然看得见,她应该是个东方女孩,长得很漂亮。她的牛仔服上沾着很多沙土。 夏邦邦走近她,用英语大声问道:“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纱巾女孩想了想,似乎很不习惯他的语言,然后用中文说道:“罗布泊。” 夏邦邦愣怔了一下,改用中文说道:“罗布泊?怎么可能是罗布泊!” 纱巾女孩打量了他一下,问:“你从哪儿来的?” 夏邦邦说:“我来自圣胡安港……哦,美国的圣胡安港。” 纱巾女孩瞄了一眼他的直升机,露出一丝冷笑:“你的油箱可够大的。” 夏邦邦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飞到这儿来了……” 纱巾女孩转身就走了,抛下一句:“快逃吧。” 毫无疑问,这是警告,可是她的口气淡淡的,根本不像警告,就像一支箭对准了心脏,弓弦却软塌塌的。 夏邦邦大声问:“逃?你在说什么?” 纱巾女孩突然转过身来,眼里露出一丝乞求:“你能带我走吗?” 夏邦邦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如果这里真是新疆的罗布泊,那就说明时空错乱了,他回到圣胡安港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了。而直升机已经失灵,女孩跟上他,等于陪葬。 第27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4) 就算他带着这个女孩,真的回到了圣胡安港,她没有身份,肯定会被移民局带走,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的。弄不好,夏邦邦会被安上蛇头的罪名。 另外,夏邦邦在这片古怪的荒漠上蹊跷地遇到了这个古怪的女孩,是不是太离奇了?她真的可信吗? 纱巾女孩见他一直在犹豫,叹了口气,说:“你快走吧。” 说完,她迎着大风,再次离开。 夏邦邦使劲掐了自己的脸一下,疼,他确定不是在做梦。他望着纱巾女孩的背影,突然喊道:“如果你能证明你不是坏人,我就带你走!” 纱巾女孩回过身来,摇了摇头,很悲惨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已经得了绝症,快死了,无所谓了。” 然后,她真的离开了。 夏邦邦完全是蒙的,他不确定他在哪里,如果真如纱巾女孩所说,这里是中国的新疆,他也不确定他是在罗布泊腹地还是在罗布泊边缘。他猛地朝直升机冲过去。 风越刮越大了,能见度只有几米远。 他登上直升机,拿出他的Kindle电子书,再次跳下来,纱巾女孩几乎被风沙吞没了,他朝她追过去,大声喊着:“等下!你等下!” 纱巾女孩听见了,她转过身来,警惕地看着夏邦邦。 夏邦邦没有走近她,他扬了扬手中的电子书,然后轻轻放在了沙土上:“送给你!” 纱巾女孩看不清他放下的是什么东西,依然警惕,并没有动。 夏邦邦一步步后退,大声重复道:“送给你!我叫夏邦邦,记住,我叫夏邦邦!……” 他再次返回直升机上,朝外看去,隐约看见那个纱巾女孩走向了那本电子书……风太大了,直升机不宜起飞,尤其在所有仪器都失灵的情况下。但是,夏邦邦必须起飞。 直升机摇摇晃晃飞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他紧紧抓着升降舵,爬升,再爬升…… 舷窗外,刚才都是白云,现在却变成了黑云,整个世界就像被泼满了水墨,或浓或淡,驾驶舱里无比昏暗。 直升机摇摇晃晃,在乌云层里挣扎了十多分钟,终于拨云见日,看到了蓝天。 他低头朝下看去,那些黑云就像煮沸的黑水,愤怒地翻滚着,扭曲着。看不到地面。 他没有导航,彻底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朝哪里飞。不过,他不敢停留,慢慢朝前摸索着飞去…… 又过了十多分钟,他惊奇地发现,姿态仪恢复了工作! 再次朝下看去,黑云像噩梦一般散去,他看到了蔚蓝的海面! 那一刻,他差点哭出来。 那一刻,他知道他是那么讨厌干燥的沙漠,那么喜欢水! 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一刻,他知道他这辈子都会执迷不悟地爱女人!而不是金钱,不是王座,更不是男人…… 夏邦邦家的公司就位于星期五港口小镇。 他是中午12点起飞的,降落的时候,手表指针指向3:14,这个时间令他十分惊诧。他从起飞到迷失,到降落“罗布泊”,再到返航,总共不过两个钟头的样子! 不远处就是圣胡安大教堂,指针指向:2:03。 那么,中间那1小时11分钟去哪儿了? 直升机着地之后,他并没有急着下去,他按照教堂时间把手表调了过来。时间是最好修改的东西,也是最不好修改的东西。 靳叔和公司的一个女助理迎上来,夏邦邦下了直升机之后,靳叔笑眯眯地问:“邦邦,你玩得开心吗?” 夏邦邦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累。” 第2节:纱巾女孩刻进了夏邦邦的脑海里 回到酒店,夏邦邦在沙发上躺下来。 这家酒店紧邻海滩,但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房间很大,套房,墙上挂着精致的印象派木框画。从窗口望出去,一片辽阔的蓝色,那是海;一片小巧的蓝色,那是泳池。 很多国内的孩子在国外长大,很不喜欢寂寞,回到中国,最喜欢挤地铁,逛商场,夏邦邦不一样,他不喜欢人,他只喜欢植物。 他躺在沙发上,回想刚刚发生的经历,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他不想对家族公司的人提起这件事,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除了戴维斯。他忽然很想念那个金发小男孩,如果能再次遇见他,夏邦邦会绘声绘色地对他描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在哪儿呢? 夏邦邦想起了他的表弟,另一只吉娃娃艾登,戴维斯的母亲说了,艾登家对门就是智比玩具店…… 接下来,夏邦邦开始追忆那个纱巾女孩。 虽然隔着风沙,隔着面纱,夏邦邦依然隐隐约约地看见,她的眉毛很重很长,双眼皮,鼻子纤细而高挺,古典小嘴儿…… 她是谁? 那片荒漠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荒漠里? 她孤身一人,没有行囊,难道她就生活在那个恶劣的环境中? 她为什么要让夏邦邦带她离开? 逃过一劫之后,夏邦邦的心里渐渐生出了一股不可弥补的悔恨之情——他应该把她带离那个世界的! 接着,柔嫩的情感开始在他心里迅速发芽——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穿越到了罗布泊,又让他遇见了那个女孩,这种机缘千载难逢。可当时他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彻底忘了珍惜…… 他越想越自责。 在现实中,老天给红尘男女创造机会,顶多是让互不相识的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地点偶遇。可是,今天老天却冒着泄露天机的风险,牵起了一根跨越万里的红绳,让他和她在同一时间不同的两个地点偶遇。可是,当纱巾女孩提出要登上直升机的时候,夏邦邦竟然胆怯了,退缩了…… 他竟然还担忧她的身份问题!既然时空都已经错位,既然现实与神话都已经混淆,她有没有身份还重要吗? 第28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5) 夏邦邦开始回想纱巾女孩的长相,他怕他忘了,可是,他发现他越追忆那张脸,那张脸越模糊。可能当时他太紧张了,所有“罗布泊”的细节,都在他的记忆中迅速褪去。 他开始回忆她说过的每句话。 她对夏邦邦说——快逃吧。 她是提示夏邦邦那四周隐藏着人为的危险?还是指恶劣的天气?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善良的。 最后她说,她得了绝症,快死了,无所谓了…… 那么,她是不是因为得了绝症,一个人跑到荒漠里去自杀呢? 夏邦邦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决定,回国,然后去罗布泊寻找这个女孩! 夏邦邦在国内没有飞行驾照,不过,他可以开车去找她。就算没有车,他也可以徒步去找她! 他很确定,今天的经历绝不是做梦。至少,他的电子书不见了,他把它留在了那片荒漠上,留给了那个纱巾女孩。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是他穿越时空的一个物证。 他清楚地记得,今天上午,他刚刚购买了一本英文版的《月亮和六便士》,还有一本中文版的《海子诗集》。他还记得,他正在读海子,读到了16页,标题叫《给你》 第1节…… 夏邦邦离开圣胡安港之前,来到了智比玩具店。 这里很安静,只有不多几个游人。 隔着路,有一栋白色的房子,如果没有猜错,那应该就是戴维斯的表弟艾登家。 夏邦邦去敲门。 一个很老的女人给他开了门,问他:“先生,你找谁?” 夏邦邦赶紧说:“我找艾登的表哥,戴维斯。” 老女人朝远处指了指:“噢,他们去游乐园了。” 夏邦邦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飞天轮。他说:“谢谢。” 离开艾登家,夏邦邦来到了游乐园。这里有很多孩子,几乎都是金发。夏邦邦在游乐园里转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皇家木马之类的区域看到了那个小神童戴维斯的身影! 他一个人,看着转得令人头晕的皇家木马,似乎很不开心。 他的母亲在上面,她旁边坐着一个小孩,正在大声尖叫。那应该就是戴维斯很排斥的艾登了。 夏邦邦走到戴维斯跟前,喊了声:“嗨!” 戴维斯看了夏邦邦一眼,显然不记得这个中国人了,他挺了挺腰杆,说:“我可不怕你!” 夏邦邦笑了,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我们一起从西雅图飞来的,我听见你一直在谈魔鬼三角洲。” 戴维斯稍微想了想,口气变得柔和了一些:“你掌握什么新信息吗?” 夏邦邦说:“是的,所以我才来找你。” 戴维斯兴奋起来:“为什么要找我?” 夏邦邦小声说:“有了这些信息,你跟艾登在一起,就可以让他闭嘴了。” 戴维斯想了想说:“难道你爷爷的爷爷也在魔鬼三角洲失踪了?” 夏邦邦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就在今天。” 戴维斯一下瞪大了眼睛:“上帝!你还活着!” 夏邦邦点了点头,继续说:“今天我驾驶R-22直升机——你了解R-22吗?” 戴维斯激动地说:“当然!罗宾逊直升机公司制造的,四缸发动机,空机重量只有460公斤!” 夏邦邦故意自卑地说:“我都不知道它有几个缸……我接着说啊,今天我驾驶它飞到了海上,被很多白云裹住了,我好不容易冲了出去,却看到了一片荒漠,还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告诉我,那里是罗布泊。哦,罗布泊位于中国西北部,被称作死亡之海……” 戴维斯大声说:“我知道!从卫星上看是个大耳朵!” 夏邦邦惊讶地看了看6岁的戴维斯:“你是不是从生下来就读书?” 戴维斯摇摇头说:“比那要晚些。” 夏邦邦点点头,接着说:“然后,我又一次起飞,穿过了很多黑云,又回到了这里……” 戴维斯说:“那个女孩几岁了?” 夏邦邦说:“跟我差不多。” 戴维斯又问:“你把她带回来了吗?” 夏邦邦的表情有些黯然:“没有……” 戴维斯怀疑地看了看夏邦邦:“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夏邦邦说:“这正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要是不相信我,就没有人相信我了……” 这时候,皇家木马停下来,戴维斯的母亲和他表弟艾登走下来。 艾登大声喊着:“胆小鬼!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天哪,它有多刺激!” 戴维斯并不理他。 夏邦邦赶紧说:“对了,我把我的电子书送给那个女孩了。如果她打开它,会看到我正在读的一首诗……” 戴维斯的母亲走过来,朝夏邦邦笑了笑:“我保证,戴维斯在跟你谈百慕大三角。” 夏邦邦也朝她笑了笑:“不,是我在跟他谈百慕大三角。你能再给我们两分钟吗?” 戴维斯的母亲说:“你们继续聊吧,只要你不嫌他饶舌。” 艾登又说:“姑妈,我们再去玩一次!” 戴维斯的母亲无奈地说:“好吧,最后一次。” 艾登兴冲冲地拽着姑妈,又去坐皇家木马了。 夏邦邦说:“那首诗是这么写的——”接着,他就用中文轻轻朗诵起来:“在赤裸的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的脚,一颗牝马的心,两道犁沟,大麦和露水。在那高高的草原上,白云浮动。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 戴维斯皱了皱眉,竟然用中文问道:“中文?” 夏邦邦继续用中文说:“一首诗,写到了我和那个女孩。” 戴维斯改用英语说:“我听不懂了。” 夏邦邦摸了摸他的一头金发,笑了笑,说:“祝你今天愉快。拜拜,小电子书。” 第29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6) 第3节:再赴罗布泊 夏邦邦飞回了上海。 母亲是个工作狂人,她的时间几乎是按照微秒计算的。不过,每天黄昏母子俩都会一起散步,对于夏邦邦来说,那是最幸福的时光,不过夕阳西下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夏邦邦和母亲无所不谈,他们散步的时候,夏邦邦把他的经历全部告诉了母亲。 母亲的反应很冷静,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就聊别的了。 几天之后,夏邦邦从上海飞到了新疆,他打算从吐鲁番进入罗布泊,寻找那个纱巾女孩。他把她当成了梦中情人。 他相信那一切,他相信他俩一见钟情。 经过打听,吐鲁番有一家叫美疆的旅行社,正打算组队穿越罗布泊。他们是唯一开通罗布泊旅游线路的旅行社。 夏邦邦很激动,立即找到了那家旅行社。 它并不在街面上,而是在一栋居民楼里。夏邦邦走进去,发现公司的办公室很简陋,只有一张很窄的桌子。房间里堆了很多纸箱,都是葡萄干,夏邦邦怀疑他们正在转行。 一个短发女孩接待了夏邦邦。 夏邦邦问:“你们……还营业吗?” 短发女孩很热情,说:“当然,我们天天都发团!如果你想玩近点儿,那我们有坎儿井民俗园、葡萄沟、火焰山一日游。如果你想玩远点儿,那我们有天山、天池、喀纳斯、乌尔禾魔鬼城7日游……” 说着,短发女孩递给了夏邦邦一叠宣传单,上面印着很多秀丽的风景照。 夏邦邦把宣传单放在了桌子上,说:“我想去罗布泊。” 短发女孩马上变得不积极了:“先生,其实罗布泊没什么好玩的,什么楼兰,什么龙城,就是一些大沙堆,都是蒙人的!而且,去那里太危险了……” 夏邦邦说:“我只想去罗布泊。” 短发女孩这才停止了对罗布泊的贬低:“哦……您是一个人还是团体?” 夏邦邦说:“一个人。我听说你们正在组团?” 短发女孩说:“是的,上星期有个内地团,他们组织了11个人,说这星期到吐鲁番,可是他们一直没到,而且有5个人已经退出了,只剩下了6个……” 夏邦邦想了想,问:“你们上次组团去罗布泊是什么时候?” 短发女孩说:“两年前了。” 夏邦邦有些惊讶:“两年之内都没人去过罗布泊?” 短发女孩说:“先生,我跟您说了,罗布泊没什么景点,都是传说,谁愿意花钱去那种地方买罪受呢!” 夏邦邦不接她的话茬:“我要等多久?” 短发女孩说:“这个说不准……这样吧,你给我留个电话。” 夏邦邦说:“没问题。”然后,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他的号码:“我等你消息。” 夏邦邦在吐鲁番住下来。 吐鲁番很小,他天天在街上闲转,几乎熟悉了很条街道的名字,他最喜欢“绿洲路”。 一周之后,他等来了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那个内地团又有两个人退出,只剩下4个人了。 大概第10天,短发女孩给夏邦邦打来电话,又有一个人退出…… 现在,就算加上夏邦邦,也只有4个人了,这么小的旅行团是不可能穿越罗布泊的。果然,另外3个人很快就散伙了。 只剩下了夏邦邦一个人。 他打算自己穿越了。 他再次来到美疆旅行社,希望雇个向导。只有那个短发女孩在,夏邦邦怀疑这家旅行社是她一个人开的,有了游客,她再外聘一些临时工。 夏邦邦对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短发女孩立即说:“先生,虽然我和您素不相识,但是作为一个当地人,我必须阻止你,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 夏邦邦说:“为什么?” 短发女孩微微笑了笑:“就算我不阻止你,也没有哪个当地人会陪你一个人进入那种地方的。” 夏邦邦说:“向导是他们的工作啊,他们不愿意赚钱吗?” 短发女孩摇了摇头:“在这个社会上,99%的事都可以花钱来搞定,但是还有另外1%……” 夏邦邦点点头说:“我懂,另外1%需要花更多的钱来搞定。” 短发女孩赶紧说:“不不不,你给多少money都没用,钱买不来命!” 那次,夏邦邦在吐鲁番整整住了20天,没有找到一个向导。 母亲打电话,令他立即返回上海。 夏邦邦带着满腹遗憾,离开了新疆。 返回上海之后,他有点消沉,一直住在佘山,很少去闹市。他越来越后悔,当时不该跟那个纱巾女孩擦肩而过,他认为自己再没有机会了。他继续一遍遍追忆那个纱巾女孩,生怕忘了她的模样。他还是不死心,一直躲在别墅里,查阅关于百慕大和罗布泊的资料…… 这一天,母亲来到了佘山,她带回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我介绍你认识个新朋友。”母亲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夏邦邦很排斥这个白发老人。他的眼神很深邃,具有极强的穿透力,他总是咄咄逼人地盯着夏邦邦的眼睛,就像一个居高临下的医生,在注视无数患者之一。夏邦邦不喜欢这种眼神。 果然,他们别墅里简单聊了一会儿,夏邦邦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他是个心理医生。 夏邦邦很友好地谢绝了这次谈话,然后,他把母亲叫到了露台上,很生气地强调,他没有产生幻觉!这是他第一次对母亲喊叫。 母亲的口气很平淡,说:“那些外勤警察,经常接触犯罪现场,隔一段时间就要做一次心理疏导。你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就更有必要了。” 夏邦邦心里清楚,母亲就是在怀疑他那次穿越的真实性,不过她换了个说法。母亲其实是个最高明的心理医生。 夏邦邦说:“妈妈,我没有任何心理阴影,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我反而更爱这个世界了,相信我!” 半年之后,母子俩终于大吵了一次。 第30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7) 起因是——夏邦邦又要去罗布泊。 当时,母亲刚刚外出,去谈一个重要合作,她接到夏邦邦的电话之后,立即让司机掉头,返回了公司。 夏邦邦从小乖顺,从未反叛过,那一天,他却在母亲的办公室跟她争执起来。 母亲说:“夏邦邦,就算你真的穿越了,真的到过新疆的罗布泊,遇见了那个女孩,你现在找她想做什么?” 夏邦邦看了看窗外,说:“我不知道……” 母亲说:“难道你要把一个满身羊膻味的女人带回家,做我的媳妇?” 夏邦邦看着母亲,坚定地说:“我没那么想过,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母亲吼起来:“你不要学你爸爸,满脑子莺歌燕舞!我遇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已经毁了半辈子,要是你再像他,我这辈子就完了!” 夏邦邦桀骜不驯地听着,再不顶嘴了。 母亲严肃地说:“我不同意你去罗布泊,OK?从今天起,你给我天天来公司打卡,如果你想离开上海,必须到人事部请假!”说完,她就离开了。 外面的员工纷纷低下头,假装在忙。 从此,夏邦邦不再跟母亲谈这件事了,他决定背着母亲去新疆。 他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当时,正赶上夏邦邦家族企业的总部招聘保安,夏邦邦来到安保部咨询,打算雇个贴身保镖,安保部负责人就给了他赵军的资料,夏邦邦发现,这个赵军原本是个苦孩子,在广东学武10年,在一次省级散打比赛中曾获得冠军,于是他就聘了他,第二天,他就带着赵军离开了上海。 他把悍马上的GPS定位器拆掉了,把自己的手机关了机。从此,他就变成了一匹野马,无拘无束了。 他以为那家美疆旅行社肯定已经歇业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给那个短发女孩打了个电话,没想到他们依然在坚持。 短发女孩记得夏邦邦,她很惊讶:“先生,你又来吐鲁番了?” 夏邦邦说:“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想穿越罗布泊的人?” 短发女孩说:“没有……” 夏邦邦说:“如果有人,请你给我打个电话,谢谢你。” 短发女孩说:“好的,只要你有耐心等。” 没想到,三天之后夏邦邦就接到了那个短发女孩的电话:“先生,有人想去罗布泊了!” 夏邦邦激动起来:“真的!” 短发女孩说:“不过是个女孩,就她一个人……” 夏邦邦看到了一丝希望,赶紧说:“你有她电话吗?麻烦你把她介绍给我!” 短发女孩说:“没问题。” 很快,短发女孩就发来了短信,告诉了夏邦邦那个“同道中人”的姓名和号码。她叫沈小题。 夏邦邦和小题约定,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夏邦邦先到了。 赵军不在,或者说,赵军不在视野里。他不在任何人的视野里。 窗外,能看见漂亮的清真寺。咖啡馆播放着轻音乐《我的热瓦甫》,热瓦甫正在火热地弹奏。 不一会儿,小题也到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帽衫,黑色牛仔裤,背着一个酒红色的背包。她脸蛋白皙,十指白皙,没戴任何首饰。 夏邦邦看到她第一眼就石化了——她就是他在罗布泊遇到的那个纱巾女孩啊! 他的心猛跳起来,那种感觉并不是小鹿乱撞,很不美好,他甚至有些恐慌,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心脏病。 既然老天穿越时空让他们见了面,一定还会给他们制造第二次机会! 咖啡馆里没几个人。小题直接走到夏邦邦跟前,大咧咧地问:“你是夏邦邦吧?” 夏邦邦回过神来,立刻说:“是我是我!” 小题笑了笑,放下背包,在他对面坐下来。 夏邦邦一直打量着小题,竟然有些失态。小题拿起饮品单翻了翻,说:“早知道来见个帅哥,我就不会迟到了……你喝什么?” 夏邦邦说:“茶。你是……本地人?” 小题说:“我生在库尔勒,小时候就搬到北京去了。小田说,你是上海人?”小田就是美疆旅行社那个短发女孩。 夏邦邦说:“我是上海人。” 小题放下饮品单,笑了:“你为什么总看我?我脸上有字儿?” 夏邦邦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问:“去年你是不是去过罗布泊?” 小题摇了摇头:“没有,去年我还是个大三狗呢。为什么这么问?” 夏邦邦说:“我见过你!” 小题很好奇地问:“在哪儿?招聘会上?” 夏邦邦说:“在罗布泊!” 小题立即说:“不可能!” 夏邦邦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小题,突然问:“你还记得那本电子书吗?” 小题说:“什么电子书?” 夏邦邦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他也感觉到哪里出了差错。他和纱巾女孩只是匆匆见过一面,隔着风沙和面纱,尽管他感觉小题就是她,但仔细想想,她们似乎有所不同——纱巾女孩更消极和冷淡,小题则显得积极和热情,就像耳畔演奏中的热瓦甫。 小题说:“我先点茶哈,然后听你讲故事。” 她叫来服务生,点了茶,然后看着夏邦邦说:“青年,开始你的传奇之旅吧。” 夏邦邦歪了歪脑袋,说:“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小题摇了摇头,诚恳地说:“我不知道。” 夏邦邦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话:“去年,我从波多黎各驾驶直升机在海上飞……” 小题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你会开飞机?” 夏邦邦说:“噢,是直升机。” 小题说:“哇,太帅了!过去我疯狂迷恋赛车手,现在我决定换偶像了!去年我还在玩遥控直升机呢……我可不是在配合你啊,是真的,一个男生送给我的,像个大蜻蜓,能飞树那么高……作为同龄人,看来我得加油了。” 第31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8) 夏邦邦说:“你应该知道,波多黎各南边是加勒比海,北边是大西洋,那一带就是传说中的百慕大三角。当时,真的就像有人遥控着我那架直升机,所有仪器都失灵了,接着我就稀里糊涂地看到了一片荒漠……” 小题一直瞪着眼睛,她再不插话了。 夏邦邦接着说:“当时刮着大风,我在直升机上看到了你,然后我就降落了,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你告诉我是罗布泊……” 夏邦邦在讲述中用的不是“她”,而是“你”。小题似乎听入神了,并不更正。 夏邦邦又说:“后来,我把一本电子书留给了你,然后就起飞离开了。穿过云层之后,我又出现在了圣胡安港……” 说到这儿,夏邦邦停下来,观察小题。 小题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必须给我签个名!” 说完,她真的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激动地递到了夏邦邦面前。 夏邦邦说:“小题,我没有开玩笑。” 小题瞪着眼睛说:“我知道哇!我听说过很多百慕大三角的事!有个最著名的,说那个,那个前苏联吧,有一艘潜水艇,在百慕大海下面航行,他们浮出水面的时候,发现到了1万公里之外!他们不相信,赶紧跟领导联系,领导说,他们确实在印度洋上!——那只是传闻,而你,可是正儿八经的当事人!你的签名比明星都值钱!” 夏邦邦苦笑着拿起笔,匆匆地写下了他的名字。 小题指着本子说:“日期,还有日期!” 夏邦邦就写了日期:2016年3月25日。 接着,他说:“我已经来过两次吐鲁番了,我就是来找你的。” 小题把本子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包里,然后说:“好吧,你找到了。” 夏邦邦眼睛一亮:“真是你?” 小题说:“你不说你是来找我的吗!” 夏邦邦有些失望:“真的不是你?” 小题说:“我倒希望是我,那我可就成了你穿越的目击者,我也可以给人签名了!” 夏邦邦继续审视小题的面孔,悄悄比照着记忆中那个纱巾女孩。过了会儿,他问小题:“你想去罗布泊?” 小题说:“是啊,正在找向导,竟然没人去!哎,当时没人搜救你吗?比如特种部队什么的。” 夏邦邦说:“我和地面的时间差了1小时11分钟,没人发现我的直升机消失了。你去罗布泊干什么?” 小题说:“找我爸。”接着,她继续问:“你的时间是快了还是慢了?” 夏邦邦说:“我在天上飞了3个钟头零14分钟,地面上的时间却停留在2点零3分。找你爸?你能跟我说说吗?” 小题看了看窗外,眼神变得有些暗淡。夏邦邦恍惚觉得,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纱巾女孩! 小题终于说话了:“我也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说了你可能不相信。” 夏邦邦说:“自从经历过那次穿越,我没什么不信的了。” 第32章 百慕大三角和罗布泊(9) 小题这才看了看夏邦邦,说:“我爸叫沈向文,他是库尔勒地质三大队的工程师,后来调到了北京,他刚刚退休。11天前他突然失踪了,只留下了一张牛皮纸,画着一只大耳朵,我怀疑他来了罗布泊——2003年,他带着一个科考队来过罗布泊,考察。他失踪之后,我去他原来的单位查了查,问到了当年那个科考队一个成员的电话,我打了,是他女儿接的,她说他爸也失踪了,也留下了一张牛皮纸,也画着一只大耳朵!而且,她爸和我爸是同一天失踪的。” 夏邦邦问:“那支科考队总共多少人?” 小题说:“我哪知道,五六个吧。” 夏邦邦又问:“你联系上其他家属了吗?” 小题摇了摇头:“时间太远了,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了。我联系上的这个女孩叫Cassie,长春的,她后天就到。” 夏邦邦突然说:“我跟你一起去罗布泊。” 小题有些疑惑:“你去……找那个女孩?” 夏邦邦说:“我已经找到了。我陪你去找你爸爸。” 小题看了看夏邦邦:“你算我……什么人呢?” 夏邦邦说:“朋友。” 小题摇了摇头:“你还算不上我的朋友。” 夏邦邦想了想,说:“赞助人?如果你不排斥这个说法的话。” 小题说:“傻瓜才排斥赞助!” 夏邦邦说:“那好,一切费用我来负责。首先,我会帮你找到当年那些科考队的后代。” 小题不信任地问:“你怎么找?” 夏邦邦说:“在最大的门户网站登广告,一传十十传百,应该都能找到。” 小题吸了一口冷气:“我天,那得多少钱啊……” 夏邦邦淡淡地说:“凡是花钱能办到的事情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本来,小题住在一家私人小旅馆里,夏邦邦让她搬到了羲皇酒店。 从这天起,两个人成了搭档。 夏邦邦给他家在兰州的分公司负责人打了个电话,托付对方帮他购置进入了罗布泊所需的所有物品。两天之后,一辆厢式货车就看到了吐鲁番…… 夏邦邦到达吐鲁番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他打开手机,跟母亲通了个电话,他说他已经进入罗布泊了。他母亲没有发脾气,只是提醒了一些事项,最后叮嘱他,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立即跟她联系。 这是自夏邦邦失联之后,母子俩第一次通电话。 他们讲和了。 这天晚上,夏邦邦睡不着了,回想最近的一系列传奇经历——如果说百慕大三角的那次穿越是个梦,那个纱巾女孩也是个梦,老天之所以这么安排,很可能就是为了让他遇到小题。如果那次穿越是真实的,那么小题很可能就是那个纱巾女孩,他不过是提前经历了未来…… 真是这样吗? 接下来,夏邦邦开始帮助小题,寻找当年那些科考队成员的后代。 他果然在各大门户网站的黄金位置都登了广告,并且留下了酒店的电话。 很快就有人打来了电话,夏邦邦联系上了北京的徐则达和谷未素,还有无锡的钟离彩。夏邦邦把大家拉进一个微信群,经过核对,所有后代都遇到了同样的事——他们的父辈都在3月14日失踪了,都留下了一张牛皮纸,画着一只大耳朵图案。牛皮纸背后有三个字——延伸城。 经过商量,这些人都愿意跟着小题一起进入罗布泊,寻找亲人。 夏邦邦是最后才找到干戈的。那天,他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他认识2003年那支科考队的一个成员,这个人在他家当过家教。 夏邦邦问这个科考队成员的电话,对方给了他一个北京的座机。夏邦邦打过去,找到了干戈。 在大家来到吐鲁番之前,夏邦邦飞了一趟北京,去见一个作家——骚叔。骚叔写过一部畅销书《罗布泊之咒》,算是个罗布泊的专家。 第33章 进入罗布泊(1) 第1节:夏邦邦有钱任性 干戈等待着仇人之女出现。 她蹦蹦跳跳地出现了。 这个女孩就是小题。 她看到干戈也愣住了,不过她有点想不起来干戈是谁了:“你是……” 干戈看着她说不出话。 夏邦邦问:“你们也认识?” 小题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噢,我想起来了!”然后她对夏邦邦说:“认识。我看过他拍武打片,一个打七个。”然后,她在干戈旁边坐下来:“你的伤怎么样了?” 干戈说:“没事了。你是沈向文的女儿?” 小题说:“我当然是我爸的女儿!” 徐则达说话了:“呃,你们一会儿再叙旧吧,欢迎夏队长讲几句。”接着,他一个人鼓起了巴掌,显得有点滑稽。 夏邦邦说:“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大家分别说说家里发生的事吧。小题,你先说说。” 徐则达又鼓了鼓掌。 小题就说了:“我爸叫沈向文,我8岁的时候,我家从库尔勒搬到了北京。我爸跟科考队回到新疆考察那年,我10岁。他回到北京不长时间,我妈就疯了,被送到了昌平的精神病院,我和我爸一直生活。3月14号,我跟同学在外面玩儿,回家的时候都半夜了,我发现他不在家,这种情况很少,我赶紧给他打电话,他关机了。第二天,我在茶几上看到了他画的那个大耳朵,最近几年,我爸的听力不太好,我还以为他住院治耳朵去了,找遍了密云的医院也没找到他,这才确定他失踪了,赶紧报了案……” 钟离彩接着说道:“3月14日那天晚上,我爸爸和平常一样,说他去公园散步,然后一直没回来。我妈楼上楼下找不着他,给他打电话,一直关机。第二天早上,我妈妈急坏了,给我打电话,我正在广西拍戏,当晚就飞回了无锡。那时候,我爸爸还是没有回来,我就报了案。警察从他的抽屉里发现了那张牛皮纸,上面画着一只耳朵,背后写着三个字——延伸城,谁都不明白什么含义。” 夏邦邦问:“钟离,你父亲叫什么?” 钟离彩卡了一下,说:“钟离奋强。” Cassie开始说了:“我老爸叫周密,在长春分所上班,他和老妈离婚了,我跟了老妈。我老爸和楼下的伯伯天天晚上都下棋,3月14号那天,楼下的伯伯去他的住处敲门,没人。连续几天,一直没人,他就联系了我老妈……对了,他也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牛皮纸,画着一个大耳朵,背后写着延伸城三个字,他写字很潦草,开始的时候,我老妈还以为是延吉……” 夏邦邦看了看谷未素:“谷未素,你说说吧。” 谷未素就说了:“我父母也离婚了,我跟母亲生活。我们不怎么跟父亲联系,所以不确定他是哪天失踪的,大概就是3月14日前后吧。他画的那只大耳朵也是放在了抽屉里,背后也写着延伸城。” 徐则达看了看夏邦邦:“我说了吧?” 夏邦邦点点头,然后认真地看着他。 徐则达就讲起来:“我父亲叫徐晓东,当年是科考队的司机,啊,这个这个,属于后勤,啊,为人民服务的。他从罗布泊回来之后呢,也跟母亲也分道扬镳了,啊,我呢,跟了母亲。母亲含辛茹苦,把我抚育成才,这个这个,如果说我今天获得了一点点的成功,那么,跟这个伟大的女性是分不开地,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啊。在3月14日这一天呢,父亲不知何故离开了我们,作为一个孝子,我万分着急,啊,想了很多办法,采取了很多措施,可是呢,没有取得任何成效。很快呢,我看到了夏队长在网站上发出的信息,应该说,夏队长是我们的及时雨啊……” 夏邦邦说:“他也留下了那个大耳朵的图案?” 徐则达马上说:“啊,是的是的,背后也写着延伸城三个字。他为什么留下了一个耳朵图案呢?我和公安局的领导曾经在一起深入探讨和研究,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答案……” 夏邦邦说:“干戈,你也说说。” 干戈的心思都在小题身上,根本没心情说什么。可是,他必须说话。而且,他不能说他父亲死了,既然死了,他来罗布泊干什么?他只能撒谎。 干戈说:“我爸叫干弘。他和我妈没离婚,我妈早死了。我爸也是3月14号失踪的。就这样。” 夏邦邦说:“我发现,当年那支科考队的成员回到家之后,家庭大都破碎了,这太巧合了……我们说说这次穿越该注意的事项吧。” 徐则达说:“请夏队长做指示。” 夏邦邦是个帅哥,他对“夏队长”这个称呼并不习惯,他显得有点腼腆:“从小到大,我连班长都没当过,更当不了什么领导,我只想说,安全第一,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现在,加上我的助理赵军,我们总共8个人。我运来了一辆越野摩托车,可能不实用,如果没必要,我就把它捐给当地的公安。今天,赵军又采购了一些必需的物资,主要是水。一会儿你们看看,还需要什么,明天自由活动,大家可以上街去买。” 大家纷纷点头。 徐则达说:“那就散会吧,有什么问题,随时跟夏队长沟通,当然,找我也可以。” 小题突然举起手,然后问夏邦邦:“你带没带烧烤架?” 夏邦邦眯着眼睛看小题,似乎没听懂。 小题说:“烧烤架啊!羊肉串儿,孜然,滋啦啦冒油!……唉,看来你没吃过这种街头的东西。” 夏邦邦赶紧说:“吃过,我吃过!”他生怕跟大家隔开。 小题问:“你在哪儿吃过?” 夏邦邦说:“王妃家总店……” 小题又问:“王妃家总店是哪儿?” 夏邦邦说:“首尔啊。” 第34章 进入罗布泊(2) 小题笑了:“青年,你要搞搞清楚,那不是烧烤,那是韩国烤肉!——唉,太遗憾了,要是有烧烤架多好,我们买点羊肉,吐鲁番的羊肉一级棒,等进了罗布泊,我们就可以烤肉吃啦!” 夏邦邦说:“好的好的,我让赵军去买,等我们进了罗布泊,点篝火,吃烧烤,开个大party!” 其他人散去之后,只剩干戈和夏邦邦两个人了,干戈突然问夏邦邦:“哥们,你是干什么的?” 夏邦邦愣了一下:“我是来帮小题的。” 干戈又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夏邦邦想了想才说:“好吧,我跟你说说我的经历——去年,我开着一架直升机,在百慕大三角迷失了,莫名其妙地来到了罗布泊,我在沙漠上遇见了一个女孩,她跟小题很像,我俩还对了话,后来她就离开了。接着我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百慕大三角……回国之后,我来过两次吐鲁番,希望进入罗布泊找到她,一直找不到向导。没想到,前些日子我在这个叫火洲的地方,遇见了小题。” 干戈慢慢回味着,突然笑起来。 夏邦邦说:“这很可笑吗?” 干戈竖起了拇指:“泡妞最高境界。看——驾驶直升机,从百慕大三角穿越,来到罗布泊,遇到了她。然后你万里迢迢来寻找她——我们穷人就不敢像你这样狮子大开口,没人信。我泡妞的时候顶多会说——你很像我初中一同学啊!” 夏邦邦耸耸肩,说:“信不信由你吧。” 大家一起走出酒店,来到了悍马车前,参观夏邦邦带来的物资。 夏邦邦开的是一辆顶级悍马越野车。悍马旁边停着一辆纯黑的三轮越野摩托——前面两个轮子,后面一个轮子,超炫。那是从上海空运到新疆的。 夏邦邦打开悍马后盖,里面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让人大开眼界—— 远距离无线充电器——不用接触任何基座,利用无线电波给手机充电。目前还没人见过这种高科技玩意,甚至苹果也只是在研发中。鬼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生命吸管,它可以把脏水过滤成饮用水,甚至包括尿。 最先进的航拍器,小巧的辐射测试仪,卫星电话,夜视镜,生命探测仪,太阳能食品加热装置,找水仪,望远镜。 八套防化服,八副头灯,八副消防氧气面罩。 背包,冲锋衣,登山靴,登山杖……背包都是软的,不怕磕碰,而且可以到处塞,节省空间。 Cassie眼花缭乱了,一会儿拿起这个摆弄摆弄,一会儿拿起那个捣鼓捣鼓,同时不停地问这问那。 她看到了一个玩具手枪,应该是呲水的,她举起来问夏邦邦:“这水枪是用来对付干尸的吗?” 赵军一直表情阴冷地旁观,他突然说话了:“放下它。” Cassie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来。 夏邦邦含糊地说:“那不是水枪。” 干戈很敏感地看了看那个东西——它的造型有点卡通,而且红红绿绿,很鲜艳,看上去就是小孩子玩的水枪。可是,夏邦邦和赵军的反应让他感觉到——这个东西不寻常。 接着,赵军就关上了悍马的后盖。 第2节:冤家路窄,她来了 回到顶层的房间,干戈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怎么会这么巧! 救他一命的女孩,偏偏是仇人的女儿! 仔细想想,其实也正常—— 沈向文住在密云,小题也住在密云。 那个黑头盔之所以知道沈向文的住址,是因为他认识小题…… 干戈很确定,那天如果没有小题,他十有八九活不到今天。他记得他在昏迷之后,依然有一缕意识在飘荡,很悲凉,他好像看到无边的黑暗中浮现出父亲的脸,他说:儿子,你来吧,你来了就不怕了,你看,我现在就不怕了…… 可是,小题出现了,就像老天派来的一样。她和干戈互不相识,但是她把干戈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干戈被捅伤之后,十几天之后才联系小题,把她垫付的医药费打给了她。这期间,小题没有问过一次。 之后,他们在微信上还联系过几次,几乎可以称为朋友了。 现在怎么办? 干戈犹豫了。 杀? 小题救了她,反而招来了杀身之祸? 不杀? 父亲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日后,他去墓地祭奠父亲的时候,说点什么? 干戈不是个磨叽的人,但是他今天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另外,凭空又冒出了一个夏邦邦。 干戈并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是他知道,不管夏邦邦什么来历,他都是来为小题保驾护航的。他将成为干戈复仇的最大障碍。 他掏出烟盒,卷个根纸烟,狠狠地抽起来。他决定暂时不做任何决定,他掏出了手机,想转移一下心思。 刚刚在多功能厅,所有人都互相加了微信。看一个人的微信,可以更便捷地了解这个人。 干戈打开了夏邦邦的朋友圈。 他的头像是一束花。他的朋友圈不多,没有一段文字一张图片讲述他的生活,只有一些感性的表达。比如——乡下,黄昏,每一株植物都是有表情的。比如——突然有些悲凉,似乎这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人。实际上,这个世界真的只有一个人。比如——突然想去远方。可是,脚下就是远方的远方…… 干戈读不懂这些酸溜溜的东西。 他打开了钟离彩的朋友圈。钟离彩的头像应该是个剧照,很明星范儿。以下是钟离彩的几则朋友圈—— 自拍两条勾人的腿,一条穿黑丝袜,一条穿白丝袜。文字写的是——大家喜欢黑丝还是白丝呢?纠结中…… 自拍一只手,拿着一个高档手包,标志直晃人眼。文字写的是——新做的指甲,心情好好! 自拍身体,穿着一条超短裤,露出细腰和大腿,曲线柔美。文字写的是——讨厌!又胖了1斤!再贪美食抽嘴巴! 第35章 进入罗布泊(3) 最新一则朋友圈明显是给夏邦邦看的——即将走进沙漠了,不是拍戏,是真实的探险哟!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他,帅的不要不要的,花心四射,从此不怕不怕啦! 干戈打开了徐则达的朋友圈,全部都在晒他家娃。那娃大概两岁,真的不好看。最恶心的是,他发了一张那娃拉粑粑的照片,还写着:宝宝的便便终于正常了! 干戈打开了谷未素的朋友圈,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设置了屏蔽,一个朋友圈都没有。 干戈又打开了Cassie的朋友圈,不是代购广告就是收集“赞”。 最后,干戈打开了小题的朋友圈…… 有人敲门,很轻。干戈放下手机,一下坐起来:“谁?” 传来一个女孩温柔的声音:“先生你好,楼层服务员。” 干戈把烟按灭,走过去把门打开了。 小题一闪身就挤进来,笑嘻嘻地说:“你轻信女人。” 干戈冷冷地问:“什么事儿?” 小题慢悠悠走到床前,突然回过身,说:“假如我是个女杀手,你就完蛋了。” 干戈说:“切,我躺在床上让你杀,你杀得了吗!” 小题说:“刚才我装的像不像?” 干戈眼睛一瞪说:“我问你什么事儿!” 小题坐下来,两只手朝后拄在床上,晃荡着两条腿,说:“太无聊了,咱俩出去吃烧烤吧?” 干戈说:“你老爸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心吃烧烤?” 小题说:“我这个人心大。而且我相信,我老爸好人有好报,肯定不会有危险。” “好人”这个词让干戈有点恶心。他说:“你找那个富三儿陪你去吧。” 小题说:“富三儿?哪个富三儿?” 干戈说:“那个上海的小帅哥啊!” 小题哈哈大笑:“人家长的就是帅,你嫉妒了啊?” 干戈说:“切!英国科学家说了,丑人才更容易成功。” 小题说:“人家已经很成功了啊!” 干戈说:“那是他外公他老妈的成功。” 小题说:“其实你也挺帅的,只是风格不同而已,你更西部风。哎,你到底去不去?你要不去,半夜的时候,服务员还会来敲你的门。” 干戈满不在乎地说:“走吧。不过得你请客。” 第3节:杀手和目标近距离接触 实际上,干戈也想跟小题多接触接触。他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个女孩下手,也许通过接触,会帮他做出决定。 如果他决定放过这个女孩,那么他干脆就回北京了。罗布泊九死一生,傻子才愿意走进去。 另外,如果他决定杀掉这个女孩,他跟小题的关系拉得更近些倒是好事,以后小题真的在罗布泊出了事,大家就不会怀疑到他。 走出酒店,就有一排夜市。 两个人找个人少的位置坐下来,小题要了啤酒和烤肉。几个十多岁的维族男娃在忙活,他们戴着吐鲁番花帽,围裙脏兮兮的。很快,啤酒和烤肉都送上来了。 小题立刻开始专注地吃起来。 干戈看着她,慢慢地喝啤酒。 小题吃着吃着,看了看他的脸,笑了:“哎,有没有人说你像新疆人?” 干戈说:“什么意思?” 小题继续观察着干戈,说:“头发偏棕色,还有点自来卷,皮肤白,鼻梁高,你肯定有印欧血统。你不是少数民族?” 干戈说:“我纯种的多数民族。” 小题又看到了干戈胸前的一个小挂件,她说:“青年,一个大老爷们戴着项链,你不觉得有点娘炮吗?” 干戈把那个坠饰摘下来晃了晃,说:“我俩都是文物,一起出土的,分不开。” 小题接过那个坠饰端详了一会儿,说:“这真是文物?” 干戈笑了笑:“你轻信男人。” 小题穷追不舍:“这到底是什么?” 干戈说:“干戈,一种古代兵器。我不是叫干戈吗,我爸专门给我买的,我从小就戴着。” 小题伸手摸了摸:“我还真以为是你家祖传的呢!” 干戈问小题:“你跟那个黑头盔是朋友?” 小题说:“什么黑头盔?” 干戈说:“跟我打架的那个混子。” 小题恍然大悟:“噢,他叫大壮,我们是朋友。其实密云不大,差不多都认识。他平时不怎么打架,我认识他的老大,那才叫横。以后你再去密云,我罩你。” 干戈有些不理解:“你怎么可能认识这些人?” 小题说:“他们很义气啊。我喜欢很爷们的男人。” 干戈就不再说话了,继续看她。她的嘴角被竹签抹了很多黑印儿,她肤色白皙,那些黑印儿很显眼。 干戈拿起一张餐巾纸,打算递给她擦擦,又改变了主意,举到嘴边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小题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吃得正香。 干戈说:“你知不知道当年那支科考队丢下了一个人?” 小题停下来,看着干戈:“我老爸没说过啊!” 干戈说:“我老爸说过。” 小题有点害怕了:“我们这次进罗布泊,会不会也有人出不来?” 干戈说:“肯定有人出不来。” 小题踢了干戈一下:“你别吓唬我。” 干戈又问:“你跟那个富三儿很熟吗?” 小题说:“我们就是在吐鲁番认识的。” 干戈一口气把瓶里的酒干了,然后说:“他带着武器。” 小题说:“你怎么知道?” 干戈说:“那支枪。” 小题笑了:“那只是水枪好不好?如果它也叫武器,那我明天上街去买个塑料金箍棒。” 干戈说:“那个富三儿自己都说了,那不是水枪!” 小题笑了:“那它能射出什么!海绵子弹?带吸盘那种?” 干戈说:“你听不懂人话吗?那是武器!” 小题说:“好好好,就算它是武器,那是好事啊,这么多人全都手无寸铁,进了罗布泊之后,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那就灭团了!” 干戈说:“你不觉得他带着武器,对于整个团队都是个威胁吗?” 第36章 进入罗布泊(4) 小题说:“青年!要你这么说,那美国特种部队最危险了,每个人都配备武器!” 干戈说:“进了无人区,我们必须听他的,没得选择,枪杆子里出政权!我他妈连我爸的话都不听,我会听他的?” 小题说:“哈哈,玩具枪也能出政权,服了你了。” 干戈不再跟她争辩。 吃完了,干戈付账。 小题说:“不是说我请客吗!” 干戈说:“报你救命之恩。记着账,还差9块9。” 第4节:逼近罗布泊 夏邦邦登了广告之后,钟离彩是第一个赶到吐鲁番的。 不知道钟离彩是不是提前写过剧本,是不是经过了刻意策划,她一到吐鲁番,就和夏邦邦发生了故事。 那天,钟离彩到了吐鲁番机场,小题和赵军去接她。可是,他们到了机场之后,钟离彩却给夏邦邦打来了电话:“夏哥哥,你快来救我!” 夏邦邦有些诧异:“你到了?你没见到小题和赵军吗?” 钟离彩说:“我被骗了!” 夏邦邦赶紧问:“你被谁骗了?你现在在哪儿?” 钟离彩都要哭了:“有个人跟我打招呼,我问他是不是赵军,他说是,我就跟他走了,上了车之后才知道,他是个黑车司机,他把我拉到了……这个地方好像叫沙漠植物园,他讹了我几百块钱,然后把我扔在这儿就跑了……现在我很不舒服,可能是海拔太低了,我快要晕倒了……” 夏邦邦说:“我带着药过去,你不要着急,等着我!” 钟离彩突然说:“不用,你买一束百合花就好了。” 夏邦邦愣了愣:“百合花?” 钟离彩说:“我每次头晕,闻闻百合花就没事了,它清心安神呢。” 夏邦邦说:“你确定不用带药?” 钟离彩说:“真的不用。” 挂了电话,夏邦邦立即查地图。 机场在市区西北偏北,大概10公里。沙漠植物园在市区东南偏南,同样大概10公里,方向正好南辕北辙。如果现在让小题和赵军去找她,太耽误时间了。 他立即给小题打电话:“小题,钟离彩已经到了!她被骗了,那个人自称是赵军,其实是个黑车司机,把她拉到沙漠植物园去了!” 小题很不理解:“那个黑车司机怎么知道要冒充赵军?” 夏邦邦说:“可能他也叫赵军吧,这个名字太常见了。不说了,你们快回来吧,我去找她!” 小题赶紧说:“哎哎,你怎么去找她?” 夏邦邦说:“我打个出租车。” 小题说:“得了,还是我们去吧。” 夏邦邦说:“你们太远了,她已经要晕倒了!” 小题又不理解了:“她怎么了?被吓的?” 夏邦邦说:“你忘了?吐鲁番机场是海拔最低的机场,她肯定有点不适应。” 小题说:“我听过高原病,还没听过低原病……” 夏邦邦说:“你们注意安全,待会儿见。” 下了楼,夏邦邦沿着大街寻找,看见几家药店,就是没有花店。他开始奔跑。 终于,他看到了一家花店,一个维族小男孩在里面玩手机,夏邦邦跑进去问:“哪个是百合花?” 小男孩抬手指了指,有白色、粉色和黄色。夏邦邦犹豫起来,他不知道哪一种治头晕。 小男孩问:“你肯定是送女孩子,对吧?”然后他拿起一束粉色的,说:“我推荐你买火百合。” 夏邦邦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摇了摇头说:“不,我买白色的吧。” 小男孩说:“随你喽。” 夏邦邦捧着一束百合花,出来打车。 一辆白绿相间的出租车停下来,夏邦邦上去了,说:“沙漠植物园。” 司机是个汉族人,他没说什么话,直接开走了。 很快,夏邦邦就到了吐鲁番的沙漠植物园,大门是两个高高的砖塔,门口除了几家小商铺,几乎不见什么游人。一个漂亮的汉族女孩站在大门口,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正朝出租车望过来。 出租车停下了,夏邦邦交了车费,随口问了一句:“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司机是个沉默的人,他指了指前面的监督卡,上面写着司机的姓名:赵军。 夏邦邦有点惊讶,不过没有说什么。 他下了车,朝那个汉族女孩走过去:“请问你是钟离彩吗?” 女孩莞尔一笑,叫了声:“夏哥哥。” 夏邦邦把花递给她,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钟离彩说:“很好,没事了。”然后她嗅了嗅百合花,很陶醉的样子:“谢谢你的花哦。” 夏邦邦接过她的背包,说:“不客气。我们走吧。” 钟离彩一只手抱着花,一只手挽着夏邦邦的胳膊,开心地离开了沙漠植物园。那个赵军师傅的出租车并没有开走,他们坐着它返回市区。 钟离彩和夏邦邦并排坐在后座上,她没有再提起那个黑车司机,一路都在聊百合花…… 干戈到达之后的第二天,大家一起上街购物。 钟离彩一直粘在夏邦邦身边。徐则达则跟随在夏邦邦的另一侧。赵军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们,时刻处于警戒状态——毫无疑问,他是个保镖。 谷未素一个人转去了,Cassie追上钟离彩,跟他们结伴而行。 小题似乎有点反感钟离彩,她和干戈走在最后面。 而干戈则看着赵军的背影,越看越不顺眼。为什么呢?根源也许在夏邦邦。干戈对这个富三代有一股天然的敌意——出来泡妞,还他妈带个保镖,你的命比别人都金贵? 保镖这种职业,无疑没有对和错的标准,谁危及他的主人,他就会跟谁拼命,哪怕他的主人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而干戈这个人正邪分明,如果他路见不平,可能跟人去拼命,但绝不会为了钞票去欺负一个好人。 走着走着,干戈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和这个赵军早晚得打起来。” 小题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人家招你惹你了?” 第37章 进入罗布泊(5) 干戈说:“他没招我没惹我,我就是想揍他一顿,我看他头型不顺眼。” 小题很哥们地拍了拍干戈的肩:“青年,那你自求多福吧,他可是武术冠军!” 干戈说:“我保证把他打成亚军。” 这天,大家把该买的东西都购置全了,晚上,再次聚到多功能厅商量行程。 来吐鲁番之前,大家都大量搜索过关于罗布泊的信息,包括新闻、地理资料、生存知识、不靠谱的八卦传说…… 大家在网上交流的时候,就确定了探险路线,由北向南——从吐鲁番出发,经过迪卡乡,在岔路口饭馆吃午饭,然后进入罗布泊边缘。经过老营房,大沙山,龙城雅丹,楼兰遗址,余纯顺遇难地,湖心碑,驶上哈罗公路,再次进入无人区,经过红柳井水站,彭加木失踪地,往东继续行驶200多公里,到达敦煌。 预计一周到10天时间。 最后,夏邦邦问大家:“明天我们就出发了,有谁想退出吗?” 徐则达马上说:“啊,夏队长正在做最后的确认,这个这个,希望大家各抒己见,不管有什么想法都要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啊,统一思想才能步调一致。” 大家都摇头。 干戈没有任何反应,小题就坐在他对面,他注视着她,似乎陷入沉思。 夏邦邦问:“干戈呢?” 干戈回过神来,说:“还用问吗!我烧了那么多油,可不是来吐鲁番撸串的。” 夏邦邦点点头,然后对着小题说:“小题,明天你坐我的车。” 小题眼睛一亮:“好哇好哇!进了沙漠之后,你让我开开,咱们也过把豪车的瘾!那种地方撞不着人!” 夏邦邦笑了:“我一直想聘个女司机的,你帮我实现了。” 钟离彩看着夏邦邦,大声说:“我也要坐你的车!” 夏邦邦稍微愣了一下,说:“没问题。” 钟离彩又说:“那说好了,我得坐副驾位置,我坐后座晕车的!” 夏邦邦说:“小题开,你坐副驾位置,我坐后座。” 小题看了看大家,说:“算了,我就不当灯泡了。我坐干戈的车。” 夏邦邦有点不自在地笑了笑。接着,他岔开了话题,把目光转向了谷未素:“谷未素,你把你的车放在吐鲁番吧,出去之后,再回来开它。” 谷未素很对立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夏邦邦说:“进了罗布泊,你的SUV很难走的。” 谷未素不再看夏邦邦,固执地说:“不,我要开它。” 夏邦邦满脸无奈。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在酒店楼下集合了。 Cassie竟然穿着高跟鞋,被称为“恨天高”那种。夏邦邦让她脱了,换上了运动鞋。Cassie换了鞋之后,矮了一截。 出发了。这一天是4月1日,愚人节。他们进入罗布泊似乎是个玩笑。 干戈驾驶吉普车开路,小题果然坐在了他的车上。 夏邦邦开着悍马跟在后面,钟离彩在他的车上。 赵军开着那辆越野摩托车跟在悍马后面——在罗布泊,悍马不一定跑过越野摩托车,尤其是某些雅丹地带,只有摩托车可以开进去。它很重要。 新疆风沙大,赵军戴上了头盔和面具,就像《疯狂的麦克斯4狂暴之路》里戴着防毒面具驾驶摩托车追杀主人公的那些暴徒。他的脸被遮起来之后,变得更加深不可测了。 谷未素驾驶她的SUV跟在赵军后面。Cassie在她车上,Cassie是个话唠,嘚吧嘚吧没完没了,而谷未素总是一言不发,她俩组合最合适。 徐则达驾驶他的越野车走在最后面。他的车上装着团队的所有汽油,为了后桥不至于坍塌,在吐鲁番的时候,干戈专门帮他改装了加强版减震器。 这时候还没有朴诗玄。团队的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们会在罗布泊深处遇见一个韩国人。 直到出发了,干戈依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昨天夜里,他半宿都没睡着,这么痞痞的男人第一次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他甚至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玩起了抛硬币的把戏。 正面是杀,背面是不杀。 第一次是正面。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三次两胜……然后又抛了一次,这次是背面。 第三次,还是正面。 他不甘心,又对自己说:五次三胜……接着继续抛。 最后,他总共抛了几十次,已经记不清正面多还是背面多了。 就这样,他矛盾重重地进入了罗布泊。 探险团队奔向了迪卡乡,那里将是车队最后一个加油站。中间路过火焰山,它位于吐鲁番盆地的北缘,维语称它“克孜勒塔格”。此地荒山秃岭,寸草不生,飞鸟绝迹。 小题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测试雾霾的软件,接着大声说:“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北京的雾霾动不动就爆表,你猜这里是多少?” 干戈没说话。 小题说:“零!以后我搬到这地方来住算了!” 干戈淡淡地说:“带点孜然。” 小题说:“什么……意思?” 干戈说:“火焰山的地表温度70度,你待在沙窝里,很快就变成烧烤了。” 小题把脸转向了窗外:“话不投机。” 终于到达了迪卡乡。 车队停下来,要把所有的容器加满油。 加油站有一条又瘦又脏的狼狗,被铁链子拴着,它在“汪汪”地狂叫。看来这地方极少有人光顾。 夏邦邦很害怕,远远就绕开了它。 加油站的工人是个汉人,50岁左右,满脸胡茬子,不知道多久没刮了。 徐则达第一个走过去,挂着卑谦的微笑问:“师傅,跟您打听一下啊,这个这个,最近这些日子,有没有什么人从这里进入罗布泊啊?” 那个工人一脸冷漠地摇了摇头。 徐则达有些落寞,接着他环视了一下加油站,感慨道:“这里的环境太艰苦了,你们坚守在第一线,真的很了不起啊!” 第38章 进入罗布泊(6) 夏邦邦问道:“那你们听说过延伸城吗?” 那个工人依然一脸冷漠,缓缓地摇了摇头。 干戈走过来,说:“赶紧加油,走人。” 那个工人并没有拿起油枪,他终于说话了,满嘴当地口音,好像不给加。听了半天,大家终于听懂了,他说:根据国家要求,加油站只给车加油,不给油桶加散油。原因可能是塑料桶有静电,担心起火。 所有人都急了,不多带点油,他们是走不出罗布泊的。 狮子座的夏邦邦态度总是那么温柔,其实那是一种居高临下,他走到那个工人跟前,和风细雨地说:“这么偏远的地方,油是最珍贵的,我们懂。我们可以多付一些钱,结算的时候你报个价就OK了。” 工人摇脑袋。 赵军戴着面具,警惕地看着四周,并不关注油的问题。 双鱼座的钟离彩出马了,发起了美女攻势,用胳膊肘儿碰了碰那个工人,娇滴滴地说:“大哥,你忍心看着我们在沙漠上抛锚吗?帮帮忙嘛!” 工人还是摇脑袋。 干戈没那么温柔,他说:“你不要钱是吗?那我有打火机!”说完,他果然掏出了一只防风打火机,举到了那个工人的面前。 那个工人瞪着干戈,还是不拿起油枪。 这时候从屋里走出一个维族工人,卷发,他走过来,撞开那个汉族工人,站到了干戈面前。他比干戈矮一些,他仰着头,挑衅地看着干戈,说了句维语。 干戈把目光转向这个维族工人,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说话卷着舌头我就怕你了?”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了。 天秤男徐则达立即把那个工人拉到了旁边,挂出了息事宁人的笑容,低声说:“这个这个,我们是来罗布泊考察的,跟你们县市领导都打过招呼,你们主管招商的副市长,还有旅游局的领导,对这次考察都非常重视,啊,当然了,我们还需要你们这些工作在基层第一线的同志多多支持……谢谢谢谢!” 那个汉族工人还是摇脑袋,油盐不进。 金钱不行,美色不行,武力不行,领导不行…… 夏邦邦的眼里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 小题说话了:“我们带油管了吗?” 干戈说:“你想怎么样?” 小题说:“我们就往车里加,完了导进油桶里,接着再往车里加……变通一下呗。” 夏邦邦说:“这个办法可行,试试吧。”接着他对那个汉族工人说:“我们不为难你了,那就只给车加油吧。” 那个汉族工人这才拿起油枪。那个维族工人冷冷地看了干戈一眼,重新回到屋里去了。 加满油之后,干戈用油管把油吸出来,灌进油桶。他在4S店工作,干这个很在行。灌满几个油桶,再继续给车加…… 那个汉族工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举动,并不说什么。 突然,夏邦邦叫了一声,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一转眼的工夫,赵军已经出现在夏邦邦的跟前,揪着一条小狼狗的脖颈,把它高高举起来。 刚才,这条小狼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好奇地走到夏邦邦脚下,嗅他的裤腿儿。夏邦邦低头看到了它,吓得一步就跳开了。现在,它在赵军手里蹬着四条腿儿,“呜呜咿咿”委屈地叫着,远处那条拴着的大狼狗叫得更凶了,毫无疑问,这条小狼狗是那条大狼狗的娃,它们的颜色和品相一模一样——背部黑色腹部棕色,两只耳朵高高竖起,只是一个大型号一个小型号。 小题哈哈大笑:“这小狗顶多两个月,还一口奶牙呢,就算它咬你都咬不疼!”说着,她走过去,从赵军手里接过那条小狼狗,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不怕不怕……” 接着,她慢慢走向了夏邦邦:“我养过两条狗,你放心,它们不咬人的,来,你摸摸它。” 夏邦邦更紧张了,他一步步后退,说:“小题,我真不行,我怕狗……” 小题说:“那好吧,小东西,去找你妈妈。” 她蹲下身,放下了小狼狗,小狼狗屁颠屁颠地去找那条大狼狗了。它跑都跑不稳。 …… 油还在继续注入导出。 一直忙活了一个多钟头,终于把所有油桶都加满了。 结完账之后,夏邦邦多付了一千元钱。实际上,这么一折腾,不但探险团队受累,这个汉族工人也受累。 离开结算台,Cassie很心疼地说:“夏邦邦,他这么刁难我们,你还给他那么多小费!” 第39章 进入罗布泊(7) 夏邦邦说:“他们也是负责任,只是有些刻板而已。” 车辆和油箱“吃饱喝得”,大家的心里有了底。 上车之前,徐则达叮嘱了大家一句:“啊,这个这个,不开车的同志不要只顾睡觉,要经常拿起望远镜看看,如果发现人迹,立即用对讲机通知其他同志。” 小题说:“知道啦,斯大林同志。” 过了迪卡乡之后,山峦越来越低,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的脑电波,起伏越来越小,终于变平了——荒漠一望无际,浩瀚无垠,风越来越大。这时候是下午4点左右,车队尚未到达罗布泊边缘。 景色千篇一律,干戈打开CD,一首老歌《梦回唐朝》开始播放:“异族在日坛膜拜古人月亮,开元盛事令人神往,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乡愁……” 音乐是魔性的,那一瞬间干戈有些恍惚,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堵巨大而斑驳的石门,石门两旁哨塔高耸,一条土耳其风格的花色毡毯,长长地铺陈在脚下…… 一双温暖而充满力量的大手环住了他,似乎有人在对他轻轻低语…… 石门打开,出现威严的士兵,狂欢的人群,晃动的火把蜂拥而至…… 远处,佛塔静静伫立,塔尖上一轮明月皎洁而清冽…… 小题举着望远镜朝外眺望,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扑哧”一声笑出来。 干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了看她:“忘吃药了?” 小题笑而不语。 干戈一脚刹车,停下来,然后看着小题说:“你是不是感觉他很可爱?” 小题放下了望远镜,很惊诧:“你怎么知道我笑什么!” 干戈满脸鄙夷:“一个大男人,被一条那么小的狗吓得差点尿裤子,怂不怂啊!他二十有四了吧?还他妈跟个宝宝似的,随身带着保姆!” 小题说:“挺可爱的啊。” 干戈看了看窗外:“我get不到你们女人的点。” 小题说:“他对团队很有责任心,对吧?他对大家很舍得付出,对吧?这样一个富家子弟,好像什么都能摆得平,可有些小事情,他就是做不到,我就喜欢他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做不到。”说到这儿,小题又忍不住笑起来。 干戈重新把车开动了,说:“好吧,你爱上他了。” 小题说:“人家身边美女如云,才不稀罕我呢。” 干戈阴阳怪气地说:“他可是为了你才来罗布泊的啊。” 小题认真地说:“我和他是哥们。懂吗?哥们!” 走着走着,车队来到了一个岔路口,看到了一排破破烂烂的白房子,竟然有个牌匾,写着:岔路口饭馆。 一路上,小题快被颠散架了,看到了这排房子,她一下精神起来:“这么凄凉的地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谁来吃饭啊?这个饭馆肯定宰人!” 干戈说:“我就喜欢黑店。” 小题说:“宰了你,然后做人肉包子。” 干戈一转方向盘,朝饭馆开过去:“我骨头硬,恐怕他们的菜刀会卷刃。” 小题说:“青年,你咋不上天呢?” 饭馆门前的空地上,有很多卡车的辙印,还有一摊摊滴漏的柴油痕迹。看来,这个饭馆还是有人光顾的。 干戈把车开到了饭馆门口,才看见门上挂着锁,窗户黑洞洞的,早没人了。 他叹了一声,重新回到了路上。 岔路口饭馆是个坐标,从这里右转,就进入了罗布泊边缘。 罗布泊到底有多大?没有准确数字。 在一些报道中,说罗布泊3000平方公里。 在一些文章上,说罗布泊5.2万平方公里。 在一本专业书里,说罗布泊10万平方公里。 在一些史料中,说罗布泊古湖面积超过20万平方公里…… 当然,这里有时间的跨度,地貌的变迁,可是差距依然太大了。 罗布泊有点类似百慕大三角。在地理学上,并不存在“百慕大三角”这样的地名,它是人们根据传闻而划分出的一片区域,有个电视节目说,百慕大三角1300万平方公里,有篇新闻说,它40万平方英里,相当于100万平方公里。百度百科上说,它30万平方公里……罗布泊类似,它没有四边,没人去具体测量它,它几乎是一片被废弃的区域。 就像黑夜中的一个巨人,我们摸到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并不知道那是什么部位,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多大,以及眼睛鼻子嘴巴长在哪儿…… 第40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 第1节:第一夜 由于在迪卡乡加油站耽误了太长时间,走着走着,天就快黑了。 悍马超了过去。 越野摩托车也超了过去。 接着,对讲机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小题,天快黑了,我们找个合适的位置扎营吧。” 小题说:“帅哥,收到。” 悍马带着车队开进了一片雅丹地区,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其他的车依次停下来。 从军事角度讲,在高地扎营,易守难攻。可是罗布泊风大,帐篷扎在高处很可能被掀翻,而且容易暴露目标。这是个矛盾。 夏邦邦选的这个地点,地势略高,四周被雅丹地貌包围,很便于隐藏。 大家纷纷下了车。Cassie最兴奋,她张开双臂叫起来:“这就是罗布泊了?哈哈,我来了!我做到了!” 一路颠簸,大家都有些疲惫,没人像她那么手舞足蹈。 干戈愣愣地看着她,怎么都感觉她不像来寻亲的,更像来旅游的。他一边朝车下搬东西一边说:“你做到什么了?——噢,你确实坐到了,从吐鲁番坐到了这儿。” Cassie说:“小题,管管你家干戈!讨厌!” 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戈成了小题家的了。 然后,Cassie拿出自拍杆,喊道:“来来来,我们拍个合影,这是进入罗布泊第一张,很有意义哦!趁着还有信号,我赶紧发个朋友圈!” 大家各忙各的,她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靠前。 她就点名了:“徐则达,你过来啊!” 徐则达憨憨地笑了笑:“我干点体力活儿,你们女孩子拍吧。” Cassie又喊:“谷未素姐姐,你来!” 谷未素那辆车的尾部被崩起的石头划出一道伤痕,她正在查看:“我不上相。” Cassie接着喊:“钟离!” 钟离彩正帮夏邦邦搬东西,那是一个洗漱用品包,里面装着各种护肤品,防晒霜,甚至香水……她甜甜地笑了笑,半开玩笑地说:“Cassie,我需要专业的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你拿个手机就想让我出镜?” Cassie噘起嘴,四下看了看,小题跟干戈不在视野里,他们正在车里整理物品。 夏邦邦把一个微型录像机递给了Cassie:“从今天起,你给大家当摄影师吧。” Cassie接过录像机,小心地问:“这个很贵吧?” 夏邦邦笑了:“你拍就好了。” 此时暮色苍茫。四周的雅丹地貌高低起伏,脚下也没有一处平地,都是倾斜的,而且沙子里突出大大小小尖锐的石块。习惯了大城市的水泥地面,冷不丁来到这样的地方,总让人感觉站不稳。 风很大,由于温差,穿着冲锋衣甚至有些冷。 大家把必须物资全部搬下来,夏邦邦开始指挥大家搭帐篷。 帐篷很大,但是它们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难搭,它的设计很科学,有很多助力机关,大家只用了半个钟头,就把它们搭了起来。反而谷未素的家用小帐篷一直搭不好,干戈过去帮了她。 他们把几辆车停在帐篷的东北方向,挡风。又在营地西南方向安了移动厕所。在罗布泊,这个军用移动厕所算是最奢侈的东西了,如果夏邦邦不在团队中,绝不可能买这么一个东西。收起来,它只是四块帆布和一个很轻便的马桶,不用电不用水,排泄物会自动包裹,无色无味,然后埋起来就OK了。 赵军发动着了柴油发电机,探险团队很多设备需要充电,包括大家的手机。 太阳终于看不见了,不过依然散发着余晖,而帐篷里的灯已经亮起来。 赵军什么都不做,包括搭帐篷,他一直靠在他的越野摩托车上,观察着四周。 探险团队买了烧烤架。 进入罗布泊第一顿晚餐竟然是烤羊肉串。 大家把新鲜的羊肉切成块,在料酒中浸一会儿,然后开始串肉串。小题用煤气炉煮了粥,还用红椒、黄瓜、洋葱做了一盆新疆大拌菜,配上糖、醋、酱油,用热油一浇,成了…… Cassie接到夏邦邦的任务之后,更兴奋了,拍个没完没了。大家对她的镜头视而不见,只有谷未素似乎很反感,每次Cassie一拍她,她就躲开。 吃饭的时候,夏邦邦拿出了两箱红酒,那是他家在意大利的酒庄产的,窖藏时间比夏邦邦年龄还大。大家基本都喝了红酒,只有干戈一个人喝二锅头。 钟离彩说:“大家都不要焦虑啦,我们一定会在罗布泊找到我们的父亲!来,我给大家跳个舞吧!” Cassie鼓起掌来:“好哇好哇!”然后问:“你需要什么音乐?” 钟离彩说:“我们在新疆当然跳新疆舞喽。” Cassie说:“我这儿没有新疆的音乐……” 钟离彩说:“我有。” 她打开音箱,然后很快就从手机里找到了音乐。维吾尔族的《纳孜尔库姆舞曲》响起来,都塔尔柔美的弹奏,达卜清脆的节奏,顿时让这个夜晚充满了异族风情。 Cassie赶紧端起了摄像机。 钟离彩的身材绝美,扬眉、顾盼、左右移颈、旋转、摆臀…… 几个男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夏邦邦满眼赞许。 赵军的眼睛根本不在钟离彩身上,他面无表情,无欲无求,依然在观望四周。他滴酒不沾,也不抽烟。 徐则达憨憨地笑着,手在腿上打着拍子。 干戈握着小瓶二锅头,并不看钟离彩,而是看着对面的小题。小题喝得面色红润,正在专注地欣赏舞蹈,并没有察觉到。其实,干戈的目光只是暂停在小题的脸上,他的心思已经飞走了,穿越时间和空间,飞到了父亲活着的时候…… 钟离彩跳完了,夏邦邦带头鼓掌:“太棒了!” 钟离彩很谦虚:“我演过一个角色,需要会跳舞,专门学过一周。” 第41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 接下来,钟离彩站在大家中央,拿出央视主持人的范儿,声音甜美地说道:“今夜我们走进举世闻名的罗布泊,今夜我们邀您一起唱歌跳舞,尽享欢乐。只要有爱,我们就会战胜一切困难和挫折……” 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秀给夏邦邦看的。而且,她肯定准备过,不然台词不会那么押韵。 接着,她走到小题面前,说:“下面,我们请小题姐姐给大家表演个舞蹈!” 小题连连摆手:“我可跳不来!” 钟离彩说:“不要谦虚啦,你肯定特别棒!” 小题也不扭捏:“那好吧,我给大家来点劲爆的。” 她站起来,自己找了一首音乐,很嘻哈的风格,接着就在沙地上跳起了街舞,看上去帅帅的。她和钟离彩的舞蹈风格截然相反。 夏邦邦看得最专注。 一曲跳完,小题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珠。 夏邦邦使劲鼓掌。 如果说,刚才他为钟离彩鼓掌是一种礼节,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了。他说:“小题,你这是在哪儿学的?” 小题说:“街上啊,我就是不会翻跟头。” 钟离彩打断了夏邦邦和小题的聊天,继续主持:“现在轮到男同胞了,夏哥哥,你出个什么节目?” 夏邦邦说:“我?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钟离彩把夏邦邦拉到了中央位置,夏邦邦清清嗓子,唱起来,他唱的是一首法语歌,很轻柔,很抒情。不过没有人听懂内容。 他唱完之后,钟离彩第一个鼓起掌来。 夏邦邦说:“这首歌的大概意思是,一个小男孩,用作业本做了一艘纸船,来到码头,放进水中,他看着纸船‘被风和时间推着前进’,小男孩想跟纸船一起去旅行,‘不怕大风暴,不需要指南针,只需要疯狂的想法’,‘去看看别的国家,看看新的土地,以及所有稀罕的生物’。他要纸船带着他远走高飞,去寻找神秘的宝藏……” 钟离彩说:“真美……” 接下来,钟离彩点了Cassie的名儿:“Cassie你别拍了,你也得出个节目。” 她需要个反衬。但是刚才小题跳的舞似乎夺了大家的眼球,这是让她意想不到的。 Cassie放下录像机,说:“我只会跳广场舞……” 钟离彩立即说:“广场舞很好啊,我都不会跳!大家欢迎!” Cassie果然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年轻人,你们看好了啊。” 夏邦邦说:“放什么音乐呢?” Cassie说:“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夏邦邦疑惑地问:“那是什么歌?” 钟离彩说:“我来!” 她很快就从手机上找到了《小苹果》,开始播放。嘟嘟嘟嘟嘟嘟——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Cassie果然在荒漠上跳起了广场舞,夏邦邦已经笑岔气了。 徐则达一直戴着和善的假面,他脸上的微笑永远不扩大也不缩小,这一次他终于暴露了本来面目,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Cassie好像看不出大家在笑她,她是个人来疯,看到大家的反应强烈,她跳得更来劲了,开始疯狂地甩头发。最后,她竟然甩晕了,差点摔倒沙地上。钟离彩赶紧扶住了她。 夏邦邦是个谦谦君子,Cassie跳完之后,他认真地说:“Cassie,你也很棒。” 接着,钟离彩又点了徐则达的名字。 徐则达说:“我文艺不行,喝酒行。我自罚一杯哈。” 说完,他真的干掉了一杯红酒。 钟离彩说:“男同胞不给力,女同胞上。谷未素姐姐,你来。” 谷未素好像不会笑,Cassie跳广场舞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表情冷漠,没有笑。这个女人跟赵军很像。 她听到钟离彩点她的名,立刻摇着脑袋说:“我什么都不会。” 钟离彩说:“怎么可能!”接着,她启发道:“你想想,你肯定参加过很多联欢会,没表演过一个节目?” 谷未素说:“我都是观众。” 钟离彩说:“那你就朗诵一首诗吧!” 谷未素想了想,没有任何开场白,已经开始朗诵了,声调就像小学生背课文:“《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唐,岑参。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很长。 干戈打了个哈欠。 终于,谷未素停住了朗诵。大家并不知道她完没完,静静地等待。 过了半天她才说:“完了。” 夏邦邦鼓掌:“意境真美。” 接着其他人才跟着稀稀拉拉地鼓起掌来。 小题说:“该干戈了!” 干戈慢悠悠地说:“我唱歌跑调。” 听了这句话,小题激动起来:“我就喜欢听人跑调了!青年,你就自我牺牲一下,给我们送点快乐吧!” 干戈说:“我想给大家表演个武术。” 小题看了看其他人:“我的天!有惊喜了!” 干戈说:“不过,我需要人搭个手。” 小题说:“你点将吧!” 干戈把目光射向赵军:“他。” 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是挑衅,这是要打架! 夏邦邦赶紧说:“不要为难干戈了。” 钟离彩说:“好吧,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大家Good night!” 干戈还在看着赵军。 赵军根本不理他,继续警戒四周。 月亮升起来,好像比内地大了许多,它清清楚楚地挂在天上。 睡觉之前,夏邦邦说:“我们分配一下怎么住吧。” 徐则达说:“对对对,夏队长分配一下。” 夏邦邦说:“大家自由组合,怎么样?条件简陋,凑合一下。总共三顶帐篷,你们看到了,我睡一个,赵军睡我旁边。还剩两个,你们自己选择,最好男女混搭,这样才安全。” 谷未素冒出一句:“我带帐篷了,我自己睡。” 夏邦邦说:“好的。” 第42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 钟离彩说:“夏哥哥,我要和你睡一起!” 夏邦邦眯着眼睛看了看钟离彩:“为什么?” 钟离彩说:“赵军哥哥是武术冠军,他在旁边守护着,多有安全感啊!” 夏邦邦说:“你放心好了,他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只要有情况,不管他在哪儿,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跟前的。”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拒绝我!” 小题想打个圆场,她说:“钟离,咱们女孩睡一起吧。” 钟离彩说:“好吧……” Cassie冒出来:“我不!” 小题看了看她,问:“你想睡哪儿?” Cassie说:“我睡干戈那儿!” 小题说:“你随便。” 干戈说:“代购女生,欢迎你来到男生宿舍。” 就这样,夏邦邦和赵军睡一个帐篷,小题和钟离彩睡一个帐篷,干戈、徐则达和Cassie睡另一个帐篷,谷未素一个人睡她自己的小帐篷。 小题和钟离彩睡的帐篷上画着性感的嘴唇,夏邦邦和赵军睡的帐篷上画着一只玩具枪,干戈、徐则达和Cassie的帐篷上画着一把刀。 夏邦邦说:“我们分别给这些帐篷取个名吧,好区别。” Cassie立即说:“小题那个帐篷叫嘴唇,夏邦邦那个帐篷叫枪,干戈那个帐篷叫刀子!怎么样?” 小题说:“不要用名词,用形容词多好。我们的帐篷叫性感,夏邦邦那个帐篷叫童真,干戈那个帐篷叫锋利。哈哈。” 夏邦邦点点头说:“好好,小题和钟离彩住在性感里,我和赵军住在童真里,干戈、徐则达和Cassie住在锋利里。” 第2节:醋意风波 大家把残余剩饭埋进了沙子里,把一些物品搬进了帐篷,意犹未尽,并没有躺下,继续聊天。 Cassie又说:“大家拍个合影吧,我这个软件能测出每个人的心理年龄!” 夏邦邦说:“这个好玩儿!来来来,我们试试。” 于是所有人都凑到一起来。 Cassie说:“赵军呢?” 夏邦邦就喊了一声:“赵军。” 看得出来,赵军很不情愿玩这个游戏,不过夏邦邦说了,他只好慢吞吞地走过来。 拍完之后,Cassie哈哈大笑。 夏邦邦说:“说说,我们的心理年龄都是多少!” Cassie就说了:“夏邦邦,哈,18岁!干戈,36岁!天哪,你俩正好差一半!” 干戈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钟离彩笑吟吟地等着。 Cassie看了看她,说:“钟离,39岁!” 钟离彩的表情有些不舒服,她笑了笑,掩饰了过去。 接着,Cassie又说:“小题16岁!” 小题瞪大眼睛,喜盈盈地问:“我16岁?” Cassie说:“嗯,你还是小鲜肉哪!” 钟离彩把眼睛转向别的地方:“无聊的软件。”然后,她就去了车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Cassie尖叫起来:“哈哈,徐则达,53岁!” 徐则达憨憨地笑着,说:“幼儿园的时候,没有班长,就因为我长的太像班长了,老师专门设了个班长,呵呵。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做领导,担子重啊,肯定显老,呵呵。” Cassie又说:“赵军,27岁——赵军,你就是27岁吧?” 赵军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Cassie一边点头一边自言自语地说:“他是唯一跟真实年龄一样的。” 接着,她又尖叫起来:“哎呀妈呀,谷未素姐姐,你61岁!” 谷未素眨巴眨巴眼睛,没有任何反应,好像Cassie说的是别人。 小题问:“你自己呢?” Cassie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去。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她。 小题说:“快点说!” Cassie还在笑,过了好半天才止住:“我5岁!” 干戈说:“来,叔叔抱抱。” Cassie说:“滚开!” 钟离彩回来了,她拿来了几张光盘,Cassie还在兴致勃勃地说那个软件。钟离彩来到夏邦邦旁边,低声问:“夏哥哥,你车上是不是有DVD?” 夏邦邦说:“有的,你要用吗?” 钟离彩举了举手里的光盘,说:“我带了几张光盘,都是我参演的古装戏,想让你看看。” 夏邦邦说:“哦,一会儿我要跟妈妈通电话,改天再欣赏,好吗?” 钟离彩有些尴尬:“好吧……” 夏邦邦对大家说:“你们聊,我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这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赶紧接起来,慢慢走进了帐篷。 夏邦邦不在,钟离彩就没什么兴致了,她回到了性感帐篷里。其他人继续聊。 夏邦邦和母亲通完电话,走出童真帐篷的时候,Cassie还在叽叽喳喳地说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的关系,干戈似乎不喜欢她的大呼小叫,他去了车上。夏邦邦在小题旁边坐下来,小声说:“小题,我们出去走走?” 小题说:“好哇。”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干戈躲在车里,用ipad玩《反恐精英》,窗户半开着,传出冲锋枪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徐则达说:“夏队长,安全第一,你不要走远啊,要带上对讲机!” 夏邦邦说:“我知道,谢谢。” 夏邦邦和小题离开的时候,干戈从车里朝他们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玩游戏。 其他人渐渐散去,各回各的帐篷了。 干戈放下ipad,把刀子装进口袋,轻轻打开车门,走出来。他把ipad留在了车内,设置了自动演示,枪声在继续。 干戈朝性感、童真、锋利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 他朝夏邦邦和小题离开的方向慢慢走过去。月亮不见了,天很黑,他只能看见夏邦邦的手电光晃来晃去,距离很远。 这是个机会。 干戈不想再纠结了。 第43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 他打算借着这个不见五指的黑夜,接近夏邦邦和小题,用飞刀杀死仇人之女,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营地,坐到车上,继续玩游戏。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在团队亮过他的刀子,那些刀子始终藏在他的背包里。如果他真杀了小题,他会把其他的刀子都埋进沙子中,成为未来的文物。 干戈知道,杀人这事儿不能犹豫,只要拖下去,十有八九会改变主意。 团队出现了命案,不会继续穿越罗布泊了,肯定全部撤离。干戈压根就不想去冒那个险,对于他没有任何意义。 而小题是夏邦邦带出去的,他千口难辨…… 小题怎么都想不到,她正面临杀身之祸。 第3节:公共微信号上老K的留言 骚叔在北京。 他是处女座,A型血,离异,太太带着女儿在国外。他的职业是个小说家,《罗布泊之咒》作者,那是唯一一部描写罗布泊的小说,在网上发表之后,一周点击过百万,连载完毕,获得近亿狂热读者。估计你也看过。如果没看过,到网上搜搜去。不过,还有一部同名小说,作者四个字,那是冒牌的。 那么,骚叔到底去没去过罗布泊?这是众多读者最关心的问题。 吐露个秘密——实际上,骚叔没去过。 不过,他曾经跟罗布泊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在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骚叔在一家媒体当记者,他去新疆是采访,离开若羌之后,曾经从罗布泊边缘路过过。当时,由于路况太糟,颠簸剧烈,越野车发动机的固定螺丝崩断,导致移位,最后车辆在罗布泊边缘抛锚。茫茫荒原,不见一个活物,只有满世界荒芜的风。 车上人都傻了。 等了几个钟头之后,终于看到一辆破旧的客车远远驶来,扬起冲天的尘土。客车之上,装着高高的货物,用粗粗的绳子横七竖八地捆着。开车的是个维族老大爷,骚叔记不清他的模样了,只记着他留着长长的胡子。 他们的司机赶紧拦住客车,爬了上去——他去若羌县寻求救援。骚叔和另一个男同事在原地等待。 客车渐渐开远了,不见了,世界再次陷入死气沉沉。 没有女人,骚叔就变成了呆叔。 他和那个男同事缩在车内,锁了四个车门,也许是情绪太糟了,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说一句话。骚叔从工具箱里拿出螺丝刀揣进了怀里,另一个男同事看了看他,也抓起一支大扳手放在了胸前。 四周尽是不毛之地,不要说人了,连鬼也没有,那么他们在怕什么呢?骚叔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不踏实,无边无际的不踏实。 他们的心情随着太阳一点点低落,直到被黑暗充满…… 凌晨,他们等来了救援。 在半天半夜的等待中,骚叔一直在和罗布泊对视,那么漫长。骚叔听到了它的自我描述,它不是辽阔,不是荒凉,它是深不可测。骚叔也对它老实交待了自己的渺小与胆怯。总之,那次相处,确定了骚叔和罗布泊的基本关系——他怕它。 他怕它。 而另一个比他年轻的男人,一个叫干戈的男人则在日记里说——他怂了。 谁都别想跟自然斗,我们的老祖宗伏羲牛X,他也只能在画卦台上观察和揣摩着大自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记录它的脾气和规律。 很多读者都以为骚叔真的去过罗布泊,骚叔也不解释。那些读者看过《罗布泊之咒》,好像真的中了咒,跃跃欲试,通过各种渠道给骚叔发消息,希望他组织一些读者再赴罗布泊,骚叔统统拒绝,别说罗布泊,他连新疆都永远不想再去了。 现在,罗布泊变成了骚叔的资本,每次跟女孩在一起,必谈罗布泊,听得女孩全神贯注,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夏邦邦那个团队进入罗布泊之前,那些成员几乎都读过骚叔的小说,他们必须要了解罗布泊到底什么样。他们不算是骚叔的粉丝,只是罗布泊的关注者。 前面说了,夏邦邦专程到北京拜访过骚叔。 本来,骚叔应该阻止他们的,但他们不是去探险,而是去寻找亲人。那是他们的决定,骚叔无权多说什么。 骚叔并没有对夏邦邦说,他没去过罗布泊,写《罗布泊之咒》的时候,他毕竟读过大量关于罗布泊的资料,采访过很多了解罗布泊的学者,因此,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夏邦邦提出了很多建议和忠告。老实说,那些东西是有价值的。 夏邦邦回到吐鲁番之后,一直与骚叔保持着联系,在他们进入罗布泊之后,骚叔成了他们的“场外指导”。 说说骚叔这个人。 他之所以很关注夏邦邦他们团队的探险,也藏着一点私心——他想写《罗布泊之咒||》,再次掀起一个高潮。 这个人有点急功近利。有媒体这么评价过他,他写文章反驳道:我不偷不抢,只是把别人娱乐的时间用来做事,急着去追求成功,获得利益,有什么不对吗? 这么一说,似乎也无可厚非。 作为一个完美主义星座,骚叔很适合写小说,细腻、敏感、富有想象力,不能容忍一个错别字。 那么大家为什么叫他骚叔呢? 他还有一个特点:好色。他认为自己是痴情。男人在这两个问题上界限模糊,甚至交叉,很难解释。 此人确实很风骚,他比注重文字更注重自己的外表,甚至比女人还了解各种护肤品,似乎天天都在逆生长。他的读者中美女居多,甚至很多是00后,有很多大叔控,他天天被这些女孩追捧,春风得意。值得一提的是,他有一把吉他,那是撩妹的致命武器。如果说干戈每个汗毛孔都冒着痞子气,骚叔每个汗毛孔都冒着风流气。 第44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5) 由于他很像饰演钢铁侠的骚叔小罗伯特·唐尼,所以有了这个绰号,读者甚至媒体都称他为骚叔,他出书的时候,干脆就用这个笔名了。 我们来看两个画面。 画面一: 骚叔带着一个女孩离开酒吧。那个女孩很像个青涩的大学生。骚叔来到路边,掏出遥控器按了一下,一辆电动车就着火了。电动车的外壳银灰色,座位、车把、轮子纯黑色,看上去很漂亮。 女孩看了看骚叔的电动车,有点惊讶:“你没开车?” 骚叔说:“我没车。” 女孩笑了:“你逗我吧?” 骚叔也很惊讶:“我没车很奇怪吗?” 女孩说:“不奇怪……” 骚叔骑上电动车之后,女孩也坐上来。 骚叔说:“抱住我。” 女孩略微迟疑了一下,抱着了他的腰。电动车就无声地朝前走了。 骚叔说:“我对很多女孩都保持着警惕。” 女孩问:“警惕什么?” 骚叔说:“她们更在意你住什么别墅,开什么豪车。而真正爱你的女孩,她不会在意你开的是什么车,她只在意你车里是不是多了根女人的头发。” 女孩说:“我最讨厌那种物质女孩了!” 骚叔说:“所以我不警惕你,但是你太少,少得只剩下一个了。在你出现之前,更多的时候,我都保持着孤独的状态。” 女孩一下抱紧了他:“你真让人心疼!” 骚叔说:“女人们都觉得我是英雄,希望我去心疼她们。你是第一个心疼我的人!……我们去我的工作室吧,一边喝酒一边聊?” 女孩使劲点了点头。 骚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一拧油门,电动车就提速了。 女孩看不见他的笑。 画面二: 骚叔骑着电动车来到一个写字楼下,掏出电话:“我到了。” 过了会儿,一个衣着性感的美女走出来,高跟鞋“哒哒”地响。 骚叔按了声喇叭,朝她微笑。 美女走过来,有些惊诧:“哇……你骑这种东西?” 骚叔说:“噢,顺便做个善事。”然后,他朝不远处一个男乞丐招了招手,那个男乞丐就颠儿颠儿地跑过来,骚叔下了车,把钥匙扔给了男乞丐,男乞丐愣了下,没接到,钥匙掉在了地上,男乞丐低头看了看,没敢捡。 骚叔说:“捡起来啊,送给你了。” 然后,他掏出另一枚钥匙按了按,不远处一辆豪华敞篷车的门就打开了。 骚叔说:“如果你不怕吹乱这头迷人的长发,那就上车吧。” 敞篷车一路风驰电掣,美女靠在了骚叔的胳臂上。 骚叔问:“说个方向。” 美女迷醉地说:“随便。” 敞篷车开到了野外,开到了黄昏,车篷慢慢合上,接着,那辆车就原地踏步起来…… 不讲骚叔的风流艳史了,让人嫉妒。 从夏邦邦他们奔赴吐鲁番开始,骚叔就在公共微信号上随时播报着他们的动向,全国读者都和他一起关注着这个团队的探险实况。 骚叔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借助夏邦邦他们团队的探险,增加他公共微信号的关注度。第二,他也有个善意的愿望——如果夏邦邦他们在旅途中遇到了啥子难题,当地的读者都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实际上,只要他们进了罗布泊,谁都帮不上忙了,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这天傍晚,骚叔在公共微信号上看到了一条留言,这条留言让夏邦邦那个团队笼罩在了阴影中。 骚叔的老巢在密云,他的工作室在通州。 他有个会计,每个月来一次,帮他打理财务。还有个助理小胡,金牛座,戴着个高度近视镜,骚叔一直叫她“小金牛”,小胡朝九晚五,帮骚叔打理一些杂事,兼做出纳。 当时,骚叔正在工作室抠砖。 工作室是个很小的院子,种了很多竹子,阳光穿过竹叶照进来,变得零零星星,细碎而柔和。室内的墙壁颜色很深,两个吊灯低低地照在黑色的写字台上。背后是一排书架,摆满了骚叔自己的小说,墙上挂着几个丑巴巴的字:得大自在——那是他写的。对面是低矮的布沙发,扔着几个软蓬蓬的彩色靠垫,还有一把造型奇特的吉他。旁边的房间是一张单人床,落地灯。有个立式沙袋,比人还高,挂着一副拳击手套,他从来没打过,那更像一种摆设,是给女孩看的。 他抠什么砖呢? 工作室是青砖房,只有一块红砖,很显眼,处女座的骚叔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他找了个凿子,天天戳那块红砖四周的水泥,希望把它抽出来,换上一块青砖,达成一致。 当时,小胡正在室内处理他微信公共号的留言。她喊道:“叔,你来!” 骚叔干得正起劲,小胡叫了他三声,他才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进室内。 小胡指着公共微信号给他看。 那条留言是这么写的——当年沈向文带领的那支科考队,加上沈向文本人,总共只有5个人,怎么冒出了8个后代?除掉夏邦邦不是科考队的后代,除掉他的助理赵军,还是多出了一个人啊,他们不知道吗? 这个留言触动了小说家的敏感。 骚叔立即坐在电脑前,追问他(她):你怎么知道? 对方没有再回复。 这个人太了解内情了,他说出了沈向文的名字,还知道夏邦邦不是科考队的后代,他甚至说出了夏邦邦助理的名字!骚叔都不知道那个助理叫什么。 骚叔马上意识到不能忽视这个信息。 小胡说:“这个读者瞎起哄吧?那支科考队真的只有5个人?” 骚叔的眼里射出某种奇异的光,就像一个穷人看到了一袋金子,他说:“夏邦邦他们团队多出了一个人,多出了一个人!……嗯,我的第二本书有素材了!”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说:“叔,你自私。” 这个金牛座助理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第45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6) 骚叔看了看她,低声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处女和金牛配呢……” 那支科考队进入罗布泊考察,距今已经过去了13年,没人记得他们,更不会有人深究他们总共几个人,每个人都姓什么叫什么。不像1980年彭加木带领的那支科考队,由于彭加木的失踪成了举世关注的大事件,如今,查阅有关彭加木的一些史料,再交叉比对,很容易就会得到那支科考队的完整名单。骚叔也一样,他并不关心当年那支科考队的人数,他只关心这些成员为什么在同一时间全体失踪了。 这个读者竟然知道他们多出了一个人! 夏邦邦发出召集令之后,那些找他报名的人,肯定都是科考队的后代,都是想找到自己的亲人,谁会去冒充呢? 第二天,骚叔派助理小胡去了图书馆,查找2003年的老报纸,希望找到有关那支科考队的信息。 小胡大学刚毕业,是个不谙风月的女孩,她除了说话直来直去,做事也很踏实,认真。她老老实实在图书馆连续泡了两天,一无所获。 骚叔只能亲自想办法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社交圏,比如同学、朋友、亲戚、邻居、同事、网友……等等,因此警察要调查一个人的社会关系,一般来说都很容易,毕竟就那么一个小圈子。 而骚叔是个作家,他认识的人很广很杂,或者反过来说,认识他的人很广很杂,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任何共同点。比如,他的读者中有博士,也有初中一学生;有高官,也有出苦力的建筑工;有明星,也有普通工薪族;有国内的,也有海外的;有好人,也有恶棍…… 骚叔通过一个中科院的读者,联系上资源研究所的一个人,这个人帮骚叔找到了小题父亲当年的一个同事。此人现在还在资源研究所工作。 骚叔和这个人约好之后,派小胡去跟他见面核实。 小胡说:“叔,我大学的时候交了个男朋友,他在外面同时谈了三个女孩,直到甩了我我才知道真相……像我这样的人能调查出什么啊!” 骚叔说:“这是工作准则——男的你见,女的我见。” 小胡赶鸭子上架,只好去了北沙滩那个资源研究所。 很多人都以为这类科学机构很现代,拥有各种精密仪器,工作人员都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口罩……其实,资源研究所只是个老旧的五进式四合院,很干净。院子中央长着一棵梧桐树,挂着保护牌,估计有几百岁了。 小胡像个大学生,背着一个双肩包,一路询问,最后,她在后罩房一个办公室里见到了那个人。他瘦得离奇,我们叫他瘦先生好了。 瘦先生大概40多岁,他给小胡沏了茶,然后两个人就聊起来。 小胡坐在瘦先生对面,摆好笔记本,拿出一支很旧的钢笔,朝上推了推近视眼镜,认真地问:“叔叔,您记得2003年那支科考队吗?” 瘦先生说:“记得啊。”然后他试探地问小胡:“你是?……” 小胡赶紧说:“我是一个作家的助理,帮老板来了解一点情况,我本人跟那个科考队没有任何关系。” 接下来,瘦先生就露出了蔑视的神情:“他们什么收获都没有,进去了就出来了,纯属浪费经费。当时所里其他领导都不同意那次科考,只有沈向文坚持。那时候,他和另一个副职都在争正职,就是想弄出点业绩来当资本……唉,人生总是争争争,有什么意义呢?现在,他们都退休了,谁也争不过时间!” 小胡年龄尚小,并不关心这些人事争斗,她只关心骚叔交给她的任务,她又朝上推了推近视镜,问:“那支科考队总共几个人呢?” 瘦先生说:“我想想啊……5、6个吧。” 小胡说:“5个还是6个?” 瘦先生眯着眼睛看着小胡,重复了一句:“有什么意义呢?” 小胡说:“叔叔,我之所以来拜访您,就是为了这个数字!” 瘦先生说:“当时沈向文让我去,我没去,那时候我刚来所里,还是个愣头青,谁都不放在眼里,为此他回来以后还整过我……后来他从长春调来了一个人……哎呀,确实记不起来了。” 小胡说:“那……您还记得那些成员的名字吗?” 瘦先生说:“好多都是从外单位借调的,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小胡不再写了,看着瘦先生说:“您再想想!” 瘦先生双手拄着脑袋,想了半天才说:“真的想不起来了。” 小胡收起了笔和本子,说:“好吧……谢谢您。” 瘦先生说:“你客气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离开那个老旧的院子,小胡回到了工作室,向骚叔汇报了她的采访结果。 骚叔说:“你已经工作了,以后不要叫人家叔叔,叫先生,OK?” 小胡反驳道:“他跟我爸爸一样大,我为什么不能叫叔叔?” 骚叔看了看她,半晌才说:“好吧……大侄女,你忙去,我给夏邦邦打个电话。” 小胡说:“您打算告诉他这件事?” 骚叔摇了摇头,说:“我要一个个调查他们团队的那些人。” 小胡说:“那……您给夏邦邦打电话干什么?” 骚叔说:“我要问问他最信任谁,最不信任谁。” 小胡想了想说:“夏邦邦就可靠吗?” 骚叔说:“小金牛,你坐下来,听听骚叔的判断——” 小胡就乖乖坐下来。 骚叔翘着二郎腿,自信满满地说起来:“夏邦邦也许不可靠,但他至少不是冒充者。冒充者藏在那些报名者当中,这个人很可能是第一个报到的。叔厉害吗?” 小胡不太会说话,她眨巴眨巴眼睛说:“他们团队自己追查更直接啊,我们在北京做这些事,不是隔山打虎吗!” 第46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7) 骚叔摇了摇头,说:“他们已经到了吐鲁番,吐鲁番远在3000公里之外,太偏僻了,夏邦邦想查出哪个人是冒充的后代,很有难度,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找不到对证。而我们在外围,追查起来更有效。对了,吐鲁番的姑娘很美——” 说到这儿,他站起身很风骚地扭了扭,唱起来:“吐鲁番的姑娘哟,一朵玫瑰花。你圆圆的绣花帽哟,盛开在阳光下……” 接着,他一个旋转坐下来,同时翘起二郎腿,姿势无比轻盈:“另外,只有叔的智商才有可能查出这么深的悬案。” 小胡认真地想了想,说:“可是,你只知道那些成员的名字,从谁入手呢?” 骚叔说:“小金牛,我们绕回来了,我刚才不正要给夏邦邦打电话吗?” 小胡似乎还没明白。 骚叔已经拿起了电话:“你有太多东西要跟叔学了。”然后,他看着小胡,把手机举到了嘴边:“Siri,请帮我打给夏邦邦。” 电话就接通了。 骚叔按了免提,一直看着小胡,对着话筒说道:“夏邦邦,你能不能从信任到不信任,给团队那些人排个顺序?” 夏邦邦想了想说:“没问题——小题,钟离彩,Cassie,谷未素,然后是……徐则达,干戈。”然后他很敏感地问:“骚叔,怎么了?” 骚叔说:“没什么,我要帮你核实一下这些人的来历。” 夏邦邦又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了?” 骚叔说:“你们萍水相逢,过去谁都不认识谁,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万无一失。等我核实完了就给你打电话。” 夏邦邦说:“好的,谢谢你骚叔。” 挂了电话,小胡问:“叔,你为什么叫骚叔啊!我跟别人介绍我老板的时候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我爸就问过我,我说你叫扫帚。”说到这儿,小胡哈哈地笑起来。 骚叔说:“叔过去也有过正派的名字,但是现在这个社会,太正派了没人关注啊,然后就取了这个笔名,你看,粉丝哗哗涨。如果我叫小胡……”说到这儿,骚叔学着小胡的样子朝上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就跟你一样了,你微博的粉丝涨到22个了吧?” 小胡说:“除掉我爸我妈和你……只有19个。” 骚叔说:“现在呢,拥有百万粉丝的网络大咖给你上上课——夏邦邦的排序很有意思,首先,他更信任女孩,这一点跟我一样。在与世隔绝的禁区,当然是男人更有威胁。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他最信任的是小题,最不信任的是干戈,我是不是该第一个调查干戈呀?” 小胡马上点了点头。 骚叔笑了,笑着摇了摇头:“小金牛,你又错了。叔不了解团队那些人,所以让夏邦邦排个顺序,实际上,我恰恰是想得到一个相反的调查顺序——叔最擅长什么?写悬疑和推理小说啊,我告诉你——越是让你信任的人越可疑。” 小胡说:“你要……调查小题?” 骚叔拍了拍小胡的肩:“这次猜对了。” 第4节:其实……沈向文没有女儿 骚叔停止了写作,开始全身心地关注夏邦邦那个团队的构成。 骚叔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从东北小镇的三好学生,变成三坏学生,15岁炒了学校的鱿鱼,开始练摊儿。又人模人样地穿上军服,来到千里之外服兵役,当过报务员,保管员,开过车,放过羊,当过炊事员,宣传员,电工,编辑……退伍之后,在农村供销社当过售货员,在工厂当过秘书,后来又当过著名杂志的主编,电视台主持人,自由作家,再后来又当了电影投资公司的董事长,辞职之后无业,现在又变成了一名私家侦探…… 他的人生处处有女孩相伴,据说在部队受过6个处分,多数和“不正当男女关系”有关。 为了查清谁是探险团队的冒充者,他要一个个排除。 他决定,先从小题入手。 表面看,小题似乎没有问题——当年那支科考队的队长叫沈向文,这个没有异议,至少他姓沈,小题也姓沈。 但是,这并不能成为骚叔绕开她的依据。 很巧,小题离骚叔最近。她住在密云,骚叔也住在密云,调查起来更顺手。 骚叔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对小胡说:“你在家,盯着点老K。”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哪个老K?” 骚叔说:“小笨蛋,就是说夏邦邦团队人数不对的那个读者啊。” 小胡说:“他为什么叫老K?” 骚叔说:“所有神秘的人都叫老K。” 小胡满脸茫然。 骚叔说:“我走了,看看叔怎么当神探夏洛克的。” 他离开工作室,驾车来到密云,找到了小题家——安庆小区。 这个小区很老了,挤着很多楼,几乎没什么绿地。道路两旁,头尾相衔堆满了车,有些车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报废了,轮子都瘪了。各家各户在阳台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物,每扇窗子都黑洞洞的,很少看到人。 这是个上午,又一个阴郁的雾霾天,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骚叔没有去小题家,他直接来到了物业公司。 物业公司竟然在地下,骚叔走过长长的倾斜楼梯,来到了地下一层。很黑,他跺跺脚,头上的感应灯就亮了,远处依然黑着。他朝前走,再跺跺脚,头上的感应灯亮了,刚才经过的感应灯却灭了…… 终于看到了一个门,门缝里亮着灯,写着:客户部。 他敲敲门,走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中年妇女,长脸,裹着一件棉袄,睡眼惺忪,刚才应该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长脸女人的态度很不耐烦:“你找谁啊?” 骚叔双手支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长脸女人,摆出很男人的微笑:“美女你好,我来打听一下你们小区的一个业主,他叫沈向文。” 第47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8) 长脸女人并不买账:“你是谁?” 骚叔弹了弹落下来的长发:“我是个作家,你可以到网上搜我的名字——骚叔。哦,我是沈向文的亲戚。” 长脸女人说:“他失踪很长时间了。” 骚叔环视了一下四周,叹了口气:“唉,这个工作环境太潮了,你们的经理真不知道怜香惜玉……”然后,他再次把目光转向长脸女人:“我听说了。他妻子在家吗?” 长脸女人的态度果然好了许多,她说:“你请坐吧。” 骚叔一个漂亮地转身,风衣后摆就飘起来,等他优雅地坐在了长脸女人旁边的椅子上,风衣后摆正好落下。他离长脸女人很近。 长脸女人说:“他妻子疯了,关进精神病院了。” 骚叔朝前探了探脑袋,都快贴到长脸女人的脸上了:“那么,她被关进哪家精神病院了呢?” 长脸女人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刚来不长时间。” 骚叔说:“你过去是唱戏的吧?皮肤真好。” 长脸女人竟然羞赧地笑了:“我可不会唱戏。哎呀,皮肤好什么啊,都快成老树皮了。” 骚叔说话很跳跃:“他是不是有个女儿?” 长脸女人:“他好像是个儿子吧,画漫画的。” 骚叔的心里“咯噔”一下:“儿子?他有个儿子?” 长脸女人:“是啊,我见过他,很帅的一个小伙子。” 骚叔马上说:“他儿子在哪儿?” 长脸女人说:“孟会计帮他找过房子……你等会儿啊。”然后,她拿起座机,拨了一个号。 地下太安静了,骚叔听见另一个房子里电话响起来。通了,果然,接电话的人就在旁边,骚叔甚至听到了她的声音。 长脸女人对着话筒说:“孟会计,我问你啊,7号楼沈向文家是不是有个儿子?半年前吧,你好像帮他租过房子?……哦,哦,那个房子在哪儿?嗯,好,好……” 长脸女人一边听电话一边做着记录。 放下电话之后,她把地址给了骚叔:“找到了。” 骚叔把地址装进口袋里,然后说:“谢谢。我必须要叮嘱你一句,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应该在阳光下办公。拜拜。” 长脸女人说:“呵呵,你可真会说话!谢谢!” 骚叔走出去的时候,长脸女人一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背影,睡意全无。 骚叔走出地下室,紧张而兴奋,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 夏邦邦最信任小题,而他第一个就来调查小题了,现在看来,他的判断是对的! 小题有问题! 他必须立刻找到沈向文的儿子! 第5节:杀机 离开营地之后,夏邦邦把一条羊毛方巾递给小题,小题披在了肩上,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走出了一段路,夏邦邦并不说话。 小题憋不住了:“你有什么事儿?” 夏邦邦说:“没有啊。” 小题说:“好吧,看来你真的是想走走。” 夏邦邦像个老干部一样背着双手,一边朝前走一边说:“在上海的时候,每天吃完晚饭,我都会和母亲一起散散步,成了习惯。” 小题憋着笑说:“你和你妈怎么不去跳广场舞呢?” 夏邦邦很认真地说:“我们家附近没有跳广场舞的。” 小题说:“是啊,你家肯定住别墅,当然没有了,那是火热的市井生活!我从来不运动,晚上吃完饭就宅在家里玩游戏。” 夏邦邦问小题:“你玩什么游戏?” 小题说:“暴雪公司的《魔兽世界》,韩国的《劲舞团》,国内的《花千骨》……你喜欢玩什么游戏?” 夏邦邦说:“我没玩过……” 小题说:“真是个好孩子。” 罗布泊一片漆黑,朝远方望去,没有一丝光亮,黑得压抑又绝望。风低低地呼啸着,描述着罗布泊的辽阔与荒凉。 夏邦邦看着前方,叹了口气:“黑暗才是永恒的。” 小题扯着方巾的一角闻了闻:“你喷香水了?我喜欢这个味道。” 夏邦邦笑了笑,他的微笑被湮灭在黑暗里,小题并看不见。 小题说:“刚才你说什么?” 夏邦邦说:“我喜欢早晨的太阳。在法国的时候,我住在塞纳河旁边,经常爬到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看日出,很美很美。” 小题说:“要不说你像个诗人呢!” 停了停,夏邦邦又说:“你听过海子的一首诗吗?——《给你》。” 小题说:“我只听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什么的。” 夏邦邦就轻轻吟诵起来:“……在那高高的草原上,白云浮动。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 小题说:“什么意思?不懂。” 夏邦邦说:“那次我穿越到罗布泊,见到了你,我给你留下了我的电子书,打开就是这首诗。” 小题说:“看来我从来没有打开过。”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说:“我在美国看过一个新闻,想跟你分享一下,你愿意听吗?” 小题说:“八卦的吗?” 夏邦邦摇摇头,然后说:“美国有个女孩,她午夜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双目失明了。在她住院期间,医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中午的时候,这个女孩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不但眼睛看得见,而且也不记得什么车祸。只要天一黑,她就变成了盲人,提起那场车祸,她会全身发抖……” 小题说:“怎么回事啊?” 夏邦邦说:“后来,医生确定,她被撞出了两重人格。当她变成正常人那重人格的时候,她的视力非常好。可是,当她变成盲人那重人格的时候,用笔帽灯照她的瞳孔,没有任何反应,那是没法伪装的……” 小题敏锐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个?” 夏邦邦说:“我还是觉得我在罗布泊见到的那个女孩是你,可是你却从没来过罗布泊……那会不会是另一个你呢?” 第48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9) 小题终于明白夏邦邦的意思了,她长吐了一口气,说:“青年,你好好看看我!整天跟个大白菜一样没心没肺,我会有双重人格?笑话!” 夏邦邦叹了口气,说:“不说这个了。从今天起,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吧。” 小题说:“不要了。” 夏邦邦看着小题的眼睛,认真地问:“为什么?我来罗布泊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啊。” 小题说:“那个钟离时时刻刻粘在你身边,你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啊。我要是跟你走得太近了,说不定她会杀了我。” 夏邦邦赶紧解释:“我和钟离没有任何关系。” 小题说:“你不能这么说吧!第一次见面你可就送了人家一大捧鲜花!” 夏邦邦急切地说:“那是治病的!” 小题笑起来:“对对对,治病的,中药,那是中药,中药都是些花花草草……以后,药店应该取缔什么速效救心丸,都应该改成卖百合花。” 夏邦邦说:“我真希望没有其他人加入,只有我和你进入罗布泊……好吗?你把睡袋搬到我的帐篷来,你睡我的行军床,我睡你的睡袋。” 小题想了想才说:“好吧,正好我大姨妈来了。” 夏邦邦问:“大……姨妈?” 小题一字一顿地说:“我妈的姐姐,就是大,姨,妈!” 夏邦邦似乎懂了,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小题看了看夏邦邦,突然笑了:“你是不是怕黑?” 夏邦邦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小题说:“我是说……你是不是不敢一个人睡?” 夏邦邦很诚实地说:“我确实有点怕黑。” 小题说:“我有个猜测……” 夏邦邦说:“你讲。” 小题说:“你不许生气。” 夏邦邦说:“我怎么会生气?” 小题说:“那你答应我,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许生气!” 夏邦邦点点头,说:“我答应你了。” 小题看着夏邦邦,坏坏地笑了:“你跟你妈睡到多大?” 夏邦邦说:“可以不讲吗?” 小题说:“必须讲!” 夏邦邦的声音有点小:“15岁……” 小题哈哈大笑。 夏邦邦看着黑暗中的小题,半天才说:“听你笑,就好像在巴黎圣母院的钟楼上看日出,感觉真好!” 小题说:“太会说话了,你肯定是个撩妹高手。” 夏邦邦皱了皱眉头:“撩妹是什么意思?” 小题说:“看你在国外读书读的,彻底跟不上国内的节奏了。” 夏邦邦朝前走了几步,停下来说:“小题,其实我很担心你……” 小题说:“你担心我什么!” 夏邦邦说:“你太单纯。现在我们进入了罗布泊,在特殊环境里,人性会发生变化,你必须要小心。” 小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营地亮着灯,映出一个黑影,正无声地跟随着他们,他们停下了,那个黑影也停下了。 小题紧张地问:“哎,那是谁……” 夏邦邦也回头看了看,说:“赵军。” 干戈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他甚至都听见了夏邦邦和小题的说话声,只是听不清具体在聊什么。 突然,他停下脚步来,眼睛朝旁边看去,几米之外好像坐着一个人。 他想用手机手电筒照照,但是那样就会暴露自己。 他朝前走出几步,绕到了那个人的前面,然后蹲下身,希望借助营地的光亮看清对方。 那应该不是一个人,更像一条狗,干戈隐约看到了两只竖起的耳朵。这种地方,不可能有狗,那会是什么?狼? 狼的眼睛在夜里会发出绿光,干戈没看见绿光,那个东西的眼睛藏在黑暗中,身体一动不动。 干戈抓紧了手中的刀子,慢慢朝那个东西靠近。 那个东西还是纹丝不动,干戈感觉,应该是一块立起来的石头。 他略微放松了警惕,但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走向那个东西。 当他离那个东西大概两米远的时候,那个东西突然动了,把干戈吓了一跳,猛地停下来。那个东西跑了,速度非常快,而且没有一点声音,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干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继续朝夏邦邦和小题追去。 不管那是什么动物,对于干戈来说都不重要。他要做他自己的事。 干戈在追赶夏邦邦和小题的时候,突然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身体上。 他的心脏又一次蹦到了嗓子眼,他机敏地后退了一步,举起了刀子。 这次是个人。 对方说话了,声音很低,只有他能听见,这个人说:“你干什么?” 是那个保镖赵军。 干戈愣住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该怎么解释。那一瞬间,他很自然地生出了一个念头——要不要把这个拦路虎一起干掉呢? 事后想起来,幸好他没有莽撞行事。设想一下,当晚,夏邦邦把小题带出去了,结果小题被害,只有夏邦邦的嫌疑最大。他是男的,小题是女的,男人女人能扯上爱情关系,爱情其实是个危险品,于是命案就有了动机——情杀。 如果赵军当晚也被害了,那么,夏邦邦就被洗清了嫌疑,听说过保镖杀自己的雇主,没听说过雇主杀自己的保镖,没有动机。 不是夏邦邦干的,会是谁? 肯定另有其人。 于是,干戈就团队其他人一样,都会变成嫌疑人之一…… 本来干戈就看不惯这个赵军,此时此刻,赵军又破坏了他的杀人计划,他更是对这个人充满了仇恨。 他确定对方看不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于是悄悄地把刀子装进了兜里,同样低低地说:“早晚有一天,我会暴揍你一顿。” 赵军并不逞口舌之快,他不说话,只是严严实实地挡着干戈的路。 干戈一步步后退,转身走向了营地。 他一直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个保镖一直站在原地。他在心里已经确定,他和这个人早晚会擦枪走火。 他回到车里,不再玩游戏,靠在座位上开始胡思乱想。 第49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0) 他有些疑惑,他第一次来到西北,第一次来到罗布泊,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些石门、哨塔、毡毯、士兵、火把……似乎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是不是因为父亲来过,回家之后经常提起,所以他确实做过类似的梦,只是不太记得了呢? 尤其进入罗布泊之后,面对高低起伏的荒漠,那种亲近感越来越强烈。 他掏出刀子看了看,似乎又有了一个佐证,或者说又多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如此热爱刀子?难道他真是游牧民族的后裔? 第6节:微妙的三角关系 夏邦邦和小题返回帐篷的时候,小题并没看见赵军,她问:“你保镖呢?” 夏邦邦说:“他在后面。” 小题惊讶地说:“他什么时候跑到我们后面去了?” 夏邦邦说:“我也不晓得。” 小题说:“看来真是个武功高手……” 夏邦邦点点头:“我亲眼见过,他一跳两米多高。” 小题说:“吊威亚了吧!” 夏邦邦笑了笑,没说什么。 小题和夏邦邦回到营地,所有人都躺下了。 小题回到性感帐篷,钟离彩正在看电子书。她敏感地看了看小题,试探地问:“你们去哪儿了?” 小题说:“就在附近转了转。你还没睡?” 钟离彩放下了电子书,说:“亲爱的,没有你我睡得着吗?” 小题说:“那你恐怕要失眠了。”一边说一边弯腰收拾睡袋。 钟离彩马上问:“你去哪儿?” 小题说:“我睡夏邦邦那儿去。” 钟离彩满脸错愕:“他叫你去的?” 小题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你要是害怕,就把干戈叫过来跟你一起睡,正好男女岔开了。” 钟离彩冷笑了一声:“我真该好好跟你学学。” 小题看了看她,说:“跟我学什么?” 钟离彩说:“夏哥哥见了谁都不动心,偏偏被你迷住了,要是没点手段,做得到吗?” 小题说:“青年,你宫斗戏拍多了吧!” 钟离彩说:“大家都是女生,什么都心知肚明,不用再玩弯弯绕了。” 天蝎座的小题放下睡袋,开始反击了:“钟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来罗布泊是找我爸的,又不是来钓帅哥的!你想搏上位我不管,不要强加在我的头上,ok?” 钟离彩看着帐篷顶,慢悠悠地说:“时间长着呢,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吧。” 小题不再理她,抱着睡袋走了出去。 没想到,她刚刚走进夏邦邦的帐篷,把睡袋放下来,钟离彩就穿着一身性感的睡衣跑过来了,她说:“夏哥哥,你偏心!” 夏邦邦说:“钟离,怎么了?” 钟离彩说:“剩下我一个女孩子,我也害怕呀!” 夏邦邦说:“要不……你去锋利帐篷吧。” 钟离彩说:“我才不要!那个屌丝Cassie连内衣都不成套,我会和她睡一起?还有那个徐则达,都胖成猪了,隔着帐篷都能听见他打呼噜!还有那个干戈,整天横眉立目的,我怕他半夜杀了我……” 夏邦邦说:“那你想怎么样?” 钟离彩搂住了小题的肩,很亲昵地说:“我就喜欢小题姐姐,我就要和姐姐一起住!”然后,她拉起了小题的手晃了晃,说:“姐姐,我再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夏邦邦变得很为难。 小题甩开钟离彩的手,对夏邦邦说:“好了好了,我回去陪她吧。” 钟离彩亲了小题的脸一下:“我爱你!” 小题抱着睡袋,又跟着钟离彩回到了她们的性感帐篷。 钟离彩看着小题,楚楚可怜地说:“姐姐,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离开罗布泊之前,你要一直陪着我!” 小题说:“去去去,我不吃你这套,你找男人撒娇去!” 第7节:漫画是阿甘的记忆 下午的时候,雾霾依然没有散去。 骚叔不敢耽搁,他来到了密云城北的一个小区,找到了长脸女人给他的那个住址。 他在猫眼前,掏出手机,用自拍看了看,捋了几下头发,然后又使劲挺了挺腰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光明正大的人,这才伸手敲门:“当,当,当。” 有人从猫眼里朝外看出来,接着门开了,露出一个男孩,他穿着一条露着洞洞的牛仔裤,黑色帽衫,头发很长,有点乱,脸色略显苍白。他直盯盯地看着骚叔,问:“你找谁?” 骚叔说:“我叫骚叔。你爸爸是不是叫沈向文?” 男孩说:“他是我姑父。” 骚叔一愣:“你姑父?” 男孩盯着骚叔的眼睛又问:“你找谁?” 骚叔说:“你认识小题吧?” 男孩说:“我当然认识,她是我表姐。” 骚叔说:“她是沈向文的女儿?” 男孩点了点头:“是啊。” 骚叔还是不放心,他从手机打开了夏邦邦那个团队的照片,举向了这个男孩:“你看看,哪个是你表妹?” 男孩看了看,然后指了指小题说:“她。”然后他更正道:“她不是我表妹,是我表姐。” “哦,你表姐……” 骚叔有点糊涂了。他说:“我可以进来谈吗?” 对方并没有让开路,他依然直盯盯地看着骚叔,又问:“你找谁?” 他问了三遍“你找谁”,骚叔感觉这个男孩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头。 骚叔说:“你姑父失踪了,对吧?我想跟你谈谈,请放心,我是来帮忙的。” 男孩半信半疑地后退了一步。 骚叔感激地笑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对方是个男孩,骚叔就显得不那么自信了。 他四下看了看,房子很小,就是一间工作室,除了一台配置很高的PS机,墙上贴满了漫画,桌子上也堆满了漫画。 第50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1) 骚叔盯住了墙上的一幅漫画,这幅漫画没有空间概念,罗列了很多罗布泊的景物——沙土中有个圆形的墓葬,辐射出去密密匝匝的木桩,好像个太阳,那应该是太阳墓。还画了一些残垣断壁,四周是枯死的胡杨,毫无疑问,那是楼兰遗址。还画了一个墓碑,上面有个头像,那应该是余纯顺的墓…… 男孩说:“你坐吧。” 骚叔把目光从漫画上移开,在沙发上坐下来:“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说:“你叫我阿甘吧,都叫我阿甘。” 骚叔忽然意识到,这个男孩的表情,和《阿甘正传》里汤姆·汉克斯演的那个阿甘真的很像。 骚叔说:“哦……阿甘,你喜欢画漫画?” 阿甘点了点头:“嗯,我给网站画漫画。” 骚叔说:“我是个作家,我写故事,你画故事,我们也算是同行了。你多大了?” 阿甘也坐下来,说:“我和小题同岁,23。” 骚叔说:“多好的年龄……你从小就在姑父家吗?” 阿甘眨巴眨巴眼睛:“差不多……我出过一次车祸,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后来姑父告诉过我,我家是新疆库尔勒的,初一的时候来了姑姑家,跟小题一起在北京读书。” 骚叔这才明白,这个男孩得了失忆症。他马上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是说你出车祸。” 阿甘说:“高三的时候吧。” 骚叔问:“肇事者抓住了吗?” 阿甘摇摇头:“没有肇事者,一辆车撞了我。” 骚叔说:“真遗憾……我可能有点冒昧——你没有上大学?” 阿甘又一次摇了摇头:“我就在家里画漫画。” 骚叔好像明白了——小题上大学之后,很少在家里住了,而阿甘得了失忆症,一直住在小题家,根据物业公司那个长脸女人的说法,半年前他才搬出来单独生活。所以,那个长脸女人以为,沈向文只有一个儿子。 骚叔说:“我写过一部小说,里面有个女人也因为重创失忆了,我还专门采访过一些神经专家,那是海马体受损,那个女人深爱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天天陪着她,跟她聊天,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终于有一天,那个女人恢复了记忆!我希望你也有同样的好运气。” 阿甘很感恩地点点头,眼睛竟然有点湿了:“谢谢……” 骚叔始终专注地看着阿甘的眼睛,专注地说着话,不想让他感觉到他在观察他打量他。实际上,他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了。阿甘的眼睛很单纯,很善良,多少有点奇怪,那种单纯和善良更像个幼儿园的孩子,跟他成熟的身体有点不般配。 骚叔问:“你知道小题去哪儿了吗?” 阿甘说:“姑父不见了,她去找姑父了。她走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前几天给我发了个微信,说她已经到吐鲁番了。我不知道她去吐鲁番干什么,我问她,她没回。” 骚叔又问:“你记不记得你姑父曾经去过罗布泊考察?” 阿甘皱了皱眉头:“不记得了,后来听姑父说过。” 骚叔接着问:“你记得罗布泊吧?” 阿甘说:“也是听姑父说过……” 骚叔有点困惑了:“你从小是在库尔勒出生的啊,不记得罗布泊?” 阿甘说:“不记得了。” 骚叔指了指墙上的那幅漫画:“你画的那不是罗布泊吗?” 阿甘转头看了看:“那应该是吧……” 骚叔说:“那你为什么画它?” 阿甘使劲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好像梦见过这些地方,很荒凉,很恐怖……” 骚叔忽然感觉到,这个阿甘身上有秘密!不过,这些秘密被掩藏了,不是阿甘故意掩藏的,而是被记忆掩藏的! 骚叔思考了一下,决定从外围入手,慢慢挖掘:“小题去罗布泊找她爸爸了。” 阿甘指了指墙上的那幅漫画:“她去那个梦里了?” 骚叔说:“算是吧。” 阿甘很担忧地说:“我得把她叫回来!” 骚叔说:“她要是回来,你姑父就找不到了啊。” 骚叔马上意识到,阿甘跟孩子不一样,他不是幼稚,他是缺项,就像……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的智商就像一条成年的拉布拉多。 阿甘愣了一下,问骚叔:“她能找到姑父吗?” 骚叔说:“我们只有祝福她喽。” 阿甘说:“姑父一定要回来,一定能回来!” 骚叔觉得和阿甘没什么可聊的了,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那张罗布泊的漫画上,他说:“阿甘,你画的漫画草稿都保留着吗?” 阿甘说:“留着啊,它们是我的记忆。” 骚叔说:“我可以看看吗?” 阿甘点了点:“没问题。” 说完,他并没有什么举动。 骚叔说:“麻烦你给我拿来,我想看看。” 阿甘这才站起来,说:“你等一会儿。” 骚叔怀疑,阿甘在失忆之前曾经去过罗布泊。他不想再问阿甘什么了,不会有任何收获,他必须自己从阿甘的漫画中找出那个隐藏的故事线。 阿甘搬来了一个黑色的储物帆布箱,打开,里面装满了画稿。 骚叔说:“你忙吧,我自己看看。” 阿甘并不客气,他说:“你不要把顺序给我翻乱了。”然后就坐到电脑前去了。 骚叔小心地把那些画稿一叠叠地拿出来,一张张翻看。 阿甘很细心,每幅画稿下面都写了日期。 骚叔翻到了2011年的画稿,这一年他应该读高三。果然,骚叔又看到了罗布泊的漫画! 画稿的日期是2011年2月。 第51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2) 漫画中出现了一个男孩和一个穿牛仔服的女孩,他们背着很大的背包走在沙漠上。虽然漫画是夸张的,但是骚叔一眼就认出来,男孩是阿甘,女孩是小题!准确地说,他们是走在地图上,上面用丑巴巴的字体标注着地名——米兰古城、小河五号墓地、烽火台、太阳墓、龙城雅丹、土垠、余纯顺墓、湖心、罗布泊镇、洛瓦寨…… 这幅漫画中还有个穿风衣的女孩,好像是个少数民族,她站在漫画边缘上,标注着——若羌县,她遥望阿甘和小题的背影,表情忧虑。 阿甘标注的地名都是对的,而且,位置基本也都是对的,如果他没去过罗布泊,不可能画得这么精准。 骚叔抬头问阿甘:“这幅,你画的是谁?” 阿甘回过头来,接过那幅漫画看了半天才说:“我和表姐。” 骚叔一皱眉:“你和小题在罗布泊?” 阿甘说:“我在罗布泊,那是梦,表姐在我的梦里。” 骚叔指了指穿风衣的少数民族女孩:“她是谁呢?” 阿甘看着那个女孩,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她是个幻影。” 骚叔没有再说什么。 接着,他又看到了一幅漫画草稿,日期就在前一幅之后,画上是个造型奇特的房子,阿甘和小题朝上看去,双眼惊恐,房顶出现一个巨大的双鱼太极图。 骚叔问:“这是什么?” 阿甘接过漫画草稿看了看,露出拒绝的表情,答非所问地说:“我不喜欢太极图。” 骚叔步步紧逼:“你为什么不喜欢太极图?” 阿甘想了想,说:“它把美梦变成了噩梦。” 骚叔接着追问:“它怎么把美梦变成了噩梦?” 阿甘看了看骚叔,说:“你看,它像不像个面具?我讨厌面具。” 骚叔端详着阿甘,终于把目光移开了,继续看漫画。 再下一幅,又是罗布泊,无边无际的沙漠,漫画中的阿甘在奔跑。穿牛仔服的小题在追随他,或者说在追赶他。奇怪的是,小题是个重影,好像两个小题重叠在了一起。 他们的头顶,悬挂着那个巨大的双鱼太极图。 骚叔按照时间顺序,继续朝下看。 又一幅漫画抓住了骚叔的眼球——阿甘依然背着那个大背包,出现在一个城镇中,一辆车朝他撞过来,他魂飞魄散,漫画插入很多文字框,写满了:“啊!!!”“啊!!!”“啊!!!”那是一辆越野吉普车,驾车人是个中年男子,面目狰狞,就像死神的嘴脸。 骚叔又问阿甘:“这是个恐怖故事?” 阿甘仔细看了看,似乎有点恐惧:“一个噩梦。嗯……很多漫画家都是从噩梦里找灵感的,比如日本的伊藤润二。” 骚叔点了点头:“听说过。” 他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在下一幅漫画中,那个穿风衣的少数民族女孩再次出现,男孩躺在了血泊中,满脸惊慌无助。 继续朝下看—— 那个少数民族女孩流着泪一步步后退。 她越来越远。 男孩保持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双眼空洞,城镇的建筑不见了,四周变成了无尽的荒漠…… 骚叔从漫画中读到了一个故事—— 2012年,小题去过罗布泊!她的表弟跟她一起去的,他们在若羌遇到了一个少数民族女孩,阿甘爱上了那个女孩。小题和阿甘进入罗布泊之后,那个少数民族女孩留在了若羌,没有和他们同行。这对表姐弟在罗布泊一定经历了什么事情,他们一先一后逃了出来。似乎有人不想让他们泄露某些秘密,开车撞向了阿甘。阿甘没有死掉,他失忆了。从此,他再也找不到他深爱的那个少数民族女孩了…… 骚叔快速思索着——如果,这些漫画真是某种现实的记录,那么,小题为什么没有出车祸? 她是那次经历的目击者,既然她没有失忆,就说明她掌握着某些秘密,可是她为什么守口如瓶?只有一种可能——她就是秘密的一部分! 骚叔的脑子越来越乱了。 他继续翻画稿。 他发现,从2011年2月之后,阿甘的漫画变得凌乱,怪异,没有逻辑:一条大蟒盘在一条断了的人腿上;月亮掉下来,落在阳台上,它面色白净,长出五官,表情无比狠毒;一棵向日葵低头吃着自己身上的瓜子;花盆碎了,土壤埋住了种在里面的花,成为坟墓…… 大概从2012年之后,他开始画故事,差不多都是在讲述男孩女孩的爱情,虽然故事平淡,但毕竟正常多了。 骚叔把这些画稿小心地收好,扣上帆布箱,对阿甘说:“谢谢你,帅哥。” 阿甘说:“表姐和你有联系吗?” 骚叔说:“我和他们那个团队的组织者有联系。” 阿甘有些牵挂地说:“只要有了表姐的消息,你一定要通知我。” 骚叔说:“一定。” 然后,他给阿甘留了电话,说:“以后,我的故事可以交给你画。” 阿甘说:“好,只要我喜欢你的故事。” 骚叔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雾霾依旧厚重。小区里,有几个老人戴着口罩在慢跑。 骚叔的内心就像天气一样沉郁。 他相信,小题,还有她爸爸,还有这个阿甘,他们的身上都有秘密,只是阿甘失忆了,这个信息来源被封死了。 看来,他第一个调查小题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他不能对夏邦邦说出他对小题的怀疑,他需要证据。 怎么才能让阿甘恢复记忆呢? 第8节:出现了一个俄罗斯族女孩 回到住所,骚叔拉上了窗帘,雾霾就被隔开了。 他打开了灯,舒适的房间里很明亮。 他坐在电脑前,上网搜索阿甘的漫画,他不但搜到了他的作品,还搜到了他的人物简介。 第52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3) 阿甘,23岁,新疆人,高三出车祸导致失忆并辍学,他很顽强,在治疗的同时,一直坚持画漫画,那是他唯一的爱好。现在,他给一些漫画网站供稿,赚些稿费。老天总是公平的,他的大脑受到重创之后,在创作上反而天马行空,别具一格,拥有很多粉丝。 骚叔搜出他的漫画作品,细细查看,希望找出其他的线索。 阿甘的漫画基本都是同一种类型——讲述绝望的爱情故事。 骚叔看了大量的漫画,最后,他找到了阿甘刚刚更新的作品——那个少数民族女孩又出现了,她成了他漫画中的女主人公!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 漫画中的男孩梦见了一个少数民族女孩,他爱上了她,一个在现实,一个在梦境,这种单恋虚幻而绝望。没想到,有一天男孩在现实中看到了这个女孩!他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又紧张又激动,他开始天天跟踪这个女孩,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偷窥她的一颦一笑,他要确定这个女孩的真实性。他发现,她每天晚上都去一家清真餐厅跳舞,演出结束之后,她会步行回家,那是一条黑乎乎的胡同,她走进去就不见了。她喜欢喝酒,偶尔抽烟……她是个鲜活的人!跟踪一段时间之后,那个女孩似乎发现了男孩的身影,她变得很警觉,像逃避瘟神一样躲着他。他陷入了绝望。这天,男孩要行动了,他买了一束新鲜的玫瑰花,从暗处走出来,走向了这个女孩…… 今天刚刚更新的漫画情节是——这个男孩在玫瑰花中藏了一把尖刀。 是的,他要杀了她。 有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天黑之后,骚叔换了身衣服,再次来到阿甘那个小区。他要跟踪阿甘,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骚叔幻想找到漫画中那个少数民族女孩,找到她,说不定就解开了所有谜团。 他相信,虽然阿甘大脑迟钝,行动迟缓,但是他能带着骚叔走到某种梦境里,找到那个少数民族女孩。 他把车停到小区外,步行走了进去。 雾霾依旧,天色漆黑。他朝上看看,阿甘那个房间的灯亮着。 他在长椅上坐下来,点着一支烟,等待。 偶尔有人从楼道走出来,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区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他们匆匆而过。 阿甘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他可能在画画。 夜越来越深,一些人陆续从外面回来,走进楼道。 有个人从楼道走了出来,雨搭的灯亮了,照出了这个人的脸,骚叔愣了一下,想躲已经来不及了,这个人正是阿甘,他捧着一束玫瑰花! 幸运的是,阿甘对骚叔视而不见,他走到骚叔跟前的时候,甚至把玫瑰花放在长椅上,蹲下去重新系了系鞋带!骚叔一动不动,继续看着楼道。阿甘系好了鞋带,又抱起玫瑰花,走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骚叔一眼。 骚叔依然不动,依然看楼道。 他用余光感觉到,阿甘拐个弯儿不见了,这才迅速地看了看手表,11点了,然后站起身,追了出去。 他快速走出小区,阿甘还在他的视野里。他上了车,尾随在阿甘身后。 阿甘一直木讷地朝前走,一直没有回头,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像梦游。 终于,他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此时的密云小城,已经没几个行人了。骚叔放慢车速,和阿甘拉开了一点距离。 阿甘走到一个很大的清真餐馆前,停下来。 漫画中的清真餐馆! 这家餐馆地处十字路口,入口呈90度角,很气派,大门是穹顶形状,一半鲜绿色一半艳黄色,门匾上写着汉文和维文。阿甘避开正门,躲在了餐厅一侧。从餐厅出来的人,根本看不到他。 骚叔靠边停下来。他熄了火,关了灯,打开了双闪,想想又关掉了。他藏在了黑暗中。从这里正好能看见阿甘的身影。路灯照着他,那张脸显得更加苍白了。 大概10多分钟之后,有个女孩从清真餐厅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黑白条高领毛衣,酱色皮夹克,单身一人,没有同伴。她出来之后也没有打车或开车,一个人沿着大街朝前走去。 阿甘的视角应该看不到这个皮夹克女孩,但是他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在背后看了皮夹克女孩一眼,然后慢慢跟了上去。 骚叔赶紧发动着了车,也跟了上去。 走出一段路,皮夹克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了一下头,毫无疑问她发现了手捧玫瑰花的阿甘,她立刻加快了脚步。 阿甘也加快了脚步。 皮夹克女孩再次回头看了看,这时候阿甘已经离她很近了,她开始跑起来。 阿甘也跑起来。 毫无疑问,这个女孩正是阿甘的目标。 皮夹克女孩穿着高跟鞋,跑得并不快,阿甘眼看就追上她了! 骚叔加速冲了过去。 阿甘对那个皮夹克女孩喊着什么,皮夹克女孩更加惊慌,开始没命地奔跑。 这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大妈,很可能去跳广场舞刚刚回来,皮夹克女孩跑到大妈跟前,急切地说着什么,阿甘放慢了脚步,不过他依然在慢慢地朝前走。那个大妈很警惕地看了看皮夹克女孩,又看了看阿甘,竟然穿过马路,躲开了。 接下来,大街上就没有其他人了。 皮夹克女孩继续奔跑,阿甘继续追赶。他始终没有扔掉手中的玫瑰花。 他离皮夹克女孩越来越近。 骚叔把车开到阿甘的前面,一脚急刹车,挡在了皮夹克女孩和阿甘之间。他跳下车,喊了一声:“阿甘!” 阿甘看见骚叔,愣住了。 骚叔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玫瑰花,几把就拆散了——那只是一束玫瑰花,还滴着水珠,里面并没有任何凶器。 阿甘就那么傻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那个皮夹克女孩站在很远的地方,惊恐地看着他们,慢慢蹲下来,开始干呕。 第53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4) 骚叔轻声说:“我是来帮忙的。” 阿甘依然看着他,好像在梦中。 骚叔又走到那个皮夹克女孩跟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没事了。” 皮夹克女孩看了看骚叔,眼里含着泪。 这时候骚叔才看清,她不是汉族人。虽然她没穿什么民族服装,但骚叔一眼就看出来,她应该是个俄罗斯女孩——雪白的皮肤,脸蛋圆润,长长弯弯的眉毛,欧式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嘴巴很大,两条清楚的法令纹,形成完美的三角形…… 她就是阿甘漫画中那个穿风衣的女孩! 骚叔说:“美女,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皮夹克女孩已经快瘫软了,她想站起来,却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骚叔扶着她上了车,关好车门,又回到驾驶座位上,朝前开走了。 他从反光镜里看了看,阿甘依然站在原地,地上散着凌乱的玫瑰花。 开出一段路,骚叔问:“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儿吗?” 皮夹克女孩回过神来,低低地说:“已经开过了……” 看来,她的住处离那家清真餐厅并不远。 骚叔把车靠边,准备掉头。 皮夹克女孩心有余悸:“不不,继续朝前开!” 骚叔就回到行车道上,继续朝前开了:“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危险。来,听听音乐吧,你喜欢什么?” 皮夹克女孩转过头来,仔细看了看骚叔:“你是谁?” 骚叔说:“你应该是个俄罗斯人吧,汉族女孩没有你这么美的眼睛。如果你是俄罗斯人,那么,你应该信仰东正教,你就当我是神派来的吧。” 皮夹克女孩又问:“那个人呢?他是魔鬼派来的?” 骚叔也看了看她:“你不认识他?” 皮夹克女孩说:“我怎么会认识他!” 骚叔有点迷惑了:“那他为什么追你?” 皮夹克女孩说:“你问我,我问谁呢!” 骚叔稍微想了想,说:“你确定你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皮夹克女孩说:“不是,以前好像见过……” 骚叔问:“什么时候?” 皮夹克女孩努力想了想:“他好像跟踪我好多次了,我记得他的长头发,还有他的脸色……”接着她又盯住了骚叔:“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骚叔说:“是啊,你现在坐在一个陌生人的车上,肯定感觉不安全。我们去个酒吧吧,那里人多,等你彻底放松下来,我们从头说——如果你不是现在必须得回家的话。” 两个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 酒吧里的顾客稀稀拉拉,并不多,灯光幽暗,响着轻轻的音乐。 两个人靠窗坐下来。骚叔问:“你喝酒吗?” 皮夹克女孩说:“我要杯热茶就好了。” 正常说来,俄罗斯女孩应该喝酒的,可能她对骚叔保持着警惕。于是,骚叔也没有喝酒,他要了一壶热茶,两盘小干果。 骚叔问:“你叫什么?——你用不着警惕了,男人分两种,一种是攻击女人的,一种是保护女人的。我是后者。” 皮夹克女孩迟疑了一下才说:“薇拉。” 骚叔说:“我叫骚叔,我是个作家,你可以上网搜搜。” 薇拉果然拿起手机,搜索起来。 骚叔继续说:“我为什么叫骚叔呢?其实这个提问是错的,应该问小罗伯特·唐尼,他为什么也叫骚叔。对了,2013年,《钢铁侠3》在北京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我和他见过一面,聊得很投机……不说这个了。我是个作家,不过,那只是我的职业,其实我更喜欢弹吉他,我从小就弹吉他,比如你们俄罗斯的《野蜂飞舞》……”说到这儿,骚叔做了个弹奏的动作,10根细长的手指上下舞动,极其飘逸。 薇拉放下了手机:“其实我不是俄罗斯人。” 骚叔一愣:“那你是……” 薇拉说:“我叫张薇拉,我是汉族人。” 骚叔看着薇拉,笑了:“你真幽默。” 实际上,他一直在观察这个女孩,她给骚叔的感觉是漂亮,热情,眼神很聪明——不是聪慧,是聪明,之间略有区别,或者换个说法——她的眼神并不老实。 薇拉说:“真的。不过,我是父母小时候从福利院收养的,大家都说我应该是个俄罗斯族。” 骚叔说:“你一直没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薇拉摇了摇头。 骚叔说:“你是北京人吗?” 薇拉说:“我是新疆人。” 骚叔一愣,马上问:“新疆?新疆哪里的?” 薇拉说:“罗布泊镇,你听说过吗?” 骚叔的心头一紧,他忽然感觉到阿甘、小题跟这个女孩一定有什么隐秘的关系!至少他们都来自新疆! 骚叔按耐住急切的心情,让自己尽量放慢节奏,他说:“我去过罗布泊,但没去过罗布泊镇,那里有居民吗?” 薇拉点了点头:“有啊。它是2002年才建立的,那时候我爸爸就去了……哎,那个人为什么跟踪我啊?他是不是个精神病?” 骚叔说:“其实,我今天才认识他。” 薇拉更疑惑了:“对了,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骚叔说:“我说过了,我是个作家,我写过一部小说,叫《罗布泊之咒》,你看过吗?” 薇拉摇了摇头。 骚叔说:“简单说吧——前几天,有一群人去了罗布泊,这群人的父辈,在2003年的时候曾经是一个科考队的,去罗布泊考察过,今年3月份,他们同时不见了,好像蒸发了一样,他们的后代怀疑他们去了罗布泊,于是就组队去找了。我一直跟他们联系着,发现他们团队多了一个人,我正在调查谁是冒充的,就找到了这个阿甘,哦,就是尾随你的那个男孩,他是个画漫画的,他姑父是当年那支科考队的队长,他不是精神病,他只是出过一次车祸,失忆了。” 薇拉说:“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骚叔耸了耸肩:“我也没想明白。” 第54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5) 薇拉盯着骚叔的眼睛,又问:“他跟踪我的时候,你为什么在场?” 骚叔说:“我从他画的故事中发现,他喜欢上了一个梦里的女孩,有一天,他在生活中看到了这个女孩,于是,他开始天天跟踪她。在漫画里,他买了一束玫瑰花,在玫瑰花里藏着一把刀子……” 薇拉再次变得惊恐起来:“他喜欢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藏一把刀子?他不是精神病是什么!” 骚叔想了想才说:“假如你梦见了一个人,然后你在现实中看到了这个人,那么,整个事件就是个醒不来的噩梦,你好好想想……” 薇拉眨巴着眼睛,似乎想不明白。 骚叔又说:“他可能不敢面对这个现实,想结束它。”停了停,他又说:“或者,他发现他永远不可能得到这个梦里的女孩,爱就变成了恨。” 薇拉说:“他梦见过我?” 骚叔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你聊聊你的经历吧,我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答案。” 薇拉想了想说:“我爸爸在钾盐公司工作,那时候,罗布泊镇确实没几个人。他们很艰苦,住的是帐篷,地窝子,铁皮房。我和妈妈就留在了库尔勒,当时我在读书。等到我上了大学之后,我妈妈才去了罗布泊镇。后来,我每年放假回家就回罗布泊镇了。现在那个镇子好多了,政府盖起了三层楼,都有互联网了。对了,2011年还修了铁路。” 骚叔问:“从哪儿到哪儿的?” 薇拉说:“从哈密到罗布泊镇的啊,车站离镇子不远,那是个终点站。” 骚叔说:“从罗布泊镇可以坐火车去哈密了?” 薇拉摇了摇头:“那是个货运站,不拉人。” 骚叔说:“现在那里有很多人吗? 薇拉说:“不怎么多,所有单位,包括政府、卫生所、派出所什么的,加起来有30多个人吧。” 骚叔说:“想想那个画面,真是太美了……一个美丽的女孩,没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的种族,她在与世隔绝的一个镇子上,天很蓝,她寂寞地望着远处的那个孤独的车站,偶尔有一辆货车轰隆隆地开向远方,它消失之后,天地又恢复了寂静……” 薇拉说:“你们文人真会想象。” 骚叔话锋一转:“你经常去那家清真餐厅吃饭吗?” 薇拉说:“我不是在那儿吃饭,我是在那儿跳舞。我是学舞蹈的。” 骚叔说:“跳舞的女孩最迷人了。你每天都去?” 薇拉说:“嗯。” 骚叔慢慢地说:“薇拉,我告诉你,那个男孩也是新疆人,也是库尔勒的,你觉得他跟踪你是个巧合吗?” 薇拉说:“他是库尔勒的?” 骚叔点了点头:“他初一的时候来了北京。所以,我怀疑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偶尔看见了你,对你一见钟情。当然了,我相信很多男人都会对你一见钟情。第二,他过去和你认识。” 薇拉连连摇头:“我绝对不认识他!” 骚叔说:“你再好好想想,你小的时候,在老家有没有见过他?注意,从少年到青年长相的变化是很大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薇拉努力地想了想,又摇了摇脑袋。 骚叔说:“还有一种可能,他失忆之前,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你和那个女孩很像……” 薇拉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骚叔说:“我看到了他画的一幅漫画,上面有太阳墓和楼兰遗址什么的。你不是每年都回老家吗?我在想,他是不是尾随你去过罗布泊……” 薇拉夸张地抖了抖:“呃,你不要吓唬我好不好!” 服务生走过来,给他们添了水。 骚叔说:“放松,不会有事的。至少有一点值得庆幸,通过今天的事,让你认识了我。聊点别的吧,你什么星座?” 薇拉说:“双子座。” 骚叔似乎发现了什么破绽:“你不是被收养的吗?你怎么知道你的星座?” 薇拉说:“我出生的年月日在我的襁褓里缝着。” 骚叔说:“哦,可怜的宝贝!……双子座,我最不了解了的一个星座……毕业后你为什么留在了北京呢?” 薇拉稍微想了想,说:“北京一万多平方公里,生活着3000万人。罗布泊一万多平方公里,没有一个人,你说我该选择哪里生活呢?” 骚叔赶紧点头:“毫无疑问。” 其实,他一直在桌面下用手机查星座,找到了双子座女生的关键词——聪明,有分寸,多才多艺,精灵古怪,善变,神秘,双重性格…… 电话响了,是小胡打来的,骚叔没有接,关了手机。他对薇拉说:“你家人现在还在罗布泊镇吗?” 薇拉说:“还在啊。”说到这儿,薇拉又显出了担忧:“要是那个男的再跟踪我怎么办?” 骚叔说:“从今天起我接送你。” 薇拉看了看骚叔,很不信任地笑了:“你和他有什么不一样呢?” 骚叔说:“至少有一点不一样——我不会给你送花。” 薇拉说:“谢谢了,我还是自己解决吧。对了,谢谢你的茶。” 说完,薇拉已经把包挎在了肩上。 骚叔说:“我送你回家。” 薇拉说:“不用,这里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骚叔说:“现在,保护你是我的职责。走吧。” 薇拉没有再拒绝。 骚叔买了单,带着薇拉离开了咖啡馆。 出了门之后,两个人都四下看了看,不见那个阿甘的影子。他们这才上了车。 果然,他们驶出不远就到了一个胡同口,薇拉说:“就在这儿停吧。” 骚叔把车停下来,朝胡同里看了看,很宽,没路灯,他说:“我送你进去吧?” 薇拉说:“不用。等你有空的时候,我请你看我的演出。” 骚叔说:“太好了,从今天起,我会推掉所有的事情,等你消息。” 薇拉下了车,说:“你小心点儿,拜拜。” 第55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6) 骚叔说:“对了,更正一下——不是神派我来到你身边的,而是神派你来到我身边的。我很幸运。拜拜。” 薇拉微微一笑,径直走进了胡同。 胡同里黑乎乎的,不知道它多深,也不知道有多少住户。很快薇拉就不见了。 骚叔打开了手机,给小胡拨了过去:“小金牛,你有事吗?” “你怎么关机了?” “人家正跟个女孩聊天呢!” “哦。我跟你说啊,中科院的那个叔叔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又问了几个人,最后确定了,2003年的那个科考队就是5个人!” 骚叔一怔:“你确定?” 小胡说:“本来是6个人的,还有个当地的向导,进入罗布泊之前,沈向文不同意那个向导提出的路线,两个人闹翻了,沈向文就是库尔勒本地人,他干脆辞退了那个向导,自己带队进去了。所以,他们就是5个人。对了,叔,你不是去调查小题了吗,怎么又去泡妞了?” 骚叔说:“对于我来说,工作就是泡妞,泡妞就是工作——小题有问题,大问题。” 小胡惊讶地问:“她是冒充的?” 骚叔说:“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怀疑她之前去过罗布泊。” 小胡更惊讶了:“她一个女孩儿去罗布泊干什么?” 骚叔说:“宝贝,你不要操心了,你的智商解不开这么大的谜团。听过睡美人吧,美人是睡出来的,赶紧休息。” 小胡说:“好吧。我估计我睡不着了。” 骚叔说:“你怎么睡不着了?” 小胡低声说:“我害怕……” 第9节:不专业的追查 骚叔给夏邦邦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起来,看来夏邦邦已经睡了。骚叔说:“夏邦邦,我是骚叔……” 夏邦邦说:“骚叔好,你有事吗?” 骚叔说:“从现在起,你只需回答‘是’还是‘不是’——你身边是不是有人?” 夏邦邦是个谨慎的人,他立即意识到了这个电话的不寻常,他压低了声音说:“只有我一个……怎么了?” 骚叔说:“你们进罗布泊了?” 夏邦邦说:“嗯,过了岔路口饭店,在边缘上。” 骚叔说:“我查到了一个消息——当年那支科考队只有5个人。” 夏邦邦愣了一下,说:“什么意思?” 骚叔说:“除了你和你的助理,团队还有6个人,就是说,有个后代是冒充的!” 夏邦邦木木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骚叔又说:“我查不着当年那些科考队员的名单,没法确定这个人是谁,不过我会接着查下去。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小题身上疑点最多!” 夏邦邦说:“小题?”然后他斩钉截铁地说:“绝不可能!” 骚叔说:“你是不是还没有彻底醒过来?为什么绝不可能?” 夏邦邦停了好半天,突然说:“我爱她。” 这次轮到骚叔发呆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话:“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夏邦邦说:“不过,我会追查这件事的。” 骚叔说:“我希望你能跳出个人的情感,冷静审视每个人。你要学叔,从来都拿得起放得下。查出这个人之前,你对每个人都要保持警惕。我教你一个小招数——当年的科考队只有5个人,谁咬定是6个人,谁就是那个假冒的。” 夏邦邦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骚叔。” 放下电话之后,夏邦邦再也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想——团队为什么多出了一个人。还有,骚叔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说小题最可疑? 天亮了,是个大晴天。 大家陆续起床,洗漱。 夏邦邦脸色阴郁,没说一句话。其他人忙着做早餐的时候,他坐在一个沙坡上,静静地观察团队的每个人。 Cassie和钟离彩在洗菜,她依然叽叽喳喳,正在大讲她昨天夜里的梦。钟离彩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夏邦邦。 谷未素不怎么参与做饭,她坐在她的小帐篷外,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正在做瑜伽。她把腿扳到脖子后面去了。 小题在准备灶具。 干戈把一些东西搬到车上。 徐则达背着手,四处溜达,俨然是个巡查员。 赵军不在视野中。 终于,钟离彩离开了Cassie,她来到了夏邦邦跟前,问道:“夏哥哥,你好像不开心?” 夏邦邦说:“我挺好的啊。” 钟离彩说:“我陪你坐会儿吧。” 夏邦邦说:“不用,你去忙。” 说完,他一个人回了童真帐篷。 钟离彩被晾在了原地,她看着夏邦邦的背影,思索着什么。 小题把灶具准备好了,她直起腰来,深呼吸。沙漠的风浩浩荡荡地拂过,很罕见地温柔起来。 接着,她走到了干戈旁边,说:“我们去走走?” 干戈看都不看她:“叫那个富三儿陪你。” 小题说:“你没看出来吗?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好。” 干戈说:“所以我当替补?” 小题朝旁边指了指:“你看那儿有个沙山,我们去滑沙子吧?吃饭还早呢。” 干戈说:“要是沙崩了,我们就变成木乃伊了。” 小题撇了下嘴:“胆小鬼,那么平缓怎么会沙崩!” 干戈看了看小题,突然说:“我喜欢滑沙子。” 小题激动地说:“那我们走!” 干戈又得到了一个珍贵的机会! 如果他在罗布泊用刀杀死小题,就算嫁祸于人,总归是一起凶案,会引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如果小题被沙子埋了,那就是意外事故。 利用罗布泊特殊的地理环境杀人,才是上上策。 这个女孩真是命中该绝,干戈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她却主动提出来,自己朝死神身上撞。 小题很兴奋,她走在了前面,干戈落在了后面。 小题停下来,回头喊道:“你快点啊!” 这时候,他们离营地已经很远了。 干戈赶上来,并不看她:“你不觉得你正面临危险吗?” 第56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7) 小题说:“危险?遇到麻烦我第一个跑掉,留下你来应付。你跑不过我的,姐在北京的时候,每天都在健身房跑一个钟头,那不是吹的。” 干戈说:“如果我是你的危险呢?” 小题说:“你?切!” 偏偏在这个时候,小题的电话响了。小题掏出电话,接起来。 干戈继续朝前走,走得很慢。 这个电话不可能是营地打来的,他们会用对讲机。 干戈多希望是她父亲打来的啊,如果沈向文回到了密云,干戈就没什么纠结的了,他会立即折回去,从吐鲁番直接返回北京,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他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侧耳听小题说什么。 她对着话筒,说话很少,一直在听,她的表情似乎很震惊。 过了一会儿,小题放下了电话,追上来,表情有些沉重:“我们回去吧……” 干戈愣了愣:“为什么?” 小题说:“要吃饭了。” 干戈说:“不对。” 小题目视前方,不说话了。 干戈又问:“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题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干戈盯住了她的眼睛:“你怕死在沙山上?” 小题又一次看了看干戈,很突兀地问:“你来罗布泊干什么?” 干戈说:“找你爸。” 本来干戈是随口胡说的,这句话却提醒了他自己——万一在罗布泊找到沈向文,那么,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小题说:“找我爸,还是找你爸?你不要骗我,如果你说实话,我会替你保密。” 干戈说:“如果我真有秘密,并且被你知道了,我肯定会杀了你。” 小题说:“那你到底有没有秘密啊?” 干戈说:“刚才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给你打电话?他逼逼什么了?” 小题不回答,继续问:“你爸真失踪了吗?” 干戈愣了愣,反问小题:“不然我来罗布泊干什么?跟谷未素约会?” 小题说:“你要跟我发誓,你爸是不是当年科考队的?” 干戈说:“我发毛誓!他叫干弘,地质大学教授!我为什么撒谎?冒充科考队的后代又他妈领不到救济款!” 小题说:“骚叔说,我们团队多了一个人!” 干戈说:“什么叫多了一个人?” 小题说:“他查了,当年的科考队总共5个人!” 干戈在心里数了数团队的人数,总共8个…… 小题继续说:“夏邦邦不算,他是来寻找梦中情人的,赵军是他的助理,也不算,你懂了吗,我们团队有个后代是冒充的!你告诉我,这个人是不是你?说实话!” 小题一直盯着干戈。 干戈也傻住了,这个人是谁?他(她)混入团队想干什么? 电话是夏邦邦打来的。 他最不信任干戈。他看干戈和小题一起走了,很不放心,给小题打来了电话,告诉她团队多了一个人。他不能用对讲机,干戈会听见。 夏邦邦没想到,小题对干戈说了这件事。 干戈说:“不是我。” 小题说:“我看你也不像……那会是谁?” 干戈说:“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题说:“你以为,这个人会自己坦白?幼稚!走吧,我们赶紧回去吧,到了营地,你不许胡说八道,听见没?” 干戈转头看了那个沙山一眼,然后恋恋不舍地跟着小题返回了营地。 吃早餐的时候,除了Cassie废话连篇,大家都很缄默,其他人似乎也发现了夏邦邦的表情有点不对头。 吃完早餐,夏邦邦果然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聚集在了帐篷外。折叠椅不多,有人坐着,有人站着。 夏邦邦表情凝重,分别打量着每个人,终于说话了:“我想跟大家分别谈个话。” 徐则达马上问:“在哪儿?” 夏邦邦说:“就在童真帐篷里。” 干戈看了他一眼:“我最烦背后嘀嘀咕咕了,有话当面说。” 这次夏邦邦很坚定:“不可以。” 干戈冷笑了一下:“不就是人数不对吗!” 夏邦邦愣了一下,看了看小题。 小题愣愣地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夏邦邦,满脸歉意。 干戈的嘴又不老实了:“你想跟我谈话,来我的帐篷。” 夏邦邦说:“没问题。” 每个人都感觉到团队出了什么问题,纷纷互相看。只有谷未素低头玩手机。自从加入团队之后,她似乎一直低着头,跟所有人都不交流。 Cassie问:“什么人数不对?我们8个人都在啊!” 徐则达说:“啊,夏队长说了,要跟大家分别聊一聊,这个这个,我们要配合他的工作。夏队长,一会儿我会把人分别带进你的帐篷,你先跟谁谈?” 夏邦邦对徐则达说:“我先跟你谈。” 徐则达眨巴眨巴眼睛,赶紧说:“是啊是啊,我们作为团队的领导班子,提前要沟通一下……” 夏邦邦带着徐则达去了他的童真帐篷。 赵军马上出现了,跟着他们走到童真帐篷前,停下来,笔直地站在帐篷外,像个卫兵。 过了半个多钟头,他们才走出来。 夏邦邦来到干戈面前,说:“我们谈谈吧。” 干戈没说话,起身就走进了锋利帐篷。夏邦邦跟了进去。赵军也跟了过去。 进了帐篷,干戈一屁股坐在睡袋上,说话了:“富三儿,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最初是你找到我的。” 夏邦邦审视着干戈。 干戈说:“我很不喜欢你现在的眼神。我还想问你呢,你当初是怎么找到我的?” 夏邦邦说:“我在网站发了广告之后,有人给我发来了一个信息,他说他的家教老师原来就是那支科考队的,然后他就把你家的电话号码给了我……” 干戈说:“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是冒充的呢?” 夏邦邦继续观察着干戈的眼睛:“莎士比亚说过——爱众人,相信少数人,不害任何人——我尊敬这句话。你要理解我。” 干戈说:“我只知道赞比亚球队。我问你,小题她爸是科考队队长,对吧?” 第57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8) 夏邦邦说:“是。” 干戈说:“你们没人对我说过,如果我是冒充的,我怎么知道?” 夏邦邦想了想说:“既然你父亲曾经是科考队的一员,后来怎么给人当家教了?” 干戈说:“他被辞退了,然后出去当家教,挣点钱养我,难道不是很正常吗?这不算什么,我告诉你更劲爆的——其实他是个疯子。” 夏邦邦完全云里雾里了:“他怎么会是个疯子?” 干戈说:“当年他进罗布泊考察,迷路了,掉队了,出去之后就疯疯癫癫了。” 夏邦邦说:“那他怎么给人当家教?” 干戈说:“后来,他慢慢正常了,就算他不正常,一个大学地质教授教个初中生地理不是跟玩一样吗!” 夏邦邦说:“你怎么不早说这些?” 干戈说:“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 夏邦邦拍了拍干戈的肩,轻声说:“对不起……” 干戈把他的手移开,说:“这跟你没关系。” 夏邦邦的眼神终于变得信任了:“干戈,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假冒的?” 干戈说:“很多人都他妈像假冒的。不是说爹丢了吗?你看看,进了罗布泊之后,哪个人着急了?” 夏邦邦满脸惊愕。 干戈接着说:“管他呢!团队就这几头蒜,就算有人是假冒的,他还能上天?那个什么副镇长,走个路都喘。还有那个书呆子,读古诗都读傻了……” 夏邦邦说:“现在我觉得这两个人最可疑。” 干戈说:“那就叫进来审审呗!” 夏邦邦说:“先叫小题吧。” 干戈瞪起了眼睛:“擦,你怀疑小题?” 夏邦邦说:“不,我当然相信小题,我是把她叫进来商量一下,从今以后,我希望咱们三个人成为团队的核心。” 干戈说:“去去去,我才不给你当秘书!”接着他说:“既然你相信我,我来问吧,你太软了。” 夏邦邦说:“好吧……” 干戈看了看他:“那你出去啊?” 夏邦邦说:“你打算单独问吗?” 干戈说:“你是队长,需要凝聚大家,坏人我来当。” 夏邦邦说:“嗯,ok。”走到门口,他回头叮嘱了一句:“干戈,骚叔教给我一个办法——谁坚持说当年那支科考队有6个人谁最可疑。” 干戈说:“我不缺点子,我就缺刑具。” 夏邦邦离开之后,干戈掀开帐篷的门帘,喊了一声:“小题!你来一下。” 就在刚才一瞬间,干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沈向文是当年那支科考队的队长,这个没问题,但是,这个小题真的是沈向文的女儿吗? 他必须确定这个问题。他可不愿意杀死一个假冒者。 小题进来了,她看了看干戈,不明就里。 干戈突然开口了:“你不是沈向文的女儿。” 小题笑了:“青年,你这是唱哪出?” 干戈依然盯着小题:“你是谁?” 小题不笑了:“不要跟我装神弄鬼好不好?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 干戈说:“你怎么证明你是沈向文的女儿?” 小题说:“除非我妈出轨了。” 干戈的眼神低落下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我更希望你不是他女儿……” 小题说:“然后你就可以结案了?告诉你,你要是敢再怀疑我,我现在就走回吐鲁番!”干戈说:“那你就算捡回了一条命。” 小题说:“我命大着呢,罗布泊都装不下。尊敬的法官先生,您还有事吗?” 帐篷外,几个人在交头接耳。四面八方的荒漠显得平坦和安详,好像每一颗沙子都在看热闹。只要人类聚集就有阴谋和秘密。 小题走出了干戈的帐篷,对钟离彩说:“该你了,美女。”然后她就走进自己的帐篷了。 钟离彩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大家,接着慢慢走进了锋利帐篷。 干戈正等着她。 她妩媚地笑了一下,问:“夏哥哥呢?” 干戈冷冷地说:“当年那支科考队没有姓复姓的。” 钟离彩说:“怎么可能!” 干戈说:“你冒充后代,就为了到罗布泊旅行?” 钟离彩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干戈,我怎么会是冒充的呢?我爸爸失踪之后,家里人都急死了!我们那部戏刚刚开机我就跑掉了,你知道混我们这个圈子有多难吗?你知道我接个戏有多难吗?你知道我推掉这个角色损失了多少片酬吗?……” 干戈说:“我看你一直莺歌燕舞的,不是亲爹吧?” 钟离彩说:“干戈,我是个演员,相当于宣传队,我只是想调节气氛,不想让团队太压抑!” 停了停,干戈突然说:“如果让你说,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冒充的?” 钟离彩想了想说:“我真的看不出来。” 干戈说:“你觉得小题可疑吗?” 钟离彩立刻摇头:“小题姐姐?不可能!她跟个小孩似的,没一点心计啊。” 干戈突然问:“那你知道当年那支科考队多少人吗?” 钟离彩摇了摇头。 干戈说:“你可以走了。叫那个万夫长来。” 钟离彩小声问:“哪个万夫长……” 干戈毫无耐心地说:“那个徐,徐什么玩意,就是他。” 钟离彩低着头就出去了,走到门口,她又说:“你们可不能冤枉小题姐姐!” 干戈说:“快走吧!” 帐篷外,徐则达面带微笑,正在给大家做思想工作,怎么看他都像“调查小组”的人。钟离彩出来之后,对他说:“徐镇长,干戈叫你。”然后她也回了性感帐篷。 徐则达对大家说:“噢,你们稍等一下,干戈找我肯定有要事相商。” 他走进了锋利帐篷,干戈正六亲不认地瞪着他。徐则达面容和蔼,语调亲切:“干戈啊,我和夏队长已经沟通好了,我们都很重视这个情况,不过,我个人,我只代表我个人啊,对你还是比较信任地,啊……” 干戈说:“现在是我问你。” 第58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19) 一句话,徐则达就由“领导”变成了被审查对象,不过,此人的心理素质太好了,脸上依然挂着很官场的微笑,说:“好哇,作为团队的负责人之一,我应该以身作则,接受大家的调查……” 干戈故伎重演:“当年那支科考队没有姓徐的,你老实说,你是谁?回答之前你考虑好,这地儿荒山野岭,我可能用私刑。” 徐则达继续微笑着:“这个这个,干戈啊,这一定是个误会,我父亲徐晓东确实是科考队的司机。如果他不失踪,我也不会推掉手上的工作,千里迢迢来到大西北。我是主管农业的,全镇13715口人,其中农业人口占了12544人,那里离不开我啊!……” 干戈面无表情地说:“说说你父亲的事儿。” 徐则达立即改变了话题:“他从罗布泊回到北京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记得当时他们单位的领导都去了医院,亲切地看望了他,还给报销了全部的医药费。他出院之后呢,由于领导的关怀,啊,他不再开车,被提升为车队队长了,主要负责一些管理工作……” 干戈说:“那年你多大?” 徐则达想了想说:“我多大?哦,十几岁吧。” 干戈说:“到底多大。” 徐则达说:“我上初中……我回忆回忆啊,那年我刚刚担任学生会主席,初二……15岁,嗯,那年我15岁。” 干戈在脑海里快速地计算着——徐则达28岁,1988年出生,他父亲去罗布泊是2003年,那时候他确实是15岁…… 干戈突然说:“你知道当年那支科考队多少人吗?” 徐则达眨了眨眼睛:“时间久远,这个我就记不得了。不过,他们都是我尊敬的前辈,为了国家,他们可以说是鞠躬尽瘁啊!” 干戈说:“好了,你走吧,把Cassie叫来。” 徐则达松了口气,很谄媚地说:“你开了一上午车,也累了,一定要注意休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干戈朝他挥了挥手。 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只剩下Cassie和谷未素了。谷未素低头踢着沙子,Cassie心神不宁,一会儿看看谷未素,一会儿看看锋利帐篷,锋利帐篷里十分安静。 徐则达出来了,朝Cassie勾了勾手,低声说:“到你了……” Cassie走进锋利帐篷,见了干戈,明知故问地说:“你……叫我?” 干戈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你叫我Cassie就好啦……” 干戈的表情非常严肃:“我在问你!” Cassie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低声说:“人家不喜欢原来的那个名字……” 干戈看着她,等着她说。 Cassie只好说:“孟丽……” 不知道为什么,干戈很想笑。他接着说:“当年那支科考队没有姓孟的。” Cassie的眼睛一下瞪大了:“不可能!” 干戈说:“你说说吧,你冒充后代来干什么?添乱?” Cassie激动起来:“我才不是冒充的!我从小就在长春分所那个院子长大的,要不是我爸我妈离了婚,我现在还住在那儿呢!再说了,要不是为了找我爸,我会到这种没信号的地方来?我全靠手机挣钱养家糊口呢!” 干戈说:“你爸说没说过当年那支科考队多少人?” Cassie说:“干戈,人家是96年的,我爸从罗布泊回来的时候,人家才7岁好不好!人家才上小学一年级好不好!” 这时候,夏邦邦走进来,他对干戈说:“Cassie没问题。骚叔说了,当年沈向文从长春调来过一个人……如果Cassie是冒充的,不可能了解这些细节。” 干戈说:“你出去吧,把谷未素叫来。” Cassie就和夏邦邦一起出去了。 最后一个是谷未素。 她走进锋利帐篷,四下看了看,并不坐下:“你想问什么?” 干戈说:“当年那支科考队没有姓谷的。” 谷未素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我父亲不姓谷。” 干戈的心里一激灵:“那他姓什么?” 谷未素说:“他姓魏。” 干戈说:“你为什么姓谷呢?” 谷未素说:“我跟我母亲姓。” 干戈说:“你这个说法不可信。” 谷未素说:“我名字里的‘未’,就是我父亲那个姓的谐音。我不在乎你信不信。” 干戈继续问:“老魏同志叫什么?” 谷未素说:“魏宝亮。” 干戈又说:“当年那支科考队多少人?” 谷未素想了想说:“6个啊。” 干戈的心再次被抓紧了。 他打量着谷未素,快速地分析着——这个古怪的女人冒充科考队后代进入罗布泊,到底要干什么? 杀人? 她要杀谁? Cassie?那个女孩只是讨人烦,她拉不来那么大的仇恨。 小题?如果她要杀小题,那就不用干戈动手了。可是,她和小题似乎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钟离彩?难道钟离彩和她是情敌关系?没什么可能性,听说谷未素27年来没谈过一次恋爱。 徐则达?他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强占了谷未素家的土地?谷未素一家都是知识分子,哪来的土地? 干戈? 干戈从来都不认识这个女人。 夏邦邦? 她要在罗布泊绑架夏邦邦? 干戈忽然感觉自己的判断接近真相了! 夏邦邦家族确实有油水。 可是,夏邦邦身边有保镖,谷未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绑架得了他!也许她有同伙,这些人一直尾随着团队,而谷未素只是打入探险团队通风报信的人! 谷未素说:“你还有事吗?” 干戈说:“没了。” 谷未素转身就离开了。 剩下干戈一个人了,他继续琢磨谷未素这个人—— 她像歹徒吗? 不能以貌取人。 干戈记得一个真实的事件—— 第59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0) 早些年,东北的火车上有很多贼,各路小偷常常为了争夺一个重要“目标”发生矛盾,甚至发生血拼。于是,必须有个“贼王”来平定这种混乱的局面。 众贼约定,他们登上同一辆火车,在到达终点之前,谁的收获最大,谁就会被推举为“贼王”。 众贼上车之后,纷纷寻找目标。 很快,一个很胖的男子就被锁定了。 此人是个采购员,随身携带着大量现金,目测都被他捆在了腰上,鼓鼓囊囊的。 众贼在胖子周边坐下来,都在等待时机。 这个胖子很有出差经验,他一路都在吃烧鸡喝啤酒,毫无困意。只要有人靠近他,他每个细胞都变得警惕起来,根本没机会下手。而且,他并不遮挡装钱的部位,对于小偷来说,你越遮越藏他们越好下手,你大敞四开他们反而不好下手。 火车走过一站又一站,半宿都过去了,这个胖子一个人越喝越来劲,越喝越精神。 几拨贼跃跃欲试,都没有得手,纷纷退回来。 过了午夜,火车经过一个小站,上来了一个大爷,他穿着雨衣,颤巍巍地走过来。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早没有空座了,只有胖子身旁有空地儿,他就铺张报纸坐下来。他带了一个破旧的黑提包,估计里面装着老伴给他带的盘缠。大爷应该很少出门,没有什么经验,他死死搂着那个黑提包,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只要有流里流气的男青年从他身边走过,他就会死死盯着人家,好像所有人都是贼。 这个大爷挡在了胖子旁边,众贼更不好下手了,恨得咬牙切齿。 有人甚至想把大爷的钱偷了,给他点教训——尽管那个黑提包里装的很可能都是毛票。 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行。 那个胖子依然在大吃大喝,众贼始终没有机会。 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火车又经过一个小站,那个大爷可能到了,他站起来,紧紧搂着他的黑提包,走向了车门…… 大爷来到了车厢连接处,那里站着几个贼。他从雨衣下掏出大把的钞票,扔在地上,淡淡地说:“10万零80。” 众贼都惊呆了。 那时候没有大面额的钱,都是10元的。这个年长的贼借助雨衣掩护,不但把胖子的钱全部偷走了,而且是用两根手指一张张弹出来的!…… 从此,众贼把这个人推举为“贼王”。 据说,他并不是东北人,而是“关里”的。 干戈正在胡思乱想,夏邦邦走进来了,他问:“怎么样?” 干戈说:“谷未素。” 夏邦邦似乎打了个冷战:“你确定?” 干戈说:“我他妈本身就是个测谎仪。” 第10节:20岁生日,两根蜡烛 北京,通州。 骚叔工作室。 小胡在忙,骚叔在外面抠砖。水泥太坚固了,他的手上磨出了老茧。 小胡来到门口看了看他,说:“叔,你进来喝杯茶吧,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抠下来的。” 骚叔歪着脑袋看着那块红砖,满眼挑剔。 他放下工具,走进了工作室。 他四下看了看,垃圾桶里乱七八糟地扔着一些废纸和纸杯,他说:“小金牛,你看那垃圾桶里乱的!” 小胡挑着双眉,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走过去,把垃圾桶倒了。 回来,小胡坐在电脑前笑了。 骚叔也坐在了电脑前。他们用的都是笔记本电脑,更像在咖啡馆。 骚叔敏感地看了看她:“你笑什么?” 小胡说:“我看到了一个微博。” 骚叔凑过去,微博上写道:我老板不但是个处女座,还他妈是个A型血,这不是逼人跳槽的节奏吗! 骚叔说:“我就是处女座A型血啊,怎么了?” 小胡说:“什么怎么了?” 骚叔说:“你也想跳槽吗?” 小胡说:“目前还没有这个想法。” 骚叔在小胡旁边坐下来,说:“哎,为什么都说处女座是五仁月饼呢?为什么大家都要黑处女座呢?我真的很想知道!” 小胡笑了,透过厚厚的近视镜,她那双眼睛笑得很深邃:“你想知道什么?” 骚叔抹了下头发:“比如我吧,浪漫,帅气,善良,宽容,我哪里不好?” 小胡忍着笑:“我能说实话吗?” 骚叔说:“当然了!” 小胡就说了:“你们的问题恰恰是说不出哪里不好。” 骚叔仰头看了看天花板:“那我就不懂了,你说一个星座不好,又说不出他们哪里不好,这完全不讲道理啊!” 小胡说:“比如说现在。” 骚叔看了看她:“现在?我怎么了?” 小胡笑着小声说:“龟毛……” 骚叔说:“龟毛……不可爱吗?” 小胡有点无奈了:“还自恋。” 这时候电话响了,骚叔说:“以后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他走过去,把电话接起来,是夏邦邦打来的,他说:“骚叔,你有什么消息吗?” 骚叔说:“还没有。” 夏邦邦说:“我们发现了一个人可疑……” 骚叔抓紧了电话:“小题?” 夏邦邦说:“怎么会是小题,是谷未素!她说她在古文出版社工作,我打电话核实了,确实有这个人,但是他们并不了解她父亲的情况,他们甚至不了解谷未素,他们说,这个人平时不跟任何人来往,并且她已经两年没上班了。麻烦您帮我们调查一下。我们还在罗布泊的边缘,我要等你的消息。” 骚叔说:“好的,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骚叔赶紧打开电脑,播放夏邦邦团队的视频,很少有那个谷未素的镜头,她总是躲在人群后,偶尔拍到她,她只是冷冷地看一眼镜头,就把头低下了。 当时,夏邦邦排列信任顺序的时候,谷未素是女性里面最后一个人。 骚叔反复回放谷未素那几个镜头,越看越感觉她异常。 第60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1) 骚叔说:“夏邦邦他们追查了,说谷未素最可疑。小金牛,你有工作了,我们兵分两路,你去古文出版社问问谷未素的事,我接着调查小题。” 小胡说:“既然谷未素最可疑,你还调查小题干什么?” 骚叔说:“我发现了另外的问题。” 小胡想了想说:“我找谁问?怎么问?” 骚叔说:“我找谁调查小题?怎么调查小题?” 小胡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啊。” 骚叔说:“所以啊,我们都要自己想办法。宝贝,其实你很聪明,我从你脑门看出来的。” 小胡摸了摸自己的脑门,满脸疑惑。 骚叔来到密云,已经是下午了。 天气很好,骚叔写过这样的句子——在这样的天气里,连仇人都会相亲相爱。 他再次来到阿甘的小区,来到他的门口,敲门。 门开了,阿甘站在门口,他的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 骚叔后退了一步:“帅哥,这不是送给我的吧……” 阿甘说:“我要出去。” 骚叔说:“我是来帮忙的。” 阿甘面无表情:“你不是。” 骚叔说:“那好,我问你,你追人家女孩,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阿甘摇头。 骚叔说:“我不但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住址!叔是过来人,叔是过来帮你忙的人,懂吗?你这么追,就算你把全世界的花都买光了,也得不到她啊。” 阿甘认真地想了想,终于让开了路。 骚叔就晃晃荡荡地进去了。 阿甘把玫瑰花小心地放在了茶几上。 骚叔很自来熟地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来。 阿甘站着问:“她叫什么?” 骚叔说:“薇拉,张薇拉。” 阿甘又问:“她住在哪儿?” 骚叔说:“我不能告诉你,你必须说服我。” 阿甘说:“你不知道,你骗我。” 骚叔翘起了二郎腿:“她是你老乡。” 阿甘说:“真的?” 骚叔说:“我认为,你在失忆之前,曾经和她有过一段经历,所以你才迷恋她,那应该是你的少年时代……” 说到这儿,骚叔仰起头,感慨地说:“啊,少年时代的恋情总是那么令人神魂颠倒!” 阿甘坐下来,把双手插入头发,使劲揉搓着,显得很痛苦:“我真的不记得了……” 骚叔说:“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要帮你找回记忆。” 阿甘竟然四下看了看:“怎么找?” 骚叔说:“你的漫画就是你的记忆。去,把它们给我搬来。” 阿甘半信半疑地站起来,去搬他的漫画了。 骚叔看了看窗外,自语道:“不但你迷恋,我也迷恋……薇拉,张薇拉。” 骚叔在情场上也走过麦城。那时候,他在蒙古服兵役,曾经喜欢上一个俄罗斯族女孩,她在国际旅行社工作,骚叔试探着追求人家,结果惨遭失败,当时他们站在她的单位门口,她是用俄语拒绝骚叔的,骚叔读懂了她的表情,落荒而逃。那段时间,有一首歌刻在他的记忆中——《永隔一江水》,王洛宾的。 骚叔是个虚荣的男人,从那以后,他的心里一直有个结。 阿甘搬来了那箱漫画。 骚叔打开,说:“我需要安静,你去忙吧。” 阿甘就乖乖地坐到了电脑前,接着去画画了。 骚叔翻着翻着,有一幅漫画引起了他的警觉—— 一只像猪那么大的活物,全身没有一根毛,光秃秃的,它躲在一棵枯死的胡杨树后面望过来,眼神十分诡异…… 日期同样是2011年2月。 骚叔问:“帅哥,这幅画什么意思?” 阿甘回头看了一眼,说:“大老鼠。” 骚叔说:“有这么大的老鼠吗?” 阿甘不再说什么,在电脑上打开一个日本漫画,指给骚叔看——老鼠一家人,坐在椅子上,正在用餐。老鼠的比例跟人一般大。 骚叔耸耸肩,说:“漫画世界,我懂了。” 然后,他继续看。 2013年的一幅画稿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围着一个蛋糕,蛋糕上写着:小题2岁快乐!毫无疑问,其中一个女孩是小题,漫画形象夸大了小题的长相特点——眉毛重且长,双眼皮,纤细而高挺的鼻梁,古典小嘴儿。那个男孩是阿甘,头发长长的,又瘦又高。另一个女孩很欧式,太像薇拉了。 画稿下写着日期:2014年12月2日。 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 阿甘探过头来,问:“你找到了吗?” 骚叔指了指漫画中的欧式女孩,说:“薇拉在你的画里,你肯定见过她。” 阿甘说:“她说她见过我吗?” 骚叔摇了摇头:“她否认了。哎,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阿甘说:“我不记得任何人了,谈不上认错不认错,我就是喜欢这个薇拉。” 骚叔说:“你可能认识另外一个俄罗斯族女孩,你把薇拉当成她了。” 阿甘说:“我只喜欢薇拉,我不喜欢别人。” 骚叔笑了:“如果你真的爱过一个女孩,你不记得她了,现在你把薇拉当成了她,那你可就永远也找不到原来的那个她了。你懂了吗?” 阿甘很固执,那是一种病人的固执,他说:“我只喜欢薇拉。” 骚叔弹了弹衣服上的灰,说:“好吧,我会和她谈谈。不过在薇拉接受你之前,你不要再给她送花了。女人首先需要安全感,然后才是爱情。就像钓鱼,如果你跳进水里,四处乱抓,惊天动地,鱼肯定吓跑了。你得把鱼钩藏在鱼饵里,坐在岸上,不要大声喧哗,让水面保持平静,让鱼感觉这个世界很安全,美食很诱惑,它才会咬钩。” 阿甘看着骚叔,没有表态。 骚叔指了指漫画,问:“这蛋糕上怎么写着2岁?少个0吧?” 阿甘看了看,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摇了摇头。 走出阿甘家,骚叔接到了薇拉的微信,她请骚叔晚上去看演出。 第61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2) 骚叔给薇拉打了个电话:“薇拉,我要收回承诺了——今天晚上,我要给你送花。” 薇拉说:“真的?谢谢!” 骚叔说:“等你演出结束之后,我们去泡温泉,你带上泳衣,我还要给你弹琴唱歌。” 薇拉说:“好的!” 接着,骚叔给小胡打了个电话:“小华生,你调查得怎么样了?” 小胡说:“我一直在打电话,她两年没上班了,一些新编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还好,我找到了一个老太太,她曾经和谷未素一个办公室,我们约了明天见。叔,你怎么样?” 骚叔说:“表面看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但是对于叔,反而越来越清晰了。” 小胡说:“我就想知道,小题是假冒的吗?如果是,我就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骚叔低声说:“小题的问题比假冒更可怕。” 小胡说:“啊?为什么?” 骚叔说:“我越来越确定,阿甘去过罗布泊,而且是和小题一起去的!” 小胡说:“那你问问小题呗,她为什么隐瞒那个经历呢?” 骚叔说:“秘密太深了,我不想打草惊蛇。从漫画日期看,他们是2011年——也就是高三的时候去的罗布泊,阿甘偏偏在那一年失忆了,你觉得这是巧合吗?而且……”停了停,骚叔才接着说:“我看到了一幅漫画,是2013年的,小题过生日,她是1993年出生的,那应该是她20岁的生日,可是蛋糕上却写着小题2岁快乐,而且只插了两根蜡烛……” 小胡说:“会不会是蛋糕店少写了个0啊?再说了,漫画又不是照片,说不定那个阿甘画错了。” 骚叔说:“如果小题真去过罗布泊,那年她应该18岁,到2013年正好过去了两年……会不会是在暗示她两岁了?” 小胡说:“你越说越悬了……我没懂啊!” 骚叔说:“或许她在罗布泊经历了什么,两根蜡烛象征着某种重大改变之后的新生吧……” 第11节:赤裸之夜 再说说处女座。 从某个角度说,骚叔这个人挺差劲的。 举个例子,他的手机号码经常更换,就为了切断熟人的联系。现在,他的手机长期保持安静状态,十天半月不响一次。他认为生活终于像了点生活的样子。 他曾经公布了他的私人微信号,开始的时候,他不会看性别,加了很多人,后来,他渐渐熟悉了这个东西,开始删除所有的男性,如今他的微信上都是女的。 实际上,处女座对人有洁癖,只要他感觉哪个人不好,虽然面子上依然温和,但心里会偷偷竖起一个绞刑架,从此这个人就万劫不复了。 骚叔只对同性有洁癖。 他爱女人,疯狂地爱女人。 现在,薇拉约他了。 天黑之后,他拿出了一些葡萄酒,两只高脚杯。葡萄酒是夏邦邦送给骚叔的,来自他家的私人酒庄,都是上品。骚叔尝过,美味的酸,隽永的甜,典雅的苦,橡木的香……完美融和。骚叔又带上了他的吉他。 接着,他离开工作室,开着他那辆半旧的车,经过一段段闹心的堵,终于来到了那家清真餐厅。 薇拉给他订了位子,他走进餐厅的时候,一个大眼睛的维族女服务员接待了他:“亚克西姆赛斯(你好)。” 骚叔说:“你真漂亮。薇拉小姐订的位子。” 女服务员没有再说什么,把骚叔引到了一个桌前,这里离舞台最近。四周坐着很多食客,有汉人,也有很多维族人。 骚叔到清真餐厅只会点拉条子和大盘鸡。没等他点餐,服务员已经端上了金黄色浸着油水的羊腿,香喷喷的窝窝馕,酸奶,还有一盘瓜果……薇拉并没有出现。估计她在忙着演出。 骚叔去洗了手,回来开始吃饭。记得维族不允许剩饭,他把桌上的食物全部吃光了,这是对维族的尊重,也是对餐厅的尊重,更是对薇拉的尊重。 他刚刚吃完,演出已经开始了,一群维族男女在跳舞。他喝着酸奶,等待薇拉出场。 一个戴着花帽的男子走到他旁边,很友好地说:“你是薇拉的客人吧?”他的汉语讲得很流利。 骚叔赶紧站起来,和他拉了拉手。 这个人自我介绍了一番,骚叔才知道他是餐厅的老板,但是音乐声很大,他没听清他叫什么名字,好像叫艾力。 骚叔说:“薇拉邀请我来看你们的演出。”然后他看了看舞台,用他在新疆采访时学来的一句维语赞美道:“亚克西(很棒)!” 艾力拥抱了骚叔一下:“阿达西(朋友,兄弟)!” 在这个环境中,骚叔只认识薇拉,因此他只能聊薇拉,他说:“你和薇拉早就认识吗?” 艾力摇了摇头:“不,她刚来一个月。她没有和我们签约,每天来演出,演完拿了报酬就走了。漂亮的姑娘!” 骚叔明白他们的关系了,有点类似酒吧的临时歌手。 艾力看着舞台,眼睛亮起来:“她出场了!” 骚叔也朝舞台看去。 音乐响起来,多么神奇,竟然是王洛宾的《永隔一江水》! 在骚叔的印象中,俄罗斯族服装基本以大红色为主,很热情,很奔放,薇拉却穿着一条天蓝色连衣裙,短袖,卡腰,半开胸。头上梳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编织着淡粉的发带。脚上穿着长长的乳白色高筒靴。俄罗斯族未婚女子才梳一条辫子。 另外,之前的歌舞都是一群人,她却是独舞。追光灯照在她身上,她翩翩地跳起来,有点像芭蕾,和音乐一样,有些孤独和忧伤…… 艾力小声说:“我先忙去了,祝你有个开心的夜晚!” 骚叔赶紧说:“热合麦特(谢谢)!” 他坐下来,看薇拉。 舞台很神奇,薇拉化了妆,打上灯,一下变得陌生起来,似乎舞动在一个童话世界中。 第62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3) 波浪追逐着波浪,寒鸦一对对,姑娘人人有伙伴,谁和我相偎!等待等待再等待,心儿已等碎,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骚叔渐渐痴迷了,眼睛竟然湿了。 餐厅之外,京城之上,凉凉的月亮静静地挂着,它观望着人世间红男绿女的情情爱爱色色,亿万斯年,一言不发…… 薇拉退场之后,换了个歌手上来,他唱的是《楼兰姑娘》。 过了一会儿,薇拉悄悄来到骚叔身边,骚叔发现她已经卸了妆,黑色紧身衣,白色短裤,外面罩着一件黑色风衣,挎着一个白色布包。 她笑着坐下来:“你吃好了吗?” 骚叔说:“你的舞蹈真美。” 她说:“谢谢,这是我的专业,就跟你和你的文字一样。” 两个人要离开了。 骚叔四下寻找刚才那个大眼睛的服务员,薇拉说:“我说过我请客的。” 骚叔说:“好吧。我也说过要给你送花的,走,我们出去。” 两个人走出餐厅,骚叔来到车前,打开后备箱,端出一盆水仙,举向了薇拉。她很惊奇:“哈哈,盆栽的!” 骚叔说:“男人都送女人鲜花,不过就算再漂亮,那也是花的尸体,过不了几天就死了。” 薇拉说:“你真细心。我们拍个照吧,介意吗?” 骚叔说:“我的荣幸。来。” 于是,薇拉拿出相机,给两个人拍了张合影。 吹毛求疵的处女座说:“我看看。” 她就把手机举到了骚叔面前,嗯,挺帅的。 骚叔说:“你把它发给我,我发个朋友圈。” 薇拉说:“你那些粉丝不会杀了我吧?” 骚叔笑了,说:“放心吧,我不透露你的住址。” 说到这儿,他的心里忽然硌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薇拉的住址! 接着,薇拉问:“我们去哪儿?” 骚叔说:“去郊外。” 薇拉说:“好呀!你带吉他了吗?” 骚叔说:“在后座上。” 薇拉坐在了副驾位置上。这辆车太不给力了,她那侧的车窗怎么都摇不上去了。 骚叔下了车,来到那个车门前,一边朝上摇一边用手拽,可能是车门内灰尘太多,卡死了。 薇拉说:“算了,没关系,这才叫兜风!” 骚叔有些尴尬,回到驾驶座位上,把车开动了。 他说:“我们去……云佛山。” 薇拉说:“好,周边我都没去过。” 云佛山附近有个温泉度假山庄,小胡已经帮骚叔订了房子。 大概半个钟头之后,他们来到了那个山庄。整个山庄只有幽暗的路灯,深邃的草,一片死寂,空气湿漉漉的。两个人办完手续,抱着酒和琴来到顶楼,沿着一条狭长的走廊走了几百米,没遇到一个服务员,终于来到了顶头的房间。 这是个很大的套房,墙壁上挂着很抽象的画。卧室里有一张大床,光线温柔,响着悠扬的音乐。另一个房间有个温泉池,冒着热气。温泉池旁边,放着两把椅子和一个茶几,都是白色的。 自从进门之后,薇拉就在赞美这个房间。她很喜欢。 接着,她先到洗浴间换了泳衣,出来,走进了温泉池。骚叔已经打开了红酒,斟了两杯。 他毫无顾忌地看了薇拉一眼,她穿着一套黑色的比基尼,身材美极了。他注意到,她的肚脐左侧有颗痣,她的皮肤太白了,那颗痣特别显眼。 接着,骚叔也到洗浴间换了泳衣。两个人坐在温泉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这个环境,这个气氛,注定是个浪漫之夜。但骚叔并没有这个想法,讲真,他另有打算。 骚叔说:“我们聊聊罗布泊?” 薇拉撅了撅嘴:“这么美的夜晚,我们就不要再聊罗布泊了,好吗?” 骚叔说:“好吧……” 薇拉说:“我想听听你。” 骚叔点点头,接着就说起了他的童年,他服兵役的时代,他做记者的时光……一直聊到现在。 他讲完了,薇拉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离婚?” 骚叔说:“她是个好女人。她不要我了。” 薇拉说:“就这些?” 骚叔说:“就这些。” 薇拉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会儿,薇拉又问:“你带我到这个地方来,有什么其他意图吗?” 骚叔咄咄逼人地看着薇拉的眼睛,说:“如果我说我没意图,那肯定是假的。” 薇拉说:“你理解错了,我是问你——有什么其他意图。” 骚叔愣了愣,忽然感觉这个女孩不寻常了!在眼下这个环境中,最大的未知就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薇拉的话,似乎超越了男女的范畴。 骚叔说:“难道我想……劫财?” 薇拉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鼻尖、两条法令纹和嘴巴,再次形成完美的三角形。她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着,吸起来。骚叔第一次知道她吸烟。她说:“在我心里,你们这些小说家太神秘了。” 骚叔说:“那你有没有其他意图呢?” 薇拉说:“我在北京没什么朋友,我把你当朋友。” 骚叔重复了一句:“朋友……” 温泉不适宜泡太久,大概十分钟之后,两个人爬出池子,裹上浴巾,在椅子上坐下来。温泉的作用之一是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骚叔抱起吉他开始唱歌。薇拉脸色红润,笑吟吟地看着他,表情有些陶醉。 在寂静的夜里,木吉他的声音很动人。 弹着唱着,骚叔凑近薇拉的额头,轻轻吻了她一下,说了声:“爱你。” 薇拉闭上了眼睛,幸福地点了点头。 骚叔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继续唱道:“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 凌晨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喝了三瓶红酒。薇拉的酒量比骚叔大多了,她喝了两瓶,骚叔只喝了一瓶。不过,他已经有了醉意,他放下吉他,抱住了薇拉,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睡一起?” 薇拉摇了摇头。 骚叔点了点头。 第63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4) 然后,两个人就躺在了床上,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骚叔关了灯,房间陷入了黑暗中,能听见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像催眠曲。 骚叔在黑暗中说:“我不是个浅薄的男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男人对女人的适当挑逗是一种礼节,我必须做的,你懂吗?” 薇拉在黑暗中说:“我懂。谢谢。” 过了会儿,她突然说:“他们在罗布泊还顺利吗?” 骚叔搂着她的肩,轻柔地说:“睡吧,我们不要再想罗布泊的事了,你看,多美的夜啊,就让我们这么寂寞地度过吧。” 薇拉没有说什么。 她先睡着了。 骚叔睁着眼睛,胡思乱想。 骚叔睡醒的时候,薇拉已经起床,她正坐在骚叔身边,用那双异国风情的眼睛看着他。 她见骚叔醒了,轻轻地说:“你睡觉的时候像小孩子。” 骚叔说:“你睡觉的时候像妈妈。” 两个人起了床,到山庄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开车返回密云县城,骚叔再次把薇拉送到了那条胡同口。这次,骚叔特意朝里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胡同的名字。 薇拉说:“谢谢你,骚叔。” 骚叔说:“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薇拉说:“随时,只要我不演出。” 骚叔说:“嗯,只要你不演出,我随时联系你。” 薇拉轻轻吻了骚叔一下,转身离开。 第12节:干戈说出了父辈恩怨 这天,小胡去古文出版社调查谷未素。 罗布泊的团队即将离开第一夜的宿营地,朝罗布泊深处进发。 上车之前,徐则达再次叮嘱大家:“这个这个,每个人都打起精神来啊,注意用望远镜观察四周,只要看到移动的东西,立即向夏队长汇报。当然了,也可以向我汇报。” 夏邦邦也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才算真正进入罗布泊。罗布泊是个面,我们只能划过一条线,望远镜会让这条线变粗一点。大家要细心。” 接着,车队就开始移动了。 整个地貌覆盖着黑砂石,并不颠簸,车队的行进速度变快了。 1972年罗布泊这个湖彻底干涸,美国资源卫星为此发出讣告:罗布泊死亡了,没有绿色,没有鸟兽,一切都在死神的笼罩之下…… 车队行进在死神的笼罩之下…… 走着走着,路况开始变糟。 干戈奋力地转动着方向盘,尽量避开落差大的路面。 小题依然坐在干戈的车上。她一直没动静,干戈看了看她,她的脑袋已经歪到了一旁。 干戈伸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你是猪吗?这么颠你都睡得着!” 小题嘀咕道:“太困了……”然后晃晃脑袋,坐直了身子。 干戈说:“你知道不知道瞌睡是传染的?说话!” 小题赶紧含糊不清地说道:“对,说话……” 干戈说:“我让你说话!” 小题就说:“我说话。” 干戈又拍了她一下:“你给我醒过来!” 小题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 干戈看了看她:“清醒了吗?” 小题说:“嗯,清醒了。” 干戈开了一会儿,旁边的小题还是无声无息,他再次转头看了看她,她的脑袋又歪到一旁去了。 干戈大声说:“有人!” 小题一下就抓住了干戈的胳膊:“在哪儿?” 干戈专注开车,并不回答。 小题松开干戈,嘟囔了一句:“讨厌!” 干戈说:“把眼屎擦擦。” 小题打开遮光板,对着镜子照了照,说:“你才有眼屎!” 开出一段路,小题的眼睛又开始迷离了。 干戈突然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小题迷迷瞪瞪地说:“嗯……” 干戈说:“你知道吗?当年那支科考队发生了一些事情。” 小题依然很敷衍:“是吗……” 干戈说:“他们遇到了一场沙尘暴,我爸跟团队走散了。你爸抛弃了他。” 小题已经快睡着了:“噢……” 干戈说:“你爸太可恨了。” 小题突然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干戈看着前方,表情变得冷酷。 小题追问:“青年,刚才你说什么!” 干戈过了一会儿才说话:“你爸丢下了我爸,带着科考队离开了罗布泊。我爸一个人,嗯,一个人,在罗布泊上走了几天几夜,最后逃了出来……算是老天救了他。” 小题瞪着干戈,说不出话来。 干戈说:“给我点水。” 小题似乎回过神来,她大声说:“不可能!” 干戈看了看她:“什么不可能?” 小题说:“我爸不是那种人!真的!干戈,你听谁说的啊!” 干戈说:“当事人。” 小题使劲摇脑袋:“肯定是个误会!我从小就跟我爸一起生活,我了解他,他是个特别好的人!” 干戈斜了小题一眼,低低地说:“过去我只恨你爸,我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你和他不一样,能跳出亲情,客观地评价沈向文这个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然后,我们让那段往事变成上一代的恩仇,画上个句号。但是你这么偏袒他,我连你都一起恨了。” 小题说:“干戈,你相信我,我爸真不是一个坏人!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打过我一次,也没骂过我一次,只要学校放假,他就会带我出去玩儿,过山车,套圈,捉虫子……” 干戈说:“你是他女儿!亲!” 小题说:“他对我妈也很好啊,我妈疯了以后,都不认识他了,也不认识我了,可是他每个月都去看她,给她买很多水果,因为我妈最爱吃水果……” 干戈说:“她是他老婆!” 小题说:“还有我舅舅家的表弟!他初一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我爸把他从新疆接到北京读书,我妈疯了之后,他还是像对儿子一样对待他……” 干戈说:“你说外人!” 第64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5) 小题说:“他对外人也是个热心肠!他没退休的时候,他们单位有个看门的要下岗了,他哭哭咧咧地找到我爸,说他老婆也下岗了,家里还有两个读书的孩子,我爸就保住了他的工作。一天晚上,他带着他老婆来到我家感谢,两口子都不敢坐,像小学生一样靠墙站着,哆哆嗦嗦地掏出一个信封,要给我爸,被我爸训斥了一顿,他说,你们有几个钱?还来行贿?拿回去,给孩子交学费!那两口子过意不去,死活不肯离开,后来我爸就对他老婆说,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你不是下岗了吗,帮我拆洗拆洗被子吧!那两口子听了,特别开心,抱着两床被子就回家了。我爸对我说,他们是穷人,我们不能要他们的钱,不过,他们真的是想报恩,给他们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去做,他们的心里就没有负担了……” 干戈说:“他在你眼里也许是个好父亲,但是他确实丢下了我爸。” 小题注视着干戈,突然问:“你为什么不早说?” 干戈说:“他已经那么做了,说了没意义。” 小题说:“你也恨我,是吗?” 干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他毁了我爸一辈子。” 小题不说话了,两个人陷入了沉默。这时候,车队进入了盐壳地,只有车轮碾压盐漠的声音,“咔咔”响,地面太坚硬了。 过了半天小题才说话:“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爸怎么样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干戈说:“应该他来说。” 小题眨巴了几下眼睛,问:“要是我们在罗布泊找到了他们,你会不会……”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 小题低低地说:“你会不会揍我爸?” 干戈的眼神迅速变得阴冷,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不会。” 小题拍了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对呀,我还救过你一命呢,就当父债子还了,哈哈。” 干戈面无表情。 突然,他踩了一脚急刹车,车几乎横过了身子,停下来,然后就灭火了。 小题问:“怎么了?” 干戈说:“一个坑。” 对讲机响了,夏邦邦问:“小题,你们怎么了?” 干戈说:“告诉他,没事儿,继续走。” 小题拿起对讲机说:“没事儿,走吧。” 夏邦邦说:“小题,如果你感觉不舒适,就来我的车上吧。” 小题说:“我挺好的,谢谢。” 干戈抢过了对讲机:“你那车能飞起来吗?” 夏邦邦没有回话。 干戈继续朝前开。 对讲机又响了,夏邦邦说:“干戈,停下……” 干戈不耐烦地问:“事儿妈,你又怎么了?” 夏邦邦有些抱歉地说:“我的车出问题了……” 干戈并没有拿起对讲机,嘀咕道:“看来他真的飞起来了。” 说完,他开始调转车身。 悍马停在一个平坦处,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夏邦邦站在车下,手足无措地看着它,一脸懵逼。 干戈下了车,走过去。 夏邦邦说:“刚才我感觉油门无力,然后它突然就熄火了,发动机故障灯也亮了……” 干戈根本不听他说话,直接上车试了几下,偶尔能打着,不过最后还是熄火。 他找到曲轴位置传感器,麻利地换上了,车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时候他已经满手油污。 夏邦邦很敬佩地说:“谢谢。”接着他小声问了句:“哪里出了问题?” 干戈说:“心脏病。” 然后,他拎来汽油桶,用汽油粗暴地洗了手,回到车上,开走了。 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地面上还能看见横七竖八的车辙,随着车队的深入,车辙越来越少,越来越浅,变得若有若无,现在基本看不到了,偶尔经过沙子地带,才能看到一两条。 干戈把油门踩下去,车速加快了。 转头看小题,她的脑袋又歪到一旁去了,已经睡着。 干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第13节:杀人的机会来了 傍晚的时候,车队下了一个大坡,前面出现了一个白色的牌子,上面用红字庄重地写着汉文和维文:军事禁区。下面有一行小字:未经批准擅自进入军事禁区属违法行为。落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63650部队立。 夏邦邦在对讲机里呼叫道:“小题小题,我们停下吧!” 对讲机没有叫醒小题。 夏邦邦的悍马来到那块牌子附近,停下来,其他车辆陆续停下来。 Cassie一下车又开始大呼小叫,比对讲机还管用,小题终于醒了。 干戈和小题下车的时候,Cassie正拿着一支碳素笔,在那块牌子上写着:Cassie到此…… 夏邦邦喊了她一声:“Cassie!” Cassie回头看了夏邦邦一眼:“干吗嘛!” 夏邦邦说:“不要乱写。” Cassie说:“好不容易来一次,留个纪念呗!”一边说一边写了个“一”,又写了个三点水,接着转头问道:“哎呀妈呀,懵住了——游字怎么写了?” 干戈走过去:“我来告诉你。”他夺下那支笔,填了个“亏”字,又填了个“染”字,于是就成了“Cassie到此一污染”。写完转身就走了。 Cassie追着干戈捶他的肩:“你好讨厌啊!” 夏邦邦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这时候,徐则达站在高处,正举着望远镜四下眺望。 探险团队在附近扎了营。 在荒凉的罗布泊,军队的牌子似乎能给人带来安全感——尽管已经不知道废弃多少年了。 他们用煤气炉烧水,泡方便面,加上火腿和榨菜。在罗布泊吃方便面是一件奢侈的事,那会消耗很多水。 直到吃饭的时候,小题好像还没有彻底清醒,迷迷瞪瞪的。 钟离彩在旁边小声对夏邦邦说:“夏哥哥,多喝点汤,多喝点汤。” 干戈第一个吃完了,他朝车上走去。 第65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6) 夏邦邦问:“干戈,你去哪儿?” 干戈指了指那个大坡,说:“你不想开车去玩玩?” 夏邦邦说:“那个大坡表面是硬壳,看起来抓力很好,其实下面都是软沙子,你开下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车速,刹不住车的。” 干戈说:“我参加过沙漠越野俱乐部,不用你操心。” 他开着车,爬到了大坡的顶部,跳下来四下张望,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刀子,蹲下身子朝里面看了看,洞口就像一只巨大的耳朵,正在倾听。 干戈解开裤带,朝洞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又观察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把刀子揣进口袋。 朝下看看,团队成员坐在那块警示牌子下,好像正在聊天。一个人走到了远点的地方,低头转悠,好像在捡石子。离得远,他们的身影很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接下来就到了最刺激的时刻了,他开车朝下冲去。 这个大坡似乎是个怪坡,看起来没那么陡,其实不然,干戈的车速越来越快,他使劲踩了几脚刹车,果然像夏邦邦说的,根本刹不住。 干戈看见有个人站了起来,拼命朝他摆手,那是夏邦邦。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一齐朝他看过来。 车速越来越快,已经失控了,直接朝那个落单的人冲过去。 干戈死死抓着方向盘,不停踩刹车,没有任何效果。 很快干戈就看清了,那个落单的人正是小题!她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引擎声,愣在了原地,惊恐地朝干戈的吉普车望过来。 她越来越近。 干戈的大脑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振聋发聩:这是个机会!这是个机会!!这是个机会!!! 这一刻,他似乎看见了死去的父亲,他一个人在恐怖的罗布泊里奔走,当时他只剩下了两条麻木的腿,夹着一颗迟钝的大脑,一路跌跌撞撞…… 一转眼,吉普车就冲到了小题跟前,小题已经彻底懵了,根本不会跑了,吉普车直接朝她撞了过去…… 就在车头即将撞到小题的一刹那,干戈用尽全身力气猛转方向盘,吉普车擦着小题呼啸而过,接着,它原地转了一圈,扫起冲天的尘土,终于停下来。 干戈呆呆地坐在车上,变成了一尊雕像。 夏邦邦他们纷纷跑到小题的跟前,干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见小题蹲了下去,似乎在干呕。夏邦邦抱住了她,她软软地靠在了夏邦邦的怀里。钟离彩在旁边抚摸着小题的额头。 过了足足三分钟,干戈才下了车,慢慢走过去。这时候小题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颗花色的石子,并没回过神来。 干戈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声说:“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夏邦邦抱怨地看着干戈,说:“咱们进了罗布泊,最重要的就是安全,我们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干戈看了看他,没说什么。 徐则达附和道:“安全工作是重中之重啊,我们要及时发现安全隐患,及时采取措施。麻痹思想最最要不得!” 小题慢慢从惊恐中解脱出来,她挣扎着推开夏邦邦,看了看干戈,小声说:“人家是交通肇事,你是交通找事儿啊……” 一夜过去,天不动声色地亮了。是个阴天。 那块军事禁区的牌子静静地立着,不远处,那些帐篷静静立着。大家都还没有起床。 有个人影在移动。 把视角拉近,这个人正是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军。他不但默不作声,而且走路也无声无息。此人围着营地慢慢地走着,双眼一直盯着地面,好像在寻找什么。 过了会儿,他快步来到夏邦邦的帐篷前,夏邦邦已经醒了,正在行军床上发呆。 赵军说:“邦邦,有情况。” 夏邦邦一下坐起来:“怎么了?” 赵军说:“你跟我来。” 夏邦邦迅速穿上衣服,跟着赵军走出了童真帐篷。赵军带着他来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沙子,非常干净。 夏邦邦蹲下身去,表情变得震惊——沙子上有几个非常奇怪的脚印。 第14节:奇怪的脚印 这天早上,北京的骚叔接到了夏邦邦的电话。夏邦邦的口气有点急切:“骚叔,我要跟你说一件事——我们在营地附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骚叔问:“人的?” 夏邦邦说:“不是不是!” 骚叔说:“那是……” 夏邦邦说:“好像是某种动物!” 骚叔说:“不可能,罗布泊连苍蝇都活不了!” 夏邦邦说:“我拍下来了,现在我发给你,你看看,如果有必要,你帮我们到动物园鉴定一下,确定是什么动物,这对我们很重要!” 骚叔说:“你发吧。” 很快,夏邦邦就把照片发过来了,骚叔放大照片,放大了仔细看,前面4个脚趾,后面5个脚趾,应该是老鼠的脚印。 骚叔憋不住笑了,夏邦邦太草木皆兵了。不过也不怪他——罗布泊没有一滴水,寸草不生,生命绝迹,哪来的老鼠? 骚叔对夏邦邦说:“是老鼠的。” 夏邦邦说:“骚叔,不是老鼠的!” 骚叔说:“叔在部队当过炊事员,没跟敌人打过仗,净跟老鼠斗争了。那就是老鼠的脚印。” 夏邦邦说:“你等一下,我再给你发一张。” 接着,他又发来了一张照片。 这一次,骚叔呆了——刚才的照片没有参照物,现在有了,夏邦邦在镜头中伸进了一只脚,那些爪印跟他的脚差不多一样大! 骚叔呆呆地说:“好吧,我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这到底是什么活物呢? 上学的时候,骚叔的生物课成绩最差,他真的辨别不出来。 他回过神来,对夏邦邦说:“我马上找人辨认一下,有了消息马上给你打电话。” 夏邦邦说:“谢谢!我们等着!” 第66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7) 挂断电话之后,骚叔反复查看这几个脚印,虽然他不在现场,也开始感到惊悚了,好像这个不明动物的爪子已经钻进了他的家门。 假如他们营地四周出现了狼的爪印,或者响尾蛇的爬痕,骚叔都不会这么不安。 狼这个物种的起源至少有五百万年了,它们有它们的起源,有它们的社会体系,有它们的习性。人类了解狼。 蛇的物种起源至少在一亿年以前,不管什么品种,无非有毒和无毒两种。12生肖中,甚至有人属蛇,因此我们会经常提到这个凉森森的名字,提多了,它们好像也就变得温软了。 而照片上这个东西,骚叔一点都不了解它。他甚至不知道它的长相,只有几个无法归类的爪印。 我们暂且说它是老鼠。 在另外的故事里,骚叔对老鼠有过这样的描述—— 老鼠在夜里出现,它没有脚步声,也不咳嗽。 它偷粮食,咬衣物,还钻进人的被窝里使坏。你感到被窝里有个毛烘烘的东西,很凉,很滑,你一抓,只摸到一根长长的尾巴,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由此,我们可以断定,老鼠是阴坏的东西。 我们看不见它,因为它总是出现在梦的外面。那时候,我们是虚幻的,它是真实的。 它跑得像220伏电一样快。人类的速度远远没有它快,于是它胜利了。它不绝种就是胜利了。 老鼠不是生来就跑那么快,那是因为人人喊打,它渐渐就进化出了恐怖的繁殖能力和逃命能力。 现在让我们看看老鼠的爪子,那独一无二的造型,真是上帝赐予它们的天赋点。 它们总是猫着腰,溜边儿行走。偶尔半直立,观察四周,因此后面5个脚趾撑地,无疑更稳当。一旦有了危险,它们就会像箭一样射出去,5个脚趾给它们平衡和力量。前面4个脚趾会让他们更轻盈地落地,奔跑速度更快。 假如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只老鼠,它离洞口还有很远的距离,中间隔着椅子,坐垫儿,玩具汽车。你以为你能逮住它?你幼稚了,当你刚刚有所行动,它已经不见了。你能看清台球是怎么进洞的,但是你看不清老鼠是怎么进洞的,它只是一道黑影。 从灵敏和凶狠角度说,猫和鼠是一等一的高手,它们没有对手,如果其中一个物种消亡,另一个物种也会绝种,寂寞得绝种。所以,在卡通片《猫与鼠》中,它们不是天敌,而是朋友、知己、玩伴,一起打发着生命时光。 如果猫变大,它将天下无敌,相比之下连豹子都弱爆了。 如果老鼠变大呢? 人类根本绝不是对手,有枪也白扯。 因此,上帝考虑得很周到,给了老鼠小小的身体,它只能一生不停地逃命。 第15节:500多种老鼠,都不是它 骚叔来到了通州的工作室。 骚叔的心里装不下什么事,这是处女座的特征之一。 他打开电脑,在公共微信号上发出了那张照片,希望哪个高手读者能帮他破解谜团。他特意注明了:在线等,挺急的。 很多读者在微信公共号上给骚叔留言。 他挑出几个新疆的读者,和他们通取得了联系。 结果,没有一个人给那些脚印做出合理的解释,倒是向他提供了一堆乌七八糟的信息。 骚叔在网上看过太多太多关于罗布泊的谣言,他很反感某些人编故事的时候,一脸的郑重其事,比如有这么一句话——大概是1957年到1962年之间,我国大西北地区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避开那些论坛,专门搜新闻,发现很多正规报纸、杂志、新闻网站也充满了同样性质的谣言,真假难辨。 作为一个老媒体人,他感到羞愧,不经核实,哗众取宠,追求猎奇,博取眼球——诸位曾经的同行,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职业操守呢? 渐渐的,骚叔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不管文章开头怎么不一样,不管作者的姓名怎么千变万化,不管责任编辑怎么换来换去,文章中几乎都有这么一句话——我国大西北地区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的脑袋都大了。 原来,所有关于罗布泊和彭加木的说法,都出自一个人之手!或者说,素材都取自于同一篇文章!又可悲又可笑。 除了这句,还有一些“经典”谣言句式—— 相关资料却少之又少…… 消息被封锁…… 然后文革爆发,国家行政机构实际处于瘫痪状态,此事就搁置了…… 很难形容这个设施…… 主要成员是军队里的一些人,还有很多方面的专家,包括民间的专家,大家可以猜到是什么人…… 调查神秘事件的官方机构…… 以后,你在网上看到包含这些句子的文章,千万不要浪费时间了,四个字:纯属扯淡。 有个读者xxx,自称出生在罗布泊附近的“撮罗镇”。骚叔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显得十分神秘,他说:“我们不叫罗布泊,而是叫它大淖子,还有个俗称,叫——‘耙’(音)。老人常说,一三五七九不进‘耙’,二四六八十顺着爬。就是说一三五七九不能进罗布泊,二四六八十可以……” 骚叔立即追问:“什么叫一三五七九,什么叫二四六八十?” xxx说:“阴历啊。” 骚叔又问:“顺着爬是什么意思?” xxx说:“太古老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有一些盗猎者不听,进去了,进去就死了。不过也有人活着走出来,他们还找到了一个神秘墓葬,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我爷爷就亲眼看见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人,从大淖子里拉出了一只金箱子!” 骚叔说:“阿凡提?” xxx说:“骚叔,您别开玩笑。” 骚叔说:“你继续。” 第67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8) xxx说:“还有人说,大淖子下面有个超大的湖。而且,那个湖的上方,有一条死人谷,穿过死人谷的人都活不了,只有动物可以活下来,比如骆驼什么的。死人谷在戈壁深处,里面却是鸟语花香,到处是珍禽异兽……就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骚叔马上说:“有坐标吗?” xxx尴尬地笑了:“我讲的跟科学犯冲。” 骚叔说:“好吧。” xxx又说:“对了,还有个说法——大淖子里有个女人叫织娘,只要一起风织娘就出来了,她会唱歌,谁听见谁就会死。要是她看见你之后没有唱歌,那她就会跟着你走出罗布泊……” 骚叔不想再听他胡诌了,他打断了对方,问:“你听说过罗布泊里有什么奇怪的动物吗?” xxx说:“奇怪的动物?你是说那张照片上的脚印吧?骚叔,我说实话您别介意……” 骚叔说:“你说。” xxx说:“那照片是PS的。” 骚叔说:“不可能。” xxx说:“现在这个社会,连视频都不靠谱,更别说照片了。你还记得2007年陕西那个叫周正龙的农民吧?他用一张年画就搅得全国上下鸡犬不宁……” 骚叔说:“质疑留给我吧,你作为当地人,只需告诉我,有没有听过罗布泊里有什么奇怪的动物。” xxx想了想才说:“我只听过沙民……” 骚叔不想再聊下去了,对方的说法还不如网上那篇谣言靠谱。他含蓄地说:“谢谢你,xxx,有什么问题我会再联系你。” xxx说:“随时恭候!骚叔啊,要是您再组织去罗布泊,一定叫上我啊,我给你们当向导!” 骚叔说:“衷心感谢。” 挂了电话,他再次审视夏邦邦发来的那张照片,越看头越疼。 他曾想象——未来的科学发达了,可以根据现代人类的身体热量,活动轨迹,复现现代人类的日常生活,对于未来人类来说,就是复现古人的日常生活,类似那种全息影像。这种想法未来能不能成真呢?不好说,一百年之后?一百年不行的话,一千年之后?一千年不行的话,一万年之后?终于有一天会成真吧?每次这么想,骚叔都有点紧张。他是骚叔,欲望旺盛,身边没有女人的时候,每天都要打飞机……某一天要是被一个女人看到,那可就把脸丢到未来了。换个角度说,现代人类偶尔会感觉身边有双眼睛存在,但又没有人,会不会是未来的人正在观看我们的全息影像呢? 又掉进了神秘的时间悖论中,赶紧跳开。 骚叔看着夏邦邦发来的照片,想,要是掌握那种先进的科技手段就好了,根据这个不明活物的热量,把它复现出来…… 它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很快,有个农大生物科学的硕士联系了骚叔。这个人的微信名字很长,那些字也没什么逻辑,我们就叫他xxxxxxx吧。 骚叔和xxxxxxx通了电话。 这个人好像有交谈障碍,讲话结结巴巴。后来骚叔跟他改成了微信语音聊天,这下他就变得侃侃而谈了,无比顺畅。 他给骚叔提供了很多关于老鼠的信息。 英国广播公司(BBC)一个摄制组在太平洋岛国的一个死火山口,发现过一种巨型老鼠,据称是目前世界上体型最大的老鼠,体长82厘米,体重1.5公斤,不过那也就跟家猫差不多一般大。 国内最大的老鼠,应该是秦岭野生动物园从广州引进的一只“老鼠王”了,不过,它的体长也只有100厘米,体重不过8公斤…… 还有一种美洲的负鼠,体重达到10公斤!它属于小型兽类,荤素通吃。不过它们前肢和后肢都是5个脚趾。排除。 美国有个人,他在家里养了一个水豚,水豚是世界上最大的啮齿类动物,和老鼠的血统极为接近,重达45公斤,不过,水豚前肢有4个脚趾,后肢有3个脚趾…… 骚叔试探地问:“会不会是……袋鼠呢?” xxxxxxx回道:“骚叔,老鼠是鼠科,袋鼠是袋鼠科,它们没有亲缘关系。你那张照片上也不是袋鼠的脚印。” 骚叔说:“那你认为它是什么东西?” xxxxxxx回道:“我能想到的,只有2亿年前的鼠龙了……” 骚叔的精神一下集中了:“鼠龙?” xxxxxxx回道:“1979年,科学家在阿根廷发现了一种动物的化石,它们生于三叠纪,只有20厘米长,属于世界上最小的恐龙,所以叫它们鼠龙了。不过,那只是幼龙的化石,科学家推测,成年的鼠龙可以达到5米长,120公斤重。” 骚叔说:“难道它们像《侏罗纪公园》一样复活了?” xxxxxxx回道:“那是科幻电影,骚叔。” 骚叔说:“你觉得照片上的脚印是鼠龙的可能性有多大?” xxxxxxx回道:“亿分之一?” 老实说,骚叔和xxxxxxx的交流也没有实质性收获,他依然不知道照片上是什么动物。 它在骚叔的微信公共号上挂着,就像一个无解的谜面。 本来,探险团队准备天亮就继续开拔的。再往前走,应该就到了原子弹试验核心区的边缘了。 大家起床之后,洗漱,做早餐。天阴乎乎的,没风,罗布泊面色阴郁,从四面八方注视着这群闯入者。 吃饭的时候,干戈时不时地看一眼夏邦邦,他感觉夏邦邦有心事。 他走到夏邦邦旁边,低声问:“昨天被老妈骂了?” 夏邦邦说:“没有啊。” 干戈并不信任:“放松点儿,领导。”然后就走开了。 夏邦邦始终皱着眉头,等大家都吃完之后,他说话了:“我必须告诉大家,昨天夜里,我们营地附近出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大家都安静下来。 第68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29) 夏邦邦说:“走,大家都去看看。” 接着,他带着大家来到了出现脚印的地方。附近都是盐壳和石块,天长日久被风沙磨砺,十分坚硬,就算卡车经过,也留不下什么痕迹。只有一块平缓而细腻的沙窝,桌面一样大小,上面留下了那个活物的证据。 大家围着沙窝,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只有干戈始终低着头,盯着那些脚印,一声不吭。 小题说:“狗的?” 干戈说:“亏你还养过两条狗。” 小题说:“说不定这条狗的爪子畸形啊!昨天来的时候,我看见山头上立着天线架子,那是通讯用的,附近肯定有矿场,说不定养着狗,追着我们跑进了罗布泊……如果不是狗,西萨·米兰先生,你说是什么?” 干戈不再理她,继续查看脚印。 夏邦邦说:“我给北京的骚叔打过电话了,让他帮我们找人鉴定一下。不管它,今天我们继续朝前走,不管它是什么东西,肯定追不上我们车队的。” 干戈说:“就怕我们走不了。” 夏邦邦看了看他:“为什么?” 干戈说:“看看它损没损坏什么东西吧。” 夏邦邦的目光一下转向了团队的交通工具——车。 没等他说什么,赵军已经快步走过去了。很快,他回来了,低低地说:“轮胎被咬了。” 此人说话太少了,干戈都觉得他的声音很陌生。 干戈立即站起身跑了过去。他看了看他的轮子,完好无损。又看了看另外几辆车的轮子,只有徐则达的轮子有点瘪,那是油桶压的。都没什么问题。 赵军并不说话,只是拍了拍固定在悍马尾部的备胎。 看起来,那只备胎也是饱满的,干戈凑到跟前才看到咬痕,用手捶了捶它,明显漏气了。 大家都傻了。 夏邦邦问:“其他备胎有没有问题?” 赵军摇了摇头。 干戈自言自语地说:“这是个大家伙……” 是啊,小动物不可能把轮胎咬破。 2015年,在汉口解放大道二七纪念馆旁边,听说有一条高大的狼狗,咬破过一辆警车的轮胎。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对峙,最终狼狗被警方“降伏”。同样是2015年,坦桑尼亚动物园,一群狮子曾经咬破过游客的轮胎…… 小题说:”奇怪啊,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咬地面上的轮胎,非要去咬悬在半空的备胎呢?” 夏邦邦说:“要是我们没发现的话,那就麻烦了,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石头,很容易爆胎,那时候一切都晚了,没了备胎,我们只能被困。” 小题低低地说:“这个东西不但大,还长着人的大脑,太阴险了……” 夏邦邦说:“赵军,麻烦你跑一趟吧,看看迪卡乡有没有补胎的。没有备胎,我们寸步难行。” 赵军说:“好的。” 小题说:“我们在这儿等?” 夏邦邦说:“只能等了。” 小题说:“要是那个东西再来咬轮胎怎么办?” 干戈冷笑道:“就怕它不来。只要它还敢来,我会宰了它吃肉。” 小题说:“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啊,你就吃!” 干戈说:“除了人肉,我都吃。” 赵军看了看干戈,表情有点怪。他只是那么看了一眼,然后就走向了悍马车。 夏邦邦走过去,在车窗前和赵军说了一会儿话,不知道是夏邦邦在叮嘱赵军,还是赵军在叮嘱夏邦邦,然后,夏邦邦后退了一步,悍马车一脚油门,车轮在沙子上转了半圈,接着就冲出去了,朝着吐鲁番方向,一路呼啸而去。 第16节:严重的忧郁症 小胡坐公交车来到了古文出版社。 这家出版社果然和现代写字楼大一样,古旧的小楼,很干净,散发着书卷气。 小胡在门卫室填写了详细的会见登记单,然后背着双肩包,爬上了三楼。楼道很安静,甚至能听见有人翻动纸张的声音。 终于,她找到了约见她的那个人。 对方是个老太太,应该是退休返聘的,她和小胡一样,戴着超厚的近视镜,看到她好像就看到了小胡的未来。 为了节省名字,不至于给读者造成记忆负担,我们就叫她老胡好了。 小胡毕恭毕敬地说:“老师,我是小胡。” 老胡看了看她,操着江浙口音说:“你好,孩子,坐下坐下。” 小胡就在老胡对面坐下来,摊开了笔记本。 旁边办公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一次头。 太安静了,小胡都不敢大声说话:“老师,我来了解一下谷未素的情况。” 老胡看了看小胡,说:“谷未素是个好编辑,可惜了。” 小胡说:“可惜了?” 老胡说:“她得了忧郁症,已经两年没来出版社上班了。对了,过去她就坐在那儿……”老胡指了指旁边那个办公桌,就在中年男子的对面。 小胡朝那个办公桌看了看——整个办公室,每张办公桌和每个角落都堆满了新书和打印文稿,散发着油墨的香味或者说臭味,只有旁边那张办公桌空荡荡的,就像一块不毛之地。小胡想起了罗布泊。桌面很干净,估计每天都有人擦,但是电脑上蒙着塑料布,键盘上落满了灰尘。 小胡说:“她很……严重吗?我是说,她出去旅行有问题吗?” 老胡叹了口气,说:“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去年的时候,我们去她家看过她,很严重……” 小胡说:“严重到什么程度?” 老胡说:“她有自杀倾向,几次被大夫从死神手里拽回来。人啊,就活个情绪,你不爱这个世界了,你看什么都烦,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可怜的孩子。” 小胡想了想又问:“您去过她家?” 老胡说:“是啊。” 小胡马上问:“我正想问您,她父母是干什么的?” 老胡说:“她父母早就离婚了,我们只看到了她母亲,好像是中航的一个工程师,设计飞机的。” 小胡又问:“她父亲呢?” 第69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0) 老胡说:“听说是个大学教授。” 小胡说:“教什么的?” 老胡想了想,说:“不清楚了。” 旁边那个中年男子说话了:“人类学。” 小胡赶紧转头看了看他:“他是不是去过罗布泊?” 中年男子说:“去过,谷未素之前说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听说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姓干的教授,回来就疯了……” 这个姓干的人应该是干戈的父亲。小胡敏感地抬起头,又问:“那个干教授是教什么的?” 中年男子说:“好像是地质学,他之前去过一次罗布泊,谷未素的父亲带上他,就是希望他提供一些经验和指导。” 小胡在笔记本上快速记起来。要点:干戈的父亲不止一次去过罗布泊。 老胡问小胡:“你打听这些干什么?谷未素怎么了?” 小胡说:“她父亲失踪了,她去罗布泊找她父亲了。” 老胡惊讶了半天:“她去罗布泊了?” 小胡说:“是啊,她和别人组队去的。” 老胡似乎若有所思,接着她说:“太危险了……” 小胡说:“您放心吧,他们带了很多汽油,也带了很多吃的喝的,没问题的。” 老胡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 小胡透过自己的近视镜和老胡的近视镜,盯着老胡的眼睛:“您说的是……什么危险?” 老胡说:“她不但有自杀倾向,对别人也有暴力倾向……” 小胡瞪大了眼睛:“啊?” 老胡说:“她母亲说过,她在家养病的时候,有一天她出去了,用螺丝刀差点把一个老头戳死。那个老头就住在她家对门,平时关系都挺好的,也知道她有病,就没有报警,不过她家赔了人家很多医药费,算是私了了。” 小胡说:“她为什么要伤害那个老头呢?” 老胡说:“没有任何原因啊!所以我才说,她出去旅行那是很不安全的!” 小胡该了解的都了解了,她收起笔记本,站起来,分别向两个老编辑鞠躬:“好了,打扰你们了。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离开出版社之后,小胡飞快地掏出手机,和骚叔分享自己的发现——这孩子一直抓不到重点,骚叔让她去调查谷未素,她首先说起了干戈。 骚叔并不在意。不管干戈的父亲去过几次罗布泊,和当下的追查没有任何关系。 他问:“谷未素呢?” 小胡说:“谷未素不是冒充的。” 骚叔一点都没有感到惊讶,他说:“嗯,知道了。” 小胡说:“不过她得了忧郁症,有暴力倾向!” 骚叔说:“正常,每个人都有暴力倾向。还有什么?” 小胡说:“……没有什么了。” 骚叔说:“你接着调查吧。” 小胡很犯愁地问:“我还要调查什么?” 骚叔说:“谁是冒充的后代啊!” 小胡苦着脸说:“叔,算了,我还是帮你抠砖吧……” 骚叔说:“你继续跟那个留言的人联系,就是那个老K,逼着他回话。懂了?” 小胡说:“我……试试吧。” 停了停,骚叔突然说:“另外,你顺带也查查干戈的父亲。” 第17节:荒漠的等待 夏邦邦把大家聚集到一起,说:“估计赵军半夜才能回来,大家先回帐篷休息吧。” 小题说:“没人看车吗?” 干戈说:“我,我等那个东西。不管你们听到什么声音,都不用出来,我会和它拍个合影,完了给你们看合影。” 虽然干戈看不上赵军,但他也知道,团队中唯有赵军还有点战斗力,赵军一离开,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是废物——那个富三儿就是个阿斗,徐则达除了一身肉根本没有骨头,那几个女孩更不用提了,如果遇到险情,别说帮忙,她们不碍手碍脚就不错了。 小题说:“我陪你吧。” 干戈说:“不需要。” 小题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离开。 干戈独自一人来到他的吉普车前,靠着车轮坐下来。 他不能坐在车里,否则就算那个不明活物出现了,咬破了他身下的轮胎,他都不一定能察觉。他坐在地上,稍微俯下身子,便能看到所有车的底盘。 帐篷里,偶尔传来钟离彩性感而夸张的笑声,还有Cassie尖嗓门的咋呼声。 天一直阴着。 干戈朝远处望去,坑坑洼洼,起伏不平,有灰色盐壳,有黑色石头,有黄色沙砾,整个荒漠看起来颜色很脏。其实很干净,没有人的便便,没有碎砖头,没有废弃的电路板,没有女人的卫生巾和高跟鞋,没有塑料袋,没有饮料瓶,没有风干的果皮…… 因为这里没有人。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脏,而且那叫真的脏。海洋大吧,人类能把它整埋汰了。天空大吧,人类也能把它整埋汰了…… 小题在说话,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能听见她的笑声。 干戈又一次想到了小题。 她依然是干戈的难题。 干戈虽然不安分,爱惹事,但他才没心情穿越什么罗布泊,他永远不能理解那些冒死登雪山的,还有那些穿越无人区的。他永远不想超越什么极限,打破什么记录。他曾看过一个新闻,说有个男人,立志要徒步走全国,他辞去了工作,老婆也跟他离婚了,他依然坚持一个人孤独地走。有一年,他在荒漠里迷路了,几个月之后才走出来,食物吃光了,水喝光了,照相机丢了,身份证丢了,头发也披肩长了,沾满了沙土和草屑,衣服破成了一条条,都遮不住身体了,由于长期不说话,他甚至忘记了语言,忘记了自己叫什么……一个人硬是走成了野兽。 大家进入罗布泊,都是为了寻找亲人,而他不是。 那么,既然进来了,他就必须动手,不然这次冒险就变得毫无意义。 现在的问题是:他下得去手吗? 第70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1) 他多次假想那个场景——他面对小题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仇怨,只有不解,就那么亮莹莹地看着他,期待他给出答案。 在假想中,他每次都没有得逞。 接着,干戈又想到了昨天出现的不明活物,它到底是什么?怪兽? 如果怪兽危及到小题的生命,他会怎么办? 他不管,坐享其成? 应该说,干戈不是个猥琐的人,如果那个不明活物袭击小题,他会拼命相救。要杀要剐,他会自己动手…… 既然你救她,为什么还要杀她? 干戈再次陷入纠结。 最后,他索性不再想小题的事,继续琢磨罗布泊带给他的那种奇怪感受——为什么来到这片荒漠,他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这会不会是一种不祥的预兆,暗示这里将是他永远的归宿? 将近中午的时候,小题走出帐篷,朝干戈走过来。 干戈端正了一下坐姿。 随后,夏邦邦也走出了帐篷,跟了过来。 小题后面总是跟着夏邦邦,而夏邦邦后面总是跟着钟离彩。没错儿,钟离彩也走出了帐篷,追上了夏邦邦,一起走过来。 小题走到干戈跟前,说:“我替你吧。” 干戈说:“你们三个?” 小题回头看了看,说:“他们怎么跟来了……” 干戈说:“你们三个的关系很复杂啊。” 小题说:“都是队友,你别这么八婆啊。” 干戈说:“昨晚上你们三个跑来跑去吵什么?争着侍寝?” 小题踢了干戈一下:“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削你!” 干戈说:“好吧,算我多嘴。” 小题说:“谁都看得出来,钟离喜欢夏邦邦,她对所有女孩都像防贼似的。” 干戈说:“她怎么不防那个背古诗的和那个英文名儿呢?” 小题眼睛一瞪:“你几个意思?” 干戈说:“我没意思。” 小题说:“我怎么感觉你醋醋的呢?” 干戈说:“我就是个打酱油的,醋什么醋。” 这时候,夏邦邦和钟离彩已经走到他们跟前,钟离彩说:“呀,小题姐姐,我和夏哥哥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她一句话就把小题和干戈捏到了一块,又把她和夏邦邦捏到了一块。 小题淡淡地说:“你们双鱼座满脑袋都是浪漫故事。” 夏邦邦说:“干戈,回去吃饭吧。那个东西白天应该不会出现。” 小题也说:“白天出现的,都是光明正大的。那个东西肯定是个夜行动物。” 干戈站起身来,说:“吃完饭我继续守。” 午饭吃的很凑合,馕和棒子粥。 吃完,团队的人坐在帐篷外聊天。只有谷未素一个人躲在她的黑色小帐篷里没有出来,那个小帐篷封闭起来,看上去很像个坟。 不过,从里面应该能听见外面人说话。 Cassie正在跟大家玩游戏,她咋咋呼呼地说:“假如你们被困在荒岛上,救援遥遥无期,而你只能带四样东西,来,看看你们都会选什么——有防水布,防晒油,卫生纸,锅,iPod,登山鞋,锯子,信号弹,充气艇,手电筒,防冻液,吊床,指南针,镜子,维他命,净水器,鱼竿,绳子,猎枪,五公斤大麻,急救箱,帐篷,刀子,火柴,排球,iPod……” 小题说:“你说过iPod了。” Cassie说:“哦……大家都选选吧。这是个心理测试,很准哒!” 夏邦邦说:“我选……信号弹,充气艇,指南针,手电筒。” Cassie说:“干戈呢?” 干戈枕着双臂躺在沙子上,斜了她一眼,说:“刀子,急救箱,火柴,绳子。” Cassie说:“小题你呢?” 小题说:“我选猎枪,帐篷,净水器,五公斤大麻。” Cassie说:“钟离呢?” 钟离彩说:“我选……吊床,防晒油,镜子,净水器。” Cassie看了看徐则达:“徐镇长?” 徐则达笑着说:“这个这个,我会选鱼竿,锅,火柴,锯子。” Cassie说:“我给你们分析哈!——夏邦邦,你很善良,你喜欢幻想,假如你陷入了绝境,你总是相信会得到救援。你看你选的信号弹,充气艇,指南针,手电筒,基本都属于逃生的工具。你跟干戈不一样——” 她看了看干戈,说:“干戈是自救型,他不太相信别人,他只相信自己,他选刀子,急救箱,火柴,绳子,都是自我求生的工具。” 接着她说小题了:“小题嘛,选的是猎枪,帐篷,净水器,五公斤大麻……她和干戈有点像,属于自救型,但有攻击性。从她选大麻来看,她其实是个悲观性格。” 钟离彩很期待地问:“我呢?” Cassie说:“钟离……你很擅于利用性别优势,在潜意识中,你相信一定会有英雄来救美。可以看出来,从小到大,你总是得到异性的帮助,所以你很自信。你没有自我逃生和自我生存的概念,你的选择都是在强化你的优势,吊床让自己不受潮,更优雅,像个公主。防晒油和镜子让你永葆美貌。净水器会保证你生活的格调,不至于显得狼狈和落魄……” 钟离彩频频点头。 Cassie又看了看徐则达:“徐镇长,你也是个自力更生的人,你的鱼竿,锅,火柴,锯子,都是自己使用的,不过你跟干戈和小题不一样,你没有进攻性。” 徐则达点了点头,说:“这个这个,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嘛,哈哈。” 干戈说:“我就不明白了,选项里的那个排球有毛用呢?” Cassie说:“那你知道我选的是什么吗?我选的就是排球!还有,嗯,iPod,卫生纸,登山鞋!” 干戈坐起来,认真地看了看Cassie:“来来来,你给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选它们?” Cassie说:“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啊!哈哈!” 第71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2) 干戈意味深长地摇了摇脑袋:“你的智商为零了,赶紧充值。” 这时候谷未素出来了,她并没有走向大家,只是坐在小帐篷外,一个人做起了瑜伽。她的耳朵朝着大家的方向。 Cassie不理他,接着说:“从我们大家的选择里可以看出来,钟离最性感!” 钟离彩掩饰着内心的喜悦,低声说:“哪有!我觉得夏哥哥的选择最性感。” 干戈站起来,说:“我去看车了。”然后就走了。 Cassie又说:“我的选择最像小公主!” 夏邦邦笑吟吟地问:“小题呢?” Cassie看了看小题,小题说:“我最女汉子。” Cassie说:“也不能那么说,你最……坚强!” 夏邦邦看了看远处的谷未素,然后朝小题使了个眼色。接着,两个人就一先一后走进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小声说:“谷未素很可能是假冒的。” 小题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 夏邦邦说:“干戈诈她,说当年那支科考队没有姓谷的,她心虚了,她说她跟她妈妈姓。而且,只有她说那支科考队是6个人。” 小题说:“她为什么要假冒啊?” 夏邦邦摇了摇头:“不晓得。”接着他又说:“骚叔正在北京帮着核实。无论怎么说,这个团队都多出了一个人,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小题说:“我?没事儿!我和她没怨没仇,她不会把我怎么样。” 夏邦邦说:“如果我们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小题瞪着眼睛说:“退出?我老爸怎么办?再说了,多了一个人,又不是少了一个人!就算少了7个人,剩下了我自己,我也要坚持朝里走!” 干戈又回到了停车处。 他知道,不明活物几乎不可能出现,他只是不愿意待在营地里,他不愿意看到钟离彩和夏邦邦,他讨厌钟离彩溜须舔腚的样子。他也不愿意看到徐则达,这个家伙要是个女人的话,肯定比钟离彩还下贱。还有那个谷未素,一看见她那张脸都会得忧郁症。还有那个cassie,永远那么聒噪,就像某些门店的提示器: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唯有小题,还算不那么烦人。 干戈朝远方看了看,还不见悍马的踪影,估计赵军天黑之后能回来就不错了。 他又在车辆附近转了转,没看到轮胎出问题,也没发现什么脚印,这才靠着车轮坐下来。 天依然阴着,干戈好像闻到了雨的味道。 罗布泊的降水似乎为零,这地方是不可能下雨的。为什么空气中有一股腥腥的味道呢?干戈蓦地想到了那个活物。他再次俯下身子查看,除了一些突起的石头,没发现任何移动的物体。 他仰头朝天上看去,有雨点掉在了他的脸上。 下雨了! 他们刚刚进入罗布泊,就遇到了一大奇观! 干戈赶紧站起来,打开车门,躲进了车里。 大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掉下来,砸在车身上,“啪啪”响。这场极其罕见的雨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停了,好像是一个错误,发生之后马上就更正了。雨停之后,世界变得沉闷而安静。 干戈下了车,发现了另一个奇观——罗布泊的地面太干燥了,他走了几步,沙子干干爽爽,好像刚才那场雨是个梦。他又看了看车窗,玻璃上挂着几颗水珠,证明刚才确实落过雨,不过,眼看着那些水珠一点点变小,变小,迅速不见了,只留下几处不干净的印痕。 这是什么征兆吗? 春雨贵如油?那是说农业,这个地方是不毛之地,下雨滋润什么! 一场莫名其妙的小雨过后,乌云竟然散去,很快就放晴了。虽然刚刚进入4月,罗布泊的太阳已经有些咄咄逼人了。干戈坐到了阴凉处。 他就那么孤独地坐着,直到太阳偏西。 他不知道,在帐篷里,小题和徐则达发生了争执。 小题跑进了锋利帐篷,想让徐则达替换一下干戈。 当时,徐则达和Cassie都在玩手机。 小题对徐则达说:“干戈已经站了一天岗了!” 徐则达放下手机,笑吟吟地说:“那个小鬼警惕性蛮高的,很适合做警卫工作。” Cassie继续玩手机,说了一句:“小题姐姐,那儿有蒲团,你坐。” 小题继续看着徐则达:“你去换换他。” 徐则达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马上又荡漾开来:“我就不插手这种具体的工作了,放手交给年轻人去做吧!我会跟夏队长紧密配合,把团队的整体行动规划好……” 小题说:“现在除了干戈,就你一个大男人了!” Cassie从手机上抬起了眼睛:“你忘了夏邦邦。” 小题说:“你看他那张小白脸晒过太阳吗?” 徐则达开始示弱了:“小题啊,我在镇上工作的时候,天天往乡下跑,落了个腰椎病,天一阴就得躺着。镇党委领导非常重视,逼着我去住院,我一直没躺下。全镇农业人口12544人,我没权利撂挑子啊……” 小题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所以,你跑到罗布泊来躺下了。” 徐则达说:“有人劳心有人劳力,社会分工总是不同的嘛。你就不用费神啦。” 小题说:“你确实劳心——天天绞尽脑汁,就是不想出力。” 徐则达龇牙咧嘴地坐起来,说:“小题同志,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啊,要不得!” 小题说:“我要是一脚踹到你的腰椎上,那才叫人身攻击。” 说完,她就走出来了。 干戈靠着车轮望天。 刚才的乌云就像抹布,把天空擦得干干净净,那么蓝。 小题朝他走来了。 干戈静静地看着她。 小题来到他跟前,说:“来陪陪你。” 干戈说:“你该去陪那个富三儿。噢,需要排队吧?” 小题说:“对,排到100年以后了。没事儿,我反倒不急了。” 第72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3) 干戈说:“你插队啊!” 小题满脸认真地说:“试了,被人推出来了。”然后她看着干戈说:“还有什么难听话,统统喷出来。” 干戈不再理她,掏出金属烟盒,又掏出一叠长方形的纸,开始卷纸烟。小题没看懂他要干什么,好奇地看着他。 干戈把纸烟卷成了,一头粗一头细,像个喇叭,然后很农民地用舌头在纸上舔了舔,粘上,这才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着。 小题说:“不许抽烟!” 干戈不解地看了看她。 小题说:“公共场所禁烟不知道吗?” 干戈说:“这是公共场所?” 小题说:“你在,我也在,就是公共场所。” 干戈说:“谁让你来的?” 说完,他继续点烟,小题一把把打火机夺了过去:“北京市控烟条例规定,凡是有屋顶的地方都不能吸烟,不知道吗?” 干戈很赖皮地反问小题:“这里哪来的屋顶?嗯?哪来的屋顶?” 小题指了指天:“天就是我们的屋顶啊!” 干戈盯着小题,看了好半天,突然笑了,把手里的纸烟揉碎,埋在了沙子下:“你牛。” 小题说:“这才乖嘛!” 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小题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干戈,说:“你怕死吗?” 干戈说:“无聊的话题。” 小题说:“真的,你对死亡怎么看。这是哲学。” 干戈看了看小题:“假如我是个杀手,我会跟你谈论这个哲学话题吗?” 小题打量了一下干戈:“别说,你长的还真像个杀手。我可以告诉你,我就不怕死,我才不想活那么久,满脸褶子,太没意思了。” 干戈说:“小孩子都这么想,越老越怕死。” 小题说:“那次你被人捅了之后,我一直守在你跟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怕了。” 干戈说:“是吗?” 小题说:“当时你看着我,那眼神就像……一个小孩儿眼巴巴地看着妈妈。” 干戈斜了小题一眼:“我在你怀里?” 小题点了点头:“是啊,当时我抱着你,那时候我也吓蒙了,不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到,北京的堵车你懂的。” 干戈冷笑了一下:“我还不如死了。” 小题问:“为什么?” 干戈说:“我这种人活着是个祸害。” 小题说:“别那么自暴自弃啊,你除了嘴贱还算是个好人啦。至少比徐则达好一点儿。” 天终于黑下来,对讲机响了,夏邦邦叫干戈和小题回营地吃饭。 干戈说:“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那个保镖。” 小题说:“你不吃饭?” 干戈说:“天黑了,那个东西很可能出来,要是它再咬个轮胎,我们就又多了一辆三轮摩托。” 小题说:“我让徐则达来守着。” 干戈说:“那个胖子?他要是来了,那个东西会把他当成轮胎。” 小题笑了:“那多好啊,他在前面跑,那个怪兽在后面追,当减肥了。” 这时候,谷未素走过来了,她走到干戈跟前,木木地说了句:“你们去吃饭,我守着。”说完,她打开她SUV的车门就坐进去了。 干戈站起来,对她喊道:“有情况你叫我。” 谷未素并没有回话。 这时候,夏邦邦接到了骚叔的电话——谷未素没问题。 他一下乱了方寸。干戈没问题,小题没问题,钟离彩没问题,徐则达没问题,Cassie没问题,谷未素也没有问题,那么到底谁有问题? 当年那支科考队时代已经久远,是不是骚叔搞错了呢?或者有人跟骚叔恶作剧? 他的头都疼了。 他开始相信团队每个人都不是冒充的。 干戈和小题回到了营地,简单吃了点东西。 夏邦邦走到他们跟前,低声说了这件事。 干戈说:“她不是冒充的?” 夏邦邦点点头,然后他朝不远处那些团队成员看了看:“我已经彻底迷糊了。” 干戈也困惑了。沉默了半天,他说:“干脆我们指定一个算了。” 夏邦邦看了看他,没明白他的意思。 干戈说:“就当那个大明星是冒充的吧,如果谷未素不是的话,我看她最像。把她赶出团队就完了。” 夏邦邦说:“你这么做太不讲道理了。” 干戈看了看夏邦邦:“这个鬼地方连法律都没有,还讲什么道理!” 夏邦邦说:“这里怎么就没有法律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法律在哪儿?你找找看。” 夏邦邦说:“法律在头上,干戈。” 干戈很无赖地朝头上看了看:“天上?我怎么看不到?” 夏邦邦叹了口气。 干戈说:“你赶紧问问赵军什么时候回来。” 夏邦邦就给赵军打了个电话,此时他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夏邦邦把大家叫到一起,说:“大家抓紧休息一下吧,等赵军回来,我们连夜赶路,离开这个地方。” 徐则达又说话了:“夏队长的决策是正确地,也是大刀阔斧地……” 干戈看着徐则达,声音冷淡地说:“徐领导,你去替换谷未素。” 徐则达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顾左右而言他:“钟离,谷未素吃没吃饭?” 钟离彩说:“吃了。” 干戈的口气不容反驳:“现在就去,替换谷未素。” 徐则达避开了干戈的眼睛,连连说:“好好好,我去替换谷未素。我只是强调一点啊,大家不要再叫我领导了,啊,这个这个,从今以后,这个团队没有领导和群众,大家都是同事,啊,同事……” 徐则达啰嗦了一番,终于朝谷未素的SUV走过去。 小题看了看干戈,竖了竖大拇指。 没等赵军赶回来,夏邦邦又接到了骚叔的电话——他终于查出来了,那是什么活物的脚印! 第18节:跟核试验有关…… 骚叔天天晚上去清真餐厅接薇拉回家。 他们再没见到阿甘的影子。不过骚叔并不知道他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因为骚叔在薇拉身边,他才没有出现。 第73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4) 在车上,薇拉说:“你天天接我,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骚叔说:“我必须接你。我一天不见你,心里就像长了草一样——我不会哪天也失忆吧?” 薇拉笑了:“我和那个阿甘真的不认识。” 骚叔说:“好吧,我问你一件事——你爸爸对罗布泊是不是很熟悉?” 薇拉说:“当然了,他已经在那里工作14年了。” 骚叔说:“你帮我一个忙,给他打个电话。” 薇拉问干戈:“什么事儿?我从小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也算是个罗布泊的专家了。如果你想听当地的民间故事,我能给你讲半宿。” 骚叔很遗憾地说:“要是那里的民间故事多一倍就好了。” 薇拉说:“什么意思?噢……哈哈,我可以放慢速度讲。” 骚叔突然问:“你听没听过,罗布泊上有某些稀奇古怪的活物?” 薇拉皱了皱眉,说:“稀奇古怪?” 骚叔说:“嗯,不确定是什么物种的活物,有吗?” 薇拉想了想说:“老鼠算吗?” 骚叔一惊:“罗布泊有老鼠?” 薇拉说:“我爸爸说,他们在罗布泊勘探的时候,见过一种老鼠,像狗那么大!……你为什么问这个?” 骚叔盯住了薇拉,又兴奋又紧张,就像一道古怪的谜题,终于找到了唯一的正解!他说:“夏邦邦他们那个团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薇拉说:“哦,我在你公共微信号上看到了。”接着,她继续说道:“它们身上没毛,很吓人,一晃就不见了。后来,我爸爸他们带着镐头和工兵铲,搜索了很大一片地方,终于找到了它们的洞,差不多能钻进一个人!我爸爸用勘探钻机钻,其他人又刨又挖,最后掘开了几十米的洞,没看到什么活物,也没看到什么吃的东西。他们分析,那是一个废弃的洞……” 骚叔说:“他们没有上报国家吗?” 薇拉说:“后来,他们回到了镇子里,讲起了这件事,有个老人说出了那些老鼠的来历……” 骚叔几乎都不喘气了。 薇拉说:“你知道,很多年前,罗布泊上曾经试验过原子弹吧?” “原子弹”这个词一下在骚叔的脑袋里引爆了,他立刻想到了那个东西是什么!他不但知道第一颗原子弹于1964年10月在罗布泊试验成功,还知道它的代号叫“596”,还知道研制基地在青海的金银滩草原,也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唱的那个地方…… 骚叔说:“知道知道。然后呢?” 薇拉说:“罗布泊没有人,但是有其他活物啊,比如老鼠,它们受到了辐射……” 骚叔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从1964年到2003年,之间隔着32年,总共11680天。罗布泊总共进行了45次核试验。当地的老鼠在漫长的时间里,发生变异,越来越大…… 他忽然想起来,阿甘就曾经画过一只巨大的老鼠!此时时刻,他越来越肯定了,阿甘去过罗布泊,小题也去过罗布泊! 有人说,这个世界上最狡猾的动物是猩猩和老鼠,可是,老鼠的大脑只有指甲那么大,如果它的大脑变得像猩猩那么大,会发生什么? 薇拉继续说:“其实,我一看到你公共微信号上的那张照片,第一个就想到了我爸爸的经历,本来我想给你留言了,但感觉这个说法有点不靠谱……” 进化是个美好的词,变异就是个恐怖的词。 变异! 薇拉说:“你要提醒进入罗布泊的那些人,那些老鼠的智商很高,出乎我们的想象,让他们小心,尽量躲开它们,罗布泊是它们的天下。” 骚叔说:“它们……吃人吗?” 薇拉说:“你想想呢?” 骚叔就无语了。 此时的密云,车很少,空气很清爽。不过大家还是那么急急匆匆,一辆辆的车快速驶过,只有一辆清洁车显得很悠闲,它哼着音乐,慢吞吞地走过,一路走一路喷水。 骚叔载着薇拉,来到了那个黑乎乎的胡同口,她说:“好了,我就在这儿下。” 她就下了车之后,与骚叔道别,然后就走进了胡同。 看着薇拉消失在胡同里,骚叔这才掏出了电话,打给了夏邦邦:“夏邦邦,我,骚叔!” 不知道为什么,信号很差,他下了车,四处走动,听夏邦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而且有点变声,他把电话贴在耳朵上,听清他在说:“……你有什么消息吗?” 骚叔提高了嗓门:“那是老鼠的脚印!” 夏邦邦喊道:“什么?” 他只好说关键词:“原子弹!辐射!变异!小心!吃人!” 一对情侣经过他的身旁,他们估计刚刚离开夜店,他们警惕地看着骚叔,加快脚步赶紧走过去了。 第18节:逃离 赵军依然没回来。 已经是午夜了,夏邦邦、干戈、小题、钟离彩都没有睡。大家的内心都很焦灼。 Cassie也没睡,她趁眼下还有信号,正在手机上忙着卖东西。 只有谷未素一个人躲在小帐篷里,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睁着眼睛在偷听。 只有一个人睡了——徐则达,他躺在他那辆越野车的后座上,把车窗关得死死的,睡得正香。车厢封闭了他的呼噜声。 夏邦邦在和骚叔通电话。虽然信号很差,后来又断了,但是夏邦邦还是听清了:原子弹,辐射,变异……很快,骚叔的电话又拨过来,这次清晰多了。两个人聊了很长时间。 中间,钟离彩去探视过夏邦邦,以为他在跟他母亲通电话,没敢打扰,退了回来。 夏邦邦接完骚叔的电话后,立即走出帐篷,把大家都召集到了一起。他的表情有些沉重:“骚叔说,那不明活物是老鼠……” 小题第一个叫起来:“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老鼠!” 夏邦邦说:“他提到了原子弹,他说这里的老鼠受到了辐射,变异了。” 第74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5) 小题稍微想了下,立即说:“我的天,那就是成精了啊!它们咬轮胎绝对不是因为牙痒,那是在害我们!” 夏邦邦说:“它们确实非常危险。骚叔说,没人知道它们的数量,也没人知道它们变异出了什么恐怖的能力,我们务必小心再小心。” Cassie说:“昨天我们来的路上,我下车解过一次手,确实看见过一个洞,里面黑乎乎的,冷飕飕的,我很害怕,想换个地方,走出不远,又看见了一个同样的洞!” 小题说:“妹妹,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以为那是古墓,怕我们分了你的财宝?” Cassie说:“没有啦,我只是没在意……” 夏邦邦说:“那地方离我们现在的营地多远?” Cassie说:“我回到车上不一会儿就扎营了。” 夏邦邦说:“不一会儿是多长时间?” Cassie说:“十几分钟……” 夏邦邦说:“看来,这一带到处都是它们的洞,不知道它们会从哪儿冒出来。等赵军回来我们马上离开。” 干戈毫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就是打地鼠吗!一个榔头就解决了,我从小就玩儿。” 小题很不合气氛地笑出来。 停了停,夏邦邦说:“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听口气,他要说的并不是老鼠的事了。所有人都看他。这时候,每个人都希望听到好消息。 夏邦邦说:“关于那把玩具枪。” Cassie马上说:“对呀对呀,为什么赵军不让我看呢!” 夏邦邦说:“那是一支激光枪。” 干戈马上全神贯注起来。 小题说:“激光枪?现在带仿真枪都是违法的!” Cassie小声问:“小题,你怎么这么了解?” 小题说:“我早就想有把枪了,就是不敢买!” 夏邦邦说:“那支激光枪有点不一样。你把它想象成一只手电筒就好了,拆开之后,它是两部分,一部分是激光装置,类似手电筒的电池——实际上,电脑光驱上都是有激光的,所以,它不违法。另一部分是发射装置,类似手电筒的聚焦反射镜,它也不违法。它们只有组合在一起才有威力。另外,它没有口径,也发射不出实体弹头,不在法律禁止的范围——当然,也可以理解为钻了法律的空子。” 小题说:“它能杀人吗?” 夏邦邦摇摇头:“这是重点——它射中人体的不同部位,会产生不同的后果,比如,它射中了头部,会导致目标失明、失聪、失语,但只是暂时性的,不会致命,大概三天之后就会慢慢恢复。它属于自我防护型的武器。” 小题说:“那跟我的防狼喷雾器有什么区别!” 夏邦邦笑了:“你的喷雾器只能喷几米,激光枪的射程可是一公里。” 干戈一直没说话,他的心里结了疙瘩。 夏邦邦以及他的保镖带着枪。 不管它能不能杀人,那都叫“枪”,而不是烧火棍。 他非常在意这件事。他带着刀子,夏邦邦团伙带着“枪”!本来他在内心里就对这个富三代很抵触,现在又一次触及到了阶层问题。 夏邦邦说:“我是想告诉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团队有防卫的武器。” 干戈说:“如果那些巨鼠同时扑向了你和我,赵军会用激光枪保护谁呢?” 夏邦邦想了想,说:“干戈,我可以把激光枪交给你使用。” 干戈冷笑了一声:“我用不惯你们那富贵的玩意。” 大家正说着话,隐隐传来了引擎声。 大家朝远处看去,两只车灯远远地射过来,在漆黑的罗布泊,就像两只忽上忽下的调皮的萤火虫。夏邦邦说:“是赵军。” 车灯越来越近,果然是那辆悍马。 引擎声惊醒了徐则达,他从越野车上下来,跟随悍马走向了营地。 赵军停好车,跳下来,并没有别的废话,只有两个字:“好了。” 夏邦邦说:“辛苦了,赵军!”然后,他对大家说:“我们收拾东西,马上离开。徐镇长,你没发现什么情况吧?” 徐则达说:“为了大家的安全,我连眼睛都不敢眨,啊,这个这个,一切正常。” 夏邦邦打开了照明灯,大家开始收起帐篷,装车。一切收拾完毕,已经凌晨了,天地漆黑,离罗布泊天亮还早着呢,大家分头上车,朝更黑暗的罗布泊深处进发了。 车辆依次开走,离开了扎营的地方,一个活物从不远处的沙丘后露出了脑袋,静静地看着车队离去,一转眼就不见了。很快,荒漠上出现了很多活物,它们朝着车队追赶过去,那些黑影此起彼伏,竟然毫无声息。 探险团队继续前进。准确地说,是逃离。 车灯显得很渺小,只照亮前面一块地面,遍布阴影,深浅莫测,远方则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黑暗。突然,干戈踩了一脚急刹车,小题差点撞到风挡玻璃上,她尖叫了一声:“你干吗!” 干戈说:“你没看见吗?” 小题四下看了看:“看见什么?” 干戈说:“一个活物从车前跑过去了!” 小题说:“我没看见啊!” 干戈打着火,急速调转车头,车灯射向了相反方向。荒漠空空。 小题说:“什么东西啊?” 干戈呆呆地说:“挺大的……” 小题说:“挺大是多大啊?” 干戈说:“跟小狗差不多,应该就是那种变异老鼠!” 小题四下看了看:“我们走出多远了?” 干戈说:“差不多30公里吧。” 小题说:“我就奇怪了,昨天我们住在罗布泊边缘,那附近有人烟,它们能找到吃的,在这里它们吃什么?沙子?” 干戈说:“总之我们必须赶快走。”他一边说一边调转车头,继续朝前开了。 小题说:“青年,你加油吧!” 干戈一脚油门踩下去,吉普车呼啸着冲了出去。 第19节:行车记录仪是个窃听器 第75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6) 中午过后,团队到达了老营房附近。 辽阔的荒漠里,趴着成百上千间干打垒,十分壮观。荒漠和老营房,本质都是沙土,只要离得远一点,它们就混为一体了。那里曾经装载着一批年轻官兵的热血和青春,现在已经被废弃多年,人气早散尽了,显得凄凉和古怪。茫茫罗布泊,到处都是大自然的手笔,只有老营房呈现着人为的形状,于是,大漠的风年复一年地削刮着它们,已经快磨秃了。 cassie下了车之后,又开始大呼小叫了:“那里就是老营房了吗?我们去拍照吧!” 夏邦邦说:“先扎营。” cassie说:“我去,拍几张就回来!” 夏邦邦说:“不许单独行动。” 徐则达说:“夏队长说的对,我们必须要有集体观念,大局意识,啊,这个这个,你要是去了,又牵扯到安全问题……” cassie撅了撅嘴:“那好吧!” 钟离彩在夏邦邦旁边小声问:“夏哥哥,我们为什么不去老营房扎营呢?” 夏邦邦说:“那里到处都可以藏人。” 钟离彩点点头,表示懂了。 徐则达再次举起了望远镜,对准了老营房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望远镜,突然说:“我们的父亲会不会在那里呢?” 所有人都动起来,搭帐篷,然后开始做午餐。 干戈又四下转了转,没发现任何洞口。也许,他们已经摆脱那些变异的老鼠了。 午餐用一只高压锅煮米饭,另一只炖了土豆和牛肉,大家吃得喷香。 吃完之后,Cassie又提出去老营房看看,夏邦邦就问大家:“你们谁去?” 徐则达说:“我去看看。” 小题说:“我也去。” Cassie说:“钟离,谷未素姐姐,我们女孩都去吧!” 钟离彩摇了摇头:“我不感兴趣。” 谷未素看了看Cassie,好像这个问题很奇怪:“我?我肯定不去啊。” 徐则达看了看谷未素,有些疑惑:“万一在那里找到……你父亲呢?” 谷未素说:“那你们把他带回来就好了。” 徐则达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夏邦邦又问:“还有谁?” 干戈说:“我开车在四周转转,看看有没有那种洞口。” 夏邦邦说:“徐镇长带着两个女孩太不安全了,我也去吧。” 他话音刚落,赵军已经戴上面具,走向了那辆三轮越野摩托车。 钟离彩说:“夏哥哥,那我也去!” 小题看了看钟离彩:“钟离,你是不是想抢赵军的饭碗啊?” 钟离彩甜甜地笑了:“要是能抢到这个饭碗,我马上宣布退出演艺圈。” 干戈看赵军要走,喊了句:“哎,武林高手!” 这时候赵军已经骑到了摩托上。很少有人跟他说话,他愣了愣,朝干戈看过来。 干戈说:“家里就剩谷未素一个女孩了,不安全,你留下。” 赵军朝干戈走过来,他凑到干戈的耳边,低声说:“你不要命令我。这个团队的任何人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负责夏邦邦一个人的安全。” 其他人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干戈的眼睛射出了挑衅的光,同样压低声音说:“要是我非要你留下来呢?” 赵军说:“很简单,我还是会离开。” 干戈说:“滚刀肉我见多了。我有个提议,你想听不?” 赵军说:“说。” 干戈朝远处看了看:“咱俩到远点的地方去唠唠?” 赵军淡淡地说:“兄弟,我不会跟你打架的。进了罗布泊,我24小时都是工作时间,在工作期间,就算你要我命,我都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你要我命,那是我的私事;但是,只要你敢动夏邦邦一根汗毛,我就会要你的命,因为是在我工作期间。我说清楚了吗?” 干戈说:“很清楚。那好吧,我们走着瞧,说不定哪天,我不但会动那个富三儿的汗毛,还会揪光他的屌毛。” 赵军说:“你可以试试。” 小题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说什么悄悄话啊?” 赵军已经起身再次走向了他的摩托车。 其他人都要离开营地,去老营房。 干戈只好留下来。 夏邦邦在离开之前,把干戈叫到了帐篷旁边,小声叮嘱了一句:“你跟她两个人在营地,小心点儿。虽然她不是假冒的,但是她有忧郁症,有暴力倾向。” 干戈说:“她还会强暴我不成!” 夏邦邦把对讲机塞到干戈手里:“你拿着它,有什么情况,随时呼叫我们。” 干戈说:“如果有麻烦,我用对讲机呼叫,还不如用对讲机砸她。”说到这儿,他掂了掂手里的对讲机,双眼冒出了兴奋的光:“这家伙的重量,还真能砸死人哎!” 夏邦邦说:“那我走了?” 干戈继续拿着对讲机比划着,一下下朝下砸。 夏邦邦、小题、钟离彩、Cassie乘坐徐则达的越野车,朝老营房方向驶去。 赵军开着摩托车紧随其后。 营地只剩下干戈和谷未素了。 谷未素从车里拿下背包,问干戈:“你不是说你去周边转转吗?” 干戈说:“累,不去了。” 谷未素木讷地“噢”了一声,然后就走向了她的小帐篷。 干戈问:“你睡觉吗?” 谷未素停了下来:“我白天从来不睡觉,干什么?” 干戈说:“咱们聊聊天吧。” 干戈很想借此机会,接近一下这个古怪的女人。 谷未素放下背包,走了过来,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然后看着干戈,等他说话。 干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住在北京哪个区?” 谷未素说:“清华大学旁边。” 干戈又问:“你老家是……” 谷未素说:“北京啊。” 干戈说:“噢,我老家是河北魏县的。” 谷未素并不接话。 干戈又说:“我上小学之前一直在那儿,现在我爷爷还在那儿,一放假我就回去住一段时间。” 第76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7) 谷未素还是不接话,似乎这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干戈只好自说自话:“北京太大了,人也太多了,一回到北京就浮躁,总想着怎么赚到大钱。而每次回到老家,心情就会不一样,只想做点真正让自己开心的事儿,比如种种花,捉捉鸟……两种心态换来换去,基本以进京检查站为界。” 谷未素并没有笑,而是很扫兴地说:“我不喜欢城市,更不喜欢农村。”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换了个话题:“你是学古诗的?” 谷未素说:“古汉语。” 干戈说:“有本书叫《周易》,被说得神乎其神,骗人的吧?” 谷未素一下认真起来:“你错了。” 干戈说:“没关系,凡是跟文化挂边儿的,我就没对过。你说说吧,我倒想听听你怎么骗我。” 谷未素的眼睛很少见地亮了起来:“《周易》非常伟大,它是宇宙的魔方!你说它是骗人的?” 干戈说:“嗯,我就说它是骗人的。这样,如果你会算,现在就给我算算,我今天会死吗?你要说我不会死,我马上证明给你看——你是错的。” 谷未素说:“你太幼稚了。” 干戈说:“洗耳恭听。” 谷未素突然变得健谈了,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远古时代,我们有个祖先叫伏羲,西北人,他根据宇宙的规律,画出了八卦,周文王把八卦演绎成64卦,孔子又给这64卦做出了文字注释。它叫‘易’,上面是日,下面是月,代表阴阳,阴阳正是打开这个宇宙秘密的钥匙。” 说到这儿,谷未素稍微想了一下,接着说:“打个比方吧,伏羲得到了一个苹果,周文王把这个苹果切开了,得到了很多籽儿,孔子把这些籽儿种在地上,长成了一棵树。这棵树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形状。那么,伏羲那个苹果的籽儿是从哪儿来的呢?没人知道。” 干戈说:“听不懂。我只想问,那些用《周易》算命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谷未素说:“所谓算命,基本都是骗人的。通过《周易》,你看清了这棵树的全貌,你会判断出树芽儿未来会长成树叶,这是规律。但是,你算不出哪个树芽儿长着长着会死掉,那是偶然。你听懂了吗?” 干戈说:“我只能听懂人话。” 谷未素接着说:“有个典故——孔子有个学生,遇见一个人,两个人争论一年有几季,孔子的学生说,有四季,那个人却说,有三季,于是两个人打赌,一起来见孔子。孔子说,一年当然有三季。所以呢,孔子的学生就输了。等那个人走了之后,孔子的学生就问孔子,老师,一年明明有四季,你为什么说有三季呢?害得我打赌输了。孔子说,你没看见那个人通体发绿吗?他不是人,他是蚂蚱变的,蚂蚱只活三季,你跟他聊冬天的事,他听得懂吗?这个学生马上就大悟大彻了——时间没有尽头,而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看不到这个世界的规律。《周易》专门告诉人类这个规律。” 干戈问:“伏羲也他妈是人,他怎么知道这个规律?” 谷未素说:“有个传说,伏羲时代,有一只乌龟从河南的洛河里出现,背上画着奇妙的图案,伏羲根据这个图案画出了八卦。那就是最早的苹果籽儿吧!” 干戈说:“好吧,又变神话了。” 谷未素并不理会干戈的揶揄,继续说:“最早没有文字,伏羲用画画出了这个规律。到了孔子时代,才用文字把它写出来。孔子很伟大,但是文字肯定带着人类智慧的局限,肯定有误解。最符合自然规律的,是画,不是文字。” 干戈说:“既然画画那么神奇,那你丫为什么学的是文字?” 谷未素说:“如果能重生,我肯定去学画。” 夏邦邦一行人正驶向老营房。 夏邦邦打开车窗,从车内放飞了他的航拍器,航拍器飞到老营房上空。那些房子的屋顶都不见了,门窗全部被挖走,只剩下连绵不断的残垣断壁。 徐则达一边开车一边问:“夏队长,发现什么人没有?” 夏邦邦说:“没有。” 小题说:“我们的父亲不可能躲在这儿。” 徐则达说:“为什么?” 小题说:“直觉。” 航拍器远远地飞了回来,夏邦邦像个贪玩儿的孩子,手忙脚乱地操纵着它,它飞过赵军的头顶,竟然直接从行驶的车窗飞进来,落到了夏邦邦的怀中。 钟离彩惊叫道:“哇!太帅了!” 小题说:“你再来一次。” 夏邦邦说:“好吧,我承认,十次我能成功接住两次……” 此处位于核爆中心试验区之外,在这里驻军主要是为了警戒、清场和检测污染扩散。老营房前面有一座石头山,山体呈黑色,很矮。石头山背后几十公里处,就是当年的核试验的中心区,据说至今都有辐射,不许任何人进入。它在Google地图上并没有被遮蔽,能看到超大面积的现役军营。 下了车之后,小题又拿出她的手机,查看雾霾指数——零。她仰着脑袋大口呼吸,说:“真可笑,在禁区可以大口呼吸,在北京却经常得戴口罩!” 夏邦邦说:“这里没有霾,但是可能有其他东西。” 说着,他拿出了辐射检测仪,捣鼓了好半天,终于放进了车里,说:“没事儿,走吧。” 大家走向了那一片老营房旧址。 赵军跟在大家的后面,四处观察着。 钟离彩紧紧跟在夏邦邦身旁。 小题和Cassie走在一起。Cassie不停地自拍。 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墙壁,就像个巨大的迷宫,一行人在里面小心翼翼地转悠着。曾经的房屋内,踅进了厚厚的沙土。一面墙上挂着一幅铁皮画,已经被斑驳,上面画着毛主席。 第77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8) 徐则达小声说:“环境这么艰苦,条件这么恶劣,应该向当年那些可爱的人致敬啊……”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进入老营房区域之后,声音都变小了,似乎怕惊扰到什么。 钟离彩挽住了夏邦邦的胳膊,小声说:“我怕……” 夏邦邦小声安慰她:“我们看看就出去。” 一个声音把大家吓了一跳:“怎么发不了朋友圈了!” 是Cassie。 小题说:“如果到了这个地方都有信号,那还叫什么无人区。” Cassie说:“唉,生无可恋了……” 从此,Cassie就变得无精打采了,只剩下无聊的自拍自拍自拍。大家走在沙土上,没什么声音,唯有Cassie的拍照声:嚓!嚓嚓!一会儿延时摄影,一会儿全景,一会儿靠在墙上各种美颜…… 走着走着,她又叫了起来:“哎呀妈呀,我捡到了一个东西!” 大家朝她看去,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绿色铁茶缸,已经掉了很多漆。 夏邦邦问:“你捡它干什么?” Cassie说:“这可能是文物啊!说不定值多少钱呢!” 夏邦邦说:“那不是文物。” Cassie嘟囔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然后,她激动地反复查看那个铁茶缸。 夏邦邦伸手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写着:戰天鬥地! 夏邦邦指了指那行字,说:“这怎么会是文物呢?” Cassie说:“怎么了?你看呀看呀,这可是繁体字!” 小题说:“青年,那是当代成语好不好!” Cassie说:“只要是成语,肯定有历史啊!” 小题开始看天了。 夏邦邦把铁茶缸还给她,继续朝前走了。 Cassie如获至宝地把铁茶缸放进了背包里。 大家离开老营房的时候,徐则达有些落寞。这家伙虽然满身乡镇干部气味,但确实是个孝子。 走着走着,Cassie突然停下来,看着一个地方,身体似乎定住了。 小题首先发现了Cassie的异样,她也停下来:“Cassie,你在看什么?” 所有人都停下来。 Cassie突然跑过来,朝她刚才看的方向指去——老营房附近有一片沙土,颜色金黄耀眼,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纹丝不动。 小题说:“那是什么?” 夏邦邦眯着眼看了看:“好像是个包裹。” Cassie尖声说:“不!那是个人!” 钟离彩说:“不会是谁的……老爸吧?” 徐则达直直地盯着那个东西,表情就像幼儿园的一个胖小子,眼圈竟然慢慢湿了。 小题说:“不可能,比例不对。” 夏邦邦看了看赵军,赵军立即从车上拿出激光枪,慢慢朝那个东西走过去。 大家屏住呼吸盯着他的背影。 Cassie抓紧了小题的胳膊。 光溜溜的沙子上,赵军走出一行清晰而孤单的脚印,他走到了那个东西跟前,似乎没什么威胁,他脚踢了踢那个东西,然后快步走回来。 夏邦邦问:“什么东西?” 赵军说:“一个人。” 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夏邦邦说:“……死了?” 赵军说:“死了。” 小题又看了看那个东西:“不像啊!” 赵军说:“他一半身子在沙子里。” 大家被这句话吓着了,一时竟然没人说话。 徐则达颤巍巍地问:“多大?多大年纪?” 赵军说:“20多岁。” 徐则达终于松了口气,悄悄把眼睛擦干了。 小题突然说:“我们去看看。” 夏邦邦看了看她:“看什么?” 小题的眼神很坚定:“我们必须了解我们的处境。” 说完,她就朝那个人走过去了。 夏邦邦马上跟了上去,赵军紧随夏邦邦身后。Cassie也跟了上去。钟离彩没有动,她委屈地说:“我不敢!我会做噩梦的!” 徐则达也没有动,他用他胖乎乎的手拍了拍钟离彩,小声说:“我陪着你。” 小题他们四个人渐渐逼近了那个人。 这是他们进入罗布泊之后遇到的第一具尸体。他们站在七八米远的地方,不敢再朝前走了。 果然,那是个年轻人,大半截身体都在沙土下,只露出两条胳膊,胸背和脑袋。他的姿势很古怪,就像在沙子里游泳,突然定格了。绕到正前方,可以看到他两只眼睛微微地睁着,他的头发上,眼睛里,脸上的洼陷处,糊着很多沙子。不过,依然能看出来,他的头发呈棕色,十分浓密,鼻梁很高,眼窝很深,皮肤白皙,整个长相很西域。 夏邦邦看了看Cassie,低声问:“你能不能看出他死多长时间了?” Cassie说:“为什么问我?” 夏邦邦说:“你不是学过医吗?” Cassie说:“我可看不出来!” 夏邦邦说:“试试。” Cassie只好朝前凑了一步,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嘀咕道:“死亡时间应该在3天到3年之间吧……” 小题说:“跟没说一样。” 夏邦邦又问:“你能不能看出是自杀还是……他杀?” Cassie后退一步,站在了小题旁边,对夏邦邦说:“大哥,我只是个搞代购的!” 赵军一个人走过去,在死尸面前蹲下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走回来,说:“他杀。” 夏邦邦惊恐地问:“为什么?” 赵军说:“他的头上有钝器伤。” 大家都静默了。Cassie胆怯地四下看了看。 夏邦邦低声说:“我们撤。” 四个人朝回走的时候,小题突然嘟囔了一句:“类人……” 夏邦邦看了看她:“什么类人?” 小题说:“三年前有个探险团队,他们在罗布泊里遇见了一种类人,类人在罗布泊土生土长,跟人类很像,但是有很多异常之处,据说他们会遁地……” 夏邦邦突然停了下来:“就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第78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39) 小题说:“他们比人类厉害多了。能杀得了他们,说明凶手更厉害……”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夏邦邦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 干戈和谷未素一直在聊天。准确地说,一直是谷未素在讲《周易》,干戈的眼神始终半信半疑。 去老营房的人回来了。 干戈发现他们的表情有点异常,就问小题:“你们怎么了?” 小题就讲了他们遇到的那具死尸。 干戈不以为然:“在珠穆朗玛峰随地都能看到死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夏邦邦也自我安慰道:“说不定他已经死了几年了。这种地方,死了人没人收尸,也不容易腐烂,接下来我们很可能还会看到。好了,大家不要再提他了,影响心情。” 然后,他问干戈:“我们走了之后没有什么情况吧?” 干戈乜斜了他一眼:“刚才起风了。” 钟离彩走进了性感帐篷,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赵军停好摩托车,人又不见了。 没心没肺的Cassie跑到谷未素跟前,兴高采烈地展示她的照片了。 小题已经去洗菜,准备做饭了。 干戈走到了小题旁边,说:“我最看不惯这种人。” 小题看了他一眼:“范围太大,你应该说说你能看惯哪种人。” 干戈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一直在勾引你。” 小题眼睛一亮:“谁勾引我了?我天天都等着有人勾引呢!” 干戈说:“不要跟我装傻充愣。” 小题说:“你说夏邦邦?他勾引我了吗?擦!我怎么有一种中彩票的感觉……” 干戈说:“他一边勾引你,一边还粘着那个演戏的,我最烦这种人了,不就有点钱吗!到了无人区也把自己搞的跟皇上似的。” 小题笑了:“就算人家没钱,长的也比你帅啊。” 干戈说:“女人才拼肉呢,男人他妈拼的是骨头。”接着又说:“你没发现吗,那个演戏的就像个影子,那个富三儿走哪儿她跟哪儿,寸步不离。你也贱,非跟他们搅和在一起,喜欢当小三儿是不?” 小题说:“钟离粘着他,那是钟离的问题啊!” 干戈说:“他要是真喜欢你,就该主动跟那个女孩划清界限,别那么黏糊。” 这时候,钟离彩从性感帐篷里走出来,她重新换了妆容,毫无疑问,从老营房回来之后,她去洗脸了。 钟离彩说:“小题姐姐,今天晚餐吃什么啊?” 小题看了她一眼:“要是像你这样每天洗几次脸,我们只能啃方便面了。” 钟离彩说:“跑了一趟老营房,都是土!” 干戈离开了。 大家准备吃饭了。 夏邦邦对徐则达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那种老鼠,前半夜你辛苦点,给大家放个哨吧。” 徐则达憨憨地笑着,看了看大家,那是希望有人主动请缨,把他替下来。 干戈说:“后半夜我来。” 夏邦邦说:“好,我让赵军把那支激光枪交给你们。” 干戈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在手里晃了晃:“我有刀。” 由于刚才夏邦邦提到了赵军,赵军出现了,他靠在三轮越野摩托上,静静地看着干戈手里的刀子,没有任何表情。 徐则达说:“好的,啊,我作为团队的负责人之一,当然要身先士卒,听从夏队长的安排。干戈,这样吧,我们12点换班。” 小题说:“徐镇长,这里的时间相差两个钟头,你真会盘算!” 徐则达依然憨憨地笑着:“呵呵,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为了团队的安全,我可以多值两个小时班!” 干戈说:“12点我换你。” 赵军提着那支激光枪走过来,对徐则达讲解如何使用它。赵军把激光枪对准远方,射出一道笔直的绿光,很像指星笔,射向远方。 徐则达恐慌地躲了躲。 赵军说:“这是瞄准器。”接着,他把瞄准器移到了徐则达身上,对准了心脏位置,激光枪发出语音,男声,英语:heart(心脏)。 随着瞄准器朝下移动,激光枪继续说道: pancreas(胰腺)。 Bladder(膀胱)。 Genitals(生殖器)…… 小题哈哈大笑起来。 徐则达没有丝毫尴尬,他继续微笑着:“仅仅靠四个车轮是不行的啊,科学化才是我们成功穿越罗布泊的法宝啊。” 然后,他小心地接过激光枪,挂在了腰带上,看起来很像个伪军。 夏邦邦从车里拿出了一副造型奇特的单筒眼镜,递给了徐则达:“这是夜视镜,天黑之后就派上用场了。” 钟离彩说:“我们现在已经到了真正的无人区,不应该有那种老鼠了吧?” 小题说:“昨天晚上,干戈正在开车,还看见了一个活物,从车前跑过去了!”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是吗?” 干戈说:“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老鼠。” 夏邦邦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说不定拍到了什么……” 小题说:“我去看看!” 钟离彩说:“工作量太大了!” 小题说:“反正我没事儿。” 夏邦邦说:“走吧,我去给你打开。” 夏邦邦带着小题走向了悍马车,钟离彩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有些紧张。 两个人来到悍马上,夏邦邦打开了行车记录仪。 小巧的画面上清晰地复现了昨夜走过的路。当时,坐在悍马车上的钟离彩好像睡着了,画面只有车轮碾压砂石的声音,很寂寞。 夏邦邦掏出卫星电话,说:“你看吧,我去给妈妈打个电话。” 小题说:“你去。” 夏邦邦离开之后,车内只剩下了小题。 画面中,悍马在行驶,干戈的吉普车走在前面,偶尔能看到它的尾灯,后来,相距越来越远,画面中只剩下无尽无休的沙土地面,无尽无休的黑暗…… 看着看着,小题开始迷糊了。 突然,她听见有人说话,是钟离彩,她揉揉眼睛,精神起来。 第79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0) 钟离彩:“到哪儿了?” 夏邦邦:“路上。” 钟离彩翻弄遮阳板的声音,她可能在看自己的妆容。画面看不见夏邦邦和钟离彩,只有前面的一截路。 钟离彩:“唉,刚两天,嘴唇都起皮了……” 夏邦邦:“你要一直补充水。” 钟离彩好像打开了一瓶水:“夏哥哥,你喝点儿。” 夏邦邦喝水的声音。方向有些偏,夏邦邦赶紧调正了。 行驶了一会儿,钟离彩问:“小题姐姐他们呢?” 夏邦邦:“在前面,他们跑得快。” 钟离彩提到了小题,小题竖起了耳朵。她这才意识到——行车记录仪是个很好的窃听器! 钟离彩:“夏哥哥,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到大挺不容易的。” 夏邦邦:“你说说。” 钟离彩:“我爸从罗布泊回到北京不久就辞职了,开始去广东做生意,结果赔得精光。他很少回家,我从初中开始就自己管自己了……” 夏邦邦:“你妈妈呢?” 钟离彩:“我妈妈是个自私的人,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从来不管我。后来,她在外面遇到一个男的,两个人混在了一起,基本不回家了。” 夏邦邦叹息了一声。 钟离彩:“我说点家丑,你不许笑话我。” 夏邦邦:“不会。” 钟离彩:“我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周末都去肯德基打工,自己供自己。我爸爸在广东混得越来越惨,开始迷上了赌博,想一夜暴富,最后把家里的房子都输了,我也就没有家了……” 夏邦邦:“真不幸……” 钟离彩哭了起来:“有一次,我爸爸竟然出去找那种女人,被公安抓了,公安给我妈妈打电话,让她去交钱赎人,我妈妈竟然说,她不认识这个人!我爸爸在里面待了3个月!” 夏邦邦:“怎么会这样!” 钟离彩好像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毕业之后,我一个人租房子,开始拍戏。这个圈子的竞争很激烈的,没有点背景,很难红起来,不红就得受气,也赚不到钱。很多女孩出卖自己,去换,打死我都不会那么做!一路走到今天,真的比罗布泊还艰难……” 说着,钟离彩又哭起来。 夏邦邦:“非常赞同,一个女孩不需要有公主的地位,不需要腰缠万贯,甚至不一定要有多么漂亮的衣服,只要她把心举上天,就像月亮一样尊贵了。” 钟离彩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嗯”了一声。 过了好半天,钟离彩又说:“谷未素姐姐都27岁了啊,听说她一直没谈过恋爱,她是不是心理有什么毛病啊?” 夏邦邦:“可能是她的心太高吧。” 钟离彩:“有时候我挺害怕她的。” 夏邦邦:“你怕她干什么?” 钟离彩:“总觉得她怪怪的……” 夏邦邦:“她确实有点孤僻。我和她刚联系上的时候,我们通电话,她从来不说你好,挂断的时候也不说再见。就这样……”夏邦邦学着谷未素木讷的声调:“嗯,嗯……然后,啪一声电话就挂断了。”说到这儿,夏邦邦笑起来。 钟离彩:“还有那个Cassie,天哪,太聒噪了,要不是一起来罗布泊,我永远都不会和这样的女孩有什么交集。” 夏邦邦:“Cassie没心没肺,这样性格的人其实很幸福。” 除了钟离彩,团队还有三个女孩,钟离彩聊到了两个,就差小题了。小题在等待。 两个人的话题却回到了夏邦邦身上,钟离彩说:“别看你的生活一帆风顺,我总感觉……你好像并不快乐。” 夏邦邦:“我像我爸爸,太不现实了。” 钟离彩:“我不懂,不现实就不快乐吗?” 夏邦邦:“你不喜欢现实的一切,但是你又离不开现实,你能快乐吗?” 停了半天钟离彩才说话:“你真让人心疼……” 夏邦邦:“几点了?” 钟离彩:“3点了。” 夏邦邦:“你再睡会儿吧。” 钟离彩:“不,我陪你。” 小题肯定不愿意听钟离彩和夏邦邦唧唧歪歪,她看着枯燥的画面,眼里又显出了困意。 钟离彩又说话了:“这些女孩里,我最喜欢小题姐姐了。” 夏邦邦忍俊不止,喷出了笑声:“哈!她确实很可爱!” 钟离彩无声。 夏邦邦继续说:“第一天她跳舞的时候,多像个小男孩!我在法国的时候,有几个黑人同学,他们最喜欢跳舞了,每个细胞都是节奏,哪怕敲击一个脸盆,他们也能跳出花样来。小题有黑人的天赋。” 钟离彩说话了:“你和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邦邦犹豫了一下才说:“去年。说起来太复杂了。” 钟离彩:“好吧,我最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了。” 停了停,她又说:“小题姐姐确实很可爱,只是……” 夏邦邦:“你是不是累了?” 钟离彩:“没有。我觉得小题姐姐的身上缺了点东西。” 夏邦邦:“缺什么?” 钟离彩:“我也说不清……少了点女人味儿吧。” 听到这儿,小题“噗”了一下。 夏邦邦:“她很自然,自然就好。” 钟离彩:“可能是我太传统,我很排斥中性化。这个世界男人就该像男人,女人就该像女人。”停了停,她又说:“而且……我听说她的人品有点问题。” 夏邦邦:“人品?” 钟离彩:“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有个粉丝是密云的,她碰巧认识小题姐姐,那个粉丝说……小题姐姐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 夏邦邦:“她有男朋友了?” 钟离彩:“有过很多个了!高中的时候,她谈过一个男朋友,是个老头,比她爸年龄还大,搞装修的,有点钱,好像小题还跟他怀过孕,后来,那个老头又认识了小题的一个同学,就把小题给甩了……” 夏邦邦:“哦?有这事儿……” 第80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1) 钟离彩:“其实我挺理解她的,年龄小,容易上当。只是……要看你的动机是什么,如果你是真爱,谁都没有权利说什么,如果你是为了其他的东西,那就可悲了……唉,这个世界,越来越乱了,本来爱情是由两颗爱心组成的,现在却附加了很多其他的杂质。或者说,爱情是由很多其他的杂质组成的,再附加两颗爱心……” 夏邦邦不说话了。 小题猛地拉开车门,冲了下去。 其他人正在帐篷外聊天。 小题来到钟离彩跟前,大声说:“钟离,我问你一个问题!” 所有人都看出小题发怒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在看。 钟离彩说:“小题姐姐,我们进帐篷说好吗?” 小题说:“我不喜欢在背后嘁嘁喳喳,咱们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我问你,你听谁说的,我找了个老头,又被他给踹了?” 钟离彩十分紧张:“小题姐姐,你听我解释……” 小题说:“我比你大几个月?我郑重地请求你,不要叫我姐姐,我承受不起!而且,你不要解释,你就直接回答我!” 夏邦邦已经跟他妈妈通完电话了,他也在场,他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说:“小题!钟离并没有恶意……” 小题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来和稀泥!” 钟离支支吾吾地说:“小题姐姐,中学时代谈恋爱都是胡闹,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自责……” 小题无可奈何地四下看了看,然后盯着钟离彩的眼睛说:“我自责?告诉你,上中学的时候我谈过一沓男朋友,最后他们都被我甩了,我就是陈世美!但是,我从没找过什么老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我还,我还怀孕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难道我是喜当妈?” 干戈一下笑出声来。 钟离彩低下头去:“小题姐姐,我其实是想说,我挺理解你的……” 小题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花花肠子,不要你理解!大家都不要那么复杂好不好,做个简单的人不需要天分!” 夏邦邦说:“小题,大家在一起免不了有误会,你不要生气了,其实钟离很喜欢你的。” 小题看了看他:“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上,也不要以为所有女人都是你的后宫,我和钟离彩说话,跟你没有关系!” 夏邦邦无奈地摇摇头。 天蝎座余怒未消,她继续看着钟离彩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家是楼上楼下,那不是别墅至少也是复式吧,现在怎么突然改变戏路开始哭穷拼惨了?” 钟离彩说:“小题姐姐,你这已经不是误解了,你这是在侮辱我……”一边说一边委屈地哭起来。 夏邦邦走到她旁边,抱住了她的肩,她依偎在夏邦邦的胸前,哭得更厉害了。 小题不依不饶:“看看看看,有人心疼了。我就不会示弱,当然没有女人味!” 夏邦邦把钟离彩扶进了性感帐篷。 小题骂了句:“碧池!” 过了一会儿,夏邦邦才走出来,他对小题说:“小题,你过分了!” 小题说:“我怎么过分了?只许她造谣不许我辟谣?笑话!” 夏邦邦说:“有你这么辟谣的吗?你这是语言暴力!” 干戈站起来,说:“富三儿,你这叫偏袒。” 夏邦邦说:“我不是偏袒,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心平气和地解决,这么大吵大闹,团队还怎么朝前走呢?” 徐则达插话道:“夏队长说的对,既然大家组成了团队,必须要学会体谅,退让,协作,个人恩怨永远小于集体目标……” 干戈说:“徐领导,你闭嘴,这儿不是你们镇的春耕大会!” 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夏邦邦:“自从加入了这个团队,我看你最不顺眼了,有钱怎么了?有悍马怎么了?有保镖怎么了?” 赵军已经站到了干戈身后,看架势,好像只要干戈再说夏邦邦什么,他就要动手了。 干戈回头看了看赵军,笑了:“你要展示武功了?我他妈期待太久了!” 赵军就那么眯着眼睛看着干戈,并不说话。 小题走过来,推了干戈一把:“你回帐篷睡觉去。” 干戈一下就把小题拽到了一旁,继续盯着赵军:“你看什么啊?要催眠我?富三儿给你开那么高的工资,你他妈怎么一直只说不练呢?” 赵军说话了:“你再对夏邦邦不客气,我就对你不客气。” 干戈冷笑了一声:“我吃生米长大的,就是不怕吓,来啊!” 整个荒原都是火药味,一根火柴就会爆炸。 夏邦邦走到赵军跟前,小声说:“赵军,这里不需要你,你去休息吧。” 赵军依然盯着干戈,他一步步后退了。 夏邦邦说:“干戈,不管你多不喜欢我,我都没权利怪你。等我们离开罗布泊之后,你可以把我当成陌路人,但是,在离开之前,我们是一个团队,还有很长的路,我希望你能跟大家搞好关系,做自己该做的。” 赵军不见了。 干戈说:“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夏邦邦说:“那就好。大家休息吧,下半夜的时候,你换徐镇长。” 干戈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锋利帐篷。 夏邦邦说:“小题,你在视频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小题气囊囊地说:“我就发现有人嚼我舌头了。” 夏邦邦说:“好了,我陪你去走走。” 小题说:“我要睡觉。” 干戈回到锋利帐篷,没脱衣服,直接躺在了睡袋上。 小题和钟离彩关系僵化,睡在一起肯定别扭。她和Cassie换了一下,Cassie去了性感帐篷,小题抱着睡袋走进了锋利帐篷。 她放下睡袋,说:“青年,你睡觉不打呼噜吧?” 干戈:“那个万夫长打呼噜。” 小题:“万夫长?” 干戈:“就是管一万多农民的那个大官儿。” 第81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2) 小题:“他不是站岗吗?等他回来我早睡着了,我睡着了打雷都不醒。”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你不生气了?” 小题说:“钟离彩不在,我跟谁生气?我才不会自己跟自己生气呢!” 干戈说:“第一天晚上,那个万夫长对我说,他打呼噜,让我先睡,我就先睡了,果然那一宿睡得很香,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小题:“不要卖关子。” 干戈说:“我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把我还吓了一跳,使劲摇摇脑袋才看清楚,正是那个万夫长。他看我醒了,慢吞吞地说,干戈啊,你打呼噜简直就像打雷,比我严重多了!我整整一宿没合眼!” 小题说:“完了……” 干戈说:“没事儿,你先睡,你睡着之后我再睡。” 小题说:“Cassie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干戈说:“她?脑袋还没挨到枕头呢就已经睡着了。” 有人走过来了,停在了锋利帐篷前。这个人没有贸然闯入,而是轻轻地说了声:“小题,我可以进来吗?”是夏邦邦。 小题说:“进来啊。” 夏邦邦掀开门帘,走进来,他的胳膊上挽着一块方巾。他朝干戈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对小题说:“外面有月亮。” 小题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邦邦说:“和我们见过的不一样,不骗你。” 小题说:“方的?” 夏邦邦说:“不是,不过它很大,我刚才还伸手摸了一下,是凉的。走,一起去摸摸?” 小题说:“那你不许跟我提钟离。” 夏邦邦说:“我们只是去看月亮。” 小题就爬了起来。 干戈说:“你去看月亮?你不怕打雷了?” 小题小声说:“我有胶带纸。” 小题和夏邦邦慢慢走向营地之外,赵军无声地跟了上去。 夏邦邦回过头,对他说:“赵军,你休息吧,我和小题单独说说话,我们不会走远。” 赵军就无声地退下了,不过他没有回帐篷,而是在童真帐篷门口坐下来。隐隐能看到他那张长满横肉的脸,没有任何表情。 走出一段路,夏邦邦说:“小题,你还在生气?” 小题说:“我不能容忍污蔑。” 夏邦邦说:“她只是听信了传言而已。” 小题停下来看了看他:“传言就是她制造的好不好?” 夏邦邦说:“也有可能,女孩子的小心计。有个句子特别好,说,女生的关系就像宿舍里横七竖八的晾衣绳……” 小题说:“在你眼里,她还很可爱是不是?”说到这儿,她狠狠踢了一下脚下的沙子:“你们男人真是下半身动物,女人看女人一目了然,她就是个美女蛇!到了你们男人眼里,只看到美女,就是看不到蛇!” 夏邦邦说:“好了好了,不提她了。你那个……大姨妈不是来了吗,今天晚上你睡到我床上去吧,我和钟离睡一起。” 小题说:“你就是想和她在一起,明说不就得了!” 夏邦邦说:“她被你骂了,心情肯定很不好……” 小题说:“你去好好哄她吧,然后一起在背后骂骂我,她的心情肯定就好了。” 夏邦邦并没有接茬,他说:“小题,我一直忘不了今天那个死人,他到底是谁?他是怎么死的?如果他是被人杀死的,那么凶手究竟是什么人?” 小题说:“你问我?” 夏邦邦接着说:“另外,我们一直没查出谁是冒充的,你必须要小心。现在,只有徐则达和Cassie两个人的嫌疑最大。” 小题说:“你看看,你的嫌疑名单里从来就没有那个美女蛇。” 夏邦邦说:“她不是。” 小题说:“为什么?这个团队进了罗布泊之后,她的幺蛾子最多,你为什么就不怀疑她?” 夏邦邦没有正面回答,他突然说:“小题,离开罗布泊之后,你嫁给我吧。” 第20节:烟头在地图上烫了个洞 下午的时候,骚叔又联系上了薇拉。 两个人约定,等薇拉演出之后见面。 骚叔说:“我去你那儿吧,带上酒。” 对于骚叔来说,那条黑乎乎的胡同就像薇拉一样神秘。没错儿,她是神秘的,两个人去密云度假山庄的时候,登记用的是骚叔的身份证。就是说,骚叔没见过她和这个社会有关的任何号码,包括车牌。 没想到,薇拉很爽快,她说:“好啊,我喜欢你的酒。” 骚叔说:“那是夏邦邦的酒。” 晚上,骚叔又开车从工作室返回了密云。从通州到密云90公里,他从来没有往返如此密集过。副驾车窗神奇地可以摇起来了,不给力的东西。 晚上,他从那家清真餐厅接到了薇拉。薇拉和往常一样,卸了妆,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来到骚叔的车前,坐上来。 骚叔亲了她的额头一下,然后开车走了。 他们来到了那条胡同口,骚叔问:“怎么走?” 薇拉说:“穿过胡同。” 骚叔开车拐进了胡同。胡同很黑,车灯很亮。一只黑猫无声地跑过,距离很远,它的毛色跟黑夜融为一体,骚叔只是看见了它的眼睛,橙黄色的,一转眼就消失了,不知道它是跳上了墙头还是钻进了哪个门洞。 车慢慢朝前开。 骚叔看了看薇拉,薇拉说:“继续走。”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红红绿绿的灯光,已经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骚叔又看了看薇拉。薇拉说:“右转。” 骚叔的心里又犯嘀咕了——就是说,薇拉并不住在这条胡同里,就是说,那天她抱着一盆水仙,一直穿过胡同,走到了另一条大街上…… 如此说来,骚叔每次送她的时候,都不该走刚才那条大街,更不该停在那个胡同口。 看来,薇拉的心里揣着戒备。 骚叔右转之后,很快就看到了一栋公寓楼。 薇拉说:“就是这里。” 骚叔在停车场停好了车,然后,薇拉带着骚叔走进了公寓楼。她在三楼。 第82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3) 进了门,薇拉打开灯,骚叔扫视了一下薇拉的房间,很漂亮,整体是淡黄色,飘溢着浓浓的香气,但不腻人。物品密集但井井有条。地上铺着毛绒绒的地毯,丢着软蓬蓬的坐垫。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穿衣镜,形状是圆的。 薇拉说:“哪里都能坐,随便吧。” 骚叔脱了鞋,走到茶几前,坐在了地毯上。 茶几上有一张地图引起了骚叔的注意,那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地图,骚叔在上面看到了首府库尔勒,看到了众多兵团的坐标,看到了塔克拉玛干沙漠,库木塔克沙漠,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若羌,罗布泊…… 薇拉打开了酒,偎着骚叔坐下来:“把它带在身边,就像把家乡带在了身边。” 骚叔点点头,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了:“你今天演出怎么样?” 薇拉说:“明天我不去了。” 骚叔问:“为什么?” 薇拉把眼睛低下去,说:“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 薇拉斟上酒,两个人端起来,轻轻碰了碰,喝了一口。 骚叔想了想说:“你跟我工作吧?” 薇拉认真起来:“做什么?” 骚叔说:“做助理啊。” 薇拉笑了:“我连汉字都不会写几个。” 骚叔说:“我也不会写几个。” 喝着聊着,骚叔突然捧过薇拉的脸,薇拉没有躲避,两个人深情地吻起来。 过了会儿,薇拉轻轻地说:“我去洗个澡。” 骚叔松开了她。 薇拉去了洗浴间,剩下骚叔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注视那张巴音郭楞地图。他好像喝多了,地图上那些象征沙漠的黑点越来越密集,终于幻化成连天的莽莽黄沙…… 半个钟头之后,薇拉出来了,她只裹了一条浴巾。 骚叔看了看她,笑了:“我过去也像你这么裹浴巾。” 薇拉一脸夸张的惊愕:“你?” 骚叔说:“有时候我挺笨的。离婚之后,有一天我洗完澡,拿着浴巾比划了半天,最后就像你这样,在胳肢窝下面裹了一圈。然后我照了照镜子,总觉得哪儿不对头。努力回忆,我和前妻在一起生活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围的啊。后来有一次,我跟一个男同事一起去澡堂,看到他把浴巾围在了腰上,这才意识到围在胳肢窝下那是女人的围法……” 薇拉哈哈大笑:“你再表演一次好不好?” 骚叔说:“你等着。” 骚叔就去了洗浴间,洗完澡,他像薇拉一样裹着浴巾走出来。薇拉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直接就把薇拉抱到了床上。 薇拉身上似乎还有好多谜团,骚叔不想管那么多了,正像他写过的一句话,此时他就像贪嘴的猫,他必须吃掉眼前这条鱼,然后再去想怎么解决鱼刺的问题吧! 薇拉很丰满,她的身体就像波涛汹涌的海浪,剧烈起伏,骚叔就像一艘没有舵的小舟,只有一张帆,他完全不知道方向了,任凭风把他带到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地狱。 天翻地覆,上下颠倒,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小舟漏底了,彻底沉没。 骚叔平躺在薇拉旁边,两个人都极其安静。外面不知道什么鸟叫了一声。 骚叔含含糊糊地说:“薇拉……你嫁给我吧。” 薇拉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嗯,等明天我问问。” 骚叔疲惫地看了她一眼:“你问谁?” 薇拉说:“我自己。” 骚叔睡着之后,薇拉似乎失眠了,她悄悄离开了卧室。 骚叔迷迷瞪瞪继续睡了。 第二天天亮之后,骚叔睁开眼睛,扭头看看,薇拉睡得正香。 他悄悄起了床,出去洗漱完毕,薇拉还没醒。 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个朋友圈,只发了他和薇拉的照片,并没写一个字。 很快就有很多读者留言,有人说:骚叔从来不发跟女孩子的合照,这是什么情况……有人说:骚叔你恋爱了!有人说:这个女孩好美。法国人?你女儿牵的线吧?——骚叔的女儿在法国。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茶几上,发现烟缸里有很多烟头,看来昨天薇拉失眠了。他还注意到,那张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地图上,罗布泊荒漠的某个位置,被烟头烫了一个很小的洞。 薇拉太不小心了。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接起来。是夏邦邦用卫星电话打来的,他说:“骚叔,昨天半夜我们营地失火了!” 第21节:到底谁放的火 小题和夏邦邦出去了。 整个营地很安静,不知道其他人都在干什么。 干戈睡不着了。他看着帐篷顶的金属架和帆布,心思很乱。此时,他已经不知道他和小题到底是什么关系了。过去很明确,她是仇人之女,现在呢?还是吗?干戈也不知道他来罗布泊到底干什么,别人都是来寻亲,他寻谁?那个富三儿又把小题勾走了,他俩有说有笑,一起去摸嫦娥的屁股了,干戈的心很乱,就像一麻袋谷子和一麻袋芝麻掺在了一起,怎么都分不开…… 后来,干戈钻进了睡袋,关了照明灯,帐篷内顿时陷入了黑暗中,不过,亮堂堂的月光从门帘缝隙渗进来,很快就显出了睡袋的轮廓,看来,今夜的月亮确实很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邦邦和小题似乎回来了,小题并没有回到锋利帐篷。干戈爬起来朝外看了看,小题去了童真帐篷,夏邦邦走进了性感帐篷。 干戈回到了睡袋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他一动不动,没听见他的呼噜声,安静极了。 终于,他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他咳嗽了一声,然后他警惕地从睡袋里伸出脑袋来,接着“嘭”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敏捷地钻出睡袋,走出了帐篷,他竟然看到了火光——童真帐篷着火了! 小题就在那个帐篷里! 不见徐则达的身影,这时候,他在他的越野车里睡得正香。 第83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4) 火是从外面的一角烧起来的,小题好像并没有察觉,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干戈似乎呆住了。 实际上,他的大脑在快速转动着,闪过无数的问题——谁在放火!是团队内部的人还是团队外部的人?他该不该去救火? 没人发现着火了。那个所谓武林高手就住在小题旁边,他的身影也没有出现,看来他也没有醒过来。 如果小题死在了童真帐篷里,他就不需要再动手了…… 该不该救? 该不该救? 该不该救? 最后,他已经不会思考了,只剩下这句问话,震耳发聩。 他冲到了他的车前,慌乱地取出灭火器,然后像豹子一样冲过去,抽开报销销,左手握着喷管,右手猛压压把,白色的干粉就喷向了火苗。 火快被喷灭了,一个黑影才从童真帐篷里跳出来,是赵军。 干戈把灭火器塞到他的手里,喊了声:“接着喷!”然后他冲过去,忍住咳嗽,使劲拉童真帐篷的门帘。门帘用金属锁扣锁着,他喊起来:“小题!小题!” 里面似乎有动静了。 他掏出刀子,使劲刺向帐篷,继续喊道:“着火了!你他妈快出来!” 他终于听见了小题的叫声,她好像冲到了门口,想打开锁扣,可是半天都打不开。 干戈说:“憋着别喘气!不要慌!” 终于,锁扣被打开了,干戈打开帐篷的门帘,发现小题已经瘫倒在门口。他想把她抱起来,趔趄了一下,竟然没抱动。 这时候,赵军已经把火彻底扑灭了,他走过来,推开了干戈,然后蹲下来轻轻地抱起了小题,就像抱起一只小猫,他一直把小题抱到了没有烟雾的地方,放下来,小题就躺在了沙地上。 夏邦邦跑出来,直接跑到了小题跟前,蹲下来喊道:“小题!怎么了!” 干戈跑过来,大声说:“有人放火!” 夏邦邦说:“谁?” 干戈说:“我哪知道!” 小题困倦地睁开了眼睛。 干戈说:“你怎么样!” 小题摇了摇头,弱弱地说:“我没事儿。” 干戈这才松了一口气。 夏邦邦说:“徐则达不是在站岗吗?” 干戈说:“那是一头猪。” 他拿着手电筒走到了车辆附近,并没有看到徐则达,隐约听见一阵阵呼噜声。他用手电筒朝徐则达的越野车里照了照,照见了徐则达张开的大嘴,他睡得正香。 干戈拍了拍车窗,徐则达被手电筒晃得眯起了眼睛,一下坐直了身子,竟然端起了那支搞笑的玩具枪,对准了手电筒的光源。 干戈用手电筒照了照自己,徐则达这才把枪口放下来,打开了车门。 他说:“我正在构思,给团队做个整体规划……” 这时候,赵军打开了几盏照明灯,营地变得灯火通明了。徐则达朝营地看了看,意识到出了什么事,赶紧问:“干戈,怎么了?” 干戈一边朝回走一边说:“你看不见吗?童真帐篷着火了!” 徐则达脖子上挂着夜视镜,拎着激光枪,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干戈:“天哪,看来,防火工作重于泰山啊,我们应该成立个消防领导小组了……” 钟离彩也起来了,她穿着一身很暴露的睡衣,跑到小题跟前,关切地问:“小题姐姐,你怎么了?” 小题支撑着坐了起来,她看了看钟离彩那白嫩的乳沟,说:“头晕,目眩。” 夏邦邦说:“去拿水!” 钟离彩就跑去拿来了一瓶水,拧了半天拧不开,干戈一把夺过来,打开,递给了小题。小题喝了一口,然后对赵军说:“谢谢你赵军。” 赵军淡淡地说:“是干戈救了你。” 小题又看了看干戈,很迷惑:“你?噢,对不起,我只记得赵军把我抱出来,其他都不记得了。” 干戈说:“你该减肥了。” 其他人陆续都跑出了帐篷。 Cassie看到这一幕,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吓哭了。 谷未素是最后走出来的,她站在外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夏邦邦说:“徐镇长,你怎么站的岗啊?” 徐则达讪讪地笑了笑:“我在车上一直在思考团队的安全问题,太累了,竟然睡着了,实在对不起,对不起……” 夏邦邦不再理他,他看了看每个人,声音有些冰冷:“谁干的?” 这是在审问。气氛一下凝固了。 夏邦邦又问:“夜里谁起来过?” 徐则达说:“夏队长问了,希望大家都能如实回答!” 夏邦邦看了看谷未素,谷未素也看着他,并不说话。 夏邦邦说:“谷未素,你起来过没有?” 谷未素冒出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我帐篷里有尿罐儿。要不要我拿出来给你们看看?” 夏邦邦皱了皱眉,又问Cassie:“你呢?” Cassie哭得更厉害了:“徐镇长知道,我从来不起夜的,一觉到天亮。吓死我了,我现在腿还软呢……” 夏邦邦又看钟离彩。 钟离彩无辜地看着他。 夏邦邦说:“我在给你们机会。” 没人说话。 夏邦邦说:“赵军,你把行车记录仪拿来。” 赵军立即走向了悍马。 干戈转头看了看,悍马的车头正好对着营地,他有些惊讶:“你的车熄了火,行车记录仪还能用?” 夏邦邦说:“我有移动电源,昨天睡觉前我把行车记录仪打开了。” 钟离彩突然说话了:“我起来过……”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钟离彩。 夏邦邦迷惑地看了看钟离彩:“你起来干什么?” 钟离彩说:“我经常失眠,翻来翻去睡不着,就去了趟厕所……” 干戈说:“真他妈巧。” 钟离彩急了:“我一直随身带着安眠药!不信我拿给你们看!” 夏邦邦说:“钟离,那不是重点。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起来过?” 钟离彩的眼睛湿了,说话也颤巍巍的:“夏哥哥,我没有害小题姐姐!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第84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5) 夏邦邦依然盯着钟离彩:“我说过,女孩夜里上厕所,一定要叫个人陪着,你为什么不叫我,为什么一个人出去?” 钟离彩哭出来了:“我不想,从来没有哪个男孩子陪我上过厕所……” 夏邦邦盯着钟离彩,不再说话了。 钟离彩抱住了小题:“小题姐姐,你要相信我,我不可能害你的!” 小题说:“我怀疑,这个人不是想害我。” 夏邦邦马上问:“那是想害谁?” 小题说:“你。” 赵军卸下了行车记录仪,拿了过来。 夏邦邦调出了一个小时之内的视频。 营地黑乎乎的,能听见徐则达的呼噜声,很清晰。徐则达盯着视频看,并不羞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并没有出现任何人影。 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盯着视频。 枯燥的夜景,似乎静止了,只有徐则达那讨厌的呼噜声,证明着视频中的时间依然在慢慢朝前走。 过了很长时间,性感帐篷的门帘动了一下,接着,有个人走出来了,她披着一件睡袍,虽然影像很模糊,但依然能看出那是钟离彩。 钟离彩打开手电筒,快步走到一个沙坡后,不见了。那确实是移动厕所的位置。 这时候,童真帐篷一角亮起了一簇火苗。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只有谷未素并没有凑到视频跟前来,她只是站在旁边,观察大家的表情。 那簇火苗越来越大。 夏邦邦赶紧后退,重新播放这段视频。 所有人都盯着童真帐篷那一角,并没有看到有人出现,火苗就着起来了。 夏邦邦按了暂停键,问大家:“你们都没看到人吧?” 大家都摇头。 夏邦邦说:“看来,这个放火的人躲在童真帐篷的另一面,正好被挡住了。” Cassie说:“能不能是昨天吃完晚饭,有火星子崩到那个帐篷上了?” 夏邦邦说:“火星子几个小时才烧起来?不可能!” 接着,他继续播放视频,希望看到纵火者的身影。 钟离彩从沙坡后面出现了,她打着手电筒走回来,在性感帐篷门口停下了,朝童真帐篷看了看。这时候,童真帐篷一角的火苗已经窜起了半尺高。 钟离彩愣了几秒钟,接着,她打开性感帐篷的门帘,跨进去,接着就把门帘关上了。 钟离彩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当时真的没看见有火!” 所有人都不说话。 钟离彩似乎很委屈:“我那个位置是个盲角!” 干戈说话了:“那你在看什么?” 钟离彩卡了一下壳:“我听见好像有脚步声,真的!我站了一会儿,听了听,又没有了,我就回帐篷了。” 火苗窜起一米高的时候,干戈冲了出来…… 夏邦邦关了视频,半晌没说话。 大家的表情都很复杂。 小题静静地看着钟离彩。 钟离彩急切地看着夏邦邦的脸,希望他为她开脱。 干戈仰头看夜空。 徐则达和Cassie一会儿看看小题,一会儿看看钟离彩,最后他们都看夏邦邦。 只有谷未素依然没什么表情。她看大家都沉默着,竟然打了个哈欠,嘀咕了一句:“我去睡觉。”然后就走了,钻进了她的黑色小帐篷。 荒漠很安静,只有照明灯很细弱的“嘶嘶”声,还有谷未素拉门帘拉锁的声音,那个门帘就像个舌头,需要拉上三条边的拉锁:“刺啦!刺啦!刺啦!” 夏邦邦说话了:“小题,对不起。” 小题看了看他:“我不懂。” 夏邦邦说:“这个人是来害我的,他不知道你睡在了我的帐篷里。” 小题说:“我可以说实话吗?” 夏邦邦歪着脑袋看着她,等她说。 她说:“我不怕那个放火的人,我更怕钟离。” 钟离彩马上看了看夏邦邦,眼睛又湿润了:“夏哥哥,小题姐姐还在误解我!你说句话啊!” 夏邦邦没有接茬,他对大家说:“我们要表决下了。” 干戈说:“表决什么?” 夏邦邦说:“朝前,还是朝后。” 小题说:“又来了。” 夏邦邦看了小题一眼,低下头去:“首先我检讨,我太单纯了,把大家召集来,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了罗布泊。这片盐壳地无边无际,我们没有任何坐标,就算我们和他们遇上,只要横向距离超过1公里,就会擦肩而过。更何况,如果他们和我们不在一个平面上……” 小题说:“什么叫不在一个平面上?” 夏邦邦说:“如果他们在地下呢?” 小题说:“你是说他们死了?不要这么乌鸦嘴好不好!” 夏邦邦说:“总之,我们找到他们的可能性几乎是零。我这个人太浪漫,总是希望出现奇迹,现在看来,当初我真不该召集大家……” 小题说:“可是我们已经来了啊!如果就这么半途而废,你更对不起大家了。” 夏邦邦说:“最重要的是,这地方高深莫测,危机四伏,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失火了,如果继续走下去,说不定会遇到什么灾难。我的建议是,退出去,还是要相信公安机关,让他们来寻找你们的父亲。” 钟离彩说:“我赞同。” 小题说:“你们走吧,我要继续。” 干戈满脸不正经地说:“我给你当消防员。”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你一定要继续?” 小题说:“一定。” 夏邦邦说:“好吧……那就继续。”接着他对干戈说:“干戈,天快亮了,你辛苦点,给团队站站岗吧。” 干戈说:“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了。” 徐则达赶紧把激光枪递给了干戈:“干戈,拿着。” 干戈看了看那个东西:“我说过,我不需要。” 徐则达又把夜视镜递给了干戈:“那你戴上这个,非常实用,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干戈说:“睡着了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第85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6) 徐则达有些尴尬:“我这个人不但接受批评,而且还经常做自我批评,我最不擅长掩藏问题,这个这个,前半夜我确实犯了错误……” 干戈说:“你把这些装备都还给富三儿吧,我有手电筒和刀子就够了。” 童真帐篷被烧了一个很大的洞。 夏邦邦搬了回来,他让小题继续睡在行军床上,他睡在睡袋里。 很快,天就亮了。 大家折腾了半宿,都在睡着。 干戈坐在车里,双眼依然炯炯有神。 太阳升起之后,夏邦邦第一个起了床,他来到帐篷四周查看,这一带地面坚硬,没看到任何可疑的脚印。 他四处转悠,终于在不远处的一块沙子上,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脚印——前面4个脚趾,后面5个脚趾。 他朝干戈招了招手。 干戈下了车,走过去。 夏邦邦指了指那些脚印,说:“老鼠应该不会钻木取火吧?” 干戈说:“我脑子不够用,千万不要绕弯子,你想说什么?” 夏邦邦说:“肯定有人放火,对吧?可是,为什么又出现了这些脚印呢?” 干戈看了看那些脚印,没说话。 夏邦邦说:“只有一种可能,这些脚印只是烟雾弹。” 干戈说:“你是说,你的备胎也是人为毁坏的?” 夏邦邦蹲在软沙子前,仔细端详这些脚印,说:“你看,它们太端正了,太清晰了,想在沙子上留下这些明显的痕迹,甚至需要很小心。小时候,每次下雪,我都会跑到雪地去,把两只脚摆成外八字,然后一下下朝前踩,间距一致,最后就会出现一行醒目的脚印,很像大卡车的轮子压出来的。你看,这些脚印和那种故意踩出来的‘轮印’很像。如果是一只真正的老鼠跑过,它的脚印反而不会这么整齐,边缘应该是毛糙的,有深有浅,前后脚印之间也不会那么平整,爪子会带起一溜沙子……” 干戈说:“有人在伪造!” 夏邦邦说:“这是第二个问题。首要的问题是——这里有人,和我们一样有五官有四肢有心计的人!很明显,他不想让我们进入罗布泊。我猜测,这个人又想来毁坏我们的轮胎,他伪造了这些脚印之后,却发现车里坐着一个人——就算徐则达睡着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最后,他索性绕到童真帐篷后面,点了一把火。” 干戈说:“妈的,他要是被我抓住,我会把他活着火化。” 第22节:可疑的薇拉 夏邦邦给骚叔打来了电话。 他说,他们营地失火了。 当时,骚叔正坐在薇拉住处的沙发上,他大吃一惊。 夏邦邦继续说:“另外,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那个脚印应该不是老鼠的,而是人造的。” 骚叔更惊诧了:“人造的?” 夏邦邦说:“罗布泊有人,已经接近了我们的营地,那脚印是人伪造的。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如果说老鼠是个骗局,那么,你提到的那个俄罗斯族女孩很可能也是骗局的一部分。” 骚叔半晌说不出话来。 夏邦邦说:“你要留意她点儿。” 骚叔说:“我对喜欢的女孩从来都没有判断力……” 挂了电话,骚叔开始胡思乱想了。 罗布泊有人! 这个消息本来就很惊悚,而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又伪造了老鼠的脚印…… 薇拉在骗他? 薇拉没有主动接近他,正好相反,骚叔是在茫茫人海中偶然认识这个女孩的,如果她是骗局的一部分,怎么可能那么巧? 还有干戈、干戈的父亲、小题、阿甘……骚叔觉得自己就像撞上了一张蜘蛛网。 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薇拉起床了。 骚叔赶紧端正了一下姿势,假装在玩手机。 薇拉走出来,说了声:“早上好。” 骚叔朝她妩媚地一笑:“美人早上好。” 薇拉去了洗漱间,过了好久才出来,她已经画了个淡妆。她在骚叔对面坐下来,问:“早餐想吃点什么?别说油条煎饼啊。” 骚叔说:“随便吧。” 薇拉说:“你等着。” 她去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了八宝粥,火腿和煎蛋。她说:“我从来不吃早餐,凑合下吧。” 骚叔说:“已经很丰盛了。谢谢。” 两个人吃着吃着,骚叔突然问:“你确定你爸见过那种变异老鼠?” 薇拉说:“你怎么问这个?” 骚叔说:“探险团队在罗布泊发现了人的踪迹,他们确定那些脚印是人伪造的。” 薇拉停止了咀嚼,愣愣地看骚叔:“真的?那太恐怖了……” 骚叔说:“你说你爸遇见过那种变异老鼠,差点误导他们。” 薇拉盯着骚叔,说:“你说我在骗你?过去我只是听我爸说过,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更相信了,这说明罗布泊确实有那种变异老鼠,所以才有人伪造它们的脚印。要是他们伪造恐龙的脚印,你会信吗?” 想想,薇拉说的也有道理。 骚叔继续吃。 过了一会儿,薇拉说:“你还有心事儿。” 骚叔说:“我发现了一个细节。我们处女座很注重细节。” 薇拉说:“你说。” 骚叔指了指那张地图。 薇拉说:“怎么了?……噢,昨天夜里我爬起来抽烟,掉了个火星儿,烫了个洞,哈哈,你们处女座最受不了这种不完美了,是吗?我把它扔掉,哪天再买一张。哎,你们处女座看到这个洞是什么感受?我很好奇,是不是像百爪挠心似的?” 骚叔指了指那个洞,慢慢地说:“这是罗布泊的位置,这里被烫了一个洞,然后,夏邦邦他们的营地就失火了。” 薇拉瞪着眼睛说:“失火了?” 骚叔端详着薇拉的眼睛,并不说话。 薇拉继续问:“真的假的啊?”忽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我用烟头烫了罗布泊的地图,他们在罗布泊就失火了,难道你认为我是女巫?” 骚叔还是不说话。 第86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7) 薇拉说:“天哪!幸好我们不是中世纪的欧洲,不是基督教审判女巫的时代,不然我说不定还会被绞死呢!” 骚叔终于说话了:“你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第23节:冒充者浮出水面了 骚叔来到了工作室。 他走到墙边,蹲下来,捡起放在墙边的工具,盯着那块红砖看了一会儿,终于把工具放下了,心事重重地走进了室内。 小胡正在电脑前忙活,她抬头看了看骚叔:“叔好。” 骚叔说:“不好。” 小胡说:“又怎么了?” 骚叔坐下来:“突然就不开心了。” 小胡赶紧看了看垃圾桶,垃圾桶里没有垃圾:“为什么?” 骚叔沉吟半晌才说:“最近叔通过那个阿甘,不是认识了一个新疆女孩吗……” 小胡说:“我懂了,哈哈,情场失意了。” 骚叔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叔走过千山万水,什么时候失意过!只是……这个女孩好像有点问题。” 小胡问:“不能生育?” 骚叔瞪了她一眼,说:“我隐隐约约有个感觉,我一直在做夏邦邦他们的场外指导,而这个女孩好像一直操纵着罗布泊的某种邪恶力量。就是说,我和她在北京始终在对弈!” 小胡说:“叔,这是多神奇的事啊!写小说,写小说啊!你喜欢泡妞,可是那对写作没任何帮助,这次泡妞泡得值了!” 骚叔很难过地说:“可是我爱上她了!我不希望我们是对手,我希望我们是爱情。”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惊讶地说:“叔,你也有认真的时候啊……对了,我得出去一下了。” 骚叔问:“有约会?” 小胡神秘地说:“有个重要约会!” 骚叔抖了抖衣领——他穿着一件蓝呢子大衣,胸部有白色条纹,白色高领毛衣,很韩版,他说:“有叔帅吗?没有的话,约会取消!” 小胡背起了双肩包,说:“是个女哒!” 骚叔说:“你跟女的约什么会?应该换我啊!” 小胡说:“一会儿我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骚叔说:“现在就想听。” 小胡说:“暂时保密!你好好抠砖吧,我看再有几天工夫就大功告成了。” 骚叔拦住了她:“告诉我,不然我没法工作……” 小胡小声说:“老K出现啦!” 骚叔疑惑地问:“哪个老K?” 小胡笑了:“你取的名啊!你不是说所有神秘人物都叫老K吗!” 骚叔瞪大了眼睛:“她?” 小胡坐地铁来到了朝阳区。 她走出地铁,走进了一个咖啡馆。她约的人还没有来,她放下双肩包,一个人玩手机。 过了会儿,一个戴墨镜的女孩来到了她旁边:“你是小胡?” 小胡赶紧放下手机站起来:“我是我是,你就是那个留言的读者吧?请坐。” 对方放下挎包,坐下来,但是并没有摘掉墨镜。她说:“对不起,我们这行的人,经常被人认出来,很麻烦,我就不摘眼镜了。” 小胡说:“你是不想让我看见你的长相吧!” 对方有些尴尬:“你别多心,不是的。” 小胡说:“那你喝点什么?” 对方说:“蓝山咖啡。” 小胡就叫来服务生:“两杯蓝山。” 服务生离开之后,小胡说:“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说:“我们聊正题吧,下午我还有场戏,着急走。” 小胡想了想,说:“好吧。” 然后她又掏出了笔记本,摆在了茶几上,然后又朝上推了推近视镜,看着对方的墨镜说:“你说。” 她根本看不见对方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个女孩的皮肤非常白,身材非常好。 钟离彩其实姓钟,她改名钟离彩,就是为了给人造成复姓的错觉。 她父亲也不叫钟离奋强。当时,夏邦邦问到她的时候,她有些慌乱,她记得有个演员叫欧阳奋强,于是随口编了个名字。 她初中就去了一家民营影视学校,读了两年,然后去了上海。 她父亲真名叫钟大友,是个出租车司机,钟离彩第一次离开无锡去上海闯荡,就是他父亲送她的。 钟离彩的父亲长得浓眉大眼,挺帅的,她母亲不好看,幸亏钟离彩的长相随了父亲。不过,全家都听母亲的,那个女人很现实,很霸道。 钟离彩离开北京那天,母亲又跟父亲吵起来,母亲说:“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能给她叫个豪华点的专车啊?” 父亲小声说:“我开车送她不好吗?” 母亲冷笑了一声:“你那辆破车臭烘烘的,我都不坐!” 父亲没有反驳。 钟离彩离开家之后,看见父亲的出租车停在小区外,正在等着她,显得有点鬼鬼祟祟。这好像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听母亲的。 跟钟离彩结伴的是小K,小K是她在影视学校的同学。 钟离彩来到上海之后,她和小K都不顺利,一直拍龙套,接些小广告。3年前遇到一次全国性的选美大赛,钟离彩参加了,获了个冠军。那一年她才19岁。母亲去上海参加了典礼,母女俩认为熬到头了,在记者的镜头前抱头痛哭。 从此,母亲就去了上海,跟钟离彩一起租了个房子,照顾她的生活。 然而,钟离彩的事业并没有多大起色,她只是勉强接了些影视剧的小角色。 有个影视公司想签她,可是,公司老板提出了一个交易,大家都懂的,当时的钟离彩年纪尚小,她拒绝了。母亲知道后很生气,跟钟离彩大吵了一架,然后一个人回了无锡。 从此,钟离彩就一个人混在上海了。 小K几乎是她唯一的朋友,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起奋斗。 第87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8) 去年,钟离彩认识了一个导演,那个人50多岁了,很色,在剧组中他是老大,这个老大最受益的是他的老二。他不但经常搞大别人的肚子,而且由于常年胡吃海喝,也把自己的肚子搞大了,此人姓杜,我们叫他“肚导演”好了,容易记。当时,肚导演接了一个电视剧项目,正在选女一号。钟离彩去面试,肚导演把其他人都赶了出去,他只是斜了钟离彩一眼,然后就一直玩手机了。 钟离彩紧张地等待着。 肚导演一边玩游戏一边说:“我这个人不会绕弯子,想接这个戏,你得愿意……我操我操我操!” 他的游戏可能遇到了险情,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 钟离彩忐忑地看着他,生怕他游戏失败导致心情不好,影响这次面试。 肚导演似乎平定了险情,开始正常操作了,这才接着说:“你得愿意付出。当然了,所有来面试的女演员都愿意付出,就看我选谁了。不过呢,我觉得你最接近我要的角色,你考虑一下。” 钟离彩连忙点头:“谢谢导演。” 肚导演又看了她一眼,说:“聪明人就是好沟通。你可以出去了,叫下一个愿意付出的进来吧。” 直到钟离彩离开,他都没有再抬头。 钟离彩回到住所,开始了心急火燎的等待。 晚上,她躺在床上举着手机一直在看,一直没有肚导演的消息。她几次想给他发微信,终于忍住了。 夜越来越深了,她就那样抱着手机郁郁地睡着了。 第二天,她依然拿着手机等待,直到午夜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竟然把她吓了一跳。那个肚导演真的发来了信息!他说:金多宝夜总会,313包房,马上来。 钟离彩跳到地上,手忙脚乱地化妆,然后出门打个车就去了。 她来到那家夜总会,走进313包房,里面光线昏暗,乌烟瘴气,坐着几个男的,已经喝得摇摇晃晃,还有十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正在小舞台上扭着屁股在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卖……” 钟离彩和肚导演只见过一面,她眯着眼睛找了半天也没认出哪个是他。他自己从美女堆里站了起来,他果然在,他走过来搂住了钟离彩,举着麦克风,醉醺醺地说:“我来介绍一下,介绍一下哈,这就是我新剧的女一号……呃,你叫什么?” 钟离彩赶紧小声说:“你叫我钟离就好了。” 肚导演就说:“钟离!来,你们看看漂不漂亮?” 那些女孩很不友好地看着她,几个男人在鼓掌。 接下来,她好像一直被肚导演抱在怀里,那个肚子确实很柔软,很舒服。不停有男人来给她敬酒,她喝了几杯,开始头昏眼花,不想再喝了,那个肚导演就凑近她的耳朵,笑嘻嘻地说:“你不喝我就替你喝,我喝多了一会儿就开不了机了。” 钟离彩豁出去了,一杯一杯地灌。 最后,她被肚导演带着离开了。虽然喝多了,但是她内心很清醒,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来到金多宝楼上的酒店,开了房。 进门之后,肚导演指了指那张雪白的床,醉醺醺地说:“上吧,那就是戏。” 钟离彩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一下就扑到了“戏”上。 第二天,钟离彩醒来,屋里很黑,她打开灯,发现那个肚导演已经不见了,她拿起手机,看到了一条新消息,正是肚导演发给她的:“开机的时候我通知你。” 钟离彩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跳起来,一下拉开了窗帘,万丈光芒就照了进来。 她眯起了眼睛,然后一步跨到床上,乐颠颠地给母亲打电话:“妈,我要演女一号了!”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肚导演一直再没有消息。 她给他发过一个微信,肚导演说:资金没到位,要等等。口气有些冷淡。 又过了一段时间,钟离彩开始有点怀疑了,她打听到那个肚导演正在拍一个广告,晚上,她找到了那个剧组驻扎的宾馆,找到了肚导演的房间,敲了半天门,始终没人应声。她只好在走廊里等待。 走廊亮着幽暗的灯。她像个幽灵一样独自徘徊。 电梯偶尔打开,她立即看过去,走出来一对夫妻,他们拖着大大的箱子,拿着钥匙牌,一边轻轻说着话一边找房间。他们走进房间后,关上门,走廊里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会儿,电梯又打开了,钟离彩再次看过去,两个醉鬼走出来,他们互相搀扶着,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他们走过钟离彩的时候,一个问:“为,为人民币服务?” 钟离彩没理她。 两个人走过去,另一个说:“看来有预定了。” 等啊等啊,钟离彩背后的门突然开了,她吓了一跳,原来肚导演的房间里有人! 一个女孩挎着挎包走出来,她看到钟离彩愣了一下。 这个人正是小K。 钟离彩看见她,也愣了:“小K?” 小K有些慌乱地说:“钟离?你……” 钟离彩说:“我是来找肚导演的。” 小K变得极其不自然:“噢,他在洗澡……” 钟离彩看了看小K,马上明白了。 小K说:“那我先走了……” 钟离彩没有说话。 小K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钟离彩伸手敲门,想了想,又把手收回来,最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果然,几天之后,她收到了那个导演的信息,他说:没办法,资方指派了个女一号,我没办法驳回。不过我还是给你争取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接着,钟离彩收到了肚导演发来的剧本,她演个丫鬟,准确地说,是小K的丫鬟!30集的剧,总共十几句台词。 开机第一天,钟离彩依然去报到了。 小K在片场看到她,笑了笑,笑得讪讪的。钟离彩也朝她笑了笑,很友好。 一天的时间,钟离彩更多是在外围看小K拍戏。 第88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49) 现场有个制片人,应该是资方派来的,对剧本对拍摄完全不懂,但是经常指手画脚,很令人讨厌。 肚导演对这个人唯唯诺诺。 傍晚,剧组转移到一个老式的宅子。正在拍摄中,副导演急慌慌地跑到肚导演跟前,耳语了几句什么 整个剧组马上停工了。 肚导演对大家说:“我们这部戏的最大投资方——蒋总来了!一会儿她到了之后,你们都知道应该怎么做!谁都不许掉链子啊!” 所有人都风忙火急地动起来,有人甚至在拍摄现场挂起了条幅——热烈欢迎最敬爱的蒋总前来剧组视察、指导工作! 条幅是精心制作的,崭新的红绸子,白色丝线绣的字,而且还绣着“蒋总”的素描头像。这个条幅比钟离彩的服装还要考究,在戏里,她穿的是一件紫色立领宫女装,租来的,衣摆上有一块污渍,并且过于肥大,后背用几根别针别着。 有人摆好了座谈的桌椅。正中是一把旋转的老板椅,其他都是塑料凳子。 有人搬来咖啡机,磨好了咖啡…… 接着,肚导演带领大家来到宅子之外,列队等候。 过了好久,并不见有人来。 道具组一个负责人小声对肚导演说:“肚导演,我回去弄弄下场戏的衣服?” 肚导演说:“等!” 终于,三辆豪车先后开进了弄堂。它们停下之后,陆续下来了一些人。蒋总从中间那辆车上走下来,她穿着藏青色职业装,短发,围着一条很薄的红色丝巾,体态娇好,根本不像快50岁的女人。一个年轻男孩陪着她,很帅气。 这个男孩吸引了钟离彩的眼球。 肚导演喊道:“欢迎蒋总!” 接着,大家就鼓起掌来:“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很整齐。 蒋总很优雅地笑了笑:“大家太客气了,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来到宅子内,蒋总并没有坐下,也没有喝咖啡,她说:“你们辛苦了。我是个外行,不懂怎么拍戏,我来是想对大家表个态,我不会干扰你们的创作,我只是你们的后勤保障。你们接着忙吧。” 没人动弹。 接下来,蒋总四下看了看,肚导演紧紧跟随在她身后,小声讲解着。 钟离彩一直在人群中观察着那个帅气的男孩。他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对拍戏丝毫不感兴趣。在蒋总“视察”的时候,他离开了蒋总,走近了一张八仙桌,看了看上面的一个道具,那是一摞古香古色的竹简,他小心地问了句:“我可以看看吗?” 旁边道具组的一个工作人员马上说:“您随便,随便。” 他拿起那摞竹简,轻轻翻了翻,又小心地放下了,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他就慢慢走了出去。有两个工作人员立即跟了出去。 蒋总只是在拍摄现场转了一圈,她要离开的时候,问了句:“邦邦呢?” 一个工作人员马上说:“他回车上了。” 蒋总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他对肚导演说:“我不影响你们了,有什么困难,你直接跟方总沟通。” 她说的“方总”,就是那个她指派来的那个制片人。 从此,钟离彩开始接近剧组成员都敬而远之的“方总”。 这天,大家在拍外景的时候,下雨了,钟离彩和方总在一个凉亭里聊起来。钟离彩最擅于察言观色,她知道,对于自负的人,只要你满足了他的自负,其实很容易沟通。 钟离彩说:“方总,您作为剧组的老大,真够平易近人的。” 方总说:“不不,肚导演才是剧组的老大,我只是个监督的工作。” 钟离彩说:“呵呵,督军最大。” 方总说:“没有谁最大,我们只有一个目标——拍出好戏,得到最大回报。” 钟离彩说:“方总说的对。”接着她话锋一转,问:“方总,跟蒋总一起来的那个男孩是谁啊?” 第89章 有一个是冒充的(50) 方总很健谈,他说:“他是蒋总的公子啊!他叫夏邦邦,刚从法国读书回来。”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跟蒋总家族很亲近,他补充了一句:“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钟离彩又问:“他跟蒋总长的一点都不像啊。” 方总说:“他像他爸,他和他妈妈的性格也不一样,他不喜欢商业,从小就喜欢文艺。这孩子!” 钟离彩说:“蒋总就是为了她儿子才投拍这部戏的吧?” 方总摇了摇头:“不不,邦邦很不喜欢演艺圈,我是了解的。蒋总一直做化妆品行业,她对演艺圈也不熟悉,她之所以投拍这部戏,只能说你们肚导演的口才太好了。” 钟离彩说:“蒋总的儿子不喜欢商业,那以后的公司谁来继承啊?” 方总笑了:“慢慢培养吧,蒋总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以后肯定是我们的老板。” 钟离彩问:“蒋总的先生……” 方总说:“他对公司不闻不问,我也只见过他两面。邦邦真的很像他,他们爷俩都活在梦幻中,很性情,很浪漫。这不,前几天他跑到罗布泊去了。” 钟离彩很惊讶:“罗布泊?那不是大沙漠吗?” 方总说:“是啊,蒋总不同意他去,他们娘俩还吵了一架。” 钟离彩问:“他一个人去罗布泊了?” 方总说:“应该还有人吧。邦邦认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的爸爸曾经去罗布泊考察过,前不久莫名其妙就失踪了。邦邦在网上帮那个女孩登了广告,正在召集其他科考队员的后代,好像他们要一起进入罗布泊找人……” 钟离彩说:“哦……” 那天,钟离彩回到家,果然在几家门户网站上找到了夏邦邦登出的广告,版面很大,写得清清楚楚。 钟离彩看着这个广告,心里已经打定了一个主意。 接着,她开始查询有关2003年那支科考队的信息,几乎找不到。她报名了。很快,她就被拽进了一个微信群,里面有夏邦邦,小题,徐则达,谷未素,Cassie。 通过微信聊天,她顺藤摸瓜掌握了一些信息,足够了。 她要跟随夏邦邦进入罗布泊,她对拿下夏邦邦这个满肚子诗情画意的男孩,充满必胜的信心。 钟离彩最后一次去剧组,不是去拍戏,而是去见小K。 拍摄间隙,她把小K约到一旁,对她说:“小K,你得再找个丫鬟了。” 小K不解地问:“钟离,你怎么了?” 钟离彩说:“我不拍了。” 小K说:“为什么?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坚持啊,你过去不是这么鼓励我的吗!” 钟离彩突然说:“我发誓,我要演这部戏的女一。” 小K的眼神一下变得冷漠了,过了半天才说话:“钟离,你这是什么意思?角色是肚导演定的,又不是我抢了你的戏!以后,你接到了女一的角色,我给你演丫鬟搭戏!咱俩是朋友,争来争去有意思吗?再说了,这部戏已经开机了,你怎么可能演女一?” 钟离彩说:“我要让这部戏重拍。” 小K冷笑了一下:“你有这么大能耐?” 钟离彩并不跟她争辩,她表情狠毒,好像在自说自话:“抠像,很简单,我要把你的脸全部换成我的脸——你放心,身子还是你的。我们都知道,这部戏的内幕有多脏,我不想玷污我的身子,用你的身子正合适。” 小K笑了:“你干净?钟离,肚导演都对我说了,你在金多宝酒店做过什么,当我不知道吗?败了就是败了,人和人的身价不一样,有人献了身会成为女主,有人献了身只能做丫鬟!” 钟离彩说:“你等着。” 然后,她转身就走了。 下场戏开始了,肚导演在喊:“丫鬟呢!” 说到这儿,老K看了看手机:“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该走了。” 小胡看着老K的眼睛,问:“你是老K还是……小K?” 老K说:“我不是小K,这些事都是我听小K的助理说的。我只希望你转告夏邦邦,现在他是个猎物。” 说着,她已经挎上挎包,要走了。 小胡愣愣地说:“我会转达的……” 第90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 第1节:驱逐钟离彩?留下钟离彩?团队闹起来了。 夏邦邦正在和干戈谈论那些奇怪的脚印, 夏邦邦说:“干戈,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劝小题退出吧。” 干戈说:“你拉着我干什么!” 夏邦邦说:“我提议退出,你却要和小题一起深入。有了你,她就不会退出。她不退出,我就得跟着。” 干戈说:“你想退出就退出啊,为什么要跟着她!” 夏邦邦说:“我离开了,怎么能放心她?” 这时候,他的卫星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听语气是骚叔打来的。 过了会儿,夏邦邦放下电话,开始发呆。 干戈并不问,继续看那些脚印。 夏邦邦说话了:“干戈,你说对了……” 干戈并不买账:“我说的都是对的。”然后继续看脚印。 夏邦邦说:“钟离有问题。” 干戈说:“看不出她有问题说明你有问题。” 夏邦邦说:“骚叔查出来了,她是冒充的。” 干戈看了看夏邦邦:“她是冒充的?为什么?” 夏邦邦说:“她是为我来的。” 干戈说:“我擦,真舍得下血本!” 夏邦邦说:“我们回去吧,我要和她谈谈。” 干戈说:“她是个演戏的,你知道她哪个表情是真的哪个表情是假的?” 夏邦邦说:“她已经暴露了,她必须对我实话实说。” 干戈说:“你和她单独谈吗?” 夏邦邦点了点头。 干戈说:“不管她是为谁来的,她欺骗了所有人,你必须向团队公开这件事。” 夏邦邦有些为难:“她会很尴尬……” 干戈说:“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夏邦邦想了想说:“好吧。” 两个人回到营地,夏邦邦把大家叫到了一起。 Cassie感觉到气氛有点沉重,她拿着摄像机小声问:“拍吗?” 夏邦邦说:“不拍。” 钟离彩很敏感地看着夏邦邦。 夏邦邦也看了看她,说:“钟离,你父亲从来都没有来过罗布泊,是吗?” 钟离彩刚要说话,夏邦邦就打断了她:“他是个出租车司机。” 钟离彩一下就泄气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低下头去,过了会儿,她抽噎起来。 夏邦邦恨铁不成钢地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来罗布泊的,但是你应该讲真话啊。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查谁是冒充的,弄得人心惶惶,你竟然一直守口如瓶!” 小题问夏邦邦:“钟离是为你来罗布泊的?什么意思?” 钟离彩哭着说:“我爱他,这个理由够吗?” 小题笑了,继续问夏邦邦:“她爱你,你不认识她?” 夏邦邦没说话。 小题说:“那说明你们不是很熟啊!”接着她问钟离彩:“你是怎么爱上他的?我不是审问你啊,我只是有点好奇。” 钟离彩抽抽搭搭地说:“我拍戏的时候见过夏哥哥一面,从那以后就不能自拔了。听说他要来罗布泊,我很担心,就冒充科考队的后代跟你们一起来了……希望你们原谅我!只要在夏哥哥身边,不管是生是死,我都无怨无悔了!”说到这儿,她哭得更厉害了。 小题说:“原谅,原谅!多感人的爱情故事啊!” 夏邦邦拍了拍钟离彩的肩:“好了好了,不要说什么生生死死的,很快我们就出去了。” 干戈说话了:“我有个提议。”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钟离彩还在抽噎。 干戈说:“让她离开团队。” 钟离彩一下就不哭了,泪眼婆娑地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夏邦邦。 夏邦邦眯起眼睛问干戈:“为什么?” 干戈说:“她欺骗了大家,她不属于这个团队。” 钟离彩抓着夏邦邦的胳膊,眼泪再次涌出来:“夏哥哥……我不要离开!这么大的沙漠,你让我去哪儿啊!” 干戈说:“不用担心,我开车送你回吐鲁番。” 夏邦邦低声对她说:“钟离,没事的,有我在呢。”然后他对干戈说:“赵军也不属于这个团队,他也是为了我来的,你是不是也要驱逐他呢?” 干戈说:“那家伙很烦人,你要是赶走他,我当然没意见。” 小题朝干戈的身后看了看,朝干戈使了个眼色。 干戈回过头,赵军就站在他背后,冷冷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干戈白了他一眼,把脑袋转过来,继续说:“我还会放鞭炮——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夏邦邦说:“我不同意驱逐钟离。她只是没有讲真话,并没有做错什么!” 干戈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看。” 夏邦邦说:“那你说,她做错什么了?” 徐则达见缝插针地和稀泥:“啊,这个这个领导和群众之间意见出现分歧是正常地,夏队长的优点就在于,他很乐于听取群众的心声……” 干戈问夏邦邦:“昨天,你的行车记录仪并没有拍到放火的人,对吗?” 夏邦邦说:“这跟钟离有什么关系?” 干戈说:“唯一在视频里出现的,就是这个大明星。” 夏邦邦说:“你怀疑是她放的火?太荒谬了!她根本就没有接近过童真帐篷!” 干戈站起来,像个法庭上的律师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你不要因为她是你屋里的丫鬟就袒护她。她去撒尿的时候,我们在视频中能看到她吗?不能!那么,她很可能知道你的行车记录仪在拍摄,她从沙坡后面绕到了童真帐篷后面,躲开行车记录仪,点着了帐篷,又赶紧回到那个沙坡后,站起来,再走回性感帐篷。不然,她看到童真帐篷着火之后,为什么不吃惊,不叫人?” 夏邦邦说:“她没有理由害小题啊!” 干戈说:“女人为了争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其他人都敏感地看了看小题。 钟离彩露出很恐惧的表情,身体剧烈地抖起来:“不不不!这是陷害!” 第91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2) 干戈对钟离彩说:“好吧,我们先假设不是你放的火,那你至少也是见死不救。早上我试验过了,你昨天夜里回到性感帐篷门口的那个位置,完全可以看见童真帐篷着火了。你是蛇蝎心肠!” 钟离彩依然在流泪,他不跟干戈交锋,只对夏邦邦说话:“夏哥哥,我有夜盲症……” 干戈笑了:“小美人儿,你了解夜盲症吗?他们没光的时候看不见,火不是光吗!” 夏邦邦说:“干戈,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们没有证据。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大家还是少一些猜疑,多一些关爱,尤其对一个女孩!” 干戈坐在了沙子上:“我的意见表达完了,你们看着办吧。” 小题说话了:“夏邦邦,我知道你是贾宝玉,你喜欢被粉黛裙钗簇拥着。不过,当事人是我,我可以选择原谅她,但是你作为团队的领袖,你没有权利代替我原谅她。我希望你做出正确决定。” 夏邦邦说:“那我们投票表决吧。不同意驱逐钟离的请举左手。” 说完,他举起了左手。 干戈举起了右手,摇头晃脑地说:“她是团队唯一的隐患。” 小题举起了左手。 钟离彩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小题。 徐则达也举起了左手。 夏邦邦看了看Cassie,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Cassie,她的眼圈湿着。夏邦邦说:“Cassie,你怎么了?” Cassie擦了擦眼睛,看着钟离彩说:“我被钟离感动了!如果有个男人这么爱我,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陪我到天涯海角,就算他秃顶、阳痿、缺心眼,我都会嫁给他!” 夏邦邦说:“就是说你同意她留下?” Cassie使劲点点头,赶紧举起了左手。 夏邦邦问谷未素:“谷未素呢?” 谷未素看着自己的鞋尖说:“我弃权。” 夏邦邦就说:“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们收拾帐篷,出发。” 第2节:遇到一只鹦鹉 大家装上帐篷,离开昨日营地,继续前进。 下一站是罗布泊北岸的龙城,那里被誉为“最神秘的雅丹”。 小题依然坐在干戈的车上,有点沉默。 这里的地貌起起伏伏,有很多沟沟坎坎。整体呈灰色,显得脏兮兮的。 罗布泊曾经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它神奇地干涸了,变成一片死亡之海。此时,探险团队行走的碎石路,就是当年的古湖底部,依然能看到密集的贝壳。两旁的山峦,上面呈棕黑色,下面呈蓝白色,分界很明显,那是曾经的水位线。 这里太空旷了,没有任何参照物,而且根本没有路,视觉经常出现偏差,感觉挺近的,其实相隔几公里,一旦对讲机没电了,那就走散了,因此车队一辆车紧咬一辆车。 干戈说:“前面就是大沙山了。” 小题没有接话。 干戈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眺望着远方。 干戈说:“唉,我特理解你。在北京吧,人挤人,有竞争,来到了无人区呢,还他妈有竞争!” 小题说:“我和她竞争?切!那个富三儿对哪个女人都腻腻歪歪的,我最烦这种男人了,白给我我都不要。” 干戈说:“有骨气,千万不要给他当备胎!” 小题说:“姐从来就没给人当过备胎!” 干戈说:“当独轮车的备胎还好,但是我怀疑那个富三儿有12个轮子,连大明星都是他的备胎。当然了,我们不排除大明星也有12个轮子……” 小题说:“我倒很希望他们修成正果,他们其实还挺有夫妻相的。” 走着走着,车队终于看到了大沙山。大沙山是罗布泊最大的一个沙坡,如果说罗布泊是地球上的一块斑秃,大沙山就像是罗布泊的一块斑秃。年复一年的大风,把湖底细软的沙子吹过山岭,沉积在了这个向阳坡,面积大得令人惊叹,非常平整,细腻,光滑。 小题举起了单筒望远镜,朝大沙山看去。 突然她说:“你等下!” 干戈踩了一脚刹车。 小题再次对准焦距,朝前面看去:“那是什么东西啊,花花绿绿的……” 在单调而荒芜的罗布泊,花花绿绿这个词让干戈心头一震。 他说:“你老眼昏花了吧,给我!” 他夺过望远镜,朝小题看的那个方向看去:“我怎么看不见?” 小题说:“那个那个……大沙山的下面,有块很大的石头,看见没?方形的,看见没?它上面有个东西!” 干戈终于锁定了那块方形的石头,眼睛就瞪大了。 对于罗布泊来说,最鲜艳的颜色就是头顶的蓝天了,可是他看到了一个很小的东西,就像小题说的,花花绿绿,很醒目。 干戈说:“是不是谁扔的衣服啊?” 小题说:“刚才我看见它好像在动!” 干戈把单筒望远镜递给了小题:“我们去看看!”说完,他打了一把舵,朝那块方形的石头开过去了。 夏邦邦的悍马紧随在他们后面,对讲机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小题,你们去哪儿?” 小题没理他。 干戈抓起了对讲机,回道:“有个发现,你们跟着我。” 干戈开到那块方形的石头附近,把车停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大沙山,几乎是垂直的。 他和小题下了车,慢慢朝那块方形的石头走过去。 他看清了,那是一只鸟! 1600年前,东晋高僧法显曾经进入过罗布泊荒漠,他后来是这样描绘的——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罗布泊的降水为零,夏季最高气温达到70℃”,都说胡杨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下千年不烂,可是它们在罗布泊也死了,也倒了,也烂了…… 这里怎么会出现一只鸟!难道它吃沙子,喝沙子? 干戈继续朝前走,它一动不动。 第92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3) 小题拽了下干戈,干戈没有理她,他慢慢走到了那只鸟跟前。 他发现,这是一只野生鹦鹉,蓝脑袋,蓝肚子,红嘴巴,红胸脯,绿脖,绿背,绿尾,体型挺大的,甚至有点像鸡。它的眼睛是红的。 小题小声问:“它是真的假的……” 干戈朝鹦鹉伸出手去,它躲了躲,但是并没有飞走。干戈轻轻抱住它,把它放在了怀里,这才说:“妈的,我们今天遇到奇迹了……” 小题说:“它怎么不飞啊?是不是受伤了?” 干戈检查了一下,它的羽毛很滑顺,竟然没沾一粒沙子。他没发现有伤。 小题弯腰打量着这只鹦鹉,说:“你不觉得奇怪吗?” 干戈说:“我要是不觉得奇怪我就很奇怪了。” 小题看了看干戈:“那你还……抱着它!” 干戈说:“你说怎么办?” 这时候,夏邦邦他们也到了。 夏邦邦下了车,惊奇地问:“鹦鹉?” 干戈说:“罗布泊的鹦鹉。” 钟离彩对干戈有点抵触,她跟在夏邦邦旁边,并不说话。 赵军的三轮越野摩托车也停到了旁边,他并没有摘掉面具,就那么看着干戈怀中的鹦鹉,看不到他的表情。 夏邦邦说:“不对啊,鹦鹉都在热带森林里,怎么会出现在罗布泊呢?这地方一滴水都没有啊!” 徐则达、Cassie、谷未素都下来了。 没想到,谷未素对这只鹦鹉非常感兴趣,她的眼睛射出了兴奋的光:“我的天,鹦鹉!”然后她走过来,对干戈说:“我抱抱?” 干戈说:“赶紧给你,我正找不到下家呢!” 谷未素就把它抱了过去。那只鹦鹉很乖,静静地趴在谷未素的怀里,伸着脑袋,两只眼睛警觉地朝两旁看着。 谷未素抚摸着它,轻声说:“色白还应及雪衣,嘴红毛绿语乃奇……” 干戈说:“又开始背古诗了。” 谷未素看了看他,低头继续抚摸鹦鹉:“来鹄的诗啊。” Cassie赶紧举起摄像机拍起来。 夏邦邦看着鹦鹉,脸上又露出了担忧:“你在哪儿看到它的?” 干戈指了指那块方形的石头:“它就站在那上面。” 夏邦邦说:“太不正常了……赶紧把它放下吧,我们走。” 徐则达站在挺远的地方,说:“啊,我赞同夏队长的意见,我们的核心任务是找到亲人,不要招惹太多麻烦……” Cassie放下了摄像机,大声说:“那可不行!它怎么活啊!” 夏邦邦反问道:“它之前怎么活的?” Cassie就不说话了。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能伤害它,它肯定属于国家保护动物……” 谷未素说:“你们嫌麻烦,我带着它!” Cassie也说:“怎么说也是也是一条生命,带上它吧!” 徐则达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没有表态,他也就没有多嘴。 谷未素根本不在乎别人表不表态,她抱着鹦鹉就走向了自己的SUV。 就这样,团队多了一只鸟,一只来历不明的鸟。 天黑之前,车队到达了龙城。 眺望四周,一片黄色的土墩,矮的有几米高,叫雅丹;高的有几十米高,叫迈萨。这种地貌又称风蚀脊,在极旱地区,大地裂开,常年的大风钻进裂隙,越扩越大,最后就形成了这种支离破碎的形状。 放眼望去,那些雅丹酷似古城堡,却没有人迹,看起来有点阴森。 探险团队在龙城雅丹附近选了个地方,开始扎营。 很快,帐篷搭好了,大家开始做晚餐。 谷未素在她的小帐篷里逗那只鹦鹉说话,她终于找到了她的乐趣。 小题正在弄灶具,钟离彩走到了她旁边,小声说:“小题姐姐,我很难过……” 小题看了她一眼说:“你一直都在沿着你设计的路线朝前走,越来越接近目标了,难过什么!” 钟离彩说:“我知道,你对我有误解,我不希望失去你这个朋友。” 小题说:“我这个人心里不藏事儿,我对你有过不满,不过爆发完了就没事了,咱们两不欠了。” 钟离彩说:“我相信,我们之间还会有误解,不过时间会证明,那真的是误解。” 小题说:“希望是这样吧。” 钟离彩又说:“虽然我喜欢夏哥哥,他也喜欢我……但是,我不希望我们因为他有误解。” 小题立即说:“打住打住!你俩谁喜欢谁跟我没关系,那是你们的事。我跟你说过了,我来罗布泊就是想找到我爸。” 钟离彩说:“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小题说:“我们过去是朋友吗?” 钟离彩说:“你不把我当朋友,但是我把你当朋友!等我和夏哥哥举行婚礼的时候,我还要请你给我当伴娘呢!” 小题说:“我出台可是收费的。” 钟离彩趁热打铁地搂住了小题:“我爱死你了,小题姐姐!” 干戈钻进了谷未素的小帐篷。 谷未素给那只鹦鹉放了两个罐头盖,一个里面装着水,一个里面装着五谷杂粮。那只鹦鹉缩到帐篷一角,警惕地看着干戈。 干戈问:“它吃了吗?” 谷未素摇了摇头。 干戈说:“你了解这种鸟吗?” 谷未素说:“不多。” 干戈说:“你不是学霸吗?” 谷未素说:“术业有专攻!” 干戈说:“你能不能看出它几岁?” 谷未素看了看那只鹦鹉,说:“它的眼圈都白了,估计很老了。” 干戈伸手摸了一下鹦鹉的羽毛:“它们能活几年啊?” 谷未素说:“几年?它们跟人类差不多,长寿的话可以活到100岁。” 干戈说:“100岁?那不是成精了吗!” 说着,他在睡袋上坐下来,端详了一会儿鹦鹉,然后又说:“你好像很喜欢宠物。” 谷未素说:“我就是不喜欢人。” 干戈说:“你养过什么?猫?狗?” 谷未素说:“我养过一条蟒蛇。” 第93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4) 干戈瞪大了眼睛:“我擦,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竟然养冷血动物!” 谷未素说:“它很好啊,我还给它取了名,叫冰冰,它很温顺的。” 干戈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找不到男朋友了,估计都被吓跑了。那你来罗布泊了,谁喂它啊?” 谷未素说:“我已经把它送人了……” 干戈说:“看来你也害怕当剩女。” 谷未素说:“不是。有一天,冰冰睡在我的床上,半夜的时候我起来解手,发现它的身体直挺挺的,就像一截木头,我摸了摸,还硬邦邦的,我吓坏了,以为它要死了。第二天我去问了兽医,兽医告诉我,蟒蛇在吃掉一个活物之前,会用身体量这个活物的长度,看看能不能吞进肚子,它的身体变硬,其实就是在量长度……” 干戈打了个冷战:“半夜你睡着了,它在你旁边量你的长度?” 谷未素说:“我有点害怕,就把它送人了。” 干戈说:“大姐,你有没有觉得你……有点怪?” 谷未素很大方地说:“我就是很怪啊。” 干戈说:“没法聊了。我和它聊聊吧。” 他把目光再次转向了鹦鹉:“你好!” 鹦鹉无言。 他又说:“说——你好!” 鹦鹉静静看着他。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你,好!” 鹦鹉始终不开腔。 他有些气馁了,换了一句话:“再见。” 鹦鹉无言。 他又说:“再见!” 鹦鹉还是不说话。 他喊了起来:“再!见!” 鹦鹉只是听,依然不说话。 他把脸凑近了鹦鹉,继续说:“你,不,会,说,话,吗?” 鹦鹉冷不丁冒出了两个字:“我会。” 第3节:鹦鹉好像在指引他们……天堂?地狱? 干戈惊呆了。 谷未素也惊呆了,她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在笑干戈遭到了鹦鹉的愚弄。 它不是在学舌!它在讲话,它在对干戈讲话! 干戈有些胆怯了:“你丫……会说话?” 鹦鹉把脑袋转向一旁,不再出声了。 干戈看了看谷未素:“刚才你听见了吧!” 谷未素笑着问:“听见什么了?” 干戈说:“它说它会说话!” 谷未素继续笑,摇了摇头:“你胡说八道,它一直没出声啊。” 干戈惊异了:“它明明说了啊!……那你笑什么?” 谷未素说:“我笑你。” 干戈看了看鹦鹉,又看了看谷未素:“你笑我什么?” 谷未素说:“它是只野生的鹦鹉,没人驯化,它怎么可能会说话!我笑你一脸认真!” 干戈说:“刚才它明明说了啊!你别吓唬我!” 谷未素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悲伤:“如果这只鹦鹉对你说,你的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小题,也没有夏邦邦和钟离彩,你其实是当年科考队的一员,你被遗弃了,你像个野人一样,已经在罗布泊生活了很多年,你产生了幻觉,你看见多年以后你的后代来到了罗布泊寻找你,而你变成了你自己的儿子。实际上,真正的你正在接受治疗,这只鹦鹉就是你的精神医生……现在,你还会坚持说,你认识小题、夏邦邦和钟离彩吗?” 谷未素似乎在胡言乱语,但是干戈却想到了他的父亲,竟然有些动摇了,他大声说:“你丫有毛病!” 谷未素端详着干戈的眼睛。说:“看来,你是真的疯了……” 干戈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如果我说……我确实是当年那支科考队的一员呢?” 谷未素说:“那我会把小题、夏邦邦和钟离彩带进来,对他们说,你疯了。” 干戈怒了:“你颠三倒四到底想干什么!” 谷未素的眼圈湿了,看着那只鹦鹉,慢慢地说:“我曾经去医院治疗过,他们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干戈也看了看那只鹦鹉:“那它刚才到底说没说话啊!” 谷未素说:“它说了,它说——我会。” 干戈立刻回到了现实的恐惧中。如果说“会”字它是学的,可是干戈并没有说过“我”字。而且,“我会”两个字是一个完整的句子,那正是在回答干戈的问话:你不会说话吗? 干戈突然站起来。 谷未素问他:“你要干什么?” 干戈说:“我去叫他们进来!” 干戈跑出去,正遇到小题去倒洗菜的水,他急切地对小题说:“你把那个富三儿叫来!所有人都来!” 小题把脏水“哗”一下倒在沙土里,眼看着那些水迅速不见了,看不到一点湿痕,她说:“你又要表演武术了?” 干戈说:“少废话!” 然后,他返回了谷未素的小帐篷,很快,小题、夏邦邦、钟离彩他们都跑来了,谷未素的帐篷太小了,其他人只能堵在帐篷门口朝里看。 干戈说:“这只鹦鹉会说话!” 小题说:“它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不会说话才奇怪!” 夏邦邦反驳道:“不,它会说话说明这地方有人!” 小题问:“为什么?” 夏邦邦说:“没人教它,它怎么可能会说话?” 干戈说:“富三儿,它不是学说话,而是会说话!”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什么意思?” 干戈说:“我问它会不会说话,它说它会!” 夏邦邦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夏邦邦看了看谷未素:“他说的是真的?” 谷未素说:“我也听见了。” 夏邦邦对干戈说:“你再试试!” 干戈就把脸转向了鹦鹉:“你是不是会说话?” 大家都安静下来,盯着鹦鹉等待。 鹦鹉的眼神怔怔的,似乎在看着所有人。 干戈说:“大哥,你不要紧张,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会说话?” 鹦鹉还是不出声。 干戈想了想,又重复了刚才那句话:“你,不,会,说,话,吗?” 鹦鹉朝后面退了两步,很清晰地说:“我会。” 那是一个听不出男声还是女声的独特声音,不过十分清晰。 干戈回头看了看大家。 所有人都张口结舌。 第94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5) 过了会儿,小题低声问:“我们来之前它说什么了?” 干戈说:“它刚才也是说——我会!” 小题说:“是不是它只会这两个发音啊?” 干戈想了想,很有可能只是碰巧了。他又对鹦鹉说:“我,会!我,会!” 鹦鹉不再出声了。 小题说:“有的鹦鹉比它说的还复杂呢!好像在英国吧,举办过一次鹦鹉比赛,有一只鹦鹉说——哇噻!这么多的鹦鹉啊!全场哄动,得了冠军。” 夏邦邦松了口气:“鹦鹉没有意识,不会思考,它们说话只是一种条件反射,一种机械模仿,在科学上叫效鸣……钟离,饭好了吗?” 钟离彩马上说:“好了,我还给你煎了蛋呢!” 夏邦邦说:“谢谢。好了,大家去吃饭吧!” 干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只鹦鹉,站起来。 就在大家要散去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地下有人。”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停下来。 夏邦邦猛地回过头:“谁说的?” 大家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致盯住了那只鹦鹉。 干戈慢慢蹲下来,对着鹦鹉问:“地下……有人?” 鹦鹉止口不语了。 干戈低声说:“你别总说半句话啊!” 鹦鹉眨眨眼睛,又怪声怪气地说:“过楼兰,过楼兰,过楼兰。” 它一连说了三句——过楼兰! 夏邦邦突然说:“干戈,你出来一下!” 干戈回头看了看夏邦邦,又看了看那只鹦鹉,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到小帐篷门口的时候,小帐篷里只剩下谷未素和那只鹦鹉了,夏邦邦说:“谷未素,你也出来。” 谷未素说:“它跑了怎么办?” 夏邦邦说:“你觉得它会跑吗?” 所有人都远离了小帐篷,那只鹦鹉的眼神依然怔怔的,好像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大家走到营地中间,夏邦邦说:“大家商量一下吧,怎么办?” 小题很嘲弄地笑了一下:“又要开始投票表决了?进还是退?回到上海,你妈会问你,孩儿啊,你怎么回来了?你告诉她,我被一只鸟吓回来了……” 夏邦邦说:“小题,正经点儿!它会学人说话是只鸟,它自己会说话就是个妖了!” 徐则达马上说:“夏队长说的对啊,虽然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绝对不相信唯心主义,但是现在遇到了唯心主义情况,确实应该认真对待,好好研究……” 干戈说:“万夫长,你这是捧夏队长呢还是损夏队长呢?” 徐则达说:“我说的没问题吧?啊,这个这个,唯物主义者也要讲究实事求是嘛!” 夏邦邦看了看大家:“你们怎么看?” 钟离彩说:“我先说吧。小时候,我读过很多童话,贝洛的,安徒生的,博蒙夫人的,卡罗尔的,格林兄弟的,麦克唐纳的……我经常幻想学会兽言鸟语,那样就可以和动物对话了。我经常琢磨,和动物对话,必须有个媒介,这个媒介是谁呢?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动物会说人话,那就是鹦鹉,可是它的大脑和舌头并没有关系,它只是学舌而已。我就想,它的大脑和舌头之间只有1厘米的距离,如果有一天把它的大脑和舌头挂上钩,人类和动物两个隔绝的世界就一下打通了……” 干戈说:“so……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离彩说:“我要说的重点是,这只鹦鹉的大脑和舌头很可能就是挂了钩的。” 夏邦邦说:“钟离,你小时候真可爱。” 小题意味深长地说:“钟离,我猜你现在也天天看童话。” 钟离彩说:“小题姐姐,人家现在已经是大人啦!我在读苏格拉底,罗素,马丁·路德!” 干戈说:“按照你的说法,那是谁给它挂的钩呢?” 钟离彩没有说话。 夏邦邦说:“它说什么?地下有人——我想到了延伸城。” 小题说:“这里到处都是古墓,地下当然有人。它又没说地下有活人。” 夏邦邦说:“既然这里到处都是古墓,那它为什么说‘过楼兰’?而且说了三遍!” 徐则达说:“是啊,我们应该解放思想,大胆猜测,也许它说的地下有人,正是我们的父亲,由于某种特殊原因,他们躲在了地下什么地方……我个人觉得啊,我们应该相信这只鹦鹉,这个这个,在艰苦的环境中,我们要学会依靠一切可以依靠的力量……” 干戈说:“当时你不是建议不带着它吗?”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其实,变化没有计划快,这是我的观点。现在遇到这么复杂的局面,我们必须及时调整计划……” 夏邦邦说:“嗯,我们应该继续深入!过了楼兰遗址,仔细搜寻一下。虽然这只鹦鹉很不正常,但是我觉得找到你们父亲的希望一下增大了!” 第4节:沙漠上是塞壬 晚上,骚叔驾车来到了那家清真餐厅,接薇拉回家。 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小胡问他:“叔,你又去调查小题吗?” 骚叔说:“我去接薇拉下班。” 小胡说:“叔,你好像很喜欢神叨叨的女孩。” 骚叔说:“为什么这么说?” 小胡说:“我发现,找你的女孩没几个正常的。” 骚叔说:“她越神叨叨,我越要接近她。叔从小就有个习惯,遇到什么解释不了的东西,我绝不会躲开,我一定会步步紧逼,直到看清这个东西是什么,不然,它会压在我的心里,变成解不开的疙瘩。这是男人的作风。” 小胡说:“你别让她把你的魂儿勾走了,我可不想刚找到工作就失去工作。” 骚叔说:“放心吧,从来都是叔勾女人的魂儿。” 接着,他就开车去了密云。 感谢关注我的新书《禁区左转90度》,国庆期间每天更新4章,爱你们的周老大(微信公众号id :zhoudedongbook) 第95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6) 他越来越感觉到,小题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她的过去深不可测。现在,通过调查小题,他十分偶然地认识了俄罗斯族女孩薇拉,这个女孩同样越来越神秘。他必须接近她。 一群人进入罗布泊了,找他们的父辈。 骚叔仅仅是写了一部关于罗布泊的书,一切都跟他没关系。可是,好像命中注定,骚叔跟整个事件搅在了一起,千丝万缕,无法解开。 而且,骚叔发现了另一个重大问题——他真的喜欢上薇拉了。 由于她的种族?她离奇的身世? 骚叔说不清。 对于爱情、婚姻、家庭,骚叔在理论上总是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可是一旦他自己陷入了爱情,他就说不清了。 他只能肯定,他好像爱天下所有的女人,其实那是本能的错觉,他最爱神秘的女人。 来到了密云,他把车停在那家清真餐厅附近,然后戴上了口罩,在餐厅附近溜达。他要看看,阿甘有没有出现。他每次出现都抱着玫瑰花,鬼知道哪天会在玫瑰花里藏进刀子。 他戴着口罩,是不想被阿甘认出来。 他曾经是给阿甘帮忙的,现在,两个人差不多成了情敌关系了。 雾霾严重,很多人都戴着口罩,他遮住半张脸并不显得奇怪。 清真餐厅门口,人来人往,不见阿甘的踪影。 骚叔检查了附近几个死角,他真的不在。他可能放弃了。 半个多钟头过去了,薇拉出来了,她戴着黑色墨镜,涂着红唇,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衬衣,戴着一条黑色项链,下面是蓝色牛仔裤。她身上的黑色和黑夜融为一体,露出的皮肤显得格外白。 骚叔走过去,挽起了她的胳膊:“车在那边。” 薇拉说:“那个精神病没来吧?” 骚叔说:“骚叔一出现,全世界的男人统统退避三舍。” 薇拉说:“看来我没的选了。” 上了车之后,骚叔说:“我有些事咨询你,去你的住处吧?” 薇拉说:“好。” 骚叔正要开车,突然盯住了后视镜,薇拉也很敏感地盯住了她那边的后视镜——阿甘出现了,他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清真餐厅门口,朝骚叔的车看过来。 薇拉有些紧张:“你不说他不在吗!” 骚叔说:“这小子刚才藏到哪儿了……” 薇拉说:“快走!” 骚叔就把车开动了。阿甘似乎认识骚叔的车,他快步追上来。 骚叔说:“两条腿还想跟四个轮子赛跑?”他踩下了油门。 开出一段路,再看后视镜,阿甘依然跟在后面,他没有走人行道,而是在车行道上疯狂地奔跑着。 薇拉说:“千万别回我家,朝前开!” 骚叔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有些担忧:“这小子一直在车流里跑,太危险了……要不我停下,和他谈谈?” 薇拉说:“如果能谈明白,他就不会这么跟着我们的车穷追不舍了!” 骚叔就不再说什么,前面是个十字路口,他朝右侧拐去,然后猛踩油门,加了速。 连续拐了几个弯儿,再看后视镜,那个可怜的男孩终于不见踪影了。 薇拉呆呆地说:“看来我得搬家了……” 骚叔说:“如果你搬了家,又遇到一个男孩追你,你接着搬?” 薇拉说:“哪有那么多精神病!” 骚叔把车速慢下来,说:“薇拉,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薇拉看了看他:“你说。” 骚叔说:“你知道鹦鹉吗?” 薇拉点了点头:“当然知道。” 骚叔说:“你了解多少?” 薇拉想了想,说:“不就是那种会说话的鸟吗!还有八哥。” 骚叔说:“你从小在罗布泊长大,听没听过罗布泊上有什么关于鹦鹉的传闻?” 薇拉侧过身子来,盯住了骚叔,却不说话了。 骚叔看了看她,有些警惕:“怎么了?” 薇拉说:“他们在罗布泊上看到了鹦鹉?” 骚叔说:“嗯,这不是咄咄怪事吗!” 薇拉把身子慢慢转过去,看着正前方说:“你马上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招惹它!” 骚叔迷惑地问:“为什么?” 薇拉说:“你听过塞壬的故事吧?” 骚叔说:“宝贝,我是个作家,怎么会不知道塞壬的故事?荷马史诗第二部,《奥德赛》里的故事,说,有个叫塞壬的海妖,长着人的脸,鸟的身体,是个绝色大美女,她经常飞到礁石或者船上,用美妙的歌喉,让过往的水手产生迷幻,触礁沉没,最后成为塞壬的食物。希腊英雄俄底修斯在特洛伊打了胜仗,返航途中,他们遇到了飓风,他让船员用蜡堵住耳朵,最后才逃过了一劫……换了我就不会堵住耳朵,被美人吃掉怎么了?至少在她的记忆中,我曾经穿过了她的身体……” 薇拉说:“你们男人真够贱的……” 骚叔说:“那是神话,跟罗布泊的鹦鹉有什么关系?” 薇拉说:“那种鹦鹉就是沙漠里的塞壬!” 骚叔打了个激灵:“你又要给我编故事了……” 薇拉说:“我小时候就听当地人讲,罗布泊上有一种鹦鹉,很邪恶,它们就像蛇一样,外表越鲜艳,毒性越强。那些在罗布泊遇难的考察队、探险家、盗墓者……都是遇到了这种鹦鹉,受了它的引诱,最后才迷失方向的。” 骚叔猛然想起了读者xxx的话——大淖子下面有个超大的湖,那个湖的上方,有一条死人谷,穿过死人谷的人都活不了,只有动物能活下来,比如骆驼什么的。死人谷在戈壁的深处,里面却是鸟语花香,布满了珍禽异兽……就像另一个世界。 骚叔说:“宝贝,你慢慢说。” 薇拉说:“它们会传递一些神秘的信息,只要你相信了,就会被带到地狱里去。” 骚叔说:“既然见过它的人都死了,是谁把这个秘密带出来的呢?” 薇拉说:“有个盗尸的人逃出来了……” 第96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7) 三年前,四个本地人跑进罗布泊,去偷干尸。 他们在楼兰遗址附近,在一个很高的雅丹上,偷到了一具保存完好的干尸,他们用白布把干尸层层包裹,然后捆扎在一个人的后背上,连夜逃出罗布泊。 半路上,车灯照见了一个很鲜艳的东西,第一辆摩托车停下来。 驾车的人是个向导,当他看清那个东西的时候,大吃一惊——漆黑的沙漠上竟然出现了一只鹦鹉! 后面的摩托车也纷纷停下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很好奇,慢慢接近了这只鹦鹉。鹦鹉并没有飞走。 那个向导走近了鹦鹉,蹲下来,试着跟它说话。鹦鹉果然说话了,反复说着一句:“金银财宝,金银财宝,金银财宝……” 几个人都呆住了。 背干尸那个人就说:“它在说古墓吧?” 几个人贪得无厌,就问那只鹦鹉:“金银财宝在哪儿?” 那只鹦鹉又说话了:“过楼兰。” 那些人是在楼兰工作站附近偷到干尸的,还没有到达楼兰遗址。 鹦鹉说——过楼兰。 几个人赶紧商量了一下——既然这只神秘的鹦鹉来指路,就说明老天想让他们发大财!如果不去看看,简直是违反天意。而且,他们骑了几天摩托车才进入罗布泊,来都来了,那就去吧!他们遇见鹦鹉的地方,离楼兰遗址不过50公里。 他们带上了这只鹦鹉,调转车头,背着那具干尸,又奔向了楼兰遗址。 一路上,除了沙丘就是沙丘,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那只鹦鹉被关进其中一辆摩托车的工具箱里,也没有任何声音。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走过了楼兰遗址,打开工具箱,抱出了那只鹦鹉。鹦鹉说:“朝前,朝前,朝前。” 于是,他们继续朝前开。 走着走着,天上竟然出现了很大的彩虹。没有下过雨,哪来的彩虹呢? 第一辆摩托车上的向导停下来,后面的人也陆续停下来。向导说:“我们可能迷失方向了……” 背干尸的人说:“楼兰就在后面,怎么会迷失方向呢!” 向导说:“四周的地貌不对劲……” 背干尸的人笑了:“这鬼地方连个参照物都没有,你怎么看出来的?”接着,他指了指四周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讽刺道:“难道这些石头的数量不对?” 向导说:“反正我感觉有危险,我建议离开!” 大家都不说话。 干尸被蒙在白布里,无声。 鹦鹉被关在工具箱里,无声。 背干尸的人说话了:“要是找到古墓,弄点文物就够花一辈子了,用得着背这么沉的死尸吗!你们要是放弃的话,那你们背他吧,我不背了!” 另外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说:“接着找找吧。” 于是,四个人继续骑着摩托车朝前走。 又走出了一段路,他们打开工具箱,再次跟鹦鹉对话:“到了吗?” 鹦鹉转头脑袋看了看,说:“左边,左边。” 从指南针看,他们正朝南走,他们听从了鹦鹉,又朝东去了。前面是连绵的雅丹地貌,越走越艰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头顶的彩虹不见了,天气变得阴沉起来,风开始低吼。最初的时候,风并不怎么大,只是把一些细沙扬起来,不停打在盗尸者的脸上。盗尸者常年生活在新疆,对这种风沙见多了,并没有在意。实际上,当时的风只是一种预告。 又走出了一段路,他们看到前面的沙漠上出现了一些木桩!它们排列整齐有序,就像八卦阵。毫无疑问,那下面应该是古墓!他们是来偷干尸的,并没有携带任何挖墓工具。现在,他们只是能不能找到入口的问题了! 第一辆摩托车上的向导再次停下来,他看了看那些木桩,又看了看四周,脸上现出了紧张的表情。 背干尸的人说:“这肯定是古墓啊!哥们,你想啥呢?我们要发财了!” 向导说:“慢!” 另外三个人都看他。 向导说:“我们经过楼兰之后,最多走出了5公里,对吧?” 背干尸的人说:“怎么了?” 向导说:“这一带我走过一次,根本没见过这些木桩!” 背干尸的人笑着看了看另外两个人,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向导:“你的意思是,这是幻觉?” 向导朝天边看了看,这时候几乎接近日蚀的天色了,他说:“我劝你们,赶紧掐死这只鹦鹉,然后离开!” 背干尸的人说:“你中邪了?胡说什么呢!” 向导说:“你们要是不离开,我一个人走!” 背干尸的人说:“你想走就走吧,我肯定要找到入口!”接着,他很粗暴地把干尸解开,扔到了沙地上,看了看另外两个人:“你们呢?” 有个人说:“好不容易找到了古墓,我才不会走!就算走,我也得拿些东西再走啊!” 向导说:“那我们分道扬镳吧!” 然后,他的摩托车画了一个圈,真的要走了。 背干尸的人说:“哎,你把干尸带走吧,我们不要了!” 向导似乎一下大彻大悟了,他淡淡地说:“我也不要。” 然后,他就一个人开着摩托车走掉了。他们携带的汽油并不在他的摩托车上,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了,加足油门,就像逃命一样,很快就消失在了雅丹的后面。 天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 他顺着原路朝回走,希望找到楼兰遗址,把它当成坐标,继续走,找到楼兰工作站借点汽油。他没有背上那具干尸,就不怕楼兰工作站的人,他可以随便撒个谎,总之,楼兰工作站的人不会见死不救。 可是,他走出5公里之后,并没有看见楼兰遗址!四周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他越来越慌了,感觉到死神就追在他的后面,已经抓住了摩托车的排气筒。 不过天越来越亮了,他仰头看去,一转眼那些乌云不知道去哪儿了,又一次出现了祥和的彩虹。 第97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8) 他停下来,眺望四周,希望辨认出回家的方向。远远近近的地貌,十分陌生。 他转头朝回看去,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刚才发现古墓的方向,也就是另外三个同伙的方向,一片漆黑,好像所有乌云都聚集到那儿去了,一道黑色的沙幕贯穿天地,朝那里缓缓逼近…… 他骑上摩托车,疯狂地朝前开,也顾不上什么方向了,一心只想着逃命…… 三天之后,这个向导奇迹般地在迪卡乡加油站出现了,他已经抛弃了摩托车,满身尘土,目光呆滞……他已经疯了。 那三个同伙再也没有走出来。 骚叔和薇拉在车上。 听完薇拉的讲述,骚叔半天没说话。 薇拉说:“我以为那个鹦鹉只是个传说,万万没想到,夏邦邦他们真的遇到了……你怎么了?又不相信我?” 骚叔看着前面,似乎在专注地驾车,他说:“我相信你。” 薇拉反而不相信骚叔的话了:“为什么?” 骚叔看了看她:“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了?我相信你还要问为什么吗?” 薇拉摇了摇头:“我都有点不相信这个传闻……” 骚叔的脸上现出少见的真诚:“因为我听过那几个盗尸者的故事。” 薇拉双眉一挑:“你也听过?” 骚叔说:“是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四个人,也不知道他们遇见了什么,只听说,有三个盗干尸的人死在了罗布泊里,现在才知道,有一个逃出来了……他不是疯了吗?怎么可能把他们在罗布泊遇到的事说得这么清楚?” 薇拉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可能是装的。偷干尸是重罪,而且他那几个同伙都死在了罗布泊,他们的家属也不会放过他,他只能装疯卖傻。半年之后,风头过了,他才讲出真相。或者他真疯了,半年之后有所好转了。” 骚叔说:“现在,夏邦邦他们也遇到了这只鹦鹉,它对他们说,地下有人,而且还对他们说,要过楼兰,你说该怎么办?” 薇拉说:“杀了它!必须杀了它!” 第6节:他们遗弃了鹦鹉 两个人在大街上转了很多圈,薇拉让骚叔停在了她每次下车的那个胡同口。骚叔把车停下来,立即给夏邦邦打电话。 薇拉在一旁听着。 骚叔的口气有点沉重,他说:“帅哥,我有个残忍的提议——你们必须杀死那只鹦鹉。” 夏邦邦又些吃惊:“骚叔,为什么?” 骚叔说:“它是个不祥之物,它会把你们都害死。” 夏邦邦说:“不会吧……” 骚叔说:“它正巧出现在你们经过的路上,而且像人一样说话,你觉得正常吗?” 夏邦邦说:“不正常的事情太多了——那些科考队的人再次回到了罗布泊,而且还留下了一个奇怪的地名,不是更不正常吗?我以为,只有通过这只鹦鹉才能找到他们。” 骚叔说:“所有死在罗布泊的人,都遇见了这只鹦鹉!” 夏邦邦说:“你听谁说的?” 骚叔说:“薇拉。” 夏邦邦考虑了一下,小声问:“骚叔,你信任她吗?” 由于薇拉就在旁边,骚叔只能答非所问:“她说,有三个偷干尸的人,他们就在罗布泊遇到了这只鹦鹉,结果都没有活下来。很巧,我看过这个新闻,只是外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夏邦邦说:“好吧,我们再商量商量……” 挂了电话,骚叔说:“我陪你回家吧?” 薇拉说:“谢谢,不用了,我有点累。” 骚叔说:“离婚之后,我从来没想过我还会爱上哪个女人,我曾经在书里对女儿说过,爸爸永远不会再结婚,不管她是富婆还是明星。婚姻是一座大厦,我曾经跟另一个女人一起建造它,每块砖每片瓦,都是我们亲手垒上去的,最后,轰隆一下,它坍塌了,10年时光,一转眼就变成了废墟……我太疲惫了,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如果让我再认识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和她从头做起,我真的没有信心了。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忽然不那么想了,我想娶你,而且希望举行闪电婚礼……” 薇拉说:“可是他怎么办?” 骚叔一愣:“谁!” 薇拉指了指后视镜,骚叔看去,心头一颤——阿甘抱着玫瑰花,在薇拉的住所附近再次出现了! 接到骚叔的电话之后,夏邦邦和团队的人再次聚到了一起。 天已经黑了,刮起了风,LED露营灯雪亮,但是和无边的黑暗比起来,它们太渺小了,仅仅照亮了每个人的脸。 大家坐在沙地上,夏邦邦转达了骚叔的话。 大家都沉默着。 夏邦邦说:“你们怎么看?” 干戈说:“你说呢?” 夏邦邦说:“杀了它吧……” 所有人都看了看谷未素的小帐篷,小帐篷漆黑,不知道那只鹦鹉在干什么。 谷未素说:“你下得去手?” Cassie也看了看夏邦邦,央求道:“不要……”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干戈说:“我下得去手。” 夏邦邦又看了看徐则达,徐则达赶紧说:“这个这个,既然它是团队的隐患,啊,既然夏队长决定要杀,那就杀了吧!我曾经以为,它会带着我们找到我们的父亲,但是听了北京方面传来的消息,我对它改变了看法……” 谷未素叫起来:“那是条生命,你们有什么权利!” 徐则达第一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们镇有3个家禽屠宰场,每天要杀死12544只鸡,开膛破肚,然后送到北京各大超市……这只鹦鹉和鸡有什么区别呢?” 谷未素说:“当然有区别,这只鹦鹉有思维!” 干戈说:“万夫长,等一下,你说你主管多少农民了?” 徐则达愣了愣:“我们镇农业人口是12544人……怎么了?” 干戈说:“噢,我没问题了。” 第98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9) 徐则达对谷未素说:“正因为它有思维,我们才要杀了它。你见过会说话的鸡吗?” 小题说话了:“要下雨的时候,蚂蚁都知道搬家。其实,很多动物都有思维,甚至能听懂人话,只是它们不会说罢了。” 夏邦邦说:“小题,你想说什么?” 小题说:“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不要把动物当植物。” 徐则达又挂出了官场的笑容:“跟无所不能的人类比起来,它们就是另外一类,不然为什么有‘花鸟鱼虫’这个成语?” 小题并不理他,她对干戈说:“我想给大家讲讲我和一条狗的故事吧,有人愿意听吗?” Cassie说:“我想听。” 小题说:“两年前,我和同学在外面吃饭,我现在都记着,那个饭店叫杨家火锅店,吃完出来,我看见一条流浪狗穿过马路跑过来,它都瘦得皮包骨了,我靠近了它,它没有躲开,我就对它说,你等我啊,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它果然就等在那儿了,我到旁边便利店给它买了一根火腿肠,它吃了,然后就那么眼巴巴地看着我。当时我住学校,没法养狗,最后只能丢下它。第二天晚上,我路过杨家火锅店,又看见了它!我又买了一根火腿肠给它吃了,我对它说,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以后天天晚上在这儿等我,好不好?后来,它果然天天都去那家火锅店的门口等我了。我偷偷观察过,它每天提前一两个钟头就到了,我要是不出现,它一两个小时之后才离开。有一次我和同学去龙庆峡玩儿,去了两天,另一个同学对我说,那条狗一直在杨家火锅店门口坐着……我们总是有很多的事要做——聚会,看电影,旅行,一忙起来就忘了约定。那条狗却记着,它每天花四五个钟头等我出现。再后来,我把那条狗领回了家,我知道,命中注定我就是它的主人。” 夏邦邦说:“你的意见是……不杀?” 小题说:“你是队长,你说了算。” 夏邦邦说:“我已经说过我的意见了。” 小题冷笑道:“你对每个女孩都怜香惜玉,对一只鸟怎么这么狠呢?” 夏邦邦说:“它威胁到我……们的安全了。” 小题说:“那也不用杀它,可以放生啊。” 夏邦邦想了想,说:“它会离开吗?” 小题说:“它又不知道你妈是蒋总,你以为它会对你死缠难打?” 钟离彩看向了别处。 夏邦邦说:“那就试试吧。”然后他看了看谷未素,说了句:“对不起……” 谷未素看着远处,淡淡地说:“你们会有报应的。” 接着,夏邦邦问大家:“谁去?” 干戈说:“我来吧。” 然后,他站起来,朝谷未素的小帐篷走去。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干戈打开谷未素的小帐篷,靠近那只鹦鹉,把它抱起来。鹦鹉乖乖地趴在他的怀里。 干戈走出小帐篷,把它举到了头顶:“大哥,天高任鸟飞,我数一二三,走!” 鹦鹉在他手上紧张地挪动着,保持着平衡,似乎生怕摔下去。 干戈喊了几次“走”,它都没有飞走。 干戈索性把它朝半空一扔,它扑闪几下翅膀,落在了沙地上,蹦蹦跳跳又走向了干戈。 干戈捧起它,再扔…… 谷未素哈哈笑起来。她笑得大家有点毛骨悚然。 她说:“鸟类中最会说话的是鹦鹉,而鹦鹉是永远飞不高的——这么著名的话,难道你们没听过?” 干戈也折腾累了,嘀咕了一句:“看来这位大哥是铁心要加入团队了……” 夏邦邦说:“我们拔掉营地,朝前走。” 钟离彩小声问:“丢下它?” 夏邦邦点了点头。 然后,他问谷未素:“谷未素,你没问题吧?” 谷未素说:“为什么问我?” 夏邦邦说:“只有你一个女孩开车,我怕你体力不支。” 谷未素说:“我没问题啊。只是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呢?你不想带上它,明天早上丢下它不就完了吗?” 夏邦邦说:“我怕它给团队带来灾祸。” 大家匆匆吃了晚饭,然后把刚刚搭起来的帐篷收起来,装车。 鹦鹉失去了谷未素的小帐篷,站在沙地上,静静看着大家的举动,眼神依然怔怔的。 大家都上车了,小题端着她的碗,走到了那只鹦鹉跟前,蹲下来。Cassie也跟过来。 荒漠辽阔,它显得那么小,小得可怜。 小题的碗是订制的,红色的大瓷碗,上面印着她的名字,黑色书法字。她在那只碗里倒满了矿泉水,放在了那只鹦鹉面前。 罗布泊温差大,一阵风吹过来,它竟然抖了一下。 小题轻声说:“小东西,我们要走了,你要是能听懂我的话,就不要在这儿等了,我们不会回来了。你过去是怎么活的,就继续怎么活吧——希望你好运。” Cassie开始抹眼泪。 小题和Cassie回到车辆旁,谷未素一个人走过去了,她走到鹦鹉跟前,低声说:“都怪你,你要是不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唉……我走了,再见了。” 鹦鹉突然说话了:“带上我。” 谷未素也吓得一哆嗦。 她站起来,一步步后退,终于退到了其他人旁边。 夏邦邦问:“它又说话了?” 谷未素呆呆地说:“它说……带上它。” 夏邦邦愣了半晌才说:“我们离开是对的……” 接着,他对钟离彩说:“钟离,我想和小题聊聊,你暂时换辆车,好吗?” 钟离彩撅着小嘴儿看着夏邦邦:“我坐旁边怎么了?我保证不插嘴。” 夏邦邦有些冷淡地说:“私人谈话。” 钟离彩想了一下说:“那……你们需要多长时间啊?” 夏邦邦说:“你要限制我的时间吗?” 钟离彩说:“夏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等你们谈完了,再把我换回来啊,我只能坐柴油车,对汽油味过敏的……” 第99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0) 夏邦邦不再理她,走向了小题。 这时候小题已经上了干戈的车,夏邦邦说:“小题,你到我的车上来吧。” 她斜了夏邦邦一眼:“我对柴油味过敏。” 夏邦邦说:“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谈。” 干戈冷眼旁观。 小题举了举手里的对讲机:“用它说。” 夏邦邦说:“你不要再调皮了。” 小题朝远处的钟离彩看了看,小声说:“我从来都喜欢坐豪车。可是,上次我睡你的帐篷差点被烧死,这次要是上你的车会不会被人炸上天啊!” 干戈阴阳怪气地说:“悍马多牛逼啊,炸上天就直接改飞行了,都不用跑道起飞。” 夏邦邦说:“聊完你想坐哪辆车就坐那辆车,OK?” 小题叽叽歪歪地下了车,对干戈说:“领导要谈话,估计我摊上事儿了。你一个人小心点儿。” 干戈说:“你也小心点儿,我估计他的飞行驾照是花钱买的。” 小题上了夏邦邦的车。 Cassie上了干戈的车。 谷未素一个人开她的SUV,赵军一个人开他的越野摩托车。 钟离彩看了看,最后上了徐则达的车。 车队开走之后,小题专门看了一眼那只鹦鹉,车灯从它身上晃过,它的眼睛发出绿莹莹的光,接着,它就消失在黑暗里了。 前路漫漫,又是无尽无休的沙石和盐壳。 干戈在最前面。 夏邦邦的悍马跟在干戈后面。 夏邦邦问:“钟离是不是上了干戈的车?” 小题说:“干戈一直建议赶走她,她会上干戈的车?Cassie跟干戈在一起。” 夏邦邦说:“钟离坐谁的车?” 小题说:“她肯定选徐则达啊,她在男人跟前有七十二变各种本领,一见到女的就没电了。对了,你的行车记录仪还在工作吗?” 夏邦邦说:“我把它关了。” 小题说:“开着啊,万一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不都错过了吗!”说着,她去捣鼓那个行车记录仪:“你怎么把之前的都删了?” 夏邦邦说:“留着它们干什么?” 小题说:“我猜,钟离又说我什么了吧!她说什么呢?我又认识了一个老头,第二次喜当妈?” 夏邦邦说:“都过去了,不要再小心眼了。” 小题说:“我要是小心眼就不会原谅她了!对了,夏队长,你有何公干?” 夏邦邦的脸上显出了担忧:“现在我们进入了罗布泊,到处都是危险。我很担心你。我跟赵军嘱咐过了,从今天开始,他主要负责保护你。” 小题说:“我不喜欢他。” 夏邦邦说:“为什么?” 小题说:“我喜欢铁血的男人,但不喜欢冷血的男人。” 夏邦邦说:“你不了解他,其实他很职业。” 小题说:“好吧,谢谢你,夏邦邦,离开罗布泊之后,我请你吃……吃什么呢?请你这么高级的人儿,还挺费脑筋的……烤鸭怎么样?大董的!” 夏邦邦说:“好呀,我和母亲去北京的时候吃过,非常美味。” 停了停,夏邦邦又说:“我有个感觉。” 小题说:“你真该去写诗,你总是有感觉。” 夏邦邦说:“老天让我来到罗布泊,就是为了让我认识你。包括那次穿越,它是个铺垫。” 小题说:“老天也太霸道了吗?他经过我同意了吗?”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满眼深情:“小题,离开罗布泊之后,我想带你回家,见见我妈妈。” 小题说:“你千万别提你妈,虽然我没见过她,但是已经很害怕她了。” 夏邦邦说:“为什么?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 小题撇了撇嘴:“哎,你们豪门娶媳妇,是不是提前都要签一叠合同啊?跟你们家的资产没关系,跟你们家的股份没关系,离婚的时候,不能分你们家任何财产,带走一条毛巾都是违法的。签完这些合同,估计还要被带到指定的医院进行全身检查,看是不是处女,牙齿坚不坚固……” 夏邦邦笑了:“你从哪儿听来的?” 小题很自信地说:“我看过电视剧!” 夏邦邦连连摇头:“你放心吧,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我爱你。” 小题又撇了撇嘴:“什么叫我放心?我可没答应你!我只是欠你一顿烤鸭而已,我肯定兑现。我只是做个假设——就算你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也肯定受不了你妈。” 夏邦邦说:“你都没见过她,为什么这么说呢?” 小题说:“你是她唯一的宝贝儿子,她把你看成家族的王子,没人配得上。就我这样子,大大咧咧,无法无天,她能容下我?这样的母亲都对儿子有控制欲,你又有恋母情结,对她言听计从,我要是和你结了婚,说不定她会命令你晚上跟她睡!那时候我就成了你的保姆,做牛做马,苦不堪言!” 夏邦邦说:“真没想到,你竟然想到了那么远!” 小题说:“我可不是钟离,来罗布泊之前就瞄准了你,天天挖空心思,就想着怎么拿下你。我不过是比较聪明,做个假设,马上就能想到这个假设的结果。” 夏邦邦说:“我是说,你刚才说的话根本不是谈爱情,而是在谈婚姻!你怎么能看出那么远?” 小题说:“我妈的经历就是这样的,摊上了一个女强人恶婆婆,还有一个绝对听妈妈话的老公,最后她都疯了。我才不愿意重蹈旧辙!” 夏邦邦说:“我发誓,我会让你幸福。我能搞定未来的一切,我只是搞不定现在的你。” 小题说:“你说找我谈话,就是谈这个?” 夏邦邦说:“嗯。” 小题说:“可以换话题了。” 夏邦邦说:“你还没有答应我!” 小题说:“你们狮子座不能接受拒绝,是吗?” 夏邦邦说:“我们不说我妈妈,行吗?我问你,你不喜欢我?” 小题端详了一下夏邦邦,嬉皮笑脸地说:“我喜欢你的车,真舒服!” 第7节:它再次出现 第100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1) 干戈一个人在驾车。 除了引擎声,就是车轮碾压盐壳的声音,那么单调。路还远呢,夜还长呢。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复仇。 不,他还有一个渺渺的希望——在罗布泊,找到那个沈向文。 可是,去哪儿找呢? 完全没有目的。 先不管那只鹦鹉为什么会说人话,它至少给团队提供了一个线索,现在团队丢弃了它,干戈突然感到没有方向了。团队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吗?一直走出罗布泊? 前面的地面越来越平坦了,永远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沙土和盐壳,视觉极度疲劳,他的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眼皮越来越重。 偶尔压到一块大点的石头,车体“哐当”一下跳起来,他勉强瞪大了眼睛,接下来,又是大大小小的石子、沙土和盐壳,他的眼皮再次慢慢粘合…… 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知道不知道,瞌睡是传染的!说话!” 说完之后,他使劲摇了摇脑袋,看看旁边,旁边的座位空着。 小题在夏邦邦的车上。 干戈第一次感到了什么叫孤单。 他开始回忆小题坐在车上的时光,小题正在对他讲她读书时代的故事。长路漫漫,小题讲了很多…… 小题从小跟随父亲从新疆搬到了北京,在密云一所国际学校读书。那是一个加拿大教育机构开设的,相对国内的学校更开放,中国孩子很少。 小题很淘,小学时代就是孩子王。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打算弄点钱花,于是,她带着两个跟班女生,每天写完作业就开始苦练“出老千”,三个人互相配合,定暗号,定手语,等等。一周之后,她觉得她带领的小团体手法已经娴熟了,于是来到学校,开始物色“受害人”。很快,小题就选中了班里一个胖墩墩的法国男孩,这个男孩刚来中国不久,汉语不太好,显得憨憨的。 上课之前,小题把那个男孩拉到操场上,问他:“你想不想搞点钱?” 胖男孩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小题说:“我们打牌吧,一把一毛钱。OK?” 胖男孩说:“被老师抓到怎么办?” 小题说:“放心,我有放哨的。” 胖男孩说:“可是我只有生丁。” 小题想了想说:“生丁也行,一把10生丁。” 于是,小题的两个“同党”出现了,四个人躲在操场一角开始玩牌。 没想到,第一把那个胖男孩就抓了一手好牌,没等小题她们“出老千”,他已经快出完了,小题一看不妙,立即来了个“假摔”,扑到了胖男孩身上,把手里的牌都碰掉了,(请问,坐着也能摔倒吗?专业点好不好?)然后,她虚张声势地喊道:“哎呀,疼死我了!乱了乱了,重新来吧!” 胖男孩死死抓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张牌,怒气冲冲地看着小题,并不放牌。 偏巧这时候,上课铃响了。小题就说:“上课了上课了,明天再战!” 那天放学之后,小题带领两个女生继续苦练“出老千”技术。 大概三四天之后,她又找到了那个胖男孩:“你想不想搞点钱?” 胖男孩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小题接着说:“我们打牌吧,一把10生丁。” 胖男孩粗声粗气地说:“你先把欠我那10生丁给我!” …… 小学毕业典礼那天,小题迟到了,错过了校长枯燥而冗长的致辞,她来到学校的时候,茶话会已经开始。桌子上摆着很多食物,多数是家长们亲手制作,带到学校的。 小题带来了一个黑人男孩,那个男孩比小题低一年级。他们准备了“作案工具”,趁教师代表和家长代表发言的时候,把食物和饮料偷了满满两个背包,然后,小题带着这个男孩,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茶话会。 两个小孩平静地走到校门口。 一个矮胖的保安看到了他们,跟小题打招呼:“小题,恭喜你毕业了啊!”学校的保安几乎都认识小题。 小题说:“谢谢……” 走出校门之后,小题目视正前方,紧张地说:“别回头看,别回头看……” 保安的目光却看过来,估计他看到了他们背后那两个鼓囊囊的背包,喊了声:“哎,你们站住!” 小题说了声:“跑!”两个小孩撒腿就跑。 矮胖的保安起身就追。 学校背后是一片小树林,他们朝那里冲过去。 跑出一段路,回头看,那个保安不见了,他们这才慢下来。小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她捂着肚子笑起来。 黑人男孩掏出手机,打给了他妈妈:“妈妈!今天小题毕业典礼,我们偷了好多食物!还有一大瓶可乐!” 他妈妈很严肃地问:“是喝剩下的,还是没开瓶的?” 黑人男孩说:“没开瓶的……” 他妈妈的口气变得激动起来:“儿子,你真棒!” 他们逃进树林之后,正准备“分赃”,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原来,那个保安抄近路追来了! 小题赶紧说:“藏起来!” 旁边就是一大丛茅草,两个小孩很麻利地钻进去,趴在了地上。 保安跑到他们跟前,停下来,走过来走过去,无疑在搜寻他们。 小题和那个黑人小孩把头深深地埋下去,都不敢喘气了。 保安继续来回走动,他说话了:“其实呢,这点东西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儿。我只想问你们一句——家长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多食物,你们不但不感恩,还偷,良心过得去吗?” 毫无疑问,他已经发现了小题和那个黑人小孩。 小题依然把脑袋埋在草里,连连点头如捣蒜:“过得去过得去……” 保安静默了一会儿,说:“记着,别说我看见过你们。”然后他就走开了。 …… 上了初中之后,小题依然是孩子王。 有一个学期刚刚开始,班里选举学生代表。 小题不喜欢参与这种事,趴在桌子上呼呼睡觉,口水都流下来。 第101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2) 班主任提了三个候选人,没有人举手。 班主任很无奈,说:“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学生代表,顾名思义,就是你们每个人的代言人!他要参加学校董事会的一些决策会议,为你们争取权益!你们都不表态,我们怎么继续下去呢?” 没人说话。 班主任又说:“好吧,你们说,你们觉得谁才是合适人选呢?” 教室内更安静了。小题竟然响起了可爱的鼾声,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一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 一个女生想推醒她,可是她和小题隔了一张桌,急得直跺脚。 这时候,有个淘男生小声地说了句:“我选小题……” 全班突然哄堂大笑,然后一齐鼓起掌来。 小题被全场的掌声惊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抹了下嘴角,也跟着鼓起掌来。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既然是选举,我当然要尊重你们的意见。好吧,现在我们把沈小题正式列为候选人之一,下面开始举手投票吧。” 班主任念前三个候选人的时候,没一个人举手。念到“沈小题”的时候,全班都举了手。全票通过。 就这样,小题成了学生代表。 …… 高一那年,有一次放学的时候,一个新来的美国男孩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小题:“听说你们中国人吃狗肉,真的?” 关于这件事,小题已经对很多外国同学解释过N次了,她已经很累了,就说:“是啊,我也吃狗肉,很香的。” 那个美国男孩眨巴眨巴眼睛,又问:“那……你吃过的最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小题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最奇怪的东西……噢,我还吃过我外公。” 那个美国男孩哆嗦了一下,小声说:“你确实你不是在开玩笑?” 小题转过头来看了看他,很严厉地反问他:“你在质疑我们的习俗?” 那个美国男孩赶紧摇头,说:“不是……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吃你外公?” 小题说:“在我们的家族里,德高望重的人死了之后,我们不能把他丢弃到墓地,我们要让他融化在我们的生命中,传承他的DNA,所以就吃掉他喽!有的人家烧烤,有的人家清炖……方法都不太一样。” 那个美国男孩吓得如筛糠。 这时候小题才说:“你说我们吃狗,你会吃你外公吗?” …… 高二那年,有那么一段时间,小题的成绩连续下滑,老师很生气,让她把家长叫来。小题一直不肯叫。最后,老师给她下了最后通牒——“不叫家长,你就不要来上课了”。 那天,小题真的没有来上学。 一连三四天,小题都没有来上学。 班里的同学急了,开始了“拯救小题”活动,后来愈演愈烈,甚至全校学生都参与进来了。 那期间,正赶上海地地震,学校里贴满了宣传海报,比如:海地是我们的朋友!比如:海地需要我们!等等。 学生们把宣传海报都涂改了,变成了:小题是我们的朋友!小题需要我们!——铺天盖地。 第五天,小题才出现,她依然没有带来家长。 …… 想到这些,干戈忍不住笑了。 他喜欢这个女孩,干戈在心里给她做了个剖绘——这个女孩无忧无虑,有点张扬,喜欢恶作剧,一般说来淘气的女孩内心都明朗,不会有阴暗的计谋。不过,她的一些反叛行为也透露出她内心有着一种深层的忧伤,这可能和她父母离异有关系…… 天微微亮了。 旁边出现了一片枯萎的茅草,有风,但是它们纹丝不动,死硬死硬的。茅草中,有很多枯死的胡杨,有两棵最高的,大概四五米,它们的主干很粗,两三个人的胳臂才能合拢,它们死掉之前应该活了上百年了。一棵前倾,一棵后仰,两棵瘦骨嶙峋的死树似乎正在跳着某种舞蹈,形态十分喜悦。 干戈看着那些胡杨,又一次陷入了恍惚——他仿佛看到它们长满了金黄色的树叶,就像茂密的长发,在热辣辣的阳光下随风摇动,生气勃勃。这种感觉很奇怪,如同看到一些尸体,他们都是你认识的人,你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 干戈使劲摇了摇脑袋。 他必须摆脱这种梦幻般的感觉,不然在罗布泊开车很容易出事。 夏邦邦的悍马冲到了前面,停下来。 接着,干戈的对讲机响了,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大家停下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Over!” 车队依次停下来。 小题走到干戈跟前,说:“青年,在路上你是不是睡着了?” 干戈揉了揉眼睛,说:“睡过半个钟头。” 小题说:“我说你的车怎么左右画龙,幸好没有深沟!……你说你睡了多长时间?” 干戈说:“不到40分钟吧。” 小题说:“你趴方向盘上睡的?” 干戈说:“对啊!我这技术,睡着了一样开。” 小题说:“你就吹吧!” 徐则达举起望远镜四下眺望起来。 Cassie又拿着手机跑到胡杨林里去拍照了。她举着自拍杆,摆出各种脑残造型。 夏邦邦喊道:“Cassie,你不要总自拍,记得给大家录录像。” Cassie又拍了几张,然后才跑出来,突然惊叫了一声:“哎呀妈呀,扎腿了!” 大家赶紧跑过去看,她穿着牛仔裤,脚脖子被胡杨划出了一条很深的伤口,鲜血直流。夏邦邦赶紧喊:“急救箱!” 小题就跑过去拿急救箱了。 徐则达也放下望远镜,跑过来:“啊,这个这个我说凯西啊!”他不会英文,一直叫Cassie——凯西,发音很硬:“我说过什么?安全!安全永远是第一位地!……” 夏邦邦说:“Cassie,你好像是护士学校毕业的?” Cassie点点头:“是啊,可是我不愿意伺候病人,又拉又尿的,后来就改行了。” 第102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3) 夏邦邦说:“这下好了,以后,Cassie不但可以做团队的摄影师,还可以做团队的卫生员!” Cassie小声说:“可是……我只会贴创可贴……” 干戈说:“那已经很厉害了,我就不会贴。” Cassie说:“你又逗我!” 夏邦邦说:“那你在护士学校都学什么了呢?” Cassie嘀嘀咕咕地说:“那时候我净忙着代购了……” 小题拿着急救箱跑过来。 Cassie苦着脸问:“怎么包啊?” 小题说:“我来吧。” 她麻利地找到消毒水,给Cassie洗净伤口,洒上消炎药,又小心地包上了纱布。 Cassie仰起头来,疼得龇牙咧嘴:“谢谢,噢!谢谢……”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关注着她的伤口,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小题给她包扎完了,拍了拍手:“完事儿!” Cassie说:“它!……” 干戈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蓦然一惊——那只鲜艳的鹦鹉落在枯死的胡杨上,正朝下看着。 干戈张大嘴说:“大哥……你跟来了?” 大家纷纷朝上看去,都傻眼了。鹦鹉啄了啄自己的羽毛,继续俯瞰下面那些目瞪口呆的人。 夏邦邦围着胡杨转了一圈,紧张地说:“又一只?” 谷未素摇了摇头:“不,就是我们扔掉的那只……” 夏邦邦更紧张了:“为什么这么说?” 谷未素说:“我认识它的眼睛。” 小题说:“它是不是藏到哪辆车里了啊!” 夏邦邦说:“所有车窗都关着,它飞不进来的!” 小题说:“它能飞多快?” 谷未素说:“最快的鸟一小时能飞170公里,最慢的只有几公里。” 夏邦邦说:“我们车队的速度并不快……难道它一直跟着我们?” 小题说:“现在怎么办?” 夏邦邦说:“立即离开这儿!” 小题说:“它还会跟着我们啊!” 夏邦邦就不说话了。 小题捡起一根树枝,朝上扔去,嘴里喊着:“嗨!走开!” 胡杨有三四米高,小题扔的树枝轻飘飘的,飞到一半就掉了下来。鹦鹉纹丝不动。 小题想爬上去,那棵树根本无法攀爬。 干戈说:“你们躲开。” 小题看了看他:“你能爬上去?” 干戈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 不远处的赵军再次看了看干戈手里的刀子,眼神冰冷。 小题喊起来:“你想杀了它?” 干戈说:“不然呢?” 小题就不说话了。 谷未素嘀咕了一句:“人类……” 干戈没理她,朝鹦鹉瞄了瞄。鹦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动不动,似乎在挑衅。 所有人都躲开了。 赵军死死地盯着干戈的一举一动,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干戈“嗖”一下把刀子甩了出去,刀子旋转着飞到鹦鹉跟前的时候,刀锋正巧在后,刀把砸在了鹦鹉身上,力道很大,鹦鹉扑闪了一下翅膀,低低叫了一声,声音很古怪,然后它一下就飞起来,朝远处飞去了,姿势很不正常,好像不能保持平衡了,一只翅膀使劲扇动,另一只翅膀艰难地配合着…… 终于,它越飞越远,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中。 干戈把刀子捡起来,装进了口袋,说:“它要是敢再回来,我保证早餐让你们吃上烤鹦鹉。” 没有人说话,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沉重。 小题走到干戈旁边,低声说:“你是故意不杀它的。” 干戈斜了小题一眼:“不,距离计算错误。” 第8节: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骚叔送薇拉回家,再次看到了阿甘!他抱着一束玫瑰花,跟随在他的车后。 薇拉小声说:“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让你停在这个胡同口了吧?” 骚叔说:“不明白。” 薇拉说:“我不能让他知道我住哪个小区!每个精神病的大脑里都有一根神经极其发达,你信不信,就算我中间换几辆车,他依然不会跟错!” 骚叔说:“可是,你一个人穿过这条胡同,不是更危险吗?” 薇拉说:“这条胡同有三条岔路,两条都可以绕到我住的那个公寓,我可以甩掉他。” 骚叔说:“今天不行,他太近了。” 说完,骚叔一踩油门朝前开去,车速极快。从后视镜看去,阿甘并没有停在那个胡同口,他继续跟上来,不过,他毕竟没有车快,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终于,看不见他了。 绕了几圈,骚叔直接把薇拉送回了她住的公寓。 骚叔把车停下之后,薇拉突然笑了。 骚叔说:“想起什么段子了?” 薇拉说:“我妈妈很操心我的婚事儿,有一次她还举着牌子去公园替我相亲了,可能是因为我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一整天都无人问津……我妈妈回家还哭了,而且忿忿不平,她说她就是不明白,邻居家的那个三丫,高中毕业,还有点跛脚,还不爱洗衣服,人家就是有人要,都快生娃了!” 骚叔说:“可爱的老太太。” 薇拉接着说:“每次她给我打电话都要问——薇拉,最近有没有男孩追你啊?我想我终于可以回答她了——有人追,不过是个精神病,他不是追我,而是追杀我!哈哈哈!”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骚叔摇摇头,表情有些庄重地说:“我觉得,这个男孩对你的感情,远远超过那些花言巧语的男人。我们不能嘲笑他。” 薇拉看了看骚叔,说:“你就是个花言巧语的男人。” 骚叔真诚地点了点头,说:“跟他比,我是。” 薇拉又忍不住笑了:“现在,你俩算情敌吗?哈哈,以后,他追我,杀你。” 骚叔若有所思地说:“很有可能……” 薇拉说:“我下去了,你小心。” 骚叔说:“嗯,明天见。” 薇拉把脸伸过来,跟他贴了贴:“明天见。” 骚叔回到住处,打开灯,然后坐在了电脑前。 第103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4) 他打开电脑,熟练地从收藏夹中点开那家漫画网站,寻找阿甘的作品。果然,阿甘又更新了漫画。看着看着,骚叔的神经绷紧了—— 男主人公得到了一双翅膀,只要他安上这对翅膀就可以飞起来。不过,就像所有的魔法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样——如果他选择了这对翅膀,只能飞三次,然后就会失去双臂。 男主人公选择了飞翔。 他像一只黑夜中的蝙蝠,在城市的上空慢慢飞过,想找到他深爱的那个女孩。城市行人匆匆,多数都在低头玩手机,没人注意天空。手机可以淘到打折的衣服,可以抢到明星的红包,网上有大量的碎片信息,有吸引人的花边新闻……天上什么都没有,天上不会掉下馅饼。 男主人公一边飞一边急切地寻觅着。 那么多的车,排成长龙,全民都得了车怒症,烦躁地鸣着喇叭;那么多的人,无数的头顶,甚至分不清男女老少…… 男主人公并没有气馁,他一圈圈地盘旋。他没有多少机会。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令他怦然心动! 他紧紧跟随着她,来到了一所公寓…… 看到这儿,骚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漫画中的公寓跟薇拉住的公寓太像了! 他深爱的女孩一直没有抬头,她走进公寓,不见了。 男主人公继续在天上盘旋,等待。 终于,一扇窗子亮起了灯光。那是3楼。 骚叔彻底惊呆了——薇拉就住在3楼! 男主人公一个俯冲,落到了那个女孩窗外的防盗窗上,他倒挂金钩,朝里看去,房间里出现了一个30多岁的长发男子,他穿着一双红皮鞋,很鲜艳,他抱着女孩,两个人热切地亲吻着…… 骚叔从书架上拿下一叠报纸,上面有他的专栏,专栏头像正是他的漫画。他举起报纸,和阿甘漫画中的男子比对了一下——虽然两个漫画人物风格不同,但骚叔肯定,阿甘画的正是他! 男主人公一颗鲜红的心急剧变色,终于变成了一颗冰冻的心。 酷似骚叔的男子把那个女孩抱到了床上,接着,他就把她覆盖了…… 男主人公扇动翅膀,伤心地离去。 回到家,他卸下翅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刀子,装进了口袋,然后又一次安上了那对翅膀,飞出窗户,飞上天空。他把第二次飞翔用来复仇了。 他落在那所公寓对面的楼顶,静静等待。 3楼的灯光熄灭了,陷入黑暗中。他流下了眼泪。 长夜漫漫。 天亮之后,红皮鞋男子出现了,他从公寓走出来,走向了停车场。 男主人公在半空中追随着他,在停车场降落下来,他卸下翅膀,放在了草坪上,露出了两条胳膊。这时候,红皮鞋男子刚刚钻进车内,他掏出刀子,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把刀子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情敌轻轻“哦”了一声,迷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靠在了椅背上。 男主人公注视了他一会儿,他的双眼渐渐失去光彩,终于黏黏地合上了。男主人公关上车门,离开了。 他走到草坪前,看了看那对翅膀,眼神悲怆。这将是他最后一次飞翔了。 他伸出双手看了看,似乎要看清每一条纹理。 一个熊孩子跑过来,看到了那对翅膀,好奇地问:“这是风筝吗?” 男主人公摇了摇头,说:“我是风筝。” 太阳越来越高了,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音乐:就算已经人去楼空,也把你的钥匙留给我。就算已经人走茶凉,也把那两个座位留给我。就算你把姿容给了他,也把镜子里的你留给我。就算你被他拥入了怀中,也把背影留给我。就算你的世界被他全部占据,也把界碑的位置告诉我。就算你们走向了未来,也把过去的那段旧时光留给我。就算你们约定了永远,也把永远之后留给我。就算你们预定了来世,也把前生的童话留给我。留给我,留给我,就算你什么都不留给我,我也要把我留给你,请把这个权利留给我…… 男主人公听得满脸是泪。 终于,他深爱的女孩走出了公寓。她正在给什么人打电话,男主人公听见情敌的车里传出弱弱的响铃。打不通,女孩就把手机装进了口袋。 终于,男主人公擦干眼泪,把翅膀安上了。 他飞到了女孩面前。 女孩看着他,愣住了:“是你?” 他说:“你愿意和我一起飞吗?”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说:“我怕你害我……” 他笑了:“我永远不会害你。现在,我已经没有双手了,我只有这对翅膀。” 女孩说:“你在向我求婚吗?” 他说:“我爱你,为了追你,我把胳膊换成了翅膀。” 女孩想了想说:“那你……怎么养活我呢?” 男主人公仰头看了看天空,半晌才说:“我们就一直飞啊,去过去,来未来。天上没有公司,没有竞争,没有欺骗——我们有露水就够了。” 女孩说:“可是我没有翅膀……” 他说:“你骑到我的背上来。” 女孩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了他的背后。 男主人公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上来。” 第104章 罗布泊上出现了一只奇特的鹦鹉(15) 没想到女孩突然抓住他的两只翅膀,用力拽了下来。翅膀掉在了地上,男孩的两条胳膊果然不见了,他转过身来,看了看地上的翅膀,又看了看女孩,迷惑地问:“为什么?” 女孩后退了几步,愤怒地喊道:“怪物,你是个怪物!你把他怎么了?我要报警!”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手忙脚乱地按着。 男主人公呆呆地蹲下来,看着那对翅膀,满脸难过。女孩拽下这对翅膀的时候,揪掉了几根羽毛,羽毛在飘飞。 他又看了看女孩,悲伤地说:“那么好的天空……为什么?” 女孩并不回答,一边后退一边对着手机喊道:“星座公寓有个怪物!……” 男主人公呆呆地坐下来,仰望蓝天,泪水簌簌落下。 很快,街上就传来了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 在男主人公的幻觉中,女孩骑上了他的背,他扇动翅膀,终于飞起来,越飞越高。女孩又紧张又兴奋地笑着。他满脸得意,背着她飞啊飞啊,飞过城市的楼群,飞过田野,飞过海岸,飞过草原…… 骚叔的思绪飞过草原,飞过海岸,飞过田野,飞过城市的楼群,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里。 他四下看了看,接着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朝外看去,外面万家灯火,不见阿甘的脸。他检查了所有的窗户之后才回到电脑前,把电脑关了。 正准备去洗漱,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薇拉打来的。 他接起来,话筒里传来薇拉紧张的声音:“你来!你快来!” 骚叔说:“慢慢说,怎么了?” 薇拉说:“他来了!” 骚叔一愣:“谁啊?” 薇拉说:“那个精神病啊!我从窗户看见他了,他来我家了!” 骚叔说:“你从窗户看见他了?他在你家楼下?” 薇拉说:“不是!他就在窗外,他爬上来了!” 骚叔的心缩成了一团,难道他真的像漫画里那样,得到了一对翅膀?他说:“他现在还在吗?” 薇拉说:“不见了!吓死了,你快来!” 骚叔说:“救美的英雄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他在房间里转了转,最后拿起一根高尔夫球杆,提着下了楼。 十几分钟之后,骚叔来到了薇拉的公寓。 除了门卫室灯火通明,门口站着一个胖墩墩的保安,公寓楼下不见一个人,很多窗户都黑着。 骚叔停好车,提着高尔夫球杆,审慎地四下观察了一番,这才慢慢走向公寓。 公寓楼下的草坪很深,那些草纹丝不动,那里面可以藏住很多人。他走过去,用球杆探了探,一群飞虫飞起来。 他又朝薇拉的窗户看去,里面亮着灯,防盗窗上并不见人影。 他走进了公寓,来到薇拉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薇拉从猫眼朝外看了看,依然不放心,问道:“谁?” 骚叔说:“你的男人。” 薇拉这才把门打开。 骚叔一闪身就进去了。 薇拉穿着一件橙色的睡衣,两条胳膊紧紧抱在一起,她说:“真不好意思,大半夜折腾你……” 骚叔笑了:“你不说明天见吗?”说完他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凌晨1点,已经是明天了。你在哪个窗户看见他的?” 薇拉带着骚叔,来到临街的那个方向,对着窗帘说:“就这个。”她并不敢拉开。 骚叔把窗帘拉开了,外面黑乎乎的。 骚叔说:“他不在了。” 薇拉说:“他怎么爬上来的呢?” 骚叔说:“这么矮的房子,只要给我一段距离助跑,我可以直接冲进你的房间。” 薇拉说:“不许开玩笑!” 骚叔摸了摸她的脑门,说:“楼下两户都安着防盗窗,很容易爬上来。” 薇拉犯愁了:“以后怎么办啊!” 骚叔说:“他就是喜欢偷窥而已,无非生活中多个观众,有什么!” 薇拉说:“有个人天天这么神出鬼没地跟着你,你不怕啊?” 骚叔朝楼下的停车场看了看,说:“他要杀也是杀我。” 薇拉说:“为什么?” 骚叔说:“我看了他最新的漫画,他已经发现我和你在一起了。明天早上,我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他会出现,杀了我,然后向你求婚。” 薇拉说:“真的?” 骚叔说:“他是这么画的。” 薇拉拍了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啦!” 骚叔瞪大眼睛看着她:“你不顾叔的死活啦?” 薇拉摸了摸骚叔的脑门,说:“放心,只要我没有生命危险,我会美救英雄的。” 两个人睡得太晚了。早上,骚叔起床之后,薇拉还在酣睡。 骚叔下了床,亲了她一下,然后悄悄地洗漱完毕,走到茶几前看了一眼,那张地图还在,罗布泊位置烫的那个洞还在。 他拿起高尔夫球杆,轻轻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薇拉一直没醒。 他下了楼,走向停车场,步伐很慢。 他怀疑阿甘就在附近,他一夜未睡,双眼猩红,就在那片草丛里潜伏着,正死死盯着他。他的手里抓着刀子,抓得太紧了,正在微微颤抖…… 他慢慢走近了他的车,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这是风筝吗?” 第105章 如影他妈相随(1) 第1节:跌宕起伏的一夜 骚叔一哆嗦,迅速转过身去,果然看见一个小孩子,他站在一个老头跟前,老头的胳膊上落着一只鹰,正迈着方步朝前走,那只鹰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老头很不屑地看了那个小孩一眼,说:“这是活的!” 骚叔低低地嘟囔了一句:“熊孩子,你太有想象力了吧!” 小孩羡慕地看着那只鹰,直到老头走远,他才跑开。 骚叔掏出车钥匙,突然再次转身朝后看去,不见人影。他扫视了一圈,这才快速打开车门,钻进去,然后就把车门锁上了。 他把高尔夫球杆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靠着椅背,长出了一口气。 坐了一会儿,他又想到了什么,回头朝后座看了看,后座空着,他彻底放下心来。 罗布泊。 干戈刺伤了那只鹦鹉,它飞走了。 探险团队不敢停留,继续前进。过了龙城,进入了辽阔的雅丹地貌,气势宏伟。天很蓝,连绵的雅丹呈现红黄色,竟然很鲜丽。车队就像穿梭在外星球。 一路上,不开车的队友时不时地举起望远镜张望,始终不见人迹。 黄昏的时候,看导航,他们离楼兰遗址工作站已经不远了。 探险车队没有急于赶路,他们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盐壳地上驻扎下来。 三顶帐篷立起来,它们是性感、童真和锋利。 大家开始张罗做饭。 谷未素只有见到那只鹦鹉的时候才表现出一丝快乐,鹦鹉离去了,她又变得寡言了,跟所有人都不交流。吃完饭,她一个人默默搭起了古怪的小帐篷,钻进去就不再出来。 赵军不知道在哪儿,不过大家都知道,只要夏邦邦叫一声,他会立即出现,就像从沙子中冒出来的一样,简直是土行孙。 剩下的人一起坐在帐篷外聊天。 这个季节,罗布泊还算是温度适宜,再过些日子,盐壳地就会渐渐变成烤肉的铁板。 Cassie举着摄像机,给大家录像,她爱上了这个工作。 钟离彩坐在夏邦邦旁边,Cassie拍他俩的时候,感慨说:“钟离,你真不愧是演员,在镜头里老漂亮了!”接着,她很没眼色地说:“哎,咱们拍戏吧!——你和夏邦邦演一对儿,特有夫妻相!” 钟离彩笑着问:“是吗?” Cassie接着拍干戈和小题:“干戈和小题是一对儿。嗯,就这么编剧!” 小题喜欢这个玩法,她马上说:“Cassie,剩下你和徐镇长了,你就演镇长夫人吧!我和干戈是一对苦逼夫妻,包了个鱼塘,镇长还要收回去,我们来给你送礼……” Cassie说:“好哇好哇,我就演镇长夫人,管全镇的人!天天吃香喝辣,再也不用辛辛苦苦做代购了!” 徐则达笑着说:“呃……你们错啦,我不管全镇的人,是全镇的人管我啊!人民公仆,人民公仆,呵呵。” 小题说:“徐镇长,还没开拍你就演戏,不好玩儿。” Cassie又把镜头对准了钟离彩:“钟离,你的衣服真漂亮,都是从哪儿买的?给我个网址呗!” 钟离彩苦笑道:“我从来不在网上买衣服。不过我可以教教你怎么打扮。” Cassie放下了摄像机:“我的……打扮有问题吗?” 钟离彩打量了一下Cassie,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牛仔服,一条浅颜色牛仔裤,钟离彩说:“顺色了。如果你掌握不了颜色搭配,可以让身上的颜色反差大一些,比如黑色和红色,蓝色和白色,紫色和粉色。其实,虽然相近的颜色很难搭配,但只要搭好了,非常出效果。” Cassie看了看钟离彩,钟离彩穿着灰色长毛衣,配着灰色珍珠项链,一条灰色牛仔裤,一双灰色运动鞋,系着灰色鞋带……那种灰深深浅浅。钟离彩确实会打扮,这种搭配有风险,但是她成功了,看上去非常时尚。 Cassie说:“你穿的都是名牌啊,我哪儿买得起……” 钟离彩说:“我看小题姐姐的衣服,应该也是网上买的,不也很漂亮吗?主要是会搭配。” 小题马上说:“是啊,我从来不去工厂店买衣服。” 钟离彩有些尴尬。 夏邦邦赶紧说:“我们说说延伸城吧。” 大家都不说话了。 夏邦邦说:“你们说,延伸城会不会就在楼兰附近?” 钟离彩说:“我觉得很有可能。” 夏邦邦琢磨了一下,又说:“他们为什么要回来呢?” 钟离彩说:“继续考察呗!” 夏邦邦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很多人都退休了。” Cassie说:“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然后她低头捣鼓摄像机,不再说了。 夏邦邦说:“嗯?” Cassie说:“刚才好像没录上……” 夏邦邦说:“你不会一路都没录上吧!” Cassie又捣鼓了一阵子:“之前的都录上了啊!” 夏邦邦说:“你说什么可能?” Cassie抬起头来:“延伸城其实是个宝藏,他们这次回到罗布泊,是来拿金银财宝的!没听人说吗,人为财死。” 小题说:“你能不能不这么乌鸦嘴?” 夏邦邦说:“当年他们为什么不拿?” Cassie说:“估计他们没打开呗,现在,他们肯定搞到了密码什么的。他们离开罗布泊之后,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吐露过有关延伸城的事?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啊!” 夏邦邦还是摇头:“如果仅仅是为了钱财,我就不会再回来。” Cassie说:“那是因为你家不差钱儿。” 夏邦邦赶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我身无分文,也不会为了钱冒这个险。”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前生前世肯定是只鸟,只喜欢在天上无拘无束地飞……” Cassie说:“鸟为食亡!” 小题踢了她一下:“你又来了!” 第106章 如影他妈相随(2) 干戈说话了:“如果他们回来不是为了考察,不是为了发财,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密谋搞46次核试验。” 小题说:“说正经事儿呢,别闹!” 夏邦邦突然伸出手指立在了唇前:“嘘……” 大家都安静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朝谷未素的小帐篷看去。 谷未素似乎在说话。 夏邦邦朝Cassie使了个眼色,Cassie站起来,悄悄地走过去,猛地掀开谷未素的小帐篷看了看,然后说了几句什么,又退了回来。 夏邦邦探询地看着她。 Cassie笑了,小声说:“她在跟手机里的Siri对话呢。” 夏邦邦说:“她有忧郁症,我们应该多和她聊聊天……” Cassie说:“可是她不理人啊!” 徐则达说:“啊,由于一直担任着领导工作,我深有体会,这个这个,思想工作,啊,是这个这个最难搞地,首先,必须要了解她的思想包袱,然后呢才能对症下药……” Cassie说:“她经常在手机上写东西,我们应该看看她写了些啥。” 夏邦邦说:“怎么看?” Cassie的表情变得神秘起来:“她是苹果手机,我可以破解她的密码!” 大家都很惊奇。 小题说:“你能破解密码?” Cassie说:“对!你先叫出Siri,问她几点了,就会出现钟表界面,你点右上角的+号,进入收藏时间的界面,在文字框里随便打上一行字,然后复制这行字,有50%的几率会出现‘共享’这个选项,你点击‘共享’,选择短信,再点击查找联系人,这时候会出现通讯录名单,你点击取消,就会回到手机界面,这时候已经解开密码啦!” 干戈问:“你试过?” “当然试过!第一次成功,我老激动了!” 干戈又说:“你试过自己的手机还是别人的?” “自己的啊,一直没机会试别人的……” 干戈冷笑道:“美国的FBI想解开罪犯的手机,都要找苹果公司帮忙,被拒绝之后也是一脸懵逼,你比FBI还厉害。” “是啊是啊,FBI不知道这个小窍门!” 干戈说:“代购女生,我告诉你,你喊Siri的时候,Home键已经确认了你的指纹,你拿别人的手机试试,前面的步骤都可以进入,但是你绝对找不到共享那个选项,如果找到,我把手机吃了,包括充电器。” Cassie看了看小题:“我可以试试你的吗?” 小题掏出手机说:“拿去。” Cassie试了半天,终于低声说:“看来,苹果公司比我聪明……” 干戈说:“才知道?鸭梨公司都比你聪明!” 大家闲聊的时候,夏邦邦已经站起身,走进了谷未素的小帐篷。谷未素躺在睡袋上,手里拿着一本电子书。 她看见夏邦邦走进来,很冷漠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什么事儿? 夏邦邦朝她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来,问:“在读小说?” 谷未素很生分地回道:“怎么了?” 夏邦邦说:“你肯定喜欢哥特文学。” 谷未素似乎有些意外,问夏邦邦:“你也喜欢?” 夏邦邦说:“谈不上,不过我看过。” 哥特文学起源于18世纪后期的英国,透着孤僻、阴沉的精神气质,它的元素包括恐怖,神秘,超自然,厄运,死亡,颓废等等。 接着,夏邦邦问:“你读过马修·刘易斯的《僧人》吗?” 谷未素说:“那是恐怖型的哥特小说,我不喜欢,我喜欢伤感型哥特小说,比如拉德克利夫的《尤道弗的奥秘》,还有米契尔的《庇护所》。” 夏邦邦说:“你读过周德东的吗?” 谷未素说:“我从来不看中国的。” 两个人聊了会儿,话不投机,夏邦邦说:“你继续读小说吧,我不打扰了。” 谷未素都没有说“再见”。 天太晚了,大家准备睡了。 夏邦邦安排赵军上半夜值班,他下半夜值班。 徐则达赶紧说:“怎么能让夏队长亲自值班呢!这个这个不合适,呃,那个那个谁,我们让女同胞也锻炼锻炼吧?巾帼不让须眉嘛!凯西,今天你……” 夏邦邦说:“徐镇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是团队的一员,当然要值班的。不要让女孩子做这种事了。” 徐则达说:“那好吧,夏队长辛苦了……” 小题站起来,对钟离彩说:“钟离,今天晚上我睡夏邦邦的帐篷了。” 钟离彩愣了一下,赶紧说话,以掩饰她的不舒服:“小题姐姐,你不要我了……” 小题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过两天我亲戚走了就回来。”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避开她的目光,说:“大家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我们马上就要到楼兰了。” Cassie说:“钟离,我陪你!正好你教教我怎么穿衣服!” 钟离彩讪讪地笑了笑。” 天就像一口锅,低低地压着,没有一丝光亮。 赵军去了悍马上。 Cassie把她的睡袋搬进了钟离彩的性感帐篷。 干戈和徐则达睡在锋利帐篷里。 两个帐篷都很安静,只有夏邦邦和小题的童真帐篷传来欢声笑语,小题好像在讲什么段子,文静的夏邦邦几乎笑喷了。 钟离彩躺在睡袋里,一言不发。 Cassie说:“钟离,你好像不开心?” 钟离彩淡淡地说:“越过了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 Cassie崇拜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钟离彩转头看了看Cassie:“你们都是来找爸爸的,我不是,你们都知道了,我是为了夏哥哥来的,现在夏哥哥被人夺走了,我在这个团队里算什么?不伦不类。” Cassie瞪大双眼说:“钟离,你不是要退出吧!” 第107章 如影他妈相随(3) 钟离彩说:“这么大的沙漠,我往哪儿退?”说到这儿她的眼睛湿了:“我只能跟着你们朝前走,心甘情愿做个女二,眼睁睁地看着男主和女主上演他们的爱情故事,直到剧终……” Cassie说:“钟离,你不要灰心啊!我教你一招儿——把生米煮成熟饭!” 钟离彩朝童真帐篷的方向看了看,沮丧地说:“他们现在干柴烈火,离煮熟还远吗!我应该想办法,怎么把熟饭变成生米!” Cassie说:“你等着,我帮你去听听!” 钟离彩说:“听听?” Cassie说:“对啊,没听人说吗,知彼知己才百战不殆!我跟你说啊,有一段时间,我男朋友对我就三心二意的,我给他安了个窃听器,发现他和一个歌厅的女孩混在了一起,我不动声色,开始慢慢收拾他,最后服服帖帖的,差点跪地求饶!……” 钟离彩说:“我可不会这么下三滥的手段。” Cassie说:“没听人说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等着!”然后,她果然爬起来,要出去当间谍了。她穿着睡衣,胸部瘪瘪的。 钟离彩说:“你不冷吗?” Cassie做了个鬼脸,笨拙地戴上了胸罩,胸部果然大起来,接着她就蹑手蹑脚地溜出去了。 Cassie四下看了看,营地很安静,她无声地走到童真帐篷前,蹲下来。 帐篷里亮着照明灯,不知道小题和夏邦邦在干什么,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Cassie竖起耳朵偷听。 终于,她听见小题说话了:“等他们都睡了吧……” 夏邦邦说:“一会儿赵军就该回来了!” 小题说:“那你把灯关上。” 夏邦邦没说话,接着,帐篷里就黑了。 Cassie屏住了呼吸,把耳朵贴了上去。 突然,有个人在她旁边蹲下来。Cassie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尖叫了一声。 是赵军。 童真帐篷的照明灯亮了,夏邦邦喊了声:“谁!” 赵军并不回答,他低声说:“如果我第二次看见你接近这个帐篷,会视为你要伤害我的雇主,我会要了你的命。听懂了吗?” Cassie赶紧说:“赵军,你不要这么吓一个女孩子好不好!” 夏邦邦已经穿着睡衣出来了,他用手电筒照了照Cassie和赵军,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赵军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Cassie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我来借个东西……” 夏邦邦说:“借什么?” Cassie想不起该借什么,随口说:“呃,手电筒……我想去厕所。” 夏邦邦说:“你们的手电筒呢?” Cassie说:“找不到了。” 夏邦邦把手电筒递给了Cassie,说:“拿去吧。” Cassie接过手电筒,赶紧走开了。 夏邦邦看着她走回了性感帐篷,很是疑惑。 干戈听见了Cassie的叫声,他从锋利帐篷蹿出来,正好撞见赵军,两个人互相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赵军就走过去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然后走向了性感帐篷。 Cassie跑回性感帐篷之后,气喘吁吁地说:“完了完了,被夏邦邦发现了!” 钟离彩坐了起来:“怎么了?” Cassie紧张地说:“我正在他们的帐篷外偷听呢,你猜怎么着?那个赵军就像猫似的从我旁边冒出来,我根本没听见他走路!” 这时候干戈走进来了,他问Cassie:“刚才是你在叫?” Cassie说:“是啊,魂儿都吓飞了!” 干戈说:“那个武林高手……欺负你了?” Cassie说:“没有,他就是……” 干戈说:“不用怕,我给你做主。” Cassie说:“他就是不让我接近夏邦邦他们那个帐篷,没啥。” 干戈说:“你去夏邦邦的帐篷干什么?” Cassie说:“我去借个手电筒……”然后,这个大嘴巴把目光转向了钟离彩:“你们猜猜我听到什么了?” 钟离彩说:“你说呀!” Cassie看了看干戈,眉飞色舞地说:“他们正在……做!” 干戈问:“做什么?” Cassie瞪了他一眼:“你白痴吗!” 干戈就不说话了。 钟离彩不太信任地说:“你确定?” Cassie说:“哎呀妈呀,那还能听错?小题还让夏邦邦把灯关了!” 干戈突然愤怒起来,低低说了句:“长舌妇!”然后就走了。 Cassie看了看钟离彩:“他啥意思啊……” 钟离彩没说话。 Cassie说:“我不该说吗?” 钟离彩笑了笑:“很好,这下罗布泊变浪漫了。” Cassie说:“还好?你不生气啊?” 钟离彩看了看Cassie,说:“她这么轻浮我很开心。夏邦邦不是一般人,他绝对不会把一夜情变成一生情。” Cassie关切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钟离彩说:“我要让夏邦邦知道我知道,我还要让他知道我明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这叫大度。” Cassie眨巴了几下眼睛,说:“钟离,我拜你为师吧!” 童真帐篷。 小题躺在行军床上,很舒服地翻了几下身。行军床由金属架和帆布组成,竟然没有任何声响,小题就像在棉花上翻滚。 她说:“终于不用睡地铺啦!妈的,比我家那张床还舒服!” 夏邦邦坐在帐篷一角的睡袋上,笑了:“到了罗布泊才知道,其实最大的幸福,不过是一张舒适的床,一碗热汤面,一次热水澡。” 小题说:“对呀,想想城市里的那些人,拼来拼去拼什么?都是浮云!” 第108章 如影他妈相随(4) 夏邦邦说:“城里人买房,农村人盖房,辛辛苦苦一辈子,可是10年之后,到处都是空房子,根本不值钱了。那时候,最值钱的是空气。” 小题说:“别这么说啊,我正努力攒钱买房呢,不要打击我的理想。” 夏邦邦说:“离开罗布泊之后,我和你一起努力。” 小题撇了撇嘴:“用你!” 接着,夏邦邦也躺下来,他和小题一高一低,相距三尺。 小题又翻了翻身,嘟囔道:“就是有点窄。” 夏邦邦朝上看了看她,说:“我带个双人行军床就好了。” 小题朝下看了看他,说:“青年,你不要胡思乱想啊,头上三尺有神灵,就是我!” 夏邦邦满脸正经:“我没有胡思乱想。当时我和妈妈通电话的时候,她就让我带个双人行军床,说睡起来更舒服,我没听。” 小题说:“你妈妈真贴心,她是不是希望你在罗布泊也有人侍寝啊?” 夏邦邦说:“你不要胡说好不啦!我妈妈是个很传统的人,我的婚事必须明媒正娶。” 过了会儿,小题突然翻身坐起来:“哎,我有个主意!” 夏邦邦问:“嗯?” 小题说:“你现在让赵军保护我,对吧?” 夏邦邦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小题皱着眉头在思考,好像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数学题:“要是……我和你有了冲突,他会帮谁呢?” 夏邦邦说:“我们永远不会有冲突。” 小题说:“我说假如!” 夏邦邦好像也想不明白了。 小题说:“哎,把他叫来问问呗。” 夏邦邦说:“他在值班,别闹了。” 小题说:“问问呗!我特好奇!” 然后,她果然拿起对讲机,对赵军喊话了:“赵军,你快来一下!” 夏邦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没过几秒钟,赵军已经来到了童真帐篷。他站在帐篷门口,并不说话,探询地看着小题。 小题说:“赵军,要是我和夏邦邦打起来了,你会帮谁?” 赵军并不看夏邦邦,一直看着小题的眼睛:“夏邦邦让我保护你,你就是我的工作。” 小题说:“那你会帮谁呢?” 赵军这才看了夏邦邦一眼,然后又对小题说:“我会杀了他。” 小题愣了一下,夏邦邦也愣了一下。 赵军又说:“但是,在我杀掉他之前,如果他收回命令,我会转身杀了你。” 小题对夏邦邦说:“我懂了,这位是个机器人……” 赵军问:“还有事吗?” 小题说:“没事了,目前我和夏邦邦相安无事,你去值班吧。” 赵军转身就走了。 小题对夏邦邦说:“赵军是你的,也是我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的。” 夏邦邦说:“我的就是你的。” 小题说:“切。” 接着,她又躺下来,躺了一会儿,好像多动症一样再次坐起来,眼里射出兴奋的光:“我还有个主意!” 夏邦邦说:“你就别再折腾赵军了。” 小题说:“不是!这个鬼地方太寂寞了,咱们吓吓他们吧?今天正好是清明节!” 夏邦邦问:“你想吓谁?” 小题想了想说:“干戈!” 夏邦邦说:“怎么吓?” 小题说:“我穿上一件白色长袍,在远处装鬼。你假装上厕所发现了我,然后把干戈叫起来,看看他会不会尿裤子!” 夏邦邦说:“大家都累了,算了吧……” 小题说:“求求你,配合配合我嘛!多好玩儿啊!干戈不是总牛哄哄的吗,我就要看看他胆子到底有多大!” 小题越说越激动:“你想想啊,漆黑的罗布泊,一个白衣女子围着营地,慢悠悠一圈圈地走……哈哈,太恐怖了!对了,我还有面膜!” 夏邦邦说:“要是他问你在哪儿怎么办?” 小题说:“你就说我睡着了。” 夏邦邦说:“好吧……” 小题马上下了床,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衣,看起来像朵粉嘟嘟的桃花。她四下看了看,着急起来:“哎哟,没有白衣服怎么办!哪个女鬼会穿粉红色的睡衣啊!……对了,你不是有防化服吗!” 夏邦邦笑吟吟地端详着小题:“你真不怕麻烦。” 小题说:“如果需要死一次才能变成鬼,那才叫麻烦。” 她溜出帐篷,去车上抱来了两身白色的防化服。 夏邦邦说:“干什么?我可不跟你装神弄鬼啊!” 小题说:“放心,你有你的角色。” 她把一套防化服塞进了被子里,伪装成有人睡在里面的样子。然后,把另一套穿在了身上。由于里面穿着睡衣,鼓囊囊的。 她穿好之后,像僵尸一样走了几步,问夏邦邦:“吓不吓人?” 夏邦邦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小题“咯咯”地笑起来,又拿出面膜,对着镜子,小心地敷在了脸上…… 夏邦邦说:“现在就出去吧?” 小题说:“等他们都睡了吧……” 夏邦邦说:“一会儿赵军就该回来了!” 小题说:“那你把灯关上。” 夏邦邦就关了灯。 小题正要走出去,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小题被吓了一跳! 夏邦邦一步就跨出去了,看到了瑟瑟发抖的Cassie。她来借手电筒。 夏邦邦回到帐篷之后,小题轻声问:“Cassie?” 夏邦邦说:“她来借手电筒。” 小题说:“那她叫什么!” 夏邦邦说:“赵军把她吓的。” 小题担忧起来:“她不会听到我的计划了吧!” 夏邦邦说:“看她的样子应该没有。” 小题说:“等等,等他们都睡着了再行动……”说完,她摸黑在行军床上坐下来。过了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要是干戈真的吃了豹子胆,走到我跟前,看清了我是谁,你知道你该怎么办吗?” 夏邦邦说:“那就收场呗。” 小题说:“不,继续吓,连环吓!哈哈!你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说你刚刚把我杀了,我的尸体还躺在行军床上!” 第109章 如影他妈相随(5) 夏邦邦说:“我为什么要杀你呢?” 小题咬着手指头想了想,坏坏地笑了:“你就扮演一次色狼吧,被我打中了七寸,然后你恼羞成怒……” 夏邦邦赶紧摆手:“NoNoNo!” 小题说:“要不你就说我被老鼠咬死了,反正我死了。” 夏邦邦说:“我又不是演员,我可哭不出来……你坐在地上就能哭出来?” 小题眼睛一瞪:“我当然能!不信你来扮鬼,我来哭!而且绝不会干打雷不下雨,保证眼泪哗哗的!” 夏邦邦说:“得了得了,还是你扮鬼吧。你让我走出那么远,黑糊糊的,一个人扮鬼,还不如坐在地上哭呢。” 小题说:“胆小鬼。” 说完,她仰头看了看,又说:“我还是被吊死吧,更直观,更可信。” 然后,她又把被子里的防化服掏出来,塞进一些衣物填充,防化服连着面罩,看上去真像一个软塌塌的人。她用一根绳子拴在这个假人的脖子上,跳上行军床,把绳子穿到帐篷顶的金属架里,把假人吊了起来。假人悠来晃去,看起来很瘆人。做完这些,小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夏邦邦无奈地说:“今天晚上我肯定梦见女鬼。” 小题笑了:“嗯嗯,梦见我。” 干戈回到了锋利帐篷,徐则达睡得正香。 他钻进睡袋,怎么都睡不着了。 小题和那个富三儿睡到了一起。 他很想打人,但不知道该打谁。 他摸出了刀子,刀子在漆黑的夜里,像夜明珠一样,闪着幽幽的光。他玩了一会儿刀子,看了看旁边的徐则达,徐则达的呼噜震天响,他慢慢把刀子伸过去,顶在了徐则达的喉咙上,徐则达似乎感觉到了金属的冷,他的呼噜声竟然停止了,帐篷里一片安静。 干戈慢慢把刀子收回来,继续把玩。 他在心里问自己:小题和谁睡,跟你有关系吗?你是她什么人? 噢,他是干弘的儿子,他是来杀沈向文的。沈向文不见了,他来杀小题。接触了几天,他实在下不了手……那又怎么样呢?难道这算是对小题有恩?不杀之恩?就算有恩,他也没权利干涉小题的私生活…… 思来想去,他找不到答案,但就是解不开心里的疙瘩。 终于,他爬起来,装起了刀子,拿上手电筒,走了出去。 老话说,清明时节雨纷纷,罗布泊没有一滴雨,月亮却大得出奇。罗布泊变得很亮,甚至能看见远处高低起伏的雅丹,就像一群奔跑的怪兽,时间突然停止了,它们突然停止了,小题和夏邦邦突然停止了——童真帐篷黑糊糊的,很安静。 干戈没有打开手电筒,他一个人在营地里慢慢地转悠。 悍马车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闪闪发光,正盯着他。那是赵军,干戈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走到了谷未素的小帐篷附近,又听见里面有低低的说话声。 她一个人在帐篷里,难道又在跟手机里的Siri说话? 干戈有点发冷了。 他慢慢靠过去,听。 果然是谷未素在说话,声音很小,干戈听不太清楚。干戈围着小帐篷慢慢走,寻找离谷未素最近的位置,果然,里面的声音变得有点清晰了,他停下来,使劲听。 她在说:“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世界存在吗?” 死寂。 她又说:“我知道你知道。” 死寂。 她继续说:“如果它真的存在,我一定去,不管它有多远,我没想过再回来,你应该知道,这里很糟糕,没法更糟糕了……” 干戈实在忍不住了,拍了拍小帐篷。 谷未素没声了。 干戈又拍了拍小帐篷:“谷未素!” 谷未素把小帐篷的拉链拉开,探出身子来。 干戈走到了小帐篷的门口。 谷未素木然地问:“干什么?” 干戈没理她,很粗暴地用手电筒朝小帐篷里照了照,只有一个简陋的睡袋和一个很小的背包,没有其他人。他又照了照谷未素,她的手里也并没有手机。 干戈问:“你在跟谁说话?” 谷未素说:“跟我的魂儿。” 干戈观察了一会儿谷未素的脸,讽刺道:“你的魂儿好像很不善言谈啊。” 谷未素竟然点了点头:“嗯,它跟我一样。” 干戈说:“罗布泊太荒凉了,说不定它根本就没进来。” 谷未素竟然笑了,笑得很古怪,她指了指地上,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你再看看。” 干戈真的朝沙地上看了看,月亮明晃晃的,照出他和谷未素的影子。 他说:“大姐,你是来罗布泊拍恐怖片的吧?” 这时候,有人走过来了。干戈回头看了看,是夏邦邦。夏邦邦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干戈,你怎么还不睡啊?” 干戈意味深长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大家不是都没睡吗?” 夏邦邦很假地打了个哈欠,说:“我去厕所了……” 干戈说:“我在跟谷未素谈她的魂儿。” 夏邦邦说:“魂儿?” 干戈说:“是啊,今天是清明节,我们在谈魂儿。” 夏邦邦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说完他就回帐篷了。 干戈继续对谷未素说:“你和你继续聊吧,我要睡了。” 谷未素说:“晚安。” 干戈说:“我很不安。” 谷未素拉上了小帐篷的拉链,干戈站了一会儿,转身朝锋利帐篷走过去,突然看见夏邦邦返回来,很恐惧地喊起来:“干戈!干戈!” 干戈立即停下来,看着他。 夏邦邦快步走到干戈跟前,朝远处指了指:“你快看!” 干戈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月光下的荒漠上,有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无声地移动,好像是个女人,正在低头寻找着什么,她走得很慢,很慢…… 干戈呆住了。 夏邦邦真的不会演戏,他并不关注远处那个白衣女人,而是一直盯着干戈的表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可怜的娃! 第110章 如影他妈相随(6) 套用一句俗话——明明靠脸就可以吃饭,他非得来演戏……都是被小题逼的啊。 干戈木木地说:“这个他妈才是魂儿……” 夏邦邦继续观察着干戈:“怎么办?” 干戈不理他,朝着那个白衣女子喊了声:“哎!” 天地阒寂,干戈的喊声很突兀,很刺耳。那个白衣女人并没有转头朝干戈这里看,她似乎听不见,继续朝前走着,好像她寻找的是一根针——实力派演员,没说的。 夏邦邦小声说:“要不要把大家都叫起来?” 干戈说:“别说话!” 夏邦邦就不说话了。 那个白衣女人在围着营地转圈圈。 干戈把手伸进口袋,抓紧了刀子,慢慢朝她走过去了。 夏邦邦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最后,干戈离那个“鬼影”只有几十米了,她还是不朝干戈和夏邦邦看一眼,继续慢慢走,那步伐似乎很忧伤。 干戈抓紧了刀子。 他转头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正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他。 干戈的心“扑腾”跳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这个白衣女人是小题!小题伙同夏邦邦在恶搞! 他没有揭穿夏邦邦。 他再次盯住了小题。 他忽然有了个想法——这是个非常非常非常难得的机会!现在,他把刀子甩出去,完全可以刺中小题,虽然不敢说百分之百,但十有八九会让这个仇人之女丧命…… 当然,夏邦邦会阻止他。 但是,在他甩出刀子的一刹那,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要刀子飞出去,就像射出枪膛的子弹,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刀子是无法回头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去,小题哪知道干戈已经发现了她是谁,她依然在演戏,无声地朝前走,步伐越来越轻,真像一缕缥缈的魂儿,根本没有踩在真实的沙土上。 这一刻,地球似乎都停止了转动,只有干戈的大脑在疯狂地旋转着…… 干戈在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你为什么要杀她? 哦,她是仇人的女儿,她父亲害疯了你的父亲,害死了你的父亲……可是,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是的,她是她,她爸是她爸,她一直把自己当哥们……那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杀她?……因为她是个贱货,她嫌贫爱富,她贪图悍马,她是好色之徒,她迷恋小白脸,她刚刚进入罗布泊就和背后这个富三儿搞到床上了…… 干戈明白了,他和小题之间已经不再是杀父之仇,而是变成了爱恨情仇! 他突然掏出了刀子,还没等夏邦邦说话,“嗖”一声,刀子已经飞了出去…… 夏邦邦像女孩似的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干戈的胳膊……一切都晚了。 刀子旋转着飞出去了。 小题在12点钟的方向,刀子飞向了2点钟方向。 夏邦邦完全变成了木桩,他顺着刀子看过去,发现刀子飞向了另一个黑影!那是个活物,它在小题旁边一个沙丘背后刚刚露出身体,就被干戈的刀子刺中了,它“吱”地叫了一声,撒腿就朝远处逃去了。 干戈打开手电筒,冲过去猛追。 小题终于停下了脚步,转头看过来。 干戈从她不远的地方跑过去,根本没有搭理她,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干戈冲到那个沙丘前,用手电筒照了照,没找到刀子,只看见了几滴乌黑的血。毫无疑问,他刺中了那个活物,它带着刀子逃走了。 它跑得太快了,转眼就消失在荒漠里。干戈放眼望去,月光下布满了高高低低的沙丘,高处白晃晃的,低处黑糊糊的。 他顺着血印,快步朝前走。 小题穿着防化服,笨笨地追上来,她似乎还不甘心:“干戈,你去干什么!我已经死了!” 干戈斜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追踪:“滚。” 小题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干戈身后:“你没听过那个相声吗?就一个观众,还去厕所了!我就你一个观众,你走了,我演给谁看啊!” 干戈说:“刚才我要是不在,你就真死了。” 小题说:“你看见什么了啊?” 干戈朝地上照了照,又发现了几滴血:“自己看。” 小题朝地上看了看,有点害怕了:“天,你扎到什么东西了……” 干戈说:“变异老鼠。” 小题拽了他一下:“别追了!” 干戈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不追了?” 小题说:“要是一会儿冒出来一群怎么办!” 干戈甩开她的手,接着朝前走:“它把我的刀子带走了,我得把刀子要回来。” 夏邦邦也追上来,他喊道:“等下等下!你俩去哪儿?” 小题说:“那种变异老鼠又出现了!” 夏邦邦说:“我看到了。” 干戈突然停了下来。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又一次发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可以塞进一个足球。血迹不见了。 夏邦邦和小题都不说话了。 干戈蹲下来朝里照了照,黑糊糊的,无声无息。 小题也蹲下来,小声说:“它钻进去了……” 干戈说:“夏邦邦,你不是有什么探测仪吗?” 夏邦邦说:“生命探测仪?” 干戈说:“就是那个东西,去拿来。” 夏邦邦应该猜到了干戈想干什么,他立即返身朝营地跑去了。 剩下了干戈和小题,两个人面对着洞口,都不说话。小题撕下了面上的面膜,扔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小声问:“哎,你说它们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干戈说:“老鼠的耳朵比我们发达多了。你想说什么?” 小题俯下身子,朝着洞口小声说道:“亲爱的米奇,还有亲爱的米妮,你们听我说啊,罗布泊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我们不想侵略你们的家园,我们只是路过,马上就走,你们不要害我们,好不好?……” 洞里一片寂静。 干戈说:“那个富三儿对你说什么了?” 小题愣了一下:“什么对我说什么了?” 第111章 如影他妈相随(7) 干戈说:“他是不是跟你说,只要你从了我,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 小题鄙夷地说:“估计他爷爷泡妞都不用这种台词了。”说到这儿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干戈,叫道:“哎,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下了他的床吗?” 干戈轻轻“哼”了一声:“你是上了他的床。” 小题说:“小兔崽子你再胡说我跟你翻脸!” 干戈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人跑过来了,是夏邦邦。他拎来了一个小巧的金属箱,那就是生命探测仪了。他跑到干戈跟前,说:“给。” 干戈说:“我不会操作。” 夏邦邦把金属箱放在沙地上,打开开关,仪表盘上就出现了一排指示灯。有三个指示灯闪烁着绿色。 夏邦邦低声说:“这是我们。” 小题傻乎乎地问:“它怎么探测出来的?” 夏邦邦说:“心跳。” 然后,他把探测器伸进了洞口,探测器连接着可挠金属管,可以自由弯曲变形。随着探测器的深入,三个绿色指示灯变成了红色。 探测器慢慢深入,一直伸进了几十米,那一排红色的指示灯全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绿色! 小题说:“天哪,里面有30个心脏在跳?” 夏邦邦说:“所有的指示灯都亮了,不止30个,说不上有多少了……” 干戈说:“我们应该把这个洞掘开。” 夏邦邦说:“地质太硬了,我们又没有挖掘机,不可能的。” 干戈有些失落:“完了,我的刀子找不回来了。” 小题说:“说不定它们是草船借箭!你总共有多少刀子啊?” 干戈白了她一眼:“军事机密。” 小题说:“无聊!” 夏邦邦说:“干戈,刚才你认出她是小题了?” 干戈说:“她把自己包成木乃伊我都认得她。” 小题叹口气说:“看来我真得减肥了。我发誓在离开罗布泊之前减掉30斤!” 干戈说:“那你只能截肢了。” 小题捶了他一下:“嘴贱就改不了了是不!” 三个人回到了营地,小题走进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去换赵军站岗了。 干戈回到了锋利帐篷。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他躺在睡袋里,回想小题的话。他越来越不信任小题和夏邦邦上了床,没有理由。 终于,他抓着刀子迷迷瞪瞪睡着了。 这一夜,干戈做梦了。 他没有梦见小题,没有梦见那个富三儿,他梦见了一只房屋大的乌龟!它出现在帐篷外,像个老人一样看着他。 干戈走出了帐篷。 在梦中,并没有小题和那个富三儿,也没有那个欠揍的保镖,干戈好像是跟另一群人来的罗布泊,其中还有他爸干弘,好像还有沈向文,沈向文戴着一顶奇怪的高帽子。在梦中,沈向文不是什么仇人,他好像管伙食之类。 梦中团队的人似乎对这只乌龟很熟悉,他们在各忙各的,没人过来围观。 干戈一个人走到了它跟前,停下来。 好像他们第二天要经过一条急湍的河,叫车尔臣河什么的,没有渡船。梦中团队的人都在想办法。 可能是小时候看《西游记》看多了,干戈问那只乌龟:“你是来驮我们过河的吗?” 乌龟不说话,它朝四面八方伸了伸脖子。 干戈想起来了,乌龟没有声带。 怎么跟它对话呢? 干戈有点着急。 没想到这时候谷未素出现了,她是唯一从现实团队跟随干戈来到梦里的人。 谷未素说:“干戈,我来替它说吧。” 干戈很困惑:“谷未素?” 谷未素说:“谁是谷未素?我是鹦鹉啊!” 干戈似乎并不感到奇怪,只是感觉自己搞错了,而且错得很可笑。好像谷未素就是一只鹦鹉,天经地义。 在梦中,谷未素极其健谈,好像电视购物那帮人,她说:“这只乌龟可是四灵之一,那么你问了,什么是四灵呢?四灵就是远古的四种瑞兽,象征着吉祥和仁寿,它们分别是麒麟、凤凰、龙和乌龟。前面三种动物都是虚构的,对吧?只有乌龟才是真实存在的。” 干戈说:“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小时候养过乌龟,大寒那天结冰,它被冻在了冰里,动都动不了!” 谷未素说:“它没你想的那么弱。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周易》是宇宙的魔方,最早的时候,就是这只乌龟给伏羲送来了八卦图。你看它的龟纹……” 谷未素确实对干戈讲过《周易》,这个信息贯穿了现实和梦境。干戈翘了翘脚,果然看到乌龟背上有一些神秘的图案。 谷未素说:“中间那3个格,代表天地人。旁边那24个格,代表二十四山。还有10个格,代表十天干。龟壳的底部还有12个格,代表十二地支……龟壳的布局,包含了所有代表宇宙玄机的密码!” 干戈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谷未素说:“莫急莫急,你听我慢慢说。你是水瓶座和双鱼座交替的时候出生的,你以为你是水瓶座,其实你不是。” 干戈说:“那我是双鱼座?” 谷未素摇头:“你属于第十三个星座——乌龟座。所以这只乌龟就来找你了。” 干戈冷笑起来:“这世界上还有乌龟座?你继续编!” 谷未素很严肃地说:“乌龟座被废除了,但它确实存在,拉丁语叫——Testudo,它就位于双鱼座的边缘。最早,这个星座是由英国作家约翰·希尔创建的,只是没有得到太多人的承认,你去看看英国天文学家威廉·史密斯的书,他在书里就提到过这个星座。” 干戈说:“好吧,就算我倒霉,我是王八星座,它来找我干什么?谈合作?” 接下来这个梦就不靠谱了——谷未素说:“它希望你帮它过河。” 在梦中干戈并不惊讶,他玩世不恭地问:“我有什么好处?” 第112章 如影他妈相随(8) 谷未素说:“你没有好处,这是你的使命。” 干戈说:“狗屁使命!你让它去把那个富三儿杀了,说不定我还可以考虑,不然免谈。” 谷未素说:“谁是富三儿?” 干戈说:“你不是认识吗?夏邦邦啊!” 这时候,干戈就听见了夏邦邦的喊声:“干戈,吃饭了!” 他一下醒过来。 大家已经起来了,正在外面说话。 干戈爬起来,走出去,又一个大晴天,除了谷未素,所有人都起来了。早餐已经做好,热气腾腾的——馕,小米粥,荷包蛋,榨菜,沙丁鱼罐头。 干戈赶紧去洗漱,然后他去叫谷未素。 谷未素从小帐篷里探出脑袋来,眼角还挂着一颗很大的眼屎,她说:“我不吃了。” 吃完早餐,大家收拾帐篷要离开了。 像每次离开一样,大家开始处理垃圾。他们把所有可燃垃圾就地焚烧,然后把灰烬埋掉,剩下一些塑料垃圾,焚烧有污染,而且很难降解,他们就装进密封垃圾袋,最后带出罗布泊。 每次干这种事,干戈都满脸嫌弃,从不插手。 小题在烧垃圾,准确地说,她在玩火,很嗨。钟离彩默默朝垃圾袋里装垃圾。 干戈又说话了:“真是磨叽,哗哗哗一埋就不完了吗!” 夏邦邦说:“有些垃圾必须带出去。” 干戈说:“要是短时间出不去,很快我们就他妈变成环卫车队了。” 团队离开的时候,小题上了夏邦邦的车。 干戈把车发动着,跳下来,走到了谷未素的车前,问了一句:“哎,谷未素,有乌龟这个星座吗?” 谷未素想了想,说:“有啊,你怎么问这个?” 干戈一怔,继续问:“谁发明的?” 谷未素说:“英国作家约翰·希尔。怎么了?” 干戈看着谷未素满脸愕然:“日,你昨天夜里是不是跟我的魂儿对话了啊!” 第2节:就像本章的标题——如影他妈相随 骚叔离开薇拉的公寓,只是被一个熊孩子吓了一下,并没发现阿甘的影子。 他知道,他早晚要出现。 他发动着车,正要离开,电话响了,是夏邦邦打来的。 夏邦邦讲述了他们团队当下的情形——第一,他们真的发现了巨鼠,很多。第二,营地失火很可能是钟离彩干的。第三,那只鹦鹉确实不正常。 这时候,骚叔彻底解除了对薇拉的怀疑。 他掏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端详薇拉的照片,忍不住在屏幕上亲了薇拉一下,然后驾车离开。 他回到住所,装了很多东西,再次来到薇拉家。 他提着几个包,上楼,敲门,薇拉打开门,好奇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骚叔说:“他已经知道你住在哪儿了,我必须跟你住在一起保护你,这是我的职责。” 薇拉看了看他手中的包:“你把家都搬了?” 骚叔说:“都是生活用品。” 薇拉说:“比女孩子都多!” 骚叔驾车来到通州工作室的时候,小胡还没到。 他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那块红砖上。它四周的水泥被凿得乱七八糟,处女座更是无法容忍。他必须尽快把它抠下来,换掉,不然整个生活都不完美了,花多少钱也解决不了。 他拿起工具,继续抠那块讨厌的红砖。 没过多久,小胡就到了。 骚叔头都不回地说:“迟到。” 小胡停好自行车,说:“你招聘的时候可说了,作息时间由我定。” 骚叔站起来,很自恋地问:“小金牛,你说像叔这种老板,是不是太独特了?” 小胡说:“是啊,很独特——你的朋友都在谈融资,谈收购,谈上市,你却在这里抠砖。” 骚叔说:“完美主义不好吗?我告诉你,小丫头,以后你找男朋友就找叔这样的,处女座男人对一个女人好,那是越来越牢固——前提是你找得着的话。” 小胡说:“叔,你放心,我见了你这种男人绝对绕行。” 骚叔说:“为什么?” 小胡说:“叔,你还觍着脸问啊?你太花了!” 骚叔并不同意,他说:“最近我可是很专一。” 小胡说:“我看见那个新疆女孩的照片了,很漂亮。” 骚叔说:“你在哪儿看到的?” 小胡说:“你朋友圈啊!你们怎么样了?” 骚叔有些得意:“热恋中。”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你不是觉得她可疑吗?” 骚叔说:“解除了。” 小胡又问:“那小题呢?” 骚叔说:“小题依然有问题,只是叔陷入了僵局……” 小胡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骚叔说:“我从阿甘那儿得不到什么线索了,而薇拉和阿甘和小题确实没有任何关系,你说叔该怎么办?不管了!我要和薇拉好好享受二人世界了。” 小胡思索了一下,说:“怎么才能让阿甘恢复记忆呢……” 骚叔说:“我不会再接近他了,我躲还躲不及呢。”说到这儿,他警惕地朝工作室的大门看了一眼。 小胡说:“你躲他干什么?” 骚叔说:“因为薇拉,他想杀了我……” 小胡也朝大门看了看:“他不会找到我们这儿吧!” 骚叔说:“他没那么神奇。不过,他确实知道薇拉住在哪儿了,我担心他伤害薇拉,已经搬到薇拉那儿去住了。” 小胡马上问:“你跟薇拉……一块住?” 骚叔用手梳了梳头发,满脸春风得意:“小丫头,你觉得叔的竞争力怎么样?应该算是宝刀未老吧?说到泡妞,阿甘太嫩了,他在情场上还没有入门呢,叔已经直接射门了!” 小胡看了看骚叔,低声说:“叔,我不想谈了。” 骚叔说:“为什么呢?” 小胡看了看骚叔,低声说:“我觉得你有点恶心。” 骚叔扫兴地说:“小金牛又开始用角顶人了……” 小胡换了话题:“钟离彩已经查出来了,接下来我做什么?” 骚叔说:“找个男孩谈恋爱。” 这天晚上,骚叔开车接薇拉回家。 第113章 如影他妈相随(9) 阿甘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他似乎消失了。 回到公寓,两个人坐在了沙发上,一起看电视。薇拉穿着松软的睡衣,趴在骚叔的腿上,像一只温顺的小猫。骚叔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音乐节目。 薇拉抬头朝窗户看了一眼,窗外漆黑,远处传来络绎不绝的车声。 骚叔温柔地问:“怎么了?” 薇拉说:“没怎么。” 过了一会儿,骚叔捧起薇拉的脸看了看,她的脸颊已经湿了。 骚叔说:“你哭了?” 薇拉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说:“这么多年了,我在北京一直是一个人。就像在舞台上,朝下一看,有很多张脸,但是都看不清,只有我一个人在舞台上没完没了地旋转……其实我没什么奢望,就想要一份现在这样的生活,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消磨着时光……” 骚叔亲了她的额头一下:“我懂。” 薇拉坐起来,擦了擦眼泪,说:“好了,不伤感了。” 接着她换了一个台,说:“那个精神病不见了啊?” 骚叔说:“他有权利追女孩,但是他没有权利追别人的女孩。” 薇拉看了看骚叔:“我说我是你女朋友了吗?” 骚叔说:“你说了啊,前天晚上在梦里说的。你知道吗?你总说梦话。” 薇拉说:“赖皮!” 接着,她按了按肚子:“我想吃辣鸭脖儿了……” 骚叔说:“哪儿有卖的?” 薇拉说:“家乐福旁边那条胡同里有家店。” 骚叔站起来,说:“我去买。” 薇拉说:“算了,太晚了,有一站路呢。” 骚叔说:“你不是有一辆天蓝色的自行车吗?我骑它去,很快就回来。” 薇拉亲了骚叔一口:“谢谢你!” 然后,她爬起来找车钥匙,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她放弃了:“好久没骑了,找不到钥匙了……算了,不吃了。” 骚叔说:“不行!别说你想吃辣鸭脖儿,就算你想吃天鹅的脖子,我都要给你弄回来。等我!” 骚叔说完就出了门。 公寓楼下没什么人,路灯幽暗,树矮草深。 骚叔来到自行车棚,里面停放着几十辆自行车,他转悠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辆天蓝色自行车,他走过去,狠狠踹了一下,车锁竟然很坚固,没踹开。他连续踹了几下,车锁终于开了,他推起自行车,正要离开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一个保安穿着灰色的制服,沿着甬道慢慢朝骚叔走过来。 骚叔感觉这个人有点面熟,他停在原地没有动。 这个人死死盯着骚叔,步伐越来越快。路灯的光从他头上投下来,他的大盖帽几乎遮住了眼睛,但是,骚叔能明显感觉到,那双眼睛里射出咄咄逼人的光,没有一点善意。 骚叔的大脑似乎卡壳了——他不认识这个公寓的保安啊,他是谁? 这个保安越来越近,他几乎是朝骚叔扑了过来,刚才他的一只手背在后面,开始奔跑之后,这只手露了出来,骚叔看清了,他拎着一根警用丁字棍,骚叔了解,那是全聚碳酸脂材料,号称塑料中的钢铁,完全可以要人命! 骚叔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阿甘! 他伪装成了公寓的保安! 骚叔扔了自行车,撒腿就跑。 阿甘从背后紧紧追上来。 骚叔穿着一件风衣,根本跑不快,他能听见阿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离他不超过十步远了。阿甘一直不吭声,只有想杀你的人才会如此静默,静默代表着某种决绝。 由于阿甘是从自行车棚入口冲过来的,他堵住了骚叔的出路,骚叔只能朝里面跑,这时候他成了瓮中捉鳖。 他一边跑一边叫了声:“小甘!我们停下来谈谈!”他不知道阿甘小名叫什么,他叫对方“小甘”,自己都感到有点肉麻。 阿甘根本不买账,也不回答。 骚叔知道对话是不可能了,他必须跳出自行车棚。 围栏只有齐腰高,可是上面有金属尖刺。骚叔心里清楚,只要那些尖刺刮住他的风衣就完蛋了。不过,他只能这么做,成败在此一举。 他朝前冲刺了,然后扶着围栏,纵身一跃——谢天谢地,他跳出来了! 回头看,阿甘的身体远不如骚叔敏捷,他笨拙地爬上围栏,保安制服却被尖刺刮住了。 骚叔有了喘息的机会,他看着阿甘,大口喘着气,继续说话,希望和解:“小甘啊,你一直在追她,对吧?但是,她不喜欢你,对吧?现在,她喜欢我,她是我的女朋友了,对吧?你就不能再追了,对吧?你更不能追我,对吧!……” 阿甘还是不吭声,他被挂在围栏上,费力地揪扯着他的制服,试图从尖刺上摘下来,那样子很滑稽。 骚叔掏出手机晃了晃,继续说:“你要打我,对吧?我现在完全可以报警,但是我不会报警,为什么呢?我不希望你被逮进去,你还年轻,真不是我恭维你,你的漫画画得那么好……” 阿甘继续揪扯着制服。 骚叔接着说:“这女人啊,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对吧?你看,大街上那么多美女,凭你的才华,随便就可以钓到一个!我呢算是个江湖老手,完全可以帮你!……” 阿甘终于把自己从尖刺上摘下来,他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上。 骚叔说:“哎哟,摔疼了吧?有没有问题?” 阿甘从水泥地上捡起丁字棍,再次朝他扑过来。 骚叔只好转身继续跑。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停停停!你再追我,我不客气了啊!” 阿甘根本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追。 阿甘放弃了谈判,加快了速度。阿甘跑不赢骚叔,骚叔再次回过头,阿甘已经被他落得很远了。 骚叔一直跑到公寓门口,看见门卫室里坐着两个保安,一个矮胖,一个瘦高,骚叔风忙火急地冲了进去。 两个保安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 骚叔气喘吁吁地说:“有人要杀我!” 第114章 如影他妈相随(10) 矮胖保安问:“谁想杀你?” 骚叔朝外面指了指:“在外面!他穿着制服,冒充你们保安!” 两个保安立即各自抄起了一个丁字棍,走出门去。 骚叔躲在他们背后,也跨出了门卫室。 这时候,阿甘走过来了,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矮胖保安叫了声:“阿甘?……” 骚叔愣了:“你认识他?” 矮胖保安看了骚叔一眼:“当然认识,他是昨天新来的。” 这次骚叔彻底傻了。 阿甘来公寓当了保安! 矮胖保安摆出了一副老资格的面孔,指了指阿甘的脚下,那是命令他停下,然后他傲慢地问:“说说说说,怎么回事儿?” 阿甘停下来,并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骚叔。 骚叔说:“刚才他拎着那个凶器,拼命追赶我!” 矮胖保安转过身来,开始打量骚叔了:“你是什么人?” 骚叔说:“我住在这个公寓啊!” 矮胖保安问:“你有出入证吗?” 瘦高保安也慢慢绕到了骚叔的背后。 现在,骚叔变成审查对象了,他说:“我没有出入证……我女朋友住在这儿!” 矮胖保安问:“你女朋友?她住哪栋楼哪个单元哪个房间?” 骚叔说:“你们没权利审查我!”这时候骚叔已经气得哆嗦起来,他指了指阿甘说:“是他想杀我!你们要是不管,我可就报警了!” 矮胖保安揶揄地说:“他为什么想杀你?” 骚叔说:“你问他啊!” 矮胖保安就问阿甘:“阿甘,你想杀他?” 阿甘这时候才说话:“他偷自行车。” 骚叔吼起来:“你胡说八道!” 阿甘说:“他刚刚踢开一个车锁就被我发现了。车棚里有物证。” 矮胖保安又把目光转向了骚叔,上下看了看:“你偷自行车?看你这身行头,不像个小毛贼啊……怎么办?你报警还是我们报警?” 骚叔软下来,对矮胖保安说:“那是我女朋友的自行车,真的!我想去给她买辣鸭脖儿……” 瘦高保安好奇地问:“什么叫辣鸭脖儿?” 矮胖保安看了瘦高保安一眼:“那不重要。”然后,他又看着骚叔说:“这样吧,你把你女朋友叫来,咱们当面对质一下。” 骚叔说:“好吧,我去叫她。” 他刚要走,矮胖保安就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你不能走。” 骚叔说:“我没带电话!” 矮胖保安说:“记得她的号码吧?门卫室有电话。” 骚叔说:“好吧好吧。” 阿甘木木地说了句:“队长,我去值班了。” 矮胖保安朝他挥了挥手,阿甘转身就离开了。 骚叔想看看阿甘去哪儿了,矮胖保安却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半推半搡地带进了门卫室。 骚叔抓起电话,竟然想不起薇拉的电话了。 矮胖保安笑吟吟地看着他。 骚叔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总是出现阿甘的影子。他怎么都想不通,他刚刚跟薇拉同居了两天,阿甘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这个公寓的保安?他在漫画中从来没有吐露过这样的情节…… 瘦高保安说话了:“绝对是个贼!看,他在演戏呢。” 骚叔睁开眼睛,开始拨电话。 通了。 薇拉半天才接起来,问:“哪位?” 骚叔说:“我……” 薇拉疑惑地问:“这是哪儿的电话?你买到了吗?” 骚叔说:“我在门卫室……保安以为我是偷自行车的,你过来一下吧……” 薇拉哈哈大笑。 骚叔说:“我等你……” 薇拉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好好好,大作家,我马上到,哈哈哈哈!” 骚叔说:“对了,你带上出入证!” 放下电话,骚叔在门卫室的床上坐下来。 两个保安都在看着他。 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待。 坐了一会儿,骚叔忍不住问:“他怎么成了你们的保安?” 瘦高保安说:“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背景,又不像你,还有一门技术,只能当保安喽。” 骚叔说:“我认识他,他是画漫画的!” 瘦高保安说:“我还喜欢写小说呢,有毛用!” 骚叔还是不解:“他是正常应聘来的?” 瘦高保安很消极地“哼”了一声:“你以为,当保安还需要走后门吗?” 骚叔说:“你们要相信我,他来这里当保安另有企图!两天前他还是个漫画家!” 瘦高保安说:“我初中同学还都叫我作家呢。” 骚叔把目光转向了矮胖保安:“兄弟,过去我认识这个阿甘,我俩有点过节,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来的?” 矮胖保安的眼神依然充满了不信任:“等确定了你的身份再说。” 瘦高保安说道:“现在这年头,谁还愿意当保安!我们这些人一个顶三个用,每天值12小时班,都累成狗了,工资又少得可怜!前天他来应聘,说他不计较工资,保卫部当然高兴了,马上就聘了他,他报到第一天就上岗了……” 骚叔渐渐明白了,阿甘来公寓当保安,就是为了监视他和薇拉的。 薇拉终于到了。 她一进门就问:“你怎么被抓了?” 骚叔说:“我把你自行车的车锁踹坏了,他们以为我是小偷……” 薇拉憋不住又笑起来,她拿出出入证,给矮胖保安看了看,说:“对不起,误会了,他是我老公。” 瘦高保安问:“男朋友还是老公?” 薇拉瞪了他一眼:“跟你有关系吗?” 瘦高保安就不说话了。 矮胖保安把出入证还给了薇拉,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骚叔又问瘦高保安:“他的劳务合同签了多长时间?” 瘦高保安说:“我又不是经理,哪知道!” 骚叔和薇拉离开了门卫室,薇拉又开始笑了,笑得弯下腰去。 骚叔四下看了看,此时已经接近午夜,公寓楼静默矗立,大都黑着。不见阿甘,骚叔怀疑他藏在某片树丛里,正盯着他和薇拉。 第115章 如影他妈相随(11) 薇拉站直了身子,笑着问:“亲,我的辣鸭脖儿呢?” 骚叔说:“我……” 薇拉一脸正经:“我真的没奢望过天鹅的脖子,我只想问——我的辣鸭脖儿呢?” 骚叔说:“别闹。我跟你说,阿甘来了!” 薇拉一下就不笑了:“他在哪儿!” 骚叔再次环视了一周,低声说:“他就在附近。” 薇拉抓紧了骚叔的胳膊。 骚叔继续说:“前天他来应聘保安了,现在他是这个公寓的保安!” 薇拉嘀咕了一声:“我的天……” 骚叔的脸上现出一丝悲壮:“刚才,他拿着一个丁字棍想杀我。” 薇拉问:“你和他打起来了?” 骚叔点了点头:“嗯,我把他打倒了,就在车棚那儿。唉,他是个病人,本来我不该动手的,可是……他步步紧逼,根本没法对话!” 薇拉说:“我们怎么办啊?” 骚叔看了看薇拉,突然说:“过去你认识阿甘,也认识小题,对不对?” 薇拉说:“他说的?” 骚叔顺水推舟:“对,他说的。” 薇拉说:“胡说八道!你打他打对了!让他满嘴跑火车,打死他!” 停了停,骚叔说:“明天我们搬家吧。” 薇拉看了看他,说:“搬哪儿去?” 骚叔说:“搬我那儿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骚叔就把薇拉叫了起来。 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带上了一些生活用品,下楼。 骚叔注意到,薇拉特意带上了她那张库尔勒地图。 他们来到楼下,已经有一些老人起来晨练了。骚叔又看见了那个玩鹰的老头,他沿着甬道朝前走,目不斜视,他的肩上依然站着那只鹰,那只鹰和他的表情很像,它也看着前方,目不斜视。骚叔没看见那个曾经吓他一跳的熊孩子。 薇拉说:“他会不会正在偷窥……” 骚叔低着头,快步走向停车场:“别说话,赶紧走!” 两个人上了车,骚叔锁上了车门,这才松了口气。不过他并没有彻底解除戒备,把车开上大街之后,他兜起了圈子。 薇拉问:“你到底住哪儿啊?” 骚叔说:“刚才那个带红色牌楼的小区。” 薇拉说:“我们怎么不进去?” 骚叔说:“后面有一辆车很可疑。” 薇拉看了看后视镜:“哪辆?” 骚叔说:“已经被我甩掉了。” 接着,骚叔调转车头,回到那个红色牌楼前,拐了进去。 骚叔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带着薇拉乘电梯来到了他8楼的住所。 进了门,薇拉放下手中的东西,感慨道:“你家真豪华!” 骚叔说:“我们家。” 薇拉起得太早了,她躺在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骚叔打开电脑,又去看阿甘的漫画,他的漫画停留在《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再没有更新。 他藏起来了,不再给骚叔任何提示。 大家都上班之后,骚叔关了电脑,查到了薇拉那个公寓的物业公司电话,拨了过去。 骚叔:“喂,您好,我找个人。” 对方说:“你找哪位?” 骚叔说:“保卫部的阿甘。” 对方说:“你等下。” 过了好半天,对方才回话:“他辞职了。” 骚叔一愣——阿甘只上了两天班就辞职了! 无非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放弃了。第二,他已经知道骚叔带着薇拉离开了,他继续在公寓当保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他会不会知道他们已经住进了骚叔的小区呢? 对方见骚叔不说话,又问道:“你还有事吗?” 骚叔赶紧问:“他不是刚上班吗?怎么就辞职了?” 对方说:“不知道。他没要工资,留张字条就不见了。你是他什么人啊?” 骚叔说:“我是他亲戚。” 对方说:“你亲戚有病。”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骚叔发了一会儿呆,走到窗前,朝下看去。 几个小孩在挖泥,一个小孩在荡秋千,几个老人在附近一边看护他们一边在闲聊。一辆黑色的车从地面车位开出来,一个女人下了车,把车位上的三角地锁立起来,然后上车慢慢开走…… 没看见小区的保安。 他看了一会儿,走向了卧室。 薇拉还在睡着。 骚叔在她旁边轻轻躺下来,侧着身子观察她。 薇拉睡着之后更漂亮了,脸蛋红扑扑的,散发着青春的热量。睫毛长长的,纹丝不动,那么安静,就像湖边的水草。 骚叔的双眼越来越迷蒙,眼皮终于沉沉地合上了。 薇拉轻轻磨了一下牙,把身子转了过去。她含糊地嘀咕了一声:“小题,藏好……” 骚叔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他用手指做支撑,慢慢慢慢慢慢地坐起来,把脑袋伸到薇拉面前,竖起耳朵听。 薇拉又嘀咕了一句:“你要保护好你和你啊……” 骚叔皱了皱眉。 等了好半天,薇拉又说话了:“滚开!……” 可能她在梦中受到了惊吓,她激灵一下,睁开了眼睛。 骚叔赶紧缩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动作,他顺势抱住了薇拉。 薇拉转过身来,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 骚叔说:“快中午了。” 薇拉抻了个懒腰,坐了起来。 骚叔也坐了起来,他说:“你又说梦话了。” 薇拉说:“是吗?被那个精神病吓的。”她一边说一边下床。 骚叔抱住了她的肩膀:“你说——小题,藏好,什么意思?” 薇拉眨了眨眼睛:“我说了?” 骚叔点点头:“你说了。” 薇拉又眨了眨眼睛:“啊,是这样的——我梦见了罗布泊,一群变异老鼠在追小题,她藏到了一个沙丘下面……唉,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也开始操心那个团队了。” 骚叔说:“当时你在哪儿?” 薇拉笑了:“我在做梦啊,我怎么知道我在哪儿,我好像飘在半空中。我很怕她被那些老鼠发现,都急死了。” 骚叔又问:“你说——你要保护好你和你,又是什么意思?” 第116章 如影他妈相随(12) 薇拉再次眨了眨眼睛:“在梦里,小题好像怀孕了,我提醒她保护好她和肚子里的宝宝……” 小题在薇拉的梦里第二次“喜当妈”。 薇拉说:“我去洗漱了。” 骚叔说:“嗯。” 薇拉下了床,去了卫生间。 骚叔躺在床上,开始回想刚才薇拉的表情。 当骚叔问她“小题,藏好”什么意思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那是在快速思考该怎么圆谎! 接着她反问骚叔:“我说了?”完全是废话,那是在给自己争取编故事的时间! 骚叔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逃离北京。 第3节:神秘的楼兰工作站 探险团队继续前进,途中,他们又看到了一个白色警示牌,上面用汉文和维文写着红字:严重污染区。擅自进入危及生命。 车队停下来。 夏邦邦拿出辐射测试仪读数,干戈说:“我们要不要穿防化服呢?” 夏邦邦很认真地说:“我们太不了解这里了,小心不为过。” 赵军第一次主动说话:“干戈,你除了阴阳怪气,还会做什么?” 干戈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会吹口哨。”说完,他果然吹起来,吹的是《懒汉之歌》。 小题问夏邦邦:“有辐射吗?” 夏邦邦摇了摇头。 干戈凑过去看了看,笑了:“我们应该把这块牌子搬走,立在进京检查站那儿。” 夏邦邦说:“好了,我们继续朝前走吧,应该快到楼兰工作站了。” 好像老天故意要让干戈展示一下他的专业,夏邦邦上车之后,悍马竟然打不着火了。 夏邦邦打开机盖查看,面对错综复杂的机器,就像一个小学生面对一张大学数学考卷,脑门渗出了汗珠。 干戈走过去,推开他,只是捯饬了几下,然后说:“走人。” 果然,悍马的引擎威武地响起来。 干戈看了赵军一眼,说:“要是没有我,一个小小的火花塞出了问题,你们的悍马就变成了一堆废铁。” 他还在对赵军刚才的话耿耿于怀。 谷未素说话了:“夏邦邦,你该把你的悍马停在吐鲁番,开我的SUV就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开玩笑,但是没人笑。 走着走着,团队看到茫茫荒漠上出现了一个高高的瞭望塔,上面飘舞着红旗。那景象非常鼓舞人心。 大家似乎心照不宣,干戈按响了喇叭,夏邦邦按响了喇叭,徐则达按响了喇叭,赵军按响了喇叭,谷未素也按响了喇叭。沉寂的罗布泊上,喇叭声响成了一片,那是在跟楼兰工作站的同类打招呼。 接近工作站之后,他们听见了狗叫。 实际上,楼兰工作站只是一座红砖房和一圈土墙,土墙被大风吹得残缺不全,防不住小人也防不住君子。 车队在大门口停下来。 所谓大门,就是土墙的豁口,立着两个高高的木杆,呈“八”字形。 总共四条狗,都没有拴着,它们冲过来围着车队狂吠。一条黑色的,三条黄色的。在这种地方,常年不见一个人影,狗和狼没什么区别。 干戈下车了,嘴里依然吹着《懒汉之歌》——他修好悍马之后,一路上都在吹这首歌。 其他人都躲在车上。 几条狗朝干戈扑上来,他左闪右挪,竟然和它们玩起来。 夏邦邦从车窗里对干戈喊道:“快上车来!” 干戈并不理会,他对那几条狗喊道:“别别别,别下口啊!我是来扶贫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朝远处扔过去。 没想到,那几条狗看都不看,继续朝他猛扑,那只黑狗已经冲到了他脚前,它低低地伏着身子,呲着牙齿,发出恐怖的吼声…… 一个红脸膛的男子走出来,吹了声口哨,几条狗同时回头看了看,终于恋恋不舍地跑回去了。 其他人这才下了车。 徐则达首先走过去,跟红脸膛介绍情况。接着,他朝大家挥手,让大家过去。 小题走到干戈身边,小声说:“工作站怎么这么凄凉啊……” 干戈说:“难道你希望这里冒出个夜总会?” 他们走进了大门,小题突然回头看了看:“他怎么不下来啊?” 干戈也回头看了看,夏邦邦坐在悍马上,从车窗朝他们张望着,并没有下车。 小题说:“嗨!下来啊!” 夏邦邦说:“狗呢?” 小题憋不住笑:“关起来了!” 夏邦邦还是不下来:“你们确定一下!” 小题跑到那个红脸膛跟前,问:“师傅,那几条狗呢?” 红脸膛说话了,颇像外国人说汉语:“我刚才跟它们说了,是朋友,没问题了!我刚才跟它们说了。” 可能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这个人总是要重复一句自己的话。 小题回头朝夏邦邦挥了挥手,夏邦邦这才下了车,他慢慢走过来,好像怕踩到地雷一样小心。 实际上,还有个红脸膛的工作人员,他老婆生病,半个月前他回若羌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个红脸膛和四条狗。 红砖房旁边是个地窝子,就是一个沙土包,裂了个缝隙,那就是入口。过去,工作站的人就住在地窝子里,现在已经当仓库了。门口的沙土里,半埋半露很多玻璃瓶子,这里的垃圾很难运出去,就随地丢弃了。 大家进了工作站,红脸膛给他们煮了茶,大家一边喝一边聊起来。 红脸膛在荒漠里待久了,说不清他是热情还是冷漠,他好像很热情,那是因为他终于见到了同类;又好像很冷漠,那是因为他已经不怎么会跟同类打交道了。 徐则达坐在红脸膛对面,抢先说道:“师傅,我呢,是团队的负责人,啊,之一,这个这个,我想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人来过工作站?” 红脸膛摇了摇头,说:“八个月前有个自驾车队进来过,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进来过了。嗯,八个月前有个自驾车队进来过。” 第117章 如影他妈相随(13) 徐则达并不甘心:“那……有没有人在附近出现过呢?跟我一样有点胖,背头……”毫无疑问,他描述的是他老爸。 红脸膛说:“没有。有的话,不会逃过我的眼睛。没有。” 夏邦邦问红脸膛:“罗布泊是不是有个地方叫延伸城?” 红脸膛说:“延伸城?没听过。古代的时候这里有很多城,后来都被沙子吞没了。没听过延伸城。”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说话。 夏邦邦又问:“我们怎么没看到楼兰遗址?” 红脸膛说:“还要走38公里,不好走。嗯,还要走38公里。” 夏邦邦不理解了:“你们在这里不是保护遗址的吗?怎么离那么远?” 红脸膛说:“我们主要是保护干尸,这里是古时候楼兰的坟场,我们在这里保护干尸。” 干戈毫不在意红脸膛在场,他看了看小题,问:“你信吗?” 小题掐了他一下。 接着,红脸膛问夏邦邦:“你们要参观楼兰遗址吧?” 夏邦邦说:“我们路过它,肯定会去看看。” 红脸膛说:“噢,每人3500元,3500元参观费。” Cassie一下就叫起来:“这么贵!” 红脸膛看了看Cassie:“这是规定。500元环境保护费,3000元楼兰遗址参观门票。这是规定。” 夏邦邦说:“好的,没问题。” Cassie说:“我可不看啊!” 夏邦邦说:“你确定你不去楼兰遗址看看?” Cassie大声说:“我是来找我老爸的,我可没心情看什么景点!” 夏邦邦说:“好吧,其他人都去吧?” 没人说话。 夏邦邦对赵军说:“7个人。” 赵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开始数。 干戈说:“不要算上我。” 夏邦邦问:“你也不去?” 干戈说:“我当然去,我自己出。” 赵军和干戈把钱分别交给了红脸膛,红脸膛接过去,吐了口唾沫,然后笨拙地数起来,数了两遍,然后打算放进抽屉里。木桌很旧了,已经倾斜,一条腿垫着一块胡杨树皮。他费了半天劲才拽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去,关了几次才关上。 收了钱之后,红脸膛好像要给大家送个福利,他神秘地说:“你们想看干尸吗?” 徐则达来了精神:“附近有吗?” 红脸膛朝外面指了指:“你们看见那个雅丹了吗?” 徐则达朝外看去:“最高的那个?” 红脸膛说:“它旁边那个小的,那上面有一具。那个小的。” 徐则达说:“我们要去!” 小题说:“徐镇长,他在那儿睡了3000年了,你惊扰他干什么!你不怕他缠上你?” 徐则达憨憨地笑了笑:“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邪,啊,不信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夏邦邦说:“下午吧,谁想去就去看,我们先做午餐。” 尽管团队带来了各种炊具和食物,但是做饭毕竟不如工作站方便,他们再奢侈也是在旅途,工作站再简陋也是在过日子。 红脸膛给他们煮了米饭,炖了一锅白菜、土豆、红烧肉。 红脸膛做饭的时候,小题不见了。 夏邦邦发现她不见了,马上用对讲机喊话,小题回话了,她说:“我在四周转转,马上回来。” 吃饭的时候,小题果然跑回来了。她兴冲冲地说:“我和那几条狗成朋友啦!” 吃完饭,徐则达就蠢蠢欲动了:“谁跟我去看干尸?” Cassie说:“我!我要录像!” 徐则达看了看其他人,再没人搭茬了,他就笑嘻嘻地对干戈说:“干戈,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干戈也笑了:“万夫长,你是怕干尸跳起来掐死你。” 徐则达赶紧说:“不不不……咱们团队的人外出,啊,最好保证至少三个人,安全第一嘛。” 干戈很放肆地摸了摸徐则达的头:“放心吧,我跟着你。” 红脸膛说:“你们看归看,不要碰他,听见了吗?看归看。” 干戈说:“你借给他一个胆儿他也不敢碰的。” 夏邦邦说:“你们带上水,带上对讲机。” 干戈、徐则达、Cassie走出了工作站,又看到了那几条狗,它们趴在土墙的阴凉里,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果然不再叫了。谁知道小题对它们做了什么。 Cassie很兴奋,在路上,她一边录像一边说个不停。 干戈只是个陪同者,但是他走在了最前面。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沙地,几乎每一脚都会陷进去,下面是湖底的干燥水草,软塌塌的。 远眺四周,立着很多雅丹,这些风蚀台地星罗棋布。很早以前这里都是水,只有这些台地露出水面,于是古人就划着独木舟将尸体运到这里来安葬了。 那具著名的楼兰美女干尸,就是在这一带出土的,她在铁板河畔沉睡了3000年。 这里还挖出过两块锦,其中一块织着“长寿明光”四个字,图案主要由黄、褐、绿三色绘成,横向是云雷纹,中间有避邪瑞兽;另一块锦是红色底子,上面画着黄色的鱼和蓝色的青蛙…… 2003年,也就是干戈的父亲他们进入罗布泊考察那年,探险家赵子允带领的那支探险队来过这个地方,发现了几座被盗的古墓,其中一座在佛塔下面,墙上的壁画依稀可见,尸骨和彩棺都遭到了破坏。他们怀疑是楼兰王的墓,那段时间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可是直到今天,那到底是不是楼兰王的墓依然没有定论。之后不久,赵子允就遭遇横祸丧生…… 十几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那个小雅丹附近。说是小雅丹,其实也有几十米高。沙地上散落着很多古物碎片,还有些骨头,不知道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一阵风吹过来,在这里似乎已经闻到一股干尸的味道了。 第118章 如影他妈相随(14) 徐则达脱下外套,递到了干戈手中,开始朝上爬。那个屁股坐办公室坐久了,不是圆的,更接近方形,Cassie举着摄像机,拍那个方屁股。 他平时太缺乏锻炼了,就像一只笨熊在爬树。 这个雅丹通往山顶平台只有一条路,很窄,很陡,只能一个人爬,上去之后,另一个人才能爬。沙土松散,“哗哗”地掉落下来。 干戈和Cassie退了几步。 爬到中间,徐则达停了下来。 Cassie问:“徐镇长,怎么了?” 徐则达没说话,接着他竟然下来了。爬下来比爬上去更费劲,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地面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Cassie又问:“怎么不上了?” 徐则达说:“这是谁啊,太不文明了,竟然在上面拉了屎,把路给挡住了!” Cassie皱了皱鼻子:“都风干了吧?” 徐则达说:“还臭呢!走吧走吧,回去吧……” 干戈忍不住哈哈大笑。 回到工作站,大家正等着他们出发。 徐则达又把他的经历给大家讲了一遍,然后他感慨道:“排队加塞,开车闯红灯,随地大小便……唉,群众的素质实在有待提高啊!” 干戈说:“贪污受贿找小三儿,领导的素质也有待提高。” 小题笑了。 离开的时候,夏邦邦突然对红脸膛说了一句:“对了,师傅,我们在老营房看见过一具尸体。” 红脸膛的口气很平淡:“正常。在罗布泊,你们不会看到动物的尸体,但肯定会看到人的尸体。很正常。” 夏邦邦补充道:“那具尸体半个身子都埋在沙子下……” 红脸膛突然转头看了看夏邦邦,眼里闪出了某种异常的光。 夏邦邦敏感地问:“怎么了?” 红脸膛立刻避开了夏邦邦的眼睛,低声说:“他可能遇到了沙尘暴吧。很可能。” 夏邦邦站在了红脸膛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我们认为他是被人杀死的!” 红脸膛说:“谁杀得了他们!” 每个人都听出了这句话的不寻常,全体盯住了他。 过了会儿,夏邦邦低声问:“师傅,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红脸膛有些慌乱,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早就听说过罗布泊有一种类人,能在地下钻来钻去……只是听说啊。”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 红脸膛继续说:“如果你们看到的真是一个类人,那他就是标本了。不过,他肯定死于意外,没人杀得了他。嗯,意外。” 夏邦邦就不再问什么了。 大家陆续走出了工作站,夏邦邦嘀咕道:“我感觉罗布泊有更可怕的东西存在……” 干戈说:“自己吓自己。” 上车之前,干戈来到了小题旁边,低声说:“你干的。” 小题看了看干戈,问:“我干什么了?” 干戈朝那个雅丹瞄了一眼,说:“徐镇长说了,你的素质有待提高。” 小题静静地看着干戈,突然笑了:“我是在替老祖宗阻止他。” 38公里,车队走了一下午。 开始的时候,有几公里硬壳盐碱地,接下来就是松软的沙土地了,高强度交叉轴,一座座巨大的单边土坎……寸步难行。 有个地方高低落差很大,土质极其松软,能吃进半个车轮和底盘,并且还长着一些枯死的荆棘,谷未素的SUV终于被陷住了。车队停下来,大家又拖又拽,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到平坦点的路面上。 大家坐下来休息,徐则达又举起望远镜四处找“爹”了。 Cassie对夏邦邦说:“夏邦邦啊,你真是个冤大头!我们去不去看楼兰遗址,那个红脸膛怎么知道!” 夏邦邦笑而不语。 Cassie又看了看大家:“你们真傻!” 干戈说:“我们都不傻,当然你也不傻,不过你说出来就傻了。” Cassie说:“他那明明是宰人!” 干戈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小题也插话道:“人家大叔还免费给我们做午餐了。” Cassie说:“我才不稀罕!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钱!” 接着,大家上车继续前行。 前方出现了一个Y字形的胡杨树,当然它不知什么年代就枯死了。这几乎是来到楼兰遗址的一个标志。 车队从胡杨前经过。 没人发现那棵孤独的胡杨上,挂着两块方形的铁皮,上面分别写着“禁”和“区”。 车队走过去之后,一阵风沙掠过,铁皮上一颗钉子掉落了,那块铁皮突然左转了90度,摇晃了几下,“区”就变成了“凶”。 团队蒙在鼓里,继续朝前行进着。 他们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座古城,这就是被称作“水中城”的地方了。英国探险家斯坦因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并给它编了号。 大家临时停车看了看,残破的墙体内露出参差不齐的红柳枝条,地上散落着很多黑色的陶片。登上古城墙朝下看,城很小,依稀能看见穿城水流的走向。城墙之外,到处是干枯的芦苇,说明很久以前这座城确实被罗布泊的湖水包围着,来犯之敌想夺下楼兰,首先要攻下这座“水中城”,它是楼兰外围重要的防御要塞。 车队又爬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楼兰遗址的废墟。 干戈的心里再次涌出了奇怪的感受——似乎是某种前生来世的亲切感,很温馨,很悲伤,很遥远,很模糊…… 他怎么都想不通,他一个北京土著,胡同里长大的小混混,跟楼兰废墟有什么关系。 大家陆续把车停下来,纷纷下车,然后一起走近了一块石碑,石碑上的中英文字迹几乎看不清了——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楼兰故城遗址。立碑时间竟然是1997年!早在100年之前,瑞典人斯文·赫定就发现了这个遗址,盗走了大量文物。 第119章 如影他妈相随(15) 遗址没有围栏和边界,大家走进这片废墟之后,都变得静默和肃穆。在夕阳下,废墟更是静默和肃穆。 Cassie当然也进来看了。只有她最兴奋,好像捡了多大便宜。 夏邦邦和小题走在一起。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走在一起。 赵军不知道躲在哪儿。 干戈一个人转悠,钟离彩竟然走在了他身边。干戈并不理她。 团队看到了那座著名的佛塔。有人称,这座佛塔乃是楼兰城的城徽,当年出入楼兰城的驿路,正是从佛塔前面经过。它高10米,用土坯砌成,外形和古代印度佛塔很像,方形塔基,圆柱塔身,塔顶已经残破不堪。 不远处就是三间房了,据说是古楼兰西域长史府所在地,可它只有几平方米,不应该是官署,它到底是做什么的,至今没人给出合理的解释。 三间房旁边,有许多房屋遗址,散落着很多木制构件——比如木梁、椽子以及凿眼刻花的木板。还有很多陶片和织物的残片。 遗址四周,有一些高大的烽火台和干涸的古河道…… 钟离彩对这个废墟并不感兴趣,她对干戈说话了:“干戈,你对他们怎么看?” 干戈正在四下观望,表情非常专注。他转头看了看钟离彩,说:“谁啊?” 钟离彩朝夏邦邦和小题指了指。 干戈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好啊!” 钟离彩说:“你们这次来罗布泊可能是个错误。” 干戈看了看她,说:“肯定是个错误,我从小到大就没干过对的事儿。” 钟离彩说:“整个事件的前提就是错误的。” 干戈说:“不要跟我说台词,我只是观众……甲乙丙丁后面是什么?” 钟离彩说:“戊。” 干戈点点头:“我只是观众戊。” 钟离彩说:“这是一件关系生死的事,我不开玩笑。我告诉你,小题姐姐这个人有问题。” 干戈挑了挑眉毛:“什么问题?” 钟离彩压低了声音:“我听到了北京的骚叔和夏哥哥的通话,骚叔在北京发现小题姐姐有问题,他警告夏哥哥,但是夏哥哥和小题姐姐现在的关系……你懂的,他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干戈故作好奇地问:“我一直想偷听别人说话,每次都被发现,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有窃听器?” 钟离彩说:“干戈,你能不能严肃点!” 干戈说:“我很严肃,我是在请教你,老师。有句话叫隔墙有耳,我曾经用听诊器贴在墙上试过,听不见啊!” 钟离彩说:“虽然你一直怀疑我,看不上我,但是我不怪你,真的!我觉得,现在这个团队,只有你才是清醒的。” 干戈说:“你说吧,该怎么办!我杀了赵军?” 钟离彩说:“你说什么呢!我说小题有问题!” 干戈说:“对啊,夏邦邦色迷心窍,俨然是小题的保护神,我们必须除掉他,才能对付小题。但是想除掉夏邦邦,你不得先整死那个保镖吗?” 钟离彩审视了一下干戈:“你是不是喜欢小题啊?” 干戈说:“我会喜欢她?跟个假小子似的,还随地大小便……” 钟离彩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进了罗布泊,你不也随地大小便吗?” 干戈说:“不说了,一会儿我吐了。你说杀谁吧,给个名字。” 钟离彩说:“你不要这么不正经好不好,干戈!你不为团队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吧?你现在要做的,是跟我站在一起,共同警告夏哥哥,让他大梦初醒!” 干戈眯着眼睛问:“那你告诉我,小题除了嫌贫爱富,挡了你的路,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钟离彩说:“她把我们……不对,应该说她把你们叫来,进入罗布泊,很可能是想害死你们!” 干戈说:“证据呢?” 钟离彩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听到了骚叔和夏哥哥的通话!” 干戈说:“你有录音吗?” 钟离彩说:“你不相信我,你会后悔的。我有个强烈的直觉——这个团队的人都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也是?” 钟离彩看了看干戈:“你也是。” 干戈哈哈大笑:“大明星,那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钟离彩没有正面回答,她看着远处说:“不管你们怎么不信任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最单纯的,我是唯一一个为了爱情才来到罗布泊的。” 干戈说:“好吧,如果那叫爱情的话。” 这时候,Cassie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两个人都朝她看去。 她盯着一截土墙下面,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大家陆续走过去。 沙土里插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比干戈的字还丑,已经斑驳不清,但依稀能看出写的是:一把刀,来耕田。四滴水,来浇灌。两把刀,两块田,八滴水,不孤单! 大家都不懂什么意思。 徐则达说:“哪个游客乱写的吧?” 夏邦邦蹲下来,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应该是个谜语……” 徐则达也蹲下来:“什么意思呢?” 谷未素淡淡地说:“鱼。两个鱼。” 夏邦邦仰头看了看她:“两个鱼?” Cassie说:“双鱼玉佩!” 接着她就在那块木牌下挖起来,挖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小题说:“胡扯。” Cassie说:“绝对不是胡扯!都在说罗布泊有双鱼玉佩,今天我们就看到了这块木牌,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小题说:“都醒醒吧!”然后,她对Cassie说:“我举个例子吧,如果你接到了一个短信,预测明天的球赛哪个球队会赢,结果真是那个球队赢了,你会怎么想?” Cassie说:“预测的准呗!” 小题说:“这个人又连续预测了几场比赛,每次都是对的,你又会怎么想?” Cassie说:“我会让他帮我买彩票……” 小题说:“好了,你上当了。” 第120章 如影他妈相随(16) Cassie说:“我怎么上当了?” 小题说:“他给1万个人发短信,一半说A球队赢,一半说B球队赢,有一半是对的,是吧?下次比赛之前,他只给预测对的那些人发短信,再预测,一半说A球队赢,一半说B球队赢,还会有一半是对的,是吧?……以此类推,到最后,可能只剩下100人了,在这100人眼里,他就是神了。” Cassie说:“可是,跟这块木牌有什么关系?” 小题说:“我只想提示你什么是思维的盲角。”停了停她又说:“传说天上有嫦娥,有兔子,你看月亮,真的有一个人的影子,旁边还有个小动物——对吗?” Cassie说:“对……” 小题说:“很简单,先有那些影子,然后才有那个传说——现在你听懂了吧?” Cassie看了看别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显然她没听懂。 大家离开的时候,还是不见赵军的踪影。 钟离彩问干戈:“赵军呢?” 干戈说:“此人已经低调至死,以至于我们至今认为他还活着。” 实际上,楼兰废墟没什么东西可看,大家之所以进来,只是想要个结果:我进来过。 出来之后,大家就开始聊别的事了,只有干戈不一样,走出了很远,他依然不停地回头张望。 第4节:果然,出现人了…… 这天晚上,大家来到离楼兰遗址大约10公里的地方扎营了。 如果说当年那些科考队成员真的回到了罗布泊,通过那只古怪鹦鹉的提示,这些后代在这一带找到他们的可能性最大。 他们决定在此驻扎几天,搜索父辈的踪迹。 这天夜里,徐则达负责警戒。 小题依然睡在夏邦邦的行军床上。 夜深人静,两个人都没睡着。 小题在想新的整蛊点子。 夏邦邦在想那个纱巾女孩。 夏邦邦说:“我在圣胡安的时候……你愿意听吗?” 小题把脸转过来:“你说把,我就当听收音机了。” 夏邦邦继续说:“我天天去那个小岛找那只黑尾鹿——它有名字的,我叫它羔羔,羊羔的羔——可是,我一直没见到它。我在那个树林里还认识了两只画眉鸟,它们叫呱呱和唧唧,它们一直跟着我,叫个没完没了。我还认识了一大群蝴蝶,各种花色,我没法给它们取名字,就像走进了一所幼儿园,面对一群孩子,实在记不过来了……” 小题说:“这种状态真美。” 夏邦邦说:“我最难忘的还是那本电子书和那首诗。现在,我承认你和那个纱巾女孩不是同一个人了,我把它念给你,好吗?” 小题说:“好啊,朦胧诗最适合当催眠曲。” 夏邦邦就轻声朗诵起来:“在赤裸的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的脚,一颗牝马的心,两道犁沟,大麦和露水。在那高高的草原上,白云浮动。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 朗诵完了,童真帐篷里一片寂静,夏邦邦看了看小题,她已经睡着了,神态那么安详。 帐篷外,一片漆黑。 徐则达也睡着了,隔着车窗都能听见他的呼噜声。 谷未素的小帐篷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传出低语声,好像她在说梦话。 一个黑影出现了,慢慢慢慢接近了谷未素的小帐篷。 是钟离彩。 在黑夜中,雪白的睡衣就像一个凄凉的梦。 她来到谷未素的小帐篷前,把耳朵贴了上去。 果然,谷未素在说话:“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静默。 谷未素:“你能听懂的,对吗?” 静默。 谷未素:“我相信,你是来接我的……” 静默。 谷未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保护你,我们要交流,好不好?” 静默。 谷未素:“你回来干什么?” 静默。 谷未素:“你说过,这里有人,他们就在我们下面吗?” 突然小帐篷里传出另一个古怪的声音:“东北。” 钟离彩吓了一跳。 她拍了拍小帐篷,谷未素一下就不说话了。 钟离彩小声说:“是我,钟离。” 谷未素在里面捣鼓了半天,终于拉开了小帐篷的门帘:“你干什么?” 钟离彩说:“它回来了?” 谷未素不说话。 钟离彩说:“我听见它说话了。你放心,我会帮你守住这个秘密的。” 谷未素这才说:“它回来了。” 钟离彩说:“你把它藏在哪儿了?” 谷未素说:“背包里啊!” 钟离彩有些不相信:“它一直没叫?” 谷未素说:“它有灵性的。” 钟离彩想了想,又问:“它怎么回来的?” 谷未素说:“我看见它的时候,它就站在我的睡袋上,那样子很可怜。你不要跟别人说啊。” 钟离彩点了点头:“绝对不会。要揭开小题姐姐的身份,就靠它了。” 谷未素说:“你在说什么?” 钟离彩说:“没什么,你睡吧。小心点儿。” 然后,她就轻飘飘地离开了。 干戈一个人在锋利帐篷里,他也没睡着。 开始的时候,偶尔能听见童真帐篷里传出小题和夏邦邦的说话声,后来,他们终于安静了。 虽然干戈满身是刺儿,可是,在这个伸手不见掌的黑夜,在与世隔绝的罗布泊,他莫名其妙有些伤心。 伤心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干戈曾经喜欢班里一个大眼睛女孩。 有一天早上,好像干戈做了一件什么事,具体记不清了,母亲很高兴,夸奖了他,并且送他上学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一块比利时巧克力。 他来到学校,没舍得吃,趁课间休息大家跑光了,他偷偷来到那个大眼睛女孩的课桌前,把那块巧克力塞进了她的书包。 第121章 如影他妈相随(17) 正巧,那个大眼睛女孩回来了,她看见干戈在摆弄她的书包,立即大喊大叫:“你可真大本领!大白天就偷东西!” 另外几个女生也跑进来了。 干戈愣在原地,面红耳赤,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两天,大眼睛女孩丢了一个本子,她报告老师了,却始终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偷的。她把干戈当成那个小偷了。 大眼睛女孩大喊大叫,声称要告诉老师。 干戈一声不响,走出了教室。 他一个人来到厕所里,关上门,如鲠在喉,哭起来…… 大眼睛女生会发现那块巧克力,但已经不重要了,干戈知道了什么叫伤心。 至今他都模模糊糊地记得大眼睛女孩当时的表情,很愤怒,很激动,而且他还记得她说的话:你真大本领!…… 现在,干戈躺在罗布泊的沙地上,想象着小题和夏邦邦相依相偎,睡得正香,再次如鲠在喉。他发现他真的爱上这个女孩了。 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有点可笑。 夏邦邦就是为了小题才来罗布泊的,一路上,他对小题百般呵护,小题也很喜欢这个小帅哥,人家两个人为什么就不能睡一个帐篷?为什么就不能相亲相爱?干戈,你刚来的时候,甚至想杀掉小题,你有什么理由忿忿不平?你算哪根葱? 干戈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那不是象征性的,是真抽,声音很响,徐则达在车上的呼噜声甚至都停顿了一下。干戈伸手摸了摸脸,火燎燎地疼。 睡吧。 莫名其妙地来了罗布泊,赶紧滚出去,回到北京继续修车。以后给父亲烧纸的时候,顶多加一句:儿子不孝。 他把脑袋缩进睡袋里,强迫自己入睡。 意识飘着飘着,又飞到了楼兰废墟,他觉得,越是接近罗布泊腹地,他那种奇特的感受越强烈。他忽然想到,会不会是亲人之间有什么感应,原本存在于父亲大脑里的一些片段,通过某种渠道传导给他了呢? 月亮不知道从哪个方位慢腾腾地升起来,很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叫声。 干戈一下就从睡袋里钻了出来,他一直没睡着,接着他像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别的帐篷都黑着,只见徐则达在月光下跑过来。他戴着那副独眼夜视镜,在夜幕中显得很怪异。 他气喘吁吁地喊着:“来人哪!救命啊!” 他的声音很大,按理说,那个保镖赵军立马就该出现的,但是他没有出现。看来,武林高手也有叫不醒的时候。 干戈掏出了刀子,抓在了手中,对徐则达喊道:“怎么了!” 徐则达跑到干戈跟前,一下就瘫软了,滑倒在沙地上,干戈一把把他揪起来:“我他妈问你怎么了!” 徐则达回过头去,夜视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剩下那半张脸依然能看出他的惊恐,他指着那些车辆说:“有人!有人!!!” 干戈放下了他,他再次瘫软在沙地上。干戈抓着刀子,慢慢逼近了那些车辆。车辆安静地停在荒漠上,只有徐则达的车门开着。他走到车门前朝里警惕地看了看,没什么动静,他一只手持刀,一只手伸进去,把车内的灯打开了。 车里没人。 他俯下身子看了看底盘,也没发现人影。 他回到了徐则达跟前,这时候他才看见赵军,他就坐在帐篷的阴影中,冷冷地看着他们。就是说,刚才徐则达大喊救命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他,竟然都没有站起来。 夏邦邦从帐篷里探出头来:“干戈,怎么了?” 干戈说:“没事儿,你们睡。” 然后,他蹲下来,低声问徐则达:“你做梦了?” 徐则达大口喘着气,能听见气管里“嘶嘶”的声音,就像个哮喘病人:“他,他跑了!” 干戈依然冷静:“他跑了你喊什么救命!” 徐则达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来了一个人!一个人!” 干戈再次回头看了看,荒漠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移动的物体。他轻轻地说:“徐领导,你安静点儿,别吓我,我胆儿也不大,来,咱们慢慢说。” 徐则达说:“刚才来了一个人!” 干戈说:“你确定不是咱们团队的人?” 徐则达大声叫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干戈把手放在徐则达的心口上,朝下捋了捋:“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则达说:“我听见有声音,然后朝外看了看,一下就看见他了!他正试探着想拉开车门!” 干戈像对幼儿园小孩一样,温柔地说:“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徐则达说:“当时我坐在车里啊,车门锁着,我没有下车,使劲敲车窗,他就跑了!” 干戈说:“你没看清他的长相吗?” 徐则达说:“没看清!” 干戈说:“你戴着夜视镜啊。” 徐则达的声音开始哆嗦了:“他也戴着夜视镜!” 干戈打了个冷战:“你……看见他也戴着夜视镜?” 徐则达说:“反正他的脸上戴着一个东西,把脸都遮住了,肯定是个夜视镜!” 干戈说:“你敲车窗,然后他朝哪儿跑了?” 徐则达四下看了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接着他又犹豫了,再次四下看了看,又换了个方向:“好像是那边……” 干戈说:“徐领导,你指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在考我?” 徐则达说:“当时太慌了,记不得了,反正他一转眼就不见了!” 干戈说:“好了,你回去睡觉吧,我接班了。”接着他伸手在徐则达的腿上摸了摸,又闻了闻,接着在沙子上蹭了蹭手。 徐则达说:“干戈啊,我站不起来了……” 干戈说:“我帮你。” 他把徐则达揪起来,扶着他走向了帐篷。 徐则达说:“干戈,你说他是什么人啊!” 干戈说:“你别管这些了,回去换条裤子。” 第122章 如影他妈相随(18) 徐则达低头看了看,小声说:“干戈啊,我担负着咱们团队的领导工作,啊,有些事情就不要乱讲了,这不是我个人的面子问题,它牵扯到整个团队的凝聚力……” 干戈说:“是是是,一个领导满身尿骚味,大家肯定不会朝你凝聚了,我懂。” 徐则达竟然摸了摸干戈的后脑勺,语重心长地说:“等我找到我父亲,等我们离开罗布泊之后,你要是能在我身边工作的话,肯定会提拔得很快。” 干戈说:“就怕我们离不开罗布泊了。” 干戈把徐则达送回了帐篷,一个人走出来,走到了赵军跟前。 干戈问:“你看到了?” 赵军瞄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干戈说:“徐则达看到的那个人?” 赵军说:“好像有个人影。” 干戈说:“你为什么不帮忙?” 赵军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干戈说:“就是说,除了那个富三儿,整个团队的人都死了,你也袖手旁观?” 赵军说:“我只负责沈小题的人身安全。” 干戈一愣:“什么时候她也成了你的雇主了?” 赵军说:“我的雇主交给我的工作。” 干戈稍微想了想,然后说:“从今天起你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了。” 赵军说:“我早和你说过了,我不会跟你打架。” 干戈转身就离开了。 他再次来到车前查看。 他没要夜视镜,也没要激光枪。他只拿了两件东西,一是刀子,一是手电筒。 徐则达看到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他要干什么? 罗布泊寸草不生,不适合任何生命存活,可是,出现了一个人!——出,现,了,一,个,人! 可以断定,他绝不是一个正常人! 既然不是正常人,他就是团队的敌对方! 夏邦邦和小题还是走了出来。钟离彩也走了出来,他们先后来到了干戈的跟前。 夏邦邦问:“刚才是不是徐则达在叫?发生什么了?” 干戈说:“他说看见了一个人,跑了。” 夏邦邦沉默了一会儿,说:“把大家都叫起来吧。” 午夜了,大家纷纷爬起来,聚在了帐篷外。 赵军打开了几盏照明灯,照出了大家不同的表情。 夏邦邦说:“这地方有人,而且已经钻进了我们的营地。” 没人说话。 夏邦邦继续说:“我提醒大家一下,我们在老营房看见过一个死人,半个身子都埋在地下,据说不是正常人类,有很多特异功能,可是他却被杀死了,能杀死他的人肯定更凶险。进入罗布泊以来,我一直怀疑暗处有人,现在这些人已经出现了,大家商量一下吧,接下来怎么办?” 干戈说:“最早我不相信有什么延伸城,现在我倒信了。” 夏邦邦说:“这么说吧,趁现在我们还没有到达罗布泊腹地,我们有两个选择,一,继续;二,退出。如果我们还退得出去的话。”接着他看了看大家。 大家互相看了看,没人说话。 小题说:“你不找你的梦中情人了?” 夏邦邦说:“我找到你了。我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 很多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干戈说:“富三儿,你是领队,你什么想法?” 夏邦邦沉思了片刻,说:“我建议团队退出去。” 干戈说:“好哇,我举双手同意。” 夏邦邦又看了看其他人:“还有谁希望退出去?” 钟离彩低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她的眼圈竟然湿了。 夏邦邦并没有看钟离彩的脸,他看着小题。 小题说:“我继续,我一定要找到我爸。” 徐则达说:“我呢,很赞同夏队长的意见,啊,我们没有必要做不必要的牺牲。不过,如果大家选择继续走,我也是赞同地,毕竟我们已经进入了罗布泊,毕竟我们还没有找到我们的父亲,现在退出太可惜了。这地方有人,那是挑战,也是机遇……” 干戈说:“你不要啰嗦,你就说,你同意继续还是同意退出!” 徐则达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觉得啊,大家是一个集体,啊,应该投票表决,既要民主,也要集中,最后由夏队长拍板……” 干戈说:“好了好了,投票吧。同意退出的举手。” 夏邦邦举了手,钟离彩马上举了手,赵军也举了手。 这次干戈没有举手,他在看小题。 小题没有举手,徐则达没有举手,谷未素没有举手,Cassie没有举手。 最后——5:3。 干戈突然说:“徐大镇长看到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们哪个人的父亲啊!” 第5节:那个人又来了…… 早晨,夏邦邦睁开眼睛的时候,小题已经醒了,她侧身躺在行军床上,正看着夏邦邦。 夏邦邦抻了个懒腰:“几点了?” 小题说:“12点了。” 夏邦邦说:“你骗我吧?” 小题笑了:“有人做过研究,说早睡早起的人和晚睡晚起的人基因不一样。” 夏邦邦说:“正好是你和我。”” 小题继续说:“像我这样早睡早起的人,更豁达,更乐观,不容易失眠。像你这样晚睡晚起的人,更聪明,更敏感,更容易抑郁。” 夏邦邦坐起来,说:“我觉得不准。” 小题说:“为什么!” 夏邦邦说:“你比我聪明。” 这时候,Cassie已经在外面喊起来:“吃饭喽!” 这个季节,罗布泊尚未热起来,除了风很硬,阳光刺眼,还算舒适。 吃完早餐,大家像一群羊散在山坡上。 干戈一个人躺在沙丘上想心事。 小题走到他身旁,坐下来,说着什么。 夏邦邦坐在悍马车上,打开了车窗,操控着航拍器,四处寻找人迹。 钟离彩又去了夏邦邦身边,和他一起观看航拍器拍下的影像。 赵军不见人影。 徐则达站在一个最高的地方,举着望远镜慢慢转圈。他在寻找另一个生他养他的胖子。 第123章 如影他妈相随(19) 谷未素在小帐篷里练瑜伽,身体对折,上身贴在双腿上,一动不动。她好像对寻找父亲毫不热衷,没人知道她来罗布泊到底想干什么。也许她的瑜伽老师告诉过她,在罗布泊练瑜伽才会达到最高境界…… Cassie同样奇怪,进入罗布泊之后,她从来没再说起过她的父亲,现在,她举着摄像机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最后,她把摄像机支在地上,开始自拍:“各位观众,现在,我,Cassie,已经来到了著名的楼兰遗址,一路上经历了几件神奇的事——我们发现了变异老鼠,老多了,老大了!还遇见了一只会跟人对话的鹦鹉,它说罗布泊地下有人,很多很多人!就在昨天夜里,我们真的发现了一个人,像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最重要的是,我在老营房捡到了一个铁茶缸,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离开罗布泊之后,我要去电视台参加鉴宝节目,我约莫它肯定很值钱很值钱!……” 干戈继续望天。 小题拿起一枚石子扔到他的身上:“当我是空气啊!” 干戈说:“你来见我,不知道要敲敲门吗?” 小题笑了,小声说:“青年,你这种痞不拉几的风格,只能骗骗中二女生。” 干戈说:“你以为你比中二女生成熟多少吗?” 小题说:“来罗布泊之前,我正应聘一个重点中学,要是签了合同,我就是中二的老师好不好!” 干戈说:“去,你给那个恋母小帅哥上上课去。” 小题说:“我就要给你上课!” 干戈把头转向了另一侧,留给小题一个后脑勺。 小题继续说:“咱们不管赚多少钱,做多大事儿,都是为了活得幸福。而你活得幸不幸福,主要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爱有多少。青年,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笑一笑,这个世界多可爱啊!” 夏邦邦的航拍器由远而近,朝营地飞回来。看来,夏邦邦一无所获。 干戈突然转头朝远处的帐篷看去,赵军正望着干戈和小题,帐篷挡住了他半个身体一只眼睛。他发现干戈看他,一闪就不见了。 干戈说:“你的保镖真敬业。” 小题没理解:“你说什么?” 干戈说:“我说那个万里挑一的武林高手,他一直躲在帐篷那儿监视我呢,可能怕我杀了你。” 小题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赵军。 航拍器“嗡嗡”地响着,飞到了干戈和小题的上空,开始盘旋。 干戈朝天上看了一眼,竖起了中指。 航拍器飞走了。 干戈继续望天,似乎在自言自语:“今天晚上我要整死他。” 小题说:“你跟他过不去干什么!我和夏邦邦说,不要这个保镖不就行了?” 干戈白了她一眼,说:“我说昨天晚上那个人。如果今天他再来,我一定整死他。” 小题说:“你看清楚再行凶啊!万一是我爸呢?” 干戈看了小题一眼,半晌才说:“你有他照片吗?” 小题赶紧掏手机,打开了一张照片,说:“看好了啊,这是我爸。假如是他,你马上叫沈叔叔。” 照片上,沈向文搂着小题的肩,满脸严肃。小题笑嘻嘻的,一只手在父亲的头上偷偷竖起了两根手指。 干戈把手机还给了小题:“我看清楚了。” 这一天过得十分漫长。 荒漠寂寥,没有出现任何状况。 吃完晚饭,大家要躺下了。 小题回到了性感帐篷。 Cassie已经要躺下了,小题说:“Cassie,你回你的帐篷吧。” Cassie看了看小题,又看了看钟离彩,接着她问小题:“你们……吵架了?” 小题很疑惑:“我和谁吵架了?” Cassie说:“夏邦邦啊,不然你怎么跑回来了?” 小题说:“我大姨妈走了,我怎么好意思一直霸占着人家的床!” Cassie说:“噢……你大姨妈来了?” 小题点点头:“怎么了?” Cassie看了看钟离彩,赶紧说:“没啥。” 接着,她小声对钟离彩说:“那我走啦?” 钟离彩说:“你回去吧。” Cassie收起睡袋,离开之后,钟离彩说:“小题姐姐,Cassie天天晚上和我聊代购,都烦死了!” 小题说:“你不是总失眠吗?正好有人陪你说话儿。” 钟离彩说:“说来也怪,我一听她聊代购就困,她却没完没了,我都快神经了,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你回来!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哦。” 小题铺好睡袋,躺下来:“你是心疼你夏哥哥睡地上。” 钟离彩说:“现在,夏哥哥可轮不到我心疼了。” 小题说:“你不要阴阳怪气了,你在说我吧?你大错特错了,在我看来,这种娇生惯养的男孩应该吃点苦,不然长不大。我只心疼不需要任何人心疼的男人。” 钟离彩很八婆地坐了起来:“哎,小题姐姐,我感觉干戈很喜欢你哎!” 小题说:“哼,那个家伙,他不喷我就很好了。” 钟离彩说:“他少言寡语,挺有男人味的,我觉得他和你很配!” 小题说:“赵军更少言寡语。” 钟离彩说:“赵军?你喜欢赵军?” 小题凑近钟离彩的脸,说:“你是不是急着把我嫁出去啊?来吧,再说说,徐镇长这个人怎么样?” 钟离彩说:“真的!你看,你和干戈都是北京人,原汤配原食。而且,你是天蝎座他是水瓶座,这两个星座很配的!” 小题说:“我听过原汤化原食,第一次听到原汤配原食!而且,水瓶座和天蝎座最不适合,你别蒙我。水瓶座属于风象星座,跟双子座和天秤座合适。天蝎座属于水象星座,跟双鱼座和巨蟹座合适。” 钟离彩说:“干戈不说他是水瓶座和双鱼座相交那天出生的吗?很接近双鱼座啊!” 第124章 如影他妈相随(20) 小题说:“得了得了,管他是瓶子还是瓶子里的鱼,跟我没什么关系。” 小题躺下之后,钟离彩侧过身子,一只手搭住了小题的肩:“哎,你和夏哥哥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 小题说:“就是在吐鲁番认识的啊!” 钟离彩说:“我不信。他可是为了你才来罗布泊的。” 小题说:“出去之后,我会支付他劳务费。睡觉。” 大家睡下之后,干戈去站岗了。他还是不要夏邦邦的激光枪和夜视镜,只拿了手电筒和刀子。 天彻底黑了,有风,沙土上枯死的荆棘在抖,几个帐篷在抖。 干戈坐在车旁,静静地感受着身下的沙土。 他知道,这片广袤的黄沙之下有生命。浅层的洞穴中穿行着那种巨鼠,不知道有多少,它们亲戚套亲戚,都在各自奔忙。它们的孩子调皮,趁天黑之后,从某个洞口冒出脑袋来,想到地面上玩耍…… 洞穴之下,更深的地方,躺着数千年前的古尸,由于死亡时间不同,他们的亲人可能埋在另一个墓葬里,因此,每具尸骨都很孤单。他们躺得太久太久太久了,偶尔翻个身,换个姿势…… 墓葬之下,比更深还要深的地方呢?也许有个神奇的空间,灯火通明,他们还没有睡,他们永远见不到阳光,所以,他们的作息时间和地面上并不相同,此时此刻,他们可能正在忙碌。他们不知道干戈正坐在他们的头顶,严密地聆听着沙土之下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风越来越大了。 干戈坐到了车上。 一直没有人出现。 干戈怀疑,昨夜出现的那个人能在黑暗中看清每一粒沙子,所以,他靠在座位上,假装闭上了眼睛。 他刚刚闭上眼睛,谷未素就从她的小帐篷里走出来,她开着手电筒,走向了一个很大的沙丘。移动厕所在那个沙丘背后,她去解手了。在无边的漆黑中,那一束手电光颠颠晃晃,有些诡异。 干戈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更没有看到,谷未素刚刚离开,一个黑影就出现了,快速而无声地接近了谷未素的小帐篷…… 这个人摸黑钻进小帐篷,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那只鹦鹉就站在谷未素的睡袋旁。本来,它缩起了一只脚,看到这个人进来,它把那只脚放下了,怔怔地看着手电光,显得有些怔忡。 这个人伸手去抓它,它可能感觉到了杀气,竟然在小帐篷里飞起来。 这个人愤怒了,举起手电筒,砸向四处乱窜的鹦鹉。 鹦鹉突然用古怪的嗓音叫起来:“嘎!——嘎!——” 这个人紧张起来,关掉手电筒,赶紧退了出来。 谷未素好像听见了异常,她提着裤子跑回来,在小帐篷门口四下照了照,没看到人影,她赶紧钻进小帐篷,那只鹦鹉落在沙地上,迎着手电光,眼里充满惊惧。 谷未素放下手电筒,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羽毛,小声说:“不怕,不怕,没事了……” 谷未素躺下之后,关掉了手电筒。 风吹着小帐篷啪啦啪啦响。 鹦鹉无声。 谷未素无声。 罗布泊无声。 过了很长时间,鹦鹉突然在黑暗中说了一个字:“他(她)杀我……” 谷未素一下就坐起来。 干戈一直在装睡。 突然,他听到什么声音响了一下,好像一颗小石子被风刮起来,轻轻磕在了车身上。 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抓紧了刀子。他的身体保持不动,慢慢转动脑袋。 没看见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见了一个声音:“啪!”好像有人拉了一下某辆车的车门,很小心,但是很用力。 他把眼睛贴在车窗上,朝外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黑影! 干戈也紧张啊,他的心开始猛跳,死死盯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了赵军的三轮越野摩托车旁边,摸索了一会儿,好像想打开储物箱,可是没有成功。 他离开摩托车,走到了谷未素的SUV旁边,轻轻去拉门。 SUV是白色的,在它的衬托下,这个人影显出了轮廓,是个男的,个子很高,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 没有拉开谷未素的车门,这个人转过身,朝干戈的吉普车走过来…… 干戈突然打着了火,同时打开了车灯。 这个人呆愣了片刻,撒腿就跑。 干戈的动作太麻利了,在发动车和打开灯的同时,一直侧着脑袋盯着他,当这个人朝远处跑去的时候,干戈已经狂野地推上3挡,一脚油门就冲出去了。 那个人朝东南逃去了,正好是干戈车尾的方向。 干戈紧急打舵,吉普车在沙地上漂移了一圈,然后朝他冲过去。 车灯照在这个人的后背上,他穿着一件灰色夹克,一条灰色收腿软裤,背着个深灰色的背包,在荒漠上很不显眼。 干戈紧紧咬着他。 他偶尔回下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 他跑得并不快,干戈几次要撞上他,都迅速收了油门。他没有鸣喇叭,也没有探出脑袋命令他停下,他就那么跟着他,似乎是一种戏弄。 灰衣男跑出了半里路之后,速度越来越慢了。 干戈依然紧紧跟着他,并不吭声。 突然,灰衣男停下来了,他转过身,举起了双手。 干戈把车停下来。 他并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对他喊道:“你,慢慢走过来!” 灰衣男也对干戈说了句什么,他的口音很古怪,干戈竟然听不懂! 他又喊道:“我让你慢慢走过来!” 灰衣男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句话,看表情,他在恳求。 干戈回头看了看,看到了车灯,不知道谁已经追上来了。 他对灰衣男说:“你他妈是外星人?” 灰衣男继续急切地说着什么。 干戈跳下车,拿着刀子,一步步逼近了他。 灰衣男有些惊恐,一步步后退。 第125章 如影他妈相随(21) 车灯雪亮,此时,干戈是逆光,他看灰衣男清清楚楚,而灰衣男并看不清他的脸。干戈停下来,端详了一下这个人——他的头发上,身上,鞋上,沾满了沙土,更像个旅人。而且,他很憔悴,嘴唇都起了泡。 干戈说:“你会说我们的话吗?” 灰衣男很不安,又说又比划,干戈还是听不懂。 营地的车开过来了,是赵军。赵军跳下摩托车走过来,他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灰衣男,然后问干戈:“他是谁?” 干戈说:“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然后,他朝他的车上指了指,对灰衣男说:“上去!” 灰衣男明白了干戈的意思,他举着双手,心灰意冷地走了过去。 他想拉开后门。 干戈喝了一声:“坐前面!” 灰衣男愣了愣,回头看干戈。 干戈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指了指座位:“坐这儿!” 灰衣男就乖乖地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干戈“哐”一下关了车门,然后从另一侧上了车,掉头,开向了营地。 赵军也跨上摩托车,跟了上来。 干戈转头看了看灰衣男,灰衣男也看了看他。干戈注意到,他自己把安全带系上了。 干戈说:“如果你敢乱动一下,我立即割开你的脖子。” 灰衣男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干戈依然听不懂,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不管你能不能听得懂,我的警告都是有效的。” 一路上,灰衣男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他很乖。 回到营地,很多人都起来了,打开了几盏露营灯。谷未素不在,小题不在。 干戈跳下车,朝灰衣男勾勾手,他下来了。 大家看着这个陌生人,都迷惑了。 干戈说:“他又钻进我们营地了,被我发现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反正我听不懂。” 夏邦邦问灰衣男:“你是谁?” 灰衣男看了看夏邦邦,又看了看大家,似乎不知道夏邦邦是在问他。 夏邦邦改用英语问道:“你是谁?” 灰衣男还是不说话。 夏邦邦接着又用法语问道:“你是谁?” 灰衣男说了句什么,大家面面相觑,都听不懂。 Cassie突然说:“他是韩国人!” 夏邦邦转头看了看她:“你怎么知道?” Cassie说:“我从初中就追韩剧!” 夏邦邦说:“你会说吗?” Cassie摇了摇头:“我只会说欧巴……” 灰衣男听到“欧巴”一词,眼睛一亮,赶紧使劲点头。 Cassie说:“对了,小题会韩语,我去叫她!”说完,她就朝小题的帐篷跑过去。 干戈说:“说不定是朝鲜人,被金三胖追杀,逃到罗布泊来了。” 夏邦邦说:“朝鲜没有这么潮的衣服。” 徐则达对灰衣男露出了憨厚的微笑:“昨天晚上就是你吧?如果我知道你是国际友人,就不会拿枪把你赶跑了,呵呵。” 干戈说:“你别扯什么国际友人,他现在是我们的囚犯。” 小题紧紧裹着睡衣,跟着Cassie出来了。看来她刚刚睡醒,眼睛还迷迷瞪瞪的。她到大家跟前,警惕地看了看灰衣男。 灰衣男也直愣愣地看着她。 夏邦邦说:“小题,你会韩语吧?他可能是个韩国人。” 小题说:“我那二吊子水平,不知道行不行……” 接着,她用韩语对灰衣男说话了。两个人果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过了好半天,小题才对夏邦邦说:“他是韩国人,他的名字叫朴诗玄,他是个解密游戏设计师,他从小就喜欢神秘……哦,喜欢神秘事物,还是什么神秘事物协会的成员。他来中国旅行,先去了大理,丽江和香格里拉,然后来到了罗布泊。他租了一辆越野车,可是进了罗布泊之后,爆了两个胎,不能开了,他就把车扔了,徒步走了4天,食物都吃光了,水也喝光了,护照也丢了。他来我们营地,想搞点吃的喝的……” 夏邦邦对Cassie说:“你快去拿瓶水来。对了,再拿点饼干什么的。”接着他问小题:“他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向我们求救呢?” 小题用韩语和朴诗玄交流。 大家听不懂,只看见朴诗玄说话的时候,做了个砍杀的动作。 两个人交流完了,小题沉默了。 夏邦邦问她:“他说什么?有人要杀他?” 小题这才说:“前两天,他看见过两个人,不但不帮他,还想杀了他。他逃进了一片雅丹,和那两个人捉起了迷藏,总算捡了一条命。他不确定我们这些人是友善的还是敌对的。” Cassie把水和饼干拿来了,递给了朴诗玄,半文半白地说:“欧巴,drink!” 朴诗玄接过水,感激地看了看Cassie,用很不熟练的英语说:“thank you。” 他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接着开始狼吞虎咽吃饼干。一盒饼干,很快就被他消灭了。然后他手忙脚乱打开背包,掏出一个钱夹,拿出了几张花花绿绿的钱,那应该是韩元。 夏邦邦朝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接着他对大家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带上他,你们说呢?” 干戈说:“你该胆大的时候胆小,该胆小的时候胆大。” 夏邦邦看着干戈说:“你的意思呢?” 干戈说:“这家伙来历不明,鬼鬼祟祟,你带他,不是养虎为患吗?” 夏邦邦说:“那你说怎么办。” 干戈说:“给他留点吃的喝的,然后让他滚。” 夏邦邦说:“丢下他他就得死。” 干戈说:“关我们什么事儿!” 夏邦邦说:“不行不行。” Cassie插嘴道:“他不是解密游戏设计师吗?说不定我们在罗布泊会遇到古墓啊,密室啊,暗道啊,他还能帮上大忙呢!” 夏邦邦对小题说:“你跟他说,我们会带他离开罗布泊。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在这里停留一些日子。” 小题就对朴诗玄说了。 第126章 如影他妈相随(22) 朴诗玄十分激动,一连用英语说了几声谢谢。 干戈嘀咕了一句:“靠,本以为抓来了一个舌头,其实抓来了一张嘴。” 第6节:谁要杀鹦鹉? 这时候,谷未素穿戴整齐,走出了她的小帐篷。 她的怀中,抱着那只鹦鹉。 大家看向她,全体愣住了。 她走到大家面前,说话了,口气冷冰冰的:“我实话告诉你们,这只鹦鹉早就回来了,一直被我藏在帐篷里。现在,它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谁要伤害它,先把我杀了。” 大家都不说话。 夏邦邦说:“谷未素,我们不想伤害它,可是你知道的,它太古怪了,它会害死我们的!” 谷未素说:“我不这么看。” 夏邦邦说:“你说吧,你怎么看?” 谷未素说:“就在今天晚上,有人钻进了我的帐篷,想害死这只鹦鹉。” 大家互相看了看。 夏邦邦问:“有这事?” 谷未素说:“我都不想说话,可能撒谎吗!” 夏邦邦看了看大家,然后问:“你看清是谁了吗?” 谷未素说:“没有,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个人害怕这只鹦鹉,害怕它把我们带到某个地方。” 夏邦邦说:“我有点不懂了。” 谷未素说:“太简单了,这只鹦鹉是对的,不然,这个人为什么不想让它给我们引路?”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还是蛮有道理地!” 谷未素继续说:“这个人不希望我们找到那个地方,说明他是个奸细!他和团队的目标是冲突的,他是敌人!” 朴诗玄显然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他低声问小题,小题用韩语给他解释着。朴诗玄的脸上渐渐露出惊愕的表情。 夏邦邦突然问谷未素:“谁知道这只鹦鹉回来了?” 谷未素看了看钟离彩。 钟离彩突然看了看小题。小题正和朴诗玄悄悄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钟离彩的目光。 钟离彩说话了,她颤巍巍地问小题:“是你……” 小题看了钟离彩一眼:“什么是我?” 钟离彩后退几步,躲到了夏邦邦身边,大声说:“是小题!”这是她第一次没叫小题“姐姐”。 所有人都看向了小题。 小题眨巴着眼睛,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钟离彩说:“小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题说:“我?不久前是大四狗,进了罗布泊之后是你们的队友,现在我是这个韩国人的翻译……怎么了?你大喊大叫的!” 钟离彩对夏邦邦说:“不对!” 夏邦邦说:“你冷静点,怎么不对了?” 钟离彩说:“是的,我知道这只鹦鹉回来了,我只告诉另一个人——小题。我怎么都没想到……谷未素,对不起!” 谷未素冷冷地看着钟离彩:“我让你保守秘密,你为什么要告诉小题?” 钟离彩说:“我就想试试她!” 干戈盯住了小题,夏邦邦也盯住了小题。 小题说:“没错儿,钟离大美女确实告诉我了。”接着,她笑了:“好吧,我坦白从宽,就是我想杀掉这只鹦鹉,人笨,没得逞。我还要告诉你们,这个韩国人其实是我的同伙……” 第7节:上海的故事 骚叔来到了工作室。 小胡早到了,她在吃薯条。 骚叔进门之后,小胡说:“你吃不?刚炸的。” 骚叔说:“我才不吃,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小胡说:“你不要自己划代沟哦!” 骚叔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小胡看了看骚叔:“叔,你是不是失恋了?” 骚叔说:“为什么这么说?” 小胡说:“你没去抠砖。” 骚叔说:“有一天全世界只剩下男人了,叔才会失恋。” 接着,他打开了那个漫画网站,叫起来:“他更新了!” 小胡凑过来看了看:“你还爱看漫画啊!” 骚叔说:“一个真正失恋者的故事。” 阿甘更新的漫画叫《爱最无情》—— 男孩梦想驮着女孩一起飞。可是,女孩突然拽掉了他的翅膀,然后跑掉了。男孩想捡起他心爱的翅膀,可是他失去了双臂。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那个情敌并没有死,他被医院从地狱门口拽回来。 养好伤之后,情敌去了纹身店,在胸口上刺了一颗鲜红的桃心,遮住了疤痕。那成了他和她爱情的见证。 这天晚上,男孩披着一件风衣,离开了家门。为了保持平衡,他走得很慢,就像一具僵尸。 他走进那个立着红色牌楼的小区,来到了一栋楼前,在单元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 他的两只袖子就像他的心,空空荡荡。 偶尔有人走进楼道,警觉地看他一眼,然后溜边走过去。有个老太太还在他面前放了一张钱,然后叹口气,离开了。 他再也无法捡起这张钱了。他用力吹了吹,钱只是飘了一下,又落下来。 他把脑袋埋在了双膝中间。 又有人走上来了,阿甘看见他穿着一双鲜艳的红皮鞋。这个人走到他跟前,停了一下,也拿出一张零钱,轻轻放在了地上。 他仰起头来,说:“我不要钱。” 对方看清他的脸之后,有些吃惊,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他恳切地说:“我想借你的双条胳膊……” 对方愤怒地说:“怪物!你赶紧走开,不然我报警了!” 他继续说:“我只想借你的两条胳膊,抱一下我的女孩!” …… 夜里,女孩和红皮鞋男子相拥而眠。 女孩突然醒了,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大声说:“亲爱的,你做梦了?” 红皮鞋男子闭着双眼,似乎在睡着,他的双臂搂着女孩的脖颈,越抱越紧。 女孩尖叫起来:“你醒醒!醒醒!” 红皮鞋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射出惊恐的光,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同样使劲地挣扎着,叫道:“这不是我的手!这不是我的手!” 女孩用力推打着他,声音越来越弱:“你……是……谁……” 终于,女孩一动不动了。她的脸由血红迅速变得苍白。 第127章 如影他妈相随(23) 红皮鞋男子猛地抽回两只手,贴在眼前看了看,接着,那两只手又变得不受控制了,它们慢慢朝下移动,终于卡在了男子的脖子上…… 那对神奇的翅膀,依然扔在女孩住的公寓下,它们躺在水泥甬道上,风吹,雨淋,脚踩,已经变得脏乱不堪…… 骚叔关了漫画网站,陷入了怔忡。 看得出来,阿甘已经知道他的住处了。 小胡说:“叔,中午点外卖还是出去吃?” 骚叔回过神来,说:“你去吃吧,我要走了。” 小胡问:“你去哪儿?” 骚叔说:“去上海,跟一个电影公司谈版权……” 小胡说:“哪部小说啊?我怎么不知道?” 骚叔说:“你别管了,如果有人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去威海了。” 小胡看着骚叔,突然问:“你是不是在躲哪个女孩啊!” 骚叔说:“叔天天都在躲女孩。我不在的这些天,你盯着点公共微信号,有些重要问题,你要回复一下。还有,一早一晚,你帮我继续抠那块红砖。” 小胡说:“你不查小题了?” 骚叔说:“我怀疑小题在查我。” 小胡朝上推了推眼镜:“什么意思?” 骚叔说:“以后再说吧。” 他已经收起了笔记本电脑,要走了。小胡拦住了他,严肃地说:“我最烦说话藏头露尾了!你说,否则我不帮你抠砖!” 骚叔迟疑了一下才说:“最近,天上掉下了一个馅饼,可是我怀疑它是个陷阱……唉,这事儿太烧脑了。” 小胡说:“我保证我能听得懂。” 骚叔就说:“忽略掉中间的弯弯绕,我们直接说起因和结果,就是这样的——我查小题的时候,很蹊跷地认识了薇拉,自从薇拉出现之后,我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胁……我的生命为什么受到了威胁呢?因为我在查小题。你听懂了吗?” 小胡摇了摇头:“谁威胁你的生命了?阿甘?你是通过他认识薇拉的啊。” 骚叔说:“换个思维想想,阿甘之所以出现,会不会就是为了让我认识薇拉呢?” 小胡琢磨了一下,不同意骚叔的说法:“是你主动去找阿甘的!” 骚叔说:“没错儿,但是我为什么要去找阿甘?” 小胡说:“为了查小题。” 骚叔一拍大腿:“你看,源头还是小题!” 小胡说:“好吧,我承认我没听懂。” 骚叔说:“我怀疑,一切都是小题在幕后操纵。她留下了阿甘,等待每一个去调查她的人,结果我去了,阿甘演戏,让我认识了薇拉,薇拉施用美人计,走进了我的生活,监督我的一举一动,当她发现我开始怀疑小题的时候,报告给了小题,小题给她下了指令,让她和阿甘继续演戏,于是,阿甘借着爱情的名义,如影相随,打算干掉我……” 小胡摸了摸骚叔的脑袋:“叔,你确定你没问题吗?” 骚叔推开她的手:“如果我错了,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吧,因为我亵渎了爱情。” 骚叔离开工作室,开车去了北京南站。 在路上,他给薇拉打了个电话。 骚叔:“薇拉,我要去趟……威海。” 薇拉问:“什么时候?” 骚叔:“现在就走,去跟一个电影公司谈版权,几天之后就回来。” 薇拉说:“噢……你注意安全。” 骚叔:“我不在的时候,你待在家里,别去餐厅跳舞了,等我回来。” 薇拉说:“好的。” 骚叔:“还有……你尽量少出门。” 薇拉问:“为什么?” 骚叔:“我不确定那个阿甘会不会找到我们那个小区。” 薇拉说:“知道了。对了,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胶东大花生,别忘了。” 骚叔:“胶东大花生?” 薇拉说:“对啊,威海特产。” 骚叔愣了愣,赶紧说:“没问题。” 应该没问题,既然是特产,上海的超市也应该有卖吧! 骚叔把车停在南站停车场,买了张一等座,坐上了开往上海的高铁。 他的座位靠着过道,他上车之后,就拿起高铁上的杂志,低头看起来。他其实是想遮住自己的脸。他的眼睛并不在杂志上,而是监视着过道上每一个经过的人。 高铁开动了,慢慢前行,终于驶出了北京的楼群,速度越来越快,在广阔的田野上风驰电掣。 骚叔把杂志放下来,靠在椅背上,半闭双眼,打算睡一会儿。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 对面走过来一个女孩,那脸蛋,那腰臀,那大腿……他端正了一下姿势,对这个女孩露出了微笑。女孩根本没看他,拖着箱子,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了。 骚叔收回了微笑,再次靠在椅背上,眼皮越来越沉。 突然,他又一次瞪大了眼睛——这次不是什么美女,除了朋友圈,哪来那么多美女!他看见,车厢连接处有个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不见了。 阿甘? 骚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阿甘跟着他一起上了高铁,那么,他必须完成一系列的准备——首先,他开车或者打车跟踪了骚叔,看着骚叔走进了工作室。在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他一直躲在某个角落,像条鳄鱼一样耐心地等候。骚叔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只是没有现身。当骚叔开车离开的时候,他又开车或者打车跟随在骚叔的车后,一直来到了南站。 骚叔买票的时候,他应该就在骚叔的背后,北京开往上海的高铁太密集了,他必须知道骚叔买了哪趟车次…… 骚叔站起来,快步走过去,车厢连接处没有一个人。 他走进相邻的车厢,开始查看。 无数陌生的面孔,就像满教室的学生,很多人木然地看着他。他一张张面孔打量,没有阿甘。 他不放心,继续朝前走,检查下一节车厢…… 他一直走到餐车才停下来。 阿甘不在高铁上。 除非……对了,还有厕所,有的有人,有的没人。 第128章 如影他妈相随(24) 他放弃了检查厕所,穿过一节节车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用手机订了一家远离市中心的酒店,感觉很累,脑袋昏涨涨的,终于靠在椅子上,迷迷瞪瞪睡过去了,一觉睡到了上海站。 下了高铁,他乘坐出租车来到那家酒店,住下来。 当天晚上,他发了个朋友圈,写道—— 出差中。不知归期。 骚叔在这家酒店住了两天。 每天晚上,他都用手机和薇拉通个电话。薇拉很安全,那个阿甘并没有在骚叔的小区里出现。 骚叔无所事事,还用手机摇到了一个女孩,第三天晚上,他和这个女孩在南京路见面了。挺难看的,长的还不如小胡。骚叔请她吃了一顿法餐,然后很绅士地打车把她送走了。 酒店很远,骚叔回来的时候,已经11点了。 他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了。他决定明天返回北京。 骚叔刚刚钻进被窝,就听见有人敲门,三下,很慢:“当,当,当。” 骚叔紧张起来,他没说话,他在等对方说话。 没有人知道他来上海,因此,不会有客人来拜访他。只能是服务员,服务员敲完门之后,肯定会缀上一句:“你好,服务员。” 门外的人只是敲了三下门,并没有说话。这个人也在等待。 双方僵持了一阵子,门外的人又敲了三下,还是那么慢:“当,当,当。” 骚叔有点紧张了,他慢慢坐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伸手挡住了猫眼——他担心门外的人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戳进来。 门外没有任何举动。 骚叔这才移开手掌,把眼睛贴了上去。 他的全身一轻——门外的人正是阿甘!他还穿着那身保安制服,静静地朝猫眼看着。 骚叔隔着门板咆哮起来:“滚开!你这个疯子!” 门外无声。 他又透过猫眼朝外看了看,阿甘依然在,他似乎还笑了一下,靠在了对面的墙上。那个姿势似乎在告诉骚叔,他是不会走的。 他冲到电话前,手忙脚乱地翻开酒店电话簿,拨打前台:“前台吗?我是4118的客人!有人想杀我!” 前台小姐有些惊讶:“先生,您能再说一遍吗?” 阿甘开始用拳头砸门了:“咚咚咚!” 骚叔吼起来:“我是4118的客人!有人想杀我!他要进来了!赶紧叫保安上来!” 前台小姐说:“先生,您稍等,保安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骚叔又跑到门前看了看,门外空空荡荡,阿甘已经不见了。 他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床上,马上又站起来,在狭窄的地毯上来回走动,显得很急躁。他怎么都想不通,阿甘怎么可能找到这家酒店!看来,今天晚上不能继续住在这里了! 大约两分钟之后,有人跑过来,急促地敲门。 保安来了。 骚叔走过去,并没有打开门,而是从猫眼朝外看了看,头发一下就竖起来了!——阿甘又回来了! 骚叔反身跑到了窗前,酒店窗户只能打开一条缝,就算能打开全部,骚叔也不敢跳出去——他在4楼。 阿甘继续用拳头砸门:“咚咚咚!” 骚叔不敢说话,心里祈祷着酒店保安快点赶到。 阿甘好像愤怒了,用拳头连续砸门:“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骚叔还是不说话,他已经快窒息了。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去他妈的小题吧!去他妈的探险团队吧!去他妈的薇拉吧!现在,他只想尽快摆脱眼下的危险。 阿甘开始一下下踹门。 酒店的门只是一层木板,并不结实,门锁在一下下晃动,看样子很快就断裂了。噢,还有一条防盗链,它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 骚叔从窗户朝下看去,下面是酒店的停车场,有两个保安在转悠。他大声喊道:“救命!快来人!” 那两个保安仰头看过来。 骚叔急切地朝他们挥着手:“有人要杀我!快来!” 两个保安立即跑进了楼内。 阿甘还在踹门,门板已经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洞。阿甘蹲下来,朝房间里看了看,骚叔看见了他残缺不全的脸。 骚叔伸手抓起了旁边的台灯,那是个欧式的金属台灯,很重,它是整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阿甘站起来,继续踹门。 门锁果然断了,门板敞开了一条缝子,只剩下细细的防盗链在坚守最后一道防线,阿甘继续踹,防盗链的拉铆钉已经被拨出来了。 谢天谢地,又有人跑过来了。 骚叔拎着台灯走过去,电线拽住了他。 他把台灯放在了地毯上,走到门口,从门缝朝外看去,停车场那两个保安果然跑来了,一个年龄大些,应该是个小头目,一个年龄小些,脸上的婴儿肥尚未完全退去。 阿甘并没有离开。 骚叔的脑袋“轰”一下又大了——他太大意了,这时候他才发现,阿甘穿的制服并不是薇拉那个公寓的灰色制服,而是蓝色制服,赶来的两个保安也穿着蓝色制服! 他一下就明白了。 他打开门,愣愣地看着阿甘。 那个小头目问道:“怎么回事?” 骚叔指了指阿甘,有气无力地说:“他……” 小头目看了看阿甘,阿甘看着骚叔,并不说话。 小头目走进房间,检查了一圈,把台灯拿起来,放回了原位,然后走出来问骚叔:“你不是说有人想杀你吗?” 骚叔陡然变得愤怒了,指着阿甘说:“就是他!” 小头目仔细看了看骚叔,好像在确定这个客人是不是有病,接着他问阿甘:“还是你来说说吧。” 阿甘终于说话了,语气木木的,而且听起来很不通顺:“对讲机说4118的客人有危险,我上来。” 小头目又问:“你敲门了吗?” 阿甘说:“不给开门。” 小头目接着问:“他怎么对你说的?” 阿甘说:“不说话。” 小头目继续问:“你确定房间里有人吗?” 阿甘说:“有人在跑。” 第129章 如影他妈相随(25) 小头目不再问了,他似乎已经很清楚了,他对骚叔说:“先生,你这算是报假警啊。你看,门都损坏了,谁来赔偿呢?” 骚叔气得全身直哆嗦:“你们合伙害我!” 小头目看着骚叔,很耐心地说:“李柑不太善于表达,我来和你说说吧……” 这时候,骚叔才知道阿甘的原名叫李柑。 小头目继续说:“你看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你给前台打电话,说有人想杀你,我们赶紧用对讲机喊话,李柑正好在4层,我们就让他来了,前后应该不超过三分钟,符合我们酒店的规定。可是,你的房门关着,我们怎么敲都没有人给开门,也没有人答话,但是我们确定房间里有人在,那么,我们该怎么做呢?只要不确定客人已经安全了,我们是不可能离开的,如果凶手已经进入了房间,挟持了你,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破门而入。” 骚叔懵了,他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圈套中。 突然,他吼叫起来:“他是从北京来的!他在跟踪我!他要害我!” 小头目郑重地说:“先生,他是我们的工作人员!” 骚叔说:“他是不是刚来的?” 小头目说:“刚来的怎么了?我们都不歧视他,你更没有理由歧视他。而且,作为一个新员工,他今天的表现非常称职!” 接着,他看了看阿甘的手,刚才破门的时候,阿甘的手受伤了,还在滴血,通道的地毯是红色的,血落在上面瞬间就消失了。他对那个年龄小些的保安说:“你带李柑去医院包扎一下吧。” 年龄小些的保安说:“好的。” 小头目说:“把单子带回来,酒店报销。” 年龄小些的保安说:“嗯。” 然后,他拽了拽阿甘,两个人就离开了。 骚叔突然说:“我要报警!我要跟警察说!” 小头目说:“我觉得,你应该给医院打电话。”说完,他也离开了。 骚叔转身走进房间,抓起电话,犹豫了半天,又放下了。 如果警察来调查情况,酒店保卫部的说法无懈可击,他倒很难解释了。阿甘来这家酒店当保安,属于正常应聘,并不违法。他说阿甘想害他,却没有任何证据…… 骚叔只有一条路——离开。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客房部经理和楼层服务员来了。 客房部经理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闪着油光。他说:“先生,我来跟您协商一下这扇门怎么处理。” 骚叔很不耐烦地说:“不用麻烦了,多少钱?我赔。” 经理说:“噢,那我就没有问题了。” 骚叔对服务员说:“请你检查一下房间,我现在就去退房。”接着,他看了看那个经理:“你们的酒店很舒适,就是台灯的线有点短。” 经理的脸上挂着很职业的微笑,说:“我们改进,改进。” 骚叔来到前台退房,果然收了他的赔偿费。 他走出酒店大厅,四下张望。 阿甘走过来,他的手没有包扎,只是不再流血了。他走到骚叔跟前,低声问:“先生,您需要用车吗?” 骚叔说:“我们应该谈谈。” 阿甘说:“对不起,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您去哪儿?我帮您叫车。” 骚叔说:“我……我去南京路。” 阿甘说:“您稍等。” 接着,阿甘果然去叫车了。很快,一辆出租车就开到了酒店门口。 骚叔坐了进去。司机把车开动之后,问:“先生,南京路吗?” 骚叔低声说:“虹桥火车站。” 说完,他转过身穿过后窗朝外看去,又一辆出租车开到了酒店门口,阿甘朝他看了一眼,也坐进了出租车…… 第8节:罗布泊再起争斗 鹦鹉回到了营地。 有人想杀掉这只鹦鹉。 鹦鹉不过是一只鸟,但是它会说话,这是个重大的区别,一下把它从羽类中剥离出来,更接近人类了。或者说,一下从现实变成了童话,再或者说,一下从童话变成了现实。 前面说,它差不多跟鸡那么大,其实是夸张,它的体重跟一本书差不多。谁会要害死这么娇小的一个生命呢? 钟离彩知道鹦鹉回来了,她只告诉了小题。所以,现在她十分肯定,就是小题想杀掉这只鹦鹉! 小题承认了。她不但想杀鹦鹉,还承认了朴诗玄是她的同伙。接着她突兀地冒出了一句:“夏邦邦,钟离彩,你俩赶紧结婚吧!” 夏邦邦有点摸不着头脑:“小题,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小题说:“你娶了钟离彩,就不会有人再陷害我了。” 钟离彩说:“小题,你这是在陷害我!” 谷未素说:“不要再斗嘴了,我知道是谁干的。” 大家都看她。 谷未素把目光慢慢转向了钟离彩:“你把脚抬起来。” 钟离彩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干什么?” 谷未素蹲下来,粗暴地拽起了钟离彩的脚,钟离彩穿着一双白色运动鞋,鞋底是漂亮的足球图案。 谷未素看了看小题,小题穿着拖鞋,她问小题:“你有同款的鞋吗?” 小题说:“那是限量版的,我可买不起。” 谷未素看了看钟离彩,说:“是你。” 钟离彩愣了一下,接着就大叫起来:“谷未素,她已经承认了,你怎么回事!” 谷未素说:“当时我看到了地上的脚印,就是你这双鞋的。” 剧情紧急反转。 夏邦邦低声问:“钟离,你想干什么……” 钟离彩继续狡辩:“不是我!肯定有人偷了我的鞋!” 小题说:“我懂了,钟离大美女,你告诉我鹦鹉回来了,就是为了陷害我。” 钟离彩快哭了:“真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小题姐姐做的,那就是有人溜进了我们营地,偷了我的鞋,想杀死这只鹦鹉!” 她发现自己变得孤立了,又把称呼改成了“小题姐姐”。 小题说:“这个人偷了你的鞋,然后又放回来了?多拙劣啊!我是说你这个借口。” 第130章 如影他妈相随(26)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干戈终于挤出了两个字:“演员。” 钟离彩说:“你们怎么都对我来啊!我什么都没做!” 小题说:“青年,从今天起,我不会跟你睡一起了,我怕你。要么你搬,要么我搬。” 钟离彩把脸转向了夏邦邦,眼泪已经流下来,哽咽着说:“小题姐姐不要我了,夏哥哥,我只能睡到你的帐篷里了……” 夏邦邦说:“没问题。” 钟离彩接着说:“夏哥哥,我发誓,从始至终我只是说过一次谎,为了你……你相信我吗?” 夏邦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说这些了,你跟我来吧。” 然后,他就带着钟离彩走向了童真帐篷。 谷未素拍了拍怀里的那只鹦鹉,说:“我们也睡觉去。放心吧,有我在,没人伤害得了你。” 她也回了她的小帐篷。 朴诗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愣愣地旁观。 小题骂了句:“心机婊。” 干戈说:“早就该赶走她。”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我就不好表达意见了……” Cassie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干戈对小题说:“这个金秀贤睡在哪儿?” 小题说:“让他和我睡一个帐篷吧。” 干戈说:“你了解他的底细吗?小心他半夜先杀后……” 小题踹了他一脚,他这才把最后那个字憋回去了。接着,小题看了看朴诗玄,真的有点犹豫起来。 朴诗玄猜到了大家在说他,却不知道具体在说什么。 干戈说:“先让他睡在我的车里吧,正好和我做个伴儿。” 小题说:“为什么?他又听不懂你的话,让他睡在另一辆车里不好吗?” 干戈说:“不,就让他睡在我的车里,那是我俩认识的地方。” 小题不再坚持,对朴诗玄说了几句韩语,朴诗玄连连点头。 小题就把朴诗玄带到了干戈的吉普车上,然后返回来。 夏邦邦从帐篷里走出来了。 他问干戈:“你站岗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谷未素的帐篷?” 干戈说:“我只留意那些车辆了。”接着他问夏邦邦:“你的行车记录仪呢?” 夏邦邦说:“失火那天晚上,它可能工作时间太长了,烧了。” 干戈说:“你打算怎么办?” 夏邦邦轻描淡写地说:“你说钟离?唉,小女孩,小心计,我们不要太计较了。” 小题冷笑起来:“夏邦邦,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她在害我!” 夏邦邦辩解道:“小题,你相信我,我心里有数。钟离的所作所为只是女孩子的小心眼,我们真正应该重视的不是内部,而是外部。” 干戈一直冷冷地看着夏邦邦。 小题说:“也是,不管这个狐狸精多卑鄙,都是为了傍上你,你当然没有是非观!” 夏邦邦不管小题,继续说道:“我们进了罗布泊之后,发生了太多不正常的事……比如——这只鹦鹉。” 小题说:“鹦鹉怎么了?它不就是说了一些话吗?过去很可能有人养过它,教它说的。” 夏邦邦问小题:“就算是这样,它的主人为什么要教它说这些话?这个人要把我们引到哪里去?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小题说:“你跟钟离商量去吧,我要睡了。” 夏邦邦说:“小题,你不要任性!” 小题没有动身,冷冷地看着他。 夏邦邦说:“我们现在到了罗布泊的中心地带,除了这个韩国人,没看到任何人。我们要依靠这只鹦鹉。” 小题说:“你不怕它害死我们了?” 夏邦邦说:“是祸躲不过,我倒想看看,它到底会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很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也一定是解开谜团的地方。没有它,我们就是一群无头苍蝇。你们看呢?” 小题说:“嗯,我同意。现在整个团队里,只有钟离是个长着脑袋的苍蝇。” 夏邦邦说:“大家都在一个团队里,你不能这么侮辱一个女孩子。” 小题说:“好吧,我们都是无头苍蝇,就她一个人是美丽的蜜蜂。她对别人用毒针,只对你一个人贡献蜂蜜。你代我告诉她,下次她再蜇我,我拍死她。” 夏邦邦说:“好了好了。” 干戈看了看小题:“就完了?” 小题说:“还能怎么样?人家可是小蜜蜂!” 干戈对夏邦邦说:“富三儿,你还想继续当队长吗?” 夏邦邦说:“这个团队都是大家自发加入的,没有谁是队长。” 干戈说:“那你别挡道。” 夏邦邦盯着干戈问:“你想干什么?” 干戈说:“我想揍她一顿。” 夏邦邦说:“她只是撒了个谎!” 干戈说:“开始的时候她就欺骗了团队。进了罗布泊,她还涉嫌放过火。现在,她又玩起了栽赃陷害,不该揍?” 夏邦邦摇了摇头:“我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男人打一个女人。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队长,我只是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 干戈冷笑道:“打女人怎么了?我曾经在地铁上见过一个女人暴打一个要饭的老头,我就把她给踹了——给你交个实底儿吧,我就是个渣男!” 徐则达发言了:“啊,这个这个,我们都应该听从夏队长的指挥,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就算钟离犯了罪,离开这里之后,自然有相关部门会处理,而你使用暴力是犯法的!” 干戈白了徐则达一眼:“滚你妈的有关部门!” 徐则达说:“干戈,你这是什么素质!我们应该团结每一位同志,这个这个,一切都是内部矛盾……” 干戈审视着徐则达的眼睛,突然笑了:“万夫长,我一直都不确定,你到底是真萌还是装萌呢?我怎么感觉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呢?” 徐则达说:“作为领导之一,我当然要全盘考虑!” 干戈不再理他,继续对夏邦邦说:“富三儿,你挡道是吧?那太好了,我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就是想揍你一顿!” 第131章 如影他妈相随(27) 赵军又站到了干戈的背后。他走路太轻了,干戈并没有发现。 夏邦邦依然平静:“我是个男人,你打我没问题,不过,我需要个理由。” 干戈说:“你错了,我没把你当男人。瞧瞧你做的事儿,你算男人吗?” 夏邦邦说:“你说具体点。” 干戈指了指小题,说:“你是不是和小题上过床?” 夏邦邦和小题都瞪大了眼睛。 干戈继续说:“你把人家给睡了,她就是你的女人,你就该保护她!现在冒出来一个小三儿,她诬陷你的女人,你是怎么做的?” 小题捶了干戈一拳:“哎哎哎,青年,你胡说什么呢!” 夏邦邦无奈地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我这个人就不喜欢藏头露尾,我也没那么高的智商!打开天窗亮堂堂,有话都摆在桌面上!Cassie,你说话!” Cassie吓坏了:“我说什么啊……” 干戈说:“你装什么蒜!那天你听见什么了?” Cassie说:“我什么都没听见……” 小题把脸转向了Cassie,很严肃地说:“Cassie,你听见什么了?” 干戈说:“她说不说都一样,小孩都能猜到发生什么了,没关系,你们自由,我只想说——富三儿,自从进了罗布泊你就脚踏两只船,黏黏糊糊,左摇右摆,你算个男人吗?” 小题伸手挡住了干戈的嘴,她继续盯着Cassie,说:“Cassie,你绕不过去了,你必须说清楚,你听见什么了?” Cassie胆怯地看了看夏邦邦,又看了看小题,都快哭了,过了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听见你说……等他们都睡了吧……夏邦邦说,一会儿赵军就该回来了……你还让他关灯……” 小题迷惑地看了看夏邦邦:“我们说过这样的话?” 夏邦邦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当时你要扮鬼,出去吓人,我们确实说过……” 小题踹了干戈一脚:“听清了吗?我已经满身污点了,你就不要再污蔑我了!” 干戈上上下下看了看夏邦邦,说:“得了,我他妈成多余的了。”说完,他转过身要走,差点撞到赵军身上。 干戈看了看他:“你他妈总藏在我背后干什么啊!” 赵军只是看着他,并不说话。 干戈撞了他一下,然后就走掉了。 赵军纹丝未动。 夏邦邦、小题、徐则达和Cassie沉默着,没人说话。 夏邦邦转身看了看谷未素的小帐篷,亮着微弱的光,看来她还没睡,他说:“我们再去跟那只鹦鹉聊聊吧。” 小题说:“我困了,我要睡了。”说完,她也走了。 徐则达小声说:“夏队长,我们陪你去。” 夏邦邦看着小题走进了性感帐篷,叹了口气,说:“走。” 三个人走向那个小帐篷的时候,Cassie小声说:“夏邦邦,对不起……” 夏邦邦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徐则达马上说:“啊,这个这个凯西啊,我要批评你了,你是团队的一员,对不对啊?无论做什么事都要从团结、和谐、稳定出发,对不对啊?坚决不能传播谣言,更不能制造谣言,对不对啊?作风问题是大事,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就可能把一个好干部一棍子打倒!对不对啊!” Cassie走在徐则达旁边,深深低着头,一言不发。 三个人来到谷未素的小帐篷前,夏邦邦站在门帘外,很温柔地说:“谷未素,打扰一下。” 谷未素从小帐篷里探出脑袋来:“你们干什么?” 夏邦邦说:“我们同意把鹦鹉留下了。现在,我们想和它说说话,可以吗?” 谷未素没有说什么,把门帘拉开了。 夏邦邦说:“谢谢。” 然后他钻了进去。徐则达和Cassie蹲在门口朝里看。 夏邦邦凑近了那只鹦鹉,轻轻地说:“你说过——地下有人,对吧?” 鹦鹉竖着脖子,似乎在听。 夏邦邦又说:“你说过——过楼兰,对吧?” 鹦鹉还是不张嘴。 夏邦邦接着说:“我们已经过了楼兰,没看到有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鹦鹉依然不开口。 夏邦邦没有放弃,又问了几遍,鹦鹉一直不开腔。 最后,他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对谷未素说:“谢谢,你休息吧。” 他刚刚钻出小帐篷,背后就传来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左转90度。” 夏邦邦赶紧转过头去,那只鹦鹉愣头愣脑地看着他们,好像不是它说的。 夏邦邦问谷未素:“你听见了?” 谷未素盯着鹦鹉看了好一会儿,才朝夏邦邦点了点头。 夏邦邦再次蹲到鹦鹉跟前:“左转90度?” 鹦鹉不再说话。 夏邦邦朝外看了看,说:“左转90度,应该是东北……” 鹦鹉又冒出了一句:“活雷锋。” 夏邦邦盯住了它:“活雷锋?” 鹦鹉又不说话了。 夏邦邦又问了很多话,鹦鹉从此一言不发。 夏邦邦放弃了,他对谷未素低声说:“麻烦你照顾好它……” 谷未素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他说的是废话。 夏邦邦钻出了小帐篷,对徐则达和Cassie说:“它说左转90度!” Cassie小声说:“它可能听过那首歌,什么《90度理想》……” 夏邦邦摇了摇头,说:“自从有了圣胡安那次经历,我相信了很多事。明天一早,我们左转90度,朝东北方向走!” 干戈转了一圈,然后来到吉普车前,拉开门钻进去了。 那个韩国的朴诗玄并没有睡着,他躺在后座上,赶紧坐起来。 干戈坐在驾驶位置上,回过身,合掌放在一侧的脸上,说:“你睡你的,我站岗,看能不能再抓到一个你。” 朴诗玄没有躺下,他坐在了后座上。 第132章 如影他妈相随(28) 干戈在前面坐了一会儿,看着前方说道:“说不定,你就是罗布泊里的人,我说的话你都听得懂。” 朴诗玄在后面看着干戈,不说话。 干戈又说:“哎,就咱俩了,你说话实说,你在哪儿学的韩国话?” 朴诗玄依然看着他,不说话。 干戈回头看了看他:“你太不懂礼貌了。” 朴诗玄皱了皱眉头。 干戈接着说:“如果你听得懂,那你给我记着,要是你敢骗我,我会让你死得很不好看。不管你有多少同伙,他们都会死得很不好看。” 朴诗玄突然说话了,尽管发音不标准,但干戈还是听清了,他说的是:“小题。” 干戈再次转过身来,盯住了朴诗玄:“小题?” 朴诗玄的眼睛发出了亮光,两个人终于沟通了一个词汇:“小题!” 干戈说:“是啊,那个女孩叫小题,怎么了?” 朴诗玄大声说:“小题!” 干戈嘀咕了一句:“然后呢?” 朴诗玄朝小题睡的帐篷指了指,又朝东北方向指了指,重复道:“小题!” 干戈说:“得,咱俩不要在这儿猜哑语了。”说完他就下了车,朴诗玄喊了一句什么,干戈说:“咱们互相都是对牛弹琴,我去叫翻译!” 他快步回到营地,来到了小题的帐篷门口,叫道:“小题!” 帐篷里黑着。 小题应该睡着了。 干戈拍了拍帐篷:“丫头,起来一下!” 小题在里面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她来到了门口,隔着门帘问道:“三更半夜你要干什么!” 干戈说:“你出来,那个韩国人说话了,我听不懂。” 小题穿着睡衣走出来,半眯缝着眼睛问:“免费给你们当翻译,半夜还得加班……” 干戈说:“他说了你的名字,我猜他要找你。” 小题一愣:“他说了我的名字?” 干戈说:“他还指了指东北方向。” 两个人来到吉普车前,小题拉开后车门,和朴诗玄交流了几句。 干戈问:“他想干什么?” 小题说:“他说,前两天他是在东北方向遇到那两个恶人的,他提醒你最好把车头调个方向。” 罗布泊常年都刮东北风,因此,扎营的时候,帐篷的门都朝着西南,干戈的车头也朝着西南。 说完,小题打了个哈欠:“我去睡了啊。求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千万不要再对话了,要是实在耐不住寂寞,你们就各说各的,说不定你慢慢就学会了韩语,他也能学会中国话,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要再折腾我了。” 然后,小题就回去了。 当她走进帐篷之后,干戈回头看了看朴诗玄,朴诗玄正看着他,干戈发现,这个韩国人的表情很复杂,有点困惑,有点着急,有点绝望……干戈觉得,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可是,只有小题一个人懂韩语…… 干戈说:“哥们,你别看我了,我看不懂你的眼神,睡吧。” 车内安安静静。 过了好一会儿,干戈轻轻回头看了看,朴诗玄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好像睡着了。他紧紧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很不安详。 干戈继续看着正前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并没有调转车头。 他在紧急地思考着——天已经快亮了,这个韩国人怎么突然想起提醒他调转车头?这是个没有太大必要的提议。而且,这个提议只有“东北方向”,并不包含小题的名字! 也许,朴诗玄表达的是另一个内容,小题来了之后,朴诗玄对她撒了谎。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小题对干戈撒了谎…… 第9节:另一个薇拉 骚叔坐在出租车上。 他对司机说:“师傅,后面有个人在跟踪我,你帮我绕几个弯子甩掉他。到了地方,我会多付你一些车钱。” 司机是个年轻人,他很大方:“不需要!你看过《疯狂taxi》吧?我是丹尼尔的粉丝!我早就盼着拉上个神秘的乘客,就是你这样的,让我大显身手!” 果然,司机加速了,他在车流中钻来钻去,确实很惊险。 他问骚叔:“应该甩掉了吧!考驾照的时候,考官说我的技术全上海第二!” 骚叔回头看了看:“应该甩掉了,除非后面那位正好排名第一。” 司机还不过瘾:“来,我再给你卡个红灯!” 经过一个很大的路口,显示是绿灯,他却放慢了速度,那是为了挡住后面的车,等到黄灯刚刚亮起,他一脚油门冲过去,后面所有的车都被红灯挡在了路口。 他继续绕弯,说:“先生你放心吧,他再安四个轮子都追不上了。” 骚叔说:“谢谢,真的谢谢!” 司机这才开向虹桥火车站。 到了目的地,骚叔给了司机两张百元钞票,坚持不让他找零,然后下了车。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多钟。 骚叔买了一张去深圳的票,他来到候车大厅,四下张望,不见阿甘的影子。他终于放下心来,坐在长椅上,打开了微信。 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刚刚入住酒店那天,曾经写了个朋友圈,下面竟然显示着地址——上海市奉贤区XX路XX号XX酒店。 他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啊! 他来不及抽自己,趁着薇拉尚未看到,赶紧删掉了。 阿甘有他的微信。骚叔基本可以确定了,阿甘顺着这个地址找到了他! 他开始给阿甘打电话。 他想和他谈谈。 他拨了十几次,阿甘一直不接。 早晨的时候,骚叔要上车了,手机突然响起来,骚叔以为是阿甘打来的,赶紧接起来,原来是小胡。 骚叔说:“小金牛,这么早,有事儿?” “叔,你什么时候回来?” 骚叔说:“还得两天……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想跟你说,我看见薇拉了。” 骚叔说:“你不认识她啊!” “我在你朋友圈里看过她的照片。” 骚叔说:“噢,瞧我这记性……她去工作室了?” “没有,我跑步的时候见到她了。” 第133章 如影他妈相随(29) 骚叔一下好奇起来:“什么时候?” “就刚才啊,她也在跑步,和我擦肩而过。” 骚叔追问道:“在什么地方?” 小胡说:“通州啊。” 骚叔说:“具体点,你在哪儿跑步?” “就是运河旁边那条路,我不知道名字。” 骚叔说:“滨河中路?” “对,滨河中路!” 骚叔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老巢在密云,他的工作室在通州。薇拉怎么如此蹊跷地出现在了通州? 他对小胡说:“你等下,一会儿我打给你。”然后,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用FaceTime打给了薇拉,他不但要和薇拉通话,还要看看她在哪儿。 拨通了,过了好久,薇拉才接起来。 画面中,薇拉一脸惺忪睡相,好像还没起床。 骚叔问:“亲爱的,你在哪儿?” “我在你家啊。” 骚叔又问:“密云?” “对啊,你有几个家啊?” 骚叔想了想说:“你没去通州吧?来,你移动一下。” 薇拉没明白什么意思:“干什么?” 骚叔说:“我看看你的背景。” “天哪,你怀疑我?” 骚叔说:“你背后的墙纸怎么很像酒店呢……” “好,我让你看看你的家!”说完,薇拉从床上爬起来,画面滑过床,衣柜,矮凳…… 骚叔说:“好了好了,这下我放心了。” 薇拉说:“我还不放心你呢!” 骚叔开始编谎了:“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出墙了。” 薇拉嘀咕了一句:“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昨天晚上回家了,没在酒店过夜……哎,等下!别动别动!” 骚叔问:“怎么了?” 薇拉疑惑地问:“哎,你怎么在上海?我的胶东大花生呢?” 骚叔朝背后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个蓝底白字的灯箱,上面写着中英文:虹桥火车站。他愣了几秒钟,赶紧说:“我刚下车!” “你又去上海了?” 骚叔说:“是的,我刚从威海赶过来……”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天天宅在家里,太没意思了!” 骚叔说:“大概两三天吧。” “那你记着给我带点高桥松饼。” 骚叔问:“那是什么东西?” “上海高桥镇特产啊!” 骚叔说:“你都成特产专家了……嗯嗯,亲个!” 挂断了FaceTime,骚叔又打给了小胡。 骚叔说:“小丫头,你认错人了。” 小胡说:“不可能,在通州能见到几个外国人啊,我会认错?” 骚叔说:“薇拉在密云,根本没去过通州!” 小胡说:“不对吧……不止我一个人看到她了。” 骚叔说:“什么意思?” 小胡说:“这两天,你不是让我更新公共微信号吗,没什么内容,我就把你和她那张合影发到公共微信里了。昨天下午有个女中学生留言,说她在运河边跑步的时候,天天都能见到这个女孩。我也经常在那儿跑步,今天早上呢,我就留意了一下,想看看她本人和照片的差别有多大,果然就看到了,看来,她天天都在那儿跑步……” 骚叔的公共微信号有百万粉丝,有人看到了薇拉,也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薇拉根本没在通州出现过! 小胡又说:“也可能我们都认错人了,反正外国人长的都差不多。” 骚叔说:“好了,等见面再细聊。拜拜拜拜。” 挂了电话,骚叔莫名其妙变得激动起来——今天早上,薇拉在密云,有FaceTime证明。可是,小胡却看到了她,毫无疑问,小胡看到的是另一个人,只是跟薇拉很像! 而阿甘一直在狂追薇拉,可是薇拉根本不认识他! 也许,这个很像薇拉的女孩才是阿甘要找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再是阿甘的情敌了,也就解除了危险! 除此,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如果这个女孩才是阿甘漫画中的那个异族女孩,那么,只要找到她,就能解开小题的秘密,解开罗布泊的秘密,解开所有的秘密! 骚叔顿时看到了曙光,他的心开始猛烈地跳起来。他决定,退了深圳的车票,今天就赶回北京,住到工作室,明天早上,就去滨河中路堵堵这个“外国女孩”! 第10节:他们来到了鹦鹉指引之地…… 第二天早上,朴诗玄早早醒来,帮着团队做早餐。 干戈在车上把座位放低,一直在睡。他醒来的时候,夏邦邦来到他的车前,问:“干戈,你怎么样?” 干戈白了他一眼:“我挺好。” 夏邦邦朝远处的朴诗玄看了看,问干戈:“他……没什么问题吧?” 干戈说:“哨兵就在他旁边,他敢有什么问题!” 夏邦邦说:“昨天晚上,你好像把小题叫出来了,是不是这个韩国人又说什么了?” 干戈发现,小题正朝他和夏邦邦看过来,他犹豫了一下,马上露出痞痞的表情:“他说他羡慕你,很羡慕你。” 夏邦邦满脸疑惑。 干戈说:“他说他也想夜夜笙歌,美女陪睡。” Cassie跑过来,喊道:“两位帅哥,吃饭!” 吃过早餐,大家按照夏邦邦说的,拔掉了营地,烧了一些垃圾,埋了一些垃圾,带了一些垃圾,又在营地旧址留下了两桶汽油,以备返回的时候使用。 做完这些,团队终于准备出发了。 夏邦邦来到谷未素跟前,谷未素抱着那只鹦鹉,就像抱着自己的宝宝。 夏邦邦说:“我们奔东北方向去,你留意一下,如果它说什么,马上用对讲机告诉我。” 谷未素轻轻悠晃着鹦鹉,没有说话。 小题和Cassie正在朝车上装东西,夏邦邦走到小题跟前,轻声说:“小题,你坐我车。” 小题白了他一眼:“我没那福气。”然后,她径直走到干戈的吉普车前,拉开车门就坐上去了,重重地关了门,“哐”一声,整个营地都听到了。 第134章 如影他妈相随(30) 钟离彩每次算计小题,夏邦邦都袒护着她。小题对钟离彩赌着气,对夏邦邦也赌着气。 夏邦邦的目光追着小题看过去,嘀咕道:“怎么又生气了?……很不理解。” Cassie见缝插针地说:“夏邦邦,我给你举个例子哈——你的宠物把沙发咬坏了,你揍了它一顿,你肯定很不理解,它为什么要咬沙发呢!其实,它也一样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揍它呢?” 夏邦邦:“我还是不懂。” Cassie说:“性别差异啊!” 钟离彩站在谷未素旁边,假装逗着鹦鹉,其实她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夏邦邦和小题。她看见小题上了干戈的车,马上跑过来:“夏哥哥,这几天我睡地上睡得背痛,我要坐你的车!” 夏邦邦心不在焉地说:“好的。” 几辆车陆续离开了,朝东北方向行进。 夏邦邦和钟离彩第一辆。 干戈、小题和朴诗玄第二辆。 徐则达和Cassie第三辆。 谷未素和鹦鹉第四辆。 赵军依然戴着面具,开着越野三轮摩托车殿后。 他们选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地方停下来,这里离楼兰遗址差不多还是3公里的样子。 夏邦邦从车上跳下来,走向了谷未素的车。钟离彩跟随在他的身后。 隔着风挡玻璃,能看见那只鹦鹉站在SUV的仪表台上,纹丝不动,就像一个装饰品。 夏邦邦拉开副驾的门,问谷未素:“它说话了吗?” 谷未素说:“没有。” 夏邦邦朝鹦鹉挥了挥手:“喂!” 鹦鹉转过身子,目光朝向了夏邦邦。 夏邦邦说:“就是这个地方吗?” 鹦鹉不语。 钟离彩说:“夏哥哥,我来跟它说吧,它可能更信任女孩子。” 夏邦邦就闪开了,钟离彩扶着车门,轻轻地对鹦鹉说道:“宝贝……” 鹦鹉的眼睛直愣愣的,好像在看着她,又好像在看着谷未素。 钟离彩又说:“西南?东北?” 鹦鹉不语。 钟离彩说:“宝贝,你说话呀,我们都指望你呢!” 鹦鹉突然一扇翅膀飞了起来,它在SUV里飞了一圈,然后“嗖”一下就从开着的车门飞了出去。谷未素、夏邦邦和钟离彩都追着它望去。鹦鹉飞得并不高,大概十几米的样子,它没有回头,朝着正东方向飞走了,越飞越远,终于不见了踪影。 谷未素说:“它认得你。” 钟离彩看着谷未素,似乎不理解。 谷未素说:“你杀过它。” 钟离彩有些尴尬。 夏邦邦赶紧打圆场:“没错了,应该就是这个地方了。扎营!” 团队的人都看见鹦鹉飞走了,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儿,一致朝东面望去。天蓝如洗,鹦鹉没有再飞回来。 很快,大家就把帐篷支起来了。 夏邦邦把大家集合在了一起。徐则达积习难改,他鼓起了掌,情绪高昂地说:“请夏队长跟大家讲话!” 夏邦邦按住了他胖乎乎的手掌,说:“看来,那只鹦鹉就是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如果真像它说的,这个地方的下面肯定有问题。” 干戈使劲跺了跺脚。 每个人都敏感地低头看了看,脚下是坚硬的盐壳地。 夏邦邦接着说:“我们住下来,以这个地方为中心,朝四周扩展搜索,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入口。留在家里的人,要利用望远镜,只要看见人影,马上通知大家。” 似乎只有徐则达一个人很激动,他似乎很快就能见到父亲了,眼圈竟然有些湿。 接着,夏邦邦问道:“今天,谁出去看看?” 徐则达马上跟着问道:“夏队长问了啊,希望大家踊跃报名!” 干戈说:“富三儿,你是领导,你肯定不会去。你那个保镖,除了耍酷,什么都不干,他也不会去。徐则达是二当家的,他要跟在你身边传达指示,公务繁忙,也不会去。噢,还有这个金秀贤,我怀疑他就是从地下来的间谍,更不可能让他去——只剩下我了啊!” 夏邦邦说:“好吧,你带上对讲机。” 小题说:“干戈,我跟你去吧。” 干戈看了看她,说:“好哇,你拿着对讲机,给我当通讯员。” 小题说:“把朴诗玄也带上吧。” 干戈瞟了朴诗玄一眼:“带他干什么?” 小题说:“整个团队只有我和他能交流,把他留在营地的话,他就是一根木头。” 干戈说:“带上吧。万一他真是奸细,万一我们真的遇到麻烦,也算有个人质在手。” 小题走到朴诗玄跟前,说了好半天,估计她在解释当下的情况。看来,小题的韩语很一般,朴诗玄皱着眉头努力听,偶尔听懂了,频频点头。 接着,小题带着朴诗玄来到了干戈的跟前,说:“OK了。” 夏邦邦说:“干戈,你把激光枪带上吧!” 干戈说:“你留着对付我吧。” 干戈、小题和朴诗玄一起朝吉普车走过去了。 夏邦邦在背后喊道:“随时保持联系!” 徐则达也喊道:“大家随时保持联系!” 干戈、小题和朴诗玄离开之后,夏邦邦拿出了航拍器,走到一个高岗上坐下,开始搜寻人迹。航拍器慢慢飞起来。 钟离彩跑过来,坐在了他身边。 夏邦邦专心致志地捣鼓着航拍器,航拍器在天上一圈圈地飞。 屏幕上,出现了一块块盐壳地,一个个沙丘,一丛丛枯死的荆棘……满目荒凉。整个罗布泊就像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它察觉到航拍器出现了,立即平平展展地趴下来,一动不动了。不知道它的眼睛长在哪儿,不过它肯定知道天上出现了一个异物。 航拍器也是一只眼睛。 只是,这个眼睛在明处,罗布泊的眼睛在暗处,它找不到它。 一切都是静止的,包括时间。 荒漠上,偶尔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一下,夏邦邦的神经立即绷紧了,航拍器迅速下降,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团乌黑的骆驼刺。 夏邦邦一直没说话,很专注。 第135章 如影他妈相随(31) 钟离彩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钟离彩才轻声说:“心疼你。” 夏邦邦依然盯着显示屏,说:“我很好啊。” 钟离彩一直看着远方:“虽然表面看起来你很强大,只有我知道,你有一颗孩子的心,很嫩很嫩。你不适合成人世界。” 夏邦邦说:“谁能拒绝成长呢。” 停了停,钟离彩又说:“过去,我也总感觉自己是个孩子,需要呵护,动不动就委屈,可是,自从进了罗布泊,我有了个奇妙的变化,你猜是什么?——给你三次机会。” 夏邦邦想了想说:“更坚强了?……更脆弱了?……更成熟了?” 钟离彩说:“都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地生出了一种母爱……” 夏邦邦笑了:“对我?” 钟离彩点了点头,说:“嗯,总想着要保护你,其实,你一直在保护我。” 夏邦邦说:“不管怎么说,以后,你都不要和小题过不去了。她挺善良的。” 钟离彩点了点头,表示她答应了,她接着说:“我养过狗狗,狗狗一当了妈妈就会变得疑神疑鬼,不管谁靠近,它都会很凶……很像我现在的状态。现在我每时每刻都担心,担心有人伤害你。想想挺可笑的,我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呢!”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有些动情:“你为了我闯进了这片死亡之海,我很感动。我只希望团队能顺利走出去,把你安全送回上海,不遇到任何麻烦。” 钟离彩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夏哥哥,我俩离开吧。” 夏邦邦看了看她:“离开?” 钟离彩四下看了看,然后朝夏邦邦凑近了一些:“除了我俩,他们都是来寻找亲人的,对不对?你可以把赵军留给他们,现在,团队又多了那个韩国人,他们人不少了,车也够,我俩一起离开吧!” 夏邦邦连连摇头:“大家一起进来的,肯定要一起离开!再说了,如果我们脱离了团队,非常危险。” 钟离彩露出不在乎的表情:“夏哥哥,只要是我们两个人,就算迷路了,一直走到地老天荒,永远回不到上海,就算一起死,我也愿意!” 夏邦邦说:“看看看,你又孩子气了。我们在这里停留两天,争取找到线索,不然就前功尽弃了。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钟离彩叹了口气:“你离不开小题。” 夏邦邦没有驳斥她,他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等着他说下去。 夏邦邦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罗布泊吗?” 钟离彩摇了摇头。 夏邦邦说:“我曾经在百慕大迷失过……” 钟离彩惊愕了:“百慕大?真的百慕大?” 夏邦邦说:“嗯,就是百慕大群岛、迈阿密和圣胡安组成的那个三角区域。我从圣胡安开直升机兜风,结果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罗布泊,而且很神奇地遇到了一个女孩,我还和她对了话。当时她希望我带走她,我退缩了。接着我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圣胡安……” 钟离彩完全被震惊了:“夏哥哥,你的人生太传奇了……” 夏邦邦说:“从那以后,我天天都在后悔。你说我像个孩子,其实只要长大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童年。假如一个孩子走进了童话,遇到了一只兔子,这只兔子对他说话了,他会高兴得手舞足蹈。换了我们成人呢?那天,老天给了我一次机会,让我真的走进了童话,我竟然被吓得屁滚尿流……”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就不要自责了,那种事情超出了我们的人生经验,谁都会不知所措!……你这次来罗布泊,就是为了找到那个女孩吗?” 夏邦邦说:“我来过两次吐鲁番,一直想进入罗布泊。后来就碰巧遇到了小题。当时,我简直惊呆了,我觉得小题就是我遇见的那个女孩!” 钟离彩也惊呆了,过了半天才说:“你在罗布泊遇见过她?” 夏邦邦说:“她们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钟离彩突然说:“我说呢,为什么一路上我总觉得她有问题……”然后,她拉了拉夏邦邦的胳膊,恳求道:“夏哥哥,你必须远离这个人,听话,跟我离开吧!” 夏邦邦说:“我和她核实过,她从没来过罗布泊,看来,她只是和那个女孩比较像而已。接触时间长了之后,我也感觉到了,她和那个女孩确实不太一样……钟离,这么跟你说吧,我陪小题来罗布泊,就是为了找到那个梦中女孩,不然我灵魂不安。这次,我宁可错,绝不会错过。” 钟离彩想了想,问:“如果你找到了呢?” 夏邦邦说:“我会把她娶回家。” 钟离彩怔了一下,大脑在快速转动,然后说:“夏哥哥,这正是你吸引女孩的地方,你太浪漫了!” 夏邦邦竟然有些忧郁:“唉,天性,改不了了。” 钟离彩说:“我支持你!” 夏邦邦说:“真的?” 钟离彩诚恳地点了点头:“我会陪你一起找她!” 夏邦邦又被感动了:“谢谢你,钟离……” 钟离彩吐了一口气:“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实话了。” 夏邦邦说:“你想……说什么?” 钟离彩说:“如果你爱小题,我就不好说什么,好像我有什么险恶的目的一样。既然你心里装着另一个女孩,那我就没什么顾忌了,完全可以放开评价她了,你不会再有什么偏见,你会相信我是客观的……” 夏邦邦说:“你说吧。” 钟离彩就说了:“首先,你认为你和她是偶遇,但我怀疑是她制造了这次偶遇。” 夏邦邦想了想,没有表态。看来,他有点同意这个说法。 钟离彩又说:“大家都认为是我放的火,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会是谁呢?很可能是小题自己!” 第136章 如影他妈相随(32) 夏邦邦说:“她为什么给自己的帐篷放火?” 钟离彩说:“制造混乱,赶走我啊。” 夏邦邦还是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赶走你?”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觉——直觉告诉她,我的直觉已经告诉了我,她是有问题的。而我一直守在你旁边,就成了她的阻碍。” 夏邦邦又问:“她想害我?” 钟离彩说:“我不确定她想害谁,但既然她让你找到了她,那就说明,她就是想害你,很简单的推理。” 夏邦邦不说话了。 钟离彩继续说:“还有那只鹦鹉……” 夏邦邦再次盯住了钟离彩的嘴。那是一张性感的嘴,很像帐篷上画的那两瓣红唇。 这张性感的嘴说道:“三更半夜,到底是谁想杀死那只鹦鹉?只有她知道鹦鹉回来了。谷未素看到了鞋印,竟然是我的,那天晚上只有她和我睡在一个帐篷里……” 夏邦邦说:“那么,你认为小题和罗布泊是什么关系呢?” 钟离彩说:“我只知道,她肯定不正常。” 钟离彩很清楚,眼下只有小题才是她真正的情敌,她必须假装支持夏邦邦的那个梦中女孩,不露声色地把小题彻底灭掉,然后她才有希望。至于夏邦邦的那个梦中女孩,太飘渺了,她不相信夏邦邦能在罗布泊再次遇见她。就算真的遇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她会另想高招……目前,她伪装成一个局外人,对小题发起进攻,乃是性价比最高的策略。 夏邦邦沉默了半天才说:“她像这么有心计的女孩吗?” 钟离彩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哪里不像?” 夏邦邦望着远处,说:“她的眼睛,你想想她的眼睛。” 钟离彩说:“夏哥哥,哪个坏人长着坏人的长相?你太单纯了!” 夏邦邦依然望着远处,似乎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境界中:“每个人都和这个肮脏的世界连着一条脐带,无一例外。只有她,好像切断了这条看不见的脐带,不然不会有那么干净的眼神……” 钟离彩开始冷笑了:“在这种危险四伏的地方,你竟然相信一个人的眼神!” 夏邦邦转过头来,郑重地说:“从小到大,我判断这个世界的唯一样本就是眼睛。” 钟离彩说:“那你看看我的眼睛。” 夏邦邦真的看了看她,说:“你比小题成熟。” 钟离彩撅起了小嘴儿:“你说我不干净。” 夏邦邦并没有更正,只是说:“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干净。” 钟离彩的眼睛一下就湿了,顺势靠在了夏邦邦的肩上,过了会儿才幽幽地说:“你说对了,只有遇到爱情,我才会变得干净。” 干戈、小题和朴诗玄开着车,离营地越来越远。 路况崎岖不平,吉普车根本跑不起来,也不是走,而是在吭吭哧哧地爬,忽高忽低,坐在车里的人,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地面好不容易变得平坦和坚硬了,吉普车终于跑起来。 小题放开了车顶上的扶手,巴掌上湿漉漉的,都是汗。 可以聊天了。 小题说:“干戈,离开罗布泊之后,你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干戈说:“看一宿黄片。” 小题说:“瞧你这点出息!我出去之后,第一件事是痛痛快快洗个澡!” 干戈说:“应该,你已经满身汗臭味了。” 小题说:“男人都说女孩是香汗好不好?” 干戈冷笑了一声:“那是他们的鼻子香臭不分。” 小题看了看干戈:“青年,你说话总这么难听,跟女孩谈恋爱的时候,她们是怎么忍受的?有没有被抽过?” 干戈说:“她们?你不要把我当成你。” 小题说:“好吧,你谈过几个?” 干戈说:“一个都没有。” 小题很吃惊:“撒谎是小狗?” 干戈瞟了她一眼,似乎不屑跟她解释。 小题说:“看来,女孩的眼睛是雪亮的……”停了停,她又说:“那你有没有过最喜欢的女孩?” 干戈说:“有啊。” 小题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笑嘻嘻地问:“什么样的女孩?” 干戈说:“黄片里的。” 小题说:“正经点儿!” 干戈说:“骗你干什么!”说到这儿,他从头上的后视镜朝朴诗玄看了看:“好像就是他们韩国拍的,那个女孩太漂亮了,一双长腿就像SD娃娃似的,眼神还特别温顺……我把那个视频下载了,天天就看她。” 小题说:“你还挺专一的。” 这时候,对讲机响了,夏邦邦在喊话:“小题,你们到哪儿了?” 小题抓起了对讲机:“罗布泊。” 夏邦邦说:“不要开玩笑,告诉我,你们到哪儿了?” 小题朝窗外看了看:“11区12街13号。这次清楚了吧?” 夏邦邦说:“你和干戈说一下,不要超出3公里,听到了吗?而且,你们要记住你们走过的路线,避免明天别人重复!” 小题说:“你再啰嗦的话,我们就超出3公里了。” 她放下对讲机,脾气变得很大:“这鬼地方到处都是沙漠,我怎么告诉你这是哪儿!……哎,那是谁啊?” 干戈说:“哪儿?” 小题指了指后视镜:“赵军!” 干戈也看了一眼后视镜,果然,有个人戴着面具,骑着三轮摩托车跟在他们后面,卷起很高的沙尘。 小题说:“他怎么来了?” 干戈淡淡地说:“他是你保镖啊!” 小题说:“幸好我不是出来约会的……有钱人真麻烦。” 干戈说:“你也算有钱人?你应该说,认识一个有钱人真麻烦。” 小题突然说:“干戈,你车技怎么样?” 干戈说:“一般。” 小题说:“我们跟他玩玩呗?” 干戈说:“飙车?” 小题使劲点头:“嗯,你把他甩掉,回去的时候,我藏在车里不出来,你就说我失踪了,看看这个保镖怎么跟他老板交差!” 干戈说:“那你坐稳了!” 第137章 如影他妈相随(33) 说完,他一脚就踩下了油门,吉普车猛地冲了出去。 小题再次抓住车顶的扶手,兴奋地大叫起来。 干戈的车技果然一流,遇到几个很大的沟坎,吉普车都像坦克一样顺利地通过了。再看后视镜,那个赵军依然从容地跟在后面。 小题说:“放弃放弃,他简直就像一根尾巴!我的屁股……天哪,疼死了!” 一路都没说话的朴诗玄突然叫起来。 干戈和小题同时回头看了看他。 他瞪着侧面的车窗外,比比划划地继续大声叫着。 干戈和小题朝那个方向看过去,有个活物,看上去比兔子还大! 干戈嘀咕了一句:“它终于露头了!” 说完,猛地调转车头,朝那只活物冲了过去。 它坐在沙丘上,很坦然,很自信,竟然没有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吉普车越来越近。 最后,它和吉普车只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了,干戈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扩大版的老鼠!只是它通体没有一根毛,呈现出很恶心的肉色,它佝偻着身子,竖着两只圆形的大耳朵,两只眼睛都是黑眼仁,闪着贼溜溜的光,背后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尾巴同样是肉色…… 吉普车和它只有大概3米远了,当时的车速接近60迈,在坑坑洼洼的罗布泊已经算是极速了,那么,每秒15米,就是说,只需五分之一秒,这只巨鼠就会丧命在车轮下。 它突然转身,“腾”地一跃,已经跳出了七八米,接着,它在沙地上疯狂逃窜。 干戈继续加油,穷追不舍。 小题和朴诗玄都紧紧抓着扶手不说话,死死盯着那只巨鼠的背影。 它对这里的地形太熟悉了,这里是它的家,它左冲右突,身形灵敏而迅疾,吉普车渐渐被它甩下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引擎声从吉普车左侧响起来,接着,干戈就看见赵军的三轮摩托车超了过去,摩托车就像一头公牛,疯狂地尥着蹶子,赵军猫着腰,死死抓着两个车把,很快就把吉普车甩在了后面,干戈只看到一片飞扬的沙尘。 接下来,车上的三个人就如同欣赏了一段精彩的电影—— 摩托车迅速逼近了那只巨鼠! 赵军应该是麻利地摘了挡,然后从摩托车上一跃而起,落在了摩托车正后方,接着他像闪电一样朝前冲去,同时飞起一脚,那只巨鼠就像漏了气的足球,被踢上了半空,然后一头栽下,掉在沙地上抽搐起来。赵军跳下摩托车之后,摩托车继续朝前滚动,速度越来越慢…… 干戈把吉普车开到了赵军旁边,这时候,那辆三轮越野摩托车已经停下来,漫天的沙尘也渐渐落定,巨鼠躺在赵军的脚下,瞪着乌黑的眼睛,已经气绝身亡。前面不到10米,就有一个黑乎乎的洞,好像冒着冷气。这只巨鼠死在了家门口。 三个人下了车,看了看巨鼠的尸体,小题先说话了:“它们真的存在……” 朴诗玄走到巨鼠跟前,仔仔细细地观看,并不说话。 赵军摘下了面具,问小题:“带回去吗?” 小题看了看干戈。 干戈说:“带它干什么,肉又不能吃。” 赵军没有太多废话,重新戴上面具,走向了他的摩托车。摩托车竟然没有熄火。他跨上去,转头看小题。 干戈掏出刀子,一下刺进了巨鼠的喉咙。 小题叫道:“你干什么?恶心不恶心啊!” 干戈说:“我看看它肚子里是不是机器。” 他把刀子朝下一划,就给巨鼠开了膛,热乎乎的血四处流淌,很快就被沙子吸收了。 小题说:“祖宗,快走吧!” 干戈在沙子上蹭了蹭刀子,装起来,上了车。 赵军已经开动摩托车,朝营地方向驶去了。 小题对干戈说:“刚才你都看见了,你肯定打不过他,以后不要再跟他硬碰硬了。” 干戈很轻蔑地笑了:“他不就踢死了一只老鼠吗?我会怕他!你记着,离开罗布泊之前,我肯定揍他一顿,如果我食言了,我把我的吉普车吃了。” 朴诗玄说话了。 小题转头看他。 干戈问:“他说什么?” 小题说:“他说,完了,这下我们和它们结仇了。” 第11节:北京大爷的嘴皮子 骚叔回到了北京。 他没有告诉薇拉他回来了,他住在了工作室。第二天他要去堵堵那个跟薇拉很像的女孩。 骚叔是个懒人,对他来说,起早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小时候,他答应一个发小早上一起去跑步,怕对方叫不醒他,他把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自己的脚脖子上,把绳子另一端留在了窗外,结果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看看脚上的绳子,已经被拽断了。 睡前,骚叔把闹钟调到了早上7点,而且设置了三次叫醒。他怕错过。 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闹钟,它是看不见的,骚叔太小瞧这个潜在生物钟的能量了。第二天早上,他一个激灵醒过来,看看外面,天刚蒙蒙亮,他抓起手机看了看,发现离第一次闹钟叫醒还有4分钟。 他竟然自己醒了。 他懂了——越重视一件事,心里的那个闹钟越灵敏。 他为什么重视这件事呢?因为他重视薇拉。他为什么重视薇拉呢?因为他重视小题。 归根结底,还是小题。 骚叔爬起来,穿好衣服,匆匆洗漱,然后离开家,来到了滨河中路上,装成晨跑的样子。 他戴上了口罩。 他知道,有个女中学生经常在这里晨跑,正是她告诉小胡,她在滨河中路遇到了薇拉。骚叔担心撞上这个女中学生,既然她是骚叔的读者,肯定能认出他来。 北京经常被雾霾笼罩,很多人都戴口罩。 太早了,滨河中路上没几个人,都是老年人,有人在吊嗓子,有人在抻筋,有人在哆嗦,不知道那是什么锻炼方法。 骚叔慢腾腾地跑着,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寻找一个跑步的“外国女孩”。 一直没见到。 第138章 如影他妈相随(34) 半个钟头之后,他终于遇到了一个跑步的女孩,她是从骚叔背后跑过来的,她接近骚叔之后,骚叔稍微回头看了一下,是个汉族女孩,她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马尾巴辫,跑得像模像样。看年纪,应该是个中学生…… 骚叔赶紧低下了头。 这个女孩跑过去之后,骚叔看了看自己,竟然穿着一双皮鞋! 那个女中学生跑得很快,越来越远,终于不见了。 再朝前就离开城区了。 骚叔也跑不动了,反身朝回走。 路过一个戴线帽的大爷,他在遛鸟,骚叔凑上去搭话:“嚯,这鸟真漂亮!是百灵吗?” 大爷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是鹦鹉!” 鹦鹉竟然也说话了,腔调竟然也很鄙夷:“这是鹦鹉!” 骚叔赶紧说:“我外行了……大爷,你天天早上遛鸟吗?” 大爷说:“专业叫见青,懂不!” 骚叔说:“见青,这个叫法不但专业,而且美!……大爷,你见没见过一个跑步的外国女孩?” 大爷马上变得警惕起来,骚叔仿佛看到他的胳膊上出现了红袖标,他打量了骚叔一下,开始发问了:“年轻人,这大清早是什么时间?” 骚叔真的后悔了,不该向他打听人!正义的北京大爷话多啊,现在他还要回答问题! 骚叔看着大爷,干巴巴地笑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爷说:“你看看大家都在干吗?带鸟见青,跑步练功——清早属于热爱生活的人,懂不!你想泡妞呢应该到夜总会去,你把时间段搞错了!” 骚叔被噎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想辩解,赶紧灰溜溜地走开了。 他走开之后,还听见那个大爷在嘟囔:“还戴着个口罩,一看就不是出来锻炼的……” 他一直在留意那个大爷在嘟囔什么,没注意到那个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女中学生迎面跑了过来。骚叔愣住了。她跑到骚叔跟前,目光从骚叔的脸上飘过去,不过马上又飘回来,认真地看了看骚叔的眼睛。 骚叔赶紧避开她的目光,端起双臂跑起来。 跑出很远,他回头,那个女孩已经不跑了,一边走一边回头看。 他基本肯定了,她就是那个报信的读者。世界都那么小,北京就更小了,通州就更更小了,滨河中路就更更更小了。 骚叔躲过了一个粉丝,也增强了信心——他一定能在这条路上,遇见那个跟薇拉很像的女孩! 太阳越来越高,那个“外国女孩”一直没出现,骚叔回工作室了。 小胡来上班的时候,看到了骚叔,骚叔正在抠那块红砖。 小胡很惊讶:“叔,你从威海回来了?噢,不,你去上海了……我和你一起撒谎,自己都搞混了。” 骚叔说:“这孩子真敬业,老板不在也来这么早。” 小胡停好自行车,说:“你不在我就是老板。那个阿甘有消息吗?” 骚叔说:“他跟我到上海了。” 小胡的嘴张成了“O”形:“怎么可能!” 骚叔说:“别看他失忆了,他大脑中有根弦比正常人都发达。既然他跟踪我都跟踪到了上海,肯定也能找到这个工作室,你要小心点儿。叔对付女人行,对付男人不行。” 小胡说:“他敢来我和他拼了!” 骚叔说:“不用激动,这件事要了结了。” 小胡满脸不信任:“你把人家的梦中情人搞上了床,怎么了结?” 骚叔说:“我会送给他另一个薇拉。” 又一天早上,骚叔再次来到滨河中路。 他有使命,他必须搞清楚,两个如此相像的女孩到底是什么关系。 天刚亮,他就钻进了滨河中路旁边的树林里,假装抻筋,其实他的双眼一直严密地关注着马路上。他不想再碰上那个女中学生了。 这天早上,那个女中学生一直没出现。 不过,他看见小胡了,小胡跑过去之后,再没返回来。 有个人拎着鸟笼子从他旁边走了过去,正是那个遛鸟的大爷。骚叔想避开他已经来不及了,他围着骚叔看了半天,然后把鸟笼子挂在旁边的一棵树杈上,开始跟鸟说话。满树林的鸟叫得乱了套。 骚叔低下头,要走开,这时候他突然看见有个女孩跑过来,她穿着一身紫色运动服,戴着黑色棒球帽,留着马尾辫。 骚叔怔了几秒钟。 那不是薇拉吗! 骚叔迟疑了一下,赶紧跑上了滨河中路。 马尾辫女孩迎面跑过来,她看了骚叔一眼,目光飘过去,继续朝前跑,好像不认识骚叔一样。 她跑到骚叔跟前的时候,骚叔喊了声:“薇拉?” 马尾辫女孩停下来,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骚叔,用流利的汉语问:“你叫我?” 骚叔说:“你……怎么在这儿?” 马尾辫女孩四下看了看,然后说:“你认错人了吧!” 骚叔就像在做梦:“我是骚叔!你是不是薇拉?” 马尾辫女孩说:“我不叫薇拉。” 骚叔立即问:“那你叫什么?” 马尾辫女孩打量了一下骚叔:“我为什么告诉你?” 骚叔愣住了,他反复端详这个女孩——眉毛又长又弯,欧式眼窝,鼻梁高挺,圆润的脸蛋,性感的大嘴巴,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她多像薇拉啊! 但是,从她的表情看,她确实不认识骚叔。骚叔张大嘴巴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第一次在女孩面前变得如此傻呆呆。 过了会儿,他支支吾吾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你不认识我?” 马尾辫女孩没有说话,很警惕地跑开了。 骚叔喊道:“美女,你等等!……” 马尾辫女孩没有回头,跑得更快了。 骚叔看着她的背影,彻底糊涂了。理智告诉他,这个女孩并不是薇拉,可是她和她长得完全一样,他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把她当成薇拉——就是这个曲线完美的身体,近来一直依偎在他的怀中,和他度过了一个个良宵。可是她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 第139章 如影他妈相随(35) 那个大爷又拎着鸟笼子走过来,低低地说:“年轻人,我早就给你提过醒儿,泡妞去夜总会!赶紧回家吧,把鼻子上的灰好好擦擦。” 骚叔没理他,继续观望马尾辫女孩的背影。 突然响起一个古怪的声音:“老K,你这是对牛弹琴!” 骚叔愣了一下,原地转了一圈,旁边没人啊!最后,他盯住了那个鸟笼子,鸟笼子蒙着布,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骚叔盯住了大爷:“你的鹦鹉在说话?” 大爷有些慌乱:“鹦鹉说话不是很正常吗!”说完,他赶紧离开了。 骚叔继续看那个马尾辫女孩,她越来越远,终于拐个弯儿,不见了。 骚叔站了一会儿,慢慢朝家走了。 薇拉是被收养的,她的父母是汉人,但她的长相绝对不是汉人。那么,有没有可能——薇拉和这个马尾辫女孩是双胞胎姐妹呢? 看来,阿甘的确认错人了。 只有接近这个马尾辫女孩,才可能揭开小题的秘密。同时,顺藤摸瓜,也可能查出薇拉的身世,以及当年为什么被遗弃…… 骚叔变得激动起来。 骚叔开车回到了密云。 他必须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薇拉,他已经急不可耐了。 骚叔回到密云家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0点多,薇拉刚刚起床。 骚叔敲门,薇拉从猫眼朝外看了看,确定是骚叔才把门打开。她满脸惊讶:“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骚叔一步跨进门内,说:“我买了最早的航班。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个重大的消息!” 薇拉被骚叔拽到沙发前,坐下来。 薇拉说:“我的高桥松饼呢?” 骚叔亲了薇拉的额头一下:“等会儿再说,满箱子都是surprise!我先跟你说啊,我碰到了你的双胞胎姐妹!” 薇拉疑惑地看着骚叔。 骚叔满脸得意地看着薇拉,点了点头,确定刚才的话。 薇拉说:“我哪来的双胞胎姐妹?” 骚叔双手扶在薇拉的肩上,和她脸对脸:“今天早上,你肯定没有去过通州,对吧?” 薇拉说:“你为什么总问我去没去过通州?” 骚叔说:“我在通州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你是个夜猫子,她的生活方式比你健康,每天晨跑。” 薇拉推开了骚叔的手,有些不以为然:“可能就是长的像吧。” 骚叔重新扳过她的肩:“不不不,不仅是长的像!……怎么说呢,如果她顶替你,住在这个房子里,我出差回来,肯定会把她当成你,根本察觉不出来是两个人。” 薇拉说:“嚯!你这么随便就能把另一个女人当成我啊,咱们这关系也太没有保障了吧!” 骚叔又开始耍嘴皮子了:“你相信我,我会一时认错,但绝不会一世认错。就算我瞎了,就算所有女人都擦同样的香水,我也会在众人中闻出你的味道……” 薇拉说:“好了,我的高桥松饼呢?” 骚叔有点急了:“宝贝!高桥松饼不重要,有个女孩跟你一模一样!你不好奇吗?” 薇拉淡淡地说:“有什么好奇的。” 骚叔说:“她很可能就是阿甘要找的人,而不是你!” 薇拉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那你去对阿甘说啊。” 骚叔说:“不仅如此,如果她是你的双胞胎姐妹,你不想和她见见吗?” 薇拉再次推开骚叔的手,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就算她是我的双胞胎姐妹,我为什么要见她?” 骚叔愣了:“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 薇拉的表情依然冷漠:“我的身世一清二楚。”说到这儿,她变得有些伤感:“我有我的父母,我在新疆库尔勒长大,我爸爸在罗布泊镇上班。我只爱他们,不管他们是做什么的,不管他们多老……” 骚叔说:“你恨你的亲生父母。” 薇拉说:“我现在的父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说到这儿,薇拉冷笑了一下:“就算我和这个女孩有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呢?就像两列火车,我们不过是从同一个车站出发了,然后各有各的轨道,各有各的方向,最好永远都不要交叉。” 骚叔依然不甘心:“可是,你的亲生父母很可能一直在寻找你啊!” 薇拉看了骚叔一眼,那眼神竟然有些狠毒:“既然他们一直在寻找我,当时为什么把我遗弃了?” 骚叔说:“那时候你根本没有记忆,也许,他们没有遗弃你……” 薇拉说:“不是遗弃?那我为什么去了孤儿院?” 骚叔说:“有太多可能性了,比如,你被人贩子偷了,又被人救了,但是警方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只能把你送到孤儿院……” 薇拉使劲撸了一把脸,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了:“算了,不管怎样,现在大家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无所谓了。让那个女孩继续当她的小公主吧,我也是我父母的小公主。” 骚叔有些心疼地搂住了薇拉:“汉族有句老话,生恩不如养恩重,我理解你。不过我要更正一点,宝贝,你也是我的小公主。” 薇拉又问:“那我的高桥松饼呢?” 骚叔说:“等一下。你确定那个女孩不是你?” 薇拉愣了愣:“为什么她是我?” 骚叔无奈地看着薇拉:“我写过一部小说,叫《我遇见了我》,这个书名本身就是个悬念故事,你不觉得吗?” 薇拉说:“不觉得。” 骚叔叹了口气:“文化差异。我说我的小说在俄罗斯怎么销量不好呢。” 薇拉说:“舞台算文化吧?” 骚叔说:“算。” 薇拉说:“你却能看懂我。” 骚叔近近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能看懂?” 薇拉说:“那天我跳舞的时候,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骚叔亲了薇拉一下,站起身,说:“你过来。” 他和薇拉走到箱子前,把箱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了高桥松饼:“给,小馋猫。” 第140章 如影他妈相随(36) 薇拉似乎一下就开心了,她撕开包装,拿出一个松饼吃起来,嘴边都是渣渣。 骚叔又拿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还有。” 薇拉嘴里嚼着松饼,口齿不清地问:“这是什么好吃的?” 骚叔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熠熠闪光的钻戒。 薇拉瞪大了眼睛。 骚叔拿起钻戒,举在手上,笑吟吟地说:“女神,嫁给我吧。” 高桥松饼和钻戒都是骚叔在虹桥火车站买的。 他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薇拉真有问题,他的钻戒可以蒙蔽她,让她相信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太多是危险的;如果薇拉没有问题,他希望这枚钻戒能套住她的芳心。 晚上,骚叔把薇拉扔到床上,扑上去,把她箍在怀中,疯狂亲吻,这时候,他就像一团烈火,而薇拉是一根冰淇淋,他要把她吮化,吞进胃里,解除自焚的痛苦。 薇拉渐渐被点燃了,也开始熊熊燃烧——她把骚叔压在身下,疯狂亲吻他。 不知道为什么,骚叔却渐渐变成了冰淇淋,很快就化掉了,连木棍儿都被烧成了灰。 他沮丧地躺在床上,任凭薇拉亲吻,抚弄,空无一物。 薇拉摸了摸他,小声问:“怎么了?” 骚叔说:“出差……太累了。” 薇拉突然笑起来,意味深长地叫了声:“大叔。”然后翻身平躺下来,亲了骚叔的脸一下:“我们睡吧,大叔。” 骚叔侧过身,抱歉地搂住了薇拉,闭上了眼睛。 听到薇拉睡着之后,骚叔轻轻松开了她,平躺下来。 他睡不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意志最薄弱,经常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荒诞想法—— 薇拉执意不肯去见另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为什么? 骚叔开始疑神疑鬼了,说不定,那个马尾辫女孩就是薇拉!她们长相一样,身高一样,发长一样…… 可是,那天小胡给骚叔打电话,说她见到了薇拉,随后,骚叔和薇拉通了视频,她为什么在密云的家里呢?说不定,她去了通州,跑完步又回到了密云…… 如果她们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要出现在不同的地点,扮演成两个人呢? 她想干什么? 天还没亮,骚叔就悄悄爬起来出了门。 京承高速上,几乎不见一辆车,骚叔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了通州。 他不放心,他必须要和那个马尾辫女孩谈谈。 很巧,他刚刚停好车,走上滨河中路,就看见那个马尾辫女孩远远地跑过来。 骚叔伪装成晨跑的样子,迎着她跑过去。 他跑到马尾辫女孩跟前的时候,朝她挥了挥手,喊了声:“嗨!” 那个女孩只是看了看他,并没有搭理他。 骚叔转过身来,跟随在了她的身后。 马尾辫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停下来了,生气地问:“你想干什么?” 两个人互不相识,眼下,骚叔必须说出一个她认识的人才能解除她的戒备,于是,骚叔很突然地吐出了两个字:“李柑。” 马尾辫女孩一下就愣住了。 骚叔立刻就确定了,这个女孩认识阿甘!在那一瞬间,骚叔竟然如释重负,他接着补充道:“我认识李柑,也认识小题。” 马尾辫女孩满脸疑惑。 骚叔眼看就要捕捉到这只惊恐的小鸟了,他乘胜追击:“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看一张照片,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谈一下。” 说完,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上他和薇拉的那张合影,走到离马尾辫女孩两步远的地方,很有分寸地停下来,把手机举向了她。 马尾辫女孩把手机接过去,看了看那张照片,瞪大了眼睛:“这个女孩是谁?” 骚叔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个作家,大家都叫我骚叔,如果你没读过我的书,你可以在网上搜一下,我不是个无名小辈。然后我要告诉你,美女,我掌握着一些你不了解的事情,可能牵扯到你的身世,你的爱情和友情……我们可以聊聊吗?” 马尾辫女孩有些为难:“我要去上班……” 骚叔说:“没问题,那我们晚上见,怎么样?” 马尾辫女孩立即点了点头。 骚叔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马尾辫女孩说:“莉莉娅。” 骚叔说:“莉莉娅……这名字真别致。我们加个微信吧,晚上好联系。” 莉莉娅就从臂包里拿出手机,和骚叔互加了微信。 那个遛鸟的大爷再次出现了,他走过骚叔和莉莉娅身旁的时候,故意干咳了两声,傻瓜都听得出来,那是一种提醒——小心上当,小心上当。 还好,莉莉娅并没有在意。 骚叔说:“莉莉娅,那我们晚上见。” 莉莉娅说:“晚上见。” 然后,她满脸疑惑地离开了。 离开滨河中路,骚叔拿起电话,打向罗布泊。 这几天,小胡一直东奔西跑,搜集干戈父亲干弘的资料。她了解到,干弘作为锰矿考察先遣队的一员,曾于1992年首次进入罗布泊。当时,网络和移动通讯尚未普及,资料少得可怜,小胡最终只查到了当地那个向导家的电话号码。 骚叔就是在拨打这个电话。 一个中年男人接听了电话,他似乎喝醉了,一股酒气顺着听筒直冲进骚叔的大脑。他在电话那头闷闷地说:“我父亲是向导……死了……死了!” 对方不仅喝醉了,还说着拗口的普通话,骚叔耐着性子听下去。 “考察……有个屁用……但是……他们救了一条命……” 对方咽了口吐沫,显得有些激动,就像一位很久不曾上台的歌手,突然有了登场的机会:“我父亲带着他们……他们在沙漠里挖出了一个……哦,一个巴郎子……活的!” 巴郎子是婴儿的意思。骚叔马上想到了自己在《罗布泊之咒》中描写的情节——有一支探险团队,他们在罗布泊腹地发现了一个孩童,手脚都是老茧,不会说话,团队给他取了个名,叫淖尔…… 第141章 如影他妈相随(37) 骚叔问:“你当时多大?”骚叔在考证事件的真实性。 对方有些反感,大声说:“当时我……我已经20了!……” 通话结束之后,骚叔迅速梳理了一下线索:干弘,25岁的干戈,1992年,婴儿…… 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推测——干弘不是干戈的亲生父亲! 这个推测有点不靠谱,骚叔决定先不声张。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解开阿甘、莉莉娅和小题的谜团。 第12节:莉莉娅描述的版本 晚上,骚叔和莉莉娅在一个茶座见了面。 骚叔要了一个包房,所谓包房,仅仅是卡座挡着两张竹帘,旁边是过道。 灯光柔美,响着传统弦乐,整个环境就像他们杯中的茶,很清淡。 坐在莉莉娅对面,骚叔又恍惚了,仿佛跟薇拉在一起。 莉莉娅说:“首先我想知道,早晨我们在路上说话的时候,有个大爷从我们旁边走过去,他为什么一直在咳嗽?” 骚叔笑了:“那是个好人。他担心你遇上色鬼。” 莉莉娅说:“他认识你?” 骚叔赶紧摇了摇头:“如果他认识我,那他就会知道其实我是个色仙。我去滨河中路上找过你几次,又不像晨跑的人,所以他就怀疑了。你是俄罗斯族?” 莉莉娅点了点头。 骚叔说:“那你姓什么?” 莉莉娅说:“我的全名是莉莉娅·伊万诺夫娜·伊万诺娃。伊万诺是我父亲的姓。” 骚叔说:“我就叫你莉莉娅吧。你在哪儿工作?” 莉莉娅说:“一家房产公司。” 骚叔笑了:“总裁秘书。” 莉莉娅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 骚叔说:“猜的。有个很俗的比喻,说一个女孩像花儿一样美,花儿不是庄稼,不需要辛辛苦苦产粮食,它们最大的价值就是赏心悦目。” 莉莉娅说:“你说我是废物?告诉你,很多项目都是我搞定的。不过,你的话很受用,谢谢。哎,你照片上那个女孩是谁啊?” 骚叔露出了很神秘的笑容:“跟你很像,是吗?我们等下再揭密,先说说你的情况吧。我先猜一下,你是新疆人。” 莉莉娅说:“你是不是调查过我啊?我是新疆人,我爸爸妈妈都在地质队工作,我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妈妈就调到了北京,那一批调来了很多地质工作者,都在密云。密云有个新疆屯,你知道吧?” 骚叔说:“我知道。你家是什么时候来到中国的?” 莉莉娅说:“那可太早了,我爸爸说过,好像是十月革命那会儿吧,我们是从西伯利亚来的,当时被称为‘归化族’,住在‘归化村’,1949年以后才改为俄罗斯族。” 骚叔说:“你和小题是什么关系?” 莉莉娅反问骚叔:“你怎么认识小题?” 骚叔说:“她去罗布泊了,我是他们那个团队的场外指导。” 莉莉娅说:“她又去罗布泊了?” 骚叔一惊:“她去过罗布泊?” 莉莉娅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也去过……” 骚叔盯紧了莉莉娅:“你?还有谁?” 莉莉娅说:“还有阿甘。” 骚叔的心怦然一动——很多中断的线索终于连起来了! 骚叔接着问:“你和小题是什么关系?” 莉莉娅说:“我和小题是最好的朋友,我们都来自库尔勒,都住在密云的新疆屯,都在同一所国际学校读书,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毕业。” 骚叔又问:“那你和阿甘呢?” 莉莉娅迟疑了一下,说:“他是小题的表弟啊,我们都是好朋友。” 骚叔突然问了一句:“阿甘喜欢你?” 莉莉娅连连摇头:“我们只是同学关系,高中之后大家就分开了,都没见过面。” 骚叔也摇了摇头:“不,阿甘喜欢你。” 莉莉娅说:“是吗?也许吧。就算他喜欢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骚叔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去的罗布泊?” 莉莉娅想了想,说:“高三那年。” 骚叔又被震到了:“高三那年?你们才多大啊,为什么去罗布泊?” 莉莉娅说:“那年放寒假,本来我和小题约好了,想去延庆看冰灯,可是小题的爸爸要带她去罗布泊,阿甘也跟着,然后……我也跟着去了。” 骚叔说:“你没进罗布泊。” 莉莉娅说:“你怎么知道?” 骚叔没有回答她,他问莉莉娅:“阿甘失忆了,你知道吧?” 莉莉娅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说话:“知道。他就是那次去新疆出的车祸……最后,他都没参加高考。可怜的。” 果然,阿甘从罗布泊回来就失忆了!骚叔感觉这件事越来越深邃了。 接着,莉莉娅敏感地看了看骚叔:“阿甘都对你说什么了?” 骚叔说:“他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只是看到了他的漫画,他把一些经历画出来了。你继续说。” 莉莉娅就接着说了,不过她的语气很缓慢,好像在挑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来我就对父母撒了谎,说我和小题去延庆玩儿了,他们压根不知道我回了新疆。我没敢进罗布泊,小题和阿甘跟着她爸爸一起进去了,我留在了若羌,等他们从罗布泊出来。” 骚叔小心地问:“他们为什么要去罗布泊?” 莉莉娅说:“小题的爸爸曾经去罗布泊考察过,他想带着小题重走他当年的路,去看看楼兰遗址什么的。小题从小就淘气,胆子特别大,要是有机会,她连月球都敢去。上了中学之后,她更反叛了,经常和男生打架,她爸爸管不了她,又怕她惹事生非,放了寒假就带她去了罗布泊,可能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学会珍惜生活吧。阿甘从小就在小题家长大,就像小题的亲弟弟,小题的爸爸也把他带去了……” 骚叔全神贯注地听。 第142章 如影他妈相随(38) 莉莉娅说:“本来,他们说两天就出来,可是我等了4天。阿甘是先出来的,没想到刚刚回到若羌就出了车祸……” 沈向文带着三个刚满18岁的孩子回到了新疆。 他在若羌借了一辆红色越野车,带足了汽油、食物和水,准备进入罗布泊。 小题很兴奋,摩拳擦掌。 阿甘好像有什么预感,一直少言寡语。 本来,莉莉娅准备和他们一起去的,后来她改了主意。于是,沈向文把她委托给当地的一个朋友,然后带着小题和阿甘进入了罗布泊。 冬季进入罗布泊,虽然寒冷,但是相对安全。夏季的地表温度70℃以上,进去就变成肉干。春季的狂风极其恐怖,遮天蔽日。《大唐西域记》上有记录,一座名叫曷劳落迦的城,一夜之间就被风沙吞噬不见了。 沈向文带着小题和阿甘,从若羌进入罗布泊。那是一条古道,两千多年前,张骞出使西域之后,这条路变得畅通而繁忙,直到楼兰古城消失之后,它随之沉寂下来…… 莉莉娅在若羌等了3天之后,依然不见小题和阿甘他们出来。她快急死了,可是,他们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根本联系不上。不过,母亲却每天晚上都给她打电话,最后,她实在瞒不住,老老实实交待了,她和两个同学来到了新疆……母亲把她训斥了一顿,命令她立即返回北京。 莉莉娅又挺了一天,终于接到了阿甘的电话,阿甘说:“出事了!……” 莉莉娅一惊,她在若羌这几天,始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赶紧问:“怎么了?他们呢?” 阿甘说:“电话说不清楚!你等我,我去找你!” 莉莉娅感觉阿甘的声音在抖,她问他:“你在哪儿?” 阿甘说:“我到若羌了!” 莉莉娅说:“好的,我就在楼兰电影院门口等你!” 阿甘说:“待会儿见!” 挂了电话,莉莉娅就离开了沈向文那个朋友的家。那里离楼兰电影院只有几百米。当时天快黑了,很冷,她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在阿甘的漫画中,被画成了风衣,估计是羽绒服太生活了。 她在电影院门口左顾右盼,等了将近半个钟头,终于看见一辆红色的越野车停在了马路对面,车门拉开,阿甘跳下来。 当时,莉莉娅都呆住了——阿甘竟然会开车!而且,她没看到小题和她爸爸下来。阿甘全身都是沙土,面容非常憔悴,就像换了一个人! 她使劲朝阿甘挥手。 阿甘朝她跑过来,身形有些踉跄。 就在阿甘穿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一辆皮卡冲过来,莉莉娅听见“咚”一声巨响,阿甘在半空转了一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莉莉娅全身酥软,已经不会走了。 那辆皮卡没有减速,呼啸而去。 当时街道上没有几个人,都听到了这声巨响,都停下来,朝车祸现场望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莉莉娅才颤巍巍地掏出了电话,她想叫救护车,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当地的区号,她转了一圈,看见一对情侣站在旁边,他们看着地上的阿甘,悄悄低语着,莉莉娅带着哭腔问:“麻烦你们,这里的区号是多少……” 那男的对她说:“你叫急救车吗?直接拨就行了。” 于是,莉莉娅就拨了120。 然后,她慢慢走到阿甘旁边,蹲下来,她发现阿甘的头上流了血,但是并不多,她没敢碰他,哭着叫道:“阿甘!阿甘!你醒醒啊!” 阿甘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已经陷入昏迷。 两个人刚才的通话,成了他失去记忆之前的最后一次通话。 几分钟之后,急救车就到了,阿甘被抬了上去。 莉莉娅跟随救护车一起来到了人民医院。医护人员推着阿甘,风忙火急朝抢救室冲去。莉莉娅在走廊长椅上坐下来,面色苍白,已经完全傻掉了。 这时候,她的电话响起来。 是小题! 她赶紧接起来。 小题说:“莉莉娅,你看到阿甘了吗?” 莉莉娅一下就哭出声来:“他……他被车撞了!” 小题立刻问:“你们在哪儿?” 莉莉娅哭着说:“人民医院,正在抢救!” 小题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十几分钟,莉莉娅看见沈向文和小题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小题跑到莉莉娅跟前,问道:“人呢?” 莉莉娅说:“在急救室……” 小题呆呆地坐在了长椅上。 沈向文满脸阴沉地问莉莉娅:“他怎么被撞的?” 莉莉娅说:“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回来了,然后我们约定在楼兰电影院门口见面,他到了之后,穿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 沈向文接着问:“什么车?” 莉莉娅说:“皮卡……” 沈向文又问:“你记下车牌了吗?” 莉莉娅说:“我吓坏了……对不起!” 沈向文继续问:“什么颜色?” 莉莉娅说:“我……” 沈向文发脾气了:“你都18岁了,颜色都记不住吗!黑的?白的?红的?” 莉莉娅胆怯地看着沈向文,终于说:“白的……” 沈向文又问:“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什么了?” 莉莉娅努力回忆了一下:“他说出事了……” 沈向文瞪着莉莉娅问:“出什么事了?” 莉莉娅摇了摇头。 接着,她看了看小题:“到底怎么了啊!” 小题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到了楼兰遗址,半夜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偷偷爬上车开着就跑了……” 莉莉娅不哭了:“他把你们丢在了罗布泊?” 小题点了点头。 莉莉娅说:“他不会开车啊!” 小题说:“进了罗布泊之后,我爸让他开过。罗布泊里没有人,想着他可以替换替换。” 莉莉娅问:“他把车开跑了,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小题说:“我们正好遇到了一个采访团队,是他们把我们带出来的。” 第143章 如影他妈相随(39) 莉莉娅和小题说话的时候,沈向文一直在走廊里焦灼地踱着步。 一个多钟头之后,一个医生戴着口罩来到了莉莉娅跟前:“刚才那个急救患者是你同学吗?” 沈向文说:“我是家属。” 医生把目光转向了沈向文:“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 沈向文、小题和莉莉娅都盯住了医生的脸。 医生很平淡地说:“他的脑干受到损伤,很可能会失忆,而且是永久性的,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题一下就趴在莉莉娅肩上,哭出来…… 第二天,莉莉娅一个人返回了北京。离开之前,她去人民医院看了看阿甘。 阿甘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他已经彻底苏醒了,只是脸色苍白,眼神十分倦怠。 小题和沈向文守护在他旁边。 阿甘看到莉莉娅走进来,眼睛亮了一下,大家都发现了这个变化,盯紧了他。一个熟悉的面孔说不定会唤醒他全部的记忆。 阿甘的眼睛只是亮了一下,然后就变成了迷茫,他迷茫地看着莉莉娅,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 小题的眼圈湿了:“阿甘,她是莉莉娅,莉,莉,娅,你好好想想!” 阿甘定定地看着莉莉娅。如果说他眼里的迷茫是一团雾,这团雾一直没有散去。 小题放弃了,泪眼婆娑地看着莉莉娅,低声说:“之前的人和事他都不记得了……” 坐了会儿,莉莉娅故作轻松地对阿甘说:“阿甘,你安心养病,我走了,希望你好运哦……”一边说眼泪一边掉下来。 然后,她就离开了。 阿甘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走出病房。 沈向文把莉莉娅送到了车站。 她回到北京之后,听说阿甘在若羌做了一周的高压氧,然后也回到了北京。不过他没有再来学校。 从那以后,她几乎再没有见过阿甘。听说,他一直没有恢复记忆。自从他切断了大脑里18岁之前的所有影像之后,真的好像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现在5年过去了,他的智商单纯得就像一个5岁的孩子。 说到这儿,莉莉娅的眼圈又湿了。 骚叔沉默了半天才说话:“小题20岁的生日,你见过阿甘,是吗?” 莉莉娅想了想说:“嗯。从新疆回来之后,很快就面临高考了,我开始冲刺,和小题的交往也越来越少了。后来,我们考到了两个学校,我家也从密云搬走了,搬到了通州,更是很少联络了。她20岁生日那天,她给我打了电话,我去了。” 骚叔说:“那天,小题在生日蛋糕上插了两根蜡烛。” 莉莉娅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骚叔说:“那次你见到阿甘,他还是不认识你吗?” 莉莉娅说:“不认识。他只记得在若羌的人民医院见过我一面。” 骚叔点了点头。 莉莉娅说:“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微信上那个女孩是谁?” 骚叔说:“在回答你之前,我必须问问你,你有没有听你的父母说过,你有个双胞胎姐妹?” 莉莉娅被这个问题问蒙了,她愣愣地看着骚叔,半天说不出话。她肯定猜到了骚叔想说什么,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骚叔盯紧了她的脸:“回答我。” 莉莉娅摇了摇头:“他们没说过,我只有个弟弟,比我小4岁。” 骚叔说:“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吗?” 莉莉娅说:“他们带着弟弟移民到加拿大了,我一个人在北京。” 骚叔说:“恐怕你得问问他们。” 莉莉娅说:“为什么?” 骚叔端起了茶杯:“对不起,你什么星座?” 莉莉娅有点摸不到头脑:“双子座。” 骚叔又放下了茶杯:“她也是双子座。” 莉莉娅说:“她?” 骚叔说:“她叫薇拉,我的女朋友。她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一对汉族夫妻收养了她。她跟你一样,也是双子座,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莉莉娅瞪大了眼睛:“太蹊跷了……” 骚叔问:“什么太蹊跷了?” 莉莉娅说:“我父母说过,我出生之后丢过一次,半个月之后又被送回来了,襁褓就放在了我家门口……” 这次轮到骚叔瞪大眼睛了:“传奇!……” 第144章 如影他妈相随(40) 莉莉娅说:“我的天……如果她和我是双胞胎,这人海茫茫的,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骚叔说:“这世界并不大。我和她有一张合影,发在我的公共微信号上,那相当于一个畅销媒体,有百万粉丝,有个粉丝见过你,连碰巧都算不上。” 莉莉娅马上问:“她在哪儿?” 骚叔说:“她在密云。” 莉莉娅说:“我能……见见她吗?” 骚叔摇了摇头:“她不想跟你见面。” 莉莉娅有些惊讶:“为什么?” 骚叔说:“她不承认你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因为现在根本不是她原有的人生。你懂吗?” 莉莉娅想了想,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骚叔说:“不论怎么说,你们都是姐妹,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的,你给我点时间。” 莉莉娅连连点头。 骚叔说:“我们聊聊小题吧。” 莉莉娅说:“她更像个男孩,阿甘反而像个女孩,每天只知道画漫画。小时候,小题总是保护我和阿甘。” 骚叔说:“当时阿甘给你打电话,说出事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他偷走了他姑父的车,一个人跑出了罗布泊?” 莉莉娅说:“我也想过很多次,怎么都想不明白……” 停了停,骚叔突然说:“小题从罗布泊出来之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莉莉娅说:“从那以后,我和她接触很少,她还是原来的样子,满世界撒野。” 骚叔说:“你再想想。” 莉莉娅认真地回忆着,还是想不出来小题有什么变化。 骚叔提示道:“比如长相,说话习惯,性格……” 莉莉娅说:“她出来晒黑了一点,更接近小麦色——前后只有4天时间,你为什么认定她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呢?” 骚叔看着莉莉娅,冷不丁地说:“我怀疑,从罗布泊出来之后,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莉莉娅差点笑出来:“怎么可能!” 骚叔说:“我的智商接近140,每100个人中只有半个人能达到。我有我的理由,我的理由在你的眼里肯定不算理由,为什么不算理由呢?你有你的理由,但是你的理由在我的眼里同样不算理由。” 莉莉娅说:“好吧,也许你真是个高人,你刚才这些话我都没听懂。” 骚叔说:“那我说点你能听得懂的——阿甘在失忆之前说过,出事了,毫无疑问,他在罗布泊肯定经历了什么,而小题是和他一起去的,小题肯定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小题不坦白?她很可能就是秘密的一部分。所以,我让你好好想想,她从罗布泊出来之后,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莉莉娅终于说:“嗯嗯,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她和过去有点不一样……” 骚叔盯住了她:“具体点。” 莉莉娅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 骚叔穷追不舍:“宝贝,你加油,你行的!” 莉莉娅琢磨了一下,说:“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变化,不过都融化在了她的方方面面,眼神?语气?对我的态度?我真的说不清。也许,她经历了那次冒险,又经历了表弟的车祸,不再像过去那么幼稚了吧。” 听了莉莉娅的话,骚叔对这个小题更怀疑了。 这个女孩如此深不可测,那么,夏邦邦那个团队所面临的,绝不仅仅是一些小阴谋了,而是一场浩劫! 阿甘只说了半句话:出事了,然后,他的记忆就被删除了。 那次车祸绝不是偶然。 到底是谁干的? 看来只有撬开阿甘的嘴,才能揭开一切真相。可是,连医生都没有办法,骚叔就更没有办法了。 不过,他并不死心。他这个处女座永远那么自信、自恋、自负。 骚叔对莉莉娅说:“我要回去见薇拉了。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谢谢你来见我。” 莉莉娅说:“你……向她转达一下我的问候吧。” 骚叔说:“一定。” 骚叔买了单,要送莉莉娅回去,莉莉娅说她开车了。 于是,两个人分手。 莉莉娅离开之后,骚叔掏出了手机,拨夏邦邦。他还是要提醒夏邦邦——小题曾经去过罗布泊,如果她不承认,那么她肯定有问题!没想到,电话里传出很奇怪的忙音,竟然拨不通了! 骚叔站在深夜的路边,如坠五里雾中。 第145章 延伸城(1) 第1节:地下真的有人…… 探险团队在距离楼兰遗址大概2公里的地方驻扎了两天,除了赵军踢死了一只巨鼠,一无所获。 大家的神经渐渐松懈了。这天早上,都起得比较晚,吃完早餐已经10点多了。 趁大家都在,夏邦邦笑着说:“看来,那只鹦鹉真的听过……那叫什么歌?” Cassie赶紧说:“《90度理想》。” 夏邦邦说:“嗯。今天我们再四处看看,如果没什么发现,我们就继续朝前走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小题。小题没表态,看表情,她似乎并不同意这个决定。 夏邦邦又说:“我们到了湖心碑一带再找找。” 没人说话。 夏邦邦接着说:“四周都搜索过了,今天大家在营地休息,我用航拍器看看。” 谷未素似乎没睡够,她抻个懒腰,回她的小帐篷去了。 Cassie很羡慕地打量了一下钟离彩——早上,钟离彩穿的是一身运动装,还没到中午,她又换上了一件红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套头衫,红色短裙,一条明晃晃名牌腰带,下面是一双黑色高筒靴。Cassie很没眼色地说:“钟离,你好像每天要换三次衣服!你带了多少衣服啊?” 钟离彩有点不自然,赶紧说:“温差大啊,跟拉闸一样,一会儿就冷了,一会儿就热了。” 接着,Cassie又看了看小题:“小题,你好像没换过衣服!” 小题几乎始终穿着同一身衣服——黑色卫衣,蓝牛仔裤,黑色运动鞋,都是禁脏的颜色,衣服和鞋子上已经全是沙土了。 小题一脸正经地说:“钟离是演员啊,人家穿的是戏服,你看戏的时候,演员每次出场是不是都要换一身衣服?你见过观众一边看戏一边换衣服吗?” Cassie听不出话里话外,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自从钟离彩指认杀鹦鹉的人是小题之后,两个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钟离彩立即凑到了小题旁边,讨好地说:“小题姐姐,我确实带了很多衣服,你喜欢哪件随便穿!” 小题说:“谢谢。咱腰粗,穿不了。”说完就走开了。 Cassie在背后大呼小叫地说:“你腰粗?天,我不活了!” 大家收拾残余的时候,夏邦邦开始捣鼓他的航拍器。 平时,钟离彩一直跟随在夏邦邦旁边,这时候她却不见了,没人注意到她干什么去了。 夏邦邦和赵军拿着航拍器,准备去一个沙丘上,这时候钟离彩突然出现了,她戴上了太阳镜,遮住了半张脸,她走到夏邦邦旁边,很神秘地耳语了几句什么。 夏邦邦小声说:“我们去看看!” 徐则达马上问:“夏队长,怎么了?” 夏邦邦说:“钟离发现了一双鞋印……” 徐则达说:“需不需要我陪同?” 夏邦邦已经朝营地正东方向走去了:“你留在营地吧。” 赵军跟了上来。 昨天夜里,干戈又做梦了,他再次梦见了那只乌龟。 没错儿,是同一只乌龟。 它出现在帐篷外,安详地等待着干戈出来跟它见面。 这个梦更接近现实,在梦中,干戈就是在团队中,有小题、夏邦邦、赵军、钟离彩、徐则达、谷未素、Cassie。只是没有那个格格不入的韩国人。地理位置也和现实一样,处在距离楼兰遗址大概2公里的地方。 其他人都睡着,只有干戈发现了这只乌龟。 干戈站在它跟前,想摸摸它的脑袋,可是又觉得不太合适,这个动作很像对待一个小朋友,而这只乌龟看上去应该是干戈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 他把手缩回来,就像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嗨,这几天你过得怎么样?” 乌龟朝伸了伸脖子,似乎想说什么。 干戈忽然想到了谷未素,正这么想着,谷未素已经来到了干戈跟前。可能是因为在现实中小题一直给那个韩国人当翻译,在梦里,谷未素似乎就是干戈的翻译,而且她很专业,很敬业。干戈甚至想给她加工资。 跟上个梦一样,谷未素是个很干练很健谈的人。 她站在乌龟跟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好像在跟乌龟进行灵魂交谈,过了好长时间她才睁开眼睛,对干戈说:“主人……” 在梦中,谷未素称干戈为主人,干戈并不奇怪,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他正要给她加工资。 谷未素说:“你是有使命的。” 干戈说:“我为什么要听个动物的!” 谷未素说:“你不要小瞧它,你要有宗教一般的虔诚。所有宗教的源头是萨满教,而正宗的萨满教举行任何仪式,都要用到龟壳。” 干戈说:“它是神仙?” 谷未素说:“它不是神仙,它只是活了亿万年的乌龟。” 干戈不信:“乌龟能活那么长吗?” 谷未素说:“你问问生物学家,谁能确定乌龟的准确年龄?” 干戈说:“好吧,我懂了,这叫倚老卖老。” 谷未素说:“你首先要了解它,服从它,不然你就完成不了你的使命。” 干戈说:“我的使命是来杀小题的。” 说完这句话,干戈把自己吓了一哆嗦,不是因为他泄密了,而是感到这个想法很可耻。 谷未素并不吃惊,也没有追问干戈为什么要杀小题,好像她很了解“主人”的计划。她继续说:“最早,正是它给地球送来了《周易》,那是全人类的教科书,教会了我们哲学和科学。” 干戈说:“噢,它是教材编审委员会的。” 第146章 延伸城(2) 谷未素说:“整个人类都是它的学生。十八世纪初,德国数学家莱布尼茨通过法国传教士,知道了中国的《易经》,并且从传教士手里得到了周易的64卦画,受到启发,写出了论文《谈二进制算术》,成为计算机问世的基础。为了这件事,这位数学家曾经写信给康熙,要求加入中国国籍……” 干戈说:“不对啊!你说过,最早那只乌龟是从河南哪条河里出现的,送来了《周易》,这只乌龟怎么跑到罗布泊来了?” 谷未素说:“其实,8000年前,乌龟给人类送来八卦图,它出现的地点正是罗布淖尔湖。时间太久远了,汉人认为它出现在中原,那是狭隘的地域观念在作祟。” 干戈说:“我不懂哲学,不懂电脑,也不懂考古,我不想磨叽了,你就说吧,它想让我干什么?拯救世界?” 谷未素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嗯,它要你拯救世界。” 干戈先愣了一下,然后差点笑喷:“靠,美国大片啊!” 谷未素并不受干扰,一本正经地说:“科学必须由哲学护驾,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大乱。现在,人类利用教科书起步,疯狂地发展科学,但是忘记了哲学,已经开始紊乱……” 干戈说:“地沟油?毒奶粉?顶花带刺的黄瓜?雾霾?非法疫苗?” 谷未素说:“都不是,比这些都严重。” 干戈说:“不要和我兜圈子,到底干什么!” 谷未素说:“你要找到一个机关……” 干戈说:“这罗布泊光秃秃的,去哪里找机关?” 谷未素说:“你要用你的生命去探索。” 干戈说:“如果我帮它办了这事儿,它会请我喝王八汤?” 谷未素摇头:“你没有任何好处。” 干戈冷嘲热讽地笑了:“那我为什么帮它?除了我很愚蠢,你还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谷未素说:“没有什么理由。不过,做了这件事,你会……更爱你自己。” 干戈说:“我最烦的就是我自己了。不谈了,我不干。”接下来,干戈竟然说了一句梦里不该说的话:“我要醒了。” 接着,他果然就醒了。 帐篷里一片漆黑。 那个敬业的翻译正在她的小帐篷睡着,悄无声息。 干戈翻了个身,睡不着了——他竟然连续两次梦见了同一只乌龟!而且,这个梦虽然很不靠谱,却有着严密的逻辑。难道,他来罗布泊真的背负着什么使命? 夏邦邦、钟离彩和赵军离开营地走出不远,果然看见了一双不怎么清晰的鞋印。 营地建在盐壳地上,跟水泥地差不多,没有专业仪器不可能提取到脚印。他们走出大概100米左右,变成了松软的沙土地,出现了这双鞋印,脚跟朝着营地,毫无疑问,这个人是从营地走出来的,朝着正东,也就是楼兰遗址方向走过去。 钟离彩说:“夏哥哥,很奇怪吧!” 夏邦邦看着这双鞋印,久久不语。 钟离彩接着说:“这是一双女人的脚。” 夏邦邦点了点头。从鞋印看,脚长不超过36码,无疑是女人的脚。 接着三个人继续朝前走,钟离彩又说:“这个人对环境十分熟悉,你看,她走的路线非常直,没有任何犹豫。” 夏邦邦又点了点头。 他们追随着鞋印,走出了大概半里路,鞋印依然朝前延伸,呈直线,几乎没有任何弧度。如果地貌一直是沙地,三个人就会找到她的终点。遗憾的是,沙地再次变成盐壳地,鞋印就消失了。 三个人停下来。 夏邦邦迷茫地四下张望,怎么都想不明白了——这个人究竟去哪儿了? 他们朝旁边找了找,在不远的地方,发现了返回的脚印,伸向了营地。 钟离彩小声问:“怎么办?” 夏邦邦掏出手机,拍了张鞋印的照片,说:“走吧,我们回去查查。” 三个人回到了营地,大家正在各干各的—— 干戈在帐篷里玩枪战游戏,声音很大。 小题站在一个高处,举着望远镜在慢慢转圈。一会儿低头,朝地下看看,一会儿仰头,朝天上看看,她好像在玩儿。 徐则达在帐篷里睡觉。 谷未素独自坐在小帐篷里,门帘半开半闭,能看见她在练瑜伽,她又把一条腿扳到脖子后面去了。 朴诗玄一个人坐在帐篷门口晒太阳。昨天夜里,他和小题一起睡在了性感帐篷里。小题是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不过他好像和小题并不亲近,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发呆。 Cassie找不到人说话,她坐在了朴诗玄旁边,噼里啪啦地说起来。朴诗玄不言不语,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忠实听众。 回到营地之后,夏邦邦说:“大家都过来一下。” 徐则达竟然神奇地醒了,他走出帐篷,睡眼惺忪地说:“来来来,夏队长要开会了!开会了!” 大家陆续走过来,聚在了几个帐篷中间的空地上。 徐则达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还拿出了一支很少见的传统钢笔,眼睛看着夏邦邦,准备做记录。 夏邦邦问:“小题,谷未素,Cassie,钟离彩,昨天夜里你们谁离开过营地?” 没有人说话。 夏邦邦掏出手机,打开了那张鞋印的照片:“不好意思,请让我看看你们的脚。” 四个女孩都把脚抬了起来,夏邦邦依次看了看,她们又放下了。 夏邦邦盯住了小题:“为什么是你的?” 小题有些愤怒:“你有病。” 夏邦邦很平静:“小题,我只是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小题毫不客气:“你怎么比女人还疑神疑鬼?我一觉睡到大天亮,没有出去过!” 夏邦邦把手机举到了小题面前:“这鞋印怎么解释?” 小题瞄了一眼,说:“除非我梦游了。” 第147章 延伸城(3) 干戈很不耐烦地说:“妈的,这个团队天天都在破案!富三儿,每个人都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不要把自己当成执法人员,难道案情还需要保密吗!” 夏邦邦说:“昨天夜里有双鞋印离开了营地,朝正东方向去了。是个女孩的鞋印。” 干戈说:“拉屎去了吧!” 几个女孩同时瞪了他一眼。 夏邦邦说:“厕所在相反的方向。” 徐则达说:“昨天朴诗玄和小题睡一个帐篷吧?夏队长,也许我们应该问问朴诗玄……” 夏邦邦看了朴诗玄一眼,没有说话。 大家都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小题是唯一的翻译,隔着她,团队和朴诗玄根本无法对话。而恰恰小题是当事人,她完全可以黑白颠倒,指鹿为马。 沉默中,空气都凝固了。 夏邦邦突然对小题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查你吗?” 小题说:“当然知道,又有人给你吹枕边风了呗!” 夏邦邦望着小题的眼睛,小声说:“我希望就是你……” 小题看了看夏邦邦:“你是不是想找个借口把我赶出团队啊!青年,咱俩没怨没仇,我绝对不会碍你好事,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眼中钉,我来罗布泊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找老爸!OK?” 干戈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插话:“小题你大作了,他其实是在跟你谈恋爱。” 夏邦邦依然看着小题的眼睛,果然说:“如果是你,那说明你就是我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现在我找到了你,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算完成了心愿。” 小题说:“我再对你说一遍,夏邦邦,我不是她!就算我是她,你带着美女来找我,我也不会搭理你!听懂了?” 干戈说:“你俩应该单独聊吧?这么多灯泡照着,不晃眼吗?” 夏邦邦叹了口气,说:“那就是有人偷了你的鞋。” 接着,他把脸转向了钟离彩。 小题说:“夏邦邦你不要草木皆兵了,不会有人偷我的鞋,我汗脚。” 夏邦邦说:“那你说这些鞋印是怎么出现的?” 小题说:“你为什么认定那双鞋印是去了又回了,而不是来了又走了?” 夏邦邦说:“什么意思?” 小题说:“你说呢?” 夏邦邦不再跟她争论,他把脸转向了钟离彩:“钟离,我们得单独谈谈。” 钟离彩有点懵:“谈……什么?” 干戈又说话了:“我他妈就烦背后嘀咕!” 夏邦邦没理他,不容置疑地对钟离彩说:“你跟我来。” 徐则达说:“干戈,领导是要讲究方法地,是要讲究技巧地,不能胡来!” 干戈说:“三角恋又开始了。灯泡走了。”说完他真的晃晃荡荡地离开了。 夏邦邦带着钟离彩来到了童真帐篷,夏邦邦开门见山地说:“钟离,我警告过你,不要再耍小计谋了。”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怎么怀疑到我头上了?” 夏邦邦说:“为什么偏偏是你发现了这些脚印?你揭发过小题,说她要杀死那只鹦鹉,结果呢,谷未素发现你的脚印出现在现场。这次你有了经验,换上了小题的鞋。” 钟离彩使劲摇头。 夏邦邦继续说:“昨天夜里,我迷迷瞪瞪地听见你出去了。” 钟离彩大声说:“夏哥哥,我是去过一趟厕所!很快就回来了!” 夏邦邦说:“钟离,听我的,不要再跟小题过不去了,你要再跟她过不去,我就跟你过不去了。” 钟离彩的眼泪慢慢流出来,她并不擦,任由眼泪在光滑的小脸蛋上滚落:“夏哥哥,我是为了你才来罗布泊的,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有些心疼,他掏出纸巾替她擦了擦眼泪,钟离彩就势扑到夏邦邦怀中,大哭起来。 夏邦邦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地说:“不哭了,不哭了,明天我们就离开。不管有什么恩恩怨怨,都留在这片沙漠里吧!” 第二天,探险团队并没有离开。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发现奇怪鞋印的这天下午,夏邦邦的航拍器拍到了两扇石头大门! 这里是罗布泊腹地。沙漠无边无际,立着三顶蓝紫色的大帐篷。风很大,所有帐篷都在“哗啦啦”地抖动…… 营地附近,有一些枯死的胡杨,当时,干戈正在那里玩飞刀。 小题凑过来了,讽刺干戈玩飞刀太“土”。干戈对她爱理不理。 其实,这时候干戈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爱上这个丫头了。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他是来杀她的,现在目标竟然变成了暗恋的对象!他甚至犹豫,如果真的见到了沈向文,他下得去手吗?沈向文是干戈的仇人,但他是小题的至亲,为了找到他,小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罗布泊。如果他把沈向文杀了,她肯定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干戈再次犹豫了。 只是,他不像夏邦邦,他永远不会把纠结写在脸上。 那时候,夏邦邦正在营地东南的沙坡上,操控着航拍器。钟离彩在他旁边陪着他。 下午的时候,那两扇石头大门突然出现在航拍器的监视屏里。 这个发现让干戈大为震惊。这时候他才确定,那只鹦鹉确实不是胡说八道!接着他又想到,小题他们的父亲很可能就在那地方的下面! 小题重要,还是复仇重要,这个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了,他必须权衡一下,做出最终决定。 就像两个力量相等的队伍在拔河。 朴诗玄第一次显示出他的价值——他发现,画面上那个建筑物出现的时间是下午3点14分,时长为3分14秒,巧合得令人心惊! 接着,谷未素也说话了,她说,清朝的时候,有个官员叫汪戢,同治年间,他跟左宗棠去新疆打仗,路过楼兰,写过一篇文章,叫《西域注记》,其中写到了,他在这个地方这个时间也看到了这个建筑物! 第148章 延伸城(4) 这么多年来,陆续有人进入罗布泊冒险,但是,他们并没有在这个时间与这个稍纵即逝的幻景巧遇过。 干戈提出,他一个人驾车去看看。 最后,他去了,小题跟着他一起去了。 他们没找到那两扇石头大门,干戈的吉普车却神奇地不见了。 每个人丢了东西,心里都会出现一个小偷的模拟影像,背景黑暗,那个影像非常模糊,只有眼神闪着贼光。干戈心里的那个影像竟然是沈向文!这太冤枉了,罗布泊太大了,无边无际,想在这里撞上一个你要找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是,干戈总是摆不脱沈向文那张脸——实际上,那是一张照片上的脸,干戈从未见过他本人。 后来,夏邦邦开着悍马把他们接回了营地。 一路上,干戈的内心十分沮丧。他是个工人,那辆车相当于他不吃不喝三年的薪水。 夏邦邦提出,离开罗布泊之后送他一辆新的。对于夏邦邦来说,一辆低档吉普车,差不多等于他一次娱乐消费。干戈拒绝了。 干戈认为,这是一个男人在对另一个男人示强,富人的那种强。干戈不可能给他机会。 就这样,探险团队莫名其妙地损失了一辆交通工具,不过却换来了一个答案——那一带有人存在! 曾经有个传闻,说几个偷干尸的盗贼,也遇到了一只神秘的鹦鹉,把他们带到了这一带,结果只有一个人发觉不对劲,逃了,其他人全部莫名其妙地死掉了…… 那么,这个幻景到底是不是一个陷阱呢? 没人知道。 不过,大家没有逃开,这是他们找到失踪父辈的唯一指望了。 朴诗玄再次提议——既然140年前那个建筑物在同样的时间出现过,很可能说明这是它的规律,团队应该在第二天它出现的时候,赶到那个地方…… 第二天,除了谷未素,其他人都来到了那个幻景出现的地点附近。 干戈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吉普车失而复得,只是被摘掉了方向盘…… 干戈了解汽车的每一个部件,但是,没有了方向盘他同样没辙。他曾经看过一个视频,某司机在没有方向盘的情况下,用扳手代替方向盘驾驶,竟然上路了。那是短距离,那是柏油路,在路况险峻的罗布泊,那是做梦。 3:14分,那个幻景果然再次出现了!那是三块巨大的石头,搭成了门的形状。 他们冲过去的时候,幻景消失,不过他们发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就在这时候,团队发现,好像是受到了什么磁场影响,他们的通讯工具统统失灵了!而且他们最后看到的卫星地图竟然出现了两只大耳朵——他们似乎迷失在了另一个虚幻的罗布泊里。 插播一下北京的情况——就在这天晚上,骚叔和莉莉娅见了面,得知小题在18岁那年,曾经跟随父亲来过罗布泊。还有她表弟阿甘以及好友莉莉娅。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阿甘从罗布泊逃了出来,却遭遇了车祸,失忆了……骚叔给夏邦邦打电话,在这个节骨眼,却联系不上了…… 干戈和小题一起走进了入口。 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了地下…… 那一刻,干戈忽然感觉,他和小题似乎变成了美国大片里的男女主角,正在进入一个波澜壮阔的故事。接着,他马上想到了他做过的那两个奇怪的梦——难道他来罗布泊真是背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 小题呢?她的角色是什么? 地下传来了人声。 干戈掏出Cassie的自拍杆,安上手机,慢慢伸了出去,外面的情形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楼兰古国竟然在地下复现了! 干戈大为震惊,他好像回到了梦中的一个家,这个家跟现实的家完全不一样,但是它们一样亲切! 干戈赶紧驱散这种感觉,盯紧了那个小小的屏幕。 很多人在方形的城内走动,这些人的样子令干戈目瞪口呆——他们都戴着面具,看上去就像一群偶人! 小题也死死盯住了手机屏幕。 干戈把手机慢慢收回来,拽了小题一下,低声说:“走。” 小题不敢说什么,紧紧跟着干戈返回。 走到一个拐弯处,小题突然拽了干戈一下,干戈回头看她,她说:“电梯在这边。” 干戈说:“胡说!” 接着他继续朝前走。 小题死死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听我的!” 干戈不那么坚定了,他前前后后看了看,然后跟着小题朝相反方向走了。 果然,小题带着干戈来到了那个高大的电梯前。小题按了按,然后对干戈说:“一会儿它打开的时候,要是里面……有人怎么办?” 干戈说:“杀了他。” 小题说:“要是两个人呢?” 干戈说:“杀了他俩。” 小题又说:“要是……三个人呢?” 干戈把一把刀子递到了小题手上:“那你就得帮帮忙了。” 等了一会儿,电梯一直没有打开。 小题看了看电梯,嘀咕道:“这电梯怎么没反应啊……” 干戈说:“难道它只下不上?……”说完,他使劲拍打那个按钮。 小题很害怕地说:“你轻点儿!” 干戈不管她,此时他已经愤怒了,继续拍打那个按钮。 小题说:“你不想要命了是吗!” 干戈停手了,他看着两扇紧闭的电梯门,说:“会不会有两个电梯,一个只下不上,一个只上不下?” 小题说:“我哪知道!” 干戈说:“走,我们去找找。” 他话音刚落,电梯门已经无声地打开了。 干戈朝里看了看,空空的,没有人。他赶紧说:“上!” 小题先跨进去了,干戈也跟着进去了。两个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电梯关闭之后,两个人的五脏六腑朝下一沉,电梯开始上升。 小题警觉地朝上看了看,说:“有监控!” 干戈紧张了:“在哪儿!” 小题小声说:“快亲我!” 干戈说:“亲你?” 第149章 延伸城(5) 小题依然盯着电梯顶部,只是嘴在动:“伪装成情侣啊!快点儿!” 干戈一下把小题的脸扳过来,嘴唇却碰到了她的手背——原来,小题用手挡在了她和干戈之间,接着她很无耻地笑起来:“你是不是高兴死了?” 干戈朝电梯顶部看了看,这才确定根本没有什么监控,他松开小题,大声说:“你他妈这属于戏弄纯情少年!” 小题说:“就俩人,我不戏弄你戏弄谁!” 干戈后退了一步,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小题说:“有你在,我谁都不怕。” 电梯无声地打开了。 两个人赶紧走了出去,一边回忆着地形一边轻手轻脚地朝前走。干戈带着小题,几次都进死路。小题说:“青年,你歇歇吧,跟着我。” 这时候,他们已经和地下的人声隔绝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也大起来。 干戈说:“你确定你行吗?” 小题说:“刚才是谁找到电梯的?” 干戈说:“不是说,女人都没有方向感吗?” 小题说:“小时候总玩蒙瞎儿,可能锻炼出了特异功能。” 干戈问:“什么叫蒙瞎儿?” 小题说:“小时候的游戏啊,几个小孩儿,把其中一个人的眼睛蒙起来,他抓住另一个人就算赢了。哎,刚才你用手机拍到了什么啊?” 干戈反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小题说:“好像有人在走动,还戴着面具——是吗?” 干戈点了点头:“没错儿。” 小题停下了:“他们是人是鬼啊!” 干戈转过身来对她说:“害怕了?其实,那是我手机里的一个视频。” 小题瞪着干戈,说:“你在播视频?为什么?” 干戈坏坏地笑了:“吓唬你啊。你在电梯上做了什么?现在咱们两不欠了。” 小题说:“那么危险你也胡搞?” 干戈说:“你整人可从来不分时间地点人物的。” 小题说:“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儿?” 干戈说:“一堆音箱而已。” 两个人终于爬到了地面上。 他们在地下转了一圈,再次见到太阳,竟然有些不适应,都眯了眯眼睛。 干戈放眼看去,愣住了——夏邦邦、钟离彩、徐则达、Cassie、朴诗玄、赵军通通不见了!只看到他们的车停在荒漠上。 小题说:“咦,他们人呢?” 干戈喊了声:“富三儿!” 这时候,从一个很远的雅丹后露出一个脑袋,朝干戈和小题看过来。 干戈喊道:“出来!” 夏邦邦这才露出了整个身子,朝雅丹背后挥了挥手,接着,这些人陆续走了出来。原来,干戈和小题进入地下之后,夏邦邦担心有什么意外,他让剩余所有人都藏了起来。 干戈和小题走到他们跟前,夏邦邦问:“下面有什么?” 干戈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他刚刚拍到的视频:“你们自己看吧。” 小题小声问干戈:“你不是说那是视频吗?” 干戈说:“当然是视频。” 小题说:“你没说你在录视频,你说你在播视频!” 干戈把自拍杆还给了Cassie,说:“你终于派上点用场了,谢谢。”然后他对小题说:“在地下,我怕你害怕。” 小题的嘴巴就张大了。 大家挤在手机前观看那段视频,大惊失色。 视频播完了,夏邦邦第一个说话了:“楼兰古城搬到地下了?” 干戈说:“应该是。” 夏邦邦惊恐地嘀咕道:“我的天,那么多人……” 钟离彩惊骇地问:“他们是什么人啊?” 干戈说:“你问我,我问谁!” 夏邦邦说:“会不会是一些……逃犯?” 干戈说:“有可能。” 钟离彩说:“逃犯?他们会不会杀我们啊?” 干戈淡淡地说:“不管他们是谁,这么多年了,为什么没有人发现他们?——所有看到他们的人,肯定都被他们整死了!” 夏邦邦警惕地朝那个入口方向看了看,低声说:“我们赶紧回到车上去!” 大家跟着夏邦邦跑到车辆前,这才踏实了一些,不过,大家都没有上车,此时此刻他们急需聚在一起商议。 夏邦邦说:“他们没发现你们吧?” 干戈说:“当然没有。”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我们的父亲会不会在里面呢?” 干戈说:“都他妈挡着脸,怎么认!” 夏邦邦说:“如果他们就在里面,那说明地下这些人不一定是敌人……” 干戈说:“不是敌人?那我们组团下去打个招呼呗?” 夏邦邦很认真地说:“不不不,我只是猜测。” 徐则达说:“麻烦干戈再放一遍视频,我好好看看……” 干戈就又播放了一遍。 徐则达紧紧盯着那些面具人,似乎想从那些面具后找到他的父亲。 夏邦邦感慨起来:“多像bauta啊……” 干戈说:“你说中国话。” 夏邦邦说:“18世界以前,威尼斯的居民都戴着面具生活,不论男女,那就叫bauta。” Cassie很不合时宜地问:“听说威尼斯消失了?” 夏邦邦问她:“你说什么?” Cassie说:“它很可能被什么神秘力量搬到罗布泊地下来了啊!”她好像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兴奋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期待得到赞许。 干戈说:“我才知道,威尼斯都是土坯房。” 夏邦邦也很无奈,他对Cassie说:“威尼斯是意大利的重要城市,它怎么会消失呢?” Cassie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听说它消失了呀……” 钟离彩露出鄙夷的笑:“去年我刚刚在那里住过一个月。” 夏邦邦也说:“它确实在下沉,可是就算它被水淹没,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了。直到现在,每年的狂欢节大家依然会戴上面具工作和生活。” Cassie说:“噢,不懂,没出过国……” 第150章 延伸城(6) 干戈说:“你把你的自拍杆保管好就行了,不要乱放炮了。”接着他对小题说:“我们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你问问那个金秀贤怎么看吧。” 小题对朴诗玄说了几句韩语。 所有人都看朴诗玄。 朴诗玄说了一些韩语,经过小题的翻译,大家才知道他们对话的内容—— 小题对他说:“我们在地下发现了另一个楼兰古城,大家都很惊慌。你不是喜欢解密神秘事物吗,大家指望你做出个判断。” 朴诗玄说:“不要指望我,我不是答案,我只是一一堆问题——首先,我们要确定这些戴面具的生命是不是人类?其次,他们从哪儿来?靠什么生活?” 小题翻译完之后,干戈嘟囔了一句:“又一个废物。” 第2节:走不走? 大家要返回营地了。 离开那个入口的时候,小题曾经问干戈:“你那辆吉普车怎么办?” 干戈说:“他们只拿走一个方向盘也没什么用,都送给他们吧。” 小题说:“人家盖个房子为了配个马桶,你送辆车为了配个方向盘。大方!” 大家回到营地已经是黄昏,夕阳挂在西天,无比温柔。大家坐在帐篷外,开始商量对策。夏邦邦把谷未素叫出来,给她看了那段地下古城的视频。 谷未素似乎并不惊讶,而是有点兴奋,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喜欢!” 夏邦邦皱着眉头问:“你喜欢?” 谷未素变得健谈起来:“楼兰古国于公元前176年建国,于公元630年神秘消失,成了千古之谜。谁会想到它藏到地下来了!这个真相太经典了!” 大家面面相觑。 她又说:“再看地下这些人,天哪,简直是一场面具艺术盛宴!我喜欢这个地方!戴上面具,社会差异就消除了,富人可以变成穷人,穷人可以变成富人,大人物可以变成普通人,普通人可以变成大人物。年龄差异也消除了,老人可以变成年轻人,年轻人可以变成老人。性别差异也消除了,男人可以变成女人,女人可以变成男人……真正实现了社会大融合!而且,每个人都可以肆无忌惮,不受日常习俗的约束,可以密会情人,还可以躲避仇人追杀,哈哈!” 她很少这么笑。 夏邦邦说:“谷未素,你应该更关心你父亲是不是在里面……” 谷未素根本不接茬,她依然沉浸在某种喜悦中:“我一直期待着有这么一部电影,讲述一座城,所有人都戴着面具。让那些天价明星滚蛋吧,这部电影不需要他们的脸蛋,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全面展示人类的狂欢和犯罪,这是人类的两大属性,互相亲近,又互相伤害。总之,人人都戴上面具,这个世界一定会从根本上发生变化,大题材!” 夏邦邦说:“谷未素,你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讨论电影?我们现在就在电影里了……” 谷未素继续她自己的话题:“所有人都戴上面具,整个世界就变得虚假了吗?恰恰相反,每个人都会变得更真实!那么反过来说,不戴面具——比如我们现在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毫无疑问是虚假的。再反过来说,每个人都戴上了面具,那种真实就真实吗?不不不,虚假才是这个俗世永恒的真实!” 干戈说:“学霸女生,你的发言时间结束了!” 谷未素看了看干戈,露出对牛弹琴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夏邦邦说:“我有个提议。” 干戈说:“离开。” 夏邦邦点点头,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干戈说:“我是替你说的。你们有钱人都惜命。” 夏邦邦说:“楼兰古国藏在地下了,这是个惊天的秘密,我们能做的,就是安全地离开,把这个真相公诸于世,然后让国家派人来解决。如果你们的父辈在里面,只有动用国家力量才能帮你们团聚。如果我们冒然去找,很可能白白送死,甚至连消息都带不出去……” 徐则达弱弱地说:“嗯,夏队长说的对,我们要相信国家……” 夏邦邦看了看大家:“你们的意见呢?” 朴诗玄不知道夏邦邦在说什么,赵军是随从,只剩下7个人表态。 钟离彩率先说:“我不但赞成夏哥哥,而且希望马上就离开!我们看到的那个死人,肯定就是被这些面具人害死的!” 夏邦邦说:“小题呢?” 小题说:“我要找到我老爸。” 干戈说:“丫头,我陪你。” 夏邦邦看了看徐则达。 徐则达赶紧说:“这个这个,夏队长的安排是妥善地,眼光也是长远地,但是……” 干戈说:“以后你直接说但是后面的话!”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我个人认为啊,既然我们已经来了,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问题,不如再观察观察,万一他们不是敌人呢?万一我们的父亲就在里面呢?如果这些面具人真是楼兰人的后裔,那么他们肯定很好客,我们不但找到了父亲,说不定他们还会请我们吃顿像样的手抓肉,还会和我们举办个联谊晚会……” 钟离彩很生气地问:“要不明天你去试试?” 徐则达憨憨地笑了笑:“啊,这个这个,我更适合统筹工作,干戈和小题已经轻车熟路了,我们要懂得让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这样才有效率。” 钟离彩说:“徐镇长,你就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万一他们发现了我们,杀我们灭口呢?不是万一,是百分之百!”说到这儿,她把脸转向了夏邦邦:“夏哥哥,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风险,而且你说过的,你要把我安全送回上海!” 夏邦邦点点头,然后他看了看小题,说:“我发誓,一定帮你把你父亲找到,只是我们不宜硬闯。我说明白了吗?” 小题说:“我已经说了,我不会动摇。你问问别人吧。” 夏邦邦就看了看谷未素。 第151章 延伸城(7) 谷未素说:“你问我?我说过了啊,我喜欢这个地方!说不定,我会留在这儿,一辈子都不回北京了!” 夏邦邦要离开,钟离彩支持,赵军不在现场,但他是随从,肯定无条件支持。 干戈、小题、徐则达、谷未素都不愿意离开。现在剩下Cassie了,如果她站在夏邦邦一边,那么两种意见才达到平手。 夏邦邦问Cassie:“Cassie,你怎么想?” 钟离彩看着Cassie,说了句:“Cassie,你好好想想啊!” 钟离彩和Cassie似乎关系不错,钟离彩在打感情牌。 Cassie说:“我听过一个故事……” 夏邦邦说:“现在十万火急,不讲故事。” Cassie说:“你就让我说完嘛!” 夏邦邦就不说话了。 Cassie说:“有个小区,出现了一个绳梯,它是从云层上伸下来的,一个小孩儿放学看到了这个绳梯,他朝上看了好半天,没敢碰它,赶紧跑回家了。又过来一个老人,老人看到了这个绳梯,也朝上看了好半天,也没敢碰它,赶紧回家了。后来又过来一对中年夫妻,他们同样朝上看了好半天,同样没敢碰它,赶紧避开了……云层上的神仙收起了绳梯,唉声叹气地说,每个人都梦想一步登天,可是给了他们一条路,他们却统统吓跑了。” 干戈说:“这个故事不错。就是说你愿意留下?” Cassie说:“不,我正在犹豫……” 干戈说:“那你他妈啰里啰嗦,给我们讲这个长一个哲理故事!” Cassie说:“要是我见了那个梯子,我也不敢上啊,我肯定要琢磨琢磨啊!” 干戈说:“你快点琢磨!” Cassie咬着嘴唇,似乎很痛苦,过了好半天她才说:“你们不算我不行吗!” 夏邦邦说:“你是团队一员,你必须有意见。” Cassie说:“好吧好吧……”说完好吧好吧,她依然没有说出她的意见,而是突然问:“你们说那个地下古城里会不会有双鱼玉佩啊?我们在楼兰遗址可是看到了那个木牌,写着什么一把刀,来耕田。四滴水,来浇灌……” 干戈说:“你是来找你老爸的,还是来找双鱼玉佩的啊!我的神,浪里淘沙,淘了个二哈。” Cassie说:“二哈怎么了?我最喜欢哈士奇了!好吧好吧,赶紧离开吧,让警察叔叔来解救我老爸吧。就算地下有金银财宝,也只能怪我没那命了!” 现在4:4,离开终于有可能了。 夏邦邦柔声对小题说:“朴诗玄也是我们的一员,你问问他。团队9个人,现在4个人愿意离开,4个人愿意留下,他的一票很重要。” 小题用韩语问了问朴诗玄。 朴诗玄说完话,小题说:“他同意离开。” 这让钟离彩很意外。不是朴诗玄的表态,而是小题的转达——小题执意留下,如果她在翻译的时候稍微做点手脚,就可以让整个团队留下来。可是她却说:朴诗玄同意离开。 夏邦邦说:“好了,现在5:4。大家说说吧,我们是连夜走,还是明天早上走?” 小题说:“我同意投票了吗?不管谁要走,那只代表你们,反正我不走。” 大家都看夏邦邦。 夏邦邦说:“小题!如果我们走了,你们只剩下谷未素一辆SUV,怎么可能走出去?” 小题说:“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还犹豫什么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走我们的阳关道,他们走他们的独木桥呗。” 这次轮到夏邦邦纠结了。 第3节:迷魂阵 夏邦邦突然说:“我也留下来。” 钟离彩一下就蔫了。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赵军、Cassie和朴诗玄:“你们想走就走吧。很抱歉,最初我是陪小题一起来的,我要陪她一起离开。” 钟离彩顿时就蔫了:“你留下,我肯定也留下啊。”说到这儿她的眼圈湿了:“夏哥哥,虽然我说你必须要把我安全送回上海,其实,我是要把你安全送回上海!” 夏邦邦说:“我知道,谢谢。” Cassie说:“你们敢爬天梯我就敢!” 夏邦邦对小题说:“你给朴诗玄翻译一下。” 小题对朴诗玄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她对大家说:“他跟随团队。” 夏邦邦说:“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干戈说:“进去找人呗!” 夏邦邦说:“不,在不确定他们是什么人之前,我们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干戈说:“那就画几个面具,把脸挡上,混进去。” 夏邦邦为难了:“这地方光秃秃的,我们上哪儿找材料呢?” 干戈看了看徐则达:“你带来了一支钢笔,是吧?” 徐则达说:“是啊,经常开会,经常做记录,习惯了。” 干戈说:“你好像还有一个女人的针线包,对吧?” 徐则达说:“嗯,小小针线包,革命传家宝!当年红军爬雪山,用它补棉袄……” 干戈说:“你跟我来。”然后他对大家说:“你们等下。” 干戈拽着徐则达跑进了帐篷。钟离彩把夏邦邦拉到一旁,小声说:“夏哥哥,你的心肠太软了,你会吃亏的!” 夏邦邦说:“钟离,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说了。” 钟离彩继续说:“对于我,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关心你的生命!你不觉得小题可疑吗?” 夏邦邦冷冷地看着钟离彩:“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离彩说:“我说那是小题的鞋印,你不信我,你想想,那双鞋印去的方向,正是那个入口的方向!那双鞋印是前天晚上发现的,而那个石头大门是昨天下午才发现的,如果是我在陷害小题,前天晚上我为什么偏偏朝那个方向走?你笨呀!” 这个提醒终于说服了夏邦邦,他开始发呆了。 第152章 延伸城(8)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从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圈套!幸好我来了……” 过了半天,夏邦邦才喃喃地说:“难道她真是我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然后,他的眼里竟然露出了惊喜的光:“一定是她!” 夏邦邦的态度一下就把钟离彩击垮了。 过去,她发现夏邦邦喜欢上了小题,百般争夺。后来,她知道夏邦邦来罗布泊,其实是寻找另一个纱巾女孩,她松了一口气,毕竟那个纱巾女孩太不现实了,遥不可及,于是,她假装支持夏邦邦,然后重拳打击小题。现在,夏邦邦把小题和他梦中的女孩合二为一了…… 干戈从帐篷里走出来了,他撕毁了一件白衬衣,做了个简单的头罩,套在了脑袋上,挖了四个洞,露出眼睛、鼻子和嘴。他还用钢笔在上面画了乱糟糟的图案。 夏邦邦带着钟离彩回到了大家跟前。 干戈说:“怎么样!” 小题笑出声来:“青年,你这是劫匪打扮!就算地下那些人不是敌人,他们看到你这副嘴脸,也肯定打死你!” 连谷未素都笑了。 Cassie说:“干戈,别动别动,我给你录个像!” 干戈一把把头罩揪下来,扔在了沙地上,嘀咕了一句:“白他妈忙活了。” 朴诗玄突然说了句什么,然后跑进帐篷,很快就拿着几个面具跑出来——他刚才并不知道大家在谈什么,直到看见干戈戴上头罩,他才明白,大家正在想方设法制作面具。 干戈看到朴诗玄的面具,愣了:“及时雨啊!你从哪儿弄的?” 小题用韩语问了朴诗玄,然后她说:“他来罗布泊之前,先去了云南的大理和丽江旅游,买了几个当地的面具,一直带在背包里。” 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朴诗玄第一次溜进营地,并不是戴着夜视镜,徐则达看花眼了,其实他是戴着其中一张面具。 干戈接过面具,数了数,总共四张,一个纯白面具,上面画着几个很艺术的彩色图形;一个绿色的恶鬼面具,十足的傩戏风格;一个戏曲面具,那应该是个花脸;还有一个猪头面具,粉色的,造型笨拙又可爱。 干戈说:“有了这些就没问题了!” 夏邦邦对朴诗玄说:“谢谢,谢谢你。” 朴诗玄似乎听懂了,他朝夏邦邦微笑,点头。 夏邦邦说:“在我们做决定之前,我想和大家说件事儿。” 大家看着他,等他说。 夏邦邦说:“我说过我不是什么队长,我只是团队的一员。这么多天了,你们也了解我了,我不是个坏人,但是我的胆子并不大。现在我们发现了这个地下古城,说不定会遇到什么问题,我想真正推举个队长……我说明白了吗?” 徐则达赶紧挺了挺肚子,挂出了领导的笑容。 夏邦邦说:“我提议干戈当队长。” 干戈说:“富三儿,你别讽刺我啊,我连我自己都管不了,还管你们?” 大家都不说话。 徐则达看了看每个人,然后说:“啊,这个这个,夏队长说了,大家都表个态吧……” 夏邦邦看了他一眼:“徐镇长,我不是队长。” 徐则达就不再说话了。 小题打量了一下干戈,竟然笑了:“我同意。” Cassie说:“我也同意!” 夏邦邦说:“好,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干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干戈竟然显得有点腼腆了:“靠,从来没当过官儿……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啊?” 徐则达赶紧站在了干戈旁边,鼓起掌来:“欢迎干队长给大家讲话!” 干戈说:“好吧。首先我要给徐镇长下个命令——从今以后,不许再鼓掌,你一鼓掌我就起鸡皮疙瘩。” 徐则达憨憨地笑着,低声对大家说:“咱们的新领导很低调啊……” 干戈接着说:“我们带的给养不多,不可能在这里打持久战,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小题说:“我要给干队长提个意见。你看,人家夏邦邦的口头禅是——我说明白了吗?而你的口头禅是——你们懂我的意思吗?你得谦虚点儿。” 干戈白了她一眼:“不接受。”接着对大家说:“一会儿我们就戴上面具混进地下古城。我去,还有谁去?” 小题说:“我吧。” 干戈说:“不带女人。” 小题并不争论,直接从他手里夺过了那个纯白艺术面具,看了看,又改了主意,塞到了干戈手里,抢去了那个粉红色的猪头面具,牢牢抱在怀中,然后一脸无赖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夏邦邦,你跟我去。还有赵军。”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有点勉强地说:“没问题……”他转头喊了一声:“赵军——” 赵军立即从车后闪出来,来到了夏邦邦旁边。 干戈为什么要带上夏邦邦和赵军呢? 夏邦邦虽然过于谨慎,但是他有人格底线,相对说,他宁愿带夏邦邦也不想带徐则达,在生死关头,徐则达说不定干出什么猥琐的事来。 另外,虽然他不了解赵军到底有多大能耐,但他至少体能好,可以打。他听夏邦邦的,从某个角度说,夏邦邦的底线也就是他的底线,除非夏邦邦死了。 干戈真的不想带女孩。 还剩下那个朴诗玄,他凭空而降,来历不明,干戈并不是百分之百信任他。另外,只有四个面具,带朴诗玄就不能带小题,不带小题,他和朴诗玄就无法交流,等于带个累赘。 可是小题执意要去。那就带上她吧,干戈这么想,如果把她留在营地,干戈多少有些不放心。 干戈淡淡地看了赵军一眼,说:“武林高手,现在你有组织了,一切要听从我指挥。我首先要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这副横眉立目的样子。” 赵军看着他,依然没有表情。 接着,干戈拿了绿色恶鬼面具,夏邦邦拿了纯白艺术面具,赵军拿了花脸面具。 第153章 延伸城(9) 四个人驾驶悍马要离开的时候,徐则达跑到了干戈面前,满脸讨好地说:“干戈,你要记住啊,我父亲叫徐晓东,拂晓的晓,东方的东,你一定帮我问问啊,这个这个,他为国家工作了一辈子,鞠躬尽瘁……” 干戈说:“死而后已。知道了。” 钟离彩则走到了夏邦邦旁边,满脸担忧,似乎生死离别一样,她轻声说:“夏哥哥,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我安全送回上海!” 夏邦邦说:“我答应你。” 钟离彩晃了晃夏邦邦的胳膊:“我要你再答应一次!” 夏邦邦笑了:“放心吧,我一定活着回来。” 钟离彩突然抱住夏邦邦,亲了他一下。看起来,这一吻无比纯洁,甚至带着庄严的意味,如果谁硬扯到男女关系上,那就狭隘了。就这样,借助这个分离时刻,钟离彩完成了她和夏哥哥的初吻。 悍马后座上的干戈和小题都看到了,干戈说:“有家属真麻烦。” 小题说:“单身狗嫉妒了。” 赵军坐在副驾上,目视正前方。 夏邦邦上来,把车开动了。 徐则达、谷未素、Cassie、朴诗玄都远远地看着,钟离彩还跟着悍马跑了几步,终于停下了,她好像哭了。 四个人驾驶悍马,一路跋涉,终于渐渐逼近了楼兰废墟。 突然,小题叫了声:“那个石头大门又出现了!” 干戈顺着小题的眼睛望出去,果然,那个石头大门又在暮色中出现了!看来,3:14并不是一个规律。 夏邦邦调整方向,朝它驶过去。 它好像在玩捉迷藏,当悍马逼近它之后,它突然不见了。 夏邦邦停下车,四个人纷纷戴上了面具,然后下车,朝石头大门消失的地方走过去。 很奇怪,他们转悠了半天,到处都是坚硬的盐壳,并没有发现那个入口。 夏邦邦疑惑了:“怎么回事?” 干戈停下来四下看了看地形,突然说:“它在骗我们!” 夏邦邦说:“你是说……有人在操控它?” 干戈说:“毫无疑问啊,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那个地下古城!” 此话让人后脑勺发冷。 夏邦邦说:“我们怎么办?” 干戈说:“再朝前看看。” 夏邦邦说:“既然他们摆出了迷魂阵,就说明他们掌握着我们的行踪,太恐怖了……” 干戈没理他,一个人径直朝前走去,最后在一个高坡上停了下来。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小题马上跟了过去,夏邦邦和赵军也跟了过去。 干戈转身看到他们过来了,立刻从高坡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夏邦邦跟前之后,夏邦邦问他:“干戈,你发现什么了?” 干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夏邦邦说:“那我们回去吧?” 干戈仰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暗淡,他说:“马上黑透了,今天我们不可能找到那个入口了。走吧,明天再说。” 四个人走向悍马车的时候,小题突然说:“干戈,刚才你肯定看到什么了。” 干戈看了看她,说:“你不要疑神疑鬼。” 小题说:“你撒谎了。” 干戈说:“你要不相信就自己过去看看。” 小题说:“我不敢,你陪我去。” 干戈无奈地说:“好吧,我在那个高坡下又看到了一具死尸……” 夏邦邦一怔。 小题转身就走。 干戈和夏邦邦马上追了上来。赵军也跟了上来。 他们来到高坡上,这时候天更黑了,赵军打开了强光手电筒。果然,高坡下趴着一个人,这个人的姿势更奇怪,他身体的前部被埋在盐壳地下,只露出后脑勺、后背、屁股、两个腿肚子。他的后脑勺好像少了一块,不过依然能看到棕色的头发,像一丛芨芨草。 夏邦邦压低声音说:“肯定是地下那些面具人干的。” 干戈说:“如果是他们干的,那他们就不是人了,而是鬼。” 第4节:地下的楼兰 悍马走了很多冤枉路,终于返回了营地。大家听说他们没找到那个入口,都有些失望。只有钟离彩暗暗高兴。 这天夜里,刮起了大风。 干戈决定了,明天接着去找地下古城。 大家都睡下之后,他一个人带着刀子,走出了营地,四处转悠。 有个黑影朝他走过来,他警惕地握紧了刀子,盯住了这个黑影。 黑影说话了:“我。” 是小题。 干戈说:“你怎么不睡觉?” 小题说:“你怎么不睡觉?” 干戈说:“你睡觉去。我找个靶子,练练飞刀。” 小题朝说:“青年,这附近没有一棵树。” 干戈四下看了看:“我要找个活靶子。” 小题说:“我?” 干戈看了看她,说:“好哇!” 小题说:“你玩真的啊?” 干戈说:“当然了。你等下。” 他跑回了营地,不一会儿,他拿来了一块三角垫木,说:“举着,围着我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小题接过垫木,犹豫起来:“这么黑……你行不行啊?” 干戈说:“少废话。” 小题还是下不了决心:“我相信你的善良,但我不相信你的技术。我们换个更高难的方式,我扔,你扎,怎么样?” 干戈说:“行。” 接着,他后退了几步,小题渐渐变成了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 小题喊道:“可以了吗?” 干戈把一排刀子抓在手中,说:“OK!” 小题就把垫木扔了起来。 干戈迅速而连续地甩出了手中的刀子…… 那块垫木在滑落的过程中,小题听见三声:“嘭!嘭!嘭!” 垫木掉在了沙地上。 小题跑过去,捡起那块垫木看了看,上面扎着三把刀子,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叫道:“百发百中啊!” 干戈淡淡地说:“我扔了四把。” 说完,他就骂骂咧咧地去找那把失踪的刀子了。 第二天下午,干戈准备出发去找那个地下古城了。 夏邦邦走到干戈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干戈……” 干戈询问地看着他。 第154章 延伸城(10) 夏邦邦说:“我们带上朴诗玄吧。” 干戈说:“为什么?” 夏邦邦说:“万一我们找到了地下古城,万一我们遇到了什么机关,他是个解密游戏师,很可能会派上用场。” 干戈说:“大哥,我们只有四张面具!” 夏邦邦说:“我就不下去了,我守在车里。不然,万一像你上次一样,车被人偷去了,我们回都回不来了。” 干戈说:“你一个人守在车里?我提醒你啊,那可更危险。” 夏邦邦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题在旁边听到了,她笑着说:“夏邦邦,你可是为了找到你的梦中情人才来罗布泊的,我以为你为了爱情敢上刀山下火海呢,碰到几个面具人就当缩头乌龟了?” 夏邦邦很诚恳地说:“我真的不会打架。” 干戈对小题说:“你去跟那个金秀贤说一下。” 小题就去找朴诗玄商量了。 很快,她就回来了,她说朴诗玄愿意一起去。 吃过午饭,出发之前,钟离彩再次跑过来,很自然地亲了夏邦邦一下:“注意安全,为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夏邦邦的脸竟然红了,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干戈。干戈很严肃地朝他点了点头,表示鼓励。 五个人上了车。 这次是干戈开的。 夏邦邦开车很柔和,渐渐加速,干戈不同,悍马就像一头雄狮,油门狂吼一声,接着就冲了出去。 其他人立在帐篷外,目送他们离开。 悍马再次驶向了楼兰废墟方向。 在车上,干戈说:“那群面具人很可能发现我们了,这次我们很危险。一会儿,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个入口,万一遇到什么情况,你们赶紧跑,谁都别逞能。” 说完,他敏感地看了看头上的后视镜,赵军正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 干戈说:“看什么看,包括你。” 小题坐在副驾位置上,她说:“你不跑?” 干戈说:“一起跑,跑得了吗!”接着,他阴阳怪气地对小题说:“唉,临战之前,都没人跟你吻别。要不,我来填个空?” 小题说:“你滚。” 时间逼近了3:14,悍马来到了楼兰废墟附近。 远远地看去,废墟一片静谧。夏邦邦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 干戈把车停下来,大家纷纷朝外看去。 悍马的左侧,蔚蓝的天空背景里,那个虚无缥缈的石头大门终于出现了!它离悍马大概1公里的样子。 干戈低声说:“出现了!” 小题却喊起来:“不对!”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怎么不对?” 小题朝悍马的右侧指了指:“你看那儿!” 干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大概1公里之外,又出现了一个石头大门! 这里没有路,寸步难行,1公里至少需要半个钟头!现在,他们必须迅速判断,哪个石头大门才是对的! 干戈先入为主,他说:“左侧这个!一定是左侧这个!” 说完他就准备开动悍马冲过去了。 小题按着他的手,连连摇头:“我认为是另一个!你再好好看看!” 干戈看了看夏邦邦和赵军:“你们表态!我们他妈只有3分钟!” 夏邦邦看了看赵军,赵军摇了摇头。 朴诗玄眯着眼睛,一直在观察那两处蜃景。 干戈对小题说:“快快快,你问问金秀贤!” 小题赶紧用韩语对朴诗玄嘀咕了一阵子,朴诗玄说话了,小题对干戈说:“右侧后侧!” 干戈把车开动了,却不服气:“为什么!” 小题说:“地质,他说左侧那个地质不对。” 干戈说:“不对啊!我们发现那个入口的时候,它在楼兰遗址西南,我们现在去的这个方向,在楼兰遗址东北!不对!” 他一边说一边把车停了下来。 这时候,两处蜃景都消失了,在地貌险恶的罗布泊,没有蜃景做标记,想找到那个入口太难了。 小题又对朴诗玄说了串韩语。 朴诗玄低低地回答了她。 小题对干戈说:“他说,请你相信他。你之所以认为方向有问题,很可能是因为——” 干戈盯住了小题的眼睛:“因为什么?” 小题这才说:“有人把楼兰遗址移动了……” 干戈一下骂出声来:“操!” 静默了一会儿,干戈终于把车开动了,朝着右侧那个石头大门消失的地方驶去。他忽然感觉到,他不是在跟人斗,而是在跟妖魔斗。 到处是坚硬的盐壳,深坑和巨石。 悍马颠簸了大概两个多钟头,他们终于看到了眼熟的地貌! 干戈把车停下来,带着小题、赵军和朴诗玄下了车。他对夏邦邦说:“你坐在驾驶位置上,别熄火,如果看到可疑的人,不要犹豫,马上开车跑。他如果拦你,你直接撞上去。” 夏邦邦说:“那你们怎么办?” 干戈说:“不用管我们。” 夏邦邦仔细地看了小题一眼,轻声说:“你小心啊。” 小题说:“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四个人都戴上了面具。 干戈说:“我们找到地下古城之后,面具就是我们的脸了,现在,大家认认脸。”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干戈是恶鬼面具,小题是猪头面具,赵军是花脸面具,朴诗玄是纯白面具。 接着,干戈和小题走在前面,赵军和朴诗玄走在后面,开始寻找那个入口。 他们在荒漠上奔走了半个多钟头,终于发现了那个黑洞洞的入口! 他们慢慢走了进去。 走下几十米台阶,就看到了那个封闭的石门,他们从旁边的侧门走了进去。 干戈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抓着刀子。赵军穿着件宽大的风衣,一只手插在衣襟内,那里藏着激光枪。 他们走进那个圆形大厅的时候,干戈突然停了下来。 小题四下看了看,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问:“怎么了……” 干戈说:“我怎么感觉背后有人。” 四个人同时朝后面看去,空无一人。 第155章 延伸城(11) 他们继续朝下走。走出不远,小题轻轻碰了干戈的胳膊一下,干戈太紧张了,猛地闪开了身子,同时掏出了刀子。 小题害怕地问:“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干戈收起刀子,不耐烦地说:“你有什么事儿!” 小题说:“我们回去吧……” 干戈说:“你回去吧,正好跟那个富三儿做个伴儿。” 小题就不说话了。 他们继续朝下走,走进圆形小厅,看到了那个古老的电梯。干戈上前按了一下,电梯门立即打开了。 干戈正要跨进去,小题朴诗玄拦住了他。 朴诗玄伸进了脑袋,在电梯内观察了一下,并没有走进去,最后,他伸出一只脚探了探,电梯里铺着毛毯,画着简易的花和草……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朴诗玄的脚竟然穿过了那张毛毯!他猛地把脚收了回来。 干戈也傻住了。 电梯没有底!那张地毯只是个逼真的光影! 幸亏干戈没有跨进去,不然不知道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事后,朴诗玄告诉小题,他之所以察觉地毯是个陷阱,那是因为他把脚伸进去之后,地毯上没有影子。 干戈有点服气了,他探询地看着朴诗玄。 朴诗玄后退一步,四下看了看,似乎没找到他需要的东西,他就回到刚才的大厅去了,过了会儿,他搬来了一块石头。电梯门竟然一直没有关闭,好像就在等着他们进入。 朴诗玄走到电梯前,把石头扔了下去。 过了很长时间,才听到“嘭”的一声遥远而沉闷的巨响,不知道究竟多深。 说来也怪,随着这声巨响,电梯门自动关闭了。 朴诗玄按了按,电梯门再次打开,朴诗玄又伸进脚去试了试,然后他很自信地一步跨了进去。这次没事了。 小题依然害怕,走进电梯的时候,她死死抓着干戈的胳膊。 电梯门关闭,下降。 他们来到了地下。 和上次一样,走出电梯之后,他们听到了人声。 干戈回头看了看,朴诗玄站在电梯门口不走了。干戈能看见他的两只眼睛,露出恐惧的光。他不怕任何机关,那是他的强项,他怕人。 干戈停下了,赵军也停下了。 干戈低声对小题说:“提醒他,眼神。” 小题怔怔地看着干戈。 干戈低声说:“人家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个外来人。你对他说,如果他害怕,干脆低下头走。” 小题小声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赶紧低下了头。 干戈对小题和赵军说:“我们戴着面具,没人认得出来,我们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眼神不要好奇,不要躲避,也不要停留过久。用余光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但是要不经意,然后迅速模仿他们的样子。如果他们讲普通话,我们就自然地聊天,不要谈罗布泊,不要谈北京和上海,不要谈奥巴马和普京,可以聊小题的衣服。如果听不懂他们的话,我们就不要出声。走起!” 小题说:“你在哪儿学的这一套?” 干戈头也不回地说:“我去过威虎山。” 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了,四个人都愣在了电梯附近。 这个人也戴着面具,从体态看是个魁梧的男人。他的面具上画满了眼睛,很难看出哪个才是他真正的眼睛。不过,那些画上去的眼睛都是死的,他的眼睛是动的,那双乌亮的眼珠朝四个人看了看,竟然说话了:“你们好。” 他说的竟然是普通话,非常标准,没有任何地方口音! 干戈说:“你也好。” 关键时刻,干戈没有慌乱,他的口气既不急切,也不讨好,声调懒懒的,甚至有点不爱搭理人的样子。混过威虎山的人确实不一样。 对方又打量了他们一下,说:“电梯不灵敏了?” 干戈含糊地说:“早该修了。” 对方点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干戈把手搭在了小题的肩上,说:“好了,不生气了!”然后搂着她就朝前走了。赵军和朴诗玄赶紧跟上来。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进了电梯,电梯门并没有合上,他好像在捣鼓着什么。 离开之后,干戈小声说:“他们是文明人!妈的,刚才这个家伙弄不好还是播音系的!” 小题和赵军没他那么放松,都没说话。 从电梯出来是一条朝左的通道,地面、顶棚、两旁的墙壁,都是青色的石头,微微有点凸凹不平,不过石头和石头的缝隙很严密,插不进一根针。墙壁上悬挂着壁灯。赵军停下来,仰着头观察壁灯。壁灯是方形的,上宽下窄,发出温暖的黄光。他可能是希望从壁灯上找到人类文明的痕迹,比如:某某灯具厂生产。可是,壁灯上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 干戈说:“武林高手,不好奇,OK?” 赵军就收回了眼睛,跟着干戈朝前走了。 走出十几米,又到了尽头,通道朝左拐了弯儿,走过去就是出口了。 四个人放慢脚步,来到了那个出口——上次,干戈和小题就是在这个地方拍了视频之后离开的。 他们来到出口,终于看清了这个地下古城的面貌! 楼兰古国早就死了,它的尸体横陈在罗布泊上,只剩下了几处残垣断壁。有报道称: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组织了一大批科考人员,以卫星遥感图为指导,准备深入罗布泊地区采样调查,希望还原楼兰古城的原貌…… 中科院怎么会想到,他们梦想还原的东西,就藏在楼兰遗址之下!那街道,那民居,那佛塔,那官署,那运河……死而复活了! 正如俚语所说:古城四角平,鼓楼修当中。只不过这个古城正中并没有鼓楼,而是一座佛塔。几条青石板街道,基本横平竖直。很多人走来走去,竟然有几分喧闹。他们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看上去十分古怪。 干戈忽然感到胸口发闷,几乎喘不出气来,他瞪大了眼睛,仔细观看—— 第156章 延伸城(12) 一栋栋建筑整齐排列,楼宇顶部就像一顶顶旧毡帽。残破的彩石瓦,勾勒出一扇扇拱门的轮廓。镂空石栏,拴马桩,雕着波浪花纹和各种兽类的花坛,街道两旁高大的柱子,朱漆已经风干皴裂,露出原本的木色…… 这一切虽然陈旧,却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考究。 干戈闭上眼睛,大口呼吸着并不清新的空气,那是沙漠植物被阳光炙烤出的清苦味,非常熟悉。他咽了口唾沫,这样更有利于他咀嚼这些味道。他还闻到了骡马身上的膻臊味。小时候,干戈经常坐在街边发呆,那些进城的马车就散发着这种粗野的气味。 干戈睁开双眼,再次陷入恍惚中——面前的街道一下重新着了色,干裂的朱漆合上了,花坛里的植物伸出了宽大的巴掌,干涸的石兽嘴中喷出了喷泉,那些房舍、街道和城墙,就像被洗过一般,崭新刺眼。 街道上行走的不再是戴着面具的人,而是身着异域服装的男女老少。一支驼队缓缓走过来,头驼的脖子上用丝绸拴着铃铛,孤零零地响着。驼队的主人是个男子,他身材高大,头上戴着尖顶毡帽,帽檐下露出卷曲的头发。皮肤呈褐色,鼻梁高耸,眼窝深陷…… 干戈惊呆了,好像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有人推了他一把,他一个激灵,转身看去,小题正惊讶的看着他。 小题低声说:“你没事吧?怎么跟乡巴佬进城似的……” 干戈使劲揉了揉眼睛,惊诧地发现,眼前还是那座枯萎的地下古城,一个个面具人行走其间。 他没有搭理小题,继续观察那些面具人。 这些人姓什么叫什么?他们从哪里来?他们在这里做什么?他们平时吃什么喝什么?他们离现代文明有多远?他们对当今这个时代了解多少?他们的三观是怎么样的? 一切都是未知。 一贯缄默的赵军都忍不住了,嘀咕了一句:“这是些什么人啊!……”也不知道在问谁。 是啊,这究竟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答案吓人,也许,知道答案更吓人。 现在,他们四个人不可能得到答案,他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干戈小声说:“大隐隐于市。混进去。” 说完,他就慢慢朝前走了。其他人跟了上来。 这是个地下世界,再多的灯光也不足以把它照亮,因此,它看起来显得十分阴森。两旁的房屋都是粘土和红柳条相间夯筑,窗户上贴着老旧的窗纸。干戈探头朝旁边一座屋子看进去,木质家具、皮毛制品、骨质挂饰……一应俱全。 继续朝前走,他们看到了很多店铺,门面都是敞开的,挂着牌匾,写着奇形怪状的文字,不是象形文字,也不是维吾尔文字,更不是汉字,有点像画出来的。那些店铺有卖酒的,卖肉的,卖皮草的,卖刀具的……最令人惊讶的是,有一个店铺竟然摆着新鲜的蔬果!不管是一两千年前的楼兰古国,还是现在的新疆罗布泊,这些新鲜蔬果都是珍稀之物。 小题偷偷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牌匾,“嚓”一声。 干戈回头瞪了她一眼,她赶紧把手机藏起来了。 一些面具人来来往往,很像拍老电影的时候在现场走来走去的群众演员。干戈仰头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摄像机之类的东西。 路过一个类似酒馆的地方,里面聚集着四五个面具人,他们在聊着什么。 干戈在窗外停了停,他们似乎在谈一个有关祈祷的话题。不过干戈并没有听出什么眉目,甚至不知道他们说的是基督教,还是藏传佛教,还是伊斯兰教。 四个人继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竟然畅通无阻! 他们来到一条偏僻的街道上,店铺变得零零星星,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终于安静了。 相对于这么大的一座古城,这里的人丁显得萧条,总共百八十人的样子,主要集中在主街上。到了“郊区”,显得空旷而恐怖。古城的边缘,全部由青色石材阻隔,顶棚呈拱形。 干戈低低地问大家:“你们猜他们用什么钱?” 没人说话。 干戈只好自言自语:“也许是银子……哎,你们说这地方的房子多少钱一平米?” 还是没人说话。除了他,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 干戈继续自言自语:“估计跟北京的墓地差不多……” 这时候,有三个戴面具的人走过来。看得出,那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人走在中间。 赵军的手朝风衣里伸了伸,随时准备抽出那支激光枪。 两队人渐渐接近了,干戈故作轻松地和小题聊着天:“我觉得你这件衣服不好看。” 小题很自然地说:“我喜欢,怎么了?” 干戈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哪天我带你去国贸买几件吧。” 小题狠狠掐了他一下。 两队人擦家而过的时候,干戈竟然主动打了个招呼,口气中明显带着挑逗意味:“嗨,美女!” 中间的女子隔着面具瞪了干戈一眼,并没有回话。 那两个男性面具人冷冷地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小题、赵军和朴诗玄。接着,他们就走过去了。 其中一个男性面具人回头朝他们看过来。 小题也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低声说:“他在看我们。” 干戈说:“不要回头看他。” 四个人朝前走出了一段路,小题再次回头看了看,那三个人已经不见了,她这才说话:“干戈,你找死吗!就算你不说话,他们都能闻出你是外来人,你还敢泡妞?” 干戈说:“我是在表演泡妞,麻痹他们。” 赵军说:“看来,这地方经常有新人加入,否则他们不会听不出我们不是他们的人。” 干戈斜了赵军一眼:“我猜,接下来加入他们的人就该是你了。” 四个人沿着古城的边沿慢慢朝前走,看到最外围的石墙上挖出了一个洞穴般的空间,空间很大,亮着灯,不见一个人。 第157章 延伸城(13) 四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进了这个空间,空间狭长,两旁的墙壁上画满了古老的壁画,姑且叫它“展览馆”。 首先,他们看到了一只黑牛,朝前奋力顶撞,它的头上只有一个犄角。壁画已经斑驳,显示出它的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又一幅壁画上,绘着金驼和银驼,它们相互咬住了对方的腿,两个骆驼身后各有一个人,手里拿了棍子,试图把它们分开。 干戈嘀咕道:“也没个讲解员……” 接下来,壁画上出现了人物,还有情节。 干戈掏出手机,偷偷地拍照。 走过长长的壁画长廊,他们进入了一个很小的展厅,看到了一系列壁画。前面的壁画都是单幅的,这个小展厅就变成了连环画。 他们看到了城郭,光,厮杀的场面,太极图…… 干戈如饥似渴地拍着照。 小题小声问他:“你拍它们干什么?” 干戈拍完了最后一幅壁画,把手机收起来,说:“回去让那个学霸看看,她知识多,说不定能把这些壁画解读出来。” 说到这里,干戈四下看了看:“那个保镖呢?” 小题这才发现,赵军并没有跟在他们身后。她说:“他是个粗人,肯定不喜欢看这些东西。” 他们朝外走的时候,走进来一个人,戴着一张戏剧花脸面具。 小题叫了声:“赵军!” 那个面具人看了小题一眼,并不理她,只是闲闲地看壁画。 干戈拽了小题一下,低低地说:“丫头,虽然都是花脸,可是你看清了,一个是奸白脸,一个架子花脸!” 小题马上就不说话了。赵军戴的面具更像窦尔敦,而这个人则像曹操,小题认错人了! 干戈说:“看壁画。” 于是,三个人继续看壁画,从这个面具人旁边走了过去。 他们走出这个“展览馆”,还是没见到赵军的影子。 不过,那个曹操脸已经跟出来了。 小题紧张地说:“他跟出来了……” 干戈说:“不管他,继续朝前走,不要走太快。” 小题低声说:“我想起来了,刚才你喊美女的时候,他就在那个女的旁边,就是他一直在回头看我们!完了,他在跟踪我们,我们被发现了!” 干戈说:“冷静!” 三个人渐渐加快了脚步。 前面是个直角,拐了弯儿之后,干戈突然停下来,掏出了刀子,等了片刻,他慢慢探出头去,没看到一个人影。 他松了一口气,说:“虚惊。” 他们又走出了大约100米,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通风口,或者叫下水道,挡着铁栏杆,干戈一下就停下来,他分别晃了晃那些铁栏杆,意外发现其中一根松动了。 干戈说:“这里也许能爬出去,我们进去看看?” 小题说:“能爬出去又怎么样?” 干戈说:“那我们就多了条退路啊。” 说完他真的把那根铁栏杆移开了,三个人钻进去之后,干戈又把铁栏杆恢复了原样。这个通风口由青石铺成,落了很多沙土,不见一个脚印,看来平时没有人来过这里。它很狭窄,勉强可以通过一个人,缓缓地朝上伸去。 四个人快步朝前走,前面突然左转了90度。 继续朝前走,就看到通道分岔了,另一条通道通往左前方,里面黑咕隆咚。四个人停下看了看,都有些懵逼。干戈看了看朴诗玄,朴诗玄走到了干戈前面,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避开了那条通往左前方的通道,直接朝前走了。 干戈没有动:“我凭什么相信他?” 小题说:“现在我们有其他选择吗?”说完,她就跟了上去。 干戈只好也跟了上去。 走出不远,通道再次分岔,另一条通道伸向了左后方。 朴诗玄犹豫了一下,没有搭理它,接着朝前走去。 干戈再次停下来,对小题说:“我需要他给我个理由!” 小题紧紧跟着朴诗玄,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跟他说吧。” 无奈,干戈只好跟随。 又走出了一段路,通道突然再次左转90度。朴诗玄回过头来,对着小题笑了笑。他很少笑。看来他已经很确定他的选择是对的了。 几分钟之后,他们果然看到了出口。走出去,已经置身在一个很高的雅丹上。赵军还没出来,不过,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悍马车的屁股,距离大概200米的样子。 干戈满脸疑惑:“这哥们很神哪!你让他说说,他是怎么判断的?” 小题和朴诗玄嘀咕了几句韩语,朴诗玄蹲下来,在沙子上写了一个汉字——凶。只不过他把比划顺序写错了,他先写了竖折。 小题对干戈说:“这个通风口正是一个‘凶’字图案。” 干戈恍然大悟。 三个人离开通风口,踩着高低不平的盐壳,走了很长时间才接近了悍马车。小题走不动了,她坐在地上,朝着悍马车喊起来:“夏邦邦,你开过来啊!” 干戈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四下看了看,低声说:“你他妈以为这里就是解放区了吗!” 小题就不敢再喊了。 夏邦邦并没有听到小题的喊声。 干戈把小题拽起来,直接背在了背上,大步朝前走去。三个人来到悍马车前,干戈直接把小题扔在了地上,她被盐壳硌得直咧嘴,夏邦邦拉开车门跳下来,赶紧扶起了小题,小题爬上后座,一下就躺下去。她热坏了,揭下面具,使劲扇。 夏邦邦问:“赵军呢??” 干戈没上车,他摘掉面具,说:“走散了。” 夏邦邦着急了:“走散了?那怎么办!” 干戈说:“放心吧,他会自己出来的。”说完,他掏出铁烟盒和长条纸,麻利地卷了一支纸烟,点着,抽起来。 夏邦邦说:“不对啊,你们怎么从那个方向回来了?” 干戈说:“我们找到了一个通风口,可以直接进入地下古城。重大发现!” 夏邦邦说:“你们下去看到什么了?” 第158章 延伸城(14) 干戈就把他们在地下的经历讲了一遍,听得夏邦邦瞠目结舌,呆呆地说:“我的天……这些人会不会是网络上传说的……沙民?” 干戈显然没听过沙民这个词,他问:“沙民是什么鬼?” 夏邦邦说:“我看过一些资料,说新中国成立之前,国民党一些残余官兵逃进了罗布泊,他们一代代生存了下来,可能是因为长期和恶劣环境抗争吧,他们在很多方面超出了常人,一个老年沙民的体能更接近青壮年,妇女没有血压也能自然分娩,甚至具有夜视能力……还有人拍过这个题材的电影。” 干戈说:“如果他们是沙民,为什么要戴面具呢?” 夏邦邦想了想才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们藏得太久了,养成了习惯,不想让外界看见他们的真实面孔?” 干戈又说:“那地下的古城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没有挖掘机,没有吊车,没有建材,怎么可能建成那么大的工程?还有,他们平时吃什么?” 夏邦邦不说话了。 干戈看了看小题:“哎,既然他们在地下生活,肯定有后代啊,我们怎么没看到学校?” 小题一下坐了起来:“是啊,我们看见的都是成年人,没看见小孩儿!” 干戈似乎在自言自语:“他们怎么传宗接代呢……”停了停,他突然说:“他们之所以都戴着面具,只有一个可能……” 夏邦邦有点紧张:“什么可能?” 干戈说:“天快黑了,我不说了。” 小题拍了他一下:“不要卖关子!” 干戈就说了:“那些面具后可能都是木偶……” 夏邦邦很明显地哆嗦了一下。 干戈朝那个入口方向看了看,说:“要是我们能劫持一个上来问问就好了。”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小题,你认为你父亲会在里面吗?” 小题说:“还用问吗,那里肯定就是延伸城!” 夏邦邦说:“如果他在里面,肯定也戴着面具,你怎么能认出他?” 小题说:“只要遇到他,肯定没问题,我认识他的眼睛。” 夏邦邦说:“也许你该想一想,他既然主动回到了这里,过上了戴着面具的生活,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小题斜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夏邦邦说:“他不是失踪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小题很固执:“就算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也要他当面对我说。” 干戈慢慢把脸转向了朴诗玄,说:“我有个疑问——地下那些人都戴着面具,而这个金秀贤偏偏就随身带着四张面具,你们不觉得蹊跷吗?” 夏邦邦很不自然地瞄了瞄朴诗玄,朴诗玄愣愣地看着他们,满脸茫然。 夏邦邦小声说:“干戈,你这么一说,我确实觉得很蹊跷……小题,就你一个人跟他交流过,你怎么感觉?” 小题说:“他没什么问题啊。” 干戈说:“你还觉得我可靠呢——我问你,我真是来找我爸的吗?” 小题说:“那你来找谁?难道你和夏邦邦一样,也是来找你梦中情人的?” 干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我怀疑这个金秀贤是个奸细,他故意给了我们四张通行证,把我们骗下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那些面具人肯定知道我们是谁,他们肯定认识我们的面具!妈的,我们还戴着面具四处溜达,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就差在面具上写上名字了!” 小题说:“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把我们带出了那个通风口?” 干戈说:“说不定,他在下一盘更大的棋。你想想,他一个韩国人为什么偏偏认识一个‘凶’字?” 小题说:“韩国一直在使用汉字好不好!再说了,你还认识ABC呢,说不定你还认识D。” 干戈说:“你不要跟我抬杠。” 小题说:“如果金秀贤……呃,被你带跑了——如果朴诗玄是奸细,我们不可能出得来!” 干戈说:“都出来了吗?” 小题卡了一下。 干戈继续说:“赵军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这不奇怪吗?这个金秀贤肯定告诉过他们的同伙,赵军是个武林高手,所以他们分而治之,先把赵军给收拾了……吹牛上税,果然啊。” 夏邦邦很负责地更正道:“他没有吹牛,他的功夫确实万里挑一。” 干戈冷笑:“万里挑一!人呢?” 夏邦邦朝入口方向看了看,不说话了。那地方一片死寂。 干戈说:“这个金秀贤为什么一见面就说他的护照丢了?我怀疑他就是个中国人,说不定本名就叫李三儿,只不过会几句韩语罢了,弄不好是个韩剧粉儿,他不说中文,假装跟我们言语不通,那是最好的自我保护,言多必失,只要说多了肯定会露出马脚……” 说到这儿,他盯住了朴诗玄:“我说对了吗?” 朴诗玄傻傻地看小题。 小题说:“青年,你不要乱猜疑好不好?我敢给他打包票!” 夏邦邦又瞄了瞄朴诗玄,说:“我信小题。” 干戈说:“毫无悬念,你只信女人的话。” 小题说:“时间太久了,我们回去找找赵军吧。” 干戈说:“要去你们去,我不去。” 小题说:“青年,你现在可是队长,难道你想扔下他不管?” 干戈说:“既然我是队长,我绝对不会安排三个不会武功的人去救一个万里挑一的高手。” 小题说:“那你有什么计划?” 干戈说:“等半个钟头,如果他不出来,那就说明他被逮住了,我们立马回营地。” 小题说:“我们没有任何收获,回什么回!” 干戈说:“我们至少知道了这些人都戴着面具啊。” 小题说:“我和你第一次下去的时候就知道了!” 干戈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过去6分钟了。” 小题说:“不用计时了,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我去找他。”说完,她转身就走。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 第159章 延伸城(15) 干戈狠狠抽了几口烟,把剩下的半截烟埋进了沙子里,然后对着朴诗玄一挥手:“走。” 三个人再次从那个通风口返回了地下,干戈轻车熟路地移开那根没贞操的铁栏杆,四个人鱼贯而入。 他们横穿了半个古城,一直没看到跟赵军类似的面具出现。 最后,他们来到了那条运河附近。 河水在灯光下显得深不可测。河上有一座木质小桥,有个面具人坐在河边,百无聊赖地朝河里扔着石子:“咚,咚,咚。” 朝上看,顶部有几个天窗,露出珍贵的天空,那是一块蓝,十分遥远,天窗对着运河,雨水或者沙土落进来,会进入河里。 他们走过木桥,来到了那座高大的佛塔前,停下来。 地面之上,那座佛塔被风沙剥蚀,只剩下了轮廓,成为楼兰的经典标志。而眼前这座佛塔基本完好,如果说地面之上的佛塔是一具骷髅,眼前这座佛塔就是它年轻的时候。 它有三层楼那么高,外形与古印度的“窣屠婆”相似,整体呈红色,塔基为方形,每个边长接近20米,摆着一圈木雕佛像,正面还有三个刻着莲花的长柄铜质香炉。塔身为八角形,用土坯夹木料垒砌而成,中间填土夯实。塔顶是圆形的。塔身的横木上,雕刻着别致的纹饰。塔身一侧有土坯阶梯,大概一尺宽,可以攀登。 他们绕到塔身背后,真的看到了一扇石门! 石门旁边有个充满现代感的密码锁,闪着幽蓝的光。这个密码锁很奇怪,只有8位数字,第一排:124。第二排:578。第三排:9。 干戈伸出手,依次按下了:1245789。没反应。他又按下了:9875421。还是没反应。 他缩回手来,自叹弗如地看了看朴诗玄。 朴诗玄一直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密码锁,他说话了。 干戈看小题。 小题说:“285714。” 干戈说:“很多密码锁按错三次就自动关闭了!为什么是285714?给个理由!” 小题翻译过去之后,朴诗玄就说起了韩语。 小题皱着眉头听了好半天,终于吭吭哧哧地说道:“142857是一组神奇数字……最早发现于埃及金字塔……它证明一星期有7天……它自我累加一次,它的6位数字就轮值一次,变成285714……再自我累加一次,就变成了428571……再累加一次,就变成了571428……万变不离其宗……以此类推,到了第7天,它们就放假了,会神奇地变身为999999……既然这个密码锁没有3和6,它的密码很可能就是这组神奇的数字……” 干戈说:“我一听数学题就头疼。”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多少?” 小题说:“285714。” 干戈说:“神秘数字不是142857吗?为什么按285714?” 小题说:“今天是星期二!” 干戈就依次按下了这组数字。 石门突然就开了,那么沉重的石门,竟然没有什么声音! 干戈瞪大了眼睛。 石头是朝上升起的,这似乎是个不好的预兆。 一扇门朝左或朝右移开,那是正常地打开。如果朝下降落,那就不像一扇正常的门了,而是让开了一个通道。现在,这扇石门竟然是朝上升起了,从物理角度说,很容易让人担心它突然掉落,把退路堵死。从抽象角度说,更像一张缓缓张开的巨兽的大嘴。 三个人朝里看去,黑乎乎的。 小题好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小声问干戈:“进吗?” 干戈没说话,看得出来,他也有点心虚。 小题说:“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干戈一把把她拽到了自己身后,然后,他眯着眼睛朝里看了一会儿,终于试探地走了进去…… 他进入黑暗中之后,脑袋立即开始“嗡嗡”响起来,有点类似“鬼压床”的感觉,几秒钟之后,眼前突然一亮,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石头搭建的空间,有点类似迷宫,一条条通道辐射出去,两旁都是巨大的石墙。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一面青色石墙上,敞露着一扇黑乎乎的门,旁边也有个密码锁。 他靠在了石墙上,开始紧急思考。 不应该说是思考,他是在回味,回味刚才穿过那段黑暗的感觉——虽然只有几秒钟,但他就像做了一个梦,现在他突然醒来了,头脑出奇的清醒。回想进入黑暗之前,异常模糊,甚至很不真实。 很快,小题和朴诗玄也进来了。 干戈不确定视线盲区有没有人,他压低声音问小题:“你有什么感觉?” 小题说:“我好像感觉到了电流……你呢?” 干戈说:“我好像又经历了一次出生!”接着,他四下观察了一下,说:“现在,我们要确定我们在哪儿。” 小题说:“我们穿过那扇门就过来了,这里肯定是地下古城的隔壁啊。” 干戈摇了摇头。 小题说:“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它的上面?下面?” 干戈还是摇头。 小题说:“那你说我们在哪儿?” 干戈看了看朴诗玄,对小题说:“你问问他什么看法。” 小题对朴诗玄说了几句韩语,朴诗玄一边打量那些巨石一边说话了,小题翻译道:“他说,他怀疑这里跟地下古城没有任何空间关联……这是另一个维度的世界。” 干戈说:“我操,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小题说:“我们不是知道密码了吗!” 干戈说:“既然来了,那我们就……转转吧。” 说完,他第一个朝前走去,他走得很小心,如履薄冰。 小题和朴诗玄也轻轻跟上来。 到处都是石墙,好像某种超自然力量设置的什么阵法。这时候,干戈才意识到,带朴诗玄来真是太正确了,如果没有这个韩国人,他不可能进入到这个离奇的空间。 第160章 延伸城(16) 地下楼兰古城充满了烟火气,这里却冷冰冰的,透着某种死亡的气息,某种高科技的不近人情,某种未知的寒意。 干戈曾仔细查看那些巨石,它们似乎跟正常的石头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把眼睛贴近,就会发现一些非常隐秘非常细小非常精致的图案,好像奇形怪状的动物,又好像千姿百态的植物。 一路上,他们没遇到一个面具人,干戈渐渐有些放松了。 转着转着,他们在某条通道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顶部是拱形的,悬挂着一幅太极图,发出幽幽的蓝光。空间正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方方正正,表面非常平整。 干戈想进去看看,被小题拽住了。 干戈看了看她,她轻轻摇了摇头。 干戈没有轻举妄动,他掏出手机,对准了那个空间,准备拍几张照片。可是,他刚刚按下快门,那幅太极图好像感应到了,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接着就出现了更诡异的现象——那两条阴阳鱼游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看不出形状了,变成了一片高速旋转的灰色! 朴诗玄喊了句什么。 干戈手一抖,紧张地看了看他。 小题说:“赶紧离开!” 三个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在巨石中找到了那个通往地下古城的密码门,干戈冲过去要按密码,朴诗玄又喊了句什么,他赶紧把手缩回来。 小题大声说:“428571!” 干戈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按了下去,石门敞开了…… 穿过黑暗,他们出现在了地下楼兰。 地下楼兰很平静,那些“群众演员”依然走来走去。 三个人溜边儿朝前走,干戈这才问:“密码怎么变了?” 小题和朴诗玄嘀咕了一阵子韩语,然后她对干戈只说了一句话:“已经过了12点。” 三个人从那个通风口爬到地面上,外面黑咕隆咚,刮起了风。 回想在地下的经历,他们并没有遭受到任何人为的攻击,仅仅是那幅太极图不让拍照而已。 干戈忽然感觉这个地方很好玩儿。 他们找到了悍马,发现赵军已经回来了。他的额头上缠着纱布。 干戈竟然露出了笑意:“被门夹了?” 赵军并不理干戈。 小题问:“赵军,你去哪儿了?” 赵军这才说话:“你们看壁画的时候,我去找厕所,结果迷路了,怎么都找不到你们了。” 小题说:“你怎么受伤了?” 赵军说:“后来,我遇见了几个戴面具的人,他们对我说了一些很古怪的话,可能是暗语吧,我没回话,他们就扑上来了……” 干戈有点愣怔——那些面具人并非善茬儿! 小题说:“然后呢?” 赵军淡淡地说:“他们命短。” 小题好奇地问:“他们几个人啊?” 赵军说:“三个。” 小题惊叹道:“天哪,你一个打死了三个?” 赵军说:“我有枪。” 干戈意味深长地问:“你这一架打了几个钟头?” 赵军不再说话。 夏邦邦始终满脸紧张,他说:“我们暴露了……” 第5节:复制 悍马开回营地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大家都没睡,等在帐篷外。 对讲机已经失灵,探险团队回到了原始时代,营地的人一直眺望楼兰遗址方向,直到看到了车灯移动,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谷未素不在,她躲在她的小帐篷里,不过她也没睡,小帐篷里亮着暗暗的照明灯。 钟离彩第一跑上来,给夏邦邦拉开了车门,激动地叫了声:“夏哥哥!” 夏邦邦说:“放心吧,一切顺利。你去把谷未素叫来。” 钟离彩立即跑向了谷未素的小帐篷。 其他人都围拢过来。 徐则达说:“夏队长,干队长,辛苦了!你们看到我父亲了吗?” 夏邦邦摇了摇头。 徐则达顿时有些泄气。 Cassie从来不问她爸,她说:“快讲讲快讲讲,下面有文物吗?” 干戈说:“一会儿让武林高手跟大家讲吧。” 很快,钟离彩就把谷未素带过来了。 大家围坐在一起,露营灯照亮了每一张脸。大家都看赵军。 夏邦邦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讲讲经过。 赵军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进去了,又出来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Cassie着急了:“然后呢?” 赵军说:“什么然后?就这样啊。” 大家面面相觑。 赵军看了看朴诗玄,又说:“对了,要感谢朴诗玄,他给了我们四张面具,让我们免费参观了那个地下古城。” Cassie说:“真没劲,什么都没发生?” 赵军说:“哦,打了一架。” Cassie赶紧问:“跟谁打架了?” 赵军说:“打架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要问了。” 干戈说话了:“我们在地下看到了楼兰古城的原貌,还看到了一些壁画,里面很可能藏着什么秘密,我拍了照片……谷未素,你看看。” 干戈就掏出手机,打开照片,递给了谷未素。 谷未素使劲揉了揉眼睛,抠掉了一粒眼屎,弹了两下,这才接过手机,困倦地看起来。 大家都在等待。 Cassie说:“壁画?那又抠不下来……” 夏邦邦问:“你抠它干什么?” Cassie说:“卖钱啊!” 夏邦邦很不理解地说:“如果那是文物,你这么做是违法的。” Cassie说:“这地方还有法?去楼兰遗址的时候,我就没买票,哎,我就去看了,哎,谁管我了?” 看着看着,谷未素的眼睛里射出了异常的光亮。她突然说:“我懂了!全懂了!” 干戈说:“你等下!” 然后,他跑到帐篷拿来一台超薄的电脑,连上手机,那些壁画就在电脑上显示出来,他对谷未素说:“你说吧!” 首先,电脑上出现了那头黑牛。 谷未素说:“牛是远古人类最崇拜的动物,独角兽也是远古传说里的灵物……这说明,这个地下古城已经有着很悠久的历史了。” 第161章 延伸城(17) 电脑上又显示出金驼和银驼的壁画。 谷未素说:“从这幅壁画能看出来,这个地下古城和地上的楼兰古城,它们在文化和信仰上是一脉相承的。骆驼是沙漠之舟,对于古楼兰人十分重要。而且骆驼有灵性,在遇到沙尘暴的时候,它经常救主人的命,它一直象征着地位和权力……” 接着,电脑上出现了很多古代人物。 谷未素仔细辨认着,说:“这些人都是千百年来在楼兰留下足迹的历史名人——张骞、李广利、解忧公主、傅介子、班超、班勇、李柏、法显、玄奘……比如这个,这个女子应该是细君公主,他是西汉江都王刘建的女儿,扬州人,2000多年前,为了联合乌孙打击匈奴,她嫁给了乌孙王猎骄靡,比昭君出塞早了72年……” Cassie打起了哈欠。 小题紧紧盯着谷未素,听得极其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字。 谷未素说:“最重要的,其实是这些壁画……” 电脑上出现了小展厅的那些连环壁画。 第一幅壁画—— 一个正方形的古代城郭,街景繁华。一条古运河从西北至东南斜贯全城。三间木构的土坯房,正对着南城门,门上涂着朱漆,很显眼,那就是著名的“三间房”了。里面坐着一个戴官帽的人,还有两个随从——看来,那里当年真的是衙署所在地!除此,还有佛塔、粮仓、居民区、寺院、烽燧…… 街道上,一个个马队,各种肤色各种面孔各种服饰的人,川流不息,他们交易着丝绸、茶叶,马匹、葡萄、珠宝等等,一派兴隆。 第二幅壁画—— 城门大开,似乎有客从远方来。几个骑马人走在最前面,他们身着宽袍大袖,很明显的中原打扮,后面跟着披红挂绿的载货马车。 第三幅壁画—— 殿内,张灯结彩,很喜庆。一间卧室里,墙上挂着挂毯,地上铺着皮毛,一名年轻异族女子端坐床上,怀抱一个婴儿,眼神充满了爱,婴儿在笑,光看壁画似乎就能听见他“咯咯”的笑声。另一个类似会客厅的房间,一个中原人和一个楼兰人并排坐在主位,气度非凡,其他人站立两旁。会客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圆形之物,画着阴阳双鱼,熠熠发光。楼兰人做思考状,中原人左手指向太极图,右手拂左袖。 第四幅壁画—— 那个太极图腾空飞起,升到了城郭上空,似乎遮住了太阳,自身射出奇异的光芒,接着全城陷入了恐慌。 第五幅壁画—— 城郭的地下,凭空出现了另一座城郭,它的建筑格局和地面上的城郭一模一样,好像是一个复制体! 第六幅壁画—— 那束奇异的光并没有熄灭,地上城郭里的居民出现了复制现象——第一幅壁画上那些交易的人们,似乎变成了重影…… 第七幅壁画—— 城郭里的人开始自相残杀,场面极为惨烈。戴官帽的人似乎想阻止这一切,却被另一个戴官帽的人杀死…… 第八幅壁画—— 城郭街道上横尸遍野,见不到一个活人。 第九幅壁画—— 有个商队进入了这座城郭,这时候它已经变成了空城,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目瞪口呆。 第十幅壁画—— 他们开始疯狂抢夺值钱的东西。 第十一幅壁画—— 商队中有个穿长袍的人偶尔发现了那个地下城郭。 第十二幅壁画—— 长袍进入了地下城郭,似乎想找到更多值钱的物品,他却发现了一个拱形空间,顶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熠熠闪光。 第十三幅壁画—— 长袍站在太极图下,好奇地看着这个神奇之物,结果他变成了两个! 第十四幅壁画—— 其中一个长袍杀死了另一个长袍。 第十五幅壁画—— 长袍走出地下城郭,遇到另一个商队。他上前对他们说着什么,表情狡诈。最后,他把这个商队的人骗进了地下城郭,导致更多人被复制…… …… 谷未素变得异常激动:“我终于知道楼兰消失的秘密了!你们听我慢慢说——这些壁画画得清清楚楚,很久以前,有一个神秘的东西出现在了楼兰古国,它的外貌是一幅太极图,应该是中原的人送来的,当时,古楼兰某个贵族正在给小孩庆生,这个太极图算是一份贺礼。没想到,它突然作乱……”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谷未素继续说:“就是它把楼兰古城复制了,复制出来的那个城郭,就位于楼兰古城的地下!接着,楼兰人也出现了复制现象,导致自相残杀,最后他们灭绝了。后来,有人误入了那个地下城郭,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秘密,他开始引诱同类进入,继续复制,开始‘繁衍’!……” 小题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掏出手机,递给了谷未素:“我在地下拍了他们的牌匾,你看看上面是什么字?” 谷未素接过小题的手机看了看,马上说:“这是佉卢文啊!” 小题说:“佉卢文是什么……” 谷未素说:“这种文字已经失传了,当时它正是楼兰的官方文字!” 小题眨巴眨巴眼睛,惊叹道:“这么说,地下真的是楼兰……” 谷未素又说:“我们再说这个发光的太极图——网上说罗布泊有一种双鱼玉佩,可以把人复制,现在看来,那是以讹传讹,实际上它是一幅太极图——太极图正是两条鱼啊!” 干戈说:“我们看到了这个太极图的实物!当时我想拍照,它突然就转了起来!” 夏邦邦补充道:“还有我们在楼兰遗址看到的那个木牌,上面就写着,什么一把刀,来耕田,四滴水,来浇灌,两把刀,两块田,八滴水,不孤单!——那个字谜的答案正是两条鱼!” 第162章 延伸城(18) 谷未素更激动了:“你们刚刚发现那个入口的时候,卫星地图上出现了两只大耳朵,我想,那个复制机制不但可以复制人,还可以复制两个罗布泊,两个宇宙!来罗布泊之前,我看过一些资料,有人就说过,罗布泊存在一个平行宇宙!”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几乎插不上话了。 谷未素又看了看那些壁画,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好像少了块壁画……” 果然,最后有一处空缺。 谷未素皱起了眉头:“缺少的这块壁画是不是藏着更深的秘密呢……” 没人有答案,大家都看她。 她把目光从壁画上移开,说:“先不管它了。现在,我们差不多可以得出结论了……”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 这一刻,谷未素变成了导师。 关键时刻,她打了个响亮的嗝,她用手捂了捂嘴,然后说:“对不起……” 干戈说:“没关系!你他妈快说!” 谷未素说:“地下古城那些戴面具的人,他们是一群复制人!” 大家全体沉默了。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大家围坐露营灯前,并没有留意。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卷起了地上的沙土。钟离彩遮的少露的多,她坐在夏邦邦旁边,裹紧了外衣。 干戈先说话了:“很好,如果他们是同类,杀他们的时候我可能会手软。既然他们都是复制人,那我就没有负担了!” 夏邦邦说:“可是,地下那个楼兰古城和壁画上的楼兰古城并不完全一样……” 谷未素看了看夏邦邦,说:“1600年前的北京和现在一样吗?那时候,连故宫和城墙都没有!我想,这个地下古城只是保留了当年复制出来的空间,一直在改建。而这些壁画就是他们的《史记》!” 停了停,夏邦邦说:“我有个猜想,我说了你们不要介意。” 干戈说:“现在是客气的时候吗?” 夏邦邦说:“既然你们的父亲跑回了罗布泊,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复制了……” 竟然没有人反驳。 夏邦邦见大家都不说话,又说:“你们想想看,他们来过罗布泊考察,回去之后,家庭基本都破碎了,这不是太巧合了吗?” 还是没有人说话。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试探地问:“小题,你想想,你父亲从罗布泊回到北京之后,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小题冷冷地看了夏邦邦一眼,说:“他是个好父亲,他没有任何不正常。” 夏邦邦说:“你再想想,你妈妈为什么去了精神病院?” 小题突然愤怒了:“就算他被复制了也是我爸!” 夏邦邦说:“我理解,我们只是为了找出真相……” 接着,他看了看干戈:“干戈,如果我没记错,你妈妈去世了,也是在你爸爸从罗布泊回家之后。” 干戈说:“富三儿,你不要胡说八道啊,我妈是得癌症死的,跟我爸没有半毛钱关系。” 夏邦邦又看了看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 徐则达第一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努力地回忆着。 干戈说:“万夫长?” 徐则达伸手摆了摆,示意干戈不要打断他的思路。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找到了某种答案,眼睛越瞪越大:“没错儿,有问题!有问题!” 夏邦邦说:“徐镇长,你想起什么了?” 徐则达看了看夏邦邦,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声音变得抖抖的:“夏队长,你给我点亮了一盏明灯啊!——在我的记忆中,我的父亲母亲感情非常好,可是,就在父亲从罗布泊回来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突然提出要离婚。我们是个传统家庭,不知道为什么,母亲那么毅然决然!当时我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他们离婚之后,我跟了母亲,她几乎不让我和父亲来往,好像在躲避什么。后来,我长大了,结婚了,一心扑到工作上,跟父亲更是没什么来往了,但是我很想念他,我曾经问过母亲,当年为什么要和父亲离婚,母亲告诉我,他从罗布泊回来之后,发生了一些怪事儿,她总感觉这个男人不再是自己的老公了,她的原话是——他好像是镜子里的他……我发誓,母亲的精神绝对没有问题,她一个人把我养育成年,是个非常坚强的女人!” 他好像是镜子里的他…… 这句话把所有人都吓着了。 徐则达看了看谷未素和Cassie:“你们呢?好好想想!” 谷未素说:“我父母也离婚了,我也是跟着母亲长大的,不怎么跟父亲见面。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婚姻,我也不了解爱情,我都不了解我自己。”, Cassie也说话了,可能夏邦邦的推断把她震撼了,她说话变得磕磕巴巴:“我爸妈也离婚了,我也跟了我老妈……不过,她每个月都带我见一次老爸……我感觉,老爸确实有点变化,他好像,好像比过去更爱笑了……” 夏邦邦问:“你妈妈没对你说过什么?” Cassie摇了摇头:“只是,我每次见老爸的时候,她都守在一旁,就像老母鸡护鸡崽儿似的……” 夏邦邦说:“网上说,50年代罗布泊发生过一些大事,但是消息被封锁。看来,网上这些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 谷未素说:“如果我们的父亲被复制了,他们的复制体都活着,说明他们的本体也都活着。” 夏邦邦问:“为什么?” 谷未素说:“这是双鱼玉佩的逻辑啊!只要杀死本体,复制体很快就死了——如果,我们的父亲死了,那么他们的复制体也不会活到现在,对吧?” 夏邦邦问:“你们的父亲来罗布泊考察的前后,他们的长相有没有什么变化?比如,左脸有个痣,移到了右脸上——你们能想起来吗?” 徐则达摇摇头。 谷未素摇摇头。 Cassie摇摇头。 第163章 延伸城(19) 夏邦邦又看了看干戈和小题,他们都没有表态。 谷未素说:“既然我们的父亲还活着,他们肯定就在这个地下古城!” 夏邦邦说:“嗯?” 谷未素说:“这些复制人不会允许本体离开罗布泊,否则这个世界上就会出现两个一样的人。他们禁锢本体并且养活他们,这就是他们的关系!” 干戈说:“我懂了。” 小题说:“你懂什么了?” 干戈对大家说:“我们在地下古城佛塔下发现了一个密码门,通向一个石头迷宫,那个迷宫比地下古城更诡异,我怀疑它根本不属于地球。我们的父亲肯定被囚禁在石头迷宫里,那里才是延伸城。而地下古城属于自由区,全都是复制人……” 夏邦邦看了看每个人,小声说:“大家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干戈看了看小题。 小题说:“我要找到我老爸。” 干戈又看了看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干戈说:“富三儿,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还有你那个保镖,还有你的美女秘书,还有那个金秀贤,你们想离开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对了,把面具留给我们。” 钟离彩急切地看了看夏邦邦:“夏哥哥,我们帮他们只能帮到这儿了!” 夏邦邦说:“不,路还很长。” 第6节:说出实情 干戈决定,天亮之后,他要再去地下古城。这次他会带上夏邦邦。他依然不信任朴诗玄。 大家散去之后,徐则达站岗。 干戈来到小题的帐篷,对她说:“丫头,出去唠唠?” 小题说:“进来说吧。” 干戈看了看朴诗玄,说:“这里有来自星星的他。” 小题说:“他又听不懂!” 干戈说:“鬼知道。” 小题就从睡袋上站起来,跟着干戈走出了帐篷。 风停了,月亮就像变戏法一样又露出了脑袋,亮亮堂堂。高低错落的罗布泊无边无际,寂寞无边无际。 干戈没有打开手电筒,他慢慢朝前走,好像有心事。小题跟在他身旁,问:“睡不着?” 干戈“嗯”了一声。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你保镖呢?” 小题说:“我跟夏邦邦说过了,不让赵军再跟着我了。累。” 干戈说:“你和那个金秀贤住一个帐篷,睡得着吗?” 小题说:“只要钟离不回来我就睡得香。” 干戈回头看了童真帐篷一眼,黑着,夏邦邦和钟离彩肯定已经睡了。他说:“从此她不会再离开那个富三儿了。” 小题说:“很好啊,现在夏邦邦和他妈失联了,就像个刚断奶的小孩儿,钟离可以临时代替他妈。” 干戈停下来,看着小题,突然说:“我爸已经死了。” 小题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干戈低下头,过了会儿才说:“要不我说你傻呢,丫头,你一直在骗你。” 小题更惊愕了:“骗我?” 干戈继续朝前走,说:“我爸被你爸丢在了罗布泊,他变得疯疯癫癫,前不久,他旧病复发,跳楼了。” 小题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干戈:“那你来罗布泊干什么?” 干戈走到她跟前,说:“我是来报仇的。” 小题警惕地问:“找谁报仇?” 干戈说:“你。” 小题久久地看着干戈,并不说话。 干戈继续说:“我在密云受伤那次,可不是为了跟那些混混打架的,我是去找你爸报仇,没想到被那些混混捅了,然后你救了我。听说你爸失踪了,我就来了罗布泊,我想找到他的女儿……” 小题低声说:“你想父债子还。” 干戈说:“是。” 小题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良心发现了,还是准备动手了?” 干戈叹了口气,说:“我放弃了。” 停了停,小题问:“既然你爸不在这里,你为什么留下来?” 干戈没有回答,他看着小题,突然说:“小题,你给我当老婆吧!” 小题沉默了好半天,一下笑了:“青年,这落差也太大了吧?我甚至都不确定,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娶我?” 干戈说:“我爱上你了。” 天地一片死寂,就像史前。 谷未素好像在听手机音乐,一阵苍凉的歌声从她的小帐篷里飘出来—— 颓废的楼兰,死去的湖泊。海市变蜃楼,繁华似传说。我在天之涯,你在海之角,谁和谁邂逅在缘分的界河?沙漠也寂寞,城市也寂寞,穿过地球听见你在呼唤我。爱情是蓝色,孤独是白色,飘过前世今生我依然记得!…… 干戈说:“我不是富二儿也不是富三儿,但我会努力,给你买钻戒,买房子,买好车!” 小题说:“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个理由。” 干戈想了想说:“就算有一天,你的大姨妈都离开了你,我依然会守在你身边。” 小帐篷里的歌声在继续—— 相思是一种脑力劳动,生存是一种体力奔波,如同上天折磨,就像沙砾蹉跎,浩浩荡荡的风一年年地吹着。相思是一种脑力劳动,生存是一种体力奔波,如同上天折磨,就像沙砾蹉跎,梦见你轻声地说,我们去罗布泊…… 小题轻轻亲了干戈的脸一下,说:“等离开罗布泊我再答复你。” 干戈一下就把小题的肩膀扳过来,激动地说:“不!我要你今夜就做我的新娘!” 小题说:“你想干什么!” 干戈不再说话,一下把小题摔倒在沙子上,粗暴地去拽她的腰带。 小题使劲推他,他根本不管,小题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他一下停手了。 小题爬起来,整理好衣服,说:“哥们,你这叫强奸!” 干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似乎终于冷静了,沉默了一会儿,他像小孩一样问道:“到哪儿才算离开罗布泊?” 小题说:“你说呢?” 干戈说:“只要看到人烟。” 小题说:“不,至少要回到北京。” 干戈说:“咱们互相退一步——我们在敦煌谈。” 第164章 延伸城(20) 小题在月光下端详着干戈,突然说:“我们去凯里吧。” 干戈说:“那是……什么鬼地方?” 小题说:“我也不知道,忘了什么时候,也忘了在什么地方,反正我看见过这个地名,感觉很偏远的样子,不过在想象中它很美。我想去那里。” 干戈说:“好吧,只要它在地球上!” 小题说:“你答应我了啊。” 干戈说:“那地方叫什么?” 小题说:“凯,里!” 干戈说:“凯里……” 两个人回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小题小声对干戈说:“谢谢你,为了我留下来。” 钟离彩睡在夏邦邦的行军床上,夏邦邦睡在睡袋里。 躺下之后,钟离彩望着帐篷顶,说:“夏哥哥,我真幸福。”然后,她翻过身来看着夏邦邦,又说:“就这样,在一起。” 夏邦邦摆弄着卫星电话,很应付地说:“谢谢……其实你不该来的。” 钟离彩说:“我不后悔。就算你留在了罗布泊,我也会陪着你。” 夏邦邦放下了卫星电话,说:“不要说傻话。”然后他伸手要去关掉照明灯,钟离彩说:“不要!” 夏邦邦看了看她,满脸不解。 钟离彩说:“我就想这样看看你。” 夏邦邦躺下来,看着上方,表情有些难过:“我和妈妈联系不上了……” 钟离彩说:“她一定很着急……不过,你要放宽心,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啊。” 夏邦邦没有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钟离彩又说:“我从小到大一直是自己打拼,从来不相信老天会照顾我。现在我承认了,我的运气太好了,老天给了我这么美好的时刻……可是,有光就会有阴影,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就像一个漂亮的气球,飞着飞着一下就碎了,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夏邦邦说:“我也是个悲观主义者,我们都不要胡思乱想了。” 钟离彩说:“夏哥哥,我有个直觉,今天晚上好像会出什么事……” 夏邦邦说:“徐镇长在外面放哨呢,安心睡觉吧。” 停了停,钟离彩突然说:“干戈和小题一起出去了。”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你怎么知道?” 钟离彩说:“刚才我看见了。” 夏邦邦说:“他们去干什么?” 钟离彩说:“孤男寡女,你说他们能去干什么?” 夏邦邦正色道:“钟离,你不要这么八卦。” 钟离彩说:“他们恋爱了。” 夏邦邦似乎很在意,他说:“你确定?” 钟离彩说:“难道你不确定?” 夏邦邦说:“不会吧……” 钟离彩冷笑起来:“怎么不会?你觉得干戈配不上小题,还是小题配不上干戈?他们两个人都是胡同串子,半斤对半斤,很般配啊。” 夏邦邦不再说话了。 很快,夏邦邦就睡着了。 钟离彩继续端详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悄悄从包里掏出一瓶安眠药,就着矿泉水吃了两片,这才关了照明灯,躺下去。她拍戏的时候落下了神经衰弱的病,经常失眠,她真的随身带着安眠药。 营地的人不知道,这时候有三个人戴着面具,已经悄悄走近了营地。而徐镇长在越野车里睡得正香。 第7节:骚叔在行动 骚叔回到密云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薇拉睡得迷迷瞪瞪,给他打开了门。 骚叔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 薇拉赶紧用手挡住了眼睛:“你干什么!” 骚叔兴奋地说:“我们得谈谈!” 薇拉把手放下来,说:“我要睡觉,有事明天谈!” 骚叔把她抱在怀中,使劲揉搓她的脑袋:“宝贝,清醒清醒,听话!”然后,他跑到厨房,冲了两杯咖啡,放在了茶几上。 薇拉看了看咖啡,说:“你还打算彻夜长谈啊?” 骚叔搂着她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激动地说:“我见到那个跟你很像的女孩了,她叫莉莉娅,俄罗斯族!” 薇拉很淡漠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接着,她捶了捶骚叔:“人家正在做一个美梦,被你给弄醒了!” 骚叔说:“我就是给你圆梦的人,说说,什么美梦?” 薇拉说:“我好像得到了一双水晶鞋,从此我的舞姿就天下无双了,也不累,我就穿着它们转啊转啊……” 骚叔拍了拍薇拉的大腿,说:“你放心,我就算跑遍全世界的制鞋厂,也一定帮你找到这双水晶鞋!” 薇拉说:“你还制鞋厂,滚!” 骚叔说:“这个莉莉娅认识小题,也认识阿甘,她才是阿甘要找的人!” 薇拉说:“我只关心水晶鞋。” 骚叔说:“一会儿我陪你去梦里,你先听我说——她告诉我,她和小题,还有阿甘,18岁的时候去过一次罗布泊,阿甘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还没等说出来就出了车祸,失忆了。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薇拉说:“你怎么就跟那个团队过不去了!” 骚叔说:“好吧,我们说说她和你的关系。” 薇拉冷冷地看着他。 骚叔说:“她父母都是俄罗斯人,他们带着她的弟弟移民加拿大了。我问了,她也是双子座。” 薇拉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骚叔继续说:“更奇怪的是,莉莉娅出生之后也丢过一次,不过半个月之后又被送回来了,放在了她家门口……我越来越相信,你们是一家人,是亲姐妹!” 薇拉说:“那又怎么样?” 骚叔看着薇拉的眼睛,说:“你确定,你不和她见见面?” 薇拉很绝情地摇了摇头:“大叔,请你尊重我的决定。” 骚叔想了想,突然说:“薇拉,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一次……” 薇拉乜斜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可爱吗?不,应该说,我有那么可怕吗?” 骚叔坏坏地笑了:“万一哪天我犯了你父母那样的错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薇拉说:“你搞错了,离不离开不是你决定的。” 第165章 延伸城(21) 骚叔一下把薇拉揽在了怀里:“我们下周就举行婚礼吧!” 薇拉推开了骚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得先问问我自己。” 骚叔迷茫地看了看薇拉:“难道你们双子座真的都是双重人格?……那你问啊!另一个你天天都在忙什么呢!” 薇拉说:“她在观察你。” 骚叔把薇拉抱到床上,一扔,说:“你这是耍流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薇拉说:“不以恋爱为目的的结婚才是真正的耍流氓!” 两个人躺下之后,薇拉很快就睡着了。 骚叔却睁着眼睛,失眠了。 他轻轻地坐起来,下了床,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灯前,伸手想打开,又把手缩回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窗前,朝下看了看,路灯昏暗,没有一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树木,草丛,健身器材,一无所获。 他并不放心,又走进了相反方向的书房,从窗户朝下看去。楼下就是小区的围栏,竖着一排扎枪,楼房和围栏之间种着草坪。有个人牵着一条大金毛,正在遛狗,大金毛四处乱窜,嗅着气味。人和狗慢慢走过去,只剩下扎枪和满地小草。扎枪是硬的,小草是软的。 回到客厅,骚叔打开灯,房间里就亮了。 他坐在电脑前,把它打开。 阿甘又更新了他的漫画—— 阿甘变成了一条鱼。他心爱的女孩也变成了一条鱼。 他们不再需要人类的双臂,也不再需要鸟类的翅膀。他们彼此缠绕,互相嬉戏,永不远离,渐渐幻化成一幅太极图…… 天空充满了清澈的水。那是他们的爱情世界。 地上是一片荒漠,那是枯燥的尘世生活。 爱情和现实终于剥离开来…… 这天是个周末。 骚叔离开住所,给莉莉娅打了个电话。 骚叔说:“莉莉娅,我想马上和你见个面,你有空吗?” 莉莉娅说:“没问题。不过,我不想谈李柑。” 骚叔说:“我们谈薇拉。” 莉莉娅说:“好的。” 两个人约在了骚叔的工作室。 莉莉娅准时到了。 坐下之后,骚叔给她泡了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来。 莉莉娅开门见山:“她愿意和我见面了吗?” 骚叔摇了摇头:“不过,你可以去见她。” 莉莉娅说:“她说的?” 骚叔说:“我说的。” 莉莉娅说:“怎么见?” 骚叔说:“今天晚上,她去餐厅跳舞,我带你去看。” 莉莉娅想了想才说:“太生硬了,还是等一等吧,等水到渠成。” 骚叔盯着莉莉娅的眼睛说:“我想和你谈谈阿甘。” 莉莉娅说:“我说过,不想再谈他了,你答应过我的!” 骚叔说:“没错啊,我们不谈李柑,只谈阿甘。” 莉莉娅说:“有什么好谈的呢?” 骚叔依然盯着莉莉娅的眼睛:“你们曾经相爱过。” 莉莉娅的眼珠颤动了一下,很平静地说:“我说过了,我们是朋友,曾经。” 骚叔说:“你们爱得很深。” 莉莉娅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冷漠:“你想干什么?” 骚叔说:“他失忆之后,画了很多关于你的漫画,对于他来说,那是噩梦中唯一的光亮。他就靠着这点光亮,在黑暗中摸索着朝前走……” 莉莉娅很排斥地看着骚叔,不再说话。 骚叔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甚至不知道失去过什么。可是,他一直在找,在找,找一个他不知道是他失去的东西。” 莉莉娅还是不说话。 骚叔继续:“有一天,他终于找到了,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他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他知道,他和这个人有着前世今生的关系,从此他永远都不敢再离开这个人了,他知道,只要一离开,他就再也找不到了,再也不记得了……悲凉的是,他认错了人,他找到的仅仅是一个相似的人……” 莉莉娅猛地站起来,背起挎包就朝外走去。 骚叔追过去,挡在了她的面前。 这时候,他看见莉莉娅的眼里渗出了泪珠。 骚叔伸手扶着门框,接着说:“他把薇拉当成了你。每天他都等着薇拉演出结束,然后跟在她的身后,想给她送一束玫瑰花……” 莉莉娅还是不说话,眼泪“哗哗”流下来。 骚叔又说:“薇拉把他当成了神经病,一次次逃掉。他没有放弃,他一直没有放弃。” 莉莉娅已经哭出声来。 骚叔说:“他找到了薇拉的住所,他知道对方害怕他,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贪婪地看着她……” 莉莉娅全身颤抖着,终于出声了:“不要说了……” 骚叔扶着她,回到了沙发前,坐下来。骚叔不再说什么,静静地等待。 过了好半天,莉莉娅才说道:“我和他……从初一就开始相爱了。” 骚叔点了点头,等着她说下去。 莉莉娅说:“我们爱了6年。人们都说,年少时代的爱情是有缺陷的,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觉得,那种有缺陷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骚叔递给莉莉娅一块纸巾,她擦干了眼泪,继续说:“18岁那年,当我知道他要和他表姐去罗布泊,我很担心,瞒着家里,跟他一起去了。没想到……” 骚叔递给她一支烟,她没有拒绝,点着,大口抽起来。 过了会儿,她又说:“出了车祸之后,他变得呆呆傻傻,甚至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更不可能参加高考,这辈子就算完了。我必须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说到这儿,她自暴自弃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都会谴责我,无所谓了。” 骚叔很真诚地说:“我理解。” 第166章 延伸城(22) 莉莉娅说:“你不可能理解,这个选择有多痛苦。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未来太遥远了,太美好了,一切都等着她去发现,去获得。她不能放弃自己的人生。可是,如果她朝前走,就必须割断一些东西,那是要流血的,就好像,你要进入天堂,就必须带上地狱……” 停了停,莉莉娅又说:“其实,他从初一的时候开始,就用漫画记录我俩的故事。最后一次见他,我把那些漫画偷偷都烧掉了,这么做,等于删除了他大脑里所有关于我们的记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吗?” 骚叔说:“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需要勇气。” 莉莉娅说:“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这些事,一直积压在心里,很难受,现在,终于释放出来了。” 骚叔点了点头:“懂。” 莉莉娅说:“不久我就去南方读大学了,毕业之后回到了北京,也从密云搬到了通州。” 骚叔问:“对于这件事,小题是什么态度?” 莉莉娅说:“她很生我的气,甚至都不理我了。时间长了,她慢慢原谅了我。她过20岁生日那天,邀请了我,我见到了阿甘。他一直愣愣地看着我,好像很陌生,又好像很熟悉。我受不了他的眼光,很快就离开了。那是我们分手之后,唯一的一次见面。” 骚叔说:“现在,你谈男朋友了吗?” 莉莉娅说:“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提不起精神。” 骚叔说:“我希望你和阿甘见一面。” 莉莉娅说:“我不会和他见面的。我整整花了5年时间才把他彻底忘掉,现在我过得挺好的,他也过得挺好的,就这样吧。” 骚叔说:“我有个提议。” 莉莉娅说:“你说吧。” 骚叔说:“你不必和他再续前缘,你可以以一个老朋友的身份出现。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加上分开之后的时间有11年了,已经变成了老朋友。” 莉莉娅说:“不管过去多长时间,爱情可以变成亲情,从来都不会变成友情。” 骚叔并不放弃:“我和薇拉都需要你的帮助。” 莉莉娅说:“为什么?” 骚叔说:“他一直把薇拉当成你,穷追不舍,完全打乱了她的生活。你和阿甘见面,会解除薇拉的麻烦。另外,他一直把我当成情敌,已经出现了暴力倾向……” 莉莉娅说:“过去,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善良,自从背叛了初恋之后,我知道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那就让我不高尚地活着吧。” 骚叔沉思了片刻才说:“没关系,这并不是你应该做的。” 莉莉娅说:“你还有事吗?” 骚叔摇了摇头。 莉莉娅站起来,说:“那我走了。帮我照顾好薇拉。” 骚叔说:“一定。” 骚叔送莉莉娅走出了工作室,莉莉娅沿着胡同走向大街,一直没有回头。 骚叔慢慢走回工作室,走到外墙前,看了看那块参差不齐的红砖,戴上手套,拿起凿子,又放下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竹叶漏下斑驳的光,他看着院门的外面,想着心事儿。 过了一会儿,他掏出手机,打给了小胡:“小金牛,我问你一下,你认不认识什么心理医生?” 小胡说:“叔,你在小说里至少写过10个心理医生,原来你从来没有做过采访,都是杜撰的啊?” 骚叔说:“叔本人就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小胡说:“那你找心理医生干什么?” 骚叔说:“我想帮阿甘恢复记忆,需要个助手,开开方子抓抓药什么的,干点粗活儿。” 小胡说:“叔,术业有专攻,你就不要油嘴滑舌了——告诉你,我叔叔就是心理医生,耶鲁大学心理系硕士,特别适合干粗活儿。” 骚叔说:“太好了,你帮我联系一下,然后把他的电话发给我。” 小胡说:“你等着。” 十几分钟之后,小胡给骚叔发来了号码。 骚叔拨了过去。 电话通了,骚叔说:“胡大夫,你好。” 胡大夫说:“作家好。” 骚叔说:“我有个小兄弟,18岁的时候出过一次车祸,丧失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这些年尝试过各种药物,都没有效果。我跟您咨询一下,他有可能恢复记忆吗?” 胡大夫说:“如果他彻底丧失了记忆,那就很难恢复了。只要他还记得一些事情,哪怕是一个细节,那么这个细节就可能成为一把钥匙,打开他的记忆库。” 骚叔说:“他有过一次恋爱经历,他非常爱那个女孩,虽然他记不起她是谁了,但是他为她画过很多漫画。” 胡大夫说:“很好,这个女孩就是钥匙。” 骚叔说:“怎么做呢?” 胡大夫说:“你让这个女孩带着他,去他们经常约会的地方,和他聊天,慢慢回忆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注意,最好反复提到某个关键词,两个人印象最深刻的,最美好的。在国外,有过一些临床试验,这种尝试有3%的几率能让患者恢复记忆。爱情不是医学,但它往往能创造奇迹。” 骚叔说:“我懂了,谢谢您,胡大夫。” 胡大夫说:“给你当助手是我的荣幸。拜拜。” 骚叔怔怔地放下电话,心里暗骂小胡:长舌妇! 第8节:跟阿甘短兵相接 思来想去,骚叔开车来到了密云城北阿甘住的那个小区。 下车之前,他把一根甩棍揣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他走进门洞,慢慢爬楼梯。 家家关门闭户,楼道上没有一个人,非常安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嚓,嚓,嚓,嚓……” 终于,他来到了阿甘的门口,他把手插进风衣口袋,抓紧了那根甩棍。甩棍挺重的,坠在口袋里,两个衣襟高低不齐。 他敲门了:“咚,咚咚。” 有人从猫眼里朝外看了看,接着就没有声音了。 第167章 延伸城(23) 骚叔极其紧张,他等了一会儿,又敲了两下:“咚咚。”然后,他尽量让口气变得亲切:“小甘甘……我骚叔。” 门突然打开了——曾经像影子一样追随在骚叔背后,甚至在两个城市当过保安的阿甘,出现在了门口。他穿上了那条破旧的牛仔裤,黑色帽衫,头发更长更乱了,脸色也更白了。他好像也很害怕,后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骚叔,攥紧了拳头。骚叔感觉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着,就像一头公牛,随时都可能发疯地撞过来。 骚叔赶紧说了句:“莉莉娅!”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闪电击中了阿甘,他哆嗦了一下,接着他的表情迅速变得迷惑。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的眼神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刚才还是个暴徒,马上变成了上帝脚下的迷途羔羊。 骚叔继续说:“莉莉娅·伊万诺夫娜·伊万诺娃!” 阿甘软软地靠在了墙上,半天才嗫嚅着说:“告诉我,她是谁……”他的口气带着一种无望的恳求。 骚叔说:“阿甘,我们进去说,我是来帮忙的!” 阿甘一下就站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里再次露出凶光。骚叔忽然想起来,他第一次来见阿甘的时候就说过——请放心,我是来帮忙的。 骚叔说:“阿甘,我帮你找到了莉莉娅!” 他再次用闪电击退了阿甘的杀气,阿甘又变得不知所措了。 骚叔自己走进了房子,在沙发上坐下来:“阿甘,你过来,坐下,我们慢慢聊。” 阿甘半信半疑地走过来,并不坐下,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盯着骚叔。 骚叔只能抬着脸跟他说话:“阿甘,你不记得莉莉娅了?你们从初一的时候就相爱了!你出车祸之后,就把她给丢了……” 阿甘紧紧盯着骚叔,痛苦地思索着。 骚叔继续说:“你并不知道你把她给丢了,是我,大名鼎鼎的骚叔,我帮你把她找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来帮忙的?” 阿甘摇了摇头,突然逼近了一步:“不,你是个骗子。” 骚叔朝后仰了仰身子,连忙说:“兄弟,你认错人了!” 阿甘冷笑了一下:“绝不会,我记着你的脸。” 骚叔说:“我不是说你认错我了!你追的那个女孩叫薇拉,她不是莉莉娅!” 阿甘很固执地说:“我就喜欢她。” 骚叔说:“那莉莉娅呢?你和她相爱了6年,你为她画了那么多漫画……难道,她丢了就丢了,你一点都不怀念?” 阿甘似乎弄不清薇拉和莉莉娅的关系了,他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莉莉娅……莉莉娅……她就是莉莉娅……” 骚叔清楚,他说的“她”指的是薇拉。 骚叔赶紧说:“错错错,她们是双胞胎姐妹!薇拉是我的女朋友!” 阿甘似乎明白了:“双胞胎姐妹?那……莉莉娅呢?” 骚叔说:“她现在在通州!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见她!” 阿甘很不信任地看着骚叔,半晌才说:“你确定,你能带我找到莉莉娅?” 骚叔说:“嗯,你跟我走,今天晚上你就住在通州,我给你开个酒店。这次,你不用再当保安了。” 阿甘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笑了:“其实,我没想把你怎么样,我只是想吓吓你。恐惧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惩罚,不是吗?” 骚叔很虚假地笑了一声:“哈哈。”然后,他故作轻松地说:“你像个孩子,我也像个孩子,过去,我们就像小时候玩打仗,现在游戏结束了,哈哈,我们又是好朋友了!” 阿甘重复了一句:“好朋友?” 骚叔说:“当然,误会解除了啊!”接着,他看着阿甘的眼睛说:“兄弟,我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到去应聘保安的?” 阿甘说:“几年前,没人买我的漫画,我又没有学历,能干什么?我当过保安,我很熟悉这个行业。” 骚叔又问:“我在上海的时候,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那家酒店的呢?” 这个问题好像碰到了什么忌讳,阿甘突然缄口了。 骚叔马上说:“哈哈,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不提了。明天我们去见莉莉娅,祝福你,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孩!” 第9节:阿甘跟莉莉娅碰上了 骚叔开车带着阿甘来到通州,在滨河中路附近找了个旅馆。 阿甘没有让骚叔付钱,他自己开了个房间。 第二天一早,骚叔果然来到旅馆,接到阿甘,然后来到了运河边。 昨天夜里下了场小雨,空气出奇好,锻炼的人好像也比平时多了不少。滨河中路旁边的树林里,各种鸟叫成了一团,有很多老人在遛鸟,毫无疑问,那个爱管闲事的大爷也在其中。 骚叔带着阿甘,踩着湿漉漉的草,来到树林中,骚叔说:“莉莉娅天天在这儿跑步,一会儿她出现之后,我就离开。” 阿甘很乖地点了点头。 骚叔又说:“兄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加油哦!” 阿甘朝路上望去,他的眼神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骚叔说:“现在你该明白了,过去不是我在抢你的女朋友,而是你在抢我的女朋友!” 阿甘不说话,紧张地盯着路上,路上跑过来一个女孩,她戴着近视镜,骚叔赶紧低下头,那是小胡。接着又跑过来一个男的,很胖很胖,全身都湿透了…… 骚叔继续说:“记住了啊,在清真餐厅跳舞的女孩叫薇拉,她不是莉莉娅。她和莉莉娅长相接近,但是性格截然不同。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阿甘还是不说话,依然盯着路上。 那个爱管闲事的大爷果然出现了,他拎着鸟笼子从骚叔旁边走过,冷冷地看了骚叔一眼:“又带来了一个同伙?” 骚叔朝他挤出了干巴巴的笑。 大爷露出很憎恶的表情,走了过去,嘴里嘀咕道:“这些人啊,把环境整脏了,把早晨整脏了,把社会整脏了……” 第168章 延伸城(24) 骚叔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个女孩跑过来,她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戴着黑色棒球帽,留着马尾辫,那是莉莉娅! 骚叔说:“莉莉娅!她来了!” 阿甘已经变成了一座雕像,随着莉莉娅身体的移动,慢慢转着脑袋。 骚叔背对滨河中路,靠在了树上:“兄弟,我帮你只能帮到这儿了,我走了。” 阿甘根本听不见了。 莉莉娅跑过去之后,骚叔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从树林中穿过,走出了大概100米,然后才爬上了滨河中路。回头看去,莉莉娅已经跑出很远了,阿甘像个木头人一样跟在了她的背后。 第10节:莉莉娅决定一切成败 骚叔离开滨河中路,心情好极了,他开车去了工作室,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儿。 小胡正在工作室忙活,她看了骚叔一眼,叫了声“叔”,算是打招呼。 骚叔朝沙发上一坐,说:“小丫头,来,叔有个重要的事儿跟你说!” 小胡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在了骚叔对面。 骚叔说:“你说你跑步的时候见到了薇拉,那不是薇拉,她叫莉莉娅,很可能是薇拉的双胞胎姐妹。” 小胡惊讶地说:“这么传奇?” 骚叔举起一条腿,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压在了另一条腿上:“叔的生活,本身就是一部小说。” 小胡说:“然后呢?她们相认了?” 骚叔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莉莉娅是阿甘的前女友,他们从初中就开始恋爱了,直到高三。阿甘出了车祸之后,莉莉娅把他给甩了。” 小胡的脸一下就憋红了:“这个女孩真坏!” 骚叔说:“唉,只能怪小男人缺乏魅力,要是换了叔,就算变成植物人,身边依然会围着一群女孩给我唱情歌——你信不?” 小胡说:“可能吧,不过绝对不会有我。我可不是大叔控。” 骚叔点点头:“你真不是,你是控大叔。” 小胡忍不住“噗”一下笑了。 骚叔接着说:“阿甘不是一直在追薇拉吗,其实他认错人了。今早上,我带着他埋伏在滨河中路旁边的树林里,直到莉莉娅出现,我指给了他,然后就跑回来了……这个阿甘就像个黏皮糖,只要把他粘在莉莉娅的身上,我和薇拉就彻底解脱了!” 小胡看着骚叔,眯起了眼睛:“叔……” 骚叔说:“怎么了?” 小胡说:“这么做很缺德,你不知道吗?” 骚叔愣了愣才说:“小金牛,你又顶我……你听叔解释啊!” 小胡还在回味这个做法的性质,她摇了摇头,又说道:“不管莉莉娅是不是丧良心,她离开阿甘都是她的选择!真的,你这么做太差劲了……” 骚叔说:“我是为了沙漠里的那个团队!” 小胡说:“太扯了!” 骚叔说:“小题去过罗布泊,她为什么守口如瓶?她去罗布泊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什么人撞了阿甘,让他永远不能开口?——这一切谜团,只有阿甘恢复了记忆才能揭开!” 小胡说:“我还是不懂,跟莉莉娅有什么关系?” 骚叔说:“只有莉莉娅才有可能让阿甘恢复记忆!你叔叔说的。” 小胡说:“有什么用呢?你已经和罗布泊那些人失联了!” 骚叔说:“信号迟早会出现,秘密可不是随时都能揭开。”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骚叔说:“我希望莉莉娅回到阿甘身边……” 小胡说:“不可能!” 骚叔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是莉莉娅打来的。 他有些紧张,对小胡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去忙吧,然后他拿着电话,走出了工作室,接起来。 莉莉娅怒气冲冲地说:“你干的好事儿!” 骚叔心知肚明,他装起了糊涂:“美女,怎么了……” 莉莉娅说:“你把麻烦带给了我!” 骚叔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明白。” 莉莉娅说:“今天早上,我跑步回到小区,看见阿甘在背后跟着我!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 骚叔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是好心。” 莉莉娅冷笑道:“好心?你破坏了我的生活!” 骚叔说:“莉莉娅,这么多年,你快乐吗?” 莉莉娅说:“我很快乐!” 骚叔说:“不,你不会快乐。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一直在寻找你,思念你,夜夜都梦见你,尽管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他的心长在你的心上,每时每刻,你都能感受到那颗心的重量,你不会轻松的。” 莉莉娅说:“跟你没关系!” 骚叔很突兀地说:“你想不想回到从前?” 莉莉娅说:“你想怎么样?” 骚叔说:“我们能见面谈吗?” 莉莉娅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骚叔说:“阿甘有可能恢复记忆!” 莉莉娅绝望地说:“不可能……” 骚叔说:“相信我,我请教过专家。我需要跟你见面。” 莉莉娅考虑了半天才说:“好吧……” 骚叔和莉莉娅在工作室附近的一个咖啡馆见了面。 莉莉娅换上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表情变得有些敌对。 骚叔说:“莉莉娅,如果你有勇气面对阿甘,只要你把他带到你们过去经常见面的地方,陪他一起回忆从前的往事,那么他会有……30%的几率恢复记忆。” 没错儿,他把3%改成了30%。 莉莉娅陷入了矛盾中,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他。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他会恨死我。过去我被他爱着,不轻松。以后,我被他恨着,也不会轻松……” 骚叔说:“你就当你是个医生吧,只有你能救他。另外,如果他恢复了记忆,也就揭开了小题的秘密——你要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莉莉娅看着窗外,久久不语。 第169章 延伸城(25) 骚叔说:“他找了你5年!他为了一个跟你长相接近的女孩差点杀人!现在,他掉进了一个深渊里,你眼看着他在挣扎,都不肯伸手拉他一把吗!……” 莉莉娅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不要说了,我做!” 骚叔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说:“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莉莉娅擦干了眼泪,淡淡地说:“你要写小说?” 骚叔摇摇头:“你们爱了6年,你帮他的时候,不可能用6年的时间重播。我希望帮你提炼一些情节,一些深刻的,重要的,对于恢复记忆有效的情节。这方面,我是高手。” 莉莉娅继续望着窗外,慢慢说起来:“那时候,我俩邻班。有一天放学,他突然拦住了我,塞给我一本漫画,然后就跑掉了。那本漫画叫《月亮不见了》。” 骚叔在茶几便签上写下了:月亮不见了。 莉莉娅:“那本漫画挺贵的,对于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孩子来说,是个很奢侈的礼物了。我回到家,慢慢翻看,发现最后一幅漫画上出现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个男孩很像他,那个女孩很像我,他们一起坐在月亮上,似乎聊着天。我很诧异。后来我在书店偶尔看到一本《月亮不见了》,发现和我的那本不一样,并没有最后那幅漫画,只有一张空白页,我才知道,那是他画上去的……” 骚叔又写下了:多一幅漫画。 莉莉娅:“大概半个月之后,他约我,我答应了。我们骑车去了密云城外,走了差不多几里路吧,白河上有个凉亭,我们叫它‘空中阁’,那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从那以后我们就牵手了。” 骚叔写下了:空中阁。 莉莉娅:“有一次,我怀疑他和另一个女生约会,他不承认,我很生气,跳进了水里。我以为水很浅,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刚刚下过一场大雨,那水其实很深,一下就没了头顶,虽然我会游泳,但是也吓得够呛。接着,我听见扑通一声,他也跳下来了,来救我。那小子根本不会游泳,张牙舞爪地沉到了水底。最后是我把他救了上来……” 骚叔写下了:落水。 莉莉娅:“去罗布泊之前,他问我想考那所大学,我说我想上华南理工,他说他也要上华南理工。他的成绩并不好,他应该去考美术类院校,他跟我一起考华南理工肯定没戏。我问他,如果你考不上怎么办?他说,如果我考不上,我就去你读书的大学当保安。” 骚叔写下了:高考。保安。 ……莉莉娅聊了很多她和阿甘的故事。最后她问骚叔:“我和他什么时候见面?” 骚叔说:“明天吧,我把阿甘带到那个凉亭。” 接着,他把那张便签递给了莉莉娅,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说:“这些是关键词。” 莉莉娅看了看,小心地收起来。 骚叔说:“对了,过去,你们什么时间去那个凉亭最多?” 莉莉娅说:“放学后。这个重要吗?” 骚叔说:“很重要,每个时间的光线不一样,天色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那我们就定在6点吧。” 莉莉娅说:“好。” 骚叔说:“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莉莉娅看着骚叔说:“谢谢你,为他做了这么多。” 骚叔朝莉莉娅飞了一个吻:“不,应该谢谢你。” 骚叔回到密云的家里,见到了薇拉,满脸喜悦。 薇拉说:“你冲着喜神了?” 骚叔说:“宝贝,从今天起,这世上只剩下两个人了!” 薇拉说:“有我吗?” 骚叔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当然,你和我!” 薇拉观察着骚叔的眼睛,问:“你好像解决了一些事情?” 骚叔在沙发上坐下,说:“解决了!我让阿甘和你那个双胞胎姐妹……” 薇拉打断了他:“我一个人,没有姐妹。” 骚叔说:“好吧,我让阿甘和那个莉莉娅碰面了!从今天起,他就变成了莉莉娅的影子,我们再不用担心了!” 薇拉说:“你这么做……合适吗?” 骚叔说:“本来,阿甘就是她的影子啊,他们算是配上对儿了,就像……我是你的影子。” 薇拉说:“就是说,那个精神病再不会纠缠我了,也不会纠缠你了?” 骚叔说:“我保证。” 薇拉长长吐了一口气。 骚叔又说:“明天下午6点钟,我要带阿甘去见莉莉娅,医生说了,只要莉莉娅愿意陪阿甘回忆他们从前的爱情,他有3%的几率恢复记忆!只要他恢复了记忆,我就会知道,当年,小题去罗布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薇拉问:“他们在哪儿见面?” 骚叔说:“密云北面,白河上不是有个凉亭吗?就在那儿。” 薇拉又问:“为什么在那儿?” 骚叔说:“那是他们过去经常约会的地方。” 薇拉抻了个懒腰,说:“这些天憋死我了,今天我要去跳舞了啊。” 骚叔说:“你可以不去啊,我说了,我养你。” 薇拉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了,她淡淡地说:“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骚叔看见薇拉朝箱子里装东西,问:“你要……干什么?” 薇拉说:“既然没事了,我得搬回去了。总住在你这儿算怎么回事儿!” 骚叔说:“我以为我们结婚了……” 薇拉瞪了骚叔一眼,说:“结婚你就出张床?” 骚叔说:“我是汉人,宝贝你是俄罗斯族,我想好了,我们选个周末,举行两场婚礼。别人都结一次婚,我们要好事成双——周六的婚礼是中式的,蒙红盖头,坐大花轿;周日的婚礼是西式的,去教堂,让神父见证那个庄严的时刻!” 薇拉说:“想法真好,就是缺个新娘。” 薇拉离开了骚叔的住处,回她自己的公寓了。 傍晚,骚叔给莉莉娅发了个微信,确定明天和阿甘见面的事儿,莉莉娅回复道:没问题。 第170章 延伸城(26) 骚叔简单吃了点东西,悄悄来到了那家清真餐馆。他好多天没看过薇拉跳舞了,他想把自己拉远,以一个观众的角度,重新审视一下这个俄罗斯族女孩。 你离一个人太远了,看不清,而离得太近了,同样看不清。只有忽远忽近才能真正看清一个人。 他来到那家清真餐馆,食客很多。 骚叔希望人多,这样薇拉就不会注意到他。 又是那个大眼睛的维族女服务员接待了他:“亚克西姆赛斯(你好)。” 骚叔说:“亚克西姆赛斯!” 他来到很偏僻的一个双人座位前坐下了,点了菜,一边慢慢吃一边等待薇拉出场。 第一个节目是舞蹈,一群维族男女跳着轻快的萨玛舞,尽情尽兴,根本不像表演,更像自娱。 第二个节目是个汉族男子唱歌,他拿着一个自制的乐器,有点像琵琶,他翻新了一首很古老的电影插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噢,它使用了青春的鲜血来浇灌,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案情…… 不知道是不是发音有问题,他把“爱情”唱成了“案情”。 他下场之后,等了好久,音乐才响起来,又是王洛宾的《永隔一江水》!薇拉要出场了! ——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一个女孩终于翩翩上场了。 这个女孩戴着面纱,但是骚叔立刻就认出来,她不是薇拉。 骚叔大失所望。为什么这个女孩替代了薇拉? 骚叔有点魂不守舍了。又演了几个节目,始终不见薇拉出现,难道她没来跳舞?她去干什么了? 终于,骚叔再次看到了那个老板艾力。今天他没有戴花帽,而是穿着一身很正式的西装。 骚叔赶紧站起来跟他打招呼:“阿达西(朋友,兄弟)!” 艾力看着骚叔,很友好地点了点头,他显然不认识骚叔了。 骚叔就问:“薇拉没来上班吗?” 艾力似乎想起骚叔是谁了,他说:“她已经好多天没来了!” 骚叔说:“她说过她今天来跳舞的。” 艾力说:“不可能,她没有通知我们啊。” 骚叔这才知道,薇拉今天不会来了。他说:“噢……”接着他对艾力说:“现在薇拉是我的女朋友了。” 艾力惊喜地说:“噢!萨拉木艾里坤!(祝福)” 骚叔得意地笑了笑:“热合麦提!(谢谢)” 离开清真餐厅之后,骚叔给薇拉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久,没人接。 骚叔有些担心,他开车返回住所的时候,薇拉的电话打过来了。 骚叔问:“薇拉,你在哪儿?” 薇拉说:“对不起,我刚才在跳舞。” 骚叔说:“戴面纱那个女孩是你?” 薇拉愣了愣:“你在哪儿?” 骚叔说:“我来清真餐厅看你跳舞了,没看到你。” 薇拉说:“我换了个场所。” 骚叔说:“噢……” 薇拉说:“我回家睡觉了啊。你有事儿吗?” 骚叔说:“没事儿,你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去看你。” 薇拉说:“好的,挂了。” 放下电话,骚叔在心里画了个问号,他感觉薇拉再次变得神秘起来。 这一夜,骚叔睡得很香。 第二天下午,骚叔开车带着阿甘,来到了密云城外,找到了白河上那个凉亭。 很不巧,有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正在上面聊天。 阿甘坐在车上,愣愣地看着那个凉亭,似乎追忆着什么…… 骚叔停好车,说:“有一天,当你老了,莉莉娅也老了,你们还会来到这个凉亭,说起甜蜜的从前。”他指了指那个老头和那个老太太:“那时候,你们就变成了他们。” 阿甘好像不明白骚叔在说什么,依然盯着那个凉亭看。 骚叔下车,走到了凉亭上,对那两个老人说:“大爷大娘,对不起,我是剧组的,一会儿我们要在这个凉亭拍场戏,请二位回避一下。” 那个老太太很不满地说:“现在怎么到处都在拍戏!刚才我们在彩虹桥上遛弯儿,也是去了一个什么剧组,刚刚把我们赶到这里来!” 骚叔说:“我们是一个剧组的,桥上戏已经拍完了。大妈,这是部古装戏,长袖,凉亭,大侠在天上飞来飞去,您就回家等着吧,有您好看的!” 老头拽了拽老太太,两个人离开了。 接着,骚叔朝阿甘招了招手,阿甘下了车,走了过来。 骚叔看看表,还差十几分钟,他说:“兄弟,你坐在这个凉亭里等着,莉莉娅马上就到。我不打扰你们了,我回车上去了。” 阿甘点点头,在凉亭的木凳上坐下来,望着下面瘦瘦的水,又陷入了怔忡。 骚叔离开凉亭,回到了车上。 他给莉莉娅发了微信:“我们到了。” 莉莉娅一直没有回复,估计在开车。 过了会儿,骚叔不放心,又给莉莉娅发了个微信:“你在哪儿?” 莉莉娅还是没有回音。 骚叔有点着急了,给莉莉娅打了个电话,竟然关机!难道这个女孩临阵反悔了?放了他和阿甘的鸽子? 骚叔紧张起来。 到了约定的时间,莉莉娅还是迟迟没有出现。阿甘似乎有些焦躁了,时不时地朝骚叔的车看过来…… 骚叔不安地拍打着方向盘,不停地四下张望。 他想,也许莉莉娅正在路上堵着,她的手机碰巧没电了…… 突然,骚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莉莉娅!她没有开车,而是跑步过来的。她穿着一件红色帽衫,一条蓝色牛仔裤,梳着马尾辫,背着一个双肩包。这应该是她中学时代的装扮吧。 莉莉娅跑到凉亭附近,放慢了脚步。 接着,她慢慢走进了凉亭,好像对阿甘说着什么。阿甘站起来,搓着双手,有些局促。 骚叔离凉亭大概有100米的距离,他紧紧盯着他们。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说了很长时间。 第171章 延伸城(27) 终于,莉莉娅坐下了,她好像哭了,掏出纸巾在擦。 阿甘依然傻乎乎地站着。 莉莉娅擦完了眼泪,拽了他一下,他在莉莉娅的旁边坐下来。 两个人坐着又说了很长时间,渐渐的,两个人开始望向了远方,莉莉娅依然在说着,阿甘依然在听着…… 骚叔的心一直在激烈地跳动。 他有个直觉——今天,阿甘将恢复失去5年的记忆!今天,小题脸上的面纱将突然被掀开! 第11节:间谍露出了尾巴 徐则达站岗,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凌晨5点钟,相当于内地凌晨3点钟,这个时间是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刻。 徐则达躺在越野车的后座上,脑袋下垫着一个座椅靠枕,睡得正香。本来,他抓着激光枪,睡着之后那支枪终于滑落,掉在了座位下面。 月光下,三个面具人出现了,他们无声地逼近了营地。 徐则达打着呼噜,就算隔着车窗,依然听得见。 三个面具人来到徐则达的越野车前,弯着腰,躲开车窗,蹲在车轮前听了一阵子,然后纷纷站起来,准确地走到了童真帐篷门口。 其中一个用刀子在帐篷上割出了一个方形漏洞,然后三个人陆续钻了进去。 夏邦邦突然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双手已经被捆绑了,三个黑影正在捆他的双脚,夏邦邦惊叫起来:“什么人!” 一个声音嘶哑的面具人在黑暗中怪声怪调地说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夏邦邦快吓尿了,他正要喊赵军,一个面具人抢先用胶带把他的嘴巴粘上了,同时把他扛了起来。夏邦邦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着命扭动挣扎,从那个人的肩上掉下来,“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那个人再次扛起了他。夏邦邦能感觉到,此人力气极大。 钟离彩也被惊醒了,她看不清帐篷里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不对头,她想喊,却发现她的嘴巴被胶带粘上了,双手也被绳子捆住了,她一下瘫软在了床上。 三个面具人迅速钻出了帐篷。 这时候,钟离彩才看见帐篷被划开了,暗淡的天光从那个方形入口透进来。 她强撑着爬起来,跑到干戈的帐篷前,使劲提帐篷。很快,干戈就拿着手电筒出来了,他照了照钟离彩,马上意识到出事了,第一时间就朝荒漠上照去,远远地看见了三个黑影,正朝着远处逃窜。 他丢下钟离彩,跑到徐则达的越野车前,朝里照去,徐则达竟然在梦中露出了微笑,估计梦见他被提升为副县长了。 干戈粗暴地砸了砸车窗。 徐则达一下就坐起来,慌乱地抓起了座位下的激光枪。 干戈喊道:“打开!” 徐则达好像忘了怎么打开车门了,摸索了半天才把车门推开。 干戈坐到驾驶位置上摸了摸,钥匙就在方向盘下挂着,他打着火,把车开动了。 徐则达说:“干戈,你这是……” 干戈没时间回答他。 越野车掉了个头,车灯照向了远处,这时候,那三个面具人已经跑出很远了。 干戈踩下油门,冲了上去。 在高速路上,车比人快;在罗布泊,人不一定比车慢。 干戈使劲轰油门,越野车颠得就像一个皮球。 终于,他一点点逼近了那三个面具人。他们停下了,一起回头朝越野车看过来。那是三张吸血鬼面具,在黑夜的背景中,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有几分瘆人。 扛着夏邦邦的那个人,突然把夏邦邦扔在了沙地上。然后,他们撒腿就跑。 夏邦邦爬起来,迎着车灯,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干戈并没有停车,他绕过夏邦邦,继续追,他把油门踩得惊天动地,一边开车一边对徐则达喊道:“把车窗打开,射他们!” 徐则达打开了窗子,把激光枪伸了出去。 越野车离那三个面具人越来越近了,他们开始分散逃窜。干戈紧紧跟着刚才扛夏邦邦的那个人,对徐则达喊道:“你他妈开枪啊!” 徐则达说:“我勾了啊!” 干戈说:“激光呢!” 徐则达说:“没有光啊……” 干戈一脚急刹车,徐则达就撞到了前座上,干戈跳了下去,撒丫子朝那个人冲去。两个人一前一后,跑了不到半公里,前面是一片雅丹,那个面具人像老鼠一样钻进去不见了。 干戈停下来喘了会儿,他放弃了,快步返回车上。 徐则达正在摆弄那支激光枪:“干戈,你不能怪我啊,这个这个,在地方这属于后勤部门的问题,在部队这属于军需部门的问题……怎么会没反应呢!” 干戈没理他,开着车,原地转了一圈,用远光搜索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了。 他朝营地开过去。 越野车来到了营地附近,看到了夏邦邦,他站在荒漠上,等着越野车开近。 干戈把车停在他旁边,下去,帮他把嘴上的胶带撕下来,疼得夏邦邦直咧嘴。 干戈一边帮他解开手上的绳子一边问:“富三儿,你怎么被抢亲了?” 夏邦邦说:“你看清他们的长相了吗?” 干戈说:“都戴着面具,肯定是从地下来的。你那万里挑一的保镖呢?” 夏邦邦说:“不知道……” 干戈说:“上车!” 夏邦邦上了车之后,徐则达说:“夏队长受惊了。刚才,我第一时间发现你被人绑架了,马上带着干戈就去追,啊,这个这个,本来,我们可以把他们制服的,可是这支枪出了故障,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夏邦邦说:“谢谢你们……谢谢。”然后,他接过那支激光枪看了看,说:“保险没打开。” 徐则达说:“噢!看看看看,干戈,我说什么来着,平时练兵多重要啊!” 干戈说:“万夫长,明天你不用站岗了,你只是当领导的料子。” 徐则达笑了:“不不,我得身先士卒嘛!” 夏邦邦说:“那几个女孩怎么样?” 干戈说:“不知道。” 第172章 延伸城(28) 越野车回到营地,所有人都起来了,惊惶地张望着。 干戈看到了小题,他放下心来。三个人下了车,走到了大家跟前。干戈问赵军:“刚才你在干什么?” 赵军的表情有点惭愧,低声对夏邦邦说:“邦邦,对不起……” 干戈说:“是我在问你!” Cassie说:“他在睡袋里被绑成了粽子,嘴也封上了,我们给他解开的。” 干戈面色阴沉,他看了看小题,又看了看朴诗玄,接着,他的眼睛扫过钟离彩、谷未素、Cassie、赵军。 最后,他问夏邦邦:“他们在劫持你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 夏邦邦摇了摇头。 不过他马上想起了什么:“对了,一个面具人说了句奇怪的话——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这句话让所有人身上一冷。 静默了半天,干戈才低低地说了句:“他们要复制你。” 夏邦邦猛地哆嗦了一下。 干戈看了看大家,说:“我有几个问题——第一,这三个人为什么能找到我们的营地?第二,富三儿的帐篷里的人最多,他们为什么选择绑架他?那里面可是住着天下第一高手。他们不可能是为了赎金,这地方什么都值钱,只有钱最不值钱。第三,如果他们跟我一样,就是看富三儿不顺眼,没什么理由,那么他们是怎么找到他那个帐篷的?而且,他们非常有计划,先捆了武林高手,又捆了富三儿身边的女人——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夏邦邦低声问:“你是说有人通风报信?” Cassie突然兴奋起来,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最爱谍战剧了!” 干戈瞪了她一眼。 钟离彩看了看小题,对干戈说:“我可以说话吗……” 干戈说:“你说。” 钟离彩说:“自从我发现有双脚印深夜离开了营地,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睡前我还和夏哥哥说过,我预感今天夜里要出事儿——夏哥哥,我说了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小题。 小题说:“你们认为是我?好哇,把我抓起来吧,正好,那些人留下了绳子。钟离,你要不要单独审问我?方便刑讯逼供。” 钟离彩说:“小题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题说:“那你是哪个意思?” 钟离彩说:“也可能像夏哥哥说的,有人偷了你的鞋,陷害你。如果是这样,所有女孩都有嫌疑的,我也不例外。” 夏邦邦说:“钟离,你能这么说,我第一个把你排除了。”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Cassie,字斟句酌地说:“Cassie,如果我们对你做有罪推定,你必须自己来解除你的嫌疑,你会……说点什么?” Cassie傻乎乎地看了看大家:“什么叫……有罪推定?” 夏邦邦说:“就是说,我们现在认定你就是通风报信的人。” Cassie瞪大了双眼说:“我怎么成了谍战剧的主角了啊!我只会做网商搞代购,在我七大姑八大姨的眼里,我就是个玩手机的!如果我有能力做间谍,还用干这个?做间谍工资多高啊!” 夏邦邦看了看谷未素,说:“谷未素,你想说点什么吗?” 谷未素笑了,在深夜里,在这种氛围下,她的笑令人很不舒服。 她说:“我?我跟你们都合不来,跟那些人就合得来了?真是笑话!”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小声说:“我不认为这些女孩有问题。”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既然鞋是小题的鞋,为什么不问问小题呢?” 干戈说:“不是她。” 徐则达依然憨憨地笑着:“为什么不是她?干队长啊,我们不能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中,那是当干部的大忌啊!” 干戈说:“你要是再废话,我就削你。” 徐则达看了看夏邦邦,说:“夏队长,你看看干队长这脾气!哈哈!我觉得,咱们领导班子应该开个小会,统一一下思想……” 夏邦邦说:“就算我是间谍,也不会是小题。” 徐则达卡壳了,半天才说:“啊,既然两位领导都这么看,那我就收回我的建议吧。大家继续,继续。” 干戈盯住了朴诗玄,突然说:“朴诗玄。” 朴诗玄看了看他,满脸疑惑。 干戈走到他面前,几乎把脸贴在了他的脸上:“我们不要再找人翻译了,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吗?” 朴诗玄愣愣地看小题。 干戈把他的脸扳过来:“你看我!说,你是谁?” 朴诗玄说了句韩语,似乎在问小题。 小题说:“他听不懂你的话。” 干戈松开了他的脸,说:“好吧,你接着装。小题,你跟他说——地下那些人都戴着面具,他的背包里偏偏就装着四张面具,我希望他解释一下。你让他把谎编圆点,不然他就没机会再说话了。” 小题用韩语对朴诗玄说了。 朴诗玄说了半天,小题对干戈说:“他到哪儿旅行都会买几张当地的面具做纪念。现在,他家里已经有几百张了,他可以给我们看照片。” 干戈说:“上图。” 小题对朴诗玄说了,他就掏出了他的手机,翻到了一张照片,给干戈看。手机里是一张延伸照片,一面雪白的墙上,挂着上百张面具,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干戈朝前翻了翻,又朝后翻了翻,都是朴诗玄的一些旅游照。 他把手机还给了朴诗玄,对小题说:“这一关他算过了。不过他吹牛了,没有几百张。” 小题没有翻译,只是小声说:“可能是我翻译错了……” 干戈继续说:“你再问他,他在云南还买了什么纪念品?” 小题问了朴诗玄。 朴诗玄说了一通韩语之后,小题说:“他还买了一些玉石挂件,太沉了,迷路之后,他给扔了。” 干戈说:“你再问他,他租的车牌号是多少?” 小题问了朴诗玄,朴诗玄露出为难的表情。 第173章 延伸城(29) 过了一会儿,小题对干戈说:“第一个是汉字,他不认识。后面是数字和字母,他实在不记得了……” 干戈对大家说:“我认为,这个韩国人最可疑,今天晚上我站岗,明天早上我们就转移营地。小题,你搬到锋利帐篷去,和Cassie一起睡。从今天起我们要盯紧这个金秀贤。” 小题说:“我信任他。” 干戈说:“这是命令。” 小题说:“好吧,我乔迁。” 接着,干戈看了看朴诗玄,挑衅地说:“你听得懂的——我在说,从今天起,我们要盯紧你——对于一个间谍来说,这是个考验。你加油。” 第12节:他们在地下古城发生了险情 这天夜里,小题搬到了锋利帐篷,和Cassie睡在了一起。 干戈主动当守卫,他坐进了徐则达的越野车里。 荒漠漆黑,死寂,令人压抑。无处可逃,除非躲进睡梦中。但是干戈不能睡,地下古城的面具人已经知道他们的方位了,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他的眼睛关系着整个团队的生命。 实际上,他一直在座位上闭着眼睛,手里紧紧抓着刀子。在这么黑的夜里,睁开眼睛和闭上眼睛是一样的,而闭上眼睛会让听觉更加灵敏。 他仔细地辨别着任何一个细微的声音—— 隐隐约约有人打呼噜,那一定是徐则达。 好像有人翻身,床铺“吱呀”响了一声,那应该是钟离彩,只有她睡的是行军床。 车下很轻微地响了一声,那应该是风刮起了一颗很小的石子,碰到了哪辆车的铁皮上。 什么东西“窸窸窣窣”,好像是底盘传来的,会不会是那些巨鼠钻洞,从车下爬出来了?一只又一只,一只又一只,一只又一只…… 当干戈的脑海里不断重复这个意向的时候,他知道他已经进入浅睡眠了,他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之后又见一片漆黑,很快,他又迷瞪了:一只又一只…… 另一种声音打断了他不断重复的意识——“嚓,嚓,嚓……” 声音太轻微了,干戈甚至怀疑是错觉,他低着头,紧皱眉毛,全神贯注地听,渐渐确定,这个声音来自外部,好像是脚板磨擦沙砾的声音,有人在走动。 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人,是个女孩,她无声地走出了营地! 干戈轻手轻脚地拉开车门,跳下去,突然打开手电筒,朝这个人照过去——粉红色冲锋衣,黑色长腿裤,白色运动鞋——是小题! 突然亮起的手电光照着她的背影,她并没有停下脚步,目视黑暗的远方,踩着脚下长长的影子,继续朝前走,那姿态有点奇怪。 干戈低声叫道:“小题!” 人的耳朵是朝后长的,两个人相距不过十几米,她应该听得清清楚楚,但是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话,接着走。那不是厕所的方向。 干戈跑上去,绕到了小题的前面,用手电筒照着她的脸,喊道:“小题!” 面对手电筒的光,小题像个盲人,双眼瞪得大大的,依旧目视前方,慢腾腾地继续走。 干戈马上意识到了,她梦游! 他一步步后退,大声说:“小题,你去干什么!” 小题说话了:“我去找工作……” 干戈停下来,大声说:“哎哎哎,你醒醒!醒醒!” 小题还在朝前走,一下撞到了干戈的身上,她嘀咕了一句:“这北京,到处堵车……” 然后,她硬撅撅地绕开了干戈,接着朝前走了。 干戈拉住了她的手,使劲摇了摇:“你他妈梦游!快醒过来!” 小题终于停下了,把脸慢慢转向了干戈:“撞到你了?你是碰瓷儿的吧?……”说到这儿,她自己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干戈傻愣愣地看着她,竟然不能确定她到底是睡着还是醒着。 小题的眼睛变得亮莹莹的,她拍了拍干戈的脸,笑着说:“醒醒!” 干戈说:“你……” 小题说:“逗你玩呢!” 干戈继续观察着她的眼睛:“你确定你醒了?” 小题说:“你们把我整失眠了,我一直就没睡着!” 干戈这才吐了一口气:“亲,你不觉得无聊吗?” 小题说:“不无聊啊!人家皇帝微服私访,我假装梦游查岗——嗯,小鬼,你很机灵,应该给个嘉奖。” 干戈说:“你差点吓死我!” 小题鄙视地说:“就这么小的胆子还充英雄好汉呢!” 干戈说:“去去去,赶紧回帐篷睡觉去!” 小题说:“睡不着,来陪你聊聊天。” 干戈说:“聊什么?” 小题说:“聊天还要打草稿吗?” 干戈说:“冷,回车上。” 两个人就回到了车上,分别坐在两个前座上。 小题说:“干戈,你老实说,你真的不怀疑我是奸细吗?” 干戈说:“不怀疑。” 小题说:“为什么?” 干戈说:“没必要怀疑。如果你是奸细,那我跟你一起当奸细。” 小题说:“你不管团队其他人死活了?” 干戈想了想才说:“我猜,地下古城那些面具人并没有杀心,不然,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杀死那个保镖和那个大明星,而是要把他们绑起来呢?” 小题说:“哎哎,你就不能直接叫人家名字吗?” 干戈说:“我只是想不通,他们绑架富三儿的目的是什么。” 小题说:“我在说我呢,别扯那么远。” 干戈看了看小题,说:“如果是你,如果通向地下古城的那双鞋印真是你的,那么,今天你会一直演到底,最后大家都会知道你有梦游症,一切漏洞都掩盖了。” 小题说:“有道理。” 干戈说:“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外面进入罗布泊的,只有那个金秀贤是从罗布泊凭空冒出来的,不是他的话我把脑袋揪给你。” 小题没有表态。 此时,朴诗玄一个人睡在性感帐篷里,死寂无声。 第174章 延伸城(30) 过了一会儿,小题突然说:“如果我们在地下古城真的找到了我爸,你会怎么办?” 干戈没说话。 小题说:“警告你,如果你敢胡来,我不会放过你。” 干戈看了看小题:“你会把我怎么样?” 小题说:“只要我一招呼,北京十四区加两县,那些混混都会来帮我,外加那个流浪汉。你看着办吧。” 干戈沉思了一下:“如果你爸真被复制了,那么,丢下我爸的应该是那个复制的你爸。我把他干掉,既报了仇,也给你留下了亲爸……这个主意怎么样?” 小题说:“不行,他们都是我爸!” 干戈又看了看小题。 小题说:“看什么?我是你的仇人?” 干戈摇摇头:“不,你是我的恩人。” 天亮之后,大家匆匆吃了早餐,然后开始转移营地。 钟离彩又换了衣服——黑色圆领露肩衫,发白的牛仔裤,黑色短靴。牛仔裤的屁股上有个洞洞,露出一点点白色内裤和一点点肉。 自从昨天夜里受到了三个面具人的袭击,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低落。只有Cassie没心没肺,依然举着摄像机,四处拍。 赵军是个保镖,他的雇主差点被绑架,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是个打击,他一直没有露头,也没有吃早饭,直到大家要离开了,他才出现在三轮摩托车上。 夏邦邦、钟离彩在悍马上。 干戈和小题上了谷未素的SUV。干戈把朴诗玄也拽到了谷未素的SUV上,他要把这个韩国人拴在眼皮底下。 Cassie上了徐则达的车。 对讲机废了,车队不敢拉开距离,一辆咬着一辆。 SUV开路。 干戈指挥着谷未素,专门挑选盐壳地行驶,那是为了不留下车痕。 绕出了几公里,他们来到一片雅丹地貌中。这片雅丹很大,像迷宫一般,不过车辆很难驶入。SUV转了几个大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平坦的入口,开了进去。 其他车辆陆续跟进来。 终于,他们在雅丹中找到了一片开阔地,车队停下来,开始扎营。这里位于楼兰遗址的东南,大概2公里之处。 搭起帐篷之后,干戈把大家叫到一起,说:“一会儿吃点东西,然后我们再去地下古城,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的父亲。” 夏邦邦说:“你爸爸也可能在里面啊。” 干戈和小题互相看了一眼,干戈说:“但愿我能看到他……”接着,他又对夏邦邦说:“说不定,我们会碰见昨天绑架你的那三个面具人,你不给他们带点小礼物吗?” 夏邦邦说:“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干戈说:“我帮你带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子,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唉,他们肯定不会喜欢。可是,这里没商店,我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 Cassie说:“我也想去!” 干戈说:“你?你想当礼物吗?” 夏邦邦说:“你不要去了,还是让干戈他们四个去吧,他们轻车熟路了。” 干戈对夏邦邦说:“这次不带那个金秀贤,你跟我们去。” 夏邦邦犹豫了一下,说:“好的。” 干戈看了看大家:“对了,你们都有你们父亲的照片吧,给我们看看。” 徐则达和Cassie分别掏出了手机,找到了有他们父亲的合影,递给了干戈。 干戈看了看,问谷未素:“你呢?” 谷未素说:“我没有他的照片。” 干戈说:“那好吧,他叫什么?” 谷未素说:“魏宝亮。” 干戈说:“说说他长什么样。” 谷未素说:“寸头……” 干戈说:“你在逗我吧!” 谷未素说:“他就是个普通人,跟你长的差不多,他从年轻的时候就留寸头,从来没有变过。我就记得他的寸头。” 夏邦邦问干戈:“就算我们找到了,怎么把他们带出来?” 干戈说:“打呗!你保镖一个对三个,我和你,加上小题,我们三个打一个。” 离开的时候,干戈把手里的刀子装进了徐则达的口袋,还轻轻地拍了拍:“大哥,这三个女孩就交给你了,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你都要好好保护。要是那个金秀贤有什么举动,格杀勿论,不需要找上级部门审批盖章。你懂我的意思吗?” 朴诗玄看了看徐则达的口袋,眨巴了几下眼睛。 徐则达看了看朴诗玄,笑得有些尴尬:“干队长请放心,作为一名男领导,关心女下属是应该地……” 干戈说:“不是关心,是保护。” 徐则达说:“领会了,领会了。” 四个人带上面具,上了悍马。没人跟朴诗玄解释为什么这次没带他,他安静地看着大家离开,并没有问为什么。 悍马离开营地,行驶了将近一个钟头,离楼兰遗址还很远,干戈就让夏邦邦把车停下了。 夏邦邦问他:“为什么不走近点?” 干戈说:“上次你那个保镖已经暴露了,他们肯定要加强防范,比如派人在地面上站岗。要是我们开车过去,隔多远就被发现了。我们走着过去。就算他们有人站岗,也肯定在入口附近,那我们就从通风口溜进去。” 夏邦邦这才明白了干戈的用意。 这一次很顺利,四个人步行接近了楼兰遗址。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那个入口。 入口还是那个入口,黑洞洞的,只是……里面涌出一阵阵阴冷的风。小题四下看了看,嘀咕了一句:“你们感觉到没有,这四周的环境好像有点不一样……” 干戈已经走进去了。 其他人随后也跟着他走了进去。 干戈打开了手电筒,手电筒在坟墓一般的地下通道里显得那么羸弱。干戈使劲拍了拍它,它却更暗了。 他们朝下走了几十米台阶,并没有看到那个石门,前面依然是瘆人的黑暗。 干戈有些迟疑了,放慢了脚步。又走出了几十米,还是无尽无休的台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第175章 延伸城(31) 小题也感觉不对劲了,她小声说:“这个入口对吗?” 干戈用手电筒照了照,前面像地狱一般黑。他说:“继续,再朝下看看。”说完他又迈步了。 每个人都一样,不管多陌生的环境,只要是朝上走,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可是,如果连续朝下走,尤其不知道尽头是什么,甚至根本不知道有没有尽头,就会生出莫名的恐惧感。 小题担忧地说:“万一塌了……” 干戈说:“乌鸦嘴!” 小题就不说话了。 他们又朝下走了几十米,依然不见任何光亮。 干戈转过身来,大声说:“上当了!撤撤撤!” 几个人立刻朝上跑去。上去似乎比下来的路更长。终于,他们冲出了这个阴险的入口,每个人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干戈说:“这个入口是假的!” 小题说:“假的?” 干戈弯腰朝入口看了看,又四下眺望了一圈,说:“走,我们去找那个真的去。”一边说一边朝楼兰遗址的方向走过去了。 其他三个人跟上来,小题说:“它会不会是另一个入口?” 干戈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看,那个入口已经在视野里消失了,他说:“说不定它只是个幻景……” 小题说:“可是,我们下去了啊!” 干戈说:“那很可能是一种幻觉!” 小题说:“我们四个人都产生了幻觉?” 干戈说:“集体幻觉。” 他们在荒漠里跋涉了半个多钟头,小题似乎辨别出了方向,她说:“跟我来。” 于是,她走在了前头。 果然,她带着大家找到了真正的入口。入口附近一片死寂,并没有面具人的身影。 干戈说:“这不科学啊……” 夏邦邦说:“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们还敢来。” 干戈说:“就怕他们有更大的阴谋……” 小题问:“我们走电梯还是走那个通风口?” 干戈说:“电梯。” 小题问:“为什么?” 干戈说:“如果在通风口遇到他们的人,他们马上会怀疑,那不是正常通道。” 小题说:“我懂了。” 四个人来到入口前,分别戴上面具,慢慢朝下走。 干戈在前,后面跟着小题,再后面跟着夏邦邦,赵军殿后。 通道太安静了。他们走下几十米台阶,再次看到了那个封闭的石门,他们从旁边的侧门走进去,来到了那个圆形的大厅。干戈围着正中间那个残缺的雕塑转了一圈,他在查看有没有埋伏。 没人。 四个人这才顺着那条唯一的入口走进去。 干戈突然停下了。 小题轻声问:“怎么了?” 干戈说:“我怎么感觉背后有人?” 小题朝后面看了看:“疑神疑鬼……” 干戈两把刀子拿出来,抓在了手里。 他们来到了圆形小厅,看到了电梯,干戈走上前按了按,电梯好像等他们很久了,马上就打开了。 小题拽了干戈一下,干戈回头看了看她。小题走过前,伸出脚探了探,有影子。但是,她依然没有冒进,而是朝上看了半天,这才回身说:“上次我观察过电梯顶,有点不对劲儿……” 四个人就没有跨进去。 过了会儿,电梯门关闭了。 四个人紧紧盯住了电梯门的缝隙,他们清楚地看到电梯的顶部坠落下来,足有千斤重,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每个人都抖了一下,接着,电梯顶再次提升起来,恢复了原位。 夏邦邦说:“又是机关!” 干戈说:“走,我们去通风口。” 他刚刚转过身,一下就傻住了——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四个面具人,都戴着扑克面具,一个红桃,一个黑桃,一个草花,一个方块。其中两个用绳子勒住了赵军的脖子,另外两个把砍刀架在了赵军的脖子上,他无法动弹,就那么梗着脖子看着夏邦邦。很显然,他们从背后下手,用绳索套住了赵军。 夏邦邦慌乱地看了看干戈。 干戈说话了,他的语调竟然很平静:“我们谈谈?” 四个敌人从面具后射来阴冷的光,其中那个方块面具人说话了:“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你们来错地方了。” 干戈说:“没问题,既然我们来错地方了,那我们马上出去。” 方块面具人摇了摇头:“我是说罗布泊。” 干戈被卡住了,他干咳了一下,然后说:“你们想怎么样?” 方块面具人说:“老老实实放下你手里的刀子,进电梯。” 干戈说:“我要是不老实呢?” 方块面具人看了看赵军:“我先杀了他。” 干戈说:“我不知道你们对我们了解多少,如果很了解的话,你会知道,我们并不喜欢这个人。” 方块面具人冷笑了一声:“那我就要斩首了!” 干戈说:“慢!” 四个面具人都盯着他。他赶紧说:“临死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方块面具人说:“问。” 干戈说:“我们在罗布泊看见过两具尸体,一半身子埋在地下,那是你们杀的?” 方块面具人说:“是。” 干戈说:“你们总共杀过多少人?” 方块面具人说:“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干戈叹了口气:“好吧。虽然我很生气……” 没错儿,前面说了,这是干戈打架惯用的伎俩——以“虽然”开头,后面却没有“但是”——他突然举起双手,同时把两把刀子甩了出去,它们飞向了两个拿着砍刀的面具人,他们是赵军的致命威胁。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四个面具人傻眼了,赵军傻眼了,夏邦邦和小题都傻眼了。 一把刀子刺中了一个持刀面具人的喉管,一把刀子刺中了另一个持刀面具人的眼睛。他们和他们的砍刀先后摔到了地上,砍刀和石头碰撞,声音震耳。 实际上,干戈甩出两把刀子之后,根本没间隔,几乎是同时从腰间又拔出了两把刀子。不过,他并没有甩出去,只是低低地威胁道:“你们跑不过刀子。” 小题注意到,他的两只手在抖动。 第176章 延伸城(32) 被刺中喉管的面具人当场就毙命了,被刺中眼睛的那个面具人还在挣扎。 剩下的两个面具人一直没有回过神来。 赵军后退几步,掏出了怀里的激光枪,毫不迟疑地朝那两个面具人射击了。夏邦邦似乎想阻止,可是已经晚了,两道奇异的光闪过,那两个面具人立即满地打转,惨叫起来。赵军射中了他们的头部。 其中一个面具人似乎想跑开,却一头撞在了石墙上,“扑通”一声坐下来。另一个面具人摸索着走到他旁边,两个人手拉手坐在了一起,表情充满了恐惧。 夏邦邦说过,被这支激光枪击中头部,会导致失明、失聪、失语。 四个面具人全部解决了。 赵军摘下了颈部的绳子,扔在了地上。 干戈生平第一次杀了人,他的情绪极度紧张,他不安地看了看小题,然后也坐了下来,开始大口喘着气。他的双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那个被刺中眼部的面具人还在挣扎,赵军走过去,直接把刀子插进了他的脑袋,然后拔出来,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又把另一把刀子从尸体上拔出来,擦干净,走过来递给了干戈,低声说了句:“谢谢。” 干戈并没有接,他继续看着尸体发呆。 小题接过刀子,放在了地上,然后她在干戈身旁蹲下来,轻轻抱住了他的脑袋。 夏邦邦慢慢靠近了那两个中枪的面具人,很难过地问了一句:“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们?” 两个面具人很明显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其中一个像半身不遂患者一样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机机,机机……” 夏邦邦退回到干戈和小题旁边,对赵军低低地说:“我想看看他们的脸。” 赵军走过去,把四个面具人脸上的面具统统拽了下来——他们长着正常人的脸,有三个黄种人,那个被刺中眼部的面具人竟然是个白种人! 两个中枪的面具人满脸惊恐,他们的瞳孔不再聚焦,傻傻地瞪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干戈一直看着眼前的尸体发呆。 小题说:“怎么办?” 干戈愣了一下,问小题:“你说什么?” 小题说:“剩下这两个怎么办?” 干戈说:“噢,把他们绑了。” 赵军捡起了绳子,走过去把那两个面具人绑了。 干戈这才把刀子插进腰间,站了起来。 夏邦邦试探地问:“我们还进去吗?” 干戈捡起了那四张扑克面具,低声说:“我们换上。” 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没人问,大家纷纷换上了面具。 那张草花面具的眼部被刀子刺破了,不过没有大碍,干戈自己戴上了它。然后,他对赵军说:“帮我把尸体拖过来。” 两个人把尸体拖到了电梯口,干戈把他们推进了电梯,接着,他把他们原来的面具扔了进去。 电梯门合上之后,再次发出一声巨响。 干戈说:“复制人会把他们当成我们。现在我们去那个通风口。” 小题说:“那两个活着的呢?” 干戈说:“让他们自己在沙漠上转转。” 四个人押着两个面具人,来到了地面上。 干戈说:“你们原地不要动,等着我。” 接着,他用刀子顶着两个面具人的腰,逼着他们朝前走了。一直走出了几百米的样子,干戈终于丢下了他们,返回到了三个队友跟前。 那两个面具人现在是瞎子和聋子,他们不可能找到回家的入口。 干戈他们找到了那个通风口,再次进入。 干戈不怎么说话了,他似乎又陷入了怔忡。 在通风口的通道内,小题关切地看了看他,小声问:“青年,你没事儿吧?” 干戈很逞强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儿!”接着,他对赵军说:“哎,你还没有谢我。” 小题说:“他谢过了。” 干戈愣了愣,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走过九曲十八弯,终于来到了那个铁栏杆前,穿过它就进入复制的楼兰古城了。 干戈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他动手拔掉了那根松动的铁栏杆,然后钻了出去,其他三个人跟着钻了出去。 灯光下的楼兰古城,那些面具人熙来攘往,一切正常。 干戈看着眼前的古城,又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抬头看了看高处的那些灯,想到一种可能——他会不会很小的时候看过某个电影,那个电影里搭建出了古楼兰的场景? 人生太长了,很多记忆被抹掉,谁都说不清。 他低声说:“这个古城很大,我们分头走,分头找,这样更有效率。我实在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再耗下去了。” 夏邦邦有些犹豫。 干戈说:“你戴着面具,怕什么!” 接着他又看了看赵军:“现在你就不是什么保镖了,去干你该干的事儿——找人。” 赵军隔着花脸面具,冷冷地看着干戈,并不说话。 干戈又说:“把激光枪给小题。” 赵军问:“为什么?” 干戈说:“保护妇女儿童。” 夏邦邦小声对赵军说:“听干戈的。” 赵军只好从怀里掏出激光枪,递给了小题。 干戈看了看手机,说:“现在是中午12点14分,一个钟头之后,我们在那个佛塔聚头,一起进入石头迷宫。如果有人没到,就说明出事了,不要停留,赶紧出来。” 没有人反驳。 干戈说完之后,一个人朝前走了。 四个人慢慢拉开了距离,分别混入了面具人当中。 干戈走着走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小店,上面挂着牌匾,他朝里看了看,空间正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一个黑脸面具人正在用托盘秤称着中药,另一个白脸面具人坐在他对面,两个人说着什么。三面墙壁立着木柜,插着很多小抽屉,它们都关闭着,上面写着各种中药材的名字,竟然是汉字——人参,石斛,麦芽,漏芦,三七…… 罗布泊寸草不生,他们哪来的草药? 干戈走了进去,假装浏览那些小抽屉。 第177章 延伸城(33) 他听见那个白脸面具人说:“天天都失眠,总是在一个时间醒过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这里竟然有老太太! 黑脸面具人说:“这些药都是安神的。另外,你睡觉之前要用温水泡泡脚,按按睡眠穴,很有效果的。” 白脸面具人问:“哪个穴?” 黑脸面具人说:“就是脚跟正中。” 干戈没有离开,他等着那个老太太交钱,他想看看她花的是什么钱。 黑脸面具人把药包好之后,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站起身,接过药,连连说:“谢谢,谢谢。”然后她就离开了,干戈发现她有点跛脚。 他们不需要付钱? 一副中药的名字勾住了干戈的眼球:死梗。他再次陷入了怔忡。 黑脸面具人看了看干戈,问道:“你需要什么?” 干戈还在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死”字。 黑脸面具人叫了他一声:“先生?” 干戈猛地回过神来:“噢,我随便看看……” 黑脸面具人就不搭理他了。 干戈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在黑脸面具人对面坐了下来:“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黑脸面具人说:“当然了。病不忌医,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干戈想了想,冷不丁问:“你有孩子吗?” 对方一下就警惕起来,他审视着干戈,没有说话。 干戈忽然明白了,这句话是个地雷。他赶紧说:“没有这副药吗?” 对方依然充满警惕:“孩子?” 干戈说:“海子,噢,应该叫大海子。” 对方说:“你扁桃腺发炎了?我看看你的舌头。” 干戈愣了一下,他意识到了,对方在跟他斗智——他问对方有没有孩子,结果触碰了某种忌讳,幸亏他反应快,改成了“大海子”。而大海子治急性扁桃腺发炎,于是对方趁机要看看他的舌头,看舌头就必须摘掉面具! 干戈说:“我只是嗓子有点疼,没什么大事儿。谢谢。” 说完,他就站起身,像个街溜子一样走了出来。那个黑脸面具人一直在后面盯着他。 干戈快步朝前走,离开了那条街道。 一些面具人跟他擦肩而过,并没有人盯上他,也没有人跟踪他。他踏实多了,可是他的大脑里又出现了那个“死”字,渐渐幻化成那杀死的那个尸体…… 路过一个房屋,里面聚集着一些人,类似于棋牌室,几个面具人一边喝茶一边下棋,很多面具人在围观。空间的一角,竟然种着一些墨绿色的植物,干戈不认识那是什么,叶子很大,奇形怪状的。 干戈凑过去看了一会儿热闹,除了面具,他们似乎跟正常人类社会没什么不同。 一个老年面具人还跟他的对手——应该是个年轻的面具人争执起来,对方悔棋,老年面具人很愤怒,最后站起身拂袖而去了。另一个面具人在他的位置坐下来。 干戈希望他们谈谈时事,谈谈新闻,谈谈跟他们生活有关的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干戈离开“棋牌室”,看到一个店铺,专卖刀具。 这里的人三三两两,少多了,他生出了一个冒险的想法——去试试,看看不花钱能不能拿走店里的商品。 老板戴着一个啄木鸟的面具,正在打瞌睡。 干戈走进去,看见货架上摆着很多刀,长的,短的,直的,弯的,单刃的,双刃的…… 干戈太喜欢刀了。 他拿起一把很重的砍刀掂了掂,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就它了。” 老板隔着面具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闭上了眼睛。 干戈试探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他转过身,假装打量手中的砍刀,慢慢地离开了。 走出一段路,他回头看看,那个人依然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干戈惊讶了,难道这里真是共产主义? 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两旁的房屋,很多都空着,显得鬼气森森。 他还是一心想找到沈向文,这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如此急切,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帮助小题实现心愿了。现在他已经基本确定,沈向文他们肯定被囚禁在密码门另一端。 他慢悠悠地朝佛塔方向走过去。 前面走过来两个面具人,看身材是一男一女,那个女孩戴着一张红桃面具,这让干戈大吃一惊! 刚才,小题恰巧换了一张红桃面具!那是小题吗?她旁边的人是谁? 那个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绝对不是自己人! 双方走近之后,干戈感觉不对了——小题更苗条,而这个女孩则有点矮……他努力回忆小题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干戈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那张红桃面具,果然和小题的面具一模一样! 那两个面具人走过去之后,他再次停下了,大脑处于停滞状态。 出现了同样的面具,这是个天大的麻烦!接着,也可能出现跟他一样的面具,跟夏邦邦一样的面具,跟赵军一样的面具,万一认错就会暴露。也就是说,他们分开之后就等于走散了! 幸好,他们定了暗号。 出发之前,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在营地定了一个暗号。当时Cassie很兴奋,她说:“我给你们定个暗号,绝对专业!上句是——熏风吹得游人醉……” 谷未素面无表情地更正她:“暖风熏得游人醉。” Cassie说:“好吧好吧,上句是——暖风熏得游人醉,下句是——疑是银河落九天!” 干戈说:“我们在那些面具人当中,你一句暖风熏得游人醉,我一句疑是银河落九天,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了,我们是一群外来的傻瓜!” Cassie说:“那你说什么暗号好啊……” 干戈对夏邦邦说:“富三儿,你定一个吧。” 第178章 延伸城(34)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说:“我们如果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人,就问——你看见我的电子书了吗?如果是自己人,就回答——在我那儿,下次见面我还给你。” …… 发现有雷同的面具之后,干戈的心悬了起来,尽管有暗号,他依然不放心,不由加快脚步开始在古城内寻找小题了。 很巧,夏邦邦也看到了一张和他脸上一样的方块面具,他也在急切地寻找着小题。 他在古城内转悠了半天,一直没看到小题那张红桃面具。 走着走着,他来到了“城郊”,看到了一个干打垒院落,里面有一排参差不齐的房屋,三四个穿白大褂的人走来走去,他们的面具上都画着红十字。但仔细看,那又不是人类医院的正常红十字,中间的交叉处,是个黑色的方块,这一点点的差异显得十分古怪。 夏邦邦走了进去。这些人并不理睬他,各忙各的。 夏邦邦走到那些房屋前,从半开的窗户朝里看,大都空着,只有最后一个房屋内,平躺着一个女孩,她的鼻孔上插着氧气管,因此没有戴面具。 那不是小题吗! 夏邦邦的心“怦怦”狂跳起来,他探进半个脑袋仔细端详,越来越确定她就是小题! 小题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把木门推开一条缝儿,颤抖着问了一句:“你看见我的电子书了吗?” 那个女孩似乎在昏睡着,并没有睁开眼睛。 他又问了一句:“嗨,你看见我的电子书了吗!” 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他猛地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此人的动作非常快,还没等夏邦邦反应过来,他已经揪下了夏邦邦的面具,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夏邦邦暴露了真面孔,他站在那个房屋的门口,呆若木桩。 这时候,院落中还有三个穿白大褂的面具人,他们都注意到了夏邦邦的脸,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朝夏邦邦靠拢过来…… 他们的步伐和姿态并不像人,更像三个僵尸——其中一个举着尖利的医用镊子,一个抓着玻璃药瓶,一个耳朵上挂着听诊器,手里高高地举着听诊头…… 第13节:有人泄露暗号 三个穿白大褂的面具人围住了夏邦邦,他们好像背诵古诗一样,怪腔怪调地吟诵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夏邦邦魂飞魄散,两条腿已经抽筋,不会动了。 这时候,一个戴草花面具的人出现了,他拎着一把砍刀,速度比那几个白大褂快多了,第一个冲到了夏邦邦面前,夏邦邦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这个人把砍刀递给了夏邦邦,然后低低说了声:“跑!” 是干戈! 夏邦邦撒腿就跑。 干戈掏出刀子,一步步后退。其中一个面具人举着听诊头,死死盯着他的心脏部位,一步步逼近,干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举起刀把,狠狠砸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没想到,对方很脆,当场昏倒在地。 第二个面具人已经来到他旁边,举起手里的玻璃药瓶砸在了他的头上,药瓶碎了,干戈摇晃了一下,扶住了土墙。 第三个面具人举起了镊子,恶狠狠地戳向了干戈的耳朵。 干戈躲开了,他把刀子刺进了对方的大腿,那个人丢了镊子,捂着伤口惨叫起来。 第二个面具人扔掉了玻璃瓶嘴儿,从背后抱住了干戈的腰…… 夏邦邦喊了声:“干戈!”然后,他竟然把砍刀扔了,跑回来,从背后抱住了第二个面具人的腰杆,用尽全身力气一摔,把那个人摔倒在地。 干戈对夏邦邦喊道:“你快跑啊!别管我!” 夏邦邦转身继续跑。 被夏邦邦摔倒的那个面具人不敢硬拼了,他爬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很原始的哨子,使劲吹起来,声音刺人耳膜:“滴!——滴!——滴!——” 干戈不敢恋战,撒腿追上夏邦邦,两个人朝着通风口方向冲过去。这时候,北京的干戈和上海的夏邦邦终于变成了生死兄弟。 前面传来了奔跑声,干戈拽着夏邦邦,躲在了一个土墙后。 这个人跑到干戈跟前的时候,干戈突然现身,举刀就刺,但是他的刀子并没有落下去,对方应该是个女孩,她戴着一张很卡通的面具,面对突然出现的干戈,突然出现的刀子,她吓傻了。尤其看见了夏邦邦裸露的脸,面具后那双眼睛更是露出了惊骇的光。 干戈低声说:“卡通姑娘,你漂亮吗?” 这个女孩愣愣地看着干戈,一言不发。 干戈晃了晃刀子:“把面具摘下来!” 这个女孩就颤巍巍地摘下了面具——她的五官果然很卡通,神似她的面具。 干戈一把把面具夺过来,说:“希望有机会还给你。” 然后,他把卡通面具套在了夏邦邦的脸上,拽着他继续朝前跑。 终于,他们找到了那个通风口。干戈摘下那张残破的草花面具,扔了,接着他移开那根铁栏杆,和夏邦邦钻了进去,一直朝前跑…… 逃出来之后,夏邦邦停下来,弯下腰大口大口喘气。 干戈问:“我的砍刀呢?” 夏邦邦过了半天才说:“扔了……” 干戈说:“扔了?” 夏邦邦说:“我去摔那个面具人,拿着它太不方便了。” 干戈说:“你以为这是摔跤比赛?你砍他啊!” 夏邦邦说:“我连蚂蚁都没杀过,怎么可能杀人!……你受伤了?” 干戈的脸上有很多血,他用袖口抹了一下:“破了一点皮。” 夏邦邦看了看他脑袋上的伤口,说:“天哪,露骨头了!” 干戈说:“没事儿,我皮包骨。” 夏邦邦说:“赶快回营地包扎一下吧!” 干戈卷了根纸烟,大口抽起来:“不行,那两个人还在里面。”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干戈!” 干戈和夏邦邦朝通风口内看去,小题也跑了出来。她的手里竟然拎着一个方向盘! 第179章 延伸城(35) 她跑到干戈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听见有人吹哨子,然后就看见很多面具人在跑,我吓坏了,赶紧出来了。” 夏邦邦盯着小题,满脸疑惑。 干戈看了看小题手里的方向盘,问:“你从哪儿拿的?” 小题说:“它就挂在一个土房子里,我一看就知道是你那辆车的,所以顺手就拿出来了。” 干戈说:“那房子里还有什么东西?” 小题说:“好像是个储藏室,都是旧东西,车轮子,指南针,充气垫,望远镜……我还看到了一本旅游杂志,是2014年出版的!” 夏邦邦说:“肯定是他们从其他团队那儿偷来的,那应该是个赃物仓库。” 干戈说:“那是战利品仓库。” 夏邦邦和小题都看干戈,干戈说:“那些人肯定都被他们杀了。” 小题看了看干戈的脑袋:“哎,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夏邦邦说:“刚才我暴露了,我们跟面具人打起来了。” 小题一下严肃起来:“你怎么暴露的?” 夏邦邦说:“我看到一个女孩躺在床上,很像你,我喊了她一声,结果突然来了一个面具人揪掉了我的面具,然后我就暴露了。幸好干戈来了,不然我就被他们抓住了。” 小题说:“很像我?” 夏邦邦说:“嗯,很像你。” 小题说:“怎么可能!” 夏邦邦说:“相信我!” 小题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你从百慕大来过罗布泊,看见一个女孩跟我很像,会不会是她啊?” 夏邦邦想了想,一下变得激动起来:“我的天……有可能!” 干戈说:“两位两位,你们在编韩剧吧?” 夏邦邦说:“只是,她的脸上插着氧气管,我只能看到轮廓……” 干戈说:“打住吧,说正题——当时你是怎么喊的?” 夏邦邦说:“我说了暗号。” 干戈说:“然后就有人揪掉了你的面具?” 夏邦邦点了点头。 干戈说:“看吧,有内奸。” 夏邦邦说:“你是说,内奸泄露了我们的暗号?” 干戈说:“你确定赵军没问题吗?” 夏邦邦马上说:“他肯定没问题。” 干戈说:“那百分之百就是那个金秀贤了!我们定暗号的时候,小题没给他翻译吧?他完全听得懂,并且给地下那些同伙通风报信了。” 夏邦邦若有所思:“你打算怎么办?”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恶狠狠地说:“杀了他。” 小题说:“不会是他。” 干戈看了小题一眼:“不是他就是你。” 小题说:“我的嫌疑都比他大。” 干戈说:“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总护着他呢?” 小题说:“他只是长着一双解谜的眼睛,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谜。” 干戈说:“幼稚。” 夏邦邦说:“很可能是我们的暗号出了问题。” 干戈说:“什么问题?” 夏邦邦说:“也许暗号里不该出现电子书这个词。说不定,他们很落后,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电子书。” 干戈说:“你在上海的大街上,听见一个人说了个你听不懂的科学术语,难道你就认为他是个外星人?” 小题突然问:“赵军还没出来?” 夏邦邦朝通风口看了看,说:“但愿他没有遇到麻烦。” 小题问夏邦邦:“你车上有急救箱吧?” 夏邦邦说:“有的。” 小题说:“走,我们回车上去,我给干戈包扎包扎。” 三个人来到悍马上,小题帮干戈包扎了伤口,然后,他们开车来到了干戈那辆吉普车前。车里车外落了很多沙子,就像一辆报废的车。不过,四个车轮完好。干戈爬进去,很利落地安上了方向盘,打了打火,竟然打着了。 第180章 延伸城(36) 音乐又想起来,干戈调了调,开始播放李玲玉的《相见时难别亦难》…… 小题笑起来,她最喜欢这种事儿。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问:“你笑什么?” 小题说:“他在用歌儿和地下那些人交谈。最早我和他来这儿寻找入口,他对人家说,《踏着歌声来见你》,结果方向盘被人摘走了,人家说的是《不如不见》。干戈又说《超想见你》……现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跑出来,又对地下那些人说,《相见时难别亦难》……哈哈哈哈,别亦难!” 夏邦邦突然说:“赵军!” 干戈和小题抬头看去,果然是赵军,他的手里拎着那张黑桃面具,远远地走过来。 他走近之后,夏邦邦打开车门问道:“赵军,你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赵军说:“我听见城郊有人吹哨子,我猜你们可能出事了,然后就跑过去了,没看到你们。” 夏邦邦问:“你从哪儿出来的?” 赵军说:“通风口。” 夏邦邦松了一口气:“总算全部脱险了……”接着他看了看干戈和小题:“对了,你们有什么收获吗?” 干戈说:“就混了一把砍刀,还被你给扔了。”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 小题摇了摇头。 干戈说:“上车,回营地吧。收获在营地。” 那些面具人没有追到地面上来,好像他们不敢见阳光似的。 赵军上了夏邦邦的悍马,小题上了干戈的吉普车,两辆车一先一后返回营地。 干戈一边开车一边说:“在地下古城,我看到一个女孩戴着跟你一样的面具,当时我急坏了。” 小题说:“我也看到了一个跟夏邦邦一样的面具!” 干戈说:“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小题把音乐关了:“这歌太老了。” 干戈继续说:“小时候,有一次我妈带我去商场,里面人挤人,我跟着一个玩具飞机跑,一转眼就找不到我妈了,我看见一个人很像她,赶紧追上去,拽她的衣服,她回过头之后,我发现她不是我妈,当时就吓哭了……刚才我就是那种感觉。” 小题看了看干戈:“嚯!你也有多愁善感的时候啊!傻瓜,我不认识我衣服啊?” 干戈这才看了看小题的衣服,她穿着一身灰色休闲服,墨镜卡在头发上。他说:“我就是想不起来你穿什么衣服了,所以很着急。” 小题说:“你都不记得我穿什么衣服?” 干戈说:“你要是不穿衣服我会记着。” 小题捶了干戈一拳:“放肆!” 干戈说:“如果今天我找到你爸,我会把他带出来。” 小题看了看干戈,眼圈有点红:“真的?谢谢……回到北京,你带我去你爸的墓地看看,我想给他送束花。” 干戈说:“你怎么不给我送花?” 小题说:“你和你爸还竞争?不孝之子!” 干戈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题瞪着干戈说:“难道你想找我帮忙?” 干戈说:“对啊,跟我生土豆那么多胖小子,20年之后,我们家就可以组队重游罗布泊了。” 小题说:“哎哎,好好开车,不要疲劳驾驶!” 干戈说:“谁疲劳了!” 小题说:“那你说什么梦话!” 干戈斜了她一眼,低声说:“你逃不出我手心的,你等着,离开罗布泊之前我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小题说:“过来。” 干戈看了看她:“什么过来?” 小题说:“把脸伸过来。” 干戈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把脸伸了过去:“抽我?给你!” 小题在干戈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干戈愣住了,没看到前面一块很大的石头,车子“腾”一下跳起来。 第181章 小题的故事(1) 第1节:朴诗玄到底是什么人? 回到营地,大家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来问去。只有朴诗玄一言不发。 干戈简单跟大家说了说他们的经历,然后对小题说:“你把朴诗玄带到我车上来。” 小题有些犹豫。 干戈说:“去。” 说完,他就回到了他的吉普车上。 小题走到朴诗玄跟前,对他说了些什么,接着朴诗玄跟着小题一起来到了干戈的车上。 干戈坐在驾驶位置上,朴诗玄坐在副驾位置上,小题坐在后座上。 关好车门之后,干戈看着前方的营地,说话了:“小题,我说什么你翻译什么,不要做任何篡改。” 小题没说话。 干戈又说:“金秀贤,今天我们去了你家。” 小题翻译了。 干戈接着说:“你泄露了我们的暗号,你成功了,只是你家那些人太笨,没抓住我们。” 小题翻译了。 干戈继续说:“我只是不明白,你和你家那些人怎么联系的?” 小题翻译了。 接着,干戈把目光转向了朴诗玄。 朴诗玄开始说话了,语气有点急切。 过了会儿,小题说:“他提醒你,团队是在他的建议下才找到那个入口的。他不是敌人。” 干戈说:“那是个地狱。”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说了一串韩语,小题翻译道:“他说,就算那是地狱,我们的父辈也在里面。而找到他们是我们的目的。” 干戈说:“有了他这个卧底,接下来我们也会在里面了。”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小题翻译道:“他说,如果你实在不信任他,他可以退出团队,一个人走。” 干戈笑了:“想跑路吗?你告诉他,晚了。” 小题又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沉默了半天才说话,这次他说了很多。 小题翻译道:“他说,只有一个办法证明他和地下那些人没关系——你把他送到地下古城,露着脸,看看那些人会怎么对待他。” 干戈又笑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条鳄鱼,我会把它放到水里去?” 小题翻译给朴诗玄之后,朴诗玄的表情有些绝望,过了半天才说话。 小题翻译道:“他说,他很不安,如果你一直怀疑他,团队会漏掉真正的奸细。” 干戈看了看朴诗玄,对小题说:“你问他,如果他不是奸细,那么他感觉谁是奸细?” 小题就问了朴诗玄。 朴诗玄低下头,按着眉心,过了一会儿才说话。 小题说:“他说……” 干戈说:“说啊,有什么避讳吗?” 小题说:“他说,奸细就在我们四个人当中。”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哈哈大笑:“我怀疑你,你倒反过来怀疑我了?” 小题低声说:“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干戈说:“夜里的时候,这哥们是不是给你催过眠啊?有什么道理?我是奸细?我他妈当然不是。那个富三儿?胆子比老鼠都小,可能是奸细吗?再说了,他和那个保镖是同伙,你见过一个奸细带着一个奸细打进敌人内部吗?那就剩下你了,你是奸细?” 小题说:“也许,你该把夏邦邦和赵军分开看。” 干戈说:“你说那个保镖?” 小题说:“他不可疑吗?第一次我们去地下古城,他比我们晚出来几个钟头。” 干戈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下了车,把夏邦邦叫了过来:“富三儿,激光枪在哪儿?” 夏邦邦说:“小题还给赵军了。怎么了?” 干戈说:“你把那支枪给他下了。” 夏邦邦说:“为什么?” 干戈说:“以防万一。” 吃完晚饭,大家睡下之前,夏邦邦说:“赵军,你把激光枪给我,今晚上我站岗。” 赵军没有说什么,从风衣里掏出那支激光枪,交给了夏邦邦。 小题说:“我来吧。” 大家都愣了。 小题说:“怎么了?一直都是男同胞站岗,换换呗。” 干戈说:“你不要胡来,你站岗等于羊入虎口,要是他们半夜再来,先把你吃了。” 小题说:“你不要瞧不起人,我是团队一员,我应该的。” 钟离彩说:“晚上小题姐姐是不是有什么行动不方便啊?” 小题看了看钟离彩,说:“这地方没有夜店,也没有夜市,我能有什么行动?你多心了。” 钟离彩说:“那就让小题姐姐站岗吧,她代表我们所有女孩,也算为团队做点贡献。”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干戈说:“我12点换你。” 小题说:“我不欺负人,推迟两个钟头。” 干戈说:“没问题。” 夏邦邦把那支激光枪递给了小题:“拿上。” 小题没有接,她对干戈说:“你给我一把刀子吧,我感觉更顺手。” 干戈掏出一把刀子,递给了小题。 夏邦邦没有再把激光枪交给赵军,而是拿在了自己的手上。赵军看了夏邦邦一眼,转身轻轻地走进了帐篷。 第2节:他们的故事和父辈的故事转换了 夏邦邦、钟离彩和赵军依然睡在童真帐篷里。谷未素依然独自睡她的小帐篷。干戈让徐则达睡在了性感帐篷里,命令他监视朴诗玄。这天夜里小题果然去站岗了,锋利帐篷里剩下干戈和Cassie。 Cassie躺在睡袋里,说个没完没了:“干戈,我会看相,我感觉你和小题很有夫妻相哎。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干戈不理她,在手机上写着什么。 Cassie说:“夏邦邦和钟离也很般配!” 干戈头也不抬地说:“你不去听房了?” Cassie说:“我可不那么无聊,那次我真是去借手电筒……” 干戈继续写东西。 Cassie又说:“干戈,你们在地下古城没试试那个复制的机器吗?” 干戈说:“没有。” Cassie说:“你一定要带我下去一次。” 干戈看了看她:“你想干什么?” 第182章 小题的故事(2) Cassie很神秘地笑了:“我带来了一张美钞,最大面额的!我想用那个机器复制点钱……” 干戈愣了愣,然后说:“复制出来那不是伪钞吗?” Cassie说:“怎么是伪钞呢!我带的是真钱,复制出来当然也是真钱!我又不是自己印的!”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才转过弯来:“钱上有编号,对吧?复制出来的钱编号都一样,肯定是伪钞啊!” Cassie也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说:“没关系,分开花不就行了,笨!” 干戈说:“我说你怎么不急着找你老爸呢!你来罗布泊之前就有计划了?” Cassie说:“我一边找老爸一边找财路,两不误!”接着,她神秘兮兮地说:“干戈,我真把你当干哥了啊,老实跟你说,我爱打麻将,输了很多钱,靠代购一辈子都还不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干戈说:“你欠了多少钱?” Cassie伸出了一个巴掌。 干戈说:“5万?” Cassie说:“天哪,如果只是5万块钱我就不会跑进罗布泊了!东北黑道,你肯定听说过,他们追杀我两个多月了,都把我吓尿了!本来,我想去韩国整容的,正赶上夏邦邦找我们这些科考队的后代,要来罗布泊……” 干戈说:“你真聪明,竟然带来了一张美钞,我口袋里都是钢镚。” Cassie说:“我当然聪明!你想啊,你复制一麻袋人民币那才多少钱!等我有了钱,回到家,除了还债,我会开10家网店!很快,我就会变成女马云!对了,如果你帮我,我会给你劳务费的,我们东北人说,没有三分利不起大五更嘛!” 干戈说:“不用,我复制钢镚就好了。” 然后,他放下手机,伸手关了灯:“你接着做梦吧,我要睡觉了。” 干戈堵住了Cassie的嘴,关了灯,那是为了更清楚地听见帐篷外的动静。 他很担心小题。 外面的风很大,帐篷在“啪啦啪啦”地响着,固定它的绳子在“嗡嗡”地响着,听不见徐则达的呼噜声了。 小题在干什么? 谷未素在干什么? 那个赵军在干什么? 那个朴诗玄在干什么? 后来,他迷迷瞪瞪地睡着了,在梦中,竟然重现了他杀人的情景。只是,那个面具人死了之后,再次站起来,恶狠狠地冲向他,他只能继续朝他扔飞刀,他再次被杀死,又再次站起来,恶狠狠地冲向他……周而复始。 他终于精疲力竭,瘫软在地。 那些面具人慢慢围上来,就像围着一头烤乳猪,开始啃咬他…… 营地里,一个人影出现了。 这个人戴着夜视镜,拎着激光枪,躲在童真帐篷的背后,朝干戈的吉普车窥视着。小题坐在里面。 从身材看得出来,她是钟离彩。 夏邦邦睡着了,她拿着他的激光枪,悄悄溜了出来。她在监视小题。 夜越来越深了,吉普车的门轻轻地打开,小题走下来。她四下看了看,营地一片死寂,然后,她朝着西北方向快步走去了。 那正是地下古城的方向。 钟离彩从帐篷背后闪出来,悄悄跟了上去。 她戴着夜视镜,她能看见小题,小题看不见她。 小题一直没有停下来,走得越来越快。钟离彩也加快了脚步。 走着走着,小题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钟离彩赶紧趴在了沙地上。小题朝回走了几步,钟离彩一动不敢动,小题停下来观察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朝前走了。 钟离彩不敢再跟随了,她站起来,慢慢举起了激光枪,一束红外射线瞄准了小题的后脑勺。激光器发出语音:“Brain。”隔得太远,小题并没有听到。 就在钟离彩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有个黑影突然出现了,一下把她扑到了地上。钟离彩尖叫了一声,一束奇异的光发射出去,像流星一样射向了茫茫夜空。 小题陡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个黑影是干戈。 他从钟离彩手中夺过激光枪,低低地说:“你想干什么?” 钟离彩发现是干戈,立刻大声说:“你该去问问她,她想干什么?” 小题返身走了回来。 她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钟离彩,有些不解:“你们都出来陪我站岗吗?” 钟离彩说:“小题,你干什么去?” 小题说:“钟离,我干什么去还需要跟你请假吗?” 钟离彩说:“你去地下楼兰!” 小题笑了:“你监视我?我是个坚守岗位的人,不会脱岗的,你们都回去睡觉吧。如果你们都不睡,那我站岗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睡觉了。” 干戈一直没说话。 钟离彩摘下了夜视镜,继续问:“那你解释一下,你离开营地想去哪儿?” 小题说:“我看到了一个活物,很像那种变异老鼠,就追了几步——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钟离彩冷笑:“这些老鼠也真奇怪,它们为什么偏偏朝地下楼兰方向跑呢?”。 小题说:“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得去问它们。” 干戈打开手电筒,朝西北走出了一段路,果然发现了那种变异老鼠的脚印,前面4个脚趾,后面5个脚趾。 他走回来,把激光枪还给了钟离彩,说:“大明星,我看到了那种老鼠的脚印,你睡不着的话,就去追它们吧。” 钟离彩接过激光枪,愤愤地离开了。 干戈说:“小题,你回去睡觉吧,我接班。” 小题说:“还不到12点呢!青年,既然当了守卫,我们就专业点儿,两点换班。” 说完,她又去了吉普车上。 干戈一直没睡着,凌晨1点半就爬起来,抓起刀子,走了出去。 他举着手电筒,四下照了照,营地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他来到他的吉普车前,轻轻拍了拍车窗:“小题,换班了。” 没有回应。 他又拍了拍车窗,还是不见小题出现。 第183章 小题的故事(3) 他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空的! 小题去哪儿了? 他跑到悍马前,朝里照了照,也是空的! 他又去看了看徐则达和谷未素的车,都是空的! 他紧张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撒腿冲向了厕所。跑到厕所前,他使劲拍了拍,没人说话。他拉开厕所的门,里面也是空的! 他回到他的吉普车前,朝底盘照了照,不见小题。 他把手电筒关了,站在黑暗中,大声说:“哎,不要玩了!” 接着,他静静地等待。 他多希望听见小题的笑声啊,然后从某个地方钻出来,满脸不正经地说:一点都不好玩儿! 可是,罗布泊上只有呼啸的风声。 他喊起来:“小题!——小题!——” 没人回答。 他跳到车上,把车发动着了,打开远光,原地转了一圈,黑漆漆的荒漠上不见一个人影。 他跳下车,第一个冲到了性感帐篷前使劲拍了拍,里面没动静,干戈继续拍,终于,徐则达把门帘打开了,探出脑袋,睡眼惺忪地问:“出什么事了?” 干戈问:“小题在吗?” 徐则达摇摇头。 干戈说:“小题不见了!那个韩国人呢,他在吗?” 徐则达点了点头:“他在。” 干戈转身就走。徐则达在后面问:“干队长,我可以接着睡觉了吗?” 干戈说:“睡你妈X,都给我起来!” 这时候,夏邦邦也走出了帐篷。他问干戈:“怎么了?” 干戈说:“小题不见了!”接着他问夏邦邦:“你那个保镖在吗?” 夏邦邦就喊了声:“赵军!” 赵军从帐篷里走出来,车灯刺眼,他衣冠楚楚,眼神清醒,表情淡漠,一点都不像刚刚醒来。 干戈盯着他问:“小题呢?” 赵军摇了摇头。 徐则达和朴诗玄都起来了,走过来。 干戈又冲到了谷未素的小帐篷前,还没等他拍打,谷未素已经出来了,她把锁链拉开了很小一条缝儿,像狗狗一样笨拙地朝外爬着。 干戈说:“小题在不在?” 谷未素站起身,使劲拍打手上的沙子,说:“她什么时候睡过我这儿?” 干戈回到营地中间,Cassie也起来了,她问:“小题不见了?” 干戈没理她,他对大家说:“小题不见了,我们马上开车去找人!” 夏邦邦也满脸焦虑,他说:“四面八方一片漆黑,怎么找啊?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走,车灯只能照出100米,太渺茫了……” 干戈说:“出动四辆车就是四个方向啊!” Cassie小声问徐则达:“现在需要录像吗?” 徐则达朝她摆了摆手。 这时候钟离彩才走出帐篷,显然,前半夜她一直在监视小题,后半夜她睡得最沉。她穿着一身非常漂亮的睡衣,问:“小题不见了?” 干戈没理她,对大家说:“出发,找人!” 钟离彩突然说:“干戈,你不要再犯傻了!她不是失踪了,她是回地下古城了!” 干戈说:“大明星,我可不是你的粉儿,你要敢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 赵军冷冰冰地说:“让钟离把话说完。” 干戈看了看赵军:“武林高手,你是不是想比划比划?” 夏邦邦拽了干戈一下,低声说:“让钟离把话说完。” 干戈不再犯浑,看着钟离彩,等着她说下去。 钟离彩对大家说:“今天晚上,小题突然提出她站岗,为什么?她第一次站岗就不见了,为什么?” 都不说话。 钟离彩继续说:“上次,我就看见了她的鞋印,走向了地下古城,她没有给出任何解释,结果不了了之,这是巧合吗?” 大家还是不说话。 钟离彩接着说:“今天,夏哥哥在地下古城看到了一个跟小题很像的女孩,没人警惕?” 大家依然沉默。 钟离彩又说:“今天你们去地下古城,夏哥哥刚刚说出那个暗号,就有人揭下了他的面具,已经可以肯定,团队内部有奸细,可是迟迟查不出来。今天,只有四个人去了地下古城,如果奸细在营地,他是没办法把这些信息传递出去的,说明奸细肯定就在你们四个人当中!不可能是夏哥哥,他是受害者,更不可能是赵军,他是夏哥哥的下属,也不会是干戈,他也差点送了命。那么会是谁?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她不见了!” 徐则达弱弱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她畏罪潜逃?” 钟离彩说:“还有!今天晚上,就在今天晚上,我亲眼看见她朝地下古城方向走了,她发现败露之后,辩解说,她去追老鼠!多牵强啊!当时,干戈也在场。”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是这样吗?” 干戈说:“我确实发现了那种老鼠的脚印。” 钟离彩说:“我说完了,大家都琢磨琢磨吧。” 干戈说:“为了挤进豪门,姐们你下了不少功夫啊,是不是还参加过侦探速成班?你不用再诽谤小题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了。”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 夏邦邦低声说:“干戈,你现在是队长,你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干戈说:“那好,大家都说说吧,你们怎么看。” 徐则达清了清嗓子,说:“我认为,啊,这个这个,钟离说的有理有据,观点很尖锐,很扎实……我赞同钟离。我这个人呢,从来对事不对人,啊……” 站在他一旁的Cassie小声说:“我也同意……” 谷未素说:“我看每个人都可疑,包括我自己。” 朴诗玄看着大家,一副鸭子听雷的表情。 夏邦邦低声说:“我也对小题有点怀疑了……” 干戈怔怔地看了看夏邦邦,似乎他听错了。 夏邦邦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在地下古城见到的那个女孩和小题那么像……” 干戈看了看赵军。 赵军说:“我只听邦邦的。” 干戈说:“现在我是队长!” 赵军说:“我说了,我只听邦邦的。” 第184章 小题的故事(4) 干戈说:“宝贝,你听着,早晚有一天我会揍得你跪地求饶。” 赵军说:“我不打架。” 干戈不再理他,他看了看大家,说:“就是说没人愿意去找小题?” 所有人都没有表态。 干戈突然笑了:“好吧,既然你们说小题是奸细,那我就是她的同伙,现在小题跑了,我还在,你们想杀想剐,随便,我就在我的吉普车里。” 说完,他走到他的吉普车前,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夏邦邦对大家说了一些什么,大家各自回了帐篷。 接着,夏邦邦走到了吉普车前,对干戈说:“干戈,我想和你聊聊。” 干戈摇下车窗,逼视着他,问:“你有什么资格?” 夏邦邦没有正面回答干戈,他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不得不反思一下。干戈,你想想,大家都是从外地赶到新疆的,只有小题一个人出现在罗布泊的边缘,碰巧被我遇到了,这不值得深想吗?进了罗布泊之后,她睡的帐篷莫名其妙地着了火,半夜又出现了她的鞋印,正好去了地下古城的方向,接着那些面具人就袭击了我们的营地。昨天,只有我们四个人去了地下古城,那些面具人竟然知道我们的暗号,我们不该警惕吗?” 干戈说:“是啊,她太可疑了。然后呢?” 夏邦邦说:“我这么考虑是为了整体团队,也包括你。” 干戈说:“我不需要,你去好好关心你的秘书吧——哦,现在她是你的相好了。” 夏邦邦说:“干戈,我和钟离只是队友。” 干戈笑了:“队友?离开罗布泊,富四儿都要出生了吧?” 夏邦邦正色道“干戈,你要相信我,我是因为小题才来罗布泊的!” 干戈反问:“现在呢?你因为她要离开罗布泊了?” 夏邦邦说:“我一直以为,我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就是她,可是,昨天我在地下古城看到了那个插着氧气管的女孩,我忽然明白了,我要找的人并不是她……” 干戈说:“那我告诉你,我来罗布泊就是为了小题。” 夏邦邦说:“你打算怎么办?” 干戈说:“天一亮我就去找人。” 夏邦邦说:“好吧,随你吧。没有通讯工具,也没有GPS,你不要走出太远。” 干戈说:“我走出多远,取决于小题走出了多远。拜拜,富三儿。” 说完,他就摇上了车窗。 夏邦邦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无奈地走开了。 干戈一直没睡,他瞪着双眼等天亮。 东方终于泛白了,他跳下车,查看地上的脚印。 脚印杂沓,都是团队的人踩出来的。 他一点点扩大范围,并没有看到小题的脚印,却发现了另一双脚印,这双脚印很大,一看就是男人的,孤独地朝着正南方伸过去。 如果小题的失踪跟这个人有关系,怎么不见小题的脚印?除非,他把小题扛在了肩上…… 干戈上了车,顺着这双脚印朝南面追去。 他开出了两三公里,进入了一片辽阔的盐壳地,地质变得坚硬,脚印消失了。 干戈把车停下来,他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沙丘,枯死的荆棘,石头……不见一个活物。 他的眼神变得迷茫而悲伤。 他继续朝前,开出了很远一段路,又到了酥软的沙地,他下车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脚印。他回头看了看,已经看不见营地了,甚至看不见那片雅丹了。世界是圆的,一片光秃秃,他很可能迷失了方向。 他回到车上,不管不顾接着朝前开。 他心里知道这样的寻找太盲目了,也许小题在相反的方向,也许在左边,也许在右边,他的移动很可能离她越来越远……可是他别无选择,要么放弃,要么继续朝前走。 走着走着,前面的沙地上出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罗布泊虽然坑坑洼洼,斑斑驳驳,但都是属于荒漠本身的颜色,比如沙子的黄,盐壳的灰,石头的黑,枯死植物的白,那个东西上却出现了一块红,好像在飘动,干戈当即断定,那里躺着一个人! 他踩下油门,朝那个东西冲过去。同时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小题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红颜色,跟上次一样,他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十几分钟之后,他来到了那个东西跟前,跳下车,走过去。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放了一件红色冲锋衣,一条蓝色牛仔裤,一顶黑色旅游帽,一双棕色翻毛靴,摆成了一个人的形状,衣服上用石块和空玻璃瓶压着…… 偏巧,干戈也穿着一件红色冲锋衣,一条蓝色牛仔裤。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冠冢了。会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征兆呢? 干戈在这个“人”旁边坐下来,卷上一根纸烟,点着,抽起来。接着他又打着了火机,慢慢凑近了那堆衣服……估计衣服被烈日晒了太长时间了,遇到火之后,“呼”一下就着了,窜起很高的火苗,干戈赶紧爬起来躲开。 他重新上了车,四下看了看,然后慢慢朝右边开去。看得出来他很纠结,开出几十米,他又调转方向,朝左边开去了。 干戈就这样在荒漠上四处乱撞。 他感觉找到小题的希望越来越渺茫了。 这时候他已经看不见营地了,不知道它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那个地下古城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在哪个方向,也不知道小题在哪个方向。 除了他的车,罗布泊没有任何声音,就剩下他自己了。 他多希望看到那个调皮的身影啊,一个人在沙漠上走着,听到车声之后笑嘻嘻地停下来,对他说:帅哥,能搭个车吗? 他甚至开始怀念营地那些人了,甚至不再厌烦那个饶舌的代购女生了…… 第185章 小题的故事(5) 没有坐标,只要看不见营地就等于走丢了。干戈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变成当年的父亲呢?他觉得,就算自己在荒漠上被困一年,也绝不会疯癫,更不会像父亲那么窝囊,最后跳楼自杀,就算死他也会先找个垫背的,比如那个保镖…… 干戈离开之后,营地的气氛变得很沉闷。 夏邦邦一直坐在沙丘上,操控着他的航拍器,不知道他在找小题还是在找干戈。 钟离彩来到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谷未素依然躲在小帐篷里练瑜伽,身体已经柔软得不像人了。 没有了小题翻译,朴诗玄和大家格格不入,他躲在性感帐篷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徐则达躺在锋利帐篷里在睡觉,呼噜声比夜里更大。 Cassie也安静了,她不再找人说话,不再录像,坐在赵军的三轮摩托上发呆。 不见赵军的人影。 夏邦邦的航拍器在天上一圈圈飞行,已经到达了它的最远距离。屏幕上不见有人,也不见有车,只有枯燥的荒漠。 最后,它飞到了地下古城的上空,这时候是正午,不见那个神奇的石头大门出现……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夏邦邦没有动,说:“我感觉干戈这次离开团队凶多吉少了……” 钟离彩说:“人各有命,就算他回不来,也算一种殉情吧。” 夏邦邦看了钟离彩一眼:“你这么冷漠?” 钟离彩说:“我觉得殉情是最美的一种死法。” 夏邦邦说:“我们应该找到最美的活法。”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说:“小题跑了,干戈也离开了,我们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邦邦说:“我要找到她。” 钟离彩眨巴眨巴眼睛:“你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 夏邦邦说:“嗯。我相信,她就在地下古城里。” 钟离彩很担忧地说:“太危险了,你根本不了解她是什么人,是不是一个正常人,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人……” 夏邦邦说:“无论怎么说,我都要知道真相。” 钟离彩说:“什么真相?” 夏邦邦说:“至少我要弄清楚她和小题是什么关系。” 钟离彩叹了口气:“夏哥哥,这是现实,不是电影,没必要非得有个大结局。” 夏邦邦说:“就算离开,也要等他们回来。” 钟离彩说:“等小题?” 夏邦邦说:“等干戈。” 钟离彩突然说:“如果失踪的是我呢?” 夏邦邦看了看她,说:“我会去找你。” 钟离彩的眼圈一湿,依偎在了夏邦邦的肩上,幽幽地说:“夏哥哥,你这句话会温暖我一辈子。” 干戈在荒漠上转了一天,始终没看见小题的身影。 他朝着记忆中营地的方向返回了,开出了十几公里,始终没看见那片雅丹,更没看见营地。 天一点点黑下来。 他的心一点点黑下来。 看看油箱,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油量。 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味道,有点像有人烧纸。 他怀疑,这就是死亡的气息了。 是不是每个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在临死之前都会闻到这股味道呢? 他有点怕了。 任何生命在面临死亡危险的时候,都会本能地逃遁,就连没有大脑的蚯蚓也一样,面对人类的挖掘,它们会拼命朝土里钻,钻,钻…… 干戈想起了早逝的母亲,哦,她的面容都有点模糊了……他想起了自杀身亡的父亲,哦,他的面容也有点模糊了…… 也许,很快他就会见到他们了,他们的神态突然变得清晰,似乎在朝他微微地笑着,疼爱中透着惊喜,那应该是他刚刚出生时的记忆吧。 干戈使劲摇了摇脑袋,从巨大的恐慌情绪中挣脱出来,然后,他把车停在一个高大的沙丘旁边,开始翻找食物。他只找到了一包饼干,还有两瓶水,其中一瓶只剩下了少半。 他就着少半瓶的水,把一包饼干吃了。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他锁好车门,打开了车灯。 他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希望小题能看到车灯的光。 雪亮的车灯射出去,没有灰尘飘动,没有蚊虫飞舞,甚至不存在空气。可见度非常高。从远方看,这车灯应该就像一个打开的手电筒吧。 干戈把车座放低,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抓在手上,然后躺在了车座上,静静地听。 没有风,没有任何杂音。 整个荒漠好像在和他互相聆听。 开了一天车,不但要绕开石头和深坑,干戈的眼睛还要搜索小题的身影,他太累了,很快就迷糊了。 找不到营地了怎么办?他的一缕意识在问自己。 管他妈的营地不营地!他对自己说。 在梦里,那只乌龟说他来罗布泊是有使命的,那完全是胡扯。现在,他的使命就是找到那个调皮的丫头。 如果一直找不着呢?他又问自己。 那就一直找下去,直到耗干了油,耗干了血。 找到她之后呢? 把她办了,生下土豆一样多的胖小子…… 他半睡半醒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激灵一下醒过来。 车下好像有什么声音。 他竖起耳朵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噬后轮! 他突然推开车门,打开手电筒朝车下照去,看到了几双眼睛,双方都愣住了。在手电筒的光束中,三四只巨鼠的眼睛乌黑闪亮。对峙了几秒钟,它们突然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干戈跳下车,检查了一下四个轮子,还好,它们并没有被咬破。 他不敢停留,跳上车,打着火,开出了两三公里,又在一片坚硬的盐壳地上停下来。 天刚蒙蒙亮,干戈醒了。 他下车撒了泡尿,然后跳上车,继续朝前开。 上午10点多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衣冠冢”!那些衣物已经变成了灰,被风刮没了,但是他认得那双翻毛皮靴的残骸——他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第186章 小题的故事(6) 昨天,他是从这里朝左边转的,这次,他朝右边开过去了。 走出不远,他看到了一个人影,这个人好像坐在荒漠上,一动不动。 干戈的心跳加快了,赶紧驾车冲了过去,等他走近之后,大吃一惊——此人只有半个身体,两条腿都被埋在了沙子之下,只露出上半身,就像一个人站在齐腰深的水中,闭着双眼,似乎在感受水温。 他的头发是棕色的,略微卷曲。 他的脖子上好像有血迹,已经变得乌黑了。干戈猜测,这又是那群复制人的“杰作”。他忽然对自己杀死那四个面具人没有任何包袱了。 他猛转方向盘,绕过这具尸体,继续朝前开。 他怎么都想不到,他刚刚开出大概半公里就看见了小题!就是说,如果昨天他不调转车头,一直朝右边开,很快就会看到小题的踪影了,可是,她在干戈的视野之外,两个人就这样错过了! 小题佝偻着身体,躺在一个沙丘后,纹丝不动。 干戈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一脚刹车停下来,隔着车窗看着她,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 过了好半天,他才打开车门,慢慢走了出去。 小题还是纹丝不动。 他一步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来,静静观察她,小题的脸色很难看,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干戈好半天没敢开口。 他不敢检验。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才颤巍巍地叫了声:“小题……” 小题没有反应。 他慌了,抓住她的肩膀使劲摇了摇,小题还是没反应。 他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绝望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再次回到小题跟前蹲下来,伸手试了试她的鼻子,好像有气息,很虚弱。 他把她抱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脸:“丫头!醒醒,你醒醒!” 小题的脑袋软塌塌的晃荡着,依然闭着眼睛。 干戈急了:“不要再恶搞了啊!我承认了,你演得很像,我已经被你给吓着了……” 小题还是昏迷着。 干戈仔细看了看她,眼圈渐渐湿了:“丫头,我们回去扮鬼,好不好?我一定配合你!……你要是再不醒,我可给你做人工呼吸了啊!……” 小题还是没反应。 干戈把嘴凑近了小题,迟疑了一下,又放弃了,他用手指狠狠掐住了小题的人中:“丫头,加油!醒过来啊!” 他折腾了半天,小题突然抖了一下,干戈也抖了一下。 他停止了动作,盯住了小题的眼皮:“小题……” 小题好像在噩梦中,两个睫毛不安地动了动,接着,她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四周,嗫嚅道:“干戈?” 干戈连连点头:“是我!” 小题又问:“他们呢?这是哪儿?” 干戈说:“我们……我们到车上说!” 小题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有支撑身体的力气了。 干戈拦腰把她抱起来,大步朝越吉普车走去。 小题弱弱地说:“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干戈说:“不急不急,你恢复恢复咱们再聊。”接着他又说:“丫头,为了支持医护人员的工作,你回去减减肥好吗?” 小题在干戈怀中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两天不见,嘴还是那么贱……” 干戈脖子上的那个兵器坠饰,随着他的脚步左右摇晃着,小题看着它,眼神渐渐变得踏实。 来到车前,干戈把小题放到后座上,自己坐在了驾驶位置上,然后把仅剩的那瓶水打开,递给了她。 小题“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拧上盖子,放在了车座下。 沉默了一会儿,干戈轻轻地说:“听音乐吗?” 小题摇了摇头,之后慢慢坐了起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干戈说:“这么大的罗布泊,就你一个大活人,一找就找到了啊。” 小题说:“其他人呢?” 干戈犹豫了一下:“都在找你。碰巧我把你找到了,缘分吧?” 小题说:“那我们赶紧回去啊!你……怎么不开车?” 干戈说:“情况有点复杂……” 小题警惕地问:“复杂?” 干戈回头看了看她:“如果你知道朝哪儿开,我愿意付给你带路费……” 小题的眼神一下变得绝望了:“你迷路了?” 干戈说:“没关系,趁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可以聊聊天。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题说:“你们睡了之后,我去了一趟厕所,没想到,有人在背后把我打晕了……” 干戈说:“你被袭击了?” 小题点了点头,接着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扛着我,当时我晕乎乎的,也不知道害怕了,我记着你给过我一把刀子,我伸手摸了摸,刀子还在,我就掏出来扎了他一下……” 干戈说:“等下!他们几个人?” 小题说:“就一个。” 干戈说:“你扎他哪儿了?” 小题说:“不知道,当时我脑袋朝下,应该是他的腰吧……” 干戈说:“你把他杀了?” 小题摇了摇头:“我扎了他之后,他把我扔到了地上,我爬起来,用刀子对着他,他和我对峙了一会儿,最后捂着伤口就跑了。” 干戈说:“那时候天亮了吗?” 小题说:“还黑着。他跑了之后,我根本看不见我们的帐篷,不知道已经走出多远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害怕,我摸索着朝相反的方向走,想回到营地,可是四周的环境越来越陌生……” 干戈说:“你走了一天一宿?” 小题说:“那个王八蛋把我打晕的时候,下手很重,我肯定脑震荡了,昏得厉害,直到今天早上,我实在撑不住了,倒下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干戈想了想,说:“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 小题说:“当时天很黑,我只看见他戴着一张面具,应该是地下古城的人……现在我们怎么办?” 干戈把车发动着,慢慢开走了:“回家啊。” 小题说:“你认出方向了?” 第187章 小题的故事(7) 干戈说:“我看看能不能找到我的辙印。” 两个人开着吉普车走出了一段路,车速渐渐慢下来。 小题说:“找不到吗?” 干戈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小题就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她轻轻地说:“放点音乐吧。” 干戈说:“你想听什么?” 小题说:“什么都行。” 干戈就把音乐打开了——颓废的楼兰,死去的湖泊。海市变蜃楼,繁华似传说…… 小题低声说:“还能走多远?” 干戈回头问:“什么意思?” 小题说:“油。” 干戈看了看仪表:“可以把你送回密云,我再返回4S店去上班。” 小题说:“正经点儿。” 干戈说:“30公里。” 小题说:“你停下。” 干戈说:“为什么?” 小题说:“你这么开,不可能找到营地。” 干戈说:“那也不能停下来等死啊!” 小题看着窗外,难过地说:“我们需要留下一点希望。这30公里就是希望。” 干戈一下就明白了,他把车停下来,熄了火。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有音乐在响—— 沙漠也寂寞,城市也寂寞,穿过地球听见你在呼唤我。爱情是蓝色,孤独是白色,飘过前世今生我依然记得!…… 小题爬到了副驾位置上,照了照镜子,然后小声问干戈:“他们都没来,是吗?” 干戈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小题摇了摇头:“不要骗我了。至少,钟离不会出来找我。” 干戈没有说什么。 过了会儿,小题转过头来看了看干戈:“如果我们被困在这儿,一直等不来救援,你……会后悔吗?” 干戈说:“当然不后悔!你不要胡说了,我们必须顺利地回到北京,你还得给我生土豆那么多胖小子呢!” 小题说:“你认真回答我,你会后悔吗?” 干戈低声说:“我会。” 小题说:“我让你认真回答我!” 干戈说:“我说我不后悔,你说我不认真。我说我后悔,你也说我不认真,来,你教教我该怎么说?” 小题说:“你就照直说!” 干戈说:“我出来是希望找到你,然后把你带回去。如果早知道我们会死在一块,那我就不如不出来了,反正你怎么都是死,为什么要搭上一个呢!” 小题沉默了一会儿,说:“干戈,如果我爸当年真的把你爸丢在了罗布泊,那么,今天我们的故事正好和他们的故事相反。谢谢你。” 干戈看了看车窗外,突然说:“那是什么?鸟?” 小题也朝外看去:“怎么会有鸟……” 干戈说:“靠!是那个富三儿的监视器!” 小题的眼里一下就亮了:“没错儿!” 干戈打着火,立即朝那个移动的白色飞行物冲过去了,离它越来越近,果然那就是夏邦邦的航拍器! 干戈说:“妈的,走哪儿监视到哪儿!”听得出来,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欣喜。 很显然,航拍器也看见了他们,它在吉普车上盘旋了一圈,然后朝一个方向飞去。 它成了干戈和小题的导航。 第3节:薇拉和罗布泊的关系 干戈带着小题回到了营地。 所有队员都等在帐篷外。 夏邦邦第一个跑过来:“小题,你去哪儿了!” 小题说:“绑架……” 夏邦邦说:“谁绑架你了?” 小题摇了摇头,接着就用双手扶住了脑袋。 干戈说:“富三儿,目前嫌疑犯的身体不适合审讯。”然后他扶着小题,对谷未素说:“背古诗的,你给小题下碗鸡蛋面,她两天没吃东西了。” 谷未素就去准备病号饭了。 钟离彩站在帐篷前,冷冷地看着干戈和小题,似乎在寻找破绽。 干戈把小题扶进了锋利帐篷,让她躺在睡袋上,轻声说:“你休息吧,我去对付他们。” 干戈这句话包含着某种暗示——他希望替小题掩盖什么。小题看了看干戈,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干戈走出来,站在大家面前,说:“她被一个面具人袭击了。她和地下古城没有关系。” 大家面面相觑。 Cassie赶紧跑过来,举起摄像机开始录像。 钟离彩说话了:“你最好说说细节。”说完,她看了看夏邦邦。 夏邦邦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声说:“干戈,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则达也说:“是啊,干戈,你要相信团队,我们从来都是公正、公平、公开地!这个这个,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干戈说:“好吧,我就当当原告代理人。” 然后,他看了看夏邦邦:“审判长。” 又看了看钟离彩:“审判员。” 又看了看徐则达:“人民陪审员。” 又看了看正在给他录像的Cassie:“书记员。” 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赵军:“法警。” 大家都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干戈开始发言:“我的当事人站岗的时候,去过一趟厕所,结果有人在背后用钝器袭击了她,她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劫走,凶手是个男的,戴着面具,很高大,没有同伙,当时我的当事人被他扛在肩上,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刺伤了凶手,凶手没有继续侵害我的当事人,他把她扔在了地上,然后一个人逃之夭夭了。我的当事人想找到营地,可是她迷失了方向,一个人在荒漠上走了一天一宿,滴水未进,加上头部受过重创,今天早上她陷入了昏迷,被我发现,把她带回了营地。就这样。” 钟离彩说:“她的头上有伤吗?” 干戈说:“没有,但是我看到了一块淤青。” 钟离彩压低了声音:“你确定她不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干戈说:“宝贝,我只看见一双男人的脚印离开了营地,我就是顺着那双脚印才找到我的当事人的。如果她是自编自导自演,除非她会飞。”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 第188章 小题的故事(8) 夏邦邦说:“干戈,这里没有审判长,也没有什么审判员和陪审员,更没有法警。不过,这里永远不会没有公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感谢你把小题救了回来。” 谷未素走过来,说:“我打出了一个三黄蛋!” Cassie叫起来:“三黄蛋?天哪!”然后她赶紧跑去拍那个“三黄蛋”了。 干戈说:“那是饲料喂多了。给我也盛一碗。” 接着,他对大家说:“地下古城的人又找到了我们的营地,一会儿我们必须转移。” 夏邦邦说:“我怎么感觉我们一直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呢……” 干戈说:“他们也有航拍器?” 夏邦邦说:“是眼睛。” 钟离彩冷笑道:“我们一直带着这双眼睛。” 干戈和小题每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然后,大家开始拔掉帐篷,拆掉厕所,掩埋、焚烧垃圾,装车。 干戈从徐则达的车上提下一桶油,给他的吉普车加满了。 夏邦邦走过来问干戈:“我们朝哪儿走?” 干戈说:“他们藏在地下,我们也藏到地下。” 夏邦邦愣了:“什么意思?” 干戈说:“不是说罗布泊有很多古墓吗?我们去找找。” 夏邦邦说:“这些车藏在哪儿?” 干戈说:“我们在古墓附近正常扎营!你懂我的意思吗?,这叫空城计。” 夏邦邦有些疑虑,过了会儿才说:“我不敢住在古墓里……” 干戈拧上油箱盖,说:“那你就一个人住在空城里当诸葛亮吧。” 离开的时候,小题坐在了干戈的吉普车上。 干戈摇下车窗,对其他人喊道:“我开路,你们跟着我。不要让SUV殿后。” 夏邦邦已经把悍马开动了,慢慢朝前滚动。赵军也戴上了防护面罩,把三轮摩托车发动着了,在沙地上转起了圈圈,油门拧得很大,发出巨大的“呜呜”声。 钟离彩穿着一身松软又鲜艳的衣服,追上了悍马,娇滴滴地对夏邦邦喊道:“夏哥哥,你要抛弃钟离吗?” 夏邦邦把车停下来。 钟离彩拉开副驾的门,很优雅地坐上去了。 干戈问小题:“你恶心吗?” 小题说:“她只是撒个娇,你不要那么恶毒。” 干戈说:“我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恶心。” 小题这才明白干戈的意思,她晃了晃脑袋,说:“就是有点晕乎乎的。” 干戈说:“不恶心就好,说明没有脑震荡。你还记得绑架你的人戴着什么面具吗?” 小题:“你想干什么?” 干戈说:“在地下古城找到他,我要让他脑死亡。” 小题想了想,说:“当时太黑了,看不清,只记得花里胡哨的……” 干戈把车开走了。 随后是谷未素的SUV。 接下来是徐则达的灰色越野车。 再接下来是夏邦邦的悍马。 赵军跟在最后面。 开出了雅丹地貌,地貌变得开阔起来。 干戈说:“你确实很可疑。” 小题看了看干戈,然后目视正前方,说:“噢,你也不信任我了。” 干戈说:“我只信任我自己。” 小题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干戈说:“第一次发现你的脚印离开营地吧。” 小题说:“那你还去找我!” 干戈说:“两码事。如果你是个杀人犯,我肯定是个包庇犯。” 小题说:“好吧,现在杀人犯对包庇犯说——我,不,是,内,奸!” 干戈摇了摇头:“除非我找到这个内奸。” 小题说:“我怀疑一个人。” 干戈说:“谁?” 小题说:“赵军。” 干戈说:“不会。” 小题说:“那天,我们四个人去了地下楼兰,夏邦邦暴露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内奸,你和夏邦邦更不是,那么只剩下他了。我们第一次去地下楼兰那次,他在地下滞留了太长时间——整个团队只有他有机会跟那些面具人接触!”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他说他打死了三个面具人是信口开河,其实他投靠了地下古城?” 小题说:“从那以后,面具人就找到了我们。” 干戈不说话了。 小题又说:“还有,上次我们去地下古城,那两个面具人明明没有进攻我们,赵军却抢先开了枪!” 干戈说:“我没懂。” 小题说:“他在堵他们的嘴!” 干戈想了一会儿才说:“可是,他为什么要背叛富三儿?” 小题说:“保镖就像雇佣军,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谁出的价码高他就为谁工作。你想想,那些面具人第一次来营地就绑走了夏邦邦,为什么?” 干戈说:“我想不通。” 小题说:“表面上,他就像个机器,对夏邦邦绝对服从。但是,他不是机器,他是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愿意绝对服从另一个人,除非被迫,比如奴隶。再就是有目的,比如为了升官或者发财,古往今来都一样,只要有了翻盘的机会,对你最服从的人一定是对你最狠的人。” 干戈说:“这么干很缺乏职业道德啊!” 小题说:“当今中国,除了急功近利,有几个人尊重自己的职业?他和夏邦邦是两个阶层的仇恨!” 干戈说:“就是说,他和地下古城的人串通好了,他假装被控制,让那些面具人绑走了富三儿?” 小题说:“你应该还记得那个赵军是怎么弄死那只变异老鼠的,他的身手确实敏捷,而且有着惊人的爆发力,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练家子。我们经常看武打片,哪个高手夜里会像我一样睡成死猪?还有上次,他那么轻易就被面具人用绳子控制住了,你信吗?” 干戈看了看后视镜,赵军戴着防护面罩,驾驶着颠簸的摩托车,似乎也在看着他。 他说:“如果他是内奸,我们的麻烦就大了……哎,丫头,你说我到底能不能打过他?” 小题看了干戈一眼,笑了:“你不是号称要把他打成亚军吗?” 第189章 小题的故事(9) 干戈说:“那得买通裁判帮我吹黑哨。” 小题说:“算你有自知之明,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干戈露出了不在乎的表情:“很快你就会看到这场比赛的。记着啊,不要给他当拉拉队。” 钟离彩坐在夏邦邦旁边,时不时地打量一下夏邦邦的表情。 夏邦邦的心事很重,一直没说话。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在想什么?” 夏邦邦说:“我们已经被困住了。” 钟离彩说:“我知道……自从我们发现了这个地下楼兰,自从我们和外界失去了联系,就已经被困住了。不过,总算有收获,至少让我们看清了小题这个人。”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你确定她是地下楼兰的人?” 钟离彩说:“夏哥哥,她就差写在脸上了!” 夏邦邦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钟离彩说:“现在,干戈掉进了爱情里,彻底迷糊了。我们必须远离他和小题,离开这一带,信号应该会恢复的,然后赶紧逃出去……” 夏邦邦没说话,显然他动摇了。 钟离彩回头看了看,只有赵军跟在后面,她说:“夏哥哥,现在就是个机会!我们和前面的车队拉开距离,等到相互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就离开!” 夏邦邦说:“食物都在这辆车上……” 钟离彩笑了:“夏哥哥,你以为他们还有多少时间?食物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了!” 夏邦邦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了。” 钟离彩眯缝起双眼,看着夏邦邦,问:“你牵挂谁呢?小题?她就是灾难本身啊,夏哥哥!” 夏邦邦说:“不,是所有人,他们都是被我召集来的。” 钟离彩说:“那就叫大家停下,把小题赶出去,然后其他人一起离开。” 夏邦邦说:“万一她是被冤枉的呢?” 钟离彩想了半天才说:“夏哥哥,你是个智慧的男人,你对小题这么不坚定,只能有一个解释——你爱她。我懂了。” 夏邦邦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说:“给我点时间,我必须要确定一下,地下楼兰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不是我在罗布泊遇见的那个女孩。这是我的心愿。” 钟离彩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那小题……” 夏邦邦说:“我们总想甩掉包袱,实际上,我们之所以带着包袱,那是因为包袱里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我说清楚了吗?” 钟离彩没有说什么,她伸手调出了一首音乐,钢琴悠扬地响起来,是李斯特的名曲《幸福的死》。她说:“夏哥哥,放松点儿,不管发生什么,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 夏邦邦说:“谢谢你,钟离……” 钟离彩说:“我给你朗诵一首诗歌好不好?” 夏邦邦说:“好哇。” 钟离彩清清嗓子就朗诵起来:“……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 车队在一望无际的罗布泊上缓缓行进,寻找隐蔽处。 太阳高高地照耀,多像一只独眼。 荒漠没有丝毫变化,而车队越来越小,就像几只甲壳虫,一会儿爬上去,一会儿爬下去…… 这个情景出现在电脑上。 北京的薇拉坐在电脑前,紧紧盯着这个移动的团队。她在她的公寓里,在沙发上,电脑在茶几上。罗布泊空气清爽,画面无比清晰。电脑旁边,依然放着那幅被烟头烫出一个洞的库尔勒地图。 这时候正是那个神奇的时间——3:14。 终于,薇拉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她对什么人说了一句:“他们又转移了。” 第4节:阿甘恢复了记忆! 莉莉娅和阿甘在凉亭上轻声交谈着。 莉莉娅说:“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本漫画吗?你在最后一张空白页上画了你和我,线条和色调跟原作一模一样,简直以假乱真……” 莉莉娅说:“你还记得这个凉亭吗?你给它取名叫‘近水楼’,我不同意,我叫它‘空中阁’,你说,那好,那就叫‘空中阁’吧……” 莉莉娅说:“你还记得那个叫黄小丫的女生吗?瘦瘦的,她家很有钱,总是穿名牌,我怀疑你和她约会,跳进了水里,最后我把你给救了……” 莉莉娅说:“你还记得华南理工吗?我在那上学的时候,每次进校门,都会看保安一眼,想看看是不是你……” 阿甘看着河水,眼睛一点点湿润了…… 突然,他把目光转向了莉莉娅,射出了激动的光,声音哑哑地问了声:“莉莉娅?……” 莉莉娅朝着他使劲点头。 阿甘颤抖着伸出手,似乎想抱莉莉娅一下,但是这个动作太生疏了,他又缩了回去。 莉莉娅紧张地问:“李柑,你想起来了?”, 阿甘的眼泪“哗哗”淌下来,盯着莉莉娅看了很长时间,表情变得极其委屈:“这些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啊?……” 莉莉娅低下头,难过地说:“我去读大学了……” 阿甘说:“你怎么再也没回来?” 莉莉娅说:“对不起……” 阿甘紧紧抱住了她,哽咽着说:“不要再走了,答应我,不要再走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莉莉娅被阿甘箍在怀里,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骚叔在车里看到阿甘抱住了莉莉娅,马上跳下车,跑了过去。 他跑进凉亭,对阿甘说:“对不起,打扰一下……” 阿甘一下就松开了莉莉娅,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骚叔。 骚叔后退了一步,说:“阿甘,是我!我是来帮忙的!” 阿甘看了看骚叔,好像不认识。 骚叔说:“我是骚叔,骚叔!” 阿甘皱着眉头说:“骚叔……” 骚叔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起来了?” 阿甘点点头,说:“谢谢……是的,我想起来了!” 骚叔说:“太好了!……你应该感谢莉莉娅,是她帮你恢复了记忆!” 第190章 小题的故事(10) 莉莉娅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显然,她并没有做出决定——接下来她和阿甘将以什么关系交往下去。 骚叔对莉莉娅说:“莉莉娅,我占用你们一点时间,我要和阿甘聊聊小题,OK?事情太紧迫了!” 莉莉娅抬起头来,说:“我懂,你们聊吧。” 骚叔就坐下来,看着阿甘说:“阿甘,有件事很急,我得问问你。” 阿甘也坐下来:“你说。” 骚叔说:“18岁的时候,你和小题去过罗布泊?” 阿甘怔怔地看着骚叔,眼里渗出了一丝惊惧的光。 骚叔赶紧说:“我知道,那场车祸给你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但是它已经过去了,你看,现在我们坐在这个凉亭里,微风习习,莉莉娅也在你旁边——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慢慢说……” 过了好半天阿甘才说话:“我们去过罗布泊……” 那是冬天,小题对父亲说:“老爸,我要高考了,这个寒假你带我去三亚吧,给我加加油!” 沈向文很突兀地说:“我们去罗布泊吧。” 一个在西南方向,亚热带旅游城市,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一个在西北方向,位于塔里木盆地最低处,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 小题被这个提议雷到了。 不过,她马上激动起来:“真的?” 沈向文笑着点了点头:“三亚每年有1000万游客,像赶集,而罗布泊见不到一个人。” 小题说:“可是我喜欢热闹……” 沈向文说:“没问题,那就去三亚——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三亚只有阳光,没有秘密。而罗布泊有秘密,惊天的秘密。”说到这儿,沈向文的口气变得很神秘:“——老爸发现的。” 小题好奇起来:“你发现了古墓?” 沈向文说:“那不算秘密,上个世纪老外探险家就发现了。” 小题又问:“在罗布泊可以和地球另一端对话!” 沈向文说:“那是小说。” 小题说:“老沈,你不要卖关子,快说快说什么秘密?” 沈向文说:“罗布泊地下有个城堡……” 小题呆住了:“城堡?国家……知道吗?” 沈向文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小题说:“你回来这么多年了,怎么不早说!” 沈向文说:“周末我带你去游乐园,想玩个过山车,得排多长的队?如果我告诉大家,罗布泊地下有个城堡,那里立即就会变成旅游景点,人们早乌央乌央跑去了。我把这个秘密专门留给你。” 小题说:“那还啰嗦什么,走哇!” 沈向文说:“明天我们就动身。” 阿甘虽然是小题的表弟,实际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跟一奶同胞差不多。当阿甘知道小题要跟姑父去罗布泊,他也要去。 沈向文就带上了他。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准备离开北京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女孩,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早做好了准备。这个女孩就是莉莉娅。 沈向文问:“她是谁?” 小题笑嘻嘻地说:“你儿媳妇。” 沈向文有些犹豫:“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题说:“老爸,她也是我的朋友,带上她吧。” 就这样,沈向文带着三个高中生离开北京,乘坐火车朝着神秘的大西北进发了。 三天之后,他们到达了罗布泊的边缘小城若羌。 沈向文在当地借了一辆越野车,带足了食物、饮用水和汽油,准备进入罗布泊了。 莉莉娅突然临阵退缩了,她提出她留在若羌,等着他们出来。 沈向文同意了,他在若羌找了一个朋友,让莉莉娅住在了他家里,然后,他带着小题和阿甘进入了罗布泊。 一路上,他们走得很艰难,路况本来就很糟,很多又被钾盐公司挖断了,他们更多是在没人走过的荒漠上行进,越野车晃得天旋地转。 这种旅程几乎无法聊天,车上的三个人每时每刻都在调整姿势,准备迎接下一个颠簸。 由于没有一个人,阿甘提出替换连续驾驶的姑父。 沈向文口述了如何操作,没有一次驾驶经验的阿甘就当上了司机。他仅仅是灭了几次火,接着就开着越野车在罗布泊上风驰电掣了。 从若羌出发的时候,沈向文带上了100个红色标记旗,旗杆是个铁钎子,可以插进沙土里。每行驶几公里,他就插一个标记旗,很醒目。 接近楼兰古国遗址的时候,小题已经精疲力尽,她后悔了,问沈向文:“老爸,我严重怀疑我不是你亲生的,放着好端端的三亚不去,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向文说:“宝贝,你马上就会看到奇迹了。” 果然,两三个钟头之后,他们的车来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前。 三个人下了车,沈向文笑吟吟地对小题说:“我们到了。” 小题朝那个入口看了看,小声问:“老爸,你确定下面……安全?” 沈向文说:“不安全我会带你来?走。” 那时候,阿甘突然感到害怕了,脑袋里冒出了很多问题——如果地下真的有个城堡,它的行政管辖归属哪里?他们是一群什么人?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他们有法律吗?…… 沈向文带着小题走进去了。 阿甘已经来了,他别无选择,也跟着走进去了。 弯来拐去,他们果然来到了一个地下的空间,看到了很多人,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面具。 小题目瞪口呆:“我们这是到了古代?” 沈向文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根据楼兰原貌建造的。” 阿甘喜欢美术,他把那些面具分为:艺术类,人物类,动物类,鬼神类,戏剧类,人面类。那些面具人看到三个露着脸的人,就好像人类社会的大街上出现了三个戴面具的人,很惊讶,纷纷朝他们看过来,他们只露着眼睛,说不清是友善还是敌对。 第191章 小题的故事(11) 沈向文对小题和阿甘说:“你们不用害怕,我到罗布泊考察的时候来过这个地方,这是个新世界。” 小题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她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小声问沈向文:“老爸,你确定你……能罩住我们?” 沈向文说:“当然!走,我带你们转转。” 接着,沈向文就带着小题和阿甘在地下古城转悠起来,他的步子很悠闲,就像在逛庙会。 没有人袭击他们,大家相安无事。小题渐渐不害怕了,变得越来越好奇,她问沈向文:“他们为什么都戴着面具啊?” 沈向文说:“算是风俗吧。他们还有选美大赛,谁戴的面具最美谁就是冠军。” 小题回头对阿甘说:“小子,你得注意了,不要被哪个色女摸了屁屁哟!” 阿甘不理她,他满脸严肃,神经紧绷着。 小题接着问沈向文:“这里有银行吗?” 沈向文说:“你要取款啊?” 小题说:“我想问,他们戴着面具去银行,警察不管吗?万一是抢劫的怎么办?对了,这里有警察吗?他们也戴面具?那怎么区分是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啊?” 沈向文说:“这正是我要对你们说的——这里没有银行,也没有警察。这里买什么都不用花钱。” 小题说:“我也行?” 沈向文说:“你也行!” 小题说:“我能试试吗?” 沈向文说:“你去吧。” 旁边有个店铺,摆着很多食物,小题拿起一包牛肉干,店铺里的人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题回到沈向文身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老爸,我们应该开一辆货车来!” 说完,她撕开包装纸,就像占了多大便宜一样,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老沈,我跟你说啊,如果我们都戴上了面具,我可认不出你来,很容易认贼作父。” 沈向文说:“宝贝,我会牢牢记住你的面具,就像你一出生,我就记住了你的脸。” 小题说:“要是有人把我杀了,戴上了我的面具呢?” 沈向文说:“我会感觉到她不是你。” 小题说:“如果那真是我呢?” 沈向文说:“不要耍无赖。” 小题很快把一包牛肉干吃完了,她找了个垃圾桶,把包装纸扔进去,然后说:“这些人回家也不摘面具?” 沈向文说:“不摘,面具就是他们的脸。” 小题说:“我天!要是夫妻之间认错了,那不让色狼钻空子啦?” 沈向文说:“这里没有夫妻。” 小题说:“他们都是……同事?” 沈向文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小题想了半天,突然说:“那他们怎么繁殖?” 沈向文说:“不断有新人加入啊。” 小题说:“我绝对不加入!要是让我活在这种地方,压抑死了!” 沈向文说:“我们只是观光。” 阿甘说话了:“姑父,他们是什么人?” 沈向文看了看他:“跟我们一样啊。” 阿甘说:“不一样。” 沈向文说:“好吧,如果我们是野生的,他们就是圈养的。” 阿甘说:“我不明白,如果他们是圈养的,那他们的主人是谁?” 沈向文露出了奇怪的笑容:“人类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小题已经彻底放松了。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父亲是女儿的保护伞,一个女孩可能警惕世上所有的男人,但是没有哪个女儿会警惕自己的父亲。她开始东钻西窜,用手机不停地拍照。 其实,自从进入了这个地下古城,阿甘就对姑父戒备起来,他感觉这个地方十分诡异和危险。 走着走着,阿甘在一个角落看到了一张面具,那是一张绿脸面具,有点脏了,一只眼睛的边缘还有个缺口。 阿甘趁姑父和小题没注意,放慢脚步,把它捡起来,塞进了怀里。 就是这个很小的举动救了他。 沈向文背着一个背包。 阿甘靠近沈向文,把背包接过来。 沈向文看了看他。 他说:“姑父,我帮你背一会儿。” 沈向文就没有再说什么。 阿甘记着,沈向文下车的时候,把车钥匙塞进了背包外面的小口袋里。尽管当时阿甘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已经有了逃走的打算。 三个人走过一条运河,来到了一座佛塔前,看到了一个石门,旁边有个密码锁,只有7个按键—— 第一排:124 第二排:578 第三排:9 沈向文去按密码了。阿甘紧紧盯着了他的手。 沈向文按下了:999999。 石门无声地打开了。里面一片黑暗。 小题兴奋地看了看沈向文。 沈向文笑着说:“进啊。” 小题说:“这是鬼屋吗?” 沈向文说:“不,是未来。” 小题想了想,一步就跨进去了。 随后,沈向文看了看阿甘,那眼神似乎不容违抗,阿甘也跨进去了。 一阵昏眩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充满科幻感的石头迷宫。此时他忽然明白,科幻是美好的,但如果科幻非幻,就是眼前的现实,其实很恐怖。 小题说:“这是什么地方?” 沈向文说:“延伸城。” 小题说:“延伸城什么意思?” 沈向文说:“怎么说呢?一个多余的空间。” 三个人朝前走着走着,在巨石之间看到了一个空间,拱形的,屋顶有个很大的太极图,幽幽地发着光。太极图正下方,是一块宽大的石头,平平展展的,像张床。 沈向文说:“这个空间是整个延伸城最神奇的地方。” 说完,他就带着小题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阿甘对那个太极图很排斥,他停在了门口。 沈向文很敏感地回头看了看他,说:“进来。” 阿甘朝前迈了一步。 沈向文对小题说:“宝贝,你躺在那个石头床上。” 小题有点激动:“会怎么样?” 沈向文说:“你会看到另一个你。” 小题朝上看了看那个太极图:“它会变成镜子?” 第192章 小题的故事(12) 沈向文笑着摇了摇头:“老爸会千里迢迢带你来照个镜子吗?你不仅会看到另一个你,而且她的动作和你并不一致。” 小题惊喜地说:“这么高科技啊,北京的欢乐谷和科技馆都没有!” 说完,她迫不及待地爬上了那个石床。阿甘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止她,小题已经平躺下来,摆成了一个“大”字。阿甘把手缩了回来。小题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个太极图,小声问沈向文:“老沈,然后呢?” 沈向文说:“不要着急……” 他话音刚落,那个太极图突然射出了刺眼的光,阿甘一下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下呆住了——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中,他看见了两个小题,其中一个紧紧闭着眼睛,另一个慢慢坐了起来…… 阿甘呆愣了几秒钟,转身就跑。 后面好像传来了沈向文的喊声,他没有理睬,只顾没命地朝前跑,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回头看了看,看不见沈向文了,他迅速掏出了那张捡来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他就像一个哮喘病人终于戴上了氧气罩,顿时安定下来。 他在一块巨石背后躲起来,一动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找到了车钥匙,扔掉了背包,又把外衣脱下扔了,然后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密码门,按下了:999999。石门开了,他穿越黑暗,出现在那座古城里。 由于他戴着面具,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找到那个古老的电梯,乘坐它升上去,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姑父的越野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不敢停留,跑过去,打开车门,坐上去,把火打着了。 他朝那个入口处看了看,没有人追出来。 他有些犹豫了。 小题还在里面。 但是他不可能再返回去救她了,他亲眼看见小题被复制了,一个变成了二个! 他挂档起步,顺着来时的轮印,朝着若羌方向驶去。 越野车在罗布泊只能爬,他驾驶的越野车却在跑。车剧烈地颠簸,阿甘死死抓着方向盘,眼泪“哗哗”流下来。 完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最爱的姑父变成了魔鬼。 完了,他最亲的表姐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现在,他只剩下了莉莉娅,他要立即见到她,他要紧紧抱住她…… 那一刻,阿甘变得无比脆弱。 那一刻,他忽然很想很想很想莉莉娅…… 他一直朝前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他有点冷静下来,开始思索,姑父为什么要带小题来罗布泊?他为什么要复制他最心爱的女儿? 只有一种可能——姑父已经被复制了。 天彻底黑下来之后,他把车停下来,熄了火。 他不困,他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眼睛瞪得大大的,心跳快得异常。他很想连夜回到若羌,但是他怕地下古城的面具人追上来,他怕姑父追上来,他怕车灯成为他们围猎自己的目标。他把自己藏在了黑暗中。 迷迷瞪瞪过了一夜,天亮之后,他继续开车朝前走…… 阿甘没有向导,又刚刚学会开车,他在那些标记旗的指引下,颠簸了两天,最后奇迹般地回到了若羌…… 当时天色已晚,手机有信号了,他给莉莉娅打了个电话,对她说:出事了。他不想说太多,他不想吓着莉莉娅。接着,他直接开车去了两个人约好的电影院。 没想到,他刚刚看到莉莉娅的身影,就被一辆车撞飞了…… 骚叔目瞪口呆。 莉莉娅也目瞪口呆。 真相终于大白了——小题是个复制人! 第5节:另一个人更有来头 车队在缓缓前行。 一路平缓,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孤独的雅丹,造型很像一颗巨大的马头。干戈停下车,想去撒泡尿。 他跑到雅丹背后,解开裤子,一边放水一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头上三尺高的地方,有个黑洞洞的摄像头藏在雅丹的沙土中,正在静静地偷窥远处的车队。 干戈撒完尿,仰头看了看这个雅丹,并没有发现那个摄像头,他系上裤子,朝车队跑过去…… 车队继续前行。 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古墓,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干戈在一片开阔地上停了车,让大家就地扎营。 这个地方距离地下古城应该有3公里,位于楼兰遗址的北面。 大家搭好帐篷和厕所,开始做晚餐——手抓饭,蛋花汤。 夏邦邦在捣鼓他带来的太阳能食品加热装置,钟离彩在用一个仪器检测蔬菜的农药残留度。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朴诗玄在帮谷未素淘米。 徐则达和Cassie在准备灶具。徐则达偶尔朝锋利帐篷看一眼,神色诡秘。小题在里面。 赵军不在视野中。 现在,似乎整个团队都开始怀疑小题了,她变得孤立,一个人在帐篷里整理物品。 干戈走了进去。 干戈说:“你就带了一个包?” 小题头也不抬地说:“你还想让我把家搬过来啊。” 干戈说:“你整理它干什么?” 小题说:“随时准备着被你们驱逐呗。” 干戈盯住了她的背包,突然说:“那个金秀贤是什么颜色的包?” 小题这才抬头看了看他:“跟我的一样,怎么了?” 干戈说:“吃完饭再说。” 大家围坐在营地中间,一边吃晚饭一边说话。只有赵军站着,他从来都站着吃饭。 小题依然在帐篷里没出来。 钟离彩喊道:“小题姐姐,吃饭了!” 帐篷里传出小题的声音:“你们先吃。” Cassie说:“干戈,我们不是要找古墓吗?” 干戈斜了她一眼:“古墓又不是老鼠洞,说找着就找着?” Cassie叹了口气,说:“要是睡在古墓里那多刺激……” 干戈说:“你想的是金银财宝吧!你不是捡到了一个茶缸吗?够你花一辈子的了。” Cassie说:“别逗我了,我都把它扔了。”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呢?” 第193章 小题的故事(13) 干戈说:“查奸细。” 徐则达又朝小题的帐篷看了一眼:“嗯,攘外必先安内……” 赵军一边吃饭一边说:“早该查了。” 干戈抬头看了看他:“武林高手,你的腰不疼吗?” 赵军说:“要不,你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保证天黑之前就让这个人现出原形。” 干戈说:“我在问你,你的腰不疼吗?” 赵军说:“你什么意思?” 干戈说:“你听不懂中国话吗!我问你,你的腰疼,不,疼。” 赵军说:“如果我身体有问题,我会提出休假,绝不会白拿薪水。” 这时候小题走出来了,她端起饭碗,坐下来,静静地吃。 大家都不说话了,闷头吃。 第一天进入罗布泊,团队又歌又舞,比起来,现在的气氛已经大不一样。 只有Cassie看不出来,继续哇哩哇啦:“咱们团队把12星座都占全了吧?” 干戈说:“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 Cassie数了数人头才说:“噢,9个人,缺3个……” 接着她又激动起来:“我们的星座都不一样哎!你们看,干戈是水瓶座,小题是天蝎座,夏邦邦是狮子座,钟离是双鱼座,徐镇长是天秤座,谷未素是摩羯座,我是巨蟹座,朴诗玄是射手座……哎,赵军你是什么星座啊?” 赵军说:“我不知道。” Cassie说:“你告诉我你是几月几号出生的吧!” 赵军说:“冬天。” Cassie说:“怪人……哎,你们看过那篇文章吗?讲的是12星座沦落到了一个荒岛上——你们猜谁会先死谁会后死?” 夏邦邦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Cassie,你说说。” Cassie一看有听众了,更兴奋了:“到了岛上不久,白羊女就沉不住气了,一冲动,跳进了大海,她要游回陆地上,结果她淹死了。我们没有白羊座吧?”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 Cassie又说:“大家都惊呆了,狮子男呢,就是夏邦邦啦,开始安抚大家的情绪,点起了篝火,基本成了团队领袖。巨蟹女呢,就是我啦,温柔地照顾着大家,你们要珍惜我哟!然后,金牛男和摩羯女跑到山上找食物去了。水瓶男,就是干戈啦,他不说话,一直在想对策。双鱼女,就是钟离啦,望着天空,幻想一个英雄从天而降,救走她——夏邦邦就是你的英雄哦!处女女感觉岛上的环境又脏又差,她要崩溃啦!第二天醒来,大家发现处女女已经自杀了!” 大家都不言语。 Cassie接着说:“双子男一直在调戏天秤女。射手男,就是朴诗玄啦,他没心没肺地玩着手机游戏。可是他的手机没电了,他开始在孤岛上找乐子,一个人跑进了森林,结果被野兽吃掉了——幸亏朴诗玄听不懂——接着,大家发现了一个兽穴,狮子男逞强好胜,要去一探究竟,结果他也死了……还好,我们的夏邦邦没那么脑残。” 夏邦邦耸了耸肩。 Cassie继续说:“剩下8个人陷入恐慌中,双鱼女更是一直在哭。接下来怎么办呢?大家分成了两派,金牛男和摩羯女主张杀掉怪兽,然后逃出孤岛。双鱼女坚决不想冒险,她提出去海边等待救援。双子男和天蝎男心疼双鱼女,赞成她的意见。水瓶男权衡再三,决定去斗怪兽。天秤女在两难选择前精神崩溃,投海自尽了!” 干戈嘀咕了一句:“我他妈才不会去找怪兽送死!” Cassie不理他,说:“第五天……到第五天了吧?” 干戈说:“管它第几天,赶紧说。” Cassie说:“靠着水瓶男的智慧和金牛男、摩羯女的执行力,他们用大网抓住了怪兽。善良的巨蟹女,就是我,竟然对怪兽生出怜悯,想给它喂食,结果被它一口咬死了……唉,我就这样死了。” 干戈说:“你活的时间够长了,如果故事发生在罗布泊,第一个死的就不会是白羊女了,肯定是你。” Cassie说:“讨厌你!我接着说哈,其他人杀死了怪兽,金牛男和摩羯女两个人住进了山洞——谷未素,咱们团队没有金牛男,你只能单着了。水瓶男感觉和金牛男、摩羯女没有共同语言,离开团队,一个人走了。这风格多像干戈!” 干戈说:“我会离开金牛男,但不会离开摩羯女。” Cassie说:“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我们再说海边,生性风流的双子男对双鱼女勾勾搭搭,天蝎男心里很生气。第六天,天蝎男发现他们的食物不多了,就让双子男去山洞里偷。结果,双子男被摩羯女逮住了,他又动了色心,开始挑逗摩羯女,被摩羯女狠狠地羞辱了一顿。双子男感觉被天蝎男利用了,要和天蝎男约架,猝不提防被天蝎男推进了大海。天蝎男对双鱼女说,双子男不幸落水,自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双鱼女抱着天蝎男放声大哭,然后他们就疯狂做爱了。” 钟离彩说:“我可没那么轻薄!” Cassie笑嘻嘻地说:“另一个双鱼女!——第七天,天蝎男感觉食物问题越来越紧迫,正巧他遇到了独自外出的金牛男,他背了很多食物,天蝎男假装套近乎,趁其不备,也把他推进了大海。双鱼女在树后看到了一切,充满了绝望,也跟着跳进了大海……” 只是个瞎编的故事,却打动了夏邦邦,他动情地看了钟离彩一眼,钟离彩莞尔一笑。 Cassie接着说:“第八天,天蝎男坏事做到底,开始追杀摩羯女,这时候神秘的水瓶男突然出现,制服了天蝎男,救下了摩羯女。他已经做好了一只小船,打算带上摩羯女离开荒岛了。不料摩羯女邪性大发,拿起石头砸死了奄奄一息的天蝎男。” 第194章 小题的故事(14) 谷未素说:“我会那么做。” Cassie说:“怎么样怎么样!准吧?——第九天了,水瓶男发现摩羯女这么凶残,天还没亮,他就划着小船自己悄悄走了。摩羯女醒来,荒岛已经空无一人,摩羯女痛苦了一整天,就这样抑郁而终……” 大家都知道谷未素有抑郁症,Cassie说到这儿,都敏感地看了谷未素一眼。谷未素低头吃饭,面无表情。 Cassie接着说:“最后只剩下了水瓶男。他在海上却遇到了大风暴,船翻了……记住哦,水瓶男活到了最后!” 干戈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谷未素突然放下了饭碗:“不吉利!” Cassie愣了一下,赶紧说:“网上看的!又不是我编的!” 吃完饭之后,干戈仰头看了看:“刮风了……你们都吃完了吧?” 大家都看着他。 他说:“都来童真帐篷,我有话要说。” 大家陆陆续续走进帐篷之后,徐则达又鼓起掌来:“我们欢迎……” 干戈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冷冰冰地说:“现在,我们开始查奸细。” 大家都看他。 干戈把眼睛慢慢转向了朴诗玄。大家也看向了朴诗玄。 朴诗玄愣愣地看着干戈,又看了看大家,最后看小题。 小题也看干戈。 干戈说:“金秀贤,你把你的背包拿过来。” 朴诗玄又看了看小题。 干戈说:“既然他继续装糊涂,你就配合他翻译翻译吧。” 小题就翻译了。 朴诗玄说了句韩语。 小题说:“他问为什么?” 干戈说:“我要搜查他的背包。” 小题又翻译给了朴诗玄。 他没有动,又说了句韩语。他的表情第一次变得有些顽固。 小题说:“他说,这是侵犯人权。” 干戈笑了,很不正经地说:“我中华民族,泱泱大国,拥有960万平方公里土地,56个民族,5000年灿烂的文化,我们是礼仪之邦,文明古国,我们当然注重人权,一切依法办事。但是,对待敌人不适合任何法律条文。现在我们假定你是韩国人,请问你们对北朝鲜也采用大韩民国宪法吗?” 小题连连摆手:“太复杂,我不会翻译。” 干戈说:“那简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在手里颠了颠,然后说:“要么让我搜查,要么被我捅死,A和B,你让他选吧。”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站起来,朝性感帐篷走去了。 干戈说:“徐大人,你跟着他,防止他做什么手脚。” 徐则达说:“我不太适合干这事儿吧……” 干戈说:“别啰嗦。” 徐则达就站起来,追上去了。 夏邦邦低声问:“干戈,你想搜出什么来?” 干戈说:“护照。” 过了会儿,朴诗玄走出来了,他没有拿出背包,而是把一本护照扔在了干戈面前。 干戈说:“我就喜欢跟识相的人打交道,简单!” 然后,他拿起护照翻了翻,嘀咕道:“难道这小子真是韩国人?”看了半天,最后他把护照交给了夏邦邦:“我看不懂,你帮我看看,他什么时候入境的。” 夏邦邦拿过去看了看,眼睛一下就瞪大了,看朴诗玄。 朴诗玄也直直地看着夏邦邦,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了。 干戈问:“富三儿,怎么了?” 夏邦邦说:“他没有入境记录……” 干戈也愣了:“没有入境记录?他是飞进来的?” 夏邦邦又看了看那本护照:“我们在罗布泊发现他的前一天,他还在智利!” 所有人都盯住了朴诗玄。坐在他旁边的Cassie还朝旁边躲了躲。 干戈对小题说:“你给我翻译。”然后,他站起身来,用刀子对准了朴诗玄:“哥们,现在你已经掉到井里了,两只耳朵是挂不住的,老老实实地交待吧——你是谁,你是怎么来的?”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 朴诗玄说了一句话,小题磕磕巴巴地翻译过来之后,大家顿时呆若木鸡——朴诗玄说:他从智利附近的一个岛上,也就是和罗布泊相对的地球另一端,发现了一条神秘通道,他就是从那条通道来到罗布泊的! 朴诗玄说一段,小题翻译一段。 就这样,这个韩国解谜游戏设计师给探险团队讲述了一段梦幻般的传奇。不仅是探险团队,如果公开这个经历,那将震惊全世界! 虽然,夏邦邦从圣胡安穿越到罗布泊同样是个传奇,但毕竟百慕大三角海域发生过太多神秘事件,科学家不分国籍,前赴后继,一直在探索它。它算是全人类不解的秘密。但是,南太平洋竟然有一条神秘通道,进入这条通道之后转瞬就会穿过地球,来到罗布泊,这可是人类不了解的秘密! 朴诗玄从小就沉迷于各种神秘事物,别的男孩子都在操场踢足球,他一个人躲在教室里研究各种密码。 后来,他迷上了电脑,没有考上大学,混入一家网络公司设计解谜游戏,那期间他成为了一名黑客。 有一次,他侵入南美某机构,看到了一份绝密的资料,讲的是中国太平军的事情—— 1860年太平天国被清军剿灭,残兵万余人逃到了中国的西部,后来,他们神奇地出现在了南太平洋,当上了苦工,挖鸟粪和硝石。 那么,这些中国的太平军怎么会出现在万里之遥的南美洲呢? 没有人给出明确答案,都是一笔带过。查阅中国历史,对于这些太平军的逃亡生活确实有记载,但是,对于他们是怎么到达南美洲的,同样没人画出具体路线。 其中一个太平军的后代,偶尔从家里翻出了一本古老的日记,上面用中文记下了那段被遮蔽的历史…… 第195章 小题的故事(15) 1864年天京失陷之后,太平天国的忠王李秀成、干王洪仁玕和幼天王洪天贵福等人,相继被曾国藩捕杀,侍王李世贤从广东逃到福建,在漳州一带坚持战斗。 1865年春天,左宗棠率兵围攻漳州。李世贤力战不敌,撤到永定,后来在前往广东蕉岭的途中被部下汪海洋杀害。 李世贤手下虽然还有数万人,但是由于洪秀全的残暴制度,已经失去了人心,属于强弩之末,根本无法再和清兵对抗,只要被抓必死无疑。为了苟延残喘,他们继续朝西逃亡…… 普天之下,莫非黄土,逃到哪里去呢? 当时的新疆正在暴乱。 1845年到1864年间,新疆爆发过几十起大规模暴动,出现了5个叛军政权。当时朝廷正忙着剿灭发匪(太平天国),捻匪(捻军,江淮一带武装走私的盐贩,后来聚众起事,成为太平天国的盟军),还要驱逐英法联军,而北部边境的沙皇俄国也在趁火打劫,割占了新疆西北巴尔喀什湖以南44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势力深入中亚。清政府内忧外患,对于新疆事务鞭长莫及,有心无力…… 到了同治三年,也就是1864年年底,新疆除了惠远城、惠宁城、喀什噶尔汉城、英吉沙汉城等,还有清军困守之外,其余全部落入叛军手中…… 那些太平军的残兵,就像受惊的鱼,当然哪里水最混就朝哪里钻。 他们先逃到西部贵州,然后一直朝着西北方向,逃到了当时的回疆——天山以南的回部。当时,罗布淖尔水深草长,他们想在那里驻扎下来,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叛军猖獗,他们根本无法立足,依然逃不掉打仗的命运,不抗争就得死。 他们在继续逃亡的途中,经过一处遗址,后来被证实那就是楼兰遗址。他们在遗址地下发现了一个地下古城,里面生活着一群面具人,他们人多势众,对面具人进行了剿杀,很快就占领了地下古城。他们在地下还发现了一个复制装置,可以复制物品和人!这个发现引起了他们的巨大恐慌。很快,他们又在里面发现了一条神奇的通道。由于地下古城规模太小,无法容纳所有残兵,他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钻进了通道…… 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竟然出现在一座小岛上,四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他们不知道,这里位于西经90°18''30”,南纬40°25''30”,而中国罗布泊位于东经90°18''30”,北纬40°25''30”!他们已经穿越地球,到达了地球的另一端! 那是个无名小岛,它在智利和秘鲁以西的海域上,当地人称它“Extended Island”,大概是延伸岛的意思。 他们从延伸岛乘坐欧洲奴隶贩子的轮船,来到了秘鲁境内,成为了“契约矿工”。 当奴隶总比被追杀好多了。 在南美洲西海岸的安第斯山脉和太平洋之间,有一片名叫阿塔卡马的沙漠,气候干旱,每年平均降雨量不足2.5毫米,曾出现过连续14年无降水的记录,和罗布泊一样,被称为世界“旱极”。? 这样一个“旱极”,早在十九世纪以前并不被人们看重,至少,在西班牙殖民统治时期就没有明确划定其归属。 ?玻利维亚、秘鲁、智利三个国家独立之后,由于阿塔卡马沙漠位于三国交界处,三国都宣布对这片沙漠拥有主权。 ?经过一番争斗和协商,最后,三个国家达成了协议:玻利维亚占有阿塔卡马沙漠中部地区,秘鲁占有沙漠北部地区,智利占有沙漠南部地区,但是,具体边界依然不明确。 ?大概在1860年,也就是太平天国被剿灭的前后,人们在阿塔卡马沙漠中部和北部发现丰富的鸟粪和硝石矿藏,从此,这片地区成为了一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鸟粪是一种极其优质的有机肥料,可以通过商贸出口换取大量外汇。硝石的价值更不用说了,那是欧美兵工厂用来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料,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 在利益的驱动下,1866年,三个国家爆发了战争,被外界称为“南美太平洋战争”,因为战争的实质来自三个国家对鸟粪和硝石资源的争夺,也被称为“鸟粪战争”或“硝石战争”。 战争一开始,是智利和秘鲁之间的火拼。? 智利的海军是秘鲁的两倍,很快封锁了秘鲁的海岸,然后在秘鲁要塞伊基克上和秘鲁海军展开了决战。 这是南美历史上第一次铁甲舰决战。 1867年11月,7000名智利士兵在军舰的护送下,在伊基克要塞登陆。? 4年前,秘鲁为了对付智利,和玻利维亚秘密缔结了军事同盟条约。战争爆发之后,玻利维亚政府下达了军事动员令,和秘鲁结成了联军,合伙对付智利的军队。 智利军队措手不及,一下陷入了被动。 关键时刻,一支凶猛的军队横空出世,他们正是太平军。 此前,这些残兵衣衫褴褛,正在秘鲁当“契约矿工”。矿主把他们当成猪崽,随意打骂和虐待,每天只给他们一些猪食糊口,每天要工作14个小时。 这些残兵初来乍到,不敢反抗,只想活命。 1867年春天,这些流落到异国他乡的太平军再一次“起义”了。 他们推举湖南人翁德容和广西人毕恒泉为领袖,掀起了暴动,杀死了矿监,抄起公司的武器,竟然把前来镇压的秘鲁军队打得四处逃窜。 首战告捷,翁德容和毕恒泉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们很清楚,他们不到一万人,要和整个秘鲁国家为敌,如同痴人说梦。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南美太平洋战争”爆发了。 第196章 小题的故事(16) 于是,翁德容和毕恒泉迅速做出反应:和智利军队联合,共同对付秘鲁和玻利维亚军队。 他们派出一个俘获来的印第安雇佣兵,还有一个巴西人,联系上了智利军队的司令西拉皮佐少将,和智利军队达成了联合协议。 当时,智利军队正节节败退,关键时刻,太平军出现了。这些“长毛”在中国的时候身经百战,战法诡谲多变,搏杀凶悍凌厉,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根本不是对手。他们在秘鲁境内,如同天降神兵,杀得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屁滚尿流,帮助智利军队挽回了败局。 智利的西拉皮佐少将压根没想到,这些中国人的战斗力如此强大,他喜出望外,向智利总统请示,给予所有太平军将士及其家属智利国籍,并承诺在战争结束之后,将伊基克地区交给太平军管理,自治。 从此,这支太平军没了后顾之忧,作战更加勇猛,在塔拉帕卡省大战、帕科查港登陆战、莫克瓜大战、攻占伊基克大战中大开杀戒,甚至俘虏了玻利维亚上千名印第安雇佣兵。 ?西拉皮佐少将盛赞这支太平军,他说:“这支军队没有西方军队的纪律,但有着中国特色的纪律,他们配备了许多三角形旗帜,用螺号代替军号,他们的战士拿着各种武器,但更多是两把东方式的短刀……”? 他们彻底打败了秘鲁和玻利维亚联军。 智利军队占领了秘鲁和玻利维亚全部硝石产地,玻利维亚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退出了战争。? 1883年10月20日,秘鲁与智利签订条约,结束了南美太平洋战争。 玻利维亚则丧失了安第斯山脉与太平洋沿岸之间的全部领土,变成了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内陆国。 为了表彰太平军的赫赫战功,西拉皮佐少将授予陈永碌等人智利国会勋章,并给予阵亡的太平军家属丰厚的抚恤。 智利政府决定履行承诺,将伊基克赠给太平军余部,由他们成立一个自治镇,条件是帮助智利继续攻打秘鲁。 这些一生厮杀的残兵已经累了,不再有野心,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安享人生,因此他们没有接受智利政府的条件,放下刀枪,融入了当地社会,当起了普通百姓。 时光荏苒,转眼一百多年过去了。 如今,漫步在伊基克街头,依然可以在这里找到很多中国元素,比如,当地语言中餐馆叫“其发”(广东话吃饭),混沌叫“完蛋”(浙江话混沌)。 ?2008年2月20日,太平天国发源地——中国南宁市和伊基克市正式成为友好城市,生活在伊基克市的太平军子孙终于和祖国联系在了一起…… 朴诗玄从韩国来到了智利的伊基克市,寻找毕恒泉的后人——最初,那本记载着太平军如何来到南美洲的古老日记,是一个叫毕天明的人发现的,他正是太平军领袖之一毕恒泉的第六代嫡系后裔,不过他现在并不在伊基克市,而在搬到了首都圣地亚哥,担任南宁华人商会副会长。 朴诗玄来到了圣地亚哥,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这个毕天明。 此人已经60多岁,挑剔,寡言,冷漠。他不会中文,也不会英语,只讲西班牙语。他从小到大没有去过一次中国。 来智利之前,朴诗玄知道智利通用西班牙语,所以,他在手机上安装了翻译软件,两个人就通过手机聊起来。 毕天明只是从日记上知道,他的祖先从延伸岛来到了南美洲,他并没有去过那个岛。他告诉朴诗玄,那个岛离海岸1000多海里,几乎荒无人烟。 朴诗玄从这个华人的眼睛里,感受到他对神秘通道并不感兴趣,他甚至有点不信任那本日记的真实性。 朴诗玄只能离开他,自己去探究了。 他在圣地亚哥四处打听Extended Island,竟然没有人知道,很多旅行社都是招揽游客去复活岛旅游的。 他好不容易打听到,一艘货轮要前往这个毫无名气的延伸岛,他想搭乘这艘货轮,却遭到了拒绝。最后,他找到了毕天明,毕天明毕竟是当地人,通过他的通融,朴诗玄总算搭乘上了这艘货轮。 那几天一直不见太阳,货轮在海上颠簸了一天一夜,一个小岛终于在阴霾中显出了影影绰绰的轮廓。 朴诗玄登上这个小岛有很多风险,它孤零零的,方圆几百公里之内没有其他岛屿,这里不是旅游景点,不通客轮,没有机场,他想返回圣地亚哥,甚至需要运气。 不过,他义无反顾地去了,他坚信,他能找到那条通道。 他要进入那条通道,看看究竟能不能到达到地球另一端,出现在中国的罗布泊。如果真的穿越过去,他甚至没有考虑怎么回来。 延伸岛大约300平方公里,相当于三个复活岛。但是,它没有神秘石像,只是一个自然小岛,因此名气远没有复活岛那么大。岛上居民很少,不到2000人,只是复活岛的三分之一,都是土著渔民。 这里属于热带海洋性气候,有很多凸起的火山,没有一条溪流,地上植物都是一些灌木和荒草,没有比人高的树,看上去一片荒凉。 朴诗玄找到唯一的一家小旅馆,住了进去。老板是个将近70岁的老先生,棕色皮肤,头发都白了,耳朵有点背。他主要以捕鱼为生,顺带开了个小旅馆,有点类似于中国的“农家乐”。 两个人就通过手机聊起来。 交流很不顺畅。 朴诗玄问他,有没有听过什么通道? 第197章 小题的故事(17) 老先生摇起了脑袋,不过他给朴诗玄提供了一个信息——在小岛西部的一座火山上,有个很大的黑洞,有人在夜里路过那里,听见里面传出人声,根本听不懂,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岛上居民都认为,那里通往地狱,一代又一代,没人敢走进去。 朴诗玄决定一个人在找了。 老先生说,岛上没有任何野兽,只有鱼类和具有长途飞行能力的海鸟。此外还有蜘蛛、蚯蚓、蜗牛、蜈蚣等等昆虫。居民饲养的家畜也只有鸡。不过,山洞里有很多野猫。 朴诗玄放心了,他退了房,带上食物和水,步行去寻找那个“黑洞”。 荒山野岭,没有任何人的足迹,很难走。此时,他几乎变成了《荒野求生》里的英国冒险家贝尔·格里尔斯。 火山上果然有很多山洞,传出一声声猫叫,此起彼伏,听起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走着走着,他突然回过头去,竟然看见了一只白色的猫,正弓着腰跟随着他。那双眼睛透着审视和警觉。 朴诗玄养过猫,他很爱猫,他蹲下来,轻轻呼唤它。白猫没有靠前,只是那么盯着它。 朴诗玄从背包内掏出一根火腿,剥开,放在一片宽大的叶子上,然后继续朝前走了。白猫走上前嗅了嗅,并没有吃,继续跟随朴诗玄。 已经不早了,朴诗玄走出一段路,再次回过头,背后出现了三只猫,又来了一只白猫和一只花猫,三只猫一起跟随着他。 岛上很少见到人,它们也许是太好奇了。 他没想到,后来野猫越来越多,竟然变成了几十只,各种毛色,它们都不叫,只是静静地跟在他的后面…… 终于,朴诗玄来到了一个很小的火山前,它的形状有点像个树桩,应该就是小旅馆老板说的那个地方了。朴诗玄朝上爬去。 那些猫依然跟着他。 在朴诗玄即将爬上小火山顶部的时候,已经有了某种预感。那也不叫预感,他听见了一阵低沉的声音,就像狂风吹过一个巨大的瓶口。 他的心加速跳起来。 突然有只猫尖厉地叫起来,把朴诗玄吓了一跳,接着,其他猫也跟着叫起来,有只猫突然跑掉了,就像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所有猫纷纷四处逃窜,很快都不见了踪影。 那似乎是一种警告。 朴诗玄稳定了一下心神,继续朝上爬。 当他来到小火山顶部的时候,目瞪口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天坑,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布满了黑色的石头。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强光手电筒,慢慢朝里走去。 四周越来越暗,越来越安静,回头看看,他看到了一块暗淡的天空,飘着几条火烧云。 他固执地继续朝下走去。 走着走着,视野终于变得一片漆黑了。这时候他大概深入了1公里的样子,他有点胆怯了,慢慢停下来,甚至打算返回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好像亮起了一道闪电,它的能量足以刺破整个宇宙,接着朴诗玄一阵昏眩,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悠悠地苏醒了。 四周依然一片漆黑,他的手里依然紧紧抓着手电筒,不过它已经灭了。他试探着想打开它,发现它已经坏掉了。 他本能地摸了摸身上的背包,背包还在。 他举起手腕看了看表,夜光显示,它停在了7点钟! 他挣扎着爬起来朝前摸索,就像走在一个无边的坟墓中。这时候已经没有前和后的概念了,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是在朝前走,那是因为他依稀记得,他昏倒的时候趴在了地上,脑袋朝前。 不知道走出了多远,他隐约看到了一丝光亮。 这让他异常欣喜! 他加快脚步朝那丝光亮走过去,发现了一个出口,朝外看去,他竟然来到了一个石头迷宫,从光线看,这个石头迷宫应该位于地下,全部是灯光照明。 同时,他还看到了很多石头雕塑,有点类似复活岛。众所周知,复活岛上有很多神秘的石人遗迹,它们都面朝大海,每双眼睛都炯炯有神。这些巨大的石像到底是怎么建造并搬运到岛上的,科学家至今没有找到答案…… 难道,他从延伸岛来到了复活岛? 很快,他听见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赶紧躲了起来。走过来两个人,他们都戴着面具。 朴诗玄害怕了。 等他们走过去之后,朴诗玄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马上找到一张面具! 隐藏了一会儿,外面变得安静了,他试探着走出去,看到了很多高大的巨石,他沿着巨石之间的通道朝前摸索,看到了一个石头垃圾桶,他快步走过去,在里面翻检起来。面具是这些人的生活必需品,他希望找到一张被废弃的,然而,他一无所获。 这时候,又有个面具人走过来,朴诗玄赶紧朝相反方向走去。后脑勺都是一样的。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了看,那个面具人走进了另一条通道。 朴诗玄继续朝前走。 他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又找到了两个垃圾桶,终于翻到了一张破损的面具,上面沾满了污渍,他躲在巨石之后,掏出一瓶水,把它简单洗了洗,用创可贴把断裂处粘合,戴在了脸上。 他变成了一个面具人,似乎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了。不过,他的心里并不踏实,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在石头迷宫里转悠了很长时间,一直不确定这个空间的性质和功能。 迎面又走过来两个面具人,他们好像就是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人。朴诗玄硬着头皮朝前走,假装目视前方,时刻用余光观察着这两个面具人的举动。 老实说,这时候他并不确定这些面具人是善是恶。按照他从网上偷窥的档案来看,当年,中国的“长毛”逃到罗布泊,侵占了地下古城,杀害了很多面具人,那么他们应该算是受害者…… 第198章 小题的故事(18) 那两个面具人专注地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他。他们好像在谈一辆车,还有什么方向盘。 就这样,朴诗玄成功地混了过去。 他的胆子终于大了一些。 直到朴诗玄发现了那个监狱,他终于知道——他的处境十分危险! 他沿着一条通道朝前走,到了一个尽头,看到石墙上出现一排铁栅栏,里面是另一个空间,走动着很多人,这些人都没有戴面具! 铁栅栏隔出了两个世界! 朴诗玄站在铁栅栏前,朝里观望,不仅有亚洲面孔,还有欧洲面孔,甚至有黑人!毫无疑问这些人是囚犯,但是朴诗玄并不能肯定,他看见有几个人靠墙站着,有说有笑,并没有囚犯的阴郁和消沉。而且,朝深处看去,空间很大,他还看到了运动器材,商店,发廊,甚至有点灯红酒绿的意味。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面具人,他赶紧用韩语喊了一声:“韩国人!我是韩国人!” 那几个人并没有朝他走过来,只是停止了聊天,朝他看着。 朴诗玄摘掉了面具,露出脸来,朝他们使劲挥手,他在暗示他们——他不是面具人。 那几个人快步走过来,远处的一些人也朝铁栅栏望过来。 那几个人走到铁栅栏前,其中一个用中文问他:“你是谁?” 情急之下,朴诗玄低声用韩语唱起了《大长今》的插曲:“看风筝飞多远未断线,看一生万里路,路遥漫漫……” 其中一个人似乎明白了,他使劲点点头,然后赶紧朝里面跑去:“快快快叫那个朝鲜人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带着一个人走过来了。这个人长的真像金三胖啊,不但发型像,脸型像,甚至身材也像! 他穿着一身灰色工人装,走到朴诗玄跟前,操着北朝鲜口音,很警惕地问:“南面的?” 朴诗玄赶紧点头:“原州市,我是原州市人!” 那个人隔着铁栅栏指着朴诗玄的鼻尖,恨恨地说:“我拒绝跟你对话。”说完掉头就走。 朴诗玄喊道:“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是怎么回事!只有你能告诉我!” 那个人一直没有回头。 几个中国人看在眼里,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个圆寸中国人冲上去,揪住了那个朝鲜人的衣领,想把他揪到朴诗玄面前。那个朝鲜人十分倔犟,死活不回来。另外两个中国人冲上去,对那个朝鲜人拳打脚踢。 这时候,朴诗玄相信了,这里就是一个类似监狱的地方。他紧张地朝两旁看了看,担心惊动什么守卫,接着,他手忙脚乱地戴上了面具,急切地用英语喊道:“STOP!STOP!” 那个朝鲜人鼻子流血了,他爬起来,继续朝回走,那样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时候,有个高个男孩跑过来,用韩语对朴诗玄说:“你好!” 朴诗玄喜出望外:“你是韩国人?” 高个男孩说:“我是中国人,我是个导游,我会说韩语!” 朴诗玄抓紧了铁栅栏,赶紧问:“这是什么地方?” 高个男孩说:“延伸城啊!” 朴诗玄说:“我问你这是什么地区?” 高个男孩竟然笑了:“什么地区都不是!这里是延伸城,是这个世界延伸出来的一个空间!” 朴诗玄愣了愣,换了个问法:“你是从哪儿来到这里的?” 高个男孩说:“罗布泊。” 朴诗玄说:“罗布泊?” 高个男孩说:“是啊,中国的罗布泊。” 朴诗玄又问:“你们为什么被关在里面?” 高个男孩反问朴诗玄:“你为什么在外面?” 朴诗玄说:“我是个旅行者,偶尔发现了这个地下世界,就进来了……” 高个男孩又问:“那你为什么戴着面具?” 朴诗玄说:“我怕被他们认出来!” 那几个中国人站在一旁,尽管听不懂朴诗玄和高个男孩的对话,但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高个男孩说:“我们被复制了!” 朴诗玄大惊:“复制了?” 高个男孩说:“这个石头空间里有个太极图,可以把人复制!外面那些戴面具的人都是复制人!” 面具人随时都可能走过来,朴诗玄有太多的疑问,他快速想了想,尽量挑出最关键的,他说:“他们把你们复制了,然后把你们的本体囚禁起来了?” 高个男孩点了点头:“你赶紧出去叫人救我们啊!” 朴诗玄说:“我叫人到哪里救你们?” 高个男孩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朴诗玄说:“你放心吧,我会搞清楚!你告诉我,那些西方人是怎么回事儿?” 高个男孩回头看了一眼,对朴诗玄说:“很多是从百慕大坐飞机来的……” 朴诗玄瞪大了眼睛:“百慕大?” 高个男孩说:“你听说过吧?去年的时候,百慕大有一架客机和地面失去了联系,几个钟头之后又在天上出现了,降落之后那些乘客说,他们正常飞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实那都是谎言!他们是复制人,他们的本体都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朴诗玄说:“其他人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高个男孩说:“不一样,有几个日本人,他们是从魔鬼海来的,就是传说中的日本龙三角。我们天天在一起聊天,发现地球内部好像有很多看不见的通道,罗布泊,百慕大,龙三角等等,都是互通的!” 朴诗玄说:“那你是怎么来的呢?” 高个男孩有些难过起来:“我是带团来罗布泊旅游的……” 这时候,有一个面具人走过来,朴诗玄低声说:“我得走了……” 高个男孩一下变得惊惶起来:“哥哥!你一定要救我,救我们啊!” 朴诗玄说:“我保证!我发誓!” 还没等他走开,那个面具人突然奔跑起来,几步就冲到了朴诗玄跟前,突然用中文问了一句:“你在这里干什么!” 朴诗玄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第199章 小题的故事(19) 这个人戴着一张小丑面具,他从面具后射出凶狠的光。 那个圆寸中国人突然从铁栅栏里伸出手,准确地捉住了那个“小丑”的手腕,用中文喊道:“快跑!” 朴诗玄听不懂他的话,但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撒腿就跑。 那个高个男孩和另外两个中国人纷纷伸出手来,抓住了那个“小丑”,把他牢牢地控制在了铁栅栏上。“小丑”哇哩哇啦地大叫着,拼命挣扎。 朴诗玄跑出一段路,看到一块巨石上出现了一扇黑暗的门,几个面具人冲进来,朝着监狱方向跑过去了,他趁着那扇门尚未关闭,慌不择路地冲了进去。 穿过黑暗,他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仿佛看到了韩国电影《黄山伐》里公元660年的场景。他不知道,那正是地下楼兰古城。 而他出来的地方,是一座高大的佛塔,他回头看,背后的黑暗之门已经封闭。 古城之内出现了更多的面具人,大家各忙各的,很平静。他不知道监狱那里最后怎么样了,他无暇多想,也顾不上四处观察了,低下头,慢慢朝前走,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出口…… 结果,他看到了一个房屋,里面挂满了各种面具,并无人看守。 他急切地走进去,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他进门之后,四处查看,并没有看到摄像头之类的玩意,于是他迅速摘下一张粉色猪头面具,换下了脸上的破损面具,接着又摘下了一张纯白艺术面具,一张绿色恶鬼面具,一张花脸戏剧面具,匆匆塞进了背包里。 走出这间房子,他把那张换下的面具扔进了垃圾桶。 转来转去,最后他找到了那个电梯,赶紧跨了进去…… 那么大一座地下古城,只有这一部电梯,更像是地下的一个逃生口。 最后,朴诗玄来到了地面上,四周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他明白了,他真的来到了中国的罗布泊!看天光,应该是大清早…… 他在罗布泊上四处奔走,希望看到人迹,可是他不仅没看到人,也找不到那个地下古城的入口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困死在这片荒漠中,很绝望,很恐慌。直到看到干戈他们的团队……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没有一个人说话。 朴诗玄点点头,表示他已经说完了。 干戈盯着他的眼睛,问:“金秀贤,你加入团队几天了,为什么一直憋着不说?” 小题翻译之后,朴诗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接着他对小题低声说了句什么,小题点点头,站了起来。 干戈问:“你去干什么?” 小题说:“他说他的背包里有一本中韩双语字典,他说他接下来说的话,会牵扯到一些术语。” 干戈朝小题挥了挥手,小题就去了性感帐篷。 朴诗玄见小题离开了,赶紧用手指在沙地上快速地画了两个小人儿,很明显,那是两个女孩,而且一模一样,他回头看了帐篷一眼,神情变得异常紧张,指了指沙地上一个小人儿,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小题!”接着他又指了指沙地上的另一个小人儿:“小题!” 说完,他急切地看着干戈,似乎在问——你明白了? 干戈如同五雷轰顶! 夏邦邦低声说:“他在地下看到了小题!” 干戈顿时就明白了——这个韩国人在地下看见过小题!所以他最早加入团队的时候,并不确定团队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也不敢透露太多。最重要的是,小题是他和团队之间的翻译,他只能守口如瓶! 朴诗玄把小题支开,就为了揭开小题的秘密! 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家同时朝性感帐篷看过去。唯有Cassie没明白,她小声问:“他在地下怎么会看见小题啊……” 钟离彩突然抱住夏邦邦,呜呜地哭起来:“夏哥哥啊,你好笨!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她似乎在发泄着她的委屈,其实她是喜极而泣。 夏邦邦低低地叫了一声:“赵军。” 赵军立即站了起来。 夏邦邦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如此阴沉,他低声命令道:“一会儿她进来,你把她控制了。” 赵军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亮晶晶的手铐。他竟然带着手铐! Cassie不解地问:“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两个小人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控制小题……” 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小题回来了。 她的手里没有什么字典,她走进帐篷,对朴诗玄说了句韩语,好像在问他,字典究竟在哪儿? 朴诗玄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赵军。 小题马上感觉气氛不对了,赵军慢慢走向了小题,低声说:“小题,我相信你是个体面的人,自己戴上吧。” 第6节:莉莉娅和薇拉 阿甘说出了小题的真相——她是个复制人。 骚叔呆愣了几秒钟,突然掏出手机,拨夏邦邦。夏邦邦的电话依然拨不通。 莉莉娅说话了:“你睡觉的时候像小孩子。” 骚叔还在拨手机,他一下想起了什么,慢慢把手机放下了,然后盯着莉莉娅问:“你说什么?” 莉莉娅笑了,低声说:“我用烟头烫了罗布泊的地图,他们在罗布泊就着火了,难道我是女巫?” 骚叔的胃里一下就空了,这是薇拉对他说过的话! 莉莉娅收起了笑,看着骚叔,安静地说:“……这么多年了,我在北京一直是一个人。就像在舞台上,朝下一看,有很多张脸,但是都看不清,只有我一个人在舞台上没完没了地旋转……其实我没什么奢望,就想要一份现在这样的生活,两个人静静地在一起消磨着时光…” 阿甘看看莉莉娅,又看看骚叔,问她:“你在说什么……” 莉莉娅不理他,继续对骚叔说:“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胶东大花生,别忘了。” 骚叔后退了一步:“你是……薇拉!” 第200章 小题的故事(20) 莉莉娅又说:“不以恋爱为目的的结婚才是真正的耍流氓……我对你说的吧?” 这个女孩不是莉莉娅,她是薇拉! 她偷梁换柱,冒充莉莉娅来跟阿甘见面! 昨天,薇拉从骚叔的嘴里知道,莉莉娅要和阿甘见面,试图帮助他恢复记忆,于是,她匆匆搬离了骚叔的住处,回到了自己的公寓。晚上,她根本没有去演出,她来到了通州,找到了莉莉娅的住处。 莉莉娅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大门口种着各种花草,朝里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壁。 薇拉没有出入卡,但是她走进小区的时候,看都不看保安一眼,两个保安齐刷刷地朝她敬礼,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薇拉离开之后,其中一个瘦保安问另一个胖保安:“半个钟头之前,她好像进去过了,你不觉得吗?” 胖保安说:“从别的门又出去了呗。” 瘦保安说:“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区里都是联排别墅。 薇拉准确地找到了莉莉娅住的房子,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B区113。 她在这个房子附近转悠过很多次了,她甚至知道门口的花树被修剪过,她甚至知道相邻那户人家养着一条黑贝。 不过,她在暗处,从来没有出现过。 今天,她知道自己该出现了。 她走到门口,按了按门铃。 过了一会儿,莉莉娅走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她愣住了。 很快,她就打开了门,看着薇拉,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薇拉笑吟吟地看着她。 过了半天莉莉娅才说话:“你是……薇拉?” 薇拉笑着点了点头:“我是薇拉。” 莉莉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你怎么……哎,快进来!” 薇拉就进了门,然后把门轻轻关上了。 两个人走到客厅沙发前,莉莉娅依然有些慌乱:“骚叔一直在说你……你喝点什么?” 薇拉说:“酸奶吧。” 莉莉娅说:“你也喜欢喝酸奶?……好的,你等着!” 莉莉娅去了厨房,薇拉四下看了看,然后,她玩弄着手指,等待莉莉娅回来。 莉莉娅拿来了两盒酸奶,递给了薇拉一杯,坐下来。薇拉说:“谢谢。” 莉莉娅看着薇拉,不自然地笑了笑:“从哪儿说呢……” 薇拉说:“我一直不想来见你,我是有点怕……” 莉莉娅点了点头,说:“我也一样……嗯,我们也许应该去做个DNA鉴定……” 薇拉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们就是一家人。” 莉莉娅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薇拉说:“不重要了,我们见面了,在一起了,这就够了。” 莉莉娅有些激动地说:“我们还有个弟弟,他跟爸爸妈妈移民加拿大了。”说到这儿,莉莉娅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他们还没起床……等下,我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把你找到了!” 薇拉说:“他们的身体怎么样?” 莉莉娅说:“妈妈有心脏病……爸爸的身体很好。” 薇拉说:“噢……” 莉莉娅说:“你的父母……你的养父母现在在哪儿?” 薇拉说:“他们还在新疆。” 莉莉娅说:“我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 薇拉苦笑着摇摇头:“估计永远都没办法搞清楚了。” 莉莉娅的眼泪涌出了眼眶:“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薇拉说:“说来话长了。我们聊点轻松的吧!” 说完,她从挎包里掏出了一瓶香水,递给了莉莉娅:“法国的。” 莉莉娅接过去,高兴地说:“谢谢!” 薇拉说:“风信子味儿的,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莉莉娅打开香水瓶,朝手腕上喷了一点点,凑近闻了闻,只说了一句话:“这么特别……”然后,她的眼神迅速变得迷离,她用最后一缕意识扶住沙发,软软地躺下来,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 薇拉笑吟吟地看着她,并不回答。 莉莉娅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薇拉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我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妹妹。” 然后,她不再看莉莉娅,打开酸奶,拿起塑料小匙,慢慢吃起来。 她把酸奶吃得一干二净,站起身,找到莉莉娅的挎包,从容地翻出了家门钥匙和车钥匙,装进了口袋。接着,她拎过一个箱子,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衣物。做完这些,她走出房子,来到停车场,把莉莉娅的车开过来,停在了门口。 她再次进入室内,把莉莉娅抱出来,放在了后座上,又提出了她的箱子,塞进了后备箱。 接着,她把莉莉娅的家门钥匙扔进了垃圾桶,上车开走了…… 骚叔都要崩溃了,薇拉为什么要这么做! 薇拉站起来,扶着凉亭的柱子,望着水面,慢慢地说:“我以为,就算有一天你像阿甘一样失忆了,也依然会在人海中认出我,绝不会认错人……看来我错了。今天,我们近在咫尺,你竟然一直把我当成莉莉娅!” 骚叔说:“对不起……可是你来干什么?莉莉娅呢?” 薇拉转过脸来,露出了冰冷的表情:“双胞胎再像,也是两个独立的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呢?你从来没有仔细想过,是吗?” 骚叔呆呆地问:“薇拉,你到底是谁?” 薇拉又笑了:“我当然是薇拉。” 接着,她就像对待小孩一样,竟然摸了摸阿甘的脑袋,轻声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刚刚恢复记忆的阿甘已经彻底迷茫了。 薇拉对骚叔说:“我是延伸城的人,我一直和延伸城保持着联系。” 骚叔和阿甘都被震惊了。 骚叔结结巴巴地问:“你和莉莉娅……是什么关系?” 薇拉说:“莉莉娅确实是俄罗斯族,她刚刚出生就被我们复制了。我是谁?我就是她啊!” 骚叔说:“你是她的……复制人?” 第201章 小题的故事(21) 薇拉说:“是的。她被复制之后,由于她没有任何记忆,而且延伸城也很难养活一个没断奶的婴儿,我们就把她送回了她父母身边。她在库尔勒正常长大,初中的时候,跟着她的父母搬到了北京,认识了阿甘,他们相爱了。” 说到这儿,她又看了看阿甘:“那时候,阿甘是个爱画漫画的长发男孩,很多女孩都喜欢呢。” 骚叔变得平静多了,他问:“美女,既然你是个……复制人,你来北京干什么?” 薇拉说:“找阿甘。” 阿甘抖了一下。 骚叔说:“是你撞了他?” 薇拉说:“不不不,是小题的父亲,他早被复制了。阿甘是唯一知道延伸城秘密的人,但是他侥幸逃了出来,我们必须灭口,你该懂的。那场车祸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他却失去了记忆,做为莉莉娅的复制人,我来到北京,唯一的任务就是监控他。” 薇拉停了停,又接着说:“只要他一直失忆,我们就不会伤害他。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我们并没有那么暴力。其实我要杀掉阿甘易如反掌,没人会来抓我,对于你们这个世界来说,我是个不存在的人。我可以大摇大摆地留下DNA,最后,警察只会查到莉莉娅的头上,我和她的DNA完全一致。她和阿甘有过恋情,她抛弃了他,如果阿甘对她死缠烂打,她就有了杀人动机。不是这样吗?” 骚叔说:“你对我们吐露了这么多,你不怕吗?” 薇拉说:“没关系,我们可以谈判啊。” 骚叔说:“莉莉娅现在在哪儿?” 薇拉说:“我必须要感谢你,是你告诉了我,今天她要帮阿甘进行爱情治疗,恢复记忆,我把她控制住了。” 阿甘“噌”一下站起身来,喊道:“你把莉莉娅绑架了?” 薇拉看了看阿甘,说:“没错儿,我已经把她送到了罗布泊。” 阿甘呆呆地坐了下去。 骚叔说:“谁把她送走的?你还有同伙?” 薇拉打了个响指,表示正确。 骚叔问:“他们是谁?” 薇拉笑着摇摇头:“如果我告诉你,你马上就该失忆了。” 阿甘突然又站起来,粗暴地抓住了薇拉:“你把她给我送回来!送回来!” 骚叔上前,用力拽开了阿甘的手:“目前她还是我的女朋友,你文明点儿!” 阿甘甩开骚叔,怒气冲冲地瞪着薇拉。 这时候,被骚叔赶走的老头和老太太正从路上走过,那个老太太嘀咕道:“这哪是古装戏!骗人,肯定又是情情爱爱!现在的电视剧啊……唉。” 两个人走了过去。 骚叔很不解地问:“不对啊,你怎么知道阿甘和莉莉娅从前的故事?” 薇拉说:“昨天莉莉娅就落在了我的手里,我从她嘴里挖出来的啊,她很乖的,这一点我俩不太像。”说到这儿,她看向了远处:“我打个比方吧,千百年来,延伸城的秘密一直不被外人所知,就像一直藏在暗室里,而这个暗室有10000扇窗户,9999个都是封闭的,只有阿甘这扇窗户有可能打开。为了保守秘密,我们必须推一推这个窗户……果然,今天我把这扇窗户给推开了。” 骚叔说:“薇拉,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打算怎么做?” 薇拉说:“我说过了,我们应该谈判。” 骚叔问:“怎么谈判?” 薇拉看了看阿甘说:“阿甘,你必须保守秘密,我可以把你送到罗布泊,和莉莉娅团聚。” 阿甘说:“要是我不答应呢?” 薇拉想了想,说:“莉莉娅会死在罗布泊。” 阿甘呆住了。他明白了,现在莉莉娅成了人质! 骚叔看了看阿甘。 薇拉说:“阿甘,我之所以给出这个选择,是因为我对你和莉莉娅的爱情有信心。你有吗?” 阿甘不说话。 薇拉继续说:“要么她死,要么你们一起在延伸城相亲相爱,开始新的生活……” 阿甘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我愿意。” 薇拉说:“好感动……你可以离开了,打个车吧,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我就送你去罗布泊。” 阿甘看了看薇拉,掉头就走。 骚叔情不自禁地“哎”了一声,似乎想阻止他。 阿甘看了看骚叔,眼圈湿湿地说:“我没有选择!” 然后,他真的走了。 凉亭里,剩下了骚叔和薇拉。 骚叔说:“你怎么堵住我的嘴呢?杀了我?” 薇拉静静地看着骚叔,眼圈渐渐红了。 骚叔朝后退了一步。 薇拉突然说:“我愿意嫁给你。” 骚叔愣住了。 他的大脑在快速思考。 他一直在追求这个俄罗斯族面孔的女孩,她一直不曾明确答应。而在这个关键的档口,她提出要嫁给他…… 她是个复制人…… 她来自罗布泊…… 薇拉接着说:“但是,你必须替我保守秘密。” 这一刻,骚叔已经不会做决定了。 薇拉的眼泪流下来,继续说:“如果我们在一起,从今以后我会和罗布泊断绝一切关系,重新开始正常生活。我们立刻举行婚礼,你答应过我的,举行两场,一场中式的,蒙红盖头,坐大花轿;一场西式的,去教堂……” 骚叔的眼圈也湿了,他一下就搂住了薇拉,低声说:“去他妈的延伸城,去他妈的北京上海广州……我们结婚!” 第7节:小题的命运 当赵军一步步走向小题的时候,干戈突然说话了:“慢!” 夏邦邦看了看他:“你……” 干戈说:“大家投票,看看有几个人相信这个韩国棒子的话——我先说,我不信!” 小题站在帐篷门口,静静地看着大家,一言不发。 钟离彩早不哭了,她大声说:“我信!” 夏邦邦看着干戈背后的小题,满眼忧伤,很艰难地挤出了三个字:“我也信……” 赵军说:“我不但信,而且我觉得投票很愚蠢。” 第202章 小题的故事(22) 干戈说:“你只是个跟班,没有投票的权利。万夫长,到你了。” 徐则达说:“我这个人呢,观点经常与人相左,呵呵,我觉得呢,用人要疑,疑人要用!为什么这么说呢……” 干戈说:“你就说你信不信!” 徐则达说:“呃,我……信。” Cassie看了看小题,又看了看钟离彩,茫然地说:“我还没听懂呢,朴诗玄怎么会从利智来到中国呢?” 谷未素说:“智利。” Cassie说:“对,利智是李连杰的老婆……” 干戈说:“你痛快点,你信不信?” Cassie说:“小题是坏人?我……不信。” 干戈看了看谷未素。 谷未素很突兀地问了一句:“小题,你们地下有没有通道通到另一个世界?” 小题还是不说话。 冷场。 没有人听出她的立场,甚至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谷未素叹了口气,说:“我没看法,由你们吧。” 干戈说:“学霸女生,现在团队分成了两派,力量悬殊,你选择中立,其实已经选择了立场。” 谷未素说:“我连沉默的权利都没有吗?” 干戈说:“你沉默就是帮凶。” 赵军说:“现在2:3,我要抓人了。” 干戈突然站起来,像豹子一样射到了帐篷门口,挡住了赵军。 赵军拿着手铐,冷冷地看着干戈。 干戈从口袋里掏出了刀子,对赵军晃了晃。 Cassie尖叫了一声,朝徐则达的怀里躲了躲,徐则达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赵军露出了很轻蔑的笑,说:“一伙的?” 干戈说:“这个帐篷里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赵军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干戈说:“那你回去补补文化课。” 赵军看了看手铐,说:“手铐有两个环。如果你不让开,我就让你们永远分不开了。” 干戈冷冷地盯着他:“你试试。” 赵军突然上前一步,夏邦邦喝道:“赵军!” 赵军一下就被定身了。 夏邦邦站了起来,说:“干戈,你想干什么!”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干戈说:“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小题站在干戈身后,眼泪开始“哗哗”地滑落。 徐则达马上说:“是啊,这属于内部矛盾,不用这么剑拔弩张嘛,这个这个,谁都可能走错路,要给对方改过自新的机会嘛!” 钟离彩大声说:“怎么是内部矛盾?她是来害我们的!她去延伸城通风报信,她想绑架夏哥哥!她泄露暗号,想害死夏哥哥!她假装失踪,想拐骗夏哥哥!她……” 干戈说:“你的夏哥哥是唐僧肉?” 钟离彩说:“干戈,你到底在帮谁!” 干戈不再理她,他背对着小题,低低地说:“小题,我对你说过,早晚有一天我会跟这个保镖打起来,今天就是个机会。我约莫他一时半会儿打不倒我,你有10分钟说话的时间。” 终于,小题说话了:“我是个复制人。” 干戈一下转过身去,盯住了小题的眼睛。 小题泪眼婆娑地看着干戈,再次说:“干戈,对不起……” 小题的人生多舛。 她8岁的时候,跟着父母从库尔勒搬到了北京,住在密云。密云是个生态县,绿植多,人少,很安静。小题从小见惯了沙漠,一下就爱上了这个小城。 她从小就是个孩子王,上天入地,比男孩还淘。 沈向文回到新疆考察那一年,她10岁,并不知道罗布泊是个什么地方。 不过,她清楚地记着,父亲回到北京之后,明显瘦了一圈。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父母总是吵架。渐渐的,母亲好像越来越害怕父亲,经常躲避他。有一次,她带着小题回到了娘家,一住就是两个月。 后来,父亲把她接回了家。 父母在一起,又磕磕绊绊地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突然疯掉了。小题记得,她被一辆画着红十字的车带走时,死死抱住小题,好像怕什么人抢走她…… 母亲去了昌平精神病院,从此再也没回来。剩下11岁的小题和父亲相依为命。 小题18岁那年,沈向文把她带到了罗布泊。小题根本不知道她正在走向深渊,她带上了表弟和好朋友莉莉娅,一路上欢声笑语…… 前面讲的是小题的本体。 现在讲探险团队的小题,她是小题的复制人。 她和本体的身体是相同的,记忆是相同的,性格是相同的,只是她的生命不是自然生长,而是在延伸城那张石床上凭空诞生的。她突然有了身体有了意识,突然看到了这个幽暗又明亮的世界…… 不管出处是什么,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她是无辜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个复制人。 她对父亲的爱与生俱来。 沈向文带着她,穿越黑暗,出现在地下古城,他们来到一个类似医务室的地方,补充了一些特殊的能量,然后,从战利品仓库开出了一辆皮卡,带着她离开了。 沈向文把小题的本体留在了延伸城。 实际上,沈向文比阿甘更熟悉道路,他和小题虽然在延伸城耽搁了半天,最后他们几乎和阿甘一前一后回到了若羌。沈向文把小题安顿在一个酒店里,一个人开着皮卡离开了,他去街上守株待兔,等着阿甘出现。 小题并不知道沈向文去做什么。 后来,她给莉莉娅打电话,听说阿甘被车撞了,顿时天旋地转。她对表弟的爱同样与生俱来。 她离开酒店,遇到了父亲,她对父亲说了这件事,两个人一起赶往了医院。 他们都很着急。 小题是怕表弟死了。 沈向文是怕阿甘没死。 到了医院之后,莉莉娅曾经说过,撞阿甘的车是一辆皮卡,小题并不知道什么是皮卡。 就这样,阿甘丧失了之前的全部记忆,他甚至不认识小题了,从那天起,小题需要跟他重新建立亲情。 第203章 小题的故事(23) 阿甘需要在当地医院做高压氧,警方也需要亲属配合调查,第二天莉莉娅一个人含泪返回了北京。 沈向文把那辆皮卡扔掉了,那是一辆没有车牌的车。 一周之后,沈向文开着他的越野车,带着小题和阿甘离开了若羌。 警方找到了肇事车辆,却无法锁定肇事者,此案只能不了了之。 回到北京之后,阿甘几乎变成了一个初生的婴儿,莉莉娅抛弃了他。开始的时候,小题非常痛恨这个朋友,和她断绝了来往。直到两年之后,小题才渐渐原谅了她。她过生日那天,邀请了莉莉娅。不过,两个人似乎无法再延续中学时代的友情了,从那以后再没有见过面…… 回到北京之后——应该说,来到北京之后,小题携带着本体的记忆,在北京读高中,快乐地成长…… 小题渐渐从父亲口中知道,她其实是个复制人,她有个本体留在了罗布泊…… 对此小题并没有太多震惊。生命本身就是奇妙的,每个小孩只会对自己的来历感到好奇,但不会震惊,同样道理。 所谓复制人,其实就是某种意义的克隆人,只是那个复制机制解决了时间问题。 前不久,小题得知,她的本体得了一种全世界罕见的血液病——粒细胞肉瘤,必须移植完全匹配的骨髓才能活下去。延伸城找不到骨髓,只有小题回去,才能救她的命。 本体和复制人各自有各自的身体,各自有各自的经历,但由于她们的DNA全部相同,她们的大脑存在着某种共振效应——其中一个大脑死亡,另一个也会随之死亡。从这个现象说,更像镜像人。 这些都是通过薇拉传达给她的。 恰恰在这个时候,她的父亲沈向文离奇地失踪了,小题心里明白,父亲极有可能回到了罗布泊的延伸城,尽管她不知道他回去干什么。因此,进入罗布泊之后,她并不着急。 她来罗布泊,主要是救自己,这是她真正的目的。 自从她遇见夏邦邦,听了他的故事,她就想过,夏邦邦穿越的时候可能遇到了她的本体。不然,夏邦邦不会那么执着地相信,她就是他遇见的那个纱巾女孩。不过,那是他和另一个女孩的故事,跟她无关。 进入罗布泊之后,小题并不知道,在北京一直有人在追查她,这个人已经找到表弟阿甘,以及阿甘的女友莉莉娅,她的身世已经昭然若揭。 当探险团队发现了地下古城入口的时候,她很紧张,如果团队成员和地下的复制人碰面,那些复制人是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但是,小题没办法,她跟着干戈去了地下古城,她担心干戈出意外。毕竟,她比干戈更了解地下那个世界。 当他们来到了地下,看到那些面具人之后,干戈拽着她离开了,但是他走错了方向,正是小题把他带到了电梯前。那时候,干戈就应该有所警觉。小题只是说,她小时候喜欢玩蒙瞎儿游戏,锻炼出了敏锐的方向感。 发现地下古城之后,夏邦邦曾提议离开,那时候小题很矛盾,她是希望团队离开的,但是她还没有完成骨髓移植。 最后夏邦邦为了小题留了下来。 直到朴诗玄拿出了四张面具,小题都没有想到,他其实是从地下逃出来的。 有了面具之后,干戈要再进地下古城,小题依然选择跟着他,她想保护团队的人。 那次,赵军迟迟没有出来,小题很担心他,她提出下去找人,没想到这个武林高手打退了三个面具人,自己跑出来了。这似乎是一次胜利,但小题更担心了,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发生了打斗,就证明赵军已经暴露,地下的复制人已经嗅到了闯入者的气味! 那天,干戈拍了地下古城的壁画。 谷未素的解读,步步逼近真相——她猜出了地下古城是一群复制人! 当时,没人注意到小题,其实,当谷未素说出“复制人”三个字的时候,小题抖了一下。因为她就是个复制人。 干戈说:如果他们是同类,杀他们的时候我可能会手软。既然他们都是复制人,那我就没有负担了! 小题很难过地看了看他。 此时此刻,他和她已经变成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了,这让小题十分痛心。 当大家回忆父辈从罗布泊回到内地之后的变化,有句令人心惊的话——他好像是镜子里的他——小题才明白,团队成员的父辈都被复制了。 这期间,小题请求夏邦邦,解除赵军对她的保护。那家伙对小题形影不离,让小题行动很不方便,她要去地下古城救自己! 夏邦邦同意了。 就在那天晚上,干戈带小题去荒漠上遛弯儿,他对小题说,其实他父亲已经死了,他来罗布泊是想杀掉小题替父亲报仇的。小题很惊愕,干戈却突然对她提出了求爱…… 当天夜里,徐则达站岗,他睡着了。营地突然出现三个面具人,绑架了夏邦邦。 由于之前小题深夜去过地下古城,被钟离彩发现了脚印,钟离彩一口咬定小题是内奸,她有口难辩。 夏邦邦信任了小题。 小题也不确定探险团队到底有没有内奸,干戈一直怀疑朴诗玄,小题一直极力保护他,她真心认为朴诗玄是无辜的。 同一天晚上,干戈让小题换了帐篷,他站岗,小题想溜到地下古城,被干戈发现,半途而废。 第二天他们换了地方扎营, 干戈、小题、夏邦邦、赵军再入地下古城。 小题并不知道电梯设置了机关,不过,朴诗玄不在,她不知不觉地多了份警觉,结果她救了所有人。 这时候,小题的本体已经病入膏肓,她没有被关在延伸城,而是躺在地下楼兰等待救治,没想到被夏邦邦撞上了,结果,他暴露了。 那么,到底是谁泄露了暗号? 这时候,小题真的怀疑团队内部有人被策反了。 第204章 小题的故事(24) 自从那次历险之后,干戈更不信任朴诗玄了,回到营地,他开始审问朴诗玄,而朴诗玄认为,如果有奸细,一定藏在干戈、小题、夏邦邦、赵军四个人当中。 小题感觉有道理,但是她想不通,不可能是干戈,不可能是夏邦邦,赵军只是个保镖,更不太可能是他,那么到底是谁呢?她也云里雾里了。 小题在地下古城已经完成了移植的前期准备,那天夜里,她准备再次离开营地,去往地下,于是她主动提出来站岗。 没想到,钟离彩一直在暗处监视她,并且使用了激光枪。幸亏干戈阻止了她。 太晚了,小题放弃了计划,回到了车上,继续站岗——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完成骨髓移植。 半夜的时候她去厕所,竟然被人用钝器袭击,然后又把她扛走了。 小题在荒漠上苏醒过来,奋力抗争,对方逃走了。当时四下里一片漆黑,她真的蒙了,不仅迷失了地理的方向,也迷失了思维的方向。她怎么都想不通,这个人到底是谁,不可能是地下古城的人,复制人如果想害她,只需放弃对本体的治疗就可以了。也不可能是团队内部的人,她和任何人都无冤无仇。难道,罗布泊还有第三方势力? 老实说,她对新疆对罗布泊对那个地下世界并不怎么了解,那里只是她的诞生地。 她在荒漠上跋涉了一天一夜,再次昏厥,醒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干戈的脸…… 复制人也是“人”。 自从进入罗布泊之后,她渐渐爱上了干戈。干戈曾经对她说,希望她为他生土豆那么多胖小子,20年之后,全家就可以组队重游罗布泊了……当时小题的心里很难过,因为复制人不能生育和繁殖,这是本体和复制人最大的生理区别。 小题也爱这个团队。 进入罗布泊这些天,她一直试图阻止大家发现复制人的秘密,那是自保。同时,她也担心复制人发现这个团队,一直在试图保护这些朝夕相处的队友…… 她没想到,爱上了干戈 小题说完之后,大家都缄默了。 过了好久,夏邦邦竟然先说话了:“小题,我可以把你当成……她吗?” 小题擦干了眼泪,淡淡地说:“我是我,她是她。” 夏邦邦彻底灰心丧气,不说话了。 Cassie悄悄举起了摄像机,对准小题,拉近再拉近,好像打算好好拍拍这个复制人,同时又问了一句:“那里……什么都能复制吗?” 小题心不在焉地反问她:“你想复制什么?” Cassie用摄像机挡住了表情:“比如……纸……” 小题说:“你家旁边的复印社就可以啊。” Cassie说:“我不是说复印,我是说……” 支支吾吾了半天,她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徐则达打破了生冷的气氛,他似笑非笑的说:“呵呵,啊,这个这个,大家都说罗布泊有双鱼玉佩,能够把人复制,现在小题证实了这个传闻,这是多么伟大的生物技术啊,这是一次多么重大的发现啊,我觉得,我们来得很必要,也很及时!既然地下古城的科学这么发达,它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啊,比方说,是不是可以解决人体器官移植问题?是不是可以解决珍稀保护物种的延续问题?是不是可以解决三角恋的问题?这个这个,总而言之呢,现在我们正面临一种新的人伦关系,我们应该坐下来,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开个会,就这个问题,进行深入地分析,研究,探讨……” 干戈打断了他,对背后的小题说:“小题,如果你想得到团队的信任,那你应该给我们提供一些地下古城的情报——我问你,他们的Boss是谁?” 小题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社会好像是平等的。” 干戈又问:“他们至少有个分工吧,比如平民和守卫。” 小题说:“据我所知,他们应该有10个负责安全的复制人,最多派出3个,永远保证7个留守。平时他们严禁爬到地面上,怕暴露。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干戈说:“谢谢。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题说:“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地下的复制人已经发现你们来了,他们应该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的。我建议你们赶紧逃命。” 干戈说:“那你呢?” 小题说:“我?我会活得好好的。”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表情非常不解:“她是个复制人啊!我们和她成朋友了?” 干戈说:“大明星,你想怎么办?” 钟离彩避开小题的眼睛,也避开干戈的眼睛,依然看夏邦邦:“铐上她啊,然后马上离开罗布泊,送到派出所啊!” 干戈说:“你不让她去救人,她的本体就会死掉!” 钟离彩还是看着夏邦邦,竟然笑了:“她肯定在撒谎!她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所以虚构了一个人质,保护自己!” 干戈也笑了:“你不但要除掉她,还要除掉她的本体,然后富三儿就属于你了,你真是要赶尽杀绝啊。” 钟离彩说:“夏哥哥,你说话啊!” 夏邦邦深深低着头。 赵军也看了看夏邦邦:“邦邦,还有什么犹豫的吗?” 夏哥哥终于抬起头来,很无助地看了看干戈,嗫嚅道:“干戈,你要站在整个团队的角度……” 干戈说:“我只站在我自己的角度。” 夏邦邦说:“那你想怎么办?” 干戈对背后的小题说:“小题,你走。” 小题愣了一下,并没有动。 干戈突然吼起来:“你他妈耳背吗?走!” 小题的眼圈湿了,慢慢朝后退去。 赵军按耐不住,也朝前逼近了一步。 干戈用刀子抵住了他的喉管,凶狠地瞪着他。赵军停在刀子前,盯着干戈的眼睛。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第205章 小题的故事(25) 小题离开了帐篷,干戈听见她在很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声音里透着哭腔:“干戈,那个地方叫——凯——里!” 干戈看着赵军满是横肉的脸,忍不住笑了,也喊了一句:“只要它在地球上!” 第8节:干戈再入地下古城 风似乎突然就大了,整个帐篷都晃荡起来。再也听不到小题的任何声音了。 Cassie慢慢放下摄像机,突然哭起来。 赵军把手铐扔在地上,从干戈旁边绕了出去。 干戈也收起了刀子,揣进了怀里。 徐则达轻声对Cassie说:“凯西,不要哭了,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Cassie抽抽搭搭地说:“我是为干戈哭的……” 徐则达说:“干戈是我们的队长,他又不离开!” Cassie崇拜地看着干戈,嘀咕着:“太男人了!……太硬了!……” 夏邦邦突然说:“干戈,我们离开吧。” 干戈说:“罗布泊没有围栏,你想走就走啊。现在,我不想谈这件事,明天早上再说。” 说完,他就走出去了。 这天夜里,赵军站岗。 本来干戈和朴诗玄睡锋利帐篷,Cassie硬是把朴诗玄拽进了性感帐篷,让他跟徐则达一起睡,她跑到锋利帐篷来了。 夏邦邦和钟离彩住在童真帐篷里。 谷未素依然一个人睡小帐篷。 天彻底黑了。 干戈躺在睡袋里,怎么都睡不着。 Cassie在黑暗中小声说:“你们北京真大。我第一次去北京,在街上走了一整天,没遇到一个人熟人,直到走到天安门,看到了毛主席。” 干戈不说话。 Cassie小声问:“干戈,你是不是很想她?” 干戈不说话。 Cassie说:“她会回到北京的。” 干戈还是不说话。 Cassie说:“我指定要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干戈说:“睡觉!” Cassie说:“最后说一句……行吗?” 干戈缄默。 Cassie说:“你们的婚纱让我代购吧?韩国的,绝对正品!” 干戈突然说:“我要去找她。” Cassie说:“去地下古城?” 干戈说:“等她完成了移植,我要把她带走。” Cassie说:“太危险了吧?万一他们把你复制了……” 干戈说:“我不带她走,她怎么离开罗布泊?说不定她就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了……” Cassie在黑暗中坐了起来:“我跟你去!” 干戈说:“你跟我去录像?” Cassie说:“你不要小瞧我,我挺能打的!有一次,有个脑残男的在我店里给他老婆买了条丁字裤,收到货之后,硬说和图片有差距,打电话骂我,我和他对骂了一个钟头,都不重样!” 干戈说:“看来,我非常需要你帮忙。” Cassie说:“有时候打架只需要一股气势,你看你不可能打得过赵军,但是你的气势就把他压住了!” 干戈转了话题:“小题失踪那天,我去找她,你在营地有没有发现赵军有什么不正常?” Cassie说:“他从来就没正常过啊!” 干戈说:“你好好想想。” Cassie说:“吃饭他就出来了,吃完饭他就不见了。” 干戈说:“你觉得他的身体跟平时一样吗?” Cassie说:“我是个粗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啊!你是问,他有没有变胖或者变瘦?” 干戈说:“这么说吧,比如他身上哪个部位受伤了,但是他隐瞒了大家,偶尔哪个动作牵扯到了那个部位,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Cassie说:“他受伤了为什么要隐瞒大家呢?” 干戈说:“我怀疑,扛走小题的人就是他。” Cassie说:“我的天!你是说小题用刀子扎了他……” 干戈说:“嗯。” Cassie说:“大哥,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发现小题失踪的时候,他在营地!” 干戈说:“那时候,小题已经失踪将近两个钟头了。” Cassie说:“那也不可能!一个人被刀子扎了那么深,怎么可能连夜跑回营地,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我们除了止血药和纱布,又没有医用缝针,除非他是铁打的!” 干戈在思考。 过了会儿,他又转了话题:“哎,你知道凯里在哪儿吗?” Cassie说:“贵州啊!那里也有我的买家,我发过货,好像都是苗族。” 干戈说:“那里是不是很美?” Cassie说:“很穷吧?几十块的东西都跟我砍价,神烦!……” 干戈说:“谢谢你投的那一票。” Cassie说:“哪一票?” 干戈说:“为小题。” Cassie说:“就是不能刷票,要不然,我会给她投100票!我越来越看不惯钟离了,太小心眼儿,总欺负小题!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要是评选坏人,我投她100票!”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就变得稠粘了,干戈不说话,等着她睡着。 快言快语的人,没心没肺的人,睡觉都快,Cassie聊着聊着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干戈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回想小题的一切。 她在密云救了干戈…… 她在罗布泊装神弄鬼…… 她在寻找地下古城入口的那天,跟团队藏猫猫…… 她坐在副驾位置上,脑袋歪到一旁,怎么叫都不醒…… 她的笑,那么干净…… 第二天,大家吃了早饭,夏邦邦带着钟离彩来到干戈跟前,说:“干戈,我们商量一下吧。” 干戈说:“你应该跟你自己商量。” 钟离彩很敌意地看着干戈。 夏邦邦说:“团队不只是你和我,还有这么多人,我们应该表决下。” 干戈说:“大家过来,我们开会了。武林高手不用来。” 第206章 小题的故事(26)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就站在了干戈的面前。小题一离开,朴诗玄整个变成了傻子,他看了看大家,也走了过来。 干戈一开场就震住了大家,他说:“我要去地下古城把小题带出来,带出罗布泊,这跟你们没关系了,这是我和她的私事儿。你们想怎么办,说说吧!” 夏邦邦说:“我要离开。” 干戈说:“一个。大明星,你不用说了,你肯定跟着你的夏哥哥。还有谁?” 没人说话了。 干戈说:“万夫长。” 徐则达说:“我呢,一直认为我们应该开个会……” 干戈说:“现在就在开会!你是不是必须得有个会议桌啊?”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我们来到罗布泊,并没有找到我们的父亲,如果就这样半途而废,确实十分可惜,功亏一篑啊!我希望,啊,干戈代表我们团队,再去地下古城打探打探,也许我们可以跟那些复制人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啊,然后呢,我们这些从来没去过地下古城的人,比如我,谷未素,凯西,可以去参观参观嘛,可以送去亲切的慰问嘛,如果他们有毛笔和宣纸,我还可以给他们留下墨宝嘛……” 干戈说:“学霸女生。” 谷未素一说话也把大家震住了:“我不会走的。我要跟你去地下古城。” 干戈说:“代购女生。” Cassie说:“我也要去地下古城!” 干戈在地上画了个很难看的耳朵,朝外画了个箭头,表示离开,又朝内画了个箭头,表示留下,接着他问朴诗玄:“你,离开还是留下?” 朴诗玄看了半天,好像终于明白了,他指了指那个朝内的箭头,说了句韩语。 干戈说:“懂了。” 然后,他看了看夏邦邦,露出了坏坏的表情:“富三儿,我想问你个问题。” 夏邦邦说:“你说。” 干戈说:“你不是穿过地球来找梦中情人的吗?打算放弃了?” 夏邦邦说:“遇到小题之后,我发现我是来找她的。现在我又发现,她不是我的,她是你的……不过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我也不会离开。” 钟离彩看了夏邦邦一眼:“夏哥哥!” 夏邦邦说:“我已经决定了。” 钟离彩一下就泄了气,接着她气急败坏地对干戈说:“干戈,你能不能不害夏哥哥!” 干戈说:“宝贝,我只是做了我自己的决定。” 钟离彩说:“要不是你一直在捣乱,他早就离开了!” 干戈看了看Cassie,说:“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Cassie立即语如连珠地开火了:“钟离,你怪干戈干什么?他是个爷们,纯爷们!他要去救他喜欢的女孩,有什么错!你为什么不自己离开呢?你是怕失去夏邦邦,当不了女一号吧?你是不想让自己白来一趟罗布泊吧?你那么排斥小题,一会儿要铐她,一会儿要抛弃她,是怕她回来跟你抢夏邦邦吧?” 干戈挥了挥手,制止了Cassie。 Cassie低声说:“还有七八个问句呢……” 干戈说:“够了。” 钟离彩的眼睛又湿了,她晃了晃夏邦邦的胳膊:“夏哥哥,现在,连个开网店的都来欺负我了……” 夏哥哥低声安慰了她一句什么,然后对干戈说:“干戈,你要一个人去地下古城?” 干戈说:“是。” 夏邦邦说:“一个人太危险了。” 干戈扫视了一下大家,说:“那我能带谁?万夫长只会做报告,金秀贤语言又不通。” 夏邦邦说:“让赵军跟着你。” 干戈说:“他?我跟复制人不一定会打起来,跟他肯定会打起来。” Cassie说:“我!”然后,她挤眉弄眼地说:“干戈,别忘了美钞……” 干戈说:“你是君子,负责动口不动手。我是小人,负责动手不动口。去地下古城不需要你。” 谷未素看了看干戈。 干戈说:“学霸大姐,你想都别想,你还不如代购女生呢。要是被抓住了,严刑拷打的时候,她还能帮我骂骂人。” 夏邦邦突然说:“我跟你去吧。” 干戈笑了:“带你还不如带谷未素。不过,你那个航拍器还有点用。” 夏邦邦说:“那好吧,我让它跟着你。” 干戈又说:“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很不吉利的梦,妈的今天我去地下古城,很可能回不来。要是我晚上还没回来,你们不要等我,赶紧逃命。” 薇拉告诉了骚叔一个秘密—— 他在下午3:14分的时候可以打通夏邦邦的电话。信号可以持续3分14秒。 骚叔很吃惊,他问薇拉为什么,薇拉并说不清楚为什么,就像她无法解释地下古城的复制原理。 第二天下午3:14,骚叔试探着给夏邦邦打电话,真的接通了,只是一直没有人接。和外界失联之后,夏邦邦的卫星电话一直放在帐篷里,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打电话。骚叔一直拨,夏邦邦终于听见了,他冲进帐篷接起来。电话通了,但是信号很弱,就像和外星球通话一样。 骚叔激动地说:“夏邦邦!” 夏邦邦也很激动:“骚叔!” 骚叔听见他对旁边什么人说:“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骚叔说:“只能通话3分14秒!” 夏邦邦问:“为什么!” 骚叔说:“太复杂,几句话说不清楚。夏邦邦你听清了——警惕小题!她是个复制人!” 夏邦邦说:“我知道了!我只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是来害我们的吗?” 骚叔说:“她一直在伪装,肯定别有用心啊!你们必须小心!” 夏邦邦说:“谢谢!可是……” 信号越来越弱,终于听不见了。 干戈一个人去了楼兰遗址,打算再次进入地下古城。 可是,那个入口似乎被堵死了,他怎么都找不到了。 第20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 第1节:骚叔和薇拉的古怪生活 这天,薇拉退掉了她的公寓,彻底搬到了骚叔的住处。 她在超市买了很多菜,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骚叔打开电脑,登录了那个漫画网站,阿甘的漫画没有再更新,依然是——他变成了鱼,他心爱的女孩也变成了鱼。他们不再需要人类的双臂,也不再需要鸟类的翅膀。他们彼此缠绕,互相嬉戏,永不远离,渐渐幻化成一幅太极图…… 薇拉做了一桌子菜,忙完了,她摘掉围裙,斟了两杯酒,笑吟吟地坐下来,说:“骚叔,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骚叔笑了笑,说:“好,舍命陪。”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 骚叔喝不过薇拉,很快就满脸通红了。 薇拉说:“我想听你弹吉他唱歌。” 骚叔就拿起了沙发上的吉他,说:“永隔一江水?” 薇拉说:“过去我们永隔一江水,现在不是了,我们跨越过来了。” 骚叔说:“那我换首歌。” 然后他拨拉着吉他,唱起来:“颓废的楼兰,死去的湖泊。海市变蜃楼,繁华似传说。我在天之涯,你在海之角,谁和谁邂逅在缘分的界河?沙漠……沙漠……对不起,忘词了。” 薇拉说:“唱罗布泊的?” 骚叔点点头:“你的家乡。” 薇拉说:“谁写的?” 骚叔说:“当然是我写的。” 薇拉说:“谢谢……”然后她端起了酒杯:“来,喝酒。” 骚叔放下了吉他,突然问:“阿甘走了吗?” 薇拉愣了愣,她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她放下酒杯,随口说了声:“嗯。” 骚叔说:“他什么时候走的?” 薇拉看着酒杯,说:“下午。” 骚叔说:“噢,现在他应该到了。” 薇拉看了看骚叔,说:“骚叔,我不想破坏气氛。” 骚叔说:“他到底是怎么去的?这是个忌讳吗?” 薇拉说:“你不要再试探了。我只能告诉你,我已经对地下古城的复制人说了,我要结婚了,之后就和他们彻底断绝了联系,现在,我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 骚叔说:“薇拉,咱们就要成为夫妻了,不应该有任何不能谈的话题。” 薇拉说:“你还有什么问题?” 骚叔说:“你那张库尔勒地图上,曾经被烟头烫出一个洞,接着罗布泊那个团队就着火了,那是为什么?” 薇拉说:“那真是一个巧合。” 骚叔说:“是不是你们的人放的火?” 薇拉点了点头。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说:“算是一种恐吓吧,逼他们离开。” 骚叔说:“他们怎么发现了那个团队?小题告的密?” 薇拉摇摇头,说:“地下古城附近的几个雅丹上藏着摄像头,不过并不多,罗布泊太大了,他们监控的范围很小,仅仅限于家门口。由于阿甘随时可能恢复记忆,小题也随时可能暴露,所以我一直负责监控小题他们那个团队。” 骚叔说:“你和地下古城怎么联系呢?” 薇拉说:“我跟你说过了,每天下午会出现3分14秒的信号。” 骚叔说:“那个团队有可能安全离开吗?” 薇拉思考了一下,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 骚叔想了想,突然又问:“谁是你们的老大?” 薇拉说:“我不能说。”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说:“算是种族禁忌吧。我们发过誓。” 骚叔说:“好吧……” 晚上,薇拉抱着骚叔睡着了。 骚叔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听了一会儿,轻轻移开了薇拉的胳膊,朝旁边躲了躲,躺在了床的边缘。 他失眠了。 他的旁边躺着一个复制人,他感觉整个生活都变得离奇和恐怖起来。 他悄悄拿起手机,写了两个关键词——“克隆人”,“危害”,然后点击搜索,只搜到一条正面回答——克隆人的身份无法定位;克隆人不会像自然繁殖那样进行物种优化;如果克隆技术被恐怖分子掌握,后果严重…… 骚叔放下手机,用手指按住了印堂穴,有个专家说,印堂穴管失眠。可是,他还是睡不着…… 第二天,骚叔来到了工作室。 天渐渐有点热了,竹叶似乎也肥大了许多,地上光影斑驳。 小胡在屋内忙活,骚叔在屋外,还在抠那块红砖。红砖四周已经抠了很深了,不过那块红砖就好像专门跟处女座过不去,像癌症一样顽固,纹丝不动。 小胡走出来,看了看骚叔,说:“找个电钻,把这块砖钻碎算了。” 骚叔头也不抬地说:“都抠了十多天了,如果钻碎它,前面就白干了。” 小胡说:“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 骚叔不说话,继续抠砖。 小胡说:“我又找到了一个人!干戈他爸第一次进入罗布泊的时候,他也是其中一员!” 骚叔并没有停止手上的活儿,只是淡淡说了句:“噢?” 小胡说:“这个人对我说,他们确实在沙漠上看到了一个婴儿,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坠饰,是一种古代兵器,叫干戈。当时干弘特别激动,因为他老婆不孕不育,而且他正巧姓干,当即就给这个婴儿取了名,叫干戈。他认为他和这个婴儿有父子缘分,毫不犹豫就抱走了!” 骚叔说:“确实有缘份。” 小胡说:“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沙漠上怎么会出现一个婴儿?” 骚叔说:“确实太奇怪了。” 小胡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叔,你有心事儿。” 骚叔说:“是啊,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小胡说:“你不提罗布泊了,不提那个团队了,也不提薇拉和阿甘了。” 骚叔说:“我们忙自己的事儿吧。” 小胡并没有离开,她问:“小题到底怎么回事儿?” 骚叔说:“生活不是电影,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给个交代。管她呢。” 小胡又问:“阿甘呢?” 骚叔说:“我连女的都不关心,会关心一个男的吗?” 第20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 小胡穷追不舍:“那你和薇拉呢?” 骚叔直起腰来,说:“我们准备下周结婚。” 小胡瞪大了眼睛:“真的?叔,第一次见到你动真格的哦!不过……你们也太快了吧?” 骚叔说:“真正的爱情就像闪电,它从不给你思前想后的机会。那些俗人们考虑太多,都是搭伴过日子。” 小胡说:“我可没有这种勇气……接下来,还需要我调查谁吗?” 骚叔说:“只有一个人值得你调查,那就是我了。” 晚上,薇拉在家做了饭,然后给骚叔打了个电话:“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家?” 骚叔正在开车,他说:“我今天有个应酬,不回家吃了。” 薇拉说:“噢,你注意安全。” 骚叔说:“爱你,拜拜。” 挂了电话,骚叔开着车来到了滨河中路,开开停停。最后,他路过一家螺蛳粉小馆子,停下车,进去要了一碗螺蛳粉,吃了。上了车,他继续毫无目的地转悠…… 天黑了,条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很多车钻来挤去,实在无路可走了,就烦躁地按喇叭。 只有骚叔不急不躁,他坐在车里,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车窗外,听着音乐。 很晚了他才磨磨蹭蹭回到家,轻轻打开门,房间里黑着,薇拉已经睡了。他换了拖鞋,轻轻走到卧室前听了听,并没有推开门,而是退到沙发前,无声地躺下来。 他在黑暗中聆听着卧室的声音。 卧室很安静。 一直到了后半夜,骚叔终于睡着了,但是睡得并不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接着猛地坐起来——月光下,薇拉正坐在他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薇拉见他醒了,就问:“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骚叔赶紧说:“回来晚了,怕弄醒你。” 薇拉轻轻地说:“到床上去吧。” 骚叔就像个俘虏一样跟着薇拉,回到了床上。 躺下之后,薇拉问骚叔:“你是不是躲着我?” 骚叔抱住了她,亲了下她的额头:“宝贝,我怎么会躲着你呢?睡吧。” 停了下,薇拉突然说:“他们来了。” 骚叔打了个冷战:“谁?” 薇拉说:“地下古城的人。” 骚叔一下就坐了起来:“在哪儿!” 薇拉说:“他们送来了一个面具。” 骚叔打开了灯:“在哪儿?” 薇拉说:“我扔进垃圾桶了。” 骚叔跳到地上,冲到垃圾桶前,里面果然有一张面具,白脸,笑面,看上去有点瘆人。 骚叔问:“他们怎么送给你的?” 薇拉木然地说:“下午的时候我收到的快递。” 骚叔说:“收件人是你的名字?” 薇拉点点头。 骚叔说:“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你确定是他们送给你的?” 薇拉有些黯然地说:“延伸城的面具都是凶恶的,丑陋的,如果他们给你送来笑脸面具,那就是一种预告……” 骚叔紧张地问:“预告什么?” 薇拉没说话。 骚叔盯着薇拉的眼睛问:“他们……要杀你?” 薇拉说:“还用问吗?” 骚叔呆住了,他突然说:“他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薇拉说:“你不要总想着飞机高铁出租车,你要跳开思维。” 骚叔说:“他们……会飞?” 薇拉说:“他们是从地下通道来的。” 骚叔瞪圆了眼睛:“他们会钻洞?” 薇拉说:“一条神秘通道。莉莉娅和阿甘就是从那条通道被送走的。” 骚叔说:“从罗布泊通到北京?在哪儿?” 薇拉说:“我不知道,我级别不够。” 骚叔说:“你把他们交给谁了?” 薇拉说:“一个老头,他每天早上都在滨河中路上遛鸟。” 骚叔陡然想起了那个多嘴多舌的大爷!他的鹦鹉曾经说过一句奇怪的话——老K,你这是对牛弹琴! 薇拉继续说:“我只知道,只有遇到了紧急情况,他们才会开启那条通道。所以,他们找到我用不了多长时间……” 骚叔回过神来:“薇拉,你别怕,我们可以报警!” 薇拉在灯光下看着骚叔,眼圈湿了,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报警,我还不如让他们给杀了。” 骚叔想了想说:“嗯,就算不报警也没事儿,我有很多朋友……” 薇拉笑了:“你身旁只有一群娘子军。” 骚叔并不辩解,他说:“薇拉!现在你已经和他们是敌对关系了,你告诉我,他们的老大到底是谁!” 薇拉又摇了摇头:“虽然我和你们人类不一样,但我也是有灵魂的,我对我的灵魂发过誓。” 骚叔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薇拉说:“我知道,我活不久了……” 骚叔说:“不要胡说!明天我们就搬到通州,住到我的工作室去。北京这么大,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找到我们。” 薇拉说:“在我死前,我们结次婚吧。这是我的一个梦。” 骚叔的眼圈也湿了,他紧紧抱住薇拉,说:“好好好,我们这个周末就举行婚礼!” 薇拉亲了骚叔一下,轻轻地说:“谢谢你!” 这一夜,两个人通宵未睡,设计着婚礼的细节。 骚叔说:“明天,我让小胡帮我定个最好的酒店,然后我会给所有的朋友发去请柬,让他们都看看,我的新娘有多美!” 薇拉似乎暂时忘记了恐惧,沉浸在幸福中:“可是我没有娘家,你到哪儿接我呢?” 骚叔想了想,说:“我就去第一次认识你的地方接你。” 薇拉说:“清真餐厅?” 骚叔点点头:“准确地说,是你回家的路上。还记着吗?当时阿甘捧着一束玫瑰花追你,我阻止了她,你吓得蹲在地上干呕……阿甘不在北京,不然的话,应该让他给我们当证婚人。” 薇拉说:“好吧。新房呢?” 骚叔说:“我的工作室啊。不过,它的外墙上有一块颜色不同的砖,不过等我们结婚那天,我肯定已经把它抠掉了。完美!” 薇拉抚摸着骚叔的头发,柔声说:“完美……” 第20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 天亮之后,骚叔没有吃早饭,他带着薇拉开车离开密云,直奔通州。 他们来到了骚叔的工作室,小胡已经到了,她见到骚叔和薇拉之后有些吃惊。 骚叔说:“薇拉,我女朋友。小胡,我助理。” 薇拉很友好地对小胡打了个招呼:“嗨,骚叔总说起你。” 小胡有点紧张:“你真漂亮……”然后她朝上推了推近视镜,小声问骚叔:“我该叫嫂子还是该叫……婶子?” 骚叔说:“如果从我这儿论,你该叫她骚婶,你觉得合适吗?” 薇拉说:“小胡,你就叫我薇拉好了。” 小胡说:“好吧。薇拉你坐。” 骚叔对小胡说:“从今天起,一切工作都暂停,你帮我张罗婚礼吧。” 小胡惊喜地说:“真的?” 骚叔说:“嗯,这个周末。我和薇拉委任你当婚礼最大的管家!” 小胡激动起来:“我要挂个对讲机!” 骚叔说:“没问题。现在,去帮我们买点早点,肚子都叫了。” 就在这天下午,有个小哥送来了一份快递,写着:骚叔收。 骚叔打开,又看到了一张面具,白脸,笑面。 第2节:一个小女孩 小题的身份被揭穿,她失踪了,干戈极其伤心。 夏邦邦再次提议放弃,设法找到离开罗布泊的路,把延伸城的秘密公诸于世,然后通过国家来寻找失踪的那些人。 干戈不顾夏邦邦劝阻,戴上那张黑桃面具,再次去地下古城寻找小题。 然而,当他驾车来到楼兰遗址附近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入口附近那片熟悉的地貌了。开始的时候,他把楼兰遗址当成参照物,在荒漠上转悠了两个钟头之后,感觉越走越陌生,他警惕起来,停了车,死死盯住了楼兰遗址。 楼兰遗址离得很远,在蓝天的背景里,那几处光秃秃的残垣断壁影影绰绰,如同幻景。 干戈坐在车内,一动不动,他把车窗当成标尺,然后死死盯着它。 神奇的现象发生了——他发现,楼兰遗址在移动!最初,它在左车窗,渐渐的,它移到了前车窗,又渐渐地移到了右车窗! 从左边到右边,大概用了一个钟头。 干戈目测了一下,楼兰遗址离他大概半公里远,他快速计算出了它的移动速度——大约每分钟几十米! 由于楼兰遗址是唯一的参照物,干戈忽然感觉自己有点不辨方向了。 接着,罗布泊就变得更加陌生。这个感觉让他有点恐慌。 他闭上眼睛,开始苦苦思考。他不是思考楼兰遗址为什么会移动,他知道那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也超出了人类的能力范围,他只是在琢磨,楼兰遗址不可能永远在移动,一定是有人发现他来了,才命令它开始移动。 可是,荒漠一望无际,不见一个人影,对方怎么知道他来了呢? 他打开车窗,朝天上看了看,天蓝如洗,并没有眼珠子。 他又闭上了眼睛,紧紧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地琢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楼兰遗址已经移到车后去了。 突然,他的脑海里蹦出了城市里密匝匝的摄像头。 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荒漠上会不会藏着摄像头呢? 摄像头一般都会悬挂在高处,在罗布泊,它们没地方放置啊! 干戈陡然想到了雅丹! 他从营地来到楼兰遗址附近,只路过一处雅丹,就在刚才! 他立即发动车子,调头朝回开去了。 他行驶到那处雅丹附近的时候,并没有靠近它,只是放慢了车速,从车内紧紧盯着它。 突然,一束光芒晃了他一下,他赶紧闭上了眼睛——那是从摄像头折射出来的阳光! 这处雅丹上果然藏着摄像头! 干戈的心猛跳起来,他没有停车,他在紧急地思索。本来,他想直接开过去,站在那只眼珠子下面,朝它竖起中指,然后把它砸烂,很快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若无其事地开过去了。 开出大概一公里之后,他调转车头,绕到了那处雅丹的背后,再次奔向了楼兰遗址方向。 雅丹背后,高低起伏,布满深坑和巨石,车辆根本无法行走。 在这种环境里,几乎不能叫开车,而是一个人在移动重达一吨半的金属。 不过,干戈的驾驶技术绝对一流,他驾驶着性能一般的吉普车,就像暴风雨中的船长,或者公牛背上的斗牛士,忽上忽下,剧烈颠晃,终于渐渐接近了楼兰遗址。 回头看,已经看不到那处雅丹了,他把车停下来,感到全身都散了架。 他继续用车窗当标尺,观察那个楼兰遗址。 果然,十几分钟过去了,它不再移动。 干戈以它为参照,开始慢慢寻找,终于,他找到了那个入口。 入口附近依然没有任何人站岗。黑乎乎的入口更像个陷阱。 干戈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走进去,来到了电梯前。 电梯正常,没有任何机关。 他顺着电梯就下到了地下。跟往常一样,面具人熙来攘往,没人注意到他。 干戈忽然感到迷茫了——这里是小题的老家,她回来之后,应该戴上面具,可是,哪张面具背后是小题呢? 他努力追忆,小题离开的时候穿着什么衣服,他恨自己太粗心了,又想不起来了。 他只能盲目地朝前走,寻找和小题身材相近的女孩。他不认识小题的面具,小题应该认识他的面具。他把脸高高地扬起来。 路上,他遇见了几个身材高大的面具人,并没有看到一个女孩。 他离开主街道,来到了地下古城的“郊区”,就是上次夏邦邦暴露身份的那个地方。 小题既然回来移植骨髓,她应该在医院。 干戈来到了那个干打垒院落门口,慢慢走了进去,看到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都戴着红十字面具。其中两个男医生像小孩一样打闹着,笑得“咯咯”的,很不职业的样子。 第21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 干戈晃晃荡荡地靠近了那些低矮的房屋,透过窗户朝里窥探,都空着。 有人端着一个吊瓶架走过来,干戈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个穿白大褂的面具人,应该是个女孩,她说话了:“方兜兜,你不舒服?” 干戈愣愣地看着对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方也看着他,说:“你怎么了?” 干戈抓紧了口袋里的刀子,说:“方兜兜……我脑袋疼,针扎似的。” 对方凑近了他的脸,笑起来,声音很好听:“你不是方兜兜?哈哈哈,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然后她转过身去,指了指其中一个打闹的男大夫:“你去找霍大夫吧。” 干戈说:“谢谢。”然后,他就朝那个“霍大夫”走过去了。 他以为“方兜兜”是地下古城的某种暗语,对话之前必须要说的,没想到是个人名! 他的胆子越发大了,走到“霍大夫”面前,叫了声:“霍大夫,我脑袋疼。” “霍大夫”停止了打闹,面具背后的脸似乎变得严肃起来,他说:“你跟我来。” 干戈就跟着他来到了一个房屋内,里面的摆设很老旧,八仙桌,太师椅。两个人坐下之后,“霍大夫”问:“说说吧,怎么个疼法?” 干戈说:“一紧张就疼。” “霍大夫”站起来,把双手放在干戈的头上,用力按压:“这里?” 干戈说:“不是。” “霍大夫”一边按压一边说:“我好像见过你。” 干戈说:“我来看过病。” “霍大夫”说:“哦……你是保安吧?” 干戈说:“我是看监狱的。” “霍大夫”说:“监狱?” 干戈硬着头皮说:“是啊。” “霍大夫”说:“你说管制区吧?” 干戈说:“那是你们的叫法,我们私下都叫它监狱。” “霍大夫”笑了:“监狱,那是人类的叫法——这里?” 干戈说:“奇怪,现在哪儿都不疼了。” “霍大夫”碰到了干戈的口袋,他弯下腰摸了摸,问:“这是什么?” 干戈一惊,立即镇定下来:“刀子。我们在管制区,必须带武器。尤其那个朝鲜人,经常闹幺蛾子。” “霍大夫”并不在意,他说:“你应该是紧张性头痛,可能跟职业有关吧,你去找赵大夫做个脑电图吧。” 干戈突然问:“你们是不是刚做过一个大手术?” “霍大夫”淡淡地说:“哦。” 干戈又问:“顺利吗?” “霍大夫”说:“算是顺利吧。” 干戈接着问:“那个捐献骨髓的女孩去哪儿了?” “霍大夫”没有回答干戈,他反复打量着干戈的面具,过了半天才说话:“你上次来看病是什么时候?” 干戈说:“半年前了吧。” “霍大夫”摇摇头:“不对,我最近见过你。” 干戈说:“这么小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呃,我去找赵大夫了,谢谢。” 然后,干戈就匆匆离开了。 “霍大夫”一直在背后盯着他。 干戈想到了,夏邦邦暴露那天,他们在这里发生过打斗,这个“霍大夫”肯定在场,他对干戈的面具起疑了。干戈必须马上离开。 他直接走出了那个院落。 绕了两圈之后,他来到了古城最外围。迎面走过来两个面具人,看身材都是男的。 他们和干戈擦肩而过,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干戈停下来转身看去,走过来一个女孩,她戴着一张红桃面具! 干戈打量着她,这个女孩的身材和小题非常像! 干戈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她。 她走到干戈跟前,也慢下了脚步。 干戈突然说道:“那个地方叫凯里。” 红桃女孩似乎愣住了,她问:“你说什么?” 声音也很像小题! 干戈紧张起来:“凯里!” 红桃女孩嘀咕了一句:“我不懂……” 然后她就快步走过去了。 干戈望着这个女孩的背影,依然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小题。 猪头女孩拐个弯儿,走进了一条街道,不见了。 干戈想了想,最后他走向了那座佛塔。他要去延伸城找小题!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那条河,来到了佛塔前,再次看到了那个密码锁。 今天是周六了。 他使劲敲了敲脑袋,努力计算今天的密码应该是多少,费了很大的劲儿,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数字:857142。 他赶紧按下了这个密码。 石门开了! 他一头进钻了进去。 一阵昏眩感过后,他穿越了黑暗,再次看到了那个石头迷宫。 他警觉地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试探着朝前走了。 他在迷宫中转悠了很久,没碰到一个面具人,却看到通道尽头出现了一排铁栅栏,干戈慢慢靠近,朝里看去,发现了另一个空间,里面走动着很多人,都没有戴面具!看来,这里就是朴诗玄所说的那个监狱了! 里面偶尔有人朝他望过来,表情木讷,充满敌意。 干戈晃了晃铁栅栏,很坚固。上面有一个很大的锁头,应该很久不曾打开,锁眼都生锈了。 他掏出手机顶针,在锁眼里插了几下,试图打开它。 里面有人发现了他的举动,慢慢走过来。这个人留着圆寸,应该就是朴诗玄暴露之后,隔着铁栅栏里抓住面具人,协助朴诗玄逃走的那个中国人。 圆寸男子靠在铁栅栏上,静静地看着干戈,并不开腔,好像在看热闹。 干戈看了看他,继续开锁。 捣鼓了半天,锁头毫无反应。干戈的脑袋冒汗了。 圆寸男子说话了:“面具人儿,钥匙丢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然后蹲下来,用一只眼睛认真观察那个锁眼,并不理圆寸男子,继续开锁。 圆寸男子也蹲下来,隔着铁栅栏说:“你要是靠开锁吃饭,非他妈饿死不可。” 干戈淡淡地说:“我是来解放你们的。” 圆寸男子笑了:“解放军?” 干戈说:“差不多。” 他又捅了半天,还是打不开。 圆寸男子说:“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 第21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 干戈终于停下来,站起身,狠狠踹了那只锁头一脚。接着,他靠近铁栅栏,很神秘地说:“我叫干戈,我不是地下的人。你认识小题吗?一个得了绝症的女孩。” 圆寸男子说:“干什么?” 干戈说:“她现在在哪儿?” 圆寸男子说:“如果我告诉你了,我有什么好处?” 干戈说:“我会把你救出去!” 圆寸男子又笑了:“就你这三脚猫功夫?不要逗我开心了。” 干戈说:“傻逼!我会把这里的消息带出去!” 圆寸男子说:“前几天有个韩国人也这么说过,走了就没音儿了!” 干戈说:“他和我们在一起!” 圆寸男子说:“噢,你们现在组成诈骗团伙了?老子才不会相信你,下棋去喽。”说完,他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干戈抓着铁栅栏,看着他的背影,一脸无奈。 监狱附近是个敏感之地,干戈不敢久留,他赶紧离开了。现在他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小题。 他转着转着,似乎走到了迷宫的边缘,前面出现了一个很小的身影,干戈眼前一亮——那应该是个小孩儿!除了被囚禁的人,这是他在地下见到的唯一不戴面具的人,也是唯一的一个小孩儿! 干戈快步走过去。 果然是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她坐在地上,背对着干戈,不知道在干什么,很专注。 干戈绕到了她的前面。 他发现这个小女孩的身材很奇怪,两条胳膊和两条腿是枯萎的,躯干也很干瘪,不过她的臀部很大。 地面之上的罗布泊已经很热了,地下却阴冷,这个小女孩和干戈好像属于两个季节,她竟然戴着搭耳帽,穿着绿色窄袖上衣,外罩银线半臂,肩上围着挡风沙的披巾,腰系带子,黑色宽腿裤,一双尖勾小皮靴,十足的古西域胡服风格。 更奇的是,整个延伸城都是石头,这里却露出了一块土地,小女孩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最前端绑着一个吃饭的小勺,正在费力地挖土。 干戈出现之后,她只是看了干戈一眼,然后继续做她的事儿。 那个坑大概有1米深了。她竟然用一个小勺挖出了这么深的坑,看来,她干这个工程已经很久了。 令干戈惊异的是,那土竟然是红色的!那种红并不是云南土地的那种红,而是像浸了血一样红。 罗布泊都是沙子和盐壳,哪来的红土?就算这里是地下,就算这里是古代的湖底,也应该是灰褐色的土质。 干戈更加相信,这里属于另一个世界,跟地球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心里蹦出了两个字:火星? 小女孩把挖出的土堆得高高的,像个小山。 干戈猜测,这个小女孩应该是个人类,因为她太小了,所以并没有被关在监狱内。干戈想起了小说《红岩》里的小萝卜头,从小就生活在渣滓洞里不见天日。没人提防他,他也不知道渣滓洞外面什么样…… 干戈还断定,她之所以发育畸形,肯定跟常年不见阳光有关系。 干戈试探地说“嗨,小姑娘。” 小女孩又看了看他,并不理睬,继续铲土。 干戈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说:“你叫什么名字!”她说的是汉话。 干戈四下看看,然后低声说:“我叫干戈。” 小女孩满脸不屑地说:“好奇怪的名字。” 为了平等沟通,干戈摘下了面具,拿在了手中:“那你叫什么呢?” 小女孩认真地看了看干戈的脸,说:“你很帅呀!” 干戈说:“我第一帅,你第二漂亮。” 小女孩继续去挖土了。 干戈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小女孩说:“小让。” 干戈说:“小让……你家是哪里的?” 小让看了看干戈,似乎这个问题很愚蠢:“我家就是这里的呀!” 干戈说:“你从小就在这儿?” 小让点了点头。 干戈说:“你爸爸妈妈呢?” 小让皱了皱眉:“什么是爸爸妈妈?” 干戈被问住了,他换了个问题:“你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小让停止了挖土,说:“去哪儿?” 干戈朝上指了指:“上面,罗布泊。” 小让摇了摇头:“没有。罗布泊是神话里的天堂,你去过?” 干戈说:“我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小让说:“你骗人!” 干戈想了想,问:“你不知道有个电梯吗?” 小让说:“什么是电梯?” 干戈说:“就是那个……可以上下移动的小房子。” 小让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干戈想了想说:“你……见过天吗?” 她朝上方指了指。 干戈仰头看去,上面是延伸城的顶棚,射出明亮的灯光。 干戈说:“那不是天,天很大很大,没有边儿。” 小让说:“那就是天!” 干戈说不清楚了,他看了看地上的坑,问她:“你挖土做什么呢?” 小让说:“世界太小了,我想把它变大一点儿。” 干戈的鼻子一酸,眼睛就湿了。在这个小女孩眼中,延伸城就是整个世界,她只能朝下挖,扩大这个世界的容积…… 两个面具人走过来,看似一男一女。 干戈赶紧把面具戴上了。 小让继续挖土。木棍很长,她每挖一勺土都很吃力。 那两个面具人走过来,其中那个女面具人跟小让打招呼:“小让。” 小让朝她笑了笑。 那个女面具人放慢了脚步,警惕地看了看干戈,对小让说:“你……没事吧?” 干戈紧紧盯着小让,生怕她把自己供出来。 小让说:“没事儿啊,我们在聊天。” 那个女面具人打量了干戈一下,然后跟着另一个男面具人走过去了。 干戈小声说:“谢谢。” 小让有些不解:“你谢我干什么!” 干戈说:“刚才,你要是告诉他们我是从天堂来的,他们会把我抓走。” 小让小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当成疯子,哈哈。” 干戈说:“小让,我可以把你带到天堂去。” 第21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 小让说:“你想让我死呀!” 干戈说:“宝贝,天堂真的存在,在天堂里你可以上幼儿园,去游乐园,去动物园,可以看到蓝天,看到大海——而这里就是个地狱!” 小让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这么说吧,如果你感觉活在地狱里,死了会升上天堂,你会自杀吗?” 干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你几岁了?” 小让说:“我8岁。” 干戈打量了一下她的双腿,说:“你……能走吗?” 小让说:“不能。刚才,是一个叔叔把我抱来的。”说到这儿,她亮莹莹地笑起来:“我就是个盆栽。” 干戈又难过起来。接着他问小让:“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小题的女孩?” 小让说:“你找她?” 干戈说:“嗯。” 小让说:“她在管制区。她生病了,听说要死了。” 干戈说:“是不是还有个小题?” 小让说:“我只认识一个小题。” 干戈蹲下身来,说:“宝贝,你在这里不要动,等我,我去找个人,找到之后就回来带你出去!” 小让说:“我可不去天堂!” 干戈说:“好吧,不去天堂,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它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很多很多! 小让满脸迷惑。 干戈说:“说好了,在这儿等我啊!” 小让终于点了点头。 干戈朝她伸出两根手指,摆了个“V”形,然后就迅速离开了。 走出很远,他回头看,小让又继续挖土了。 干戈继续在石头迷宫里转悠,试图找到小题,试图揭开更多的秘密,突然,他看见四个高大的面具人朝他走过来,他们走得很慢,干戈感觉他们在面具背后盯着自己。他马上警惕起来,抓紧了口袋里的刀子——实际上他一直抓着刀子,手掌上都是汗,刀把滑滑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干戈咬咬牙迎着他们走了过去。 很快干戈就发现了一个细节——其中两个面具人都背着手,一个好像提着一捆绳子,另一个好像拎着一根木棒。 干戈突然停了下来。 那四个面具人也停了下来。 这时候,干戈已经明白,他们就是冲自己来的。 他转身想跑,却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背后这个面具人更魁梧,他将干戈拦腰抱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干戈感觉头晕目眩,没等他爬起来,几个面具人已经冲上来,把他结结实实地按住了。其中一个低低地说:“机机复机机,干戈,地狱欢迎你。” 第3节:Boss到底是谁? 骚叔也收到了一张白色的笑脸面具,他陡然嗅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他们来到了工作室。 他们对新郎也提出了预告。 当时,骚叔站在院子里,心情败坏到了极点。 他走进屋里,直接去了卫生间,掏出打火机,想把那张面具烧了,可是怎么点都点不着。他又找到一把剪刀,想剪碎它,可是不知道它是什么材料做的,竟然剪不动! 骚叔颓了,静静地和这张面具对视。 面具始终僵硬地微笑着。 他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慢慢走出来。 薇拉正和小胡商量婚礼的情节。 小胡已经谈好了一家婚庆公司,预定了周六的中式婚礼和周日的西式婚礼。 小胡说:“叔,我的对讲机呢!” 骚叔说:“要什么对讲机?” 小胡说:“你忘了?我可是婚礼大管家啊!” 骚叔说:“就你一个人,你呼叫谁呢?” 薇拉看了看骚叔:“你怎么了?” 骚叔说:“没怎么。你们商量吧,我去抠砖。”说完他就出去了。 他来到室外,戴上手套,拿起工具,继续抠那块讨厌的红砖,他干得心不在焉。红砖终于受不了折腾,投降了。骚叔抓住它,朝外拽了拽,它被拔出来了。骚叔拿来几块早就准备好的青砖,一块块放上去对比,最后,他选了一块跟其他青砖颜色最接近的,轻轻插了进去。现在,抹上水泥就全部搞定了,可是,他却摘下了手套,开始发呆。 有人按门铃。 骚叔甚至哆嗦了一下。 他走到大门口,问了声:“谁?” 对方说:“你好,我找小胡。” 骚叔这才松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女人,不到30岁的样子,穿着黑底黄格半袖衫,黑皮短裙,很便宜的丝袜,说肉色和真正的肉色又不一样,说不是肉色它又不是其他颜色,有点像人腿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泥。她的耳朵、脖子、手上戴着金灿灿的首饰。 骚叔是个作家,极具观察力,他在瞬间都完成了对这个女人的扫描,而且断定,她不是保险推销员就是乡镇企业家的家属。 他几乎猜对了——此人是徐则达的老婆。 打开门之后,骚叔还不知道她是徐则达的老婆,他朝屋里喊道:“小胡,你有客人!”然后,他对这个女人笑了笑,说:“你请进。” 这个女人连“谢谢”都没说,就大步走进了工作室。 骚叔听见她们说了几句话,小胡就跑出来对骚叔说:“叔,她是徐则达的太太!你进来,跟她说说。” 骚叔就进了门。 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眼角含着泪,粗声大嗓地说:“徐则达失联了!怎么办啊!” 骚叔说:“你别急。你贵姓?” 那个女人说:“我叫张百枝。” 骚叔说:“你是怎么找到小胡的?” 张百枝说:“我经常在网上看你们的视频啊。” 骚叔说:“噢……他父亲当年真是科考队的?” 张百枝说:“我哪知道!只是结婚以后听他说过,他爸去过罗布泊。” 骚叔也在沙发上坐下来:“他真是副镇长吗?” 第21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 张百枝擦了下眼泪,变得有些气愤:“他要是不当这个芝麻官,就不会在外面找小三儿!还在外面买了房子,都过上日子了!还养了条狗!三个动物加一起,正宗狗男女!不怕你们笑话,有一天晚上,我带着三个弟弟,都把他们堵到床上了!我‘啪’一下就把被子掀开了,那女的光不溜秋的,浑身没有一根毛,我还录了像!本来想传到网上,让这对狗男女臭大街,就是那天撕撕扯扯的,把手机给丢了!这个王八蛋跟我吵了一架,人就没了,说是去罗布泊了,现在镇政府都在找他!……”说到这儿,她的眼角有滚出了泪珠:“我怎么办啊!” 骚叔说:“你放心,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罗布泊,安全。” 张百枝盯着骚叔:“真的?” 骚叔说:“真的。” 张百枝说:“那我怎么联系他啊?” 骚叔说:“他们只有一部卫星电话,而且,只能在下午3:14打通。一会儿你问小胡要号码。” 张百枝看了看小胡:“你现在就给我。” 小胡找了个便签,把夏邦邦的电话号码写给了她。 她把号码装进了口袋,眼里又露出了恨意:“他怎么不死了!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会过得好好的!”说到这儿,她看了看骚叔:“他不会死吧?” 骚叔看了看薇拉,薇拉安静地看着张百枝,没什么表情。 骚叔说:“怎么会死呢?也许,他很快就回来了……” 张百枝说:“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实话跟你们说,他有把柄攥在我手里!要是他不把那个小三儿给踹了,我让他蹲大狱!小样儿!” 这个颠三倒四的女人离开之后,骚叔对薇拉嘀咕了一句:“那个小三儿肯定不穿她那种丝袜。” 晚上,小胡下班之后,骚叔对薇拉说:“我们去酒店吧。” 薇拉看着骚叔,半天才说:“他们……来了?” 骚叔说:“来了。” 薇拉不说话了。 骚叔突然说:“我想让小胡和那个婚庆公司取消预订。” 薇拉愣住了。 骚叔说:“我们改成旅行婚礼吧。周六,我们离开,永远离开。” 薇拉想了想,说:“去哪儿?” 骚叔在工作室里扫视了一圈,低声说:“我们不要确定目的地,我怀疑你们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监听和监视我们,只要我们说出来,他们就有可能找到我们。我们周六直接去机场,能买到哪儿的机票就去哪儿。只是……委屈你了。” 薇拉说:“不,旅行婚礼多浪漫啊!我们不要坐飞机了,坐火车好不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从哪儿下就从哪儿下!我们可能去海边,可能去草原……我很喜欢!” 骚叔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没有身份……” 薇拉说:“什么?” 骚叔说:“你没有身份证,我们坐不了飞机,也坐不了火车,连酒店都住不了……” 薇拉说:“噢,我拿着莉莉娅的身份证。她去了罗布泊,她不需要身份了。” 骚叔说:“OK。” 两个人离开工作室,沿着胡同走向停车场。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胡同里不见一个人,骚叔警惕地看着前前后后,紧紧抓着薇拉的手。 突然,两个大汉从一个门楼里闪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薇拉惊叫了一声,骚叔也吓得一哆嗦,拽着薇拉停下来。 这两个大汉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手里拿着刀子,刀子在暮色中闪着冷光。 他们不说话,一步步朝骚叔和薇拉逼近。 骚叔突然大声说道:“我们不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面具大汉愣了愣,操着河南口音问:“难道我数错了?” 骚叔继续说道:“我们背后有3000万同胞!还有北京军区四个集团军,51000名警察!你们要是敢杀我们,绝对逃不出去的!” 两个面具大汉互相看了看,另一个操着东北口音说:“大叔,我们就想借点钱花,难道会惊动海陆空三军?” 骚叔愣住了,他突然哈哈大笑,把两个面具大汉笑傻了。 骚叔说:“你们不是从新疆来的?” 东北男说:“老子是齐齐哈尔铁锋区的,我拍档是河南焦作的,你以为我们是突厥分子吗?操!我还找他们呢,要是被我碰上,我整死他们!” 骚叔说:“误会误会,咱们都是支持国家领土完整的人!”说着,他甚至走上前去,像哥们一样拍了拍东北男的肩:“手头紧啊?小事儿!今天叔让你们宽绰宽绰!” 说完,他就开始掏钱包。 这时候,正巧一辆警车从胡同口经过,响着警笛。 河南男对东北男说:“我们快跑吧!” 骚叔说:“不要跑啊,咱们是哥们!警察要是问,你假装给我打个欠条就完了!” 说完,他掏出了钱包,拿出一叠人民币,交到了东北男手上:“够不够!” 东北男把钱塞进口袋里,对河南男说:“这大叔真他妈义气!谢谢了!” 说完,两个大汉撒腿就朝胡同另一端跑了。 骚叔看了看薇拉,她的脸色煞白,好像丢了魂儿。 骚叔喜盈盈地说:“破财免灾,走吧。” 两个人住进了花美酒店。 房间很宽敞,一张大床极其松软,桌子上摆着水果,只是墙上挂着一张戏曲面具! 骚叔和薇拉同时看到了那张面具,盯着它都不说话了。 骚叔回过神来,大步走到电话前,拨前台:“小姐,你们酒店的墙上怎么挂着个面具?” 前台小姐说:“那是装饰物啊,先生。” 骚叔一下就怒了:“我住过国内国外各种酒店,除了威尼斯,没见过一家酒店挂面具!你们经理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前台小姐说:“抱歉先生,如果您不喜欢,我们马上派人给您换上一幅画。” 骚叔说:“算了。” 第21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8) 他挂了电话,走到面具前,一把把它摘下来,塞进了抽屉。接着,他小心地锁好门,说:“如果有保安来敲门,千万不要给他开。” 薇拉说:“服务员来了也不开。” 接着,骚叔给小胡打了个电话。拨了半天小胡才接起来。 骚叔说:“小胡,我和薇拉的婚礼取消了。” 小胡竟然有些气愤:“你们在过家家吗!” 骚叔说:“我们改成旅游婚礼了。” 小胡说:“呃……你们去哪儿?” 骚叔说:“不一定。” 小胡说:“完了,对讲机成了梦想了……” 骚叔说:“我们不回北京了。” 小胡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要炒了我?” 骚叔说:“当然不是,你继续工作,我和薇拉要过一段闲云野鹤的日子。” 小胡说:“好吧,你们保重……” 挂了电话,骚叔换上睡衣,躺在床上颠了颠,说:“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薇拉也换上了睡衣,躺在了骚叔旁边。 安静了一会儿,骚叔说:“谈谈地下古城?” 薇拉说:“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骚叔说:“有个问题一直在困惑着我,罗布泊是一片不毛之地,你们的食物从哪儿来?” 薇拉说:“你为什么总是你们你们的?我是你的!” 骚叔赶紧说:“抱歉,他们,他们的食物从哪儿来?” 薇拉竟然笑了。 骚叔看了看她:“这个问题很愚蠢吗?” 薇拉点点头:“当然很愚蠢。”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挤出了两个字:“复制。” 骚叔恍然大悟,使劲拍了下脑袋。地下古城的食物、饮用水和所有物质都可以无限复制! 骚叔又问:“那只鹦鹉呢?它是你们的同伙?” 薇拉满脸正色,说:“他们!” 骚叔捂住了嘴:“他们……” 薇拉说:“它好像就是地下古城的一只鸟而已,它没有立场。” 骚叔说:“可是,它为什么会说话?” 薇拉说:“听说最初的时候,它和普通鸟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会学舌。地下古城太寂寞了,很多人都喜欢它,就把它复制了,没想到,在复制过程中出现了BUG,它竟然会说话了……我也解释不了。” 骚叔想了想,又问:“你说到了最初,那么,最初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出现的?” 薇拉说:“我自从有了意识就生活在地下古城里,我怎么知道我们是怎么出现的!” 骚叔摇脑袋:“你们总得有个出处啊!” 薇拉说:“那好吧,我问你,你知道你的出处吗?” 骚叔说:“我爸我妈生了我。” 薇拉说:“你爸你妈的出处呢?” 骚叔说:“当然是他们的父母生下了他们啊!” 薇拉又说:“他们的父母呢?” 骚叔说:“你这么问就没意思了,我们说一宿也说不完,一直可以追溯到远古。” 薇拉说:“然后呢?说着说着你就说不清了。” 骚叔想了想,说:“我还是要问你——地下古城最大的Boss到底是谁?” 薇拉缄默了。 骚叔的表情有些伤感,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也收到了一张笑脸面具,估计我也活不久了,如果我死了,我至少应该知道是谁派人杀了我。我应该有这个知情权。” 薇拉还是缄默着。 骚叔抱住了她,动情地说:“我选择了你,我绝不后悔。就像一堆木材,放在那儿慢慢腐烂,需要很多年。而它燃烧起来,转眼就会变成灰烬,但是它绚烂了……” 薇拉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她说:“是个小女孩。” 骚叔愣了愣:“小女孩?” 薇拉说:“她长着小女孩的外貌,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她的名字叫小让,很漂亮。” 骚叔说:“很漂亮?……她不戴面具?” 薇拉摇了摇头,说:“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就是她的面具。” 骚叔说:“我不懂。” 薇拉说:“她戴着延伸城唯一一张人脸面具。” 骚叔眨巴了几下眼睛,说:“要是揭开那张人脸面具呢?” 薇拉又摇了摇头:“所有复制人都不知道那张面具后面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第4节:小让演示了神奇的现象 骚叔和薇拉住进酒店的第二天,又一个不速之客来到了骚叔的工作室。 小胡打开大门,看到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她的衣着打扮和张百枝竟然有点像,而且,她也穿着同样的丝袜——就像人腿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水泥。她的肚子微微凸起来,应该是怀孕了。 她的表情有点冰冷,就像刚刚受过什么重创。 小胡朝上推了推近视镜:“你是……” 对方很蛮横地说:“那个叫骚叔的在吗?” 小胡说:“他不在。” 对方肆无忌惮地走进了工作室,四处看了看,这才问小胡:“他什么时候在?” 小胡说:“你是谁?” 对方说:“我姓周,我是徐则达的老婆。” 小胡愣了愣:“你是徐则达的老婆?” 周说:“怎么了?我是徐则达的老婆怎么了!” 小胡说:“我这个人性子直,你不要介意——昨天来了个姓张的,她说她是徐则达的老婆……” 周冷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她会来……她是小三儿!” 小胡说:“她说你才是小三儿……” 周吐沫飞溅地说:“我和徐则达结婚都一年半了,你说我是小三儿?啊?你说我是小三儿?” 小胡不知道她的怒气是从哪儿来的,她说:“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 周说:“她怎么不当着我的面说?我撕了她上下两张嘴!” 小胡看出来对方是个胡搅蛮缠的人,她说:“最近骚叔都不在。我是他的助理,我叫小胡,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好了。” 周说:“徐则达现在在哪儿!”口气完全是审问。 小胡说:“他进了罗布泊啊,你不知道?” 周说:“我当然知道!我只问你,他为什么把手机关了?” 小胡说:“那地方没有信号。” 第21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9) 周说:“你们在窝藏他!” 小胡说:“我们都不认识他!” 周说:“你当我傻吗?你们一直有联系!我看过你们发的视频,一群人又唱歌又跳舞的,比神仙还滋润!请你转告他,他想一走了之,那是做梦!现在全国都在反腐,如果他再躲我,我就去告官,你看纪委能不能找到他!” 小胡说:“他们确实失联了,他们能不能走出罗布泊都是个问题。” 周说:“哈,就算他死在了罗布泊,我也要把他的骨灰运回来,放在我家里!谁都甭想跟我抢!” 小胡说:“这样吧,我给你个号码,你下午3:14给他打,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你们自己解决。” 周很嘲笑地看了看小胡:“你不说那地方没有信号吗!” 小胡说:“你要不要吧!” 干戈离开之后,夏邦邦满心忧虑,他来到一个沙丘上,操纵着航拍器,一直盘旋在地下古城的上空。 钟离彩穿着那条屁屁漏洞的牛仔裤,坐在他的旁边,朝着另一个方向眺望,那是上海的方向。 “这次来罗布泊,到处都是奇遇……”她开始感慨。 夏邦邦的口气很敷衍:“是啊,和做梦一样。” 钟离彩说:“团队这些人也让我大开眼界,平时,我怎么会和这些人打交道?尤其那个Cassie,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屌丝,我们来罗布泊这么多天了,我没见她洗过一次头,离多远都能闻到一股头皮屑的味儿,不过她却经常被洗脑——看不到干戈吗?” 夏邦邦摇了摇头:“就算他转遍地下古城,也不过一个多钟头,现在都过去三个半钟头了,我感觉他这次凶多吉少了……” 钟离彩继续抱怨:“还有那个谷未素,她为什么不愿意离开?因为她不正常,这个地方也不正常,她终于找到配套的环境了。” 夏邦邦看了钟离彩一眼,皱了皱眉。 钟离彩并不收敛,接着说:“还有那个徐则达,我真是烦死这些乡镇干部了。有一次,有个乡镇企业请我们去演出,到了地方,一群乡镇干部给我们接风,那些人都和徐则达一个德性,水平低,废话多。有个工会主席嬉皮笑脸一直灌我酒,还动手动脚,我把桌子给掀翻了……” 说到这儿,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夏哥哥,你和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夏邦邦说:“没有,很融洽啊。” 钟离彩说:“那只能说明你太随和了。” 夏邦邦说:“进了罗布泊,人和人都是一样的。” 航拍器渐渐下降,一直找不到那个入口。 钟离彩突然说:“夏哥哥,你知道谷未素、Cassie和徐则达为什么都不愿意离开罗布泊吗?” “你知道些什么?” “所谓找亲人,那只是他们公开的目的,其实他们还有其他的动机。” “你怎么知道?” “他们都和我聊过。” “这个地方荒无人烟,能给他们什么呢?” “比如谷未素,她患有严重的忧郁症,几次差点自杀,她来罗布泊,是希望找到一条通道,把她送到另一个平行世界去,找到快乐。还有那个屌丝Cassie,她赌博,债台高筑,被东北黑道追杀,她来罗布泊是希望复制很多钱。那个徐则达重婚,被两个女人逼到了绝路,她们都抓着他的把柄,不管他想甩掉哪个,都会被送进大牢。虽然他没说过,可是我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想复制一个自己,应对两个老婆……” 夏邦邦瞠目结舌,半天才说:“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太……幼稚了吧?” 钟离彩说:“说起来,他们的想法确实太荒诞了,但是,我的夏哥哥,有句老话叫病急乱投医。就算是一个人再强大,再理性,一旦真正陷入绝境,哪怕是钢铁也变成桃酥了。” 夏邦邦微微点了点头:“有道理……” 钟离彩说:“我们没必要和这些有缺陷的人为伍。”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若有所思。 钟离彩继续说:“再想想其他人——小题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利用你,利用整个团队,陪她回到罗布泊。她冒着灭团的危险,只为了救她自己,这不是自私吗?还有干戈,他爱上了小题,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发情的公狗,完全不可理喻了。” 夏邦邦收回了航拍器。 航拍器快速飞向营地。途径一个雅丹,雅丹上隐藏的摄像头缓缓抬起来,像一只眼睛朝上看去。航拍器越飞越远。 很快,航拍器飞到了营地上空,营地的车辆,帐篷,行军椅……在显示屏上一目了然。 看不到赵军。 朴诗玄坐在锋利帐篷门口,在沙地上画着什么。 谷未素坐在小帐篷门口的沙地上,摆着一个很古怪的姿势,像个杂技演员,甚至不知道她的胳膊和大腿是从哪里伸出来的。 Cassie举着摄像机,对着夏邦邦和钟离彩的方向,似乎在偷窥。 徐则达竟然没有睡觉,他站在另一个沙丘上,举着望远镜,正朝着地下古城方向眺望。他一动不动,更像在沉思…… 钟离彩说:“夏邦邦,我们真的该离开了。” 夏邦邦说:“至少要等干戈回来。” 钟离彩突然说:“要是回来的是个复制人呢?” 夏邦邦判断对了,干戈果然出事了。 五个面具人把他绑得结结实实,并且给他蒙上了眼罩。他被推搡着,不知道走向哪里。他只能感觉到脚下的石头凸凹不平。 他的嘴依然不老实,侧着脑袋问旁边的人:“你们看见小题了吗?” 没人回答他。 他又说:“我是来杀她的,跟你们无关啊。” 还是没人搭理他。 他接着说:“谁能告诉我她在哪儿,我有小礼品赠送。” 有人砸了他的脑袋一拳,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说:“能不能优待俘虏!” 那个人又砸了他的脑袋一拳。 第21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0) 干戈嘀咕了一句:“妈的,真该把那个代购女生带来,骂死你们!” 终于干戈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他被推进了一个空间,有人揭下了他的眼罩。干戈四下看了看,他站在一个铁笼子里,竟然很宽敞。铁笼子之外都是石墙,只有一条通道。 他动了动身体,发现他被绑在了铁栏杆上。 那五个面具人关上铁笼子,离开了。 剩下干戈一个人了。他喊起来:“留个谈判的啊!” 他们根本没有回头,都走出去了。 干戈使劲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捆绑,根本不可能。他喊起来:“来人!我要撒尿!” 石墙拢音,他的喊声从四面八方弹射回来。 突然,他停止了叫喊,他看见有个高大的面具人抱着小让走进来了。 他看了看小让,有些沮丧。他知道,他永远都无法把这个不幸的小女孩带出去了。 小让来到铁笼子前,隔着铁栏杆看着干戈,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干戈说:“我是干戈,从天堂来的,你忘了吗?你跟这个叔叔商量一下,把我放了。我不是要带你出去吗?现在,他们把我给抓住了,你得救我!你答应过你,要带你出去,你可以上幼儿园,去游乐园,去动物园!……” 小让说话了:“干戈,你不觉得我现在就在动物园吗?” 干戈愣住了,他感觉这个小女孩的口气变得非常奇怪。 小让对抱她的面具人说:“把我抱进去。” 那个面具人就打开了铁笼子,走进来,把她放下了。 干戈呆呆地看着她。 她伸手拉了拉干戈身上的绳子,似乎在确定够不够牢固。 那个面具人搜了干戈的身,没收了飞刀,又粗暴地拽下了他的兵器坠饰,递给了小让。 小让仔细看了看干戈的坠饰,问:“这是文物吗?” 干戈说:“山寨的,送你了。” 小让哈哈大笑:“谢谢。” 说完,她把坠饰收起来,打了个响指,一些面具人陆续走进来,把铁笼子围得水泄不通,就像在参观一只大猩猩。 从干戈的角度看,四面八方都是面具。 小让说:“你要把我带出去,我要把你留下来,这是个矛盾。” 干戈陡然明白了,这个小让根本不是好人! 他的脑袋转了转,马上换上了一副乞求的表情:“宝贝,我来这儿只是出于好奇,没有任何打算,你放了我吧。” 小让说:“你说到点子上了,我们最恨好奇的人。” 干戈发现求饶没用,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唉,刚才我应该把你推到那个土坑里埋了。” 小让说:“其实我们也轻信,尤其对一个小孩儿。你不要委屈,如果你们抓到了我们当中的一员,也会这么对待我们的。这是战争。” 干戈说:“不一样,我们的监狱比你们这儿豪华多了。” 小让说:“我只想知道,你们的团队现在在哪儿?” 干戈眼睛一亮:“我说了你会放了我吗?” 小让说:“你已经掉进来了,没资格讲条件。” 干戈说:“噢,既然没好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你会对我用美人计?……算了,老子怎么感觉是在调戏幼女……屁,畸形的侏儒!” 小让说:“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活着。我没有比这个更大的筹码了。” 干戈说:“难道你打算杀我?” 小让说:“我挖的那个坑,就是用来埋你的。” 干戈说:“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供出他们的藏身处,就可以不死?” 小让点了点头。 干戈说:“你抓住他们的话,打算怎么处理呢?” 小让说:“他们不会死的,我保证。” 干戈说:“这我就可以考虑考虑了……” 小让说:“你们应该是8个人吧?” 干戈快速算了算,团队总共9个人,她应该没把小题算进去,不由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铁笼子外面那些面具人,小声问:“你说了算吗?” 小让说:“他们都是我的偶人。” 干戈一愣,然后说:“怎么证明?” 小让凑近了干戈的脸,神情变得十分诡异。她的眼珠朝左转了一下,她背后那些面具人就像僵尸一样,齐刷刷地朝左移动了一步。她的眼珠又朝右转了一下,那些面具人又齐刷刷地朝右移动了一步。她双眼一闭,那些面具人同时发出了呼喝声:“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干戈惊呆了。 小让背对着那些面具人,他们并看不到小让的脸,可是他们竟然配合得这么灵敏! 小让调整了一下表情,说:“我知道,你是你们团队的老大。” 干戈愣了愣:“小题告诉你的?” 小让说:“不重要。” 干戈说:“刚进罗布泊的时候,我们就发现她是你们的人了,所以,她掌握的很多情况都是假的。其实,我们的老大叫赵军。擒贼先擒王,你们该把他抓来。只是,我很担心你们,他可是个万里挑一的高手,不吹牛,我亲眼看见他在罗布泊踢死了一只变异老鼠!不过,我非常愿意协助你们,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小让说:“我需要知道,他们在哪儿?” 干戈说:“他们在……他们在……这鬼地方连个标志都没有,我怎么说得清!我就记着,营地上空有块云彩,形状跟个侏儒似的。” 小让说:“你不要油嘴滑舌。你就告诉我,在楼兰遗址的哪个方向,大概多少公里。” 干戈说:“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一个星期之前从营地出发的,走了六天七夜,然后朝左一拐弯儿,就到了你们这儿了。” 小让说:“干戈,你没有诚意……没关系,我能找到他们。换个话题吧——你们来过几次延伸城?” 干戈说:“罗布泊太没意思了,我们没事儿就下来转转,就跟赶集一样。” 小让说:“你们对我们了解多少?” 第21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1) 干戈说:“你们都戴着面具,我们能了解什么?我很想知道下面有没有美女,根本看不见脸!” 小让说:“外面,我指罗布泊外面,有人知道我们吗?” 干戈故作神秘地闭上了嘴巴。 小让说:“怎么了?” 干戈说:“你把小题杀了我就告诉你。” 小让说:“换个条件,只要你告诉了我,我会告诉你延伸城的秘密。” 干戈说:“我琢磨琢磨啊……你们的秘密……你们的秘密跟我有毛关系啊?不同意!” 小让说:“你的目光太短浅了……” 干戈说:“你也一样。你根本杀不了我。” 小让说:“为什么?” 干戈说:“我可以告诉你,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你们的存在。” 小让说:“谁?” 干戈小声说:“我妈,我告诉她了。如果我安全回到北京,见到了她老人家,她就不会乱说。如果我回不去,她就会把这里的秘密公诸于世。那时候,你们的末日就到了,天上都是战斗机,黑压压的……”说到这儿,干戈朝上看了看:“就这个小小的地下室,一个钻地导弹就解决了。” 小让笑了:“你妈已经死了。” 干戈大惊:“你!……” 小让说:“算了干戈,你一直不遵守承诺,我跟你不一样。”说完,她朝一个紫脸面具人做了个手势,那个人就出去了,很快,他拿进来两个球体,摆在了干戈面前。 小让说:“我来演示一下延伸城的奥秘。” 那好像是两个地球仪,大面积的海洋是蓝色,小面积的陆地是黄色。 小让掏出一支笔,在一个球体上画了一只耳朵,转了转球体,又在球体的另一端——南太平洋的位置画了一只耳朵,然后,她又在百慕大的位置画了一张嘴——球体就变成了人的脑袋。干戈发现,另一个球体上竟然神奇地出现了相同的图案!接着,两个球体之间出现了几条神秘光影,把它们连接起来…… 小让诡异地笑了笑,说:“我知道,以你们的物理知识理解不了。” 干戈点了点头:“你在变戏法。” 小让挥挥手,那个紫脸面具人就把两个球体搬走了。她说:“谈话结束了,你从始至终没讲一句真话,我接着去给你挖坟了——对了,把你的文物还给你,让它跟你一起入土陪葬吧。” 说完,她又把那个兵器坠饰挂在了干戈的脖子上。 干戈说:“没必要杀我吧?我可以接受复制!” 小让突然停下来,看了看干戈:“复制?” 干戈说:“我知道,你们可以把人复制。” 小让说:“你终于说了句实话!我也坦诚点,我之所以要找到你们的人,就是要把他们复制。延伸城就是我的蜘蛛网,凡是撞上来的活物,都不能逃掉。” 干戈说:“为毛到了我这儿规矩就改了呢!” 小让说:“杀你不是因为需要,而是因为不需要。” 干戈说:“我知道,因为我杀了你们的复制人!” 小让说:“反正你必须死。”说完,她朝外扬了扬下巴,她的“坐骑”——那个高大的面具人就朝外走去了。 干戈喊了一声:“小让!等下!” 小让回头看了看他。她的“坐骑”就停下来。 干戈说:“什么时候,你给我个时间!” 小让说:“下午3:14,那是我们处死囚犯的时间。” 干戈说:“为什么?” 小让说:“有些事能说,有些事不能说。就算你把秘密带进棺材也不行。” 接着,她就出去了。 那些面具人齐声喊道:“喂!——呜!——”很像古代升堂左右衙役的呼喝声。然后,他们跟随小让鱼贯而出。 铁笼子只剩下了干戈一个人了,他长长叹了口气。 等所有面具人都离开之后,他扭动了几下身体,终于不再折腾,闭上了眼睛。 看来,没人会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暴毙或者横死。现在,干戈就要死在这个地下世界了,在此之前,他曾经接到过多次暗示——这里就是你的家! 家。 家。 家…… 他再次想起了小题。 她在密云救了干戈。 她在罗布泊装神弄鬼。 她在寻找地下古城入口的时候,跟团队藏猫猫。 她坐在副驾位置上,脑袋歪到一旁,怎么叫都不醒。 她的笑,那么干净…… 那一刻,他真的有点后悔了,就算他不来找小题,地下的复制人也不会伤害她,那么他跑来干什么?找死? 他越来越确定了,复制人很凶残,他们是敌人,真正的敌人! 如果有一天,小题返回北京的时候,听说他死在了地下古城,她肯定会难过吧? 干戈希望她难过,又希望她不难过…… 然后呢,说不定她会嫁给那个富三儿…… 干戈在心里说道:宝贝,千万不要犯傻,你应该再找个像我这样的男人!假如有一天你再遇到危险,他愿意冒死去救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戈听见铁笼子响了一下,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戴着一张绿脸面具走进来,看步态应该是个女孩,她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了嘴前:“嘘……” 干戈没敢出声。 绿脸面具人快步走到干戈跟前,开始手忙脚乱地解绳子。 干戈蒙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绿脸面具人一下躲到了干戈的身后,死死抠着干戈的肩膀,看起来她很紧张。脚步声稍微停了停,并没有走进来,离开了。 绿脸面具人这才闪出来,继续解绳子。费了半天劲,她终于把绳子解开了,然后从脸上摘下面具,塞到了干戈手上。 干戈瞪大了眼睛——这个人是小题! 她低声说:“出去左转200多米就是那个密码门,快跑!” 第5节:只剩下一个任务了 在干戈要被处死的时候,小题出现了。她把面具给了干戈,让他立刻逃走。 干戈说:“你怎么办!” 小题说:“我很安全!你快跑啊!” 干戈说:“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第21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2) 小题愣愣地看了看干戈:“我……回去?” 干戈说:“废话!” 小题朝通道看了看:“你戴上面具,赶紧跑!一会儿我去和你碰头!” 干戈说:“那我在通风口外面等你啊!你要是不出来,我还会下来找你的!” 小题推了他一把:“知道了!走!” 干戈戴上面具,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从囚禁干戈的地方到那个密码门,干戈没遇到一个面具人。 他逃出了那个黑暗之门,进入了地下楼兰。他快步走向那个通风口,中途遇到了两拨面具人,他们并没有留意干戈。 其中一男一女两个面具人好像正在谈下午处决死囚的事,女面具人说:“我才不去看,太血腥了。” 男面具人说:“就当看电影呗。” 女面具人说:“不应该杀他。” 男面具人说:“不杀他我们就得完蛋。” 女面具人说:“应该活埋——杀人太血腥了!” 干戈很快来到了通风口,他移开那根铁栏杆,钻进去,然后恢复了原样,快步朝上走。他没有被发现。 他走出了几十米之后,前面就是那个左转90度的拐角了,对面有个人走了过来,由于双方都是彼此的盲区,干戈只听见脚步声,并看不见人影。 他一下就钉住了双脚。 伸手摸了摸,他带来的刀子已经被面具人没收。 他转过身打算朝回走,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快速想了想,认为很可能是团队的人来救他了,他只有冒险一搏,于是,他迎着脚步声朝前走去。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干戈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两个人都停了下来。 这个人戴着一张熟悉的方块面具…… 干戈的大脑一时不转弯了,他盯着这个人,使劲地想——团队总共有四张面具,夏邦邦曾经戴着方块面具…… 可是,这个人不像夏邦邦啊! 干戈忽然想起来,夏邦邦暴露身份之后,已经失去了那张方块面具! 对面这个面具人也死死盯着干戈。他先说话了,口气有点像做错事的孩子:“我只是……出去透口气。” 看来他也发现了那根铁栏杆的秘密。 干戈灵机一动,马上说:“我也是一样,哈哈。” 对方似乎笑了笑:“都不要说。” 干戈说:“嗯,都不要说。” 然后,对方朝干戈挤了下眼睛,干戈也朝他挤了下眼睛,两个人擦肩而过。 这个面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干戈撒腿就跑。他冲出通风口,来到一个高岗下躲起来,摸了摸口袋,烟盒还在,他掏出来开始卷烟。他的双手在颤抖,烟丝总是落在地上,他好不容易卷成了一支纸烟,点着,大口大口地吸。 天很篮。 大团大团的烟雾缓缓朝上飘去。 朝通风口看了看,不见小题的影子。 干戈连续抽了两支纸烟,终于看到了一个身影——小题出来了! 干戈闪身出来,把拇指和食指含在嘴里,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小题看到了他,径直跑过来。 干戈激动地张开了双臂。 小题跑到干戈面前,并没有扑到他的怀中,而是狠狠捅了他一拳。 干戈愣愣地看着她。 小题说:“你脑袋短路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这里不能吹口哨?” 小题说:“我问你,你跑来干什么?” 干戈说:“我要带你去凯里啊。” 小题说:“你不是白白送死吗!如果我没有找到你,现在你已经躺在那个土坑里了!” 干戈说:“那倒是……来,你帮我的脑袋换根保险丝吧,粗点的,下次就不会短路了。” 小题说:“你走吧。” 干戈说:“我们一起走!” 小题有些为难地说:“我只是来警告你,再不要犯傻了。我不会回去的。” 干戈愣了片刻,突然说:“移植……不成功?” 如果移植不成功,小题的本体就会死掉,小题也会死掉……干戈的嗓子眼一下就干了,他吞咽了一下。 小题说:“移植很成功,只是……” 干戈一下就放心了:“只是什么?你把这个地下古城当成家了?” 小题摇了摇头说:“地下古城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家,团队也一样不是我的家了……” 干戈说:“为什么?” 小题说:“他们不会再接受我了。” 干戈说:“关他们鸟事儿!我接受你就行了,他们又不跟你一起过日子。” 小题说:“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回北京吧……” 干戈说:“矫情!上车!”说完,他粗暴地拽着小题,走向了吉普车。 小题叫起来:“你放开我!” 干戈说:“不可能!” 他一边拽着小题朝前走一边说:“我在通风口看到了一个面具人,他以为我是地下的复制人,吓得够呛。他们平时不允许私自爬到地面上来?” 小题说:“嗯,除非有任务。” 干戈说:“这么说,管制区里面和外面有什么区别!你竟然留恋这种地方,整个就是座地牢!” 小题说:“我只留恋北京!” 干戈说:“算你正常。” 小题说:“干戈,你放开我。求你了。” 干戈说:“做梦。” 走出一段路,小题才小声说:“青年,我该谢谢你。” 干戈说:“应该的——我是说,你感谢我是应该的。” 小题说:“你这人还真不客气……那你也该谢谢我,我救了你的命。” 干戈说:“丫头,我们不要再救来救去了,也不要再谢来谢去了,太累了。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再离开了。” 小题很乖地点了点头。 干戈和小题来到吉普车上,干戈打了几下火,没打着。 小题有些警惕地问:“没油了?” 干戈说:“没那么简单。” 他跳下车,打开机盖朝里看了看,表情变得沉重起来。小题也下来查看,里面各种线路被拨得乱七八糟。 干戈四下看了一圈,嘀咕道:“搞破坏都不专业……” 小题紧张地问:“走不了了?” 干戈说:“就是有点麻烦。” 第21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3) 说完,他开始麻利地捣鼓起来,只用了几分钟就把所有的线路都接好了:“走。” 小题说:“你确定?” 干戈说:“这是我强项。” 果然,上车之后,火打着了。 小题说:“我第一次感觉,会修理的男人太帅了!” 干戈说:“他们不专业,但是碰到了专业的。” 吉普车返回营地之后,大家都在帐篷外张望着。 干戈和小题下了车,走了过去。 夏邦邦朝小题笑了笑,表情很奇怪。 小题没理他。 钟离彩冷冷地看着。赵军也在,他也冷冷地看着。 Cassie跑上来抱住了小题:“我昨天晚上都梦见你了!” 小题说:“我也梦见你了。” Cassie说:“真的?!你梦见我什么了?” 小题说:“给我发微信,好像是个广告,卖丁字裤……” Cassie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个梦!不过,我不是想卖给你丁字裤,而是美国的隐形眼镜!太巧了!” 夏邦邦低声问干戈:“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不顺利?” 干戈对大家说:“我在地下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叫小让,病病歪歪的,我以为她是个受害者,没想到她就是地下的Boss,我暴露了,他们抓住了我,宣判了死刑,而且是他妈立即执行,不过我命大,小题把我救出来了。” 钟离彩阴阳怪气地说:“那些面具人为了一个卧底,做了这么多铺垫啊。” 干戈说:“大明星,你找茬是不?” 钟离彩说:“干戈,我不但不相信她,也不相信你了。我怎么确定你没有被策反呢?” 干戈说:“如果你们不放心,我们分道扬镳,你们去敦煌,我和小题去……那地方叫什么了?” Cassie嘴尖舌快地说:“凯里!哎呀妈呀,真感人!” 干戈说:“对,凯里。” 夏邦邦看了钟离彩一眼,说:“钟离,我想过了,小题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团队的事情,从今天起,她还是我们的队友。” 徐则达拍了拍巴掌,说:“对对对,小题一直是个好同志,我们热烈欢迎她回归团队!” 钟离彩白了徐则达一眼,转身走进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问:“小题,你完成骨髓移植了吗?” 小题说:“那是我和我的事,没必要告诉你。” 夏邦邦有些尴尬:“我们需要知道,然后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办……” 干戈说:“她已经做完了。” 夏邦邦说:“噢,那我们应该离开了……” 小题说:“我在地下古城一直没找到我爸,我还是要找到他。” 干戈说:“那个老家伙说不定早挂了……” 小题瞪了干戈一眼:“你嘴巴干净点儿。” 干戈说:“他要是不丢下我爸,我会叫他老人家。可是他丢下了我爸,我只能叫他老家伙。你瞪我他也是老家伙。” 小题不再搭理干戈,接着说:“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成了陪我来治病的了。徐镇长,谷未素,Cassie,他们可都是来找父亲的。要不然,我们分开,我和他们三个人留下来找父亲,夏邦邦,你带着其他人离开,咱们谁都不要拖累谁。” 夏邦邦没说话。 小题看了看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你们的意见呢?”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孝顺可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和谐社会的坚实基础,古代有很多典故,比如百里负米啊,卧冰求鲤啊,哭竹生笋啊……” 干戈说:“直接说,你什么想法!” 徐则达说:“我也要找到我父亲。” 谷未素跟着点了点头。 干戈说:“Cassie!” Cassie赶紧说:“我跟着小题。” 干戈说:“如果你们的父亲真的被复制了,我想知道你们要找哪个父亲?”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徐则达才说:“啊,这个这个,当然要找到亲生父亲。” 谷未素说:“无所谓,都一样。” Cassie说:“问题是我们也辨别不了真假……” 干戈说:“小题,你呢?” 小题说:“他们两个人我都要找到。” 干戈说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说:“干戈,你决定吧。” 干戈就对小题说:“丫头,这样吧,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地下古城,找那三个老人家和一个老家伙,如果找不到,我们就离开,OK?” 小题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干戈说:“今天,我看到了金秀贤说的那个监狱,你们的亲生父亲应该就被关在那里面。明天,我们带个铁榔头,把锁头砸开冲进去——明天都谁去?” 谷未素说:“我们四个人来找父亲,那就我们四个人去吧。”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我们一次都没有去过地下古城,人生地不熟,啊,不但容易迷路,也容易暴露……” 夏邦邦说:“你们留在家里,还是我们四个人去吧——我、赵军、干戈和小题。” 赵军立即从帐篷背后闪出来。 夏邦邦对他说:“明天一早我们去地下古城。” 赵军“嗯”了一声。 徐则达说:“好好好,小题就当是我们寻亲小组的代表吧!” 夏邦邦说:“北京的骚叔告诉我——每天下午3:14,我的卫星电话都会有信号,不过只有3分14秒,每次通一个电话就不错了。我估计我们一周之内都出不去,家里肯定都急坏了,明天我会给妈妈打个电话,接下来,我们每天换个人跟家里通电话,都报个平安。” Cassie立刻举起手来:“我排第一号!哈哈,我是第一号!” 夏邦邦说:“好的,后天你用电话。” 干戈说:“我家就我一个人,我不需要,给别人用吧。” 小题说:“我妈在精神病院,我也不需要。” 谷未素竟然也摇了摇头。 夏邦邦说:“谷未素,你不跟你妈妈通个电话吗?” 第22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4) 谷未素说:“没必要。” 夏邦邦看了看徐则达,徐则达说:“呃……我就不用通话了,还是把电话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 干戈很怀疑地看了看徐则达:“你怎么突然变得高风亮节了?” 徐则达挂上了憨厚的笑容:“啊,这个这个,作为一名党员,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嘛,应该的应该的。” 夏邦邦回头看了一眼赵军,赵军也摇了摇头。 干戈说:“你不打算给公安打个电话自首?” 赵军面无表情。 夏邦邦对小题说:“你给朴诗玄翻译一下。” 小题就对朴诗玄说了几句韩语,朴诗玄朝着夏邦邦连连点头,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谢谢,谢谢。” 这次小题回来,带来了一张古埃及法老面具。 吃晚饭的时候,钟离彩一言不发。 夏邦邦小声说:“钟离,咱们的卫星电话每天都有几分钟信号,后天你跟家里通个话,报个平安。” 钟离彩没有抬头,只是很客气地说了声:“不用了,谢谢。” 这声“谢谢”让夏邦邦感觉到了一种距离,他没有再说什么。 钟离彩似乎很没有胃口,吃了一点点就离开了。 大家很沉闷地吃了饭,各自回了帐篷,Cassie凑近小题,喜滋滋地说:“小题,今天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吧。” 小题说:“好啊。” 干戈说:“不,小题和我睡一起。” Cassie说:“把你女朋友借一宿不行吗?” 干戈对小题说:“现在,不止一个人对你有敌意,我必须看紧点儿。” Cassie说:“钟离?她敢动小题,我挠死她!” 干戈说:“宝贝,别把指甲挠劈了,指甲油那么贵的。” 徐则达走过来,对Cassie说:“凯西,你来一下,我们开个会。” 干戈看了看徐则达,说:“领导,不需要我参加吗?”。 徐则达赶紧说:“呵呵,小组会,小组会。” 干戈说:“都谁啊?” 徐则达说:“我、谷未素和凯西。” 干戈朝谷未素的小帐篷看了看,谷未素已经等在门口了。 徐则达继续说:“啊,这个这个,我们三个人都是来寻亲的,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Cassie说:“小题,那我去了啊。” 小题说:“嗯。” 接着,徐则达就带着Cassie钻进了谷未素的小帐篷,谷未素朝干戈和小题看了一眼,把门帘放下了。 小题说:“不对啊,我也是来寻亲的,他们为什么要避开我?” 干戈说:“拉帮结派呗,不要理他们。” 干戈和小题走进了锋利帐篷,干戈朝外看了看,钟离彩竟然和赵军朝营地外走去了,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什么。 干戈望着他们的背影,有点疑惑了。 除了夏邦邦之外,这是赵军第一次和团队成员近距离接触。 走着走着,赵军突然回过头,朝锋利帐篷望过来。 干戈退回到帐篷里,对小题说:“我还是怀疑这个保镖有问题。” 小题说:“证据呢?” 干戈说:“今天,那个小女孩曾经问我,我们团队藏在哪儿,我跟她胡说八道,她好像并不在意,她说,她有办法找到我们团队,那口气胸有成竹的。” 小题说:“明天去地下古城的时候盯紧他。” 干戈说:“就算他不是奸细,我们也要警惕他。我刚刚看见他和那个大明星一起走了,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那个大明星对你恨之入骨,说不定使出什么阴招儿。” 小题说:“现在你成了我的保镖了……” 干戈朝小题凑了凑,嬉皮笑脸地说:“贴身保镖。” 小题朝后退了退,说:“你刀子呢?” 干戈说:“被地下古城的人抢去了,不过我还有。”说着,他拎过背包,又从里面掏出了两把亮闪闪的刀子,装进了口袋。 帐篷外有人走过来,干戈盯住了门口。 传来夏邦邦的声音:“小题……” 小题说:“什么事儿?” 夏邦邦说:“我想找你聊聊。” 小题说:“我累了。” 夏邦邦沉默了一下,恳求道:“给我半个钟头,可以吗?” 小题看了看干戈,干戈朝外努努嘴,示意她出去。 小题就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干戈也走出了帐篷,他对夏邦邦说:“你带她去哪儿?” 夏邦邦说:“我们就在营地附近走走。” 干戈说:“你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夏邦邦说:“我保证。” 今天的营地有点不同。 夏邦邦和小题去了营地西面,不知道在他们说什么。 钟离彩和赵军去了营地东面,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躲在小帐篷里商量着什么。 干戈一个躺在锋利帐篷里,摆弄着刀子。 朴诗玄坐在性感帐篷里,看着一本韩文书…… 夏邦邦走得很慢,他低着头,似乎一直在思考。 小题看了看他:“哎,夏邦邦,你到底想聊什么?还是不确定我到底是哪边的?” 夏邦邦说:“最早,谁通知你来移植骨髓的?” 小题说:“一个叫薇拉的人。” 夏邦邦说:“她在哪儿?” 小题说:“她在北京啊。” 夏邦邦说:“她也是复制人?” 小题说:“跟我一样。” 夏邦邦说:“她为什么在北京?” 小题说:“类似延伸城驻北京办事处吧。” 夏邦邦说:“其他城市也有你们的人吗?” 小题说:“我不知道。” 夏邦邦说:“地下古城那些人知道你跟什么人一起来罗布泊的吗?” 小题说:“知道。” 夏邦邦说:“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题说:“在我们团队暴露之后。” 夏邦邦有些警惕了:“他们问过你?” 小题说:“我的大夫问过我,不过我骗了他们。” 夏邦邦说:“可是那三个面具人怎么找到了我们的营地?” 第22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5) 小题说:“我不知道。”接着,她看了看夏邦邦:“如果我骗你,我会编出一个更聪明的理由,而不会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夏邦邦点了点头说:“我一直都相信你。” 小题说:“如果相信我,你就不会问这么多了,没关系,你问吧,我保证不撒谎、” 夏邦邦说:“我只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你骗了他们,他们不会惩罚你吗?” 小题说:“围剿外来人,那不是我的义务,我只是来移植骨髓的,完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夏邦邦说:“可是,他们可以杀死你的本体……” 小题说:“他们不能杀死本体。” 夏邦邦说:“为什么?” 小题说:“那是规矩。” 夏邦邦还是不解:“为什么不能杀死本体?” 小题说:“我不知道,就像人类不能杀死母亲吧。” 夏邦邦说:“你有没有问过你的大夫,你爸爸在哪儿?” 小题说:“当然问过,他不知道。” 夏邦邦说:“你和你的本体……见面了吗?” 小题摇摇头:“没有。我是在一个隔离的病房抽的血。” 沉默了一会儿,夏邦邦突然说:“小题,我很绝望……” 小题说:“我不喜欢一个男人这么怯懦。” 夏邦邦说:“我觉得我和你隔得太远了,一生都无法跨越……” 小题说:“那就不跨越呗,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夏邦邦看着苍茫的远方,说:“最早,我们在吐鲁番见面的时候,我以为是天定的,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路走下去,走过楼兰,走过湖心,走出罗布泊,一直走到腰弯了,背驼了,互相成为对方的拐杖……” 小题冷笑了一声:“So……你要给我戴上那对铁手镯,原来是想向我求婚?” 夏邦邦说:“过去的事不提了。我只想对你说说心里话。” 小题说:“那你继续吧。” 夏邦邦说:“你知道,我是来找那个纱巾女孩的,可是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我要找的人就是你,而不是她。后来,我慢慢放弃了……” 小题说:“因为我是个复制人。” 夏邦邦斩钉截铁地说:“不,我已经察觉到,你更爱干戈!” 小题没说话。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你更爱干戈?” 小题把脸转向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夏邦邦泄气了:“嗯,我……祝福你们。” 钟离彩和赵军走在荒漠上。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不说话。 小题被揭穿是个复制人的时候,钟离彩特别兴奋,没想到,小题并没有被驱逐,而且,干戈把她接回来之后,大家竟然接受了她! 钟离彩整个身心都被仇恨占据了。 现在,她只有投靠赵军了,希望他帮自己除掉小题这个眼中钉。 钟离彩先说话了:“赵军哥哥,今天我想对你说个秘密。” 赵军只是淡淡地看了看她,似乎他对秘密并不感兴趣。 钟离彩面对着赵军,眼神有些迷离:“你一直是我的春梦男主角。” 赵军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噢,太巧了,我的春梦男主角也是我。”那语调十分清心寡欲。 钟离彩慢慢朝前走了,走出几步,她又说:“我越来越感觉到,你是咱们团队唯一头脑清醒的人。” 赵军说:“你这么说,说明你头脑不清醒。” 钟离彩说:“你不要谦虚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过去,我觉得夏哥哥很善良,很绅士,现在我觉得他是个糊涂蛋。” 赵军说:“你要是再对我的雇主口出恶言,我就使用暴力了。” 钟离彩回头看了看,营地已远,她停下来,突然说:“我喜欢暴力。” 赵军说:“我提醒你,谁出钱我为谁服务,绝不胡来。” 钟离彩捧起赵军的脸,轻轻亲了一下,然后说:“这是订金。” 赵军愣了愣:“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离彩露出了凶相:“今天晚上干掉小题。” 赵军说:“为什么?” 钟离彩说:“她是地下古城的人啊!” 赵军笑了:“这不是原因。” 钟离彩说:“好吧,她是我的情敌,行了吧?如果你帮我,让我当上夏哥哥的女朋友,我一定给你涨工资,你说个数就OK了。” 赵军说:“你以为我是个机器吗?你下个指令,让我杀谁我就杀谁?” 钟离彩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赵军说:“我要遵守游戏规则。” 钟离彩和赵军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钟离彩的脸色很难看。她走进童真帐篷,在行军床上躺下来。 营地很安静。 徐则达、谷未素、Cassie依然在小帐篷里嘁嘁喳喳地说着什么。 朴诗玄站岗,他坐进了干戈的吉普车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夏邦邦和小题回来了。 钟离彩竖起了耳朵,她听见夏邦邦在说:“小题,你好好休息吧。” 小题不冷不热地说:“晚安。” 夏邦邦说:“晚安。” 钟离彩闭上了眼睛。 夏邦邦轻轻走进童真帐篷,并没有开灯,估计是怕惊扰到钟离彩,他摸黑在睡袋上躺下来。 钟离彩突然打开了照明灯。 夏邦邦看了她一眼,关切地问:“钟离,你还没睡?” 钟离彩看着夏邦邦,表情气囊囊的。 夏邦邦在床边坐下来,说:“怎么了?” 钟离彩说:“夏哥哥,我只问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想离开罗布泊?” 夏邦邦说:“我当然要离开,但是做事情要有始有终啊。” 钟离彩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题!” 夏邦邦忽然显得有些悲伤:“我不知道……” 钟离彩灰心丧气地说:“我不该来罗布泊的,对不起,我给你添乱了。”说到这儿,她的眼睛湿润了。 夏邦邦看了看她,说:“既然来了就开开心心的,认识了这么多人,遇到了这么多稀奇的事儿,都是人生的宝贵经历。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钟离彩叹了口气:“但我永远不会再对人这么好了。” 第22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6) 夏邦邦说:“谢谢你,钟离……” 钟离彩看了看夏邦邦,变成了一副谈判的表情:“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夏邦邦马上说:“当然,只要我能做到的。” 钟离彩就说:“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换个女一号。” 夏邦邦愣了一下:“换什么?” 钟离彩说:“你家不是投了一个电视剧吗?你让你妈妈换个女一号。” 夏邦邦说:“钟离,那是导演的事啊!” 钟离彩突然变得愤怒了:“那个女一号和导演有一腿!” 夏邦邦有些迷惑:“你……怎么知道?” 钟离彩冷笑了一下:“全剧组都知道!” 夏邦邦说:“钟离,我对拍戏不感兴趣,真的,也不了解这个圈子的事。再说,我管不了我妈妈的事。” 钟离彩说:“你妈妈那么爱你的,她肯定听你的!” 夏邦邦说:“据我所知,我妈妈只是个投资人,她不管剧组的事。” 钟离彩说:“制片人就是你妈妈派去的!” 夏邦邦说:“制片人也不该管导演的事啊!” 钟离彩看了看他的眼睛:“就是说,你不肯帮我喽?” 夏邦邦说:“钟离,大家做事都要遵守规则!” 钟离彩沉默了好半天,终于蔫蔫地说:“好了,我没事了。谢谢你,夏邦邦。” 然后,她就把照明灯关掉了,帐篷里陷入黑暗中。过了半天,暗淡的月光才从门帘缝隙爬进来。 第6节:奇怪的墓碑…… 第二天,大家很晚才吃完早餐,干戈发动着了吉普车,准备出发了。这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却不见赵军的身影。 夏邦邦喊了声:“赵军!” 没人应声。 赵军一直是召之即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夏邦邦有点急了,大声喊起来:“赵军!——赵军!——” 还是没人应声。 他跑进童真帐篷的“套间”,只看到一个扭曲的睡袋。他跑出来,看了看大家,问:“你们谁看见赵军了?” 所有人都摇头。 Cassie突然说:“在那儿!” 大家朝厕所方向看去,赵军捂着左下腹,踉踉跄跄地走回来。 夏邦邦赶紧跑过去,扶住了他:“赵军,你怎么了?” 赵军说:“不知道,应该是急性阑尾炎……” 夏邦邦说:“天!” 他扶着赵军走到大家跟前,问Cassie:“Cassie,我们有没有治阑尾炎的药?” Cassie说:“有灭滴灵……吃药顶事吗?” 夏邦邦说:“至少可以缓解一下啊。” 干戈说:“武林高手,你能挺住不?不行我去地下古城给你抓个医生来。” 赵军痛苦地摆了摆手,说:“不要胡闹了。” 夏邦邦说:“赵军,你不要跟我们去了,在家好好休息。钟离,你就当一天护士吧,照顾他一下。” 赵军说:“那你千万要小心……” 夏邦邦点点头,说:“有干戈,你放心吧。” 赵军低声说:“有他我才不放心。” 钟离彩走过来,扶着赵军走向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把朴诗玄带上吧,他熟悉地下古城。” 干戈说:“金秀贤,跟我们走!” 武林高手赵军突发怪病,于是,干戈、小题、夏邦邦、朴诗玄一起出发了。 吉普车碾压着盐壳,噼里啪啦响。它渐行渐远。 Cassie举着摄像机,认真地拍着吉普车的背影。徐则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意会神通地跟着徐则达和谷未素钻进了小帐篷。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 钟离彩在童真帐篷照顾赵军,营地外面没有人了。 干戈他们那辆吉普车爬上一个高岗,朝下驶去,终于不见了。罗布泊变得一片寂静。 半个多钟头之后,赵军从帐篷探出头来看了看,然后,他带着钟离彩走出来,上了悍马,发动着,朝着地下古城相反的方向开走了。 Cassie从小帐篷朝外看了看,又缩了回去。 悍马车真的像一辆坦克,在高低起伏的沙土横冲直撞,如履平地。它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一片雅丹地貌附近,停下来,开始摇动…… 车内,急性阑尾炎患者赤身裸体,腰部缠着一圈纱布,他把他的护士压在了身下,像悍马一样横冲直撞。 患者气喘吁吁地说:“弄死你!……” 护士也气喘吁吁地说:“你帮我……弄死她……” 那只消失多日的鹦鹉出现了,它落在悍马车上,就像站在一个电动按摩器上。晃了一会儿,鹦鹉似乎有点晕,扑棱一下飞走了,飞向高远的蓝天,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悍马车终于稍息了。 两个人穿上了衣服,赵军点着一支烟,慢慢地抽。 钟离彩趴在他的肩膀上,崇拜地问:“你的功夫是在哪儿学的?” 赵军淡淡地说:“广东一家武馆。” 钟离彩摇了摇头:“我说床上功夫。” 赵军依然淡淡地说:“我爸。” 钟离彩说:“你爸教你的?” 赵军说:“那时候我藏在我妈的肚子里,偷着学的,不过仅仅是入门。” 钟离彩笑了:“强!” 停了一会儿,钟离彩轻轻抚摸了一下赵军的腰部:“还疼吗?” 赵军说:“我的阑尾早割掉了。”说完,他扔掉烟头,捧起了钟离彩漂亮的脸蛋,问:“我是不是可以去演戏了?” 钟离彩说:“我问的不是你的阑尾。” 赵军松开了钟离彩:“你问的是哪儿?” 钟离彩说:“你的腰上缠着纱布。” 赵军若无其事地说:“噢,没事了。” 钟离彩说:“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赵军说:“那天在地下古城和面具人打架,被一个家伙扎了一下。” 钟离彩说:“你为什么不说?” 赵军说:“老虎永远都是自己给自己疗伤。” 干戈开车朝楼兰遗址方向行驶。 走着走着,他突然转了方向,奔向了远处的一处雅丹。一阵颠簸之后,他把车停在了雅丹下面,从车上跳下来。 另外三个人也跳了下来。 第22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7) 小题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干戈朝雅丹上指了指,说:“你们看看那是什么……” 三个人纷纷朝上看去。小题眯起了眼睛:“咦,有个发光的东西!” 干戈说:“那是摄像头。” 小题张大了嘴巴,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干戈说:“重要吗?” 然后,他从车上拎下一把工兵铲,奋力朝雅丹上面爬去了。这处雅丹大概6米高,沙漠的风把它雕刻成了一朵蘑菇形状。干戈爬到顶部,开始朝下挖。雅丹坚硬,他挖得很费力,大概干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挖到了那个摄像头,他用工兵铲把各种线路铲断,然后爬下来,脑门上全是汗。 夏邦邦问:“还有吗?” 干戈说:“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小题突然冲过来,猛地把干戈和夏邦邦推开了,接着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这处雅丹竟然倒塌了,尘土冲天而起。 干戈呆呆地看了看小题,又看了看那堆沙土,半天才喃喃地说了句:“早知道它会倒,我就不用搞破坏了……” 小题哈哈大笑:“你就是最后那棵稻草,要是你不爬上去,这只骆驼是不会倒下来的。” 几个人回到车上,继续朝前行驶。 走出了一段路,小题突然说:“青年,我们转向了吧?” 干戈说:“我们进了罗布泊就一直在转向。” 小题说:“我们绕回到营地了!” 干戈眯起眼睛朝前看,果然,远方出现了几顶帐篷,还有车,那正是他们的营地! 干戈惊呆了:“不可能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对夏邦邦说:“你带航拍器了吗?” 夏邦邦说:“带了。” 干戈说:“你让它到前面看看。” 夏邦邦从背包里抱出航拍器,打开车窗,开始玩起了高难度技术——航拍器突然起飞,掠过朴诗玄的脸,飞出了车窗,朝着前方营地的方向飞去。 夏邦邦一边操控航拍器一边观察着显示屏。 航拍器就像一只大鸟,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就逼近了营地的上空。 夏邦邦说:“那不是营地!” 干戈赶紧把车停下来,回头看那个显示屏,上面出现了楼兰遗址! 干戈再次朝远方看了看,前面明明是营地,航拍器拍到的却是楼兰遗址! 干戈说:“不管它,我们继续朝前走!富三儿,你用航拍器找找那个入口,给我们带路!” 说完,他继续朝前开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帐篷和车辆就像海市蜃楼,渐渐消隐了,干戈看到了楼兰遗址的轮廓! 夏邦邦说:“找到了找到了!朝右,两点钟方向!” 在航拍器的引领下,干戈他们终于来到了那个入口附近。干戈把车停下来,夏邦邦收回了航拍器,放进了背包。 下了车,四个人找到了那个通风口,干戈并不急于进入,他在地上坐下来,掏出铁烟盒,卷了支烟,抽起来。 小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天那么蓝。 干戈说:“别跟我提污染啊!我他妈需要镇定镇定。” 小题没有搭理他。 干戈突然问小题和夏邦邦:“你们说那两个被射瞎的面具人能不能回到地下古城?” 小题说:“只要他们的眼睛复明了,就能找到回去的路吧。三天时间,饿不死。” 干戈就不再说话了。 静默了一会儿,夏邦邦突然说:“我没有信心了。” 小题说:“怎么了?” 夏邦邦说:“地下这个延伸城太深邃了,我怀疑美国海军陆战队都对付不了他们。凭我们几个?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小题想了想,突然说:“要不你们回去吧。” 夏邦邦没有表态。 干戈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就埋在了沙子里,他对夏邦邦说道:“富三儿,你不用害怕,那个侏儒说了,她不会杀你们,她只想除掉我。” 夏邦邦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不怕。” 干戈说:“抽支烟壮壮胆儿?” 夏邦邦点了点头。 干戈又卷了一支纸烟,点着,递给了夏邦邦,他抽了一口,像女孩一样咳嗽起来。 干戈露出了满脸嘲笑:“就算现在给你吸毒都没用。”然后,他把纸烟夺下来,用沙子埋了。 夏邦邦终于止住了咳嗽,很认真地问小题:“地下古城没养狗吧?” 小题差点笑出来:“那些本体才是他们的宠物。” 夏邦邦说:“那就好……” 干戈说:“我们下去之后,一起走还是分头走?” 夏邦邦说:“一起走吧,遇到紧急情况互相有个照应。” 干戈说:“那就不用定暗号了。” 接着,他把刀子掏出来看了看,说:“希望我再遇到那个侏儒。” 夏邦邦说:“你想干什么?” 干戈说:“为民除害啊!” 夏邦邦摇了摇头:“干戈,我们尽可能不要杀人。” 干戈说:“他们是人吗?” 说完,他怔了一下,赶紧看了小题一眼:“宝贝,对不起……” 小题说:“干戈,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不要制造麻烦。” 干戈装起刀子,不再说什么了。 接着,四个人戴上了面具——干戈戴上了那张法老面具,小题戴上了那张卡通面具,夏邦邦戴上了那张红桃面具,朴诗玄戴上了那张紫脸面具。 他们顺着通风口又一次潜入了地下古城。 今天的地下古城很是异常——竟然不见一个面具人!干戈嘀咕了一句:“戒严了?” 小题前前后后地看了看,低声说:“太奇怪了……” 干戈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小题说:“我只知道,每天3:14,他们都要做祈祷。平时属于小仪式,他们在原地做;每周一次大仪式,他们会聚集到延伸城去做。” 干戈说:“看来,今天就是他们的大仪式了。” 夏邦邦说:“要不我们退出去吧?” 干戈说:“富三儿,有人你怕,没人你也怕吗?” 夏邦邦就不说话了。 第22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8) 四个人继续朝前走,一直没看到一个人影。地下楼兰突然空了之后,显得更加阴森可怖了。 他们蹑手蹑脚地朝前走,似乎每个房屋内都藏着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走着走着,干戈的脚步慢下来,恍惚中,地下古城的盖子似乎突然被掀开,太阳的光芒普照了全城,官署的朱漆鲜艳,民居的房屋齐整,佛塔慈悲,士兵威武,运河汹涌,植物茂盛,驼铃响亮,交易繁忙…… 他使劲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回到现实中。 他们来到了佛塔前,看到了那个密码锁。 干戈看了看朴诗玄,朴诗玄上前按下了:999999。 这一天是周日。 石门开了。 四个人轻车熟路,鱼贯而入。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浩浩荡荡的吟诵声,就像和尚在念经,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 他们避开声音的来源,慢慢朝前走,来到了管制区。夏邦邦一下就停住了——管制区的铁栅栏外,站着五六个面具人,每个人都拎着砍刀。 朴诗玄也停下了。 有人转过身来,看到了干戈他们。 干戈低声说:“富三儿……继续朝前走……从他们前面走过去……” 夏邦邦犹犹豫豫地跟了上来。朴诗玄也跟了上来。 那些面具人都盯着他们看。 干戈搭住了小题的肩,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觉得霍大夫这个人怎么样?” 小题说:“挺好的啊,你认识他?” 干戈说:“当然了,他给我看过病。” 小题说:“你怎么了?” 干戈亲昵地说:“头疼,你让我头疼。” 说着说着,他们走到了铁栅栏跟前,小题、夏邦邦和朴诗玄都目不斜视,只有干戈朝铁栅栏里看了一眼,他情不自禁地停了一下。 铁栅栏内有一些人在走动,其中有个女孩,她穿着一件灰色风雨衣,一条黑色牛仔裤,她靠在石墙上,好像很冷的样子,双手紧紧裹着风雨衣,正朝铁栅栏外面看过来。 干戈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看着这个女孩竟然不会动了。 这个女孩和小题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眼神跟小题不一样,透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淡漠。干戈相信,她在看自己! 小题拽了干戈一下:“霍大夫给你开什么药了?” 干戈一下就收回了心思,赶紧朝前走,心不在焉地说:“你就是我的药啊。” 小题说:“油腔滑调。” 那几个面具人并没有拦截他们。 四个人走过去之后,干戈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去年,夏邦邦开着直升机穿越到罗布泊,见过这个不幸的女孩。朴诗玄从南美洲延伸岛穿越到延伸城,见过这个不幸的女孩。小题从北京来到罗布泊,移植骨髓,她也见过这个不幸的女孩……只是他们三个人太紧张了,都没有朝里看。 只有干戈和她发生了几秒钟的对视。这次对视,改变了后来很多事。 走出很远之后,小题才小声问:“刚才你怎么傻在那儿了?” 干戈说:“我看见了一张很熟悉的脸……” 夏邦邦回头看了看,紧张地说:“有人看守,我们怎么办啊?” 干戈说:“继续找,看看有没有其他入口。” 那些惊悚的吟诵声终于消失了。 他们沿着石头迷宫外围几乎转了一圈,最后看到了一块褐色石碑,画着奇怪的符号。它背后有一条通道,黑糊糊的,飘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干戈朝通道里看了看,问小题:“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小题说:“我见过这个石碑,没进去过。” 这时候,朴诗玄已经在石碑前蹲下来,开始仔细地端详。 小题走到了他旁边,两个人用韩语交谈起来。 过了会儿,小题对干戈和夏邦邦说:“他说里面应该是个墓地。” 夏邦邦说:“他怎么知道?” 小题说:“古埃及第十七王朝的法老,被认为是最神秘的统治者,他死了之后就失踪了,一直找不到他的尸体。后来,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个墓葬,石碑上刻着诡异的象形文字——朴诗玄说,那个石碑和这块石碑的符号一模一样。” 干戈说:“真他妈渊博!走,我们进去看看。” 夏邦邦有些犹豫:“我不喜欢墓地……我们继续找人吧。” 干戈笑了:“你留在这儿望风,我们进去。” 夏邦邦说:“那……你们快点出来。” 干戈、小题和朴诗玄就走进了通道。 通道内亮着幽暗的灯,阴冷异常。 他们穿过大概50米的通道,前面出现了一个宽阔的空间,横七竖八立着很多墓碑,这里原来是地下延伸城的坟场! 每座墓碑下都摆着花,十分鲜艳,干戈伸手捏了捏,塑料的。他嘀咕了一句:“晦气!” 小题说:“你们等一下。” 说完,她慢慢地走到那些墓碑中,四下查看。 干戈说:“你看什么?” 小题说:“哎,这些墓碑上都刻着两个生卒日期!” 干戈仔细看了看一个墓碑,果然。 小题走回来,问干戈:“Cassie说他父亲叫什么?” 干戈说:“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小题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是不是叫周密?” 干戈说:“嗯,好像是这个名字。” 小题回身指了指:“我在那块墓碑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干戈说:“死了?” 小题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阴郁了:“完了……” 干戈说:“什么就完了?” 小题说:“他们可能都出事了……” 干戈说:“我去看看。” 小题就带着干戈和朴诗玄走到了那块墓碑前,果然上面刻着—— 周密之墓。 生于1966年12月22日。卒于2016年3月17日。 生于2003年4月5日。卒于2016年3月17日。 干戈说:“两个日期?难道里面埋的人生了两次死了两次?” 第22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19) 小题说:“他们肯定把本体和复制人合葬在一起了……” 干戈恍然大悟:“聪明!” 然后,他掏出手机拍下了照片。 小题说:“这个墓碑应该就是Cassie她爸的,你看,那上面刻着2003……你帮我想想徐则达他爸叫什么,还有谷未素她爸。” 干戈说:“我只记着,那个学霸大姐说他爸不姓谷……” 小题突然说:“我想起来了,徐则达他爸叫徐晓东!” 干戈说:“我也想起来了,那个学霸大姐她爸姓魏,好像叫……魏宝亮。” 小题说:“我们再找找,看看有没有他们的名字。” 干戈说:“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挂了?” 小题很生气地看了看他,说:“干戈,你对任何人都可以不尊重,但是你要对死去的人尊重。” 干戈耸了耸肩:“好吧,我希望找不到你家那个老家伙的名字。” 小题对朴诗玄说了句韩语,朴诗玄点点头,退到了墓地边缘。 接着,小题和干戈就在墓碑里找起来。 很快,干戈就找到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 徐晓东之墓。 生于1962年1月19日。卒于2016年3月24日。 生于2003年4月5日。卒于2016年3月25日。 干戈又拍了照片,然后对小题喊道:“小题!” 小题好像受到了惊吓,一下回过头来。 干戈指了指面前的墓碑,说:“我找到那个副镇长的老爹了,在这儿。” 小题慢慢走了过来,步履沉重。她幻想着父亲还活着,现在,只要多一个凶信,她就离噩梦更近了一步…… 她看到了徐晓东的墓碑之后,有点蔫。 干戈说:“你看,他比代购女生她爸多活了几天。” 小题的情绪很坏,她无声地离开了。 干戈继续寻找,他的眼睛扫过很多陌生的名字,终于瞄到了三个字:魏宝亮。那块墓碑上刻着—— 魏宝亮之墓。 生于1960年6月13日。卒于2016年3月20日。 生于2003年4月5日。卒于2016年3月20日。 他同样拍了照片,然后朝小题看去。 小题在一块墓碑前蹲下来,盯着墓碑,一动不动。 干戈快步走过去看了看,呆若木鸡,墓碑上刻着—— 沈向文之墓。 生于1962年11月12日。卒于2016年4月2日。 生于2003年4月5日。卒于2016年4月2日。 小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噼里啪啦朝下掉。 干戈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最初,他心急火燎想找到这个人,替父报仇,现在看见了他的墓碑,他竟然有些难过。他是为小题难过。 他蹲下来,轻轻地说:“对不起……” 小题哭着说:“我来到罗布泊的时候,他还活着……” 干戈紧紧搂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剧烈地哆嗦着。 三个人离开墓地,回到了夏邦邦跟前。 夏邦邦说:“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题眼圈红红的,不说话。 干戈说:“他们的父亲都不在了。” 夏邦邦很吃惊:“你们怎么知道!” 干戈说:“我们看到了墓碑。” 小题他们的父亲死了。 四个人没有什么羁绊了,他们迅速离开这座怪兮兮的石头迷宫,从通风口爬了出去。 上了车,干戈把车发动着,朝营地开去。 小题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干戈把手机上的照片打开,递给了夏邦邦。夏邦邦一张张翻看完了,小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干戈说:“他们很可能是被那个侏儒处死的。” 夏邦邦说:“不会吧?他们都离开了罗布泊,就算他们触犯了什么禁忌,为什么要自己跑回来送死?” 干戈说:“我是说本体。本体被处死了,他们的复制人也就活不了了。”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小题,你不是说他们不能处死本体吗?” 小题说话了:“只有一种可能,那些本体得了什么传染病,他们治不了,然后就把他们的复制人召了回来。看那些墓碑,他们的死亡时间差不多都在同一天,只有徐则达他爸多活了一天。我来罗布泊的时候,我老爸还在……” 说着说着,小题又哭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夏邦邦轻轻地说:“小题,节哀。” 四个人回到了营地。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依然在小帐篷里说着话。 赵军和钟离彩听到引擎声,从童真帐篷里走出来。 四个人下了车,夏邦邦问赵军:“你身体怎么样了?” 赵军说:“不疼了。”然后他看了看钟离彩,说:“谢谢钟离。” 钟离彩淡淡地说:“太客气了。” 夏邦邦说:“钟离,你把徐则达他们叫来。” 钟离彩就去了谷未素的小帐篷,不一会儿,那三个人陆续走了过来。Cassie乐颠颠地举着摄像机。 干戈说:“我带回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三个人都看着他。 干戈把手机上的照片打开,递给了徐则达:“你们都看看吧。” 徐则达看到了那些墓碑的照片,有些震惊:“你确定这是我父亲的……墓碑?” 谷未素把手机接了过去。 干戈说:“你记得你父亲的出生日期吧?” 徐则达脱口而出:“1962年。” 说完,他又把手机从谷未素手里拿过来看了看,一下就呆了。 Cassie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头,她放下摄像机,把手机夺过去,看了一会儿,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谷未素转过身去,看着远方,似乎很安静。 徐则达突然像个小孩一样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平时,他一直戴着官场的笑脸面具,此时此刻,他终于流露出了他最本真的样子。相对于其他丧父的队友,徐则达是最大的孝子。 大家都沉默着,只有徐则达粗粗的哭声。 风渐渐大起来。 小题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了徐则达,然后又掏出一块纸巾,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第22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0) 钟离彩和赵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不问为什么。 过了好半天,夏邦邦才看了看表,小声说:“快到时间了,我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徐则达还在哭。 干戈拍了拍他的肩,说:“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 第6节:干戈突发奇想 3:14。 北京。 徐则达的两个老婆都拿到了夏邦邦的卫星电话号码,她们在两个家里,怒气冲冲,分别拨打这个电话,但她们怎么都打不通,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过去,夏邦邦每天都和母亲通一个小时电话,自从没了信号之后,他变成了一只迷路的小羊羔——胆怯而脆弱。 当骚叔告诉他,每天下午信号会出现3分14秒之后,他当然不会错过这短暂又宝贵的时间,刚刚过了3点,他就来到一个沙丘上,举着卫星电话不停地拨了,终于通了,他急切地喊起来:“妈妈!” 母亲:“邦邦,我听见了,你的卫星电话怎么一直打不通?” 夏邦邦:“被什么磁场干扰了!” 母亲:“现在信号恢复了?” 夏邦邦:“每天下午3:14,信号会出现3分14秒,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我不会给你打电话了,团队其他人需要用这部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对不起……” 母亲:“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夏邦邦:“我很好!” 母亲:“你到了什么位置?” 夏邦邦犹豫了一下,他撒谎了:“已经过了湖心碑,很快就到哈罗公路了!” 母亲:“你们的路线是什么?” 夏邦邦:“我们会从彭加木失踪的地点,朝东穿行,去敦煌。” 母亲:“如果三天之后你走不出来,我会带着救援队进入罗布泊!” 夏邦邦:“妈妈!” 母亲:“你听见了吗?” 夏邦邦:“我听见了。妈妈,你不能来罗布泊!” 母亲:“为什么?” 夏邦邦:“这里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母亲:“你以为我是去观光吗!” 夏邦邦:“等我回到上海再慢慢讲给你听吧!你身体怎么样?” 母亲:“我很好!我问你,你在罗布泊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夏邦邦:“有些麻烦,不过都已经解决了。” 母亲:“你能解决什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邦邦:“妈妈,快没时间了!” 母亲:“要不要我现在就动身?” 夏邦邦:“妈妈,你找不到我的!我爱你……” 母亲:“邦邦!” 夏邦邦:“妈妈!……” 卫星电话“滋滋啦啦”响起了刺耳的噪音,终于断掉了。 母子俩的对话很像家属和囚犯的探监。 放下电话,夏邦邦的眼圈已经红了。 小题、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一起在营地四周溜达,说着什么。 四个人都刚刚失去父亲,他们在互相慰藉。 赵军又不见了,钟离彩一个人坐在帐篷外,望天。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面色也有些憔悴,不再像平时那么精致了。 朴诗玄走进了性感帐篷,不知道在干什么。 干戈一个人躺在锋利帐篷内,闭上了眼睛。 监狱里那个女孩总是出现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当时她靠在石墙上,好像很冷的样子,双手紧紧裹着风雨衣,她远远地看着干戈,虽然眼神很淡漠,但是干戈依然能感觉到,她是在求救,只是不抱任何希望…… 她是小题的本体,如果她没有被扣留在罗布泊,一直在北京生活,那么,她就是现在的小题,很快乐,很阳光,很善良,一天到晚爱胡搞…… 她突然离开了原来的生活,离开了她的学校、同学和朋友,离开了她熟悉的家,离开了热闹的大北京,来到了荒凉的罗布泊,来到了冰冷的地下延伸城——这种不可更改的巨大变迁,就算她的内心再强大,是一棵枝叶繁茂的胡杨树,也会渐渐枯死,最后变成一根毫无水分的木头。 干戈的脑海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她是小题。 她是小题。 她是小题…… 他在问自己——如果小题被囚禁在一个荒凉的地方,过着凄苦的生活,一直到老,你会一个人离开,撒手不管她吗? 他回答自己:不会,绝对不会。他就是死上一百次,也要把她救出来。 那么,被困在延伸城的那个女孩是小题吗? 她就是小题。 虽然,干戈仅仅是隔着铁栅栏看了她一眼,但是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张他深深爱着的非常熟悉的脸。干戈甚至能透过她的淡漠,看到她灿烂的从前……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伙同两个小跟班,想算计一个憨乎乎的法国男生,结果牌运太差,差点被对方赢了…… 小学毕业典礼那天,她伙同一个黑人小子,偷了很多食物和饮料,被保安一路狂追…… 上了初中之后,她打着呼噜被推选为学生代表…… 高一那年,当一个美国男孩问她,中国人是不是都吃狗肉的时候,她竟然说,她吃过她的外公…… 她16岁那年,有一次长达三四天的逃课,导致全校学生展开了“拯救小题”活动…… 所有这些,都是小题讲给干戈的,实际上,这些经历只存在于小题的记忆里,它们真正发生在延伸城的那个小题身上! 干戈在想,如果小题的本体没有来到罗布泊,没有被复制,如果干戈在北京遇到了这个比自己还淘的女孩,他会爱上她吗? 他不知道。 后来,他终于理清了这种复杂凌乱的感情——他放不下地下古城那个不幸的女孩,完全是因为深爱着小题。 她和她是一个人。他心疼小题,也就心疼另一个小题。 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把另一个小题救出来,把她带出罗布泊!至于以后她和干戈将是什么关系,已经不重要。 两个小题是一个人。 小题是他的亲人,另一个小题也是他的亲人,就像自己的母亲,就像自己的婴孩。 第22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1) 他无法舍弃。 过了很长时间,小题回来了。 干戈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她。她依然没有悲伤中走出来,面容倦怠。 干戈说:“听点音乐?” 小题摇了摇头,靠着干戈坐下来。 干戈搂住了她的肩。 她小声说:“就这么坐一会儿。” 干戈点点头。 营地十分安静,没有一丝风。 坐了好半天,小题说:“我想我妈了。” 干戈说:“回到北京,我们去看她。” 小题说:“她精神不正常,会揍你的。” 干戈眨巴了两下眼睛,说:“那你还是带富三儿去吧。” 小题说:“嗯,她对富三儿会恭恭敬敬。” 干戈说:“为什么!” 小题终于露出了一丝坏坏的笑:“她爱钱。” 干戈说:“什么社会!” 小题说:“逗你的。” 接着,她仔细看了看干戈的脸,说:“现在我只剩下你了。” 干戈说:“你还有朋友啊!北京十四区加两县的古惑仔不都是你的朋友吗?不像我,从小到大没一个朋友,我才只有你。” 小题说:“你可以和夏邦邦做朋友啊。” 干戈很干脆地说:“不可能。” 小题说:“经过这几次考验,我以为你们都快成兄弟了。” 干戈看着小题,说:“丫头,那都是因为你。这种兄弟关系最危险了。” 小题说:“关我什么事儿!” 干戈说:“我和那个保镖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小题审视了一下干戈:“为什么?” 干戈说:“两个男人之所以能成为朋友,有个先决条件——他们必须是两个男人,他们谁都制服不了谁,最后往往就成了铁哥们。对了,我说过,离开罗布泊之前,我一定得揍他一顿……” 小题忽然问:“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 干戈说:“为什么不能?” 小题说:“我们什么信号都没了……” 干戈说:“我估计都是那个太极图照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好了。” 小题看着帐篷外,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有个预感……” 干戈说:“停!我最烦这种开头了。” 小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好吧,我不说了。唉,我多希望你能陪着我一起去见见我妈啊……” 干戈说:“这个愿望太容易实现了。” 小题说:“但愿吧……” 停了一会儿,干戈说:“丫头,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儿。” 小题看了看干戈:“嗯?” 干戈说:“我想把那个女孩带出来。” 小题眨巴眨巴眼睛,问:“哪个女孩?” 干戈说:“你的……本体。” 小题如同五雷轰顶,她怔怔地看着干戈,好像没听懂。 干戈说:“今天我们去延伸城的时候,我看见她了,隔着铁栅栏,她的样子很不开心。她是另一个你,你忍心把她扔在罗布泊里吗?她没有任何过错,却被判了无期徒刑!” 小题瞪着干戈,还是说不出话。 干戈继续说:“我看见她就如同看见了你,我没法丢下她不管……” 小题慢慢转过脸去,再次看向了帐篷外。 干戈晃了晃她:“她就是另一个你!不是吗?” 小题的眼圈渐渐红了,她看了干戈一眼,说:“你把她带出来——如果你真能把她带出来,你把她当成……谁?” 干戈想了想:“我不会把她当成谁,只要她自由了,我就踏实了。” 小题又问:“她会把我当成谁?” 干戈低声说:“你们可以做姐妹啊……” 小题说:“她会把我当仇人!” 干戈搂住了小题,说:“我可以说服她。你相信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就应该相信她也是个善良的人,你们是一个人。” 这时候,夏邦邦走到了锋利帐篷前,他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停在了门口。 小题的表情变得非常矛盾,她说:“干戈,你想过吗?你要是把她带回北京,我就只能藏起来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北京是她的,密云那个家是她的,医院里的老妈是她的,我的未来也是她的……” 干戈说:“不,她有她的未来,你有你的未来。你的未来有我啊,有我就有家,我们家在北京,那么北京就是你的。”停了停,他又说:“再说,你现有的一切原本就是她的。” 小题说:“我是罪人?” 干戈摇摇头:“那个太极图才是罪人。噢……我他妈还得感谢它,要是没有它,我就遇不到你了……” 小题看着干戈的眼睛,严肃地问:“干戈,你爱我吗?” 干戈说:“我不想说那个字,我麻。” 小题又问:“你是不是也爱上她了?” 干戈松开了小题,说:“不要胡说八道!我只见过她一面,我才不像富三儿那么多情,我只是把她当成你!” 小题说:“我必须提示你,我和你一起在罗布泊经历了这么多,我才慢慢看你顺眼的。她不会喜欢你。” 干戈撇了撇嘴:“我为毛要她喜欢啊!” 小题说:“我要说的重点是——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你可以把她看成……我的双胞胎姐妹。” 干戈说:“那好吧,我想把你的双胞胎姐妹带出来。” 小题说:“那我去哪儿?” 干戈说:“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有家啊。” 小题的眼睛一湿:“干戈,你想让我一辈子不见天日?” 干戈沉默了。 小题说:“算了,你去救她吧。你们都是父母生的,你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我留在罗布泊,这里才是我的家!” 干戈说:“丫头,我只是和你商量一下!” 小题冷冰冰地说:“我不同意。” 干戈说:“那好吧,我放弃……” 夏邦邦一步跨进来,问干戈:“你看见那个很像小题的女孩了?” 干戈显然没想到夏邦邦会突然闯入,他看了看夏邦邦,说:“看见了啊,就在监狱那儿。” 夏邦邦:“我去。” 干戈和小题都愣住了。 干戈说:“你去哪儿?” 第22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2) 夏邦邦说:“我去救她。干戈,我来罗布泊就是找她的,轮不到你救她。”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看着夏邦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夏邦邦说:“这件事跟你们没关系,跟我有关系。去年我那次穿越,绝不是偶然,一定是老天的安排,当时,她曾经希望我把她带走,我错过了那个机会,这次我要补救回来。你们该做的都做了,现在我要完成我的心愿了。” 小题说:“青年,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都要离开了,你又跳出来了!” 夏邦邦有些伤感地看着小题,说:“进入罗布泊这些天,我一直把你当成她了。” 小题说:“就算你把她救出来了,你知道后果吗?” 夏邦邦说:“你们不用操心我,也不要干涉我,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小题突然说:“那我要告诉你,地下古城养着很多狗。” 夏邦邦说:“就算他们养着狼我都不在乎了。”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 小题说:“等等!” 夏邦邦停下来,回头看她。 小题说:“你打算怎么救她?” 夏邦邦说:“还没想。” 小题叹了口气,然后才说:“每天晚上八点钟,她会被带出管制区,去地下古城的医院输液,就是你上次暴露的地方,她需要注入抗排异之类的药,大概一个半钟头。” 夏邦邦看了看手机:“谢谢你,小题,我今天晚上就去。” 干戈说:“富三儿,我跟你去吧。”然后他对小题说:“你听清了吧,不是我要去救她,而是富三儿要去救她。我去帮他对付狗。” 小题说:“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干戈说:“不,你要留在家里。” 小题说:“为什么?” 干戈耐心地说:“丫头,我们不是接她出院,我们是救她出狱!那么惊险的场面,你们两个人最好不要见面,我都不知道你们会抱头痛哭,还是会失声惊叫。” 小题想了想才说:“那你向我保证,不能缺胳膊少腿回来!” 干戈说:“我尽量不让他们缺胳膊少腿。” 天黑之前,夏邦邦和干戈一直做着准备。 干戈在腰上绑上了所有的刀子,夏邦邦把三张面具塞进了背包里。 两个人要出发的时候,钟离彩走过来,小声说道:“夏哥哥……” 夏邦邦看了她一眼:“钟离,有事吗?” 钟离彩问:“你们打算去哪儿?” 夏邦邦说:“我去救人。” 钟离彩在营地里扫视了一圈,疑惑地问:“救谁?” 干戈说:“小题。” 钟离彩说:“小题不是在吗?” 干戈说:“另一个。” 夏邦邦说:“我和你说过的,那个纱巾女孩。” 钟离彩惊愕地看着夏邦邦,眼神变得越来越疏远。 夏邦邦说:“你在家好好待着吧。” 钟离彩什么都没说,转身慢慢走开了。她走进了童真帐篷的“套间”,赵军正坐在睡袋上摆弄手机。 钟离彩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躺下去。” 第7节:干戈和夏邦邦走投无路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干戈和夏邦邦准备出发了,干戈走向了他的吉普车。 夏邦邦说:“开我的吧。” 干戈说:“你的悍马有五个轮子?” 夏邦邦说:“这是我的事情。” 干戈说:“好吧。” 两个人上了悍马车,夏邦邦打着了火。赵军捂着腹部,从童真帐篷走出来,他艰难地走到悍马车前,对夏邦邦说:“邦邦,你去哪儿?” 夏邦邦说:“我去一趟地下古城。” 赵军说:“我跟你去吧。” 夏邦邦说:“你在家养病。” 赵军说:“我没事。” 夏邦邦摇了摇头,说:“赵军,万一我回不来……你帮我向妈妈传个话,我爱她。” 赵军不再坚持,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个多钟头之后,干戈和夏邦邦来到了楼兰遗址附近,找到了那个入口。依然没人站岗。这时天色已经昏暗,夏邦邦停了车,两个人跳下来。 他们没有进入那个入口,而是绕到了通风口附近。 两个人戴上面具,夏邦邦第一个朝里走去。 干戈一把拽住了他。 夏邦邦看了看干戈,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干戈朝通风口内看了看,又听了听,突然说:“我猜测,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发现这个通风口了。” 夏邦邦说:“那怎么办?” 干戈说:“如果真是这样,你觉得这个通风口还安全吗?” 夏邦邦说:“你的意思是,里面会有埋伏?” 干戈说:“你看,它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吃了我们了。” 夏邦邦朝通风口里探了探脑袋,果然,顶部有灰褐色的泥土轻轻落下来。 干戈转身找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吃力地抱过来,顺着通风口推了进去。这块石头有棱有角,滚了几下就停住了。干戈在附近转了转,终于找到了一块圆形的石头,再次抱过来,推进了通风口,它极不情愿地滚进去了。 它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远,终于听不见了。 通风口安然无恙。 夏邦邦说:“没事的,走。” 干戈并没有动。 突然“轰隆”一声,通风口果然坍塌了,腾起了尘土。夏邦邦赶紧后退一步,看了看干戈,大惊失色。 干戈跑到一个高坡上,朝前看,贫瘠的荒漠上出现了大面积的塌陷,那些塌陷处正好组成一个巨大的“凶”字! 夏邦邦也跑过来:“我们怎么办?” 干戈说:“只剩下那个电梯了。” 说完,他卷了支纸烟,使劲抽了几口,对夏邦邦说:“再来一口?” 夏邦邦看了看那支上粗下细的纸烟,点了点头。干戈就把纸烟递给了他。他抽了一口,竟然没咳嗽。 干戈说:“给我。” 夏邦邦又狠狠抽了几口才还给干戈。 干戈说:“夏邦邦,我们得有个计划。” 夏邦邦有些意外:“干戈,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干戈说:“今天你的表现不再是个富三儿了,你是夏邦邦。” 夏邦邦很感激地点了点头。 第22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3) 干戈接着说:“如果我们顺利下去,到了那个医院之后,要是她旁边没人,你立即给她戴上面具,然后我们就离开。要是有人拦截,你们不要停,继续逃命,我来对付他们。” 夏邦邦说:“如果她旁边有人看守呢?” 干戈说:“我来摆平。如果是男的,直接杀掉。如果是女的,劫了当人质。” 夏邦邦说:“如果他们的人很多呢?” 干戈说:“那我们就不出现,藏起来等机会。” 两个人再次找到那个入口,戴上面具,下去,来到了电梯前。 干戈去按电梯门,电梯门开了,干戈和夏邦邦对着空荡荡的电梯,都没有动。 电梯静静地敞开着,极为耐心地等着他们进入。 干戈上前一步,伸出脚试了试,又朝上看了看,说:“他们在那个通风口设置了一个毁灭性的陷阱,那么,你觉得这部电梯会不会又有机关?” 夏邦邦说:“50%有,50%没有。” 干戈说:“我认为51%有,49%没有。我赌一下,你不要进来。” 夏邦邦一下拽住了干戈:“万一……” 干戈推开了他的手,说:“你是来救人的,你不能死。如果我没事,我们一会儿在地下见。” 说完,他一步就跨了进去。 安全。 接着,电梯门就关闭了。 干戈闭上了眼睛。 电梯突然开始下降,顶部并没有坠落下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来到地下之后,很快夏邦邦也下来了。 今天,地下楼兰再次热闹起来,出现了很多面具人。他们三三两两,大声说笑着,好像在过什么节日。 对于闯入者来说,喧闹比安静更便于潜藏。 三个面具人走过来,他们的面具都是崭新的,应该是两个女孩一个男人,其中一个女孩说:“我觉得我都入不了围。” 另一个女孩说:“得了,你这张脸可是孔雀开屏啊。” 孔雀面具女孩说:“你忘了?前几届的冠军都是鬼脸!” 另一个女孩说:“那是他们没眼光。” 三个面具人走过去之后,夏邦邦小声问:“这里真的有狗吗?” 干戈说:“有狗也戴着面具,咬不着你。” 他们沿着地下古城的外围,很快来到了那个类似医院的院落,夏邦邦上次在这里暴露了身份,他的心里可能有阴影,脚步慢下来。 干戈朝里看了看,院子里并没有发现穿白大褂的人,异常安静。 干戈说:“进。” 两个人迅速来到那排房屋前,依次朝里窥视,很多房屋都空着。 他们走到最后一个窗口,夏邦邦朝里看去,愣住了——他终于看见了另一个小题,她平躺在床上,正在输液。 干戈也看到了她,他四下看了看,对夏邦邦说:“赶紧行动,我望风!” 夏邦邦推开木门,一步就跨了进去。 小题的本体转头看了看她,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夏邦邦走到她跟前,摘掉了面具,轻轻说了声:“嗨……” 小题的本体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了夏邦邦的脸,似乎吓了一跳,警惕地问:“你是谁?” 夏邦邦的眼圈湿了,低低地说:“你不记得我了?” 小题的本体坐了起来,显得十分紧张:“你不是这里的人?” 夏邦邦说:“你还记得那本电子书吗?” 小题的本体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她怔怔地看着夏邦邦,好像在做梦。 夏邦邦说:“……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我俩一见钟情,在那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 干戈朝里看了看,着急地说:“哥们,这么紧急你就不要朗诵诗歌了啊!” 夏邦邦说:“直升机,橙黄色,那天刮着大风——想起来了吗?” 小题的本体依然呆愣着:“你不是在圣胡安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夏邦邦说:“我是来救你的。” 小题的本体赶紧朝外看了看:“你不要命了!” 夏邦邦把一张面具拿出来,塞到了小题的本体手中:“戴上,我们马上走!” 小题的本体有些不信任:“你带我去哪儿?” 夏邦邦说:“离开罗布泊啊!” 对于小题的本体来说,这一切都太意外了,她有太多问题需要问清楚,她使劲想了想,最后只问了一句:“怎么离开?” 夏邦邦说:“我们有车!” 干戈又朝里看了看,低声说道:“两位,有什么事出去再商量!” 小题的本体戴上面具,匆匆忙忙下了床,这才发现手背上扎着针头。 她小声说:“我晕针……” 夏邦邦对干戈喊道:“干戈,你快来!” 干戈跑进来:“怎么了?” 夏邦邦说:“针头!”然后他手足无措地四下看了看:“怎么办?” 干戈说:“难道你还想叫护士来?”说完,他直接把针头拽下来了,小题的本体轻轻叫了一声。 干戈说:“你们先走。” 夏邦邦戴上了面具,拉起小题的本体就朝外走,她突然停住了:“我的电子书……” 干戈说:“你是不是还要带上你的牙刷牙膏啊?” 夏邦邦低声说:“快走吧。” 小题的本体似乎想通了,跟着夏邦邦快步走了出去。 干戈随后也跟了出去。 三个人走到院子门口,有个面具人穿着白大褂快步走进来,看外形应该是个女护士,她打量了一下小题的本体,眼神有些警觉,小题的本体赶紧低下头,匆匆朝外走。为了转移这个女护士的注意力,干戈一步跨上前,对她说:“你怎么没去参加选美啊?” 女护士看了看干戈,并没有回答。 干戈看了看女护士的面具,说:“当然了,你这张脸根本入不了围。” 女护士不理干戈,朝最后那间病房走过去。 干戈追上夏邦邦和小题的本体,小声说:“快跑!” 夏邦邦就拽着小题的本体跑起来。 第23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4) 他们刚刚接近那个电梯前,就听见有人吹起了哨子,声音刺耳。很快,更多的哨子吹起来。 干戈按了下电梯,电梯门开了,三个人匆匆跨了进去…… 罗布泊上升起了半个月亮,但是刮起了风。 夏邦邦停下来,摘下面具,大口大口喘气。 小题的本体也摘下了面具,她很不信任地看了看干戈。 夏邦邦说:“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小题的本体摇了摇头。 夏邦邦说:“我叫夏邦邦,他叫干戈,我们是一个团队的。” 小题的本体问:“你们的团队在哪儿?” 夏邦邦朝营地的方向指了指:“一个钟头的路程。” 小题的本体突然问:“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夏邦邦说:“是小题要救你。” 小题的本体愣了愣:“小题?” 夏邦邦说:“你被复制了,所以你被留在了罗布泊。复制出来的那个你跟我们一起来了罗布泊,来给你捐献骨髓……你不知道吗?” 小题的本体露出很排斥的表情:“她来了?” 夏邦邦说:“她让我们把你带出去。” 干戈一直盯着那个入口,说:“走走走,上车再说。” 三个人快步走向夏邦邦的悍马车,它的四周有很多雅丹,高高低低,不成形状,只有墨绿色的悍马闪着低调的金属光泽。 夏邦邦突然停住了脚步,小题的本体也停住了。 干戈朝前看了看,全身一抖。 从雅丹后面走出来七八个人,借着月光,能看见他们都戴着面具,手里拎着砍刀和木棒。中间一个戴着魔鬼面具的人还抱着一个小孩,那正是枯萎的小让。 双方相距不过30米。 夏邦邦后退了一步,求助地看了看干戈。 干戈上前一步,把夏邦邦和小题挡在了后面。 小让就像玩捉迷藏找到了对方,很开心,“咯咯咯”地笑起来。 没有人说话,黑夜中的荒漠上只有她的笑声。 干戈悄悄摸出两把刀子,抓在了手里,然后油嘴滑舌地说了句:“让叔叔抱抱?” 小让不笑了,说:“你是个坏叔叔。” 干戈说:“没错儿,我家小区的熊孩子都这么说……” 小让说:“上次是小题放了你吧?” 干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戴着面具。宝贝,你要小心身边的人,尤其抱着你的这个家伙……” 小让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又跑回来要带走她的本体呢?” 干戈说:“我爱她。” 小题的本体愣了愣,夏邦邦也愣了愣。 小让说:“这个话题少儿不宜哦。” 干戈“呸”了一口,然后说:“你不要恶心我了!” 小让说:“那好吧,我问你,你爱哪个她?” 干戈说:“少儿不宜。” 小让笑了,说:“等你见到了死神,对它去敞开心扉吧!” 干戈轻蔑地说:“你想怎么样?” 小让说:“你们跟我下去,乖点儿,就不会挨打。” 干戈扔了一下刀子,想接住,却掉在了地上,他有些尴尬地捡起来,嘴巴依然强硬:“要是我们不跟你下去呢?” 小让说:“你们带着一个本体和一个复制人,两个活标本,我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吗?叔叔,你已经一把年纪了,动动脑子!” 干戈说:“那就没什么谈的了,来吧。” 小让突然在那个魔鬼面具人的怀里扭动起来,其他面具人立刻像僵尸一样开始舞动,并且慢慢朝干戈他们逼近过来。 三个人步步后退。 小题的本体太虚弱了,她踉跄了一下,瘫软在地上…… 第8节:赵军的来历 骚叔和薇拉住在花美酒店里,4楼。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一直在酒店里点餐。 除了收到过两张笑脸面具,他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接近他们的房间,酒店生活似乎很平静。 骚叔买回了一根十几米的绳子,薇拉问他做什么用,他说:“如果有人强行闯入,我们可以从窗户爬下去。” 这天下午,两个人躺在床上聊天,心情很不错。第二天,他们就要离开北京,开始他们的新婚之旅了。 薇拉说:“酒店的饭我吃腻了。” 骚叔亲了她一下,问:“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们换个口味。” 薇拉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馋烤腰子了……” 骚叔说:“没问题,一会儿我出去给你买。” 薇拉摇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明天我们就离开了,我不想出什么差错。” 骚叔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楼下,马路对面就有一家烧烤店。” 薇拉想了想,说:“我要吃肥点儿的!” 骚叔说:“懂,性感的。” 薇拉吞咽了一下口水:“这个词好!以后我去烧烤店,就对老板说——来一串烤腰子,要性感的!” 骚叔望着天花板,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低地说:“他们最后传给我的视频就是在烤肉……” 薇拉说:“你说那个探险团队?” 骚叔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薇拉突然说:“其实,他们去罗布泊的动机并不单纯。” 骚叔看了看她:“所有人?” 薇拉说:“所有人。当年那些科考队的队员被复制了,他们回到家,都遇到了一些变故。虽然他们和本体一模一样,但总会有些破绽,比如我和莉莉娅,如果我死了,让莉莉娅替代我,你会觉得毫无差别吗?” 骚叔说:“你无可替代。” 薇拉说:“你从来都不会错过一个甜言蜜语的机会!——他们的家里人多多少少都发现了一些不正常,基本都离婚了,除了小题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其他后代都是跟着母亲长大的,所以,只有小题被复制了。你想想,其他几个人对他们的父亲并没有多少感情,他们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进入罗布泊?” 骚叔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薇拉若有所思地说:“实际上,不仅仅是他们那个团队,所有进入罗布泊的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23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5) 骚叔说:“我还去过呢!……噢,我只是到了边缘。” 薇拉说:“比如说那个赵军。” 骚叔一愣,他只关注夏邦邦和小题了,很少留意过赵军,在骚叔眼里,他只是个随从。他很警惕地问:“赵军怎么了?” 薇拉说:“他是个死囚犯。” 骚叔惊呆了:“死囚犯?” 薇拉点了点头。 骚叔说:“不对!夏邦邦请他当随身保镖,他们家族那么有钱,怎么可能不核查这个人的根底呢?” 薇拉说:“你不要忘了,当时夏邦邦是背着他母亲偷偷跑到新疆的,当时他应该是太着急了,所以他匆匆忙忙聘了这个人就带走了。” 骚叔说:“他是……什么罪?” 薇拉说:“贩毒,他是从法庭押赴刑场的半路上逃走的。” 骚叔更惊诧了:“死囚犯都应该系着裤管的,怕大小便失禁!就算心理素质暴强,两条腿也肯定是软的,只能被法警拖走——他还能跑掉?我不信!” 薇拉说:“他是个天生的恶人。” 骚叔紧张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啊!他是个死囚犯,对于探险团队来说,太危险了!” 薇拉说:“他躲进罗布泊只是想活命,他不会主动害谁的。实际上,他在探险团队里,对于地下古城倒是危险的。” 赵军出生在广东一个村子。 他父亲嗜酒还嗜赌,同村的人基本都富了起来,只有他家一贫如洗。母亲实在受不了,跟一个小包工头跑了。 赵军从小就少言寡语,经常被人欺负,他从来不还手也不还口。 他读初中的时候,有一天,几个男生一边揍他一边让他喊老爸,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惹怒了那几个男生,有人提议,把他老爸揍一顿,所有人都兴奋起来,接着他们就跑掉了。 赵军鼻青脸肿地走回家,半路遇到了父亲,他喝得醉醺醺,鼻子在流血,还被扒光了衣服,赤身裸体地躺在壕沟里,当时有很多人围观。赵军哭着四下寻找,终于在一个泥坑里找到了父亲的衣服,拿过来,想给父亲穿上。可是,父亲太肥了,他又踢又踹,瘦小的赵军怎么都穿不上。没有一个人帮忙。 很快,警察就来了,他们要把父亲拽上警车。父亲喝多了,他一边乱叫一边咬警察的手,终于挣脱了,跑出几步之后,他还回头冲着警察笑嘻嘻地打飞机。最后,再次被警察制服。 赵军死死抱住父亲,不让警察把他带走,哭着喊道:“你们为什么抓他!” 一个警察说:“《治安法》第44条规定了,在公共场所裸露身体,要拘留5天以上10天以下。你放手!” 赵军说:“叔叔,他被人打了!”。 那个警察说:“这是两个案子,我们先处理他扰乱公共秩序,然后再处理打架的事情!我们不追究他袭警已经不错了!你要是再不放手,就是妨碍公务,懂吗!” 赵军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像个白条猪一样被扔进了警车,“哐当”一声关起来,然后警察纷纷上车,把警车开走了。 赵军流着眼泪,看着警车渐渐远去,终于转身跑开。 他没有回家。 他走了。 他没有目的,一直哭着朝前走,走出了那个熟悉又厌恶的村子,走到了两公里之外的小镇,走过了那个噩梦一般的学校…… 他一直走到天黑日落,看到了陌生的庄稼,陌生的房子,陌生的河…… 他的内心渐渐变得无比安定。 在这里,没人认识他,没人嘲笑他,没人欺负他…… 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头了。 从这天起,赵军就失踪了。 警察并没有拘留他的父亲,当天夜里,他醒酒之后,警察就把他给放了。 几天过去了,父亲始终不见赵军回家,他并不在意,甚至都没有报案,没了这个拖累,他变成了一条纯光棍,更自在了。 赵军越走越远,他爬上一列货车,几经周折,千里迢迢来到了河南嵩山少林寺。他希望像电影里一样,遇到一个高人,教给他盖世武功。 他在少林寺周边转悠了几天,他发现,现实和他的想象并不一样,这个地方到处都是武校,全部收费,很商业,可是他身无分文。 最后,他成了一个乞丐。 只要有机会,他就爬到武校的墙上偷窥。他发现,那些小孩天天“呼呼哈哈”,更像在做体操。 他一直没遇上什么高人。 那期间,他曾经朦朦胧胧喜欢上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很胖,长的也不好看,她在武校学武。有一次,她带着两个比她矮一头的男孩出来逛街,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应该是同学。当时,赵军正坐在一个垃圾桶旁边,蓬头垢面地打盹儿。她路过赵军的时候,曾经给过赵军一张十元面额的钱。 她旁边一个男孩说:“慧慧,你真大方!” 那个叫慧慧的女孩说:“说不定他是丐帮帮主呢,武艺超群!” 另一个男孩说:“有一天你遇到了十年前的仇家,要取你性命,这个人带着丐帮出现,摆出打狗阵,杀了你的仇家,然后你就嫁给了他,当上了帮主老婆……” 慧慧说:“我要当丐帮帮主!” 从这天起,有四个字深深地刻在了赵军的脑海里——武艺超群。 之后,赵军的生活里多了一丝盼望,多了一丝色彩。 他把偷窥的目标锁定在慧慧身上,他甚至掌握了她的作息时间,睡哪个宿舍。每次她走出那家武校,赵军都会偷偷跟随她,她甚至知道了她是广西人,她家开了个公司,有色金属加工之类。 有一天,慧慧自己出来吃烩面,赵军想近距离看看她,他掏了掏口袋,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数了数,勉强够买一碗烩面的,他就走进了烩面馆。没想到他刚刚跨进门槛,那个30多岁的老板就跑过来,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快出去出去!” 赵军愣了愣,一步步退出来。 第23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6) 附近的商家都认识他是个乞丐。 他坐在了马路对面,偷偷朝烩面馆张望。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里面传出争吵声,他快步走了过去。 当事人正是慧慧,慧慧只有十四五岁,却长得人高马大,很像20岁的女孩。她和两个青年男子对骂起来。开始的时候,赵军以为那两个男子调戏慧慧,把慧慧惹怒了,听了一会儿,他终于听明白了——那两个男子嫌慧慧吃饭的时候吧唧嘴,还放了一个屁,影响了他们的食欲,于是破口大骂慧慧是个丑逼…… 慧慧也不示弱:“你管天管地还管老娘拉屎放屁了?臭死你!” 老板在一旁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劝。 一个男子大怒,冲上来抓住了慧慧的头发,和她厮打在一起。 赵军知道慧慧已经在武校学了一年多,他期待慧慧大展拳脚,把两个男子打得抱头鼠窜,可是在实战中,慧慧好像彻底忘掉了她学过的那些“体操”,只是挥舞着两只手乱抓乱挠…… 赵军站在门外傻傻地看着,不敢帮忙。 最后,胖墩墩的慧慧被打倒在地上,砸翻了一把椅子,她嚎啕大哭。一个男子的脸被她抠出了几条血丝,被另一个男子拽着跑掉了…… 从始至终,赵军一直都在胆怯地旁观。 那之后没几天,慧慧就离开了武校,坐火车回广西了。当时是午后,一个武校老师送她去了火车站。 慧慧离开之后,赵军忽然不再留恋这个地方了。 第二天,他就扒火车去了广西。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广西,他不可能找到慧慧,他都不知道慧慧住在哪个县。 他在南宁转悠了两天,又藏进一列货车内,来到了广东。 行乞两年,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是赵军的个子就像雨后竹笋,迅速蹿高。他已经16岁了。 到了广东之后,他在一家很小的东北餐馆洗盘子,老板是个女的,单身,她对赵军很关照。从此,赵军勉强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后来,他又到了一家很大的粤菜餐厅当杂工,薪水比之前更低。他之所以换工作,仅仅是因为这家粤菜餐厅旁边有一家武馆,叫十九道武馆。为什么叫十九道?后来赵军才知道,其中暗合了围棋的奥秘。 人生就是拼杀。 赵军决定,他要进入这家武馆,实现他的梦想——“武艺超群”。 就这样,他一边打零工一边在十九道武馆苦练了三年武术。后来,他通过师父又换了几家武馆,直到遇见李小龙真正的嫡传弟子——史震岳老人。 此时他已经24岁了,在广东生活了整整八年。 他只跟了史震岳半年,终于被这位老人放弃。 一般说来,习武之人越来越迷恋身体的奥秘,甚至不屑于搏击。而赵军一直怀揣驱不散的腾腾杀气。 离开史震岳之后,赵军认识了一个姓刘的人,此人比赵军还瘦,他开着豪车,穿着名牌,永远戴一副深色太阳镜。赵军给这个人当了保镖。 其实,这个刘老板是个大毒枭,赵军从此走上了一条黑暗之路。 他跟刘老板三年,在一次交易中,刘老板死于黑吃黑的乱枪。从此以后,赵军开始单挑。 半年前,他在云南被警方抓获,同时被收缴四公斤海洛因。 他一直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一间单人牢房里,除了一个锈迹斑斑的洗手池,一个腥臭的马桶,一个脏兮兮的地铺,四面冰冷的墙壁,空无所有。 不,有几只苍蝇在“嗡嗡”地飞。 牢房一角,有个残缺不全的塑料蝇拍。 他懒得打苍蝇,任凭它们四处乱飞,他把它们当成了朋友。有一只个头小,声音却最大,好像嘴巴安了扩音器。 不过,这些苍蝇并不像赵军一样看重友谊,它们飞着飞着,似乎感觉牢房太枯燥了,有一只就从铁栏杆飞了出去。 看着这只飞走的苍蝇,赵军开始嫉妒它——至少,它可以自由地来去。 又有两只苍蝇好奇地飞进来…… 赵军问自己:现在,让你变成一只苍蝇,随时可以飞到高墙外,但是天天只能和粪便打交道,你愿意吗? 他摇了摇头。不愿意。 他要越狱。 他天天都在琢磨怎么逃出去。明知无望,但是他一直没有停止胡思乱想,只要有梦,他就不会崩溃。他曾经计划,把水龙头卸下来当工具,挖洞逃走,古人能把铁杵磨成针,他也有信心把墙壁挖穿。可是,他知道那至少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完成,他在看守所,随时可能接受审判,他没有机会。 果然,没几天他就被送上了法庭。 离开看守所之前,赵军从蝇拍上折断了一根塑料,藏在了口袋里。 在法庭上,他被法官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他有心理准备,他在看守所被关了几个月,早就想到结果了,他必死无疑。 宣判之后,他瘫软在了被告席上。此人的心理素质就像一座垃圾处理厂,两条腿就像金属假肢,成年之后从来没有软过。他在伪装,他在麻痹法警。 接着,两名法警拖着他,离开了法庭。后面跟着三名法警。 法庭在三楼,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赵军已经用那根塑料捅开了手铐。五名法警都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在他们眼中,即将被处死的赵军已经崩溃,变成了一条死狗。他们只希望他不要昏厥,否则只能延迟执行,先送去就医…… 两名法警拖拽着赵军,走到了二楼的拐弯处,这是个机会! 楼道狭窄,五名法警挤在一起,互相阻挡,很难追上他…… 他突然撞倒了右侧的法警,接着把左侧的法警摔在楼梯上,挡住了后面的三名法警,然后像一头豹子一样冲下了楼梯。 这条“死狗”突然活过来,而且发了疯,五名法警都傻住了,他们很快回过神来,你推我搡地追下楼去。 这时候,赵军已经冲出了法庭大楼的门。 第23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7) 外面的院子里停着几辆法院的警车,有个司机在洗车,还有几个人,看表情应该是被告家属,他们在院子一角焦急地商议着什么。 赵军冲出来之后,他们先后朝赵军看过来。 赵军冲出了法院大门,直接奔向了马路对面。对面是一片树林,穿过去,经过一片铁路家属区,就是一座长满矮树的小山。 五名法警追出了大门。 那个洗车的司机也跟着追出来。 一辆16轮的大卡车“轰隆隆”地驶过,挡住了他们的路。等大卡车开过去之后,赵军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军并没有逃进那座小山,他在树林里朝着大卡车开来的方向走出了几百米,然后脱掉看守所的黄色囚服,只穿着里面的白T恤,大摇大摆地从树林里走出来,沿着人行道朝前走,甚至还在一个书报摊前停了半天,问老板:“有明天的报纸吗?” 老板有点胆怯地问他:“什么意思?” 赵军说:“明天的报纸上就该有我的新闻了。” 赵军在城里藏了四天。 白天他一直躲在地下道,晚上出来觅食。为了不被警犬追踪,他甚至在地下道的臭水沟中泡了一个澡。他又变成了少年时代的乞丐。 第五天,他深夜爬出下水道,步行出了城。 他来到郊区,偷了一辆轿车,幸运的是,他在车上翻到了几箱名烟名酒。他开着这辆车一直向东北行驶,路过一个小城市,他把烟酒变卖了,换成了钱,买了一堆吃的喝的…… 赵军制造了国内第三起死囚犯从法庭逃脱的奇案。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向周边公安局发放了协查通报。 没想到,郊区警方在追查一起盗车案的时候,意外发现了赵军的踪迹。他们马上向专案组汇报了这个消息。 赵军几乎没有下过车,他日夜赶路,实在太累了,就把车开到乡村土路上睡一会儿。 警方通过天网摄像头一路追踪,发现赵军开车来到了江西境内,他的行踪在一个偏远地区消失了。 专案组反复查看地图,认为他很可能进入了F县。 于是,专案组把协查通报发给了F县警方。F县警方迅速发给了各乡镇派出所。当晚,赵军就在F县一个叫牟礼的小镇,他住在一家私人小旅馆里。如果牟礼镇派出所接到了协查通报,很容易把赵军抓获。可是偏巧那一天牟礼镇停电,派出所并没有收到协查通报…… 赵军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第二天,他把车丢弃了,坐上了一辆大巴,继续朝东北逃亡…… 最后,他来到了上海,换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 本来,他打算从上海偷渡韩国去整容,但他需要等待机会。他买了一张假身份证,依然叫赵军,只是把住址改成了河南登封市。他很熟悉那个地方。 接着,他开始查看职业信息,看到一家公司招聘安保人员,他去应聘了,那个公司正是夏邦邦家族的公司。 他没有学历,但是他会功夫,招聘负责人并没有当面给他答复,让他回家等候消息。 当时,夏邦邦正要去罗布泊,他给安保部打电话询问情况,希望找个贴身保镖。招聘负责人马上把两个人推荐给了他,最后夏邦邦选择了赵军。 两天之后,夏邦邦就带着赵军去了新疆。 过去,赵军听过罗布泊这个地名,但是并不了解,更不知道复制人的传闻。在路上,夏邦邦对他讲了很多罗布泊的事情,也提到了复制人。 赵军的心里暗暗激动起来——他陪同夏邦邦进入罗布泊,至少有三个好处,第一,罗布泊没有一个人,他可以修整一下快崩断的神经;第二,如果有可能,他可以绑架夏邦邦。他当然知道夏邦邦是个富三代,他可以向夏邦邦家族索要一笔巨款赎金;第三,他心知肚明,逃亡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找到了那个神秘的复制机制,他很愿意尝试一下,要是真的制造出另一个自己,他就不用去韩国整容了,他会把另一个自己杀死,替自己顶罪…… 就这样,赵军跟着夏邦邦来到了新疆。 薇拉讲出了赵军的经历,骚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骚叔说:“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夏邦邦!” 薇拉说:“你只能等到明天给他打电话了。那时候,我们应该正在路上……” 接着,她推了推骚叔,撒娇道:“不要那么忧虑啦!开心点儿,明天我们就走了!我真的很兴奋,你说我们会去哪儿呢?” 骚叔说:“售票口再决定吧。” 薇拉说:“我知道,我们可以确定个大致方向呀!” 骚叔看了看她:“你喜欢哪个方向?” 薇拉想了想,说:“东南吧。” 骚叔说:“为什么?” 薇拉说:“离西北越远越好。” 骚叔点了点头说:“我懂了。我带你去看海底捉王八。” 薇拉说:“我还从来没看过海呢!” 骚叔稍微想了一下,说:“海和罗布泊差不多,不过它是动的。” 薇拉说:“我们在海边盖个房子,然后……烤腰子!” 骚叔马上坐起来:“对了,我去买烤腰子。” 薇拉也坐起来,下了床:“你小心点儿!要不……”她把抽屉打开了,拿起了那张面具:“你把这个戴上?” 骚叔说:“这么帅,就算把脸挡住依然光芒四射。” 薇拉把手挡在了眼前:“哇,刺伤我了……” 骚叔亲了她一下,小声说:“我出去之后,谁来都不要给他开门。” 薇拉点了点头:“我知道。” 骚叔说:“我回来的时候会敲四下门,记住啊,四下。” 薇拉又点了点头:“嗯,四下。” 骚叔穿上风衣,走到门口,从猫眼朝外看了看,没有人,他打开门一闪身就走了出去。 第23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8) 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取了他的脚步声,非常安静。他穿过幽暗的楼道,来到电梯门口按了按,很快电梯就到了,里面灯光刺眼,没有人。他上去之后,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开始下降,它到了1楼并没有停下,直接去了地下!骚叔忽然想起来,刚才忘了按1层!他赶紧按了按,电梯并不那么听话,他继续下降,一直来到了地下3层。 电梯门开了,上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摞面具! 骚叔朝他笑了笑,他似乎没看见,留给了骚叔一个后背。 电梯开始上升。 骚叔说话了:“先生,这些面具……” 那个人并没有回头:“挂墙上的。” 骚叔就不说话了。 来到1楼,电梯开了,骚叔走了出去,那个男人留在了电梯里。 骚叔走出电梯,朝对方看了看,那个男人并不看他,只是仰头看着楼层指示灯,很快电梯门就合上了。 骚叔快步走出酒店,穿过马路,来到了那家烧烤店,对老板说:“两串大腰子,肥点儿的。” 老板说:“好嘞!” 骚叔朝酒店的窗户看了看,很多都黑着,他不确定哪扇窗户才是他和薇拉的房间。看了会儿,他掏出了手机,打给了小胡:“小金牛。” 小胡说:“叔?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骚叔说:“明天。” 小胡说:“有什么吩咐吗?” 骚叔故作轻松:“没有啊,只想跟你聊聊天。” 小胡很不信任:“你怎么了?” 骚叔说:“什么怎么了?” 小胡说:“你没事不会给我打电话!” 骚叔说:“真的没事儿……” 小胡就不再追问了,她说:“那就聊吧,我10分钟之后要洗澡。” 骚叔想了想说:“你了解叔,看起来八面玲珑,其实根本不懂人情世故,我只懂风月。” 小胡说::“风月?” 骚叔很无奈地说:“就是男女!但是……现在我很迷糊,想跟你请教一下。” 小胡笑了:“请教我?看来你是真迷糊了……” 骚叔说:“你说,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弃一切……值得吗?” 小胡说:“那得看什么样的爱情了。” 骚叔说:“爱情很难描述……这么说吧,如果是个天平,两头的重量是相等的。” 过了会儿,小胡才说话:“叔,我是这么看的,如果你抛弃了一切,选择了爱情,那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你会感觉很美好;如果你抛弃了爱情,选择了一切,那么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你会感觉很糟糕。” 骚叔回味了一下,终于说:“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骚叔拿着两个大腰子,一瓶冰可乐,回到了酒店房间门口,轻轻敲了四下门。 薇拉从里面朝外看了看,确定是骚叔,这才把门打开。一股孜然和羊膻味飘进了房间,她闭上眼睛使劲嗅了嗅,满脸幸福。 骚叔关上门,把烤腰子递给她,说:“吃吧,趁热。” 薇拉亲了他一下:“爱你!”然后她就饕餮大吃起来。 骚叔坐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忽然问:“你怎么知道赵军的底细?” 薇拉一边吃一边说:“我和地下古城切断联系之前,他们告诉我的。” 骚叔立即变得很警惕了:“他们怎么知道?” 薇拉摇摇头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骚叔又问:“他们了解我吗?” 薇拉看了看骚叔,笑了:“你说呢?” 第9节:她和她终于见面了…… 再说罗布泊。 那些面具人从四面八方围住了干戈他们三个人,他们一齐吆喝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小题的本体瘫软在地上,哭起来:“对不起……” 两个男人护住了小题的本体。 那些面具人越来越近,干戈甚至能看见他们藏在面具后的眼睛了,那些眼睛都闪着麻木的光。 黑暗中出现了一束绿色的光,非常炫目,指向了一个面具人的脸。 干戈回头看了看,夏邦邦掏出了那支激光枪,可是他的手在哆嗦,那束绿光在面具人的脸上不停地晃动。 干戈低声问:“你能不抖吗?” 夏邦邦说:“不能……” 干戈对小让喊道:“侏儒,我必须警告你,如果你的人再不止步,我们就要动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小让说:“那个……手电筒?” 干戈说:“富三儿,给她演示一下。” 那束绿光抖得更厉害了。 干戈吼道:“射他们!” 夏邦邦终于扣动了扳机,一束刺目的光无声地射出去,却偏离了目标,射向了茫茫夜空。 小让“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对她的“坐骑”撒娇说:“我想要那个手电筒……” 干戈说:“你笑个屁,这只是演习!”然后,他转过头,恨铁不成钢地对夏邦邦说:“关键时刻,你能不能不掉链子?” 夏邦邦支支吾吾地说:“我……” 小题的本体突然喊了声:“老鼠!” 干戈一怔,这时候他才看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很多活物,它们密密匝匝站在四周,有成百上千只,把干戈他们和面具人通通围困住了! 变异老鼠! 从数量上看,就算吃掉现场所有人,都不够填饱它们肚子的。干戈一时有点蒙,他无法预测这些老鼠的突然出现究竟是福是祸。 面具人显然认识这种老鼠,他们都变得惊恐起来,纷纷朝小让聚拢。 小让也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她像个小猴子一样朝“坐骑”的肩上爬去,最后骑到了他的脖颈上,使劲拍打着他的天灵盖,说:“我讨厌死这些没毛的东西了!快带我回家!” 其他面具人顾不上干戈他们,撒腿朝地下古城的入口方向窜去。 干戈搀扶起小题的本体,对夏邦邦喊道:“上车!” 三个人跌跌撞撞地奔向悍马。 第23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29) 干戈看见一群巨鼠朝面具人追过去了,有一只一跃而起,扑到了一个面具人的后背上,似乎咬住了他的脖子,那个面具人狂乱地挥舞着砍刀,惨叫起来。其他巨鼠纷纷扑向了这个倒霉蛋,他跌倒在地,很快就被一群巨鼠团团围住了。 其他面具人没有停留,护着小让,继续奔逃。 小题的本体尖叫了一声。 干戈朝后看去,一只巨鼠咬住了她的裤腿儿,干戈飞起一脚,就像踢在了墙上,疼得龇牙咧嘴——看来,那个赵军的脚确实非同一般。巨鼠依然在拖拽着小题的本体,夏邦邦对准它开枪了,它呜咽了一声,终于松了口,开始原地打转。它盲了。 很多巨鼠朝他们逼近过来。 夏邦邦不停射击,几乎弹无虚发,一只只巨鼠相继盲了,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荒漠上四处乱窜。 他们终于冲到了车前,夏邦邦打开车门,三个人上了车,立即把车门锁死了。很多巨鼠站在车外,定定地朝车上看过来。它们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红色。 夏邦邦把车发动着,打开了车灯。 干戈和小题的本体坐在了后座上。 夏邦邦正要开车,一只巨鼠突然窜上了机盖,小题的本体吓得叫出了声。 干戈说:“没事儿,你就当参观野生动物园了。” 那只巨鼠耸动着鼻子,隔着风挡玻璃朝里嗅着…… 夏邦邦一踩油门,悍马呼啸着冲了出去。巨鼠从机盖上一跃而下,跑掉了。 夏邦邦并没有开回营地,而是朝地下古城入口方向冲了过去。 车灯照出去,荒漠上的巨鼠纷纷逃窜,越来越少。 他们没看到小让和那些面具人,他们应该逃进了地下古城。他们只在荒漠上看到了一堆血淋淋的骨肉。 夏邦邦调转车头,开始朝回开了。荒漠终于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起起伏伏,空无一物。 干戈松了口气,说:“富三儿,你打靶的时候,靶心上是不是画着老鼠?” 夏邦邦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干戈说:“你射人射不准,射老鼠一射一个准。” 夏邦邦说:“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它……” 干戈说:“多好的玩具,浪费了。” 接着,干戈问小题的本体:“你受伤了吗?” 小题的本体说:“只是毁了条裤子。” 干戈说:“营地有针线包。” 悍马车颠颠晃晃,渐渐远离了楼兰遗址,接近了营地。 小题的本体说:“我需要了解真相。” 干戈看了她一眼,问:“什么真相?” 小题的本体说:“所有的。” 干戈说:“好吧,我从现在开始说吧——首先你放心,这辆车的玻璃是聚碳酸酯材料,就算狮子都撞不碎它,你可以当成是罗布泊1日游,富三儿是我们的司机,我是你的讲解员……” 小题盯着干戈的脸,生怕落掉一个字。 干戈说:“我们穷人总是希望出现童话,可是,我们的生活永远是朝九晚五,很辛苦。有钱人就不一样了,比如这个富三儿,他去年在美国开着直升机,竟然像电视剧一样穿越了,然后他来到了罗布泊——童话就像高档会所,只接纳有钱人。他在罗布泊遇到了你,从此他就魂不守舍了,非要来罗布泊找到你……” 小题的本体看了看夏邦邦,夏邦邦专注地开车,并不说话。 干戈说:“那么,我是谁呢?当年,我爸和你爸是一个科考队的,我们团队的成员,基本上都是那个科考队的后代,我们的父亲在同一天失踪了,我们怀疑他们回到了罗布泊,于是就组团来了……” 小题的本体眼睛越瞪越大了。 干戈说:“我们发现了这个地下古城,知道我们的父亲当年都被复制了,而且,他们和他们的本体都已经死了,我们正打算离开——噢,必须提到,团队里有个女孩,她叫小题,精灵古怪,我们都很喜欢她。后来我们知道,她是个复制人,她的本体,也就是你,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她来罗布泊是给你捐献骨髓的。在我们离开之前,她希望把你救出来,于是,我们就来了……我们的父亲是不是都死了?” 小题的本体眼睛湿着点了点头。 她说:“我18岁那年跟着我爸来了罗布泊,被复制之后,就被困在了这个地方。那时候我才知道,把我带进罗布泊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爸,我爸一直被囚禁在地下。从那以后,我就和我爸相依为命了。没想到,前不久他突发怪病,没几天就去世了……” 说到这儿,小题的本体哭了起来。 干戈说:“什么怪病?” 小题的本体说:“不知道,反正管制区死了很多人。” 夏邦邦说:“小题,去年,我见到你那次,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小题的本体说:“那时候我就得了血液病,每天下午都有人带我穿过那个密码门出来体检,我找个机会就爬了出来……” 夏邦邦说:“我离开之后呢?” 小题的本体说:“罗布泊无边无际,我能去哪儿?” 夏邦邦低低地说了声:“抱歉……” 小题的本体说:“当时,大夫说我是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我已经自暴自弃了,根本没想跑,只想上来透透气,看看这个世界。” 干戈说:“我知道你很多故事。” 小题的本体说:“谁告诉你的?” 干戈说:“团队那个小题啊,你们的记忆是相同的。” 小题的本体眼神变得有些冰冷了。 干戈说:“比如你出老千算计一个法国男生,比如小学毕业典礼那天偷东西被保安狂追,比如你打着呼噜被推选为学生代表,比如你说你吃过你外公,比如全校学生为了你涂改海报……你的性格和18岁之前有很大改变。” 小题的本体说:“18岁之前……对于我就像一场梦。” 干戈说:“丫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回到你原来的生活了,开心点儿!” 第23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0) 小题的本体说:“她呢?” 干戈愣了一下,说:“你可以把她当成你的姐妹。” 小题的本体冷冰冰地说:“我是个独生女。” 悍马在黑夜中开回了营地。 小题一直坐在帐篷外,裹着红色冲锋衣,急切地等待。荒漠上出现了两个手电筒一样的光,她紧张地站了起来。 车灯在缓缓移动,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将近半个多钟头才接近了营地。 小题很担心干戈和夏邦邦的安危。另外,她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救出她的本体。如果他们成功地把她救出来,小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另一个自己…… 她设计了很多套台词,最后都推翻了。 悍马车开进了营地。 其他人也纷纷走出了帐篷。 小题没有走过去,她紧张地盯着车内。 夏邦邦熄了火,下了车。接着,干戈下了车。 小题的心放下来,又提起来。 干戈拉着车门,等候第三个人走下来。 不管小题愿不愿意,她到底还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小题的本体有些虚弱,下了车之后,她摇晃了一下,干戈赶紧扶住了她。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女孩,全体呆住了。 小题的本体朝团队成员看过来,她的目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题,两个小题对视了一下,然后小题的本体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小题在诞生的一刹那,曾经看过本体一眼,当时她昏迷着。时隔五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相见。 夏邦邦走过去,也扶住了小题的本体,三个人朝大家走过来。 干戈把小题的本体带到了小题面前,说:“我来介绍下。” 说到这儿,他有些犹豫:“妈的,重名率太高了……”接着他指了指小题说:“这样吧,以后,你依然叫小题。”他又指了指小题的本体:“我们叫你——沈小题。” 小题和沈小题互相看着对方,似乎在甄别对方眼里究竟是善意还是敌意。 干戈继续说:“这是小题,我女朋友。这是沈小题,我……女朋友的女朋友。” Cassie看着两个小题,眼圈已经湿了:“哎呀妈呀,太感人了!” 徐则达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他旧病复发,又鼓起掌来。他的嗓子哭哑了,说起话来很艰难,不过他依然要发言:“啊,这个这个,热烈庆祝夏队长和干队长成功解救出了沈小题同志!他们不畏艰难,不求回报,终于让姐妹二人在这里得以重逢了,这将是个历史性的日子,我们要铭记!凯西,录像啊!” Cassie赶紧举起了摄像机:“对对对,这个场面必须录下来!” 沈小题突然挡住了Cassie的摄像机:“不要录我。” Cassie愣了一下,把摄像机放下来。 夏邦邦赶紧向沈小题介绍了Cassie,徐则达,谷未素,朴诗玄,钟离彩。 沈小题朝每个人都友好地笑一笑,然后,她对小题说:“谢谢你救了我。” 小题说:“呃,其实我是在救自己……” 沈小题不再跟小题说什么,她看了看夏邦邦,说:“我累了。” 夏邦邦说:“好的好的,你赶紧休息,路还远呢,大家明天在车上聊。” 干戈说:“今天谁站岗?” 赵军说:“我。” 干戈说:“沈小题,你和富三儿睡童真帐篷,你们可以叙叙旧。小题,Cassie,我们睡锋利帐篷。大明星,你和金秀贤,还有那个万夫长,你们睡性感帐篷。” 钟离彩没说话。 谷未素突然说话了:“明天你们离开吧,我们不走了。” 干戈愣住了:“你们……包括谁?” 谷未素看了看徐则达和Cassie。 徐则达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举起了手。 Cassie也怯怯地举起了手。 干戈看了看其他人,然后很迷茫地问:“你们这是演的哪一出?” 徐则达咳了咳,说话了:“啊,这个这个,最近两天啊,我们三个人一直在商议,啊,最后呢达成了基本共识,啊,这次来到罗布泊,我们除了寻找亲人,每个人还揣着更崇高的目的……” 干戈说:“直接说,你们想干什么!” 徐则达看了看谷未素和Cassie,然后才说:“这个这个,我们不想透露太多,算是我们三个人的小秘密吧。总之,这些天大家朝夕相处,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我们衷心地希望,啊,你们各位离开罗布泊之后,能够继续发扬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敬职敬业,获得更大的成绩……” 干戈说:“驳回!你们必须说!” 徐则达又看了看谷未素和Cassie,犹豫起来。 夏邦邦说:“大家既然是一个团队,你们应该告诉我们,你们想干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帮助你们。” 谷未素说:“我想去地下古城,找到一条通道。” 干戈说:“我们去过多少次了,只见到了一个通风口!” 谷未素说:“我问你,夏邦邦是怎么从百慕大来到罗布泊的?朴诗玄是怎么从智利来到罗布泊的?” 干戈凑近谷未素的脸,看了半天才说:“大姐,你是不是一心想出国,大使馆一直不给你签证啊?” 谷未素说:“我不想去美国,也不想去智利,我想去……另一个世界。” 干戈说:“另一个世界?” 谷未素说:“对,一个快乐的世界,一个不肮脏的世界,一个没有你们的世界。” 干戈琢磨了一下,问谷未素:“你认为存在吗?” 谷未素说:“如果不存在,地下古城那些面具人是怎么来的?” 干戈卡壳了,半天才说:“学霸大姐,你觉得你正常吗?” 谷未素说:“正因为我不正常,我才厌倦这个正常的世界。我要去一个不正常的世界,那里才是我的家。” 干戈有些急躁了:“来来来,你跟我说说,有过一个先例吗!” 第23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1) 谷未素看着干戈,突然又背起了古诗:“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干戈说:“说白话文!” 小题低声说:“《桃花源记》,讲的是东晋的一个渔夫,找到了世外仙境……” 干戈说:“打住,我最烦引经据典了。”然后,他看了看徐则达:“万夫长,你说说你去地下古城干什么吧,劝他们拆迁?” 徐则达说:“既然我们要各走各的路了,我不妨竹筒倒豆子,全部告诉你们,我被两个女人同时爱上了,其中一个还怀了身孕……” 干戈惊讶地说:“我的天,我以为你只会搞大自己的肚子……” 徐则达说:“你们知道的,组织上交给我的担子很重,我负责着全镇的农业,不可能天天被家庭琐事分心,可是这两个女人不依不饶……老实讲,我已经无家可归了。”说到这儿,他竟然有些伤感,眼圈还湿了。 干戈说:“其中有个是你老婆,对吗?” 徐则达说:“两个都是……” 干戈说:“我听说过三角恋,没想到还有三角婚……重婚罪顶多判两年,你不会是想躲在罗布泊不回去了吧!” 徐则达揉了揉眼睛,说:“虽然我身为国家干部,但我也是个重感情的男人!我要复制一个自己,分给她们两个人……” 干戈后退了一步:“大哥,过去我一直认为你是装傻,现在我才知道你是真傻啊……” 徐则达说:“这叫真爱!” 干戈无奈地看着他,似乎不想再费口舌了。接着,他Cassie:“你就是想发财,对吗?” Cassie说:“干戈,我跟你说过,那些债主在追杀我……” 夏邦邦说:“你欠了人家钱?” Cassie说:“高利贷……”然后她拿出了那张美钞,低声说:“我要复制一些钱才敢回家……” 夏邦邦说:“多少?” Cassie说:“夏邦邦,谢谢你,不过不用你操心,虽然我很穷,但是我是个自力更生的女孩!” 干戈说:“你们听好了,我不会让你们去的。” Cassie说:“这是我们三个自己的选择!” 干戈乜斜了她一眼说:“阻止你们是我的选择。” 徐则达看了看谷未素。 谷未素说:“你没有这个权利。” 干戈冷笑了一声:“你没有权利说我没有权利。”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小题赶紧拽了拽谷未素:“你们会被他们抓住的!” Cassie说:“可是,你们每次都安全回来了啊……” 干戈说:“你以为他们是复印社?今天我们就差点被他们抓住,幸亏冒出很多变异老鼠,才给我们解了围!” 谷未素甩开了小题的手,说:“我早就计划好了,如果我去不了另一个世界,那么罗布泊就是我的终点站。” 这句话很悲怆。 自从加入团队以来,谷未素的眼睛始终就像一口枯井,毫无波澜,每个人都相信,她早就做了决定,不可能更改。 徐则达说:“我也必须试试……” 小题说:“徐镇长,就算你被复制了,他们也会把你扣留,一直到死,你想过吗?” 徐则达眯起了眼睛,问小题:“如果只有两个选项,一个是回去蹲一辈子大狱,一个是被扣留在罗布泊,你会怎么选?” 小题说:“你到底是重婚罪还是叛国罪啊!” 徐则达说:“两个女人就是一座监狱。” Cassie有点犹豫,她看着小题说:“我可以分给那些面具人很多钱……” 小题说:“他们可以复制所有东西,难道还需要你的钱吗?” Cassie似乎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她不说话了。 小题继续说说:“他们只需要人类的身体完成繁衍!” 谷未素说:“Cassie,我们去我那儿商量吧。” 说完,她就把Cassie拽走了。徐则达看了看她们,也跟了过去。 夏邦邦说:“我不能理解……” 干戈说:“三个臭皮匠还是个臭皮匠。我不会让他们离开的。” 太晚了,夏邦邦搀着沈小题去了童真帐篷,其他人也各自回了帐篷。 赵军去站岗了。 干戈走到了他跟前,说:“万里挑一,你盯紧点那三个不靠谱的人。” 赵军冷冷地说:“我会盯紧所有人。” 干戈说:“如果他们离开,你必须阻止他们。” 赵军看了看干戈:“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们?” 干戈说:“他们去地下古城就是送死!” 赵军怪怪地笑了笑:“送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干戈说:“你不想阻止他们,是吗?” 赵军说:“我只负责我雇主的安全。” 干戈点了点头:“很好。那我通知你一声,咱俩的事明天在路上解决。” 赵军说:“我和你没事儿。” 干戈说:“我和你有事儿。”说完,他晃晃荡荡地走回了锋利帐篷。 小题已经躺在了睡袋里。 干戈在她旁边坐下来,说:“你俩……太像了!要是穿上一样的衣服,我都认不出谁是谁。” 小题似乎有些郁闷,她没有说话。 干戈脱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又开始脱裤子。 小题看了看他,说:“哎哎哎,不要耍流氓啊!” 干戈说:“不想看就关灯啊。” 小题就把灯关了。 干戈果然脱了裤子,钻进了睡袋:“舒服!” 小题在黑暗中说:“她恨我。” 干戈说:“她是恨整个世界。” 小题说:“我在想,我是不是该离开你们了……” 第23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2) 干戈拍了拍她的脑门说:“不要胡说八道啊。地下太冷了,她已经被冻成了一块冰,需要慢慢捂化。明天,你和她都坐我的车,好好聊聊。其实,你俩都够不幸的。” 小题把身体转向了干戈:“我回不了北京了。” 干戈说:“为什么?” 小题沉默了半天才说:“那个城市是她的……” 干戈说:“没问题,我们离开罗布泊之后,让夏邦邦把她送到北京,我们直接去……那个地方叫什么?” 小题说:“你再忘我生气了啊。” 干戈说:“凯……里?对,我们去凯里过日子。” 小题说:“你愿意吗?” 干戈说:“等到了教堂,神父问我的时候我再回答吧。” 小题突然抱住了干戈,使劲亲吻起来。两个睡袋交缠在一起。 干戈推开小题的脸,气喘吁吁地说:“妈的,这睡袋太坑人了,要是被子多好!” 小题笑了,说:“睡袋保护我的安全。” 干戈手忙脚乱地想把睡袋拉开,小题按住了他的手:“不要轻举妄动,睡觉。” 干戈躺下来,沮丧地说:“大家都安全。” 很快,小题就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干戈轻轻打开灯,侧着身子,看着灯光下的小题,表情甜蜜。这是一张多么干净的脸,没有遭到任何化妆品的篡改,眉毛就像野生的草,天然生得整齐。肌肤就像刚刚降落的雪,白得透明。他忍不住凑近她的脸闻了闻,没有一丝香水味,只是散发着原本的体香…… 他就这么看着小题,不知不觉也沉入了梦乡。 他没有关灯。 不知道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在聊什么,Cassie一直没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戈在睡梦中似乎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他太累了,并没有彻底醒过来。不过,他从深睡眠变成了浅睡眠,乱七八糟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他又一次梦见了那个乌龟。 好像是地下古城的入口处,那个石头大门在一旁矗立着,干戈还拍了拍它,似乎为了确定它的真实性。石头很凉很硬,当然不是幻觉。干戈好像听人说过,它只存在几分钟,然后就会消失,干戈在梦里还笑了,觉得这个传说很荒唐。 那个乌龟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干戈摸了摸乌龟的壳,也很凉很硬。 干戈说:“大哥,我们是不是需要个翻译?” 话音刚落,那只消失多日的鹦鹉就飞来了,落在了乌龟的头上。它好像在哪儿洗过澡,羽毛更鲜艳了。 干戈忽然恍然大悟——鹦鹉懂兽语,而且它会说话,它就是翻译啊! 干戈说:“妹妹,麻烦你告诉我,这个乌龟到底想说什么?” 鹦鹉说话了:“我是男的……” 干戈一下就醒了。 他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他隐隐约约想起来,刚才他好像听到了汽车的引擎声,那也是在做梦吗? 他朝旁边看看,Cassie的睡袋空着,难道她睡在谷未素的小帐篷里了? 赵军在外面站岗,如果有人离开了,他应该叫醒大家……干戈慢慢躺下来,忽然又想到,如果赵军驾车离开了呢? 他再次爬起来,穿上衣服,抓起手电筒,大步走出了帐篷。 这时候,南方已经露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干戈感觉那是南方,其实他转向了。 他朝团队的车辆看去,大吃一惊——徐则达的越野车不见了! 他朝四周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车灯,看来,那辆车已经离开一些时间了! 他跑到谷未素的小帐篷前,发现门帘拉开着,他用手电筒朝里照了照,里面很乱,不见一个人,谷未素的背包也不见了! 很显然,那三个人离开了! 第10节:团队分崩离析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离开了。 看来,谷未素压根就没想再回来,她把她的SUV都丢弃了。而且,他们带走了团队的三张面具。 干戈跑到悍马前,看见赵军靠着车轮坐着,好像在数星星。 干戈低声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赵军说:“谁?哦,他们走了一个多小时了。” 干戈说:“他们去哪儿了?” 赵军朝地下古城的方向指了指。 干戈说:“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赵军说:“他们并没有伤害我的雇主啊。” 干戈冲上去就是一脚,却踢在了一根坚硬的木头上,他看了看,赵军用一条胳臂挡住了他的脚。他本来盘腿坐在沙地上,现在他一收双膝,直接原地站了起来。 干戈又冲上去,抡了一拳,赵军原地未动,只是朝后闪了闪,干戈的拳头就抡空了。 干戈扑上去想抓住他,他在车辆之间躲闪腾挪,最后双手搭住悍马光秃秃的顶部,借助一点点支撑力,纵身一跃,已经坐到了车顶上。 干戈弯下腰,气喘吁吁地说:“你下来。” 赵军俯瞰着干戈,说:“我说过,我不会跟你打架的——进了罗布泊,我24小时都是工作时间,在工作期间,就算你要我命,我都不会动你一根汗毛——你要我命,那是我的私事;但是,只要你敢动我的雇主一根汗毛,我就会要你的命,因为是在我工作期间。” 干戈也想爬上去,可是他爬了几次都滑了下来。 有人抓住了他的后摆,他回头看了看,是小题。 小题说:“你俩在干什么?” 干戈说:“噢,晨练……” 小题厉声道:“不要再内讧了!” 干戈说:“那三个人跑了,这个王八蛋竟然不吭声,不该揍吗!” 小题瞠目结舌。她猛然想起,昨天夜里,谷未素曾经问过她关于延伸城的密码问题,她并没有在意。 大家纷纷起了床,从帐篷里走出来。 当他们知道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凌晨离开了团队之后,统统傻眼了。现在,只剩下了干戈、两个小题、夏邦邦、钟离彩、赵军和朴诗玄。 第23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3) 夏邦邦沉默了好半天才说话:“他们既然这么决定了,我们就不要强求了。” 干戈没说话。 夏邦邦说:“这里不再安全了。万一他们被抓住,很可能会把复制人带来。大家赶紧吃点东西,然后就离开吧。” 小题说:“就这么扔下他们了?” 沈小题说:“是他们扔下了你们。” 小题看了看沈小题,说:“都是一个团队的,我们不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沈小题说:“你们是他们的父母吗?就算你们是,他们早就过了18岁,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他们的行为。” 小题说:“那我们昨天该不该救你呢?” 沈小题有些语塞,过了会儿才说:“我俩该争辩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为了三个不相关的人费这些口舌。” 小题说:“你活你的,我活我的,没什么可争辩的。” 沈小题冷冷地说:“你为我捐献了骨髓,我感谢你,我也感谢老天,没让我出现排异反应。但是我知道,你对我有排异反应。” 小题打断了她:“你错了,你对我才有排异反应!” 沈小题继续说:“你排斥我,我可以自己回延伸城去。但只要我留下来,我就坚决支持离开。” 夏邦邦碰了碰沈小题,小声说:“你俩需要磨合,不要争吵了……”然后,他对小题说:“小题,我知道你很仗义,但是……” 小题说:“你错了,我没那么仗义。我只是惦记着,万一找工作不顺,还可以去徐镇长那里走走后门。” 干戈说:“富三儿,我们分开吧。” 夏邦邦说:“怎么分?” 干戈说:“你带着沈小题,还有你保镖和秘书,外加那个金秀贤,你们走。我和小题留下来。” 夏邦邦说:“你们要干什么?” 干戈说:“我要找到那三个人,把他们臭骂一顿。” 夏邦邦说:“他们把面具带走了!” 干戈说:“他们带走了三张,还有一张。” 夏邦邦说:“干戈,你好好想想,他们已经不正常了!” 干戈说:“就算他们是精神病,我也要把他们送到人类的精神病院去。” 朴诗玄突然说话了。 他似乎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用韩语和朴诗玄说了一些话,然后说:“朴诗玄希望留下来。” 干戈说:“接纳。” 小题又说:“他还说,他从地下古城来,他更了解那里,他愿意去地下古城找找他们。” 干戈小声说:“他不会找到那条去南美洲的通道,直接跑了吧?” 小题说:“我保证他不会。” 夏邦邦对沈小题说:“我们……单独谈谈?” 沈小题就跟着夏邦邦一起去了童真帐篷。 钟离彩和赵军站在一起,一言不发。 干戈对小题说:“你问问他会开车吗?” 小题用韩语问了朴诗玄,然后说:“他会。” 干戈就把车钥匙交到了朴诗玄手中,对小题说:“告诉他,不要暴露身份,他只需找到那三个二货,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赶紧回来。”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朴诗玄点了点头。 干戈跑进帐篷,拿出最后一张面具,交给了朴诗玄:“这是最后一个通行证了。” 还没等小题翻译,朴诗玄就好像明白了干戈的意思,他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夏邦邦和沈小题走了出来,夏邦邦说:“干戈,我们留下来。” 干戈淡淡地说:“随你们。” 夏邦邦看了看钟离彩,说:“钟离,我们善始善终吧。” 钟离彩突然笑了笑:“过于善良的人都是愚蠢的,而愚蠢的人一定会愚蠢到底。这句成语真深刻。” 说完,她转身就走进了性感帐篷。 性感帐篷上的红唇已经被罗布泊的沙土磨砺得有些斑驳,它随风飘动,显得很风尘。 干戈和小题做了早饭,大家吃完之后,朴诗玄带着最后一张法老面具,开着干戈的吉普车,离开了营地。 干戈和小题回到了锋利帐篷。 小题说:“她对我有敌意。” 干戈摸了摸她的脑门,说:“丫头,要是哪天我遇见了另一个我,我不但有敌意,而且肯定会揍他一顿。” 小题说:“你看她的眼神,简直想杀了我!” 干戈说:“用亲情慢慢感化吧。” 小题说:“你觉得我们是……亲情吗?”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说:“至少可以当朋友吧,用友情慢慢感化。” 小题说:“也许她需要的是爱情……哎,你说她和夏邦邦有戏吗?” 干戈说:“昨天,他们好像聊到了很晚。” 小题说:“要是他俩成了,倒真是一段传奇的缘分,你看,一个富三代穿越到罗布泊,遇见了一个女孩。接着,他从地球那边飞到这边,进入死亡之海寻找她,最后把她从一个地下世界解救出来,重见天日……” 干戈说:“我也参与救援了啊。” 小题自顾自地说下去:“哎,等到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去给沈小题当伴娘,然后让夏邦邦猜,谁是他老婆,要是他猜错了,你就冲上去给他一巴掌!” 干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给我正经点儿!” 小题推开干戈的手,“咯咯”地笑起来。 有人走来了。 小题止住了笑,朝门口看去。 竟然是沈小题。她有些挑衅地说:“我可以和干戈单独谈谈吗?” 小题看了看干戈,说:“当然。”然后,她站转身走出去了。 沈小题在干戈旁边坐下来。 干戈朝旁边挪了挪,眼睛有点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面对小题的本体,他的感觉很奇怪,他深深爱这个女孩,他深深爱着的却不是这个女孩…… 沈小题说:“夏邦邦对我说了,是你要把我救出来的。” 干戈说:“大家的想法。老实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之所以去救你,完全是因为小题。” 沈小题说:“是啊,因为小题……昨天晚上,夏邦邦和我聊了很多,你为了她差点死了……” 第24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4) 干戈说:“那个富三儿是说我有勇无谋吧?” 沈小题直直地看着干戈,突然抱住了他,失声痛哭。 这个动作让干戈大吃一惊,他的两只手张着,彻底手足无措了:“我的妈呀,你能不能小点声儿!……” 沈小题哭得越来越厉害,她哭出了这5年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 干戈紧张地朝外看了看,然后拿起了一张纸巾,拍了拍沈小题的肩,低声说:“哎哎,丫头,都过去了,不要哭了。来,擦擦。” 沈小题还是哭。 干戈说:“等我回到北京,叫上100个人,把那些面具人都给灭了,给你报仇,好吗?对了,你肯定最恨那个侏儒,我会把她送到学校去,让她天天有写不完的作业……不哭了!” 沈小题慢慢地止住了哭,松开了干戈。 干戈把纸巾塞到了她的手上。 沈小题擦了擦眼泪,突然问:“你爱她吗?” 干戈说:“我……当然爱她。” 沈小题说:“你爱她什么?” 干戈挠了挠脑袋说:“这他妈比高中的数学题都难……比方说吧,她从小就是个淘气包……” 沈小题说:“那都是我的故事。” 干戈愣了一下:“其实,我是来到罗布泊才喜欢上她的。她很聪明,很单纯,很直率……” 沈小题说:“这都是我的性格,她全是仿制的!”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你想……怎么样?” 沈小题看着干戈的眼睛,突然说:“你应该是我的。” 干戈呆了半天才说话:“丫头,你这个想法不对头……” 沈小题步步紧逼:“怎么不对头?” 干戈说:“虽然你们一模一样,但是我爱的是她,不是你。” 沈小题淡淡地说:“如果最早跟你一起来到罗布泊的是我呢?” 干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如果!我是和她一起来到罗布泊的,然后我们在地下古城救出了你——千万,咱们千万不要搞混了!而且,我这个人又臭又硬,你也不会喜欢我。” 沈小题说:“她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我妹妹,她是假冒的我,我和她的思维方式,三观,包括喜欢的男人,全都一模一样。我为什么就不会喜欢你?” 干戈说:“就算你们什么都一样,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时间!进入罗布泊以后,我和小题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终生难忘,那是不可替代的!我和你没有,我们刚刚见面才两天!丫头,你现在的心态有问题,懂吗?” 沈小题说:“别看我长年生活在地下,我的心理很正常。” 干戈摇了摇头:“你这是嫉恨她,你这是报复她。我告诉你,她和你一样善良,要不是她告诉我们,你每天八点钟去医院输液,我们根本没有机会把你救出来!” 沈小题又拿起一块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说:“可能是我和她之间有一种看不见的联系吧,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熟悉,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昨天,我们回营地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是谁?我甚至怀疑,你是我前生喜欢的一个男人,你曾经带着我上天入地,胡作非为,我们在一起好开心,只是我记不起你的名字了……” 说完,沈小题又哭起来,哭着说:“夏邦邦对我讲了你和她的很多事,我好像在梦里都经历过,就是我和你……” 干戈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好了,丫头,有一天你肯定会遇到一个好男人,他带着你上天入地,胡作非为,你们拳打老人,脚踢小孩,顺便虐虐残疾人……” 沈小题突然说:“你该杀了她……” 干戈把手松开了:“杀了……谁?” 沈小题说:“她。” 干戈惊了一下。一个人活着,只能有一条时间轨迹,这就是命运,谁都不可能尝试两种未来。可是五年前,小题的生命分叉了,变成了两个,一个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一个在非正常的环境中成长,从这个角度说,小题才是沈小题真实的现在。 干戈愣了半天才说:“沈小题,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沈小题说:“她是个复制人!你和她在一起会有没完没了的麻烦!你是正常人类,我也是正常人类,你为什么非得偏向她?” 干戈说:“你可以把她当成你的双胞胎姐妹啊!” 沈小题摇了摇头:“我们不是双胞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没有任何感情!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我不该恨她吗?” 干戈说:“她说过,她会把你的生活全部还给你,跟我一起离开北京,远走高飞,你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 沈小题“哼”了一声,说道:“等我们一起回到北京,就没人能分清谁才是复制的了……” 干戈说:“至少我不会认错!” 沈小题突然坏坏地笑了一下,那一瞬间,干戈竟然恍惚了一下——虽然两个小题是同一个人,但是她们18岁之后的经历截然不同,导致她们略有差异,包括面容、神态和性格,小题的脸水嫩而光滑,而她的本体一直被囚禁,显得憔悴而呆滞。另外,小题内心更明朗,而她的本体却被仇恨充满,杀气更重——此时此刻,沈小题对着干戈坏坏地笑了一下,似乎一下恢复了18岁之前的样子,干戈真的有点分不清她是谁了。 沈小题笑着问:“你确定你不会认错?” 实际上,小题一直在帐篷外面偷听,她轻轻离开了。 她一个人在营地里茫然地转了一会儿,看到赵军和钟离彩在悍马旁边坐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绕开了他们,走进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背着一个背包,正走出帐篷。他看见了小题,似乎不敢确定她是谁。 小题说:“我是假冒那个。” 夏邦邦笑了笑:“她在跟干戈聊天?” 小题点了点头,然后问夏邦邦:“你去干什么?” 第24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5) 夏邦邦说:“我用航拍器看看地下古城那边的情况。” 小题说:“我跟你去吧。” 夏邦邦说:“好哇。” 小题跟着夏邦邦,来到营地外一个高大的沙丘上,夏邦邦把航拍器交给了小题,说了说操作方法,小题就把航拍器放飞了,她手忙脚乱地控制着它,它歪歪斜斜地飞上了天空。 夏邦邦说:“方向反了。” 小题说:“我知道,我先练练手。” 航拍器在营地上空盘旋了一圈,最后飞到了悍马附近,画面出现了赵军和钟离彩,两个人仰头看过来。 赵军朝航拍器摆了摆手。 航拍器飞走了。 小题说:“钟离和赵军的关系突然拉近了。” 夏邦邦说:“最近钟离好像心情不好,你们该多关心关心她。” 小题说:“很显然,她只需要你关心。” 夏邦邦叹了口气:“唉,这个女孩是个爱情动物。” 小题说:“你错了,她是个物质动物。现在没了物质,她就只是动物了。” 夏邦邦说:“小题,你这么说太刻薄了。” 小题说:“随便跟一个男人搞车震,不是动物是什么?我告诉你,昨天夜里我去厕所,亲眼看见她在三轮摩托上,宽衣解带,露出丰乳肥臀……” 夏邦邦有些惊讶:“干什么?” 小题说:“慰问哨兵啊!” 夏邦邦还是不明白:“什么叫慰问哨兵?” 小题说:“昨天晚上赵军站岗!你还不明白?” 夏邦邦呆萌地问:“怎么……慰问?” 小题说:“就在三轮摩托上慰问。” 夏邦邦终于明白了,他有点不相信:“真的?” 小题说:“我不想传八卦,我只想提醒你,提防点这两位。” 航拍器摇摇摆摆地朝地下古城方向飞去了。两个人不再说话,夏邦邦盯紧了显示屏。航拍器飞过盐壳地,飞过高高低低的雅丹…… 过了会儿,夏邦邦突然说:“怎么会这样!” 小题看了他一眼:“你吃醋了。” 夏邦邦说:“你觉得,钟离会爱赵军吗?” 小题说:“我只负责报道真相,不表明任何立场。” 夏邦邦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小题说:“他们不过是男欢女爱,我为什么让你提防他们?钟离做事目标明确,她来罗布泊就是为了傍上你,最初的时候,这姐们火力全开,势在必得。后来她渐渐发现没有任何可能,又对赵军投怀送抱了。这次她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夏邦邦说:“但愿他们有始有终……” 航拍器并没有看到徐则达的越野车,也没有看到干戈的那辆吉普车,甚至没找到地下古城的入口。它拍摄的地貌很陌生。 夏邦邦从小题手里接过了遥控器,把航拍器拉升到高空,然后调整了一个方向,继续朝前飞。 小题说:“你和那个真身谈得怎么样?” 夏邦邦说:“沈小题?挺好的。” 小题说:“你们没什么……进展?” 夏邦邦有些疑惑:“进展?什么进展?” 小题说:“你来罗布泊不就是想找到她吗!” 夏邦邦说:“现实和想象总是不一样的……” 小题说:“难道你不喜欢她?” 夏邦邦思考了一下才说:“说不清。我总是会拿你和她比,总觉得她不是。” 小题说:“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你当初还会来罗布泊吗?” 夏邦邦很坚定地说:“我会,我必须要见到她。至少我能确定了,去年那次经历不是幻觉。” 小题说:“就这些?” 夏邦邦说:“这次能把她救出来,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航拍器发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好像是一辆车,航拍器缓缓下降,终于看清了,那正是干戈的吉普车!航拍器在附近飞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徐则达的越野车。航拍器继续一圈圈地飞,终于在距离吉普车半公里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入口。 小题说:“它能不能从入口飞下去?” 夏邦邦摇了摇头。 小题说:“我来!” 夏邦邦把遥控器交给了小题,说:“它飞到地面之下就会失去控制了。” 小题说:“试试嘛!” 她笨拙地控制着航拍器,怎么都对不准那个入口。她把遥控器递给了夏邦邦:“你技术好,你来。” 夏邦邦说:“它很可能坠毁。” 小题说:“万一它超常发挥呢!” 夏邦邦操纵着航拍器,刚刚飞进了那个入口,航拍器就像一只失重的鸟,一下就摔在了通道里,显示屏顿时变得漆黑。夏邦邦使劲按了按遥控器,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小题眨巴眨巴眼睛,低低地说:“对不起……” 夏邦邦说:“没事儿。” 说完,他就把遥控器扔了:“我怀疑谷未素他们三个没找到地下古城。” 小题说:“那他们去哪儿了?” 夏邦邦朝远方看了看,说:“我希望他们迷路了。” 小题说:“哎,那个航拍器很多钱吧?” 夏邦邦说:“不重要。” 小题自责地说:“都怪我……” 夏邦邦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小型仪器,像收音机那么大,他说:“我们玩玩这个东西吧。”。 小题问:“这是什么?” 夏邦邦说:“找水的。” 小题紧张起来:“我们没水了?” 夏邦邦说:“做个准备吧。现在团队的人四分五散,不知道还要滞留多少天。” 小题说:“你觉得罗布泊有水吗?” 夏邦邦说:“自从发现了那个地下古城,我觉得罗布泊什么都可能存在。” 天有点阴,没有风,沉闷而压抑。 钟离彩心事重重地坐在赵军旁边,并不说话。 赵军先说话了:“现在,情敌一变二了。” 钟离彩冷笑了一声。 赵军说:“你不是让我帮你除掉小题吗?现在我有些迷惑,我要帮你除掉哪个小题?” 钟离彩说:“让她们去争吧,我累了。” 赵军说:“你为了邦邦才来罗布泊的,放弃了?” 钟离彩看了他一眼,露出了妩媚的笑容:“现在我有你了呀。” 第24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6) 赵军说:“你不要催眠我,我们只是在做交易,我懂。我已经收到了订金,也收到了尾款,我一定会做我该做的。现在我只需要指令。” 钟离彩看了看赵军,小声说:“赵军哥哥,我们离开吧?” 赵军朝童真帐篷看了一眼,没说话。 钟离彩说:“都疯了。如果我们现在不离开,恐怕永远都离不开了。” 赵军看了看钟离彩:“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安全吗?” 钟离彩说:“我们必须带走那支激光枪。” 赵军说:“那是邦邦的。” 钟离彩说:“我来偷。” 夏邦邦取出各种电缆和电极,连接在一起,又用卷尺拉了一条直线,然后拿着一根金属杆,开始在沙土上取样。最后他把数据传输到笔记本里…… 小题跟在他身边,说:“夏邦邦,你应该向沈小题求爱。”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什么意思?” 小题说:“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啊。” 夏邦邦继续忙活:“你的口气怎么很像我妈妈。” 小题说:“你们第一次见面穿越了整个地球,第二次见面又死里逃生……太不容易了。” 夏邦邦直起腰来,看着小题的眼睛说:“小题,你很少撒谎。” 小题说:“我经常撒谎啊!” 夏邦邦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现在在撒谎。” 小题说:“我不过是保媒拉纤,怎么就撒谎了?” 夏邦邦说:“你有目的。” 小题说:“好吧,弯来绕去也太累了,我实话实说,我担心她会和我抢干戈。” 夏邦邦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不会吧?” 小题说:“她和我是一个人,什么都一样!我喜欢干戈,她也一定会喜欢他!” 夏邦邦说:“你真的……喜欢干戈?” 小题说:“你说呢?” 夏邦邦避开了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小题说:“刚才她去找干戈了,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抱着干戈哭得稀拉哗啦,她说干戈应该是她的……” 夏邦邦想了想,突然说:“小题,你在利用我。” 小题看着夏邦邦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我吗?” 夏邦邦说:“我……喜欢。” 小题说:“你要是不帮我就是不喜欢我。” 夏邦邦的脸一下就憋红了,第一次发起了脾气,他声音颤抖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喜欢的是你,小题,不是任何代替品!” 小题很冷静地看着夏邦邦,半天才说:“有水吗?” 夏邦邦不耐烦地说:“没有!” 小题说:“如果你不帮我,我可能会把她送回延伸城。” 夏邦邦瞪着小题,说:“你!……” 小题说:“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两个天蝎女,我不黑她,她就会黑我。” 这时候,干戈和沈小题从营地走过来。夏邦邦和小题同时缄口了,都假装看电脑。 干戈走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夏邦邦抬头看了看他,说:“看看地下有没有水。” 干戈说:“费劲!想找水,从地下古城接根水管出来就行了啊。” 沈小题和小题互相看了一眼。 小题说:“干戈,你怎么把人家惹哭了?”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红肿的眼睛,沈小题说:“在地下待久了,一见风沙就流眼泪。” 小题说:“既然那么怕风沙,你们不待在帐篷里,出来干什么?” 沈小题说:“我想和你聊聊天。” 小题淡淡地笑了笑:“是谈判吧?” 沈小题说:“随你怎么说都行。” 干戈说:“你们姐俩到旁边去聊吧。” 沈小题说:“好哇。” 然后,她就朝旁边走去了,小题看了看干戈,干戈朝沈小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过去。小题有些无助地跟了过去。 走出一段路,沈小题停了下来,说道:“我老妈还好吗?” 小题说:“她住院了。” 沈小题盯着她问:“她怎么了?” 小题说:“我们的老爸回到北京之后,她受了刺激……” 沈小题说:“那是你老爸。” 小题耸了耸肩,低声说:“好吧……” 沈小题又问:“我表弟呢?” 小题说:“他出了车祸,失忆了。” 沈小题说:“你撞的。” 小题赶紧摇头:“我发誓,绝对不是我。” 沈小题沉吟了半晌,又说:“你考上了哪个大学?” 小题说:“北师大,心理系。” 沈小题冷笑了一下:“那是我的志愿。” 小题怯怯地笑了笑。 沈小题又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小题说:“没想过……” 沈小题望着远方,愤愤地说了一句:“五年!” 小题不解地看了看她。 沈小题说:“五年有期徒刑!” 小题低下头去。 沈小题说:“我就不跟你索要赔偿了,估计你也给不起,不过回到北京之后,你要彻底消失,不能再出现。” 小题想了想说:“我可以偶尔去看看咱老妈吗……” 沈小题说:“她是我老妈!” 小题小声说:“我能吗?” 沈小题说:“不能。” 小题的眼圈湿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了……对了,大学毕业证放在卧室的第二个抽屉里……还有,来罗布泊之前,我给两家公司投过简历,一家公司已经通过面试了,回去你看看邮箱,密码就是我的……你的出生日期。” 沈小题说:“这些不用你操心,我会自己找工作的。我再对你说一遍——如果你出现在北京,我会立即报警。” 小题说:“我听清楚了。” 背后传来干戈的声音:“嗨,你们赶紧回来!” 两个人回头看去,干戈使劲朝她们挥着手。 小题率先跑回去,问:“怎么了?” 干戈朝营地指了指:“他们跑了!” 小题这才听见一阵遥远的引擎声,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影缓缓移动着离开了营地,正是那辆越野三轮摩托车,它朝着正南方向颠颠晃晃地驶去,看不清上面几个人。 夏邦邦赶紧收起找水仪,四个人朝营地跑过去。 第24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7) 他们到了营地之后,那辆三轮摩托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邦邦喊了声:“赵军!” 营地一片死寂,没人应声。 他又喊了声:“钟离!” 同样没人应声。 他急切地说:“他们去地下古城找人了?” 干戈说:“你觉得可能吗?他们是朝南边离开的,他们跑了!”接着,他迅速在营地里查看了一番,然后跑过来说:“估计他们把摩托车都装满了……” 夏邦邦说:“什么意思?” 干戈说:“丢了很多油,还丢了很多水!” 夏邦邦呆呆地说:“看来他们真的是离开了……” 干戈突然说:“你的激光枪呢?” 夏邦邦立即跑进了童真帐篷,过了半天才出来:“被他们偷走了!” 干戈说:“钥匙!” 夏邦邦愣了愣,赶紧把车钥匙递给了干戈:“你要去追他们?” 干戈没说话,直接跑向了悍马车。 夏邦邦说:“我跟你去吧?” 干戈头也不回地说:“保护这对双胞胎!”然后他跳进悍马,开着它呼啸着朝南边冲了过去。 营地之南,地貌平缓,悍马车像头猛兽横冲直撞,很快就咬住了那辆三轮摩托车的尾巴。 赵军看到悍马追过来了,他开始加速。 一个满身痞气的男人,一个据说万里挑一的武功高手,一辆专门为沙漠设计的摩托车,一辆顶级配置的悍马,在大漠上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 干戈紧紧跟在摩托车的后面,两辆车卷起了冲天的沙土。 干戈能看见,赵军戴着面具,微微弓着腰,几乎半蹲半站在摩托车上,时不时地看一眼后视镜。摩托车忽高忽低,剧烈地颠晃,钟离彩坐在后座上,双手死死抱着赵军的腰,她好像在干呕。 在一片平坦的盐壳地上,干戈一踩油门,渐渐超了过去,他试图逼停摩托车。 摩托车立即减速了。悍马冲过去之后,干戈一脚急刹车,摩托车却从它旁边钻出来,“轰隆”一声窜了过去。 干戈快速换挡,再次追上去。 两辆车就像一头狮子追赶一只猴子,一个力大无穷,一个灵巧无比。 干戈再次和摩托车并驾齐驱。 他摇下车窗,对他们喊道:“把激光枪还给我!” 赵军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一只手操作摩托车一只手扬了扬那支激光枪,把枪口对准了干戈,朝上一抬,做了个射击的动作。 干戈立即放慢车速,把车窗摇起来。 他再次猛轰油门,朝摩托车的尾巴撞去。钟离彩尖叫起来。 摩托车受到重创,一下失去了方向,朝旁边冲过去。赵军手里的激光枪掉到了地上,飞扬的沙土阻隔了视线,干戈并没有看到,悍马的车轮滚过之后,那支激光枪真的变成了一堆玩具的零件,花花绿绿地散在了沙子中…… 赵军机灵地躲过了几个深坑,朝西边驶去了。他想避开平坦的盐壳地,不远处就是一片高低起伏的沙丘,那种地貌更适合越野摩托车。更远处就是一片奇形怪状的雅丹了。 如果摩托车进入了雅丹地貌,就像老鼠钻进了洞里,悍马这只猫就无可奈何了。 干戈暴怒了,猛轰油门,想再次撞向摩托车的尾部。 这时候,悍马的车轮在厚厚的沙土上开始出现打滑,摩托车渐渐和悍马拉开了距离。 干戈没有停止追赶,他用力扳着方向盘,绕开那些高大的沙丘,从相对平缓的地方再次逼近了摩托车。 钟离彩哭喊着什么。引擎声震天,干戈听不清,他再次摇下了车窗,终于听清了,钟离彩喊的是:“你滚开!” 他喊道:“你跟他走很危险!” 钟离彩哭喊道:“我让你滚——开——” 干戈把车窗摇起来,从侧面朝摩托车撞去。摩托车倾斜了一下,立即朝沙丘冲过去。 干戈再次躲开,从平地绕过去,继续追。 终于,越野摩托车冲进了雅丹地貌。 地上的沙子越来越厚,悍马几次差点被陷住,干戈不敢再追了,他停下车,从车上跳下车,掏出一把刀子,紧紧抓在手里,朝着摩托车跑过去。 摩托车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它在一个沙坑里折腾了半天才冲出去。这时候,干戈离摩托车只有100米左右了。 沙子很软,干戈就像在厚厚的雪地上跋涉,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摩托车终于卡在一个沙丘上,动不了了,赵军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拉着钟离彩朝雅丹里逃去,钟离彩一边跟着赵军跌跌撞撞朝前走一边大声地哭。 干戈穷追不舍。 钟离彩跑得慢,干戈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干戈喊道:“万里挑一,你回头看看!” 干戈的声音太近了,赵军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干戈挥了挥手里的刀子,喊道:“你在我射程之内了!你再跑,我就扎死你!” 赵军不理他,拽着钟离彩继续朝前跑。 干戈说:“你放了大明星,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赵军还是不理他。 这时候,钟离彩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赵军使劲拉了拉她,她只是哭,并不站起来。 赵军只好停下,把她拦腰抱起来,控制在了怀中。 干戈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近了他们,然后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 干戈在喘。 钟离彩在哭。 赵军戴着面具,静静地看着干戈。 干戈两只手拄在膝盖上,说:“缴枪不杀……” 赵军似乎笑了一下:“如果激光枪在我手里,我会让你说话吗?” 干戈看了看赵军:“枪呢?” 赵军说:“刚才扔到沙漠里了,你去找找看。” 干戈又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跟我回去。” 赵军说:“不可能。” 干戈说:“我不是在跟你讲价还价。” 赵军一只手抱着钟离彩,一只手掏出一把刀子卡在了她的脖子上。钟离彩一下就不哭了,她愣愣地看着赵军:“你要干什么……” 赵军用刀子顶了顶她的脖子。 第24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8) 钟离彩大惊失色,再不敢说话了。 干戈认得出,那是他的刀子。 干戈说:“你偷了富三儿的激光枪,又偷了我的刀子,你惯偷啊!” 赵军说:“我不需要女人,我只需要武器。” 干戈直起腰来,说:“你想怎么样?” 赵军摘下面具,扔在了沙地上:“你敢再朝前走一步,我就杀了她。我提醒你,别说你飞刀,就算狙击手也阻止不了我。” 干戈端详了一下赵军,过了半天才说:“你他妈到底是谁?” 赵军把刀子从钟离彩白嫩的脖子上移开,但另一只手把她箍得更紧了,他转过身体,用持刀的手把衣服朝上撩了撩,露出了一圈纱布,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有的白色了,后腰处现出乌黑的血迹。 他转过身来,又一次用刀子顶在了钟离彩的脖子上。 干戈变得很冷静了,问:“小题扎的?” 赵军说:“那个女孩比这个女孩猛多了。” 钟离彩不敢回头,她看着干戈,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干戈说:“你什么时候投靠那些面具人的?” 赵军笑了笑:“猪,我们第一次去地下古城,我离开了你们几个钟头,那个时间我们就完成了谈判。我们都很讲效率。” 干戈说:“你能给他们什么?” 赵军说:“我承诺把你们给他们。” 干戈点了点头,又问:“那他们能给你什么呢?” 赵军说:“他们会帮助我脱罪。” 干戈皱起了眉头:“你犯了什么罪?” 赵军说:“万里挑一的人当然是万里挑一的罪。” 干戈换了个问题:“哎,我很想请教一下,既然小题是复制人,他们为什么让你绑架她呢?” 赵军说:“那是我的主意。” 干戈歪了歪脑袋,继续问:“为什么?” 赵军说:“团队接二连三被面具人袭击,我很担心自己暴露,只有让小题消失,才会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没想到,那丫头的身上竟然藏着刀子,而且差点杀了我。” 干戈说:“你不是武功高手吗?就算她扎伤了你,你也应该能杀了她,为什么放弃了?” 赵军说:“跑出了那么远,我认为她肯定找不回去的,必死无疑。没想到,你把她找到了。” 干戈依然有疑问:“你伤得那么重,你是怎么回到营地的?” 赵军说:“我带着水。” 干戈说:“水?” 赵军说:“喝水就当输血了。” 干戈竖起了大拇指,说:“我他妈开始崇拜你了。”接着他看了看惊慌失措的钟离彩,又说:“不过,你现在这个举动有点不男人。” 赵军说:“我连人都不是,更谈不上是不是男人了。” 干戈说:“你对那个富三儿服服帖帖,唯命是从,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赵军怪怪地笑了笑,说:“你想想,如果说在这个团队里我最恨一个人,会是谁?” 干戈说:“我不关心,我只想问你,你打算把这个大明星怎么样?” 赵军说:“她是我老婆啊,只要你不管闲事,我会带着她安全地离开罗布泊。” 干戈差点笑出来:“她是你老婆?” 钟离彩被赵军牢牢控制在怀中,不敢说任何话,眼泪流下来。 赵军说:“不般配?” 干戈说:“好吧好吧,就算她是你老婆,你这也属于家庭暴力,如果我非要管呢?” 赵军用刀子在钟离彩的脖子上晃了晃:“那她就会死。” 干戈说:“看来我不该多管闲事……我走,我现在就走。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们夫妻双双把家还吧。” 赵军不说话,盯着干戈。 干戈把刀子装起来,一步步后退,终于转身离开了。 走出几步,他又停下来,回头对钟离彩说了句:“瞧你这老公找的……” 钟离彩似乎想说什么,赵军用刀子制止了她。 干戈说:“该!” 然后,他直接走到悍马车前,上去了。他看了看赵军,赵军依然控制着钟离彩,并没有动窝。 他打着火,掉头朝营地方向开去。 走出一段路,他看了看后视镜,赵军已经拽着钟离彩上了摩托车,钟离彩朝干戈的悍马望过来。摩托车开动了,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 干戈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夏邦邦和两个小题站在帐篷外,正在焦灼地等待。 干戈的心里突然有些酸楚,团队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10个人,甚至可以称为浩浩荡荡,现在,只剩下他们冷冷清清4个人了…… 第11节:三个异想天开的人进入了地下古城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开着越野车一直荒漠上转悠,始终没找到那个入口。 Cassie有点后悔了,小声说:“咱们回去吧……” 徐则达看了谷未素一眼,谷未素说:“要回你们回,让我下车。” Cassie就不敢说话了。 徐则达继续朝前开。 时间过了中午,Cassie突然哭起来。 徐则达问:“你怎么了?” Cassie说:“我饿了……” 徐则达说:“对不起,走得太急了,没带吃的……忍着点儿,等到了地下古城就什么都有了。” 谷未素说:“不要再浪费汽油了,停。” Cassie看了看谷未素,激动地问:“姐姐,你决定回去了?” 谷未素说:“你离暴富只差一步了,现在放弃,你甘心吗?” Cassie果然犹豫起来:“我不甘心,我就是太饿了……” 谷未素对徐则达说:“等3:14。” 徐则达把车停下来,感慨道:“谷未素这个计划非常有远见啊!” 谷未素看了看表:“只差几十分钟了,远见个屁!” 徐则达说:“不不不,你这个建议简直就是咱们这个小团队的航标灯!” 熄火之后,世界安静下来。 谷未素说:“一会儿到了地下古城,我不会跟你们一起走的。” Cassie说:“为什么要分开?” 第24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39) 谷未素看着窗外说:“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Cassie说:“我们都是敢于冒险的人啊!” 谷未素说:“我来寻找一个快乐的世界,这是科学和哲学范畴的探索。你们呢?” 徐则达和Cassie互相看了看。 谷未素接着说:“徐镇长,你是为了两个女人,Cassie,你是为了money,我们不可同日而语。” Cassie小声说:“徐镇长,那你要跟我在一起啊。” 徐则达说:“凯西,这个这个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接下来,三个各揣心事的人就不说话了。 时间慢慢逼近了3:14,三个人急切地朝外张望着,突然,他们同时瞪大了眼睛——无边无际的荒漠上,从四面八方出现了无数个石头大门,他们好像来到了英国的巨石阵! 过了半天,徐则达才嘀咕了一句:“到底哪个才是啊……” 没有人说话。 三个人就那么手足无措地观望着,几分钟之后,那些石头大门迅速消隐,就像一场幻觉,荒漠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徐则达看了看谷未素:“怎么办?” 谷未素说:“开车找啊!” 徐则达就手忙脚乱地发动了车,开始四处乱撞了。 走着走着,谷未素突然喊道:“在那儿!” 徐则达和Cassie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个雅丹背后露出了干戈那辆吉普车的车尾。 谷未素跳下了车。 徐则达和Cassie随后也跳了下来,三个人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果然,他们在吉普车的附近找到了那个入口。 Cassie说:“干戈来了!” 谷未素说:“他来不来无所谓,现在我和团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说完,她戴上面具就走了下去,徐则达和Cassie也戴上面具,跟着她走了下去。 此时,谷未素成了三个人的主心骨。 他们刚刚走进入口,就看到了夏邦邦的航拍器,它的一个螺旋桨已经摔断。 Cassie把它拿起来,似乎想带走。 谷未素说:“你拿它干什么?” Cassie小声说:“钟离说,这东西60000美金呢……” 谷未素说:“你拿着它会暴露身份!” Cassie想了想,忍痛割爱地把航拍器放在了地上。 谷未素这才注意到Cassie背着一个很大的牛仔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她疑惑地问:“Cassie,你怎么背着这么大一个包?你是不是担心那些面具人不知道你是来旅行的?” Cassie抓紧了背包带,固执地说:“我必须背着它!” 谷未素说:“里面是什么?你不能把它放在车上吗?” Cassie说:“没什么,都是包……” 谷未素说:“你背那么多包干什么!” Cassie说:“我是来复制钱的,我必须有东西装走啊!” 谷未素无奈地说:“一会儿我们各走各的,我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由于其他队友来过几次地下古城,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只是从他们口中了解了一些地下古城的情况,包括格局,路线,规矩等等,不过,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电梯。 谷未素说:“我先下去,你们一会儿再下去。我们在下面可能见不着了,提前告个别。” Cassie的眼睛突然就湿了,她抱了抱谷未素,带着哭腔小声说:“姐姐,要是你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们怎么联系啊!” 谷未素也抱了抱她,说:“傻孩子,这是永别。” Cassie一下就哭出来。 徐则达警惕地四下看了看,说:“这是敌占区,不要儿女情长了,赶紧行动吧!” 电梯门缓缓打开,谷未素一步就跨了进去,轻轻说了声:“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开始下降。 徐则达和Cassie无声地等待,过了好半天,电梯终于再次升上来,打开了,空的。 两个人进去之后,电梯缓缓合上…… Cassie毕竟是第一次来到地下古城,她十分紧张,在电梯里左顾右盼。 徐则达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小声说:“凯西,我们真的要下去吗?” Cassie甩开了他的手,说:“徐镇长,你是个男人,这时候你可不能怂啊!” 徐则达低下头,说:“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Cassie着急地说:“我们都下来了,你说这些不是吓人吗!” 这时候电梯门打开了。 Cassie朝外看了看,只有青色的石墙,她拽了拽徐则达:“走哇……” 徐则达犹犹豫豫地跟着她走出来,走出几步又停下了。他小声说:“凯西,你必须把你的包扔掉……” Cassie说:“那我来干什么!” 徐则达说:“如果你不扔掉,我们只能分开走了……” Cassie又着急又气愤,想了半天才小声说:“分开就分开!你把车钥匙给我!” 徐则达警惕地问:“为什么?” Cassie说:“要是你先出来,把车开走了怎么办?” 徐则达说:“你要是不在车那儿,我会等你啊。我们是一个小团队!” Cassie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 徐则达反问她:“要是你把车开走了呢?” Cassie说:“我不会开车!” 徐则达只是看着她,还是不肯交出车钥匙。 Cassie威胁道:“你给不给?你不给我喊人了!” 徐则达赶紧掏出了车钥匙,递给了Cassie:“我们不能内乱,啊,这个这个,不能内乱!” Cassie夺过车钥匙,转身就走了。 Cassie离开之后,老谋深算的徐则达停在电梯门口,竖起耳朵听动静。地下古城里很嘈杂,有点像自由市场。 过了好半天,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这才慢慢朝前走。 第24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0) 进入地下楼兰之后,他慢慢地朝前走,就像在雷区。他在面具之后,依然挂着憨憨的微笑,已经改不了了。路上遇见面具人,他忍不住朝对方频频点头,那样子很像个大领导,引得几个面具人停下来愣愣地看他。 终于,“大领导”看到了那个佛塔,他正要跨过木桥,突然,一个面具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徐则达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徐则达停下来,双腿开始发抖。 小女孩说:“这是赵军的面具。” 徐则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小女孩笑起来,声音那么清脆,她说:“我叫小让。” 徐则达哆哆嗦嗦地说:“小让同志,你好……” 小让说:“你把它摘下来吧。” 两个面具人迅速朝徐则达走过来。 徐则达身体一软,正要瘫在地上,被两个面具人抓住了胳膊,架起来。其中一个摘掉了他的面具。 奇怪的是,徐则达已经快吓尿了,但是他的脸色依然挂着无害的笑容,只是脸色像纸一样白,那笑容就像是画上去的。 小让说:“你很面生啊,自我介绍一下吧。” 徐则达被两个面具人架着,两条腿几乎悬空了,他吞咽了一下口水,依然挂着僵硬的笑容,颤巍巍地说:“啊,这个这个,我是徐镇长,主管镇里的农业工作……” 小让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则达说:“这个这个,我早就听过您的大名,这个这个,我知道您是这里的一把手,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然后,他像来参观考察一样四下看了看:“这个人防工程很不错嘛,什么时候建的啊?” 小让说:“这不是人防工程,这是防人工程。” 接着,她摸了摸他不停抖动的大腿,说:“不要废话了,老实说,你来干什么?” 徐则达说:“我们都是做领导的,啊,这个这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单独谈谈……” 小让说:“你活不长了,抓紧时间说说你的愿望吧。” 徐则达的身体又一软,两个面具人再次把他扶直了。 他终于不笑了,眼里闪着惊恐的光,大声说:“小让同志,你千万不要杀我啊,我可以辅佐您工作!过去,我管着全镇农业人口12544人!……” 小让笑了:“这里没有农业。” 徐则达说:“我可以开发这里的旅游啊,可以招商引资啊,可以……” 小让说:“说吧,你下来干什么?” 徐则达竟然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我糊涂啊,娶了两个老婆,本来她们都挺小鸟依人的,这个事情败露后,她们都变成了母老虎,不依不饶。这个这个,你该理解我,我们当领导的,社交面太广,免不了有一些人情往来,她们抓着这些把柄,非要把我送进大狱……我只有复制一个自己,才能越过这个坎儿……” 小让说:“你们来了几个人?” 徐则达愣了愣:“我一个……” 小让说:“你不但对女人不说实话,对小孩儿也不说实话!你们来了三个人!” 徐则达说:“啊,这个这个,她们也来了啊……” 小让说:“你们还有两个人刚刚也来了呢。” 徐则达颤颤地问:“是谁?” 小让说:“一个叫赵军,一个叫钟离彩。有了赵军,我才揭下了你的面具。” 徐则达说:“哦,原来他弃暗投明了……我不得不说,啊,不得不说,这个赵军同志的眼光是长远地,决定是果断地!” 小让说:“上午你们还来了一个人。赵军记不清他戴什么面具了,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徐则达说:“我这个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让说:“那好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可以复制你,但是我们不会让你本人离开延伸城。” 徐则达说:“为什么……” 小让说:“你必须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徐则达赶紧说:“啊,这个这个,我个人的事情自己解决吧,就不麻烦你们复制了!不过,这次来罗布泊,能够认识您,我真的很荣幸……”然后,他试着站直身子,对旁边的面具人小声说:“二位辛苦了,不用搀着我了,谢谢,我得走了。” 小让说:“我会让你离开吗?” 徐则达眨巴眨巴眼睛,说:“当然,如果您需要我留下来配合您……” 小让说:“把他带到管制区。” 然后,她拍了拍“坐骑”的肩,那个面具人就抱着她离开了。 两个面具人推着徐则达朝前走。 徐则达大喊道:“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戴着法老面具!小让同志,我们有什么事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嘛!” 小让根本没有回头。 徐则达“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喊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找到营地!两个小题都在那儿!” 两个面具人粗暴地拖着他,走过木桥,走向了通往延伸城的密码门。 徐则达还在喊:“小让同志!……” Cassie背着一个大包,梗着脖子,目不斜视,一直快步朝前走。 三三两两的面具人走过来,有说有笑,并没人注意到她的背包。她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一边朝前走一边东张西望,又害怕又好奇又激动。害怕是因为这些面具人来历不明,随时都可能发现她,把她捉住。好奇是因为这个地下古城太独特了,格局太壮观了,类似于某种宏大的古装片场。激动是因为她很快就能复制无数的美钞了,她将从一个屌丝转眼变成亿万富婆…… 她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一直跟随着两个面具人,他们一声不吭,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走着走着,Cassie终于来到了那个佛塔下,看到了那个密码锁。 她伸出手,颤巍巍地按下了:142857。 石门无声地开了。 她朝里看了看,黑咕隆咚,她双眼一闭就钻进去了。 第24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1) 几秒钟之后,她从延伸城出现了,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一边摸索着朝前走,终于看到了那个石头空间,拱形的顶部有个很大的太极图,就像某种顶灯,发出幽幽的蓝光。 她一下就停住了,就像中了巨奖彩票,心脏开始猛跳起来! 她不知道,那两个面具人始终跟随在她的背后。 她试探地走进了这个石头空间,把背包放下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几个空背包,依次摆好,接着她掏出钱包,颤巍巍地夹出了那张崭新的美钞,放在了太极图的正下方,然后她双手合十,无比紧张地嘀咕起来:“芝麻开门芝麻开门……谢谢……芝麻开门……” 那个太极图突然射出了刺目的光芒。 Cassie一下就睁开眼睛,激动地张大了嘴巴,死死盯住了那张美钞。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个类似机械的声音:“伪钞,拒绝复制。伪钞,拒绝复制。伪钞,拒绝复制……” Cassie惊呆了。 接着太极图的光芒迅速消失。 Cassie冲过去,把那张美钞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又对着太极图照了照,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怎么会是伪钞呢!不是的!” 她再次把美钞放在了那块石头上,然后死死盯着它。 太极图不再发光。 一直跟随她的那两个面具人走进来了。 Cassie依然没发现,她对着太极图叫起来:“我保证这是真钱!您再验验!” 两个面具人分别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把她拖拽出去。 Cassie看了看这两个面具人,依然在辩解:“它搞错啦!我带的绝对是真钱!” 两个面具人一言不发,架着她走向了管制区。 Cassie突然回过神来:“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一个面具人说:“去你的下半辈子。” Cassie说:“放开我!放开我!” 谷未素来到地下古城之后,直接走向了那条河。 似乎很顺利,很快她就来到了那座佛塔下,按下了密码。 石门无声地开了,她丝毫没有犹豫,一闪身就钻了进去。 很快,她就出现在了石头迷宫内,恍若一梦。她四下看了看,这个迷宫的怪异气质令她无比兴奋。 她贪恋地抚摸着那些巨石,慢慢朝前走去,这时候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她停下了,蹲下身子假装系鞋带,她发现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面具人,她停下了,那个面具人也停下了,站在巨石前,似乎在研究那块巨石的纹理。 谷未素站起身来,继续朝前走,拐了一个弯儿之后,她突然跑起来。 迎面走过来几个面具人,谷未素一边跑一边做起了扩胸动作。 那几个面具人走过去了,她回头看,跟踪她的那个面具人已经冲过来。毫无疑问,这个人已经发觉她是个闯入者了。 她不再伪装,不顾一切地朝前跑。 她冲到了石头迷宫的最外围,看到了一排铁栏杆,隔离出了另一个空间,里面似乎有人走动,他们没有戴面具。谷未素顾不上仔细看,跑了过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面具人逼得越来越近了! 她继续朝前跑,又看到了一个空间,顶部有个发光的太极图,她不敢停留,跑了过去。 再次回头看,那个面具人离她只有十几米远了,他面具后面的脸好像在笑着。 谷未素感觉自己陷入了噩梦中,跑得踉踉跄跄,已经有点体力不支。 突然,她看见旁边有一个黑乎乎的通道,她没有犹豫,直接就冲了进去。 黑暗成了谷未素的掩护。 她放慢脚步,本能地眯起眼,伸出两只手挡在前面,朝前摸索。 走出一段路,她回头看了看,那个高大的面具人停在了通道口,变换着身姿,朝里窥探着。他没有跟进来! 谷未素继续朝前走,终于,四周变成了一片漆黑。 阵阵阴冷的风迎面吹过来,这条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她的心猛烈地跳起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说不定歪打正着,她真的跑进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她没有停止脚步,一直摸索着朝前走。 突然,黑暗中好像亮起了一道闪电,她一阵昏眩,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谷未素慢慢苏醒过来。 四周依然一片漆黑,她爬起来,揉了揉脑袋,继续朝前走,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她隐约看到了一丝光亮,那应该是星光。 这让谷未素异常欣喜。 她抑郁得太久了,快乐已经变得无比陌生,这种异常欣喜的感觉让她异常欣喜! 她加快脚步朝那丝光亮走过去,最后从一个很大的出口爬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她并没有看见罗布泊!此时她站在一个火山顶部,四周布满了黑色的石头。 她闻到了一股陌生的空气味道,潮湿而腥咸。借着夜色,她朝四周看去,看到了连绵的山,无边无际的树木。 她不知身在何处,但是她知道她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的生活! 她原地坐下来,狂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她一直等到天亮,站起来,朝远处眺望,看到了房舍!她从山上走下来,朝着房舍的方向,在树林中快步穿行。 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尾随,她回头看了看,竟然看到了各种花色的猫,足足有几十只!它们停下来,好奇地看着谷未素。 谷未素蹲下来,朝它们伸出了手。 那些猫纷纷后退。 谷未素笑了,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接着她站起身来,继续朝前走。 那些猫一直尾随着她。直到她走出了树林,它们才四散跑开,一转眼都不见了。 谷未素沿着一条小路快步朝前走,满心兴奋,她要尽快见到人,她要尽快跟这个新世界打声招呼。 第24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2) 终于,她来到一个类似农场之类的地方,看到了一个穿白裙的小姑娘,她生着一张印欧混血面孔,正在把羊赶出羊圈。 谷未素走过去,问了一句:“嗨!这里是外星吗?” 小姑娘看了看她,有些惊讶,说了句什么,谷未素没听懂。 谷未素又改用英语说了一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姑娘用很不标准的英语说道:“这里是智利的Extended Island。” 第12节:婚礼这一天…… 今天是骚叔和薇拉远行的日子,他们要在旅行中完成他们的移动婚礼。 薇拉可能是太兴奋了,天刚蒙蒙亮就睁开了眼睛。 她转头看了看骚叔,发现骚叔双眼通红,正看着天花板。 薇拉一下坐起来:“你一宿没睡?” 骚叔说:“睡了睡了,醒得太早了。” 薇拉说:“你比我还激动!” 骚叔坐起来,亲了薇拉一下,说:“新婚快乐。” 薇拉也亲了骚叔一下:“你也新婚快乐。” 两个人洗漱完毕,下楼吃了早餐,回到房间之后,开始收拾东西。 薇拉的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骚叔一直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她说:“老公,我们出发了!你怎么了?” 骚叔站起身来:“我……下楼买点药。” 薇拉说:“买药?你哪里不舒服?” 骚叔说:“胃。” 薇拉说:“我有胃药啊。”一边说一边去翻箱子。 骚叔改口说:“不,应该是肚子。” 薇拉说:“我们到火车站买不行吗?” 骚叔咧了咧嘴:“疼得厉害……” 薇拉说:“你待在这儿,我去给你买。” 骚叔拦住了她:“我得咨询一下药店工作人员。你等我吧。” 薇拉看着骚叔,半天才说:“那你快去快回啊。” 骚叔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薇拉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薇拉说:“嗯?” 骚叔走回来,亲了她一下,低声说:“没事儿,等我。”然后就走出去了。 骚叔走到一楼,并没有走出去,他来到大厅休息区在沙发上坐下来,掏出了手机看了看,然后紧紧抓在手中,另一只手插进了头发中。 薇拉从步行梯走下来,在酒店一个拐角处悄悄看着他。 骚叔保持着那个痛苦的姿势,一动不动。 薇拉的眼神越来越警惕。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骚叔终于坐直了身子,拨通了电话。 薇拉死死盯着他。 骚叔说:“110吗,我报警……” 接线员是个女警员:“先生,您请说。” 骚叔说:“我……” 女警员:“先生,您请说。” 骚叔支支吾吾:“我要举报……” 女警员:“您要举报什么?” 骚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要举报一个惊天的秘密!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找什么部门,所以只能打给你们了,你们要保证,不要伤害她……” 女警员:“先生,请您说具体点好吗?” 骚叔说:“罗布泊,新疆的罗布泊,有很多复制人,其中一个复制人来到了北京,她叫薇拉,哦,张薇拉,她就在我身边,我现在在花美酒店4012……” 女警员说:“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骚叔低着头,一只手把电话紧紧贴在耳朵上,一只手挡着嘴巴,急切地说:“这些复制人很可能来自外星,目前我们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但是他们确实存在!你不要怀疑我的神智,事关重大,请你向上级做个汇报!” 女警员问:“你举报的这个人,张薇拉,她伤害您了吗?” 骚叔说:“没有。” 女警员又问:“她危害社会治安了吗?” 骚叔说:“没有……” 女警员接着问:“就是说您现在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 骚叔说:“是的……” 女警员说:“先生,我们接警的范围主要是刑事案件,治安案件,危及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社会秩序的群体性事件,还有自然灾害,治安灾害事故。至于您举报的情况,我们没办法出警,我建议您到附近的公安机关去,当面对民警讲清楚。” 骚叔说:“好吧……” 女警员:“您还有什么事吗?” 骚叔有些沮丧:“没了。你的声音很好听。”说完就挂了电话。 薇拉在拐角处一直盯着骚叔,只能听见只言片语。 骚叔挂了电话之后,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她赶紧藏起来。 当她再次探头看过去的时候,骚叔已经走向了酒店外,他的步子很沉重。 薇拉闪身出来,跟了过去。 骚叔走出了酒店,沿着马路旁的人行道慢慢朝前走,似乎在寻找什么,又像在思考什么。 骚叔的车就停在酒店楼下,薇拉掏了掏口袋,摸出了车钥匙,打开车门钻进去,开着它,远远地跟在了骚叔的后面。 骚叔的步子越来越快了,不时地朝两旁张望。 薇拉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 为了和骚叔拉开距离,她开得很慢,后面的车烦躁地按着喇叭,她不理,只是冷冷地盯着人行道上的骚叔。 后面的车按了半天喇叭,终于超过来,摇下车窗,对她骂着什么。 薇拉依旧慢慢地开车,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高楼、车龙和行人在她的视野中统统消失了,只有骚叔那个欠揍的背影。 前面出现了一个大门,挂着警徽。骚叔快步走过去。 薇拉突然加速,冲了上去。 骚叔正要走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敏感地回头看了看,他看到了他的车,看到了薇拉,虽然玻璃反光,但他还是看清了薇拉的脸。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那辆车快速朝他撞过来…… 骚叔被撞出了几米远,摔在路旁的树丛下。 薇拉迅速下了车,快步走到他的跟前,他的脸朝下,静静趴在地上。薇拉把他翻过来,他的脸上只有灰土,竟然没有一滴血。他昏迷着。 公安局门口一个车管员跑过来。 薇拉淡淡地说:“麻烦你,帮我把他抱到车上去。” 第24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3) 车管员看了看骚叔,说:“赶紧打急救电话啊!” 薇拉说:“我现在就送他去医院!” 车管员说:“你……要是跑了怎么办?” 薇拉吼起来:“他是我老公!” 车管员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走过来,只是低低地说:“没有医护人员,我可不敢碰他……” 薇拉不再说什么了,她抱起骚叔的身体,趔趔趄趄地拖到车前,把他抱到后座上,然后开车就离开了。 事故现场聚集了四五个人,怔怔地看着她离开,没人阻止。 薇拉没有去医院,她直接开到了酒店,从楼上把行李拿下来,从容地退了房,回到车上,用骚叔买来用于逃生的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开车朝密云方向驶去。 骚叔一直在后座上平躺着,双眼紧闭。 上了高速,人越来越少,车也越来越少,两旁是平坦碧绿的庄稼,更远处可以望见若隐若现的青山。 她回头看了看骚叔,泪水涌出了眼眶。 她擦了擦眼泪,把音乐打开了,一个嘶哑的男人在唱: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在歌声中,薇拉风驰电掣,很快来到了密云县城,她专门来到她跳舞的那家清真餐厅的门口停了停,然后慢慢驶离——那是他们最早相识的地方;接着,她开车来到她住过的公寓,朝上看了看,她的房间已经更换了主人,但是他们在那里度过了甜蜜的第一夜;再接着,她又开车来到了骚叔那个小区的红牌楼下停了停,里面有他们曾经温馨的家…… 骚叔一直躺在后座上不省人事。 薇拉在密云县城了转悠了很长时间,甚至在一个日杂店买了一把铁锹,然后她开车来到了城外,寻到了一个偏僻之处,停了车。 这地方长着很多歪七扭八的树,荒草齐腰。 薇拉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她把骚叔抱到车下,拖到了树林中,又回到车上,从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水果刀,然后走到骚叔旁边坐下来,把水果刀放在了骚叔的脖子上。 她含着泪,静静地看着骚叔的脸,看了很长时间,终于不哭了,低声说:“骚叔,永别了……” 突然,骚叔的眼皮动了一下。 薇拉把水果刀收回来,盯住了骚叔的眼睛。 骚叔的眼皮缓缓抬起来,突然射出了一种异常的亮光,说了句:“小金牛……” 薇拉看着他,并不说话。 骚叔似乎很不舒服,他使劲扭动了一下身体,又嘀咕了一句:“胶东大花生。” 薇拉低声问:“你说什么?” 骚叔说:“我去买烤腰子。” 薇拉皱了皱眉头。 骚叔再次困倦地闭上了眼睛,不过,薇拉看见他的眼珠在眼皮里焦躁地颤动着。 薇拉轻轻叫道:“骚叔……” 骚叔很痛苦地摇了摇头。 薇拉等了一会儿,又低低地叫了一声:“骚叔。” 骚叔剧烈地抖了一下,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使劲抬了抬脑袋,看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绳子,最后他盯住了薇拉,眼神充满了惊恐:“你是谁?” 薇拉端详着骚叔的脸,说:“我是薇拉。” 骚叔困惑起来,似乎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薇拉?薇拉……” 薇拉说:“你不记得我了?” 骚叔呆呆地看着薇拉,并没有回答,他的眼里噙着泪,像小孩子一样委屈地说道:“我疼……” 薇拉说:“脑袋吗?” 骚叔摇了摇头,又说:“我很疼……” 薇拉说:“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你忘了吗?” 骚叔把脸凑近了薇拉,看了很长时间,可怜巴巴地说:“我们不是……离婚了吗?” 薇拉说:“你和你前妻离婚了。我是你现在的老婆,我叫薇拉,我们是旅行结婚的——好好想想。” 骚叔有些不自信地把眼睛移开了。 薇拉突然说:“你骗我。” 骚叔愣愣地看着薇拉。 薇拉说:“你假装失忆,你骗我!” 骚叔这才发现了薇拉手里的水果刀,他扭动着身体,朝后躲了躲:“你要杀我!” 薇拉盯着他问:“你去公安局干什么?” 骚叔眨巴眨巴眼睛,反问薇拉:“什么公安局?” 薇拉说:“你去报警了。” 骚叔又眨巴眨巴眼睛:“报什么警?” 薇拉说:“你想让他们把我抓走!” 骚叔更加困惑了:“抓走?你不是我老婆吗……” 薇拉说:“你想起来了?” 骚叔看了看她手里的刀子,嗫嚅道:“你说的……” 薇拉想了想,突然问:“你还记得阿甘吗?” 骚叔看着薇拉,好像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薇拉说:“你还记得小题吗?她去了罗,布,泊。” 骚叔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他皱了皱眉。 薇拉说:“莉莉娅呢?” 骚叔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嘀咕了一句:“我困……” 一个老头赶着一群脏兮兮的羊走过来,那些羊咩咩地叫着,老头看到了持刀的薇拉和被五花大绑的骚叔,有些害怕,赶紧低头走开,走出不远,忍不住又回头瞄了一眼…… 薇拉看了看骚叔,他依然闭着双眼,似乎在追忆什么。他没有呼救! 过了会儿,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咄咄逼人地盯着薇拉,说:“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薇拉一愣。 骚叔兴奋起来:“我给你写的诗?对吗!” 薇拉放松了警惕,她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骚叔并不气馁,接着说:“我记得!我记得!” 薇拉说:“还有呢?” 骚叔眼里的光亮迅速熄灭了,不再说话。突然他盯住了薇拉手里的水果刀,两条腿蹬着地,想躲开:“你拿刀子干什么?” 薇拉说:“我……帮你割断绳子啊。” 说完,她又端详了一下骚叔的眼睛,骚叔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并没有凑过来。 第25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4) 薇拉用刀子割了半天,终于把骚叔身上的绳子割断了。 骚叔伸了伸胳膊,然后问薇拉:“谁把我绑起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薇拉的眼泪涌出来,她说:“你是个作家。” 骚叔不耐烦地说:“我知道我是谁!” 薇拉点点头,继续说:“我在一家清真餐厅跳舞,有个变态跟踪我,你把我送回了家,从那以后我们就认识了,你带我去泡温泉,你给我弹吉他唱歌。过了不久,你开始向我求婚,我没出息,我答应你了。今天本来是我们旅行结婚的日子,我们说好的,去东南看大海,可是,你非要出去买药,我怎么都等不来你,就出去找你了,没想到你出了车祸……” 骚叔呆呆地点了点头:“车祸……” 薇拉说:“你想起来了?” 骚叔小声说:“我只想起你了——你是我老婆。” 薇拉站起来,伸出了一只手。 骚叔仰着脸看了看她:“我们去哪儿?” 薇拉眼睛湿润地说:“我们回家啊。” 薇拉和骚叔回到了密云县城。 薇拉在一个婚纱店门口停下来。 她对骚叔说:“你等我。” 骚叔朝外看了看,问薇拉:“你去……干什么?” 薇拉说:“我去买衣服。” 骚叔有些不解:“买什么衣服?” 薇拉说:“今天穿的衣服啊。”说完,她就下车了。 她快步走进婚纱店,一个女孩马上迎上来,笑容可掬地说:“小姐,您想预定婚纱吗?” 薇拉笑了笑:“我今天结婚,现在就需要。” 女孩有点疑惑:“您今天结婚?” 薇拉看了看她:“不可以吗?” 女孩马上又挂上了可爱的笑容:“没有没有。您是想租吧?” 薇拉说:“不,我买,我要新的。一套新娘的婚纱,一套新郎的礼服。” 女孩说:“好的好的。我们店还推出了一项很贴心的业务,出租伴郎伴娘的服装,不知道您需要吗?” 薇拉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伴郎伴娘。” 薇拉和骚叔回到骚叔在密云的那个家。 薇拉把礼服拿出来,笑吟吟地对骚叔说:“穿上。” 骚叔说:“今天吗……” 薇拉说:“对,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骚叔满脸歉意:“薇……拉,对不起,我不记得我们的计划了——我们在哪儿举行婚礼?” 薇拉说:“我们就在家里啊。” 骚叔四下看了看,说:“那么……宾客呢?” 薇拉说:“我们没有请朋友。” 骚叔说:“这个婚礼感觉好乌龙……” 薇拉为骚叔换上了礼服之后,认真地端详着,说:“今天你真帅……等我。” 然后,她捧着婚纱就去了卧室。 骚叔站在客厅里,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在做梦。 过了好长时间,薇拉终于穿着雪白的婚纱,面带幸福的微笑,慢慢走出来。 骚叔呆呆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薇拉说:“我漂亮吗?” 骚叔赶紧点头:“漂亮,漂亮!” 薇拉牵住了骚叔的两只手,说:“现在,你可以吻新娘了……” 骚叔愣了一下,然后捧起薇拉的脸,轻轻地亲了她一下,眼睛突然湿了:“薇拉,对不起……” 薇拉的眼里也含着泪,但是她始终微微地笑着,笑着问:“我们这么幸福,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骚叔的眼泪滚下来,他轻轻摇着头,嗫嚅着说:“我不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过……” 薇拉翘起脚,把嘴巴贴在了骚叔的嘴巴上。 小胡上班了。 工作室外墙上那块红砖不见了。 小胡停好自行车,走到外墙前,蹲下来查看,骚叔已经把那块红砖抠下来,塞进了一块青砖。只是他还没有抹上水泥。 院子的角落,堆放着石灰和沙子,还有瓦刀。 小胡戴上手套,端来水,把石灰和沙子和在一起,变成水泥,接着她把水泥端到外墙下,准备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她把那块青砖抽出来,抹上水泥,正要塞进去,她停下来,朝那个空缺内看了看,好像有一张纸! 她放下青砖,想把那张纸掏出来,可是,那个孔洞太窄了,那张纸藏得太深了,她的手怎么都够不到。她找来一根树枝,终于把它扒拉出来。 这张纸折叠了几次,是个正方形。 她摘下手套,把纸打开,看到了骚叔的字迹,写着——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一定是薇拉干的!骚叔。 她愣了半天神,赶紧走进工作室,给骚叔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半天,终于被接起来,传来薇拉很冷静的声音:“喂?” 小胡并不跟她寒暄,劈头盖脸地问:“骚叔呢?” 薇拉说:“昨天他出车祸了。” 小胡叫起来:“你们在哪儿!” 薇拉说:“我们在密云,在家里。” 小胡说:“他在哪儿出的车祸?肇事司机抓住了吗?” 薇拉说:“出车祸的时候我不在场。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胡说:“你胡说!” 薇拉说:“我为什么胡说?” 小胡气得脸都憋红了,她朝上推了推近视眼镜,大声说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他出车祸跟你有没有关系!” 薇拉很安静地说:“当然有关系了——从现在开始,我只能天天形影不离地照顾他了。” 小胡拿着那张纸条,倒了几趟公交车,从通州来到了密云。 小丫头满脸怒气冲冲。 她来到骚叔住的小区,正好撞见薇拉和骚叔,她正搀扶着骚叔在甬道上散步。 小胡走到他们跟前,戒备地看了薇拉一眼,喊了声:“叔!” 骚叔看了看她,眼神充满了困惑:“你是……” 小胡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叔!你不记得我了吗!” 骚叔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显然他不记得小胡了。 小胡哭着说:“我是小胡,你的助理,小金牛!你变成这样了,叫我怎么办呀!” 骚叔看了看薇拉,似乎在期待薇拉告诉他,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第25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5) 小胡愤怒地盯住了薇拉:“薇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要是不说,我可报警了!” 薇拉淡淡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是莉莉娅。” 小胡一下就瞪大了双眼:“你不是薇拉?” 薇拉轻轻地笑了笑。 骚叔像小孩儿一样拽了拽薇拉,小声说:“我们走吧……” 薇拉摸了摸骚叔的头,像妈妈一样轻柔地说:“嗯,今天天气好,我们要多走走。” 说完,她就带着骚叔离开了。 小胡愣在了原地,傻傻地看着他们。 骚叔很依赖地靠在了薇拉的肩上,说:“我想吃薯条。” 薇拉说:“昨天不是刚刚带你吃过吗?薯条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骚叔说:“我想吃薯条。” 薇拉很无奈地说:“好,好,宝贝,我们去买薯条。” 然后,两个人就甜甜蜜蜜地朝小区大门走去了。 小胡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走出大门,看不见。 她把那张纸掏出来又看了看,最后,她把它给撕了。碎纸随风飘散。 薇拉牵着骚叔,走出了小区,沿着草坪中的甬道慢慢朝前走。甬道用五种颜色的石子,拼成漂亮的花纹。 阳光明媚,两只白色小狗在草坪上你扑我咬,快乐嬉戏。 骚叔嘟嘟囔囔地说:“吃两包。” 薇拉一下下晃着他的手,慢慢朝前走,不说话。 骚叔又说:“挖沙子。” 薇拉不说话。 骚叔又说:“长出两个翅膀!” 薇拉终于说话了,更像是自言自语:“老公,你永远别想醒过来了。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起从前,但我会陪你一起度过未来,不管未来有多长。” 骚叔张开双臂,嘴里叫着“飞喽飞喽”,果然在甬道上“飞”起来。 第13节:救援? 干戈带回来了消息——内奸是赵军,他劫持了钟离彩,已经脱离团队跑路了。 这个消息拨云见日,一切谜团都真相大白了,但是大家并不轻松,这个残缺不全的团队陷入了沉闷的气氛中。 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节外生枝,结伙去了地下古城,生死未卜。朴诗玄,一个语言不通的韩国人去探听消息,他本身也没了消息。 航拍器已经坠毁。 通讯始终处于失灵状态。 干戈、夏邦邦和两个小题坐在帐篷外,朝着楼兰遗址方向张望,都不说话。天一直阴呼呼的,风刮来越大,沙土飞扬,能见度很低。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看沙土翻卷,就像数不清的黄色害虫,成群结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干戈和小题坐在一起,小题似乎太累了,她依靠在干戈身上。沈小题坐在夏邦邦旁边,两个人保持着队友的距离。 夏邦邦偶尔举起望远镜看一会儿,又失望地放下。 沈小题说话了:“你们的GPS失灵了?” 夏邦邦说:“嗯。” 沈小题没有说什么,继续朝地下古城张望。 夏邦邦敏感起来:“怎么了?” 沈小题说:“就算他们都安全回来,你们也出不去的。” 干戈和小题都看向了沈小题。 夏邦邦说:“为什么?” 沈小题说:“罗布泊这么大,不是不言而喻吗?” 夏邦邦说:“我们先找到余纯顺遇难的地点,然后找到湖心碑,再驶上哈罗公路……” 沈小题露出绝望的表情:“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个团队来过这个地方,他们和你们一样没了信号,结果都没有走出去……” 小题说:“我们。” 沈小题看了看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小题说:“你最好不要总是你们你们的,我们是一个团队!” 沈小题没理她,继续说:“你们是出不去的。” 干戈冷笑了一声:“出不去就留下,地下古城吃喝免费,我就喜欢不劳而获。” 没人说话。 时间过了下午3点钟。 夏邦邦掏出了卫星电话,问大家:“你们要不要跟家里人……通个电话?” 干戈说:“我想跟老爸通个电话,他那儿没信号。” 小题和沈小题只剩下一个至亲的人,那就是她们的母亲,但是她究竟是谁的母亲,尚存争议,于是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夏邦邦等了一会儿,然后说:“那我用了……” 干戈说:“去吧,有妈的孩子。” 夏邦邦站起来,一边走开一边开始拨号。 他没有打给他的母亲,他打给了骚叔。 薇拉带着骚叔来到商场,吃了薯条,又来到了儿童乐园。 有一个区域,铺着干净的沙子,大概30平方米那么大面积,挂着牌子,写着:罗布泊大冒险。几个小孩儿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身上沾满了沙子。 骚叔激动地说:“挖沙子!” 薇拉说:“挖沙子。” 她带着骚叔走过去,骚叔已经跑进沙子中,蹲在那几个小孩儿旁边,开心地玩起来。 肥胖的女工作人员走过来,对骚叔说:“先生,大人不能进去。” 骚叔并不看她。 薇拉小声说:“他的智商只有5岁……” 肥胖女说:“智障啊,那更不可以了,我们要保证其他孩子的安全!你赶紧把他带走!” 薇拉恳求道:“他很乖,不打人的。”一边说一边掏钱:“多少钱?” 肥胖女很坚决地说:“不行不行!” 薇拉说:“如果我告诉你,他真的只有5岁呢?” 肥胖女笑了,说:“5岁?他5岁?你让我看看他的身份证!” 薇拉说:“5岁没有身份证。我跟你说吧,我就是他妈妈,我来监护他,如果出了问题我负责。” 肥胖女说:“你是他妈妈?” 薇拉诚恳地点了点头。 肥胖女四下看了看其他家长,说:“他的智障是遗传吧!” 薇拉说:“不管你怎么说,他就是想玩沙子,你说怎么办吧!既然你限定身高和年龄,为什么不挂个牌子?” 肥胖女说:“你这是不讲道理!” 薇拉说:“我还就不讲道理了!” 此时薇拉真的变成了一个护犊子的母亲,满脸胡搅蛮缠。 第25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6) 那几个家长一直在旁听,看到她们吵起来了,有人赶紧走进“罗布泊”,把自己的孩子叫出来,带走了。其他的家长也把孩子叫出来,带走了。 沙子里只剩下了骚叔一个人。 肥胖女说:“你把人家都吓跑了!” 薇拉把一张钱塞到了肥胖女手上,改变了态度,恳求道:“大姐,你通融一下,就让他玩一会儿吧,谢谢你谢谢你!” 肥胖女看了看那张钱,都够包场的了,她想了想说:“那你快点带他离开啊。” 薇拉说:“好的,谢谢!” 肥胖女转身走到不远处坐下来,警惕地看着骚叔。 骚叔正在垒沙山,玩得很开心,似乎薇拉和工作人员的交涉和争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薇拉坐在沙子旁,静静地看着他。 电话突然响了,那是骚叔的手机,薇拉掏出手机看了看,接起来。 电话传来一个遥远的声音:“骚叔,我是夏邦邦。” 薇拉说:“你好,我是他老婆。” 夏邦邦稍微愣了愣:“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骚叔。” 薇拉看了看骚叔,说:“他在罗布泊玩沙子。” 夏邦邦说:“罗布泊?” 薇拉说:“噢,一个儿童乐园,有一片沙子。他在玩沙子。” 夏邦邦说:“麻烦你跟他说,我们在罗布泊迷失方向了,让他接个电话!谢谢!” 薇拉说:“对于他来说,这个罗布泊比真正的罗布泊重要一百倍——你跟我说吧。” 夏邦邦说:“噢……我们现在位于楼兰遗址附近,发现了一个地下古城,发现了很多复制人,目前处境很危险!我们希望得到救援!” 薇拉说:“你为什么不打给你妈妈?” 夏邦邦说:“这部电话的信号只有3分多钟,我和妈妈说不清楚,她会很担心我,只有骚叔了解所有情况!……你怎么知道我妈妈?” 薇拉说:“每个人都有妈妈。” 信号越来越差,夏邦邦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夏邦邦说:“你一定要跟骚叔说,这个地方是个迷魂阵……之前两个团队都没有走出去……我们需要救援!……” 薇拉静静地听着。 夏邦邦又说:“喂!……喂!……我们的位置……楼兰遗址西南方向……2公里……你在听吗?” 电话终于断了。 薇拉拿着电话,摆弄了好半天,终于拨出了一个号码:“喂,请问是巴音郭楞消防大队吗?” 楼兰遗址工作站。 沙漠的风浩浩荡荡,红旗翻卷。四条狗无聊地趴在院子里,有一条用爪子在刨地,其他三条都闭着眼睛。 另一个工作人员已经从若羌回来了,两个红脸膛的男子正在煮饭。 卫星电话响起来。 其中一个红脸膛接起来,正是巴音郭楞打来的,这个单位的准确名称是库尔勒公安局消防科。 消防科:“喂,是老蒋吗?” 红脸膛:“我是老王,老王。” 消防科:“噢,我是库尔勒公安局消防科。有个团队从吐鲁番进了罗布泊,他们现在在楼兰遗址西南大概2公里的地方,迷路了,请求救援。你们能不能去找找他们?” 老王:“好多天之前,他们来过工作站,怎么还在遗址附近啊!他们来过工作站。” 消防科:“你们下午就动身,把他们带回工作站,有问题吗?” 老王:“没问题,我们下午就动身。没问题。” 挂了电话之后,老王对老蒋说:“有任务了。” 这座红砖房果然应该叫“工作站”,他们不仅仅是保护干尸,还负责着罗布泊救援。 吃过午饭,两个红脸膛带上足够的汽油,戴上风镜,骑上两辆摩托车,离开了工作站,一前一后驶向了楼兰遗址方向。 两个多钟头之后,他们来到了楼兰遗址,绕过它,朝着西南方向驶去。 他们搜索了报警人提供的位置,并没有任何发现。接着,这两个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又搜索了遗址的正南和正西两个区域,直到天黑日落,也没看到一辆车,没看到一个人影。他们只好放弃,驾驶摩托车返回。 回到工作站之后,两个人摘掉了风镜,老蒋一屁股在床上坐下来,说:“又是那个地方……” 老王说:“唉,这个团队肯定凶多吉少了。” 老蒋说:“弄不好,我们和他们遇见过,只是互相看不见。” 老王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老蒋,我想换个工作。” 第14节:夏邦邦的最后一夜 天色越来越暗了。罗布泊显得死气沉沉,就像永远没有转机的命运。 不见朴诗玄返回,也不见徐则达、谷未素和Cassie的身影。 小题简单煮了点方便面,四个人匆匆吃了,然后点亮照明灯,坐在帐篷外,继续等待。 沈小题闷闷地说:“我先休息了。” 夏邦邦说:“好的,晚安。” 沈小题走进童真帐篷,抱出了她的睡袋,然后走进了性感帐篷,再没有出来。 干戈、小题和夏邦邦都看到了她的举动,没人说什么。 小题先说话了:“刚才我在帐篷里看到了一个纸条,是Cassie留的,看了心里特难受。” 夏邦邦问:“她写了什么?” 小题说:“那张纸条里包着一个矿泉水瓶盖儿,她说,那瓶水中奖了,我们离开罗布泊之后,一定不要忘了再去领瓶水……” 说到这儿,她的眼圈就湿了。 夏邦邦难过地笑了笑:“傻孩子。” 小题看了看干戈,大声说:“干戈,你别不说话啊,你越不说话我越不踏实,难道这真是末日了吗!” 干戈说:“我想唱歌。” 小题说:“你是不是不正常了啊!” 夏邦邦说:“小题,不要太担心了,今天我和骚叔打通了电话,他会帮我们向外界求救,说不定,明天我们就能看到直升机了。” 小题说:“要是他们不来呢?” 夏邦邦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天无绝人之路,更何况罗布泊到处都是路,我们有车有油,自己走。” 第25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7) 接着,他对干戈说:“如果明天等不来救援,我们就离开,好吗?” 干戈说:“去地下古城那几个废物怎么办?” 夏邦邦说:“现在团队已经四分五散了,大家凭天由命吧。” 干戈说:“那个万夫长,那个背古诗的,那个代购女生,他们可以凭天由命,但是我们要等金秀贤。他必须回来。” 夏邦邦没有再说话。 干戈说:“睡觉。” 夏邦邦说:“我站岗吧……” 干戈说:“不需要。赵军走了,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 小题和夏邦邦也站了起来。 当小题跟着干戈走到锋利帐篷门口的时候,小题回头看了看,夏邦邦站在原地,正看着她。 她说:“夏邦邦,你也睡啊。” 夏邦邦突然说:“小题,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小题看了看干戈,干戈说:“他想他妈了,你去吧。”然后就一个人走进了帐篷。 小题走到夏邦邦跟前,说:“你说吧。” 夏邦邦说:“等一下。” 他跑进童真帐篷,过了会儿,拿着一块一条羊毛方巾走出来,披在了小题肩上。 小题裹紧了方巾,说:“谢谢。” 夏邦邦朝着荒漠慢慢走过去,小题跟上了他。 走出了一段路,夏邦邦停下来,轻轻抱住了小题的肩。 小题愣了愣,直挺挺地站着,有点不知所从。 过了会儿,她听见了夏邦邦的抽泣声。 小题推开了他,说:“大哥,你咋地了?” 夏邦邦低声说:“没什么,就是很难过……” 小题说:“你是个男人,就算死在了罗布泊,屌也是朝上的。哭什么?” 夏邦邦擦了下眼泪,说:“你知道为什么干戈什么都不怕吗?” 小题说:“他是装的。” 夏邦邦说:“因为他有你。” 小题一下就不说话了。 夏邦邦说:“死亡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孤独地死去。” 小题说:“大家都好好的,你不要总死死死的好不好?听着丧气。” 夏邦邦说:“你知道我到罗布泊来干什么,但是我扑了空——沈小题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她不是我要找的人;你才是我要找的人,但你又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小题说:“你把我绕晕了。” 夏邦邦仰望夜空,感慨地说:“从古至今,没人能说清红男绿女的事,挂起来吧,不说了。” 小题打了个哈欠:“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夏邦邦说:“当我知道你爱上了干戈,我很痛苦。” 小题说:“钟离跟赵军跑了,你更应该痛苦。” 夏邦邦没有接这个话茬儿,他继续说:“我曾经产生过一个疯狂的想法……” 小题瞪大了眼睛:“天,你这么循规蹈矩的富家子弟,还知道疯狂这个词?意外!” 夏邦邦停下来,沉默了半天突然说:“你听没听过,目前的科学已经能够换头颅了?” 小题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邦邦说:“我对我妈妈的感情太深了,我做梦都希望她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我早就听说罗布泊有复制人,我就想,如果能物色到一个年轻的复制人身体,就可以为母亲延续生命了。在我心里,复制人和克隆人差不多,从医学角度利用他们的身体,不存在法律责任,甚至不存在道德谴责。所以,来罗布泊之前,我私下约谈过几个神经外科专家……” 小题张大了嘴巴:“你这不是疯狂,是邪恶!” 夏邦邦说:“对不起……” 小题呆呆地说:“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等等!你说你发现我爱上了干戈,你很痛苦,然后你就说你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操,夏邦邦,你不会在打我的主意吧!” 夏邦邦的眼睛又湿了,他看着小题,低低地说:“当我发现你是个复制人的时候,当我发现你爱上了干戈的时候,确实有过这个念头,既然我得不到你,就让你成为我妈妈的一部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也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小题愣怔了半天才说话:“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邪恶,我真应该站在地下古城那边!” 夏邦邦的眼泪“哗哗”流下来,他哭得很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哭着说:“小题!我只是那么想想而已,面对你的眼睛,无论如何我也下不了手啊!” 小题沉吟了片刻,低低地问:“这么说,你决定放过我了?” 夏邦邦擦了擦眼泪,说:“小题,你可以爱任何人,我无权干涉。但是你也无权干涉我,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我很爱很爱你。” 小题说:“我真的……无权干涉。” 夏邦邦的气质里总是深藏着某种忧伤,让人找不到理由。他的家族企业已经上市,本人面容俊美,他偏偏不快乐。他不喜欢玩电影,不喜欢玩电影里的女演员,不沾毒品,不飙车……他进入了罗布泊,偏偏喜欢上了小题。 但是,他败在了干戈手上。 他心知肚明,他没戏了,于是极度恋母的他产生了这个邪恶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就像一瓶墨水,在他的心里被打翻了,渐渐蔓延成一片阴影,令他很痛苦。 这天晚上,他对小题说出了他最真实的想法,似乎是一种忏悔,一种解脱,说完,他轻松多了。 返回营地的时候,他和小题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他把小题送到锋利帐篷门口,很客气地说:“小题,谢谢你。” 小题说:“客气了。晚安。” 然后,小题就走进了锋利帐篷。 夏邦邦独自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进了童真帐篷。 夏邦邦最后这番话似乎是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天半夜,曾经对他最忠诚的赵军,偷袭了探险团队的营地,把他劫走了。 这一夜,夏邦邦一个人睡在童真帐篷,沈小题一个人睡在性感帐篷,干戈和小题睡在锋利帐篷。 大风整整刮了一夜。 干戈一觉睡到天亮,并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 第25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8) 他起床后,小题已经在外面洗漱了。 大风刮走了天上的阴霾,万里晴空,令人心情舒畅。 沈小题也起来了,她也在洗漱,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个帐篷外,背对背刷牙,并不说话。 干戈走出帐篷,朝童真帐篷看了看,嘀咕道:“富三儿还在睡?” 小题含着牙膏,含糊不清地说:“让他睡吧,一醒了就伤感。” 干戈开始张罗早饭,他热了三罐八宝粥,煮了三个鸡蛋,还有火腿和六必居的咸菜。 干戈对沈小题说:“你去把那个富三儿叫起来。” 沈小题去了童真帐篷,过了一会儿,她快步走出来,对干戈说:“他不在里面!” 干戈一愣,赶紧跑进童真帐篷看了看,神经一下就绷紧了——夏邦邦是个整洁的人,此时,帐篷里一片混乱,他的被子掉在了沙地上,上面沾了很多沙子,显然被一个人或几个人踩踏过。他把被子拎起来,发现了赵军骑摩托戴的那个防护面罩。面罩冰冷,没有任何表情。 赵军并没有离开罗布泊。 他去了延伸城。 这天夜里,他带着两个复制人,带着凶器,爬出了延伸城。本来,小让命令他们杀死营地里所有人,不留一个活口。没想到,半路上他们又一次遇到了成群的变异老鼠,那两个复制人成了老鼠的夜宵,赵军凭借武功高超,逃出了围剿。不过,他已经遍体鳞伤。 不过,他没有返回地下古城。 凌晨两点钟左右,他戴着防护面罩,只身一人悄悄接近了营地。 由于他全身伤痕累累,一直在流血,来到营地的时候,他已经有点站不稳了。 他在一个沙坡背后坐下来,撕碎了衣服,把几处严重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他开始评估双方的战斗力。 此时,他已经接近虚脱,他不可能杀死营地里所有人。尤其有干戈在,老实说,他有些畏惧干戈的飞刀。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夏邦邦劫走。 赵军对营地太熟悉了,本来,他以为干戈可能站岗,他悄悄靠近悍马和谷未素的SUV观察了很长时间,并没有看到干戈的影子。 他是个习武之人,就算身负重伤,依然像个午夜幽灵,脚步无声无息,营地四个人没有一个人醒来。 他走近三个帐篷听了听,并不确定干戈睡在哪个帐篷里,最后,他逼近了童真帐篷。一般说来,夏邦邦应该睡在这个帐篷里,而干戈绝不可能跟夏邦邦睡在同一个帐篷里。 他袭击这个帐篷,风险最小。 果然,他潜入童真帐篷之后,只有夏邦邦一个人。 夏邦邦睡得很沉。 赵军轻轻打开了照明灯,站在夏邦邦的床前,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可能是灯光晃眼,也可能是第六感,夏邦邦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赵军,吓得“噢”一声,一下就坐了起来。 赵军用刀子对准了他的心脏部位,低声说:“邦邦,乖,不要出声。” 夏邦邦朝后退了退,差点掉下行军床,他说:“赵军?你干什么?” 赵军摘下了面罩,说:“我和你聊聊天。” 夏邦邦低头看了看胸口上的刀子,小声说:“刀子……” 赵军说:“你不要叫,我把它收起来。” 夏邦邦赶紧点了点头。 赵军掏出手铐,给夏邦邦戴上了。 手铐的冰冷马上传遍了夏邦邦的全身,他立刻明白了他和这个保镖之间的关系。 他的内心被恐惧充满了,颤颤地说:“赵军,你想要什么?……你了解我的,我都可以满足你……” 赵军笑了:“邦邦,你不了解我,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你聊聊天。” 夏邦邦突然问:“钟离呢?” 赵军很不满地说:“她不乖,总想跑。现在她乖了,躺在一个石头上,再也不会跑了。” 夏邦邦呆呆地说:“你……杀了她?” 赵军说:“我不想再聊她了。” 夏邦邦就不说话了。 赵军坐下来,温柔地说:“邦邦啊,你出生在一个有钱人的家里,你一个玩具,能买下我家那座漏雨的房子;你一顿饭,够我家一辈子的口粮了——你知道我的出身吗?” 夏邦邦不敢说话。 赵军很幸福地说:“我,是个乞丐。” 夏邦邦有些惊愕。 赵军说:“是的,乞丐,就像流浪狗一样,满身虮子、虱子、跳蚤,从垃圾桶里寻食儿。其实,我就是垃圾的一部分。” 说到这儿,赵军似乎陷入了一种悲苦的回忆中,他使劲摇了摇头,说:“太沉重了,我们换个话题吧,聊聊爱情?嗯,聊聊爱情,我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她叫慧慧,广西人,可惜……后来我再也找不着她了。” 夏邦邦紧张地盯着赵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赵军说:“唉,你们的爱情能拍电影,我的爱情只有一句话。算了,不聊爱情了,我们聊聊关系吧,你和我,我们的关系。本来,给你做奴才挺好的,只要像狗一样服从就好了……” 夏邦邦小声说:“赵军,我认为它是一个工作……” 赵军说:“不,是奴才,这才是本质。如果有人想杀你,我必须用我的命护着你的命。为什么呢?因为你命贵,我命贱。” 夏邦邦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军说:“古往今来,很多帝王往往死在最忠于他的奴才之手,而且死得很惨。因此,我们得到一个真理——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给人当奴才,除非他惧怕鞭子。我也一样,我之所以苦练武功,就想打遍天下无敌手,成为人上人,我不可能甘心给人当奴才。不过,如果我们在上海,我可能会跟随你一辈子,伺候你一辈子。可是,现在我们来到了罗布泊,这里没有等级了,这里只有弱肉强食。” 夏邦邦变得冷静多了,他说:“赵军,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25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49) 赵军说:“噢,我不应该是这么磨叽的人……那我告诉你吧,我想把你带走。” 夏邦邦说:“去哪儿?” 赵军说:“当然是延伸城啊。” 夏邦邦说:“我去延伸城干什么?” 赵军说:“实际上,这个团队的人最后都会去那里,没人逃得掉。至于你嘛,我要把你复制,然后,你本人会留在延伸城,你的复制人会跟着我,就像我跟着你一样,做我的奴才……你看,乾坤就是这么倒转的。” 夏邦邦突然喊起来:“你变态!” 话音刚落,赵军已经用刀把砸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他从行军床上软软地掉下来。 赵军关了照明灯,这黑暗中一动不动,听外面的动静,过了好半天,没听到任何声音。他这才摸黑把夏邦邦扛起来,迅速离开了童真帐篷,朝着延伸城方向快步走去。 他带走了夏邦邦的卫星电话。 第15节:最危险的一夜来临了…… 干戈找到一副望远镜,四面八方眺望了一圈,最后把望远镜摔在了沙子上,一脸沮丧。 小题走过来。沈小题也跟了过来。 小题忐忑不安地问干戈:“他……失踪了?” 干戈点点头。 小题说:“那些面具人又来了?” 干戈说:“赵军。” 小题说:“赵军?他不是带着钟离走了吗?” 干戈说:“我看到他的防护面罩了。” 小题说:“他去了延伸城?” 干戈说:“他是个死刑犯,延伸城才是他的避难所。” 小题怒气冲冲地说:“走,我们去找夏邦邦!” 干戈说:“停!” 小题看着他,等他说话。 干戈说:“我们一张面具都没了,硬闯吗?” 小题说:“你想见死不救?” 干戈说:“就算找到了他,你怎么确定他是他?” 小题说:“那张脸每时每刻都在找妈妈,你认不出来?” 干戈说:“我是说……万一他被复制了呢?就算我们能把他带回来,万一是个复制人呢?” 小题说:“复制人怎么了?” 沈小题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干戈说:“万一那个复制人跟地下古城是一伙的,我们不是引狼入室吗?” 小题说:“我也是复制人,你觉得我是狼?” 干戈说:“你不一样。” 小题说:“青年,那你打算怎么办?” 干戈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消沉:“最初,我们这个团队8个人,后来加上金秀贤和沈小题,总共10个人,现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了。这么下去,我们一个都走不掉……” 小题说:“所以呢?” 干戈想了想,突然说:“我带你们离开。” 说完,他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小题转身就走。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说:“你干什么去?” 小题说:“去找他。” 干戈说:“滚回来!” 小题似乎失控了,她根本不理干戈,冲到炊具前面找武器。有一把厚墩墩的切肉刀,还有一把细长的切菜刀,她把切菜刀抓在手中,朝着地下古城方向就走。 干戈跑过去,拽住了她的肩膀。 小题暴躁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朝前走。 干戈再次冲上去,拦腰把她抱住,狠狠地摔在了沙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小兔崽子,你还反了天了!” 小题捂着腰,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你他妈打女人!” 干戈说:“说不通就得打!” 小题举起了切菜刀,对着干戈说:“你再拦我一下试试!” 干戈朝前逼近了一步,胸口顶在了刀尖上,说:“来吧。” 小题瞪着干戈,双手颤抖着,脸渐渐憋红了。 干戈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切菜刀夺下来:“我早跟你说过,你要有杀气,不然,对方会夺下你的凶器反过来整死你!” 小题说:“好好好,我们再来一遍!” 干戈突然抱住她,又把她摔在了沙地上。 小题躺在沙地上,疼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天才说话:“我是让你把刀子还给我,再来一遍!” 干戈说:“我知道哇。” 小题龇牙咧嘴地站起来,说:“分手!” 干戈说:“这种二逼不要也罢。” 小题的眼里射出了愤怒的光,转身就朝帐篷走去了。 干戈紧紧跟走她身后,说:“我就奇怪了,营地里明明有切肉刀,可以剁骨头,你为什么要选一把切菜刀呢?” 小题不理他。 他继续说:“噢,那把切肉刀太沉了……要是我被绑架了,你去救我,是不是就会带上那把切肉刀了呢?” 小题还是不理他。 他小跑着绕到小题前面,一边后退一边说:“我答应你,我跟你去,行不?” 小题终于停下来了,看着他。 他说:“你等我做两张面具,OK?” 小题说:“你道歉。” 干戈说:“道什么歉?” 小题说:“你摔我。” 干戈说:“离开罗布泊,咱们该看病看病。” 他的油腔滑调再次激怒了小题,她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干戈再次追上她:“我道歉,我不该打女人!” 小题说:“你保证。” 干戈说:“我保证,从今以后,一辈子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小题说:“如果违约呢?” 干戈说:“那你也得保证,不再犯傻。” 小题又绕开他朝前走了。 干戈在后面抱住了她,小声说:“丫头,别说你犯傻,就算你真的变成了傻子,我也会把你当成祖宗,天天供着,天天烧香!” 小题挣脱他,说:“什么时候走?” 干戈说:“等天黑。” 沈小题一直站在营地里,观望干戈和小题走荒漠上的一举一动。 干戈和小题回到营地之后,干戈对沈小题说:“沈小题,我们暂时走不了了,我要和她去地下古城找找那个富三儿。” 沈小题说:“那你们把我救出来干什么?” 干戈说:“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你们去送死,又剩下我一个人了,你们救不救我有什么区别?” 干戈说:“我们会回来的啊。” 第25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0) 沈小题说:“你以为你们是去威尼斯旅行吗?” 干戈说:“我把车钥匙留给你,如果我们真的回不来,你自己开车离开。” 沈小题说:“我不会开车。” 干戈说:“我教你。” 沈小题说:“不用了。你们什么时候去?” 干戈说:“天黑之后,等那些面具人都睡了。” 沈小题说:“我等你们,如果天亮之前你们回不来,我就老老实实回到延伸城去。” 干戈没有说话。 沈小题很不满地看了小题一眼,然后走进了性感帐篷。 接下来,干戈开始带着小题四处寻找制作面具的材料。最后,他们拆开一个抽纸盒和一个西药盒,剪成了面具的形状,抠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又系上橡皮筋…… 干戈把自制面具戴在了脸上,问小题:“怎么样?” 小题说:“好像没问题……”然后她指着面具一角说:“只是这里有字——100%精选天然原生木浆,不含可迁移性荧光增白剂……” 干戈说:“没事儿,我都听不懂,他们就更看不懂了。” 小题戴上了另一张自制面具,说:“我这张呢?” 干戈看了看她,突然笑了。 小题说:“笑什么!” 干戈指着面具一角说:“这里也有字——本产品厚度三尺,刀枪不入。经过临床验证,不管如何羞辱,未见变红现象……” 小题把面具摘下来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干戈说的那些字,她踹了干戈一脚。 三个人吃过晚饭,干戈和小题准备出发了。 小题对干戈说:“你还有几把刀子?” 干戈说:“两把。” 小题说:“给我一把。” 干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递给了小题。小题在手上颠了颠,装进了口袋里。 沈小题一直很沉默。 干戈把营地的那把切肉刀和切菜刀拎过来,递给了沈小题:“就剩下你一个人了,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旁边。” 沈小题说:“我不需要它们。” 干戈说:“你不拿着它们,敌人就会拿着它们。” 沈小题想了想,把两把刀接了过去。 干戈低声说:“我们不在,你要保护好自己。你保护自己就是保护……她。” 沈小题的眼皮低垂,看不出任何表情。 干戈转身对小题说:“丫头,我们出发。” 接着,他钻进悍马车,把车发动着了。 小题爬上来,坐在了副驾位置上。 沈小题站在帐篷外,在暮色中孤零零地看着他们。 小题朝她看了一眼,小声说:“要不……带上她?” 干戈说:“不要让人家跟我们一起去送死了。” 小题说:“感觉她挺可怜的……” 干戈说:“我们又不是去游乐场!” 小题说:“如果我们真去游乐场,我才不会带着她!青年,你记住啊,如果我们顺利地离开罗布泊,你必须和她划清界限,只要我不在场,你不能再跟她说一句话!” 干戈说:“为什么?” 小题说:“防火防盗防闺蜜,更何况她和我是一个人,我敢不防吗!” 还没等干戈表态,小题突然说:“等等!” 干戈朝外看去,沈小题突然朝悍马车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急切地挥着手。 小题说:“她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干戈已经把车开动,他赶紧一脚刹车停下来。 沈小题跑到车前,拍了拍车窗,然后朝远处指了指。 干戈把车窗摇下来,问:“怎么了?” 沈小题说:“夏邦邦回来了!” 干戈“噌”一下就跳下了车,顺着沈小题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夏邦邦满身疲惫地从远处朝营地走过来。他一个人。 小题也下了车,看着夏邦邦,彻底呆住了。 夏邦邦穿着军绿色拼接裤,土黄色休闲西装。就是他! 小题使劲挥手:“夏邦邦!” 夏帮帮也朝着小题挥了挥手。 小题说:“他怎么回来了?” 干戈从车上拿出一副望远镜,说:“我看看他后面跟没跟着人……” 荒漠上,只有夏邦邦一个人。 等他走近一些之后,小题撒腿就朝他跑了过去。 干戈喊道:“小题!” 小题一下就停住了,回头看他。 干戈说:“你二啊!” 小题说:“怎么了!” 干戈说:“情况不明,你先不要动。” 小题就不敢动了。 三个人一起看着夏邦邦,当双方只有几十米的时候,干戈喊了声:“富三儿,你站住!” 这声命令让夏邦邦十分意外,他犹犹豫豫地停下来。 干戈举起了手上的刀子挥了挥:“你是谁!”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说:“我是夏邦邦啊!” 干戈说:“你怎么逃出来的?” 夏邦邦的嘴唇很干,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对小题说:“小题,你先给我一瓶水……谢谢。” 干戈拽住了小题:“你先回答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夏邦邦说:“今天上午,有个面具人救了我。” 干戈说:“你怎么才回来?” 夏邦邦说:“我迷路了。” 干戈说:“谁救了你?面具人?” 夏邦邦说:“当时太紧急了,他没说话,我不知道他是谁。” 小题低声说:“除了赵军,现在我们有5个人在地下古城……说不定是朴诗玄。” 干戈说:“你怎么去的地下古城?” 夏邦邦说:“昨天半夜,赵军回来了,他钻进了我的帐篷,用刀子逼着我,不许我出声,然后又用手铐铐住了我……” 干戈说:“他一个人?” 夏邦邦点点头,说:“嗯,他好像受了重伤。他还跟我聊了一会儿……对了,他说他把钟离杀了。” 小题倒吸了一口凉气:“钟离死了?” 夏邦邦的脸上掠过一丝难过。。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干戈才说:“你就那么轻易地跟他走了?为什么不喊人?” 夏邦邦说:“我喊了,他一下就把我打晕了。” 干戈说:“是你把他的面罩拽下来的吗?” 夏邦邦说:“不是,我晕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干戈说:“然后发生了什么?” 第25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1) 夏邦邦说:“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 干戈说:“你被他们抓去20个钟头了,他们就没有任何举动?” 夏邦邦说:“来了一个小女孩,她应该就是小让,她问我,团队为什么一直不离开,我说有三个人外出没回来,可能迷路了,我们在等他们。” 干戈说:“她没问那三个人为什么外出?” 夏邦邦说:“她问了,我说我们没信号了,派他们去楼兰工作站请求帮助。” 干戈停了停,突然问:“他们为什么不杀你?” 夏邦邦说:“那个小让说,我只能活到下午3:14……” 干戈说:“就是说,那个面具人在他们杀你之前把你放走了?” 夏邦邦说:“是的。” 干戈说:“他放了你,你怎么离开地下古城的?” 夏邦邦说:“他给了我一张面具。” 干戈打量了一下夏邦邦的双手:“面具呢?” 夏邦邦说:“我离开地下古城之后,把它扔了。” 干戈说:“我凭什么相信你没有被他们……复制?” 夏邦邦说:“你相信小题吗?” 干戈看了看小题,说:“跟她有什么关系!” 夏邦邦看了看小题,眼睛就湿了,嘶哑地说:“在赤裸的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的脚,一颗牝马的心,两道犁沟,大麦和露水。在那高高的草原上,白云浮动。我相信天才,耐心和长寿。我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艰难地爱上我。别的人不会,除非是你……” 小题快步走到夏邦邦跟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眼泪“哗哗”淌下来,轻声说道:“夏邦邦,我们相信你!……” 夏邦邦很艰难地说:“我要喝水……” 小题说:“等着,我去拿!” 干戈说:“走吧,一起回帐篷吧。” 夏邦邦刚刚迈步就踉跄了一下。小题赶紧扶住了他。 四个人走进了童真帐篷,小题给夏邦邦拧开一瓶水,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儿喝光了。 沈小题低声问干戈:“这下我们该离开了吧?” 干戈说:“再等等那个金秀贤,今天晚上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们明天早上就走。” 沈小题就不说什么了。 干戈看了看夏邦邦,说:“从始至终都是你那个保镖在捣鬼,如果没有他,延伸城根本找不到我们。” 夏邦邦说:“我的错……” 干戈说:“换了我是你,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 夏邦邦叹了口气:“他是个苦孩子……” 干戈说:“这个世界上苦孩子多了,别人怎么不害人?” 夏邦邦说:“如果把他们都扔进一个封闭环境,你会发现,很多人都会变成另一副嘴脸。” 夏邦邦把帐篷收拾了一下,躺在了行军床上,沈小题陪着他。干戈和小题去了帐篷外,给他做饭,他们做的是荷包面。 大漠夕阳,沉静而壮美。 干戈打鸡蛋的时候,蛋清蛋黄淌了一地。 小题一把推开他:“你这水平以后怎么当家庭妇男啊!” 干戈后退一步,给小题让位。小题麻利地把鸡蛋打开,放进锅里,很快就凝固成了形。 干戈说:“我还是不信任他。” 小题说:“那天你回到营地,有人怀疑你吗?” 干戈说:“众所周知,那天是你救了我!他怎么逃出来的?一直含糊不清。” 小题说:“他可以随便编个瞎话,说朴诗玄救了他。” 干戈说:“万一那个韩国人突然回来了呢?” 小题看了干戈一眼,说:“那就继续编呗,他可以说他认错人了啊——青年,你不要再疑神疑鬼了,否则会神经衰弱的。” 干戈说:“他被抓去的时间太长了……” 小题回头看了看,锋利帐篷黑洞洞的,她小声说:“就算他被复制了,复制人也有独立的思考,他为什么要害我们?” 干戈说:“他恨你,也恨我。” 小题说:“我们欠他家钱?” 干戈说:“在罗布泊只有钱最不值钱。” 面煮好了,小题盛进碗里,给夏邦邦端去了。 干戈跟着她走了进去。 夏邦邦接过面,说了声:“谢谢。”然后赶紧吃起来。 干戈说:“一会儿我们换个营地。” 小题愣了愣,问:“为什么?” 干戈说:“要是今天晚上那个保镖再来呢?” 夏邦邦停止了咀嚼。 小题说:“要是朴诗玄带着徐则达他们回来了,上哪儿找我们?” 干戈说:“给他们留言,让他们等我们,我们明天离开罗布泊的时候,会绕到这个地方接走他们。” 小题说:“好吧。” 夏邦邦吃完饭,天还没有黑透,干戈在帐篷里留下了一张纸条,写着—— 如果有人回到了营地,请原地等待,我们明天早上会回来接走你们。 小题说:“朴诗玄看不懂中文啊。” 干戈说:“那你再写上韩文。” 小题低声说:“我不会写……” 干戈说:“写个‘等’字就行!会不会?” 小题想了半天,终于在那张纸条上写了几个韩文。 接着,他们收起了锋利帐篷和童真帐篷,然后带上了所有的食物、水和汽油,一起坐进悍马车,离开了。 他们绕到了楼兰遗址的另一侧,在离它大概3公里的地方停下来。 这地方是一个很大的低洼处,很利于隐蔽照明灯。 下车之后,夏邦邦说:“明天就离开了,我们搭一个帐篷吧,你们三个睡,我睡车里。” 干戈说:“你为什么要睡车里?” 夏邦邦说:“我肯定不敢睡,我给大家站岗。” 干戈说:“他们找不到这个地方。” 夏邦邦这才说出实话:“和帐篷比起来,这辆车更安全……” 小题小声说:“这孩子被绑两次了,心理阴影面积比罗布泊都大了。” 沈小题突然说:“我自己睡一个帐篷。” 干戈和小题同时看了看她。很显然,沈小题不愿意给干戈和小题当灯泡。 夏邦邦说:“好的,我帮你搭帐篷。” 很快,两个帐篷都搭好了。 第25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2) 沈小题说了声:“大家晚安。”然后她就走进童真帐篷,关上了门。她没有开灯。 夏邦邦一个人钻进了悍马车里,一上车就把车门锁上了。 干戈和小题走进锋利帐篷之后,小题又出来了,她拿着一瓶水走到悍马车前,轻轻拍了拍车窗。夏邦邦坐在驾驶位置上,已经把座位放低,躺在了上面,他有些紧张地坐起来,朝外看了看。 小题朝他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 夏邦邦打开了车门。 小题说:“你怎么不躺在后座上啊?” 夏邦邦举起了手,他的手里紧紧抓着车钥匙。 小题说:“懂了。” 接着,她把矿泉水递给了夏邦邦。 夏邦邦接过去,轻轻说了声:“谢谢。” 小题转身要离开,夏邦邦叫了她一声:“小题……” 小题停下来。 夏邦邦支支吾吾地说:“我怎么没看到做饭的刀?” 小题说:“被干戈收起来了。” 夏邦邦说:“噢……没事了。” 小题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干戈给她的刀子,递到了夏邦邦手上:“现在,武器有了,给养有了,逃命工具也抓在你手里了,可以踏踏实实睡觉了吧?” 夏邦邦笑了笑。 小题离开之后,夏邦邦把矿泉水放在旁边,躺在了座位上,他一只手抓着刀子,一只手抓着车钥匙,终于闭上了眼睛。 沈小题的帐篷一直黑着。不知道她睡没睡。 干戈和小题的帐篷也熄了灯,不过能听见两个人的说笑声。 夏邦邦一直闭着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干戈和小题终于没声了。 夏邦邦突然睁开了眼睛。 赵军绑走了夏邦邦。 夏邦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铁笼子里。他惊恐万分,四下张望。 没有一个人出现。 他喊起来:“赵军!” 没人应声。 他又喊了一声:“来人哪!” 终于,他听到了脚步声,他不再喊了,竖起耳朵听。很快,有个面具人从通道走过来,停在了铁笼子外面,定定地看着他。 夏邦邦说:“麻烦你,我想找赵军!” 面具人没说话,依然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夏邦邦说:“我认识赵军!我要跟他谈谈!” 面具人慢慢地摘下了面具,夏邦邦如同五雷轰顶!——铁笼子外面站着另一个自己!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另一个自己也穿着军绿色拼接裤,土黄色休闲西装…… 他怔怔地看着对方,再也说不出话,全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另一个夏邦邦的表情非常复杂,有惊愕,有同情,有迟疑,有思索…… 夏邦邦终于开口了,声音抖得厉害:“你是……谁?” 对方不说话。 夏邦邦又说:“你想干什么?” 对方还是不说话。 夏邦邦的眼睛湿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是一个人……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 对方始终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他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歉意,然后重新戴上面具,匆匆离开了。 夏邦邦泄气了,全身瘫软,重量都交给了身上的绳子。 过了好长时间,他再次听到了脚步声。 他有气无力地朝通道口望去。 他看见一个高大的面具人抱着小让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具人。 两个面具人走进铁笼子,给他蒙上了眼睛,然后把他架起来,走了出去。 夏邦邦不想再说一句话了。 他被摘掉眼罩的时候,已经被推进了管制区。 小让隔着铁栏杆对他说:“夏邦邦,这里就是你的下半生。” 夏邦邦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个我呢?” 小让说:“他回你们营地了……” 夏邦邦盯住了小让:“他去干什么?” 小让说:“斩草除根。” 夏邦邦愤怒至极:“你会遭到报应的!” 小让说:“如果两个小题一起离开罗布泊,你们人类就有了关于复制秘密的人体标本。我是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 说完,她就被抱走了。 夏邦邦站在铁栏杆前发了会儿呆,然后踉踉跄跄朝里走去。几个没戴面具的人朝他走过来。其中有个外国人,通过他傲慢的眼神,夏邦邦甚至能看出他是个法国人,而且是巴黎人。 夏邦邦没心情搭讪,径直朝前走。 他发现,管制区的空间很大,简直是地下一条街。有男人,有女人,只是没看到一个孩子。 那个圆寸男子靠在路边站着,看到了夏邦邦,嬉皮笑脸地说:“嗨,哥们,欢迎来到延伸城。” 夏邦邦没理他,慢慢朝前走。 圆寸男子跟上来,多嘴多舌地说:“其实啊,这个地方除了看不着太阳,一切都挺好的。” 夏邦邦突然停下来,说:“你能帮我逃出去吗?” 圆寸男子愣了愣,接着就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才止住:“如果能出去,我还会留在这里吗!” 夏邦邦有点灰心丧气,过了会儿,他又说:“你有没有刀子?” 圆寸男子说:“你想干什么?” 夏邦邦说:“你别管。” 圆寸男子说:“我给你刀子,有什么好处?” 夏邦邦说:“你会得到一个机会。” 圆寸男子说:“实话告诉你,我是个广告奇才,我就缺个机会!” 夏邦邦说:“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罗布泊,你去上海找一个人,她叫蒋恩慈,她会给你一千万。” 圆寸男子说:“好好好,先不说我能不能离开罗布泊,也不说我怎么找到这个人,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花一千万买把刀子?” 夏邦邦认真地点了点头。 圆寸男子说:“我只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告诉我,你想杀谁?” 夏邦邦的眼神掠过一丝阴郁,低低地说:“杀我自己。” 圆寸男子愣了半天才说:“你没有机会了。” 夏邦邦突然说:“你爱过吗?” 圆寸男子说:“我爱我老婆。” 夏邦邦说:“如果你用你的死能换她一条命,你会不会做?” 第25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3) 圆寸男子盯着夏邦邦的眼睛,半天才说话:“够爷们!但是我告诉你,这个管制区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刀子。” 夏邦邦绝望地说:“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他继续朝前走了。 圆寸男子停下来,在背后对他喊道:“哥们,好好活着吧!瞧我,每天还健身呢!” 夏邦邦走着走着,看到了一个类似小卖店的地方,他走进去看了看,没有人,他拿起一个玻璃瓶的饮料,然后掏遍了口袋,也没有翻到一分钱。一个秃顶男子从货架后探出了脑袋:“新来的?不需要付钱。” 实际上这里应该叫物资和给养领取处。 夏邦邦说:“谢谢……”然后,他拿着饮料就走出了小卖店。 他走到街道尽头,来到一个偏僻处,这里堆放了很多黑色垃圾袋,他坐下来,四下看了看,似乎想找个开瓶器之类的东西,什么都没有,最后他干脆用牙齿咬开了瓶盖,然后一口一口地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喝光了最后一口饮料之后,把玻璃瓶摔在了石墙上,碎了,他惊了一下,四下看看,没有人出现。他这才捡起一块玻璃,举在手上看,似乎并不满意,他把它放在地上,又换了一块,这次他看了好半天,终于对准了手腕,比划了几下,双眼一闭,狠狠地划了下去,鲜血就汩汩地冒出来…… 他似乎不敢再看,靠着墙,把脑袋仰起来,望向了这座地下城堡的顶部。顶部黑咕隆咚,都是石头,渐渐幻化出很多天顶壁画,那应该是他印象最深刻的西斯廷教堂——亚当全身裸露,依靠在一座绿色的山坡上。上帝在天使们的簇拥下,把手伸向亚当……那是《创世纪》。云端闪电中站着身躯高大、神态威严的救世主基督。善恶两群人正受到重生的耶稣的裁决,左侧一群人将升上天国,右侧一群人将被打入地狱……那是《最后的审判》。 夏邦邦的眼泪慢慢流下来。 他手腕上的鲜血由喷变成了淌,又由淌变成了渗…… 他的眼睛越来越迷离,对着高空那些不存在的伟大壁画嘀咕着:“小题……我走了……如果……我从那个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我不希望遇见别人……除非是你……在那高高的草原上……我相信这一切……我相信我俩一见钟情……”” 他的语音越来越含糊不清,终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夏邦邦在悍马车上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锋利帐篷,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风渐起,卷起风沙砸在车身上,噼里啪啦地响。终于,夏邦邦轻轻拉开车门,下了车,把车门轻轻关上,然后无声地走向了锋利帐篷…… 他走得很慢很慢,就像在梦游。 他手上的刀子闪着冰冷的光。 干戈睡在睡袋里,发出香甜的鼾声。 小题在睡袋上平躺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很安静。可能是外面的大风灌进了她的梦里,她嘀咕了一句话,似乎很生气:“她是我妈!……” 干戈磨了几下牙,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在同一个时间,在另一个帐篷里,沈小题也在睡袋上平躺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两个小题果然是一个人,睡姿完全一样,睡态也完全一样。沈小题竟然也在睡梦中嘀咕了一句:“她是我妈!……” 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这时候,复制的夏邦邦握着锋利的刀子,已经逼近了干戈和小题的帐篷。 他太了解他提供的帐篷了,他停在门帘外,用刀子撬动金属锁扣,很快就打开了,借着昏暗的夜色朝里看了看,干戈和小题的身体呈着《的形状,甜蜜地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第16节:地下古城的决斗 复制的夏邦邦注视着干戈和小题,眼神变得越来越冷酷。他举起刀子,慢慢走进了帐篷。 就在他一步步走向干戈的时候,突然趔趄了一下,接着一个膝盖就跪在了地上,他一只手拄着地,支撑住身体,想再次站起来,却好像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能量,另一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大脑迅速晕眩,连刀子都握不住了,掉在了地上,他双手拄着地,像个漏气的塑料人,软软地趴下来,他最后的知觉是沙粒硌着他的脸,很痛。痛感迅速消失,他的整个身体开始麻木…… 复制的夏邦邦死在了干戈和小题的梦境之外。 干戈和小题竟然毫无察觉。 早晨,小题先醒了。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使劲推干戈:“青年,快起来,今天我们要回家了!” 干戈翻了个身:“滚……” 这时候,小题才看到帐篷里的夏邦邦,他趴在沙土上,姿势非常古怪,小题一下就瞪圆了眼睛:“干戈!快醒醒!夏邦邦!” 干戈睁开了眼睛:“谁?” 小题指着沙土上的夏邦邦,再也说不出话来。 干戈也看到了旁边的尸体,他一下坐了起来:“靠!这谁啊?难道是来听房的?” 小题惊惶地说:“嘘!” 干戈轻推了推尸体:“哎,醒醒!” 尸体已经硬了。 干戈看了看帐篷的门,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刀子,突然缩回手来。 小题惊恐地问:“他……怎么了?” 干戈麻利地从睡袋里爬出来,首先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刀子,抓在手上,走到帐篷门口朝外看了看,这才对小题说:“你出来!” 小题没敢多问,赶紧爬出睡袋,跑出了帐篷。 干戈慢慢走到夏邦邦跟前,使劲把他翻过来。夏邦邦的脸终于朝上了,干戈后退一步,紧紧盯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两眼微睁,干戈看见他的瞳孔上竟然沾着一些沙土…… 干戈呆住了。 小题站在帐篷门口,低声问:“他还活着吗……” 干戈半天才说话:“死了。” 第26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4) 小题一下就叫起来:“死了?” 沈小题也起来了,她可能感觉到了干戈和小题的帐篷出了什么状况,走过来。站在小题旁边,静静地看,并不说话。 干戈回头看了看小题,问:“这把刀子是你给他的?” 小题说:“是啊,昨天晚上他不是站岗吗,他问我要的……” 干戈沉默着,突然说:“他是来杀我们的。” 小题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干戈凑近了夏邦邦的身体,从头顶查看到脚底,没发现任何伤口。 他慢慢站起来,走出了帐篷。 小题说:“到底怎么了!” 干戈说:“他是复制的。” 小题说:“你怎么知道!” 干戈说:“他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小题说:“是不是心脏病突发啊?” 干戈看了看小题:“如果你不救沈小题,她会怎么样?” 小题的眼珠转了转,好像一下就明白了。 干戈说:“他撬开了我们的门帘,钻进来,想杀了我们……就他妈差一步!” 小题想了一下,突然说:“你是说,夏邦邦……死了?” 干戈看着地下古城的方向,低低地说:“既然延伸城派这个复制人来杀我们,他们绝不会杀了本体。那个富三儿肯定知道他被复制了,也肯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把自己整死了。” 小题摇晃了一下,干戈赶紧扶住了她。 干戈说:“他是为了救我们仨。” 沈小题把脸转向另一边,眼睛慢慢湿了。 静默了片刻,干戈有些凄凉地笑了笑:“那小子竟然怕狗!” 三个人没有吃早饭。 干戈拎着工兵铲,来到远离营地的地方,开始挖坑。这里地质坚硬,他挖了一个钟头才挖出了一个像样的墓坑。 接着,他把复制的夏邦邦扛过来,放进去,让他的脸朝下趴着,开始埋土。荒漠上凸起了一个很简陋的土包。 两个小题站在帐篷外,干戈拎着工兵铲回到营地的时候,看见她们的手牵在了一起。 干戈走到她们跟前,说:“上车吧。” 沈小题问:“我们要走了?” 干戈说:“去昨天的营地,看看有没有人回来。” 三个人上了悍马车,直奔昨天的营地方向驶去。 两个小题坐在后座上,她们都看着窗外,不说话。 走出了一段路,干戈听见后座上有人在哭。他回头看了看,是小题,她趴在前座靠背上,尽量压制着哭声,身体在微微颤抖。 干戈说:“放开哭吧。” 小题就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沈小题抱着她的肩,不停给她递纸巾。 悍马车接近了昨天的营地,干戈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吉普车!有个人影在营地晃动着,朝悍马车望过来。 这时候,小题已经不哭了,她问:“那是朴诗玄?” 干戈说:“瞧那背驼得都看不见脑袋,不是他还能是谁。” 朴诗玄果然回来了。 干戈停下车,他快步跑过来,哇啦哇啦说着韩语。 三个人下了车,干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然后问小题:“他说什么?” 小题说:“他说他没找到那三个队友。” 干戈说:“那他怎么激动干什么!” 小题说:“他找到了他来的那条通道,他是来告别的……” 干戈说:“嗯,回去吧,省机票了。” 小题给朴诗玄翻译了。 朴诗玄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唯一的一张法老面具递给了干戈,眼睛竟然湿了。 干戈没有接那张面具,他问小题:“他没有面具怎么回去?” 小题和朴诗玄交流了一番,然后对干戈说:“他又偷了一张面具,在他的背包里。” 干戈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收拾好了背包,背在了背上。 干戈把面具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接着,他对小题说:“路太远了,让他把车开走吧。” 小题说:“哪辆车?” 干戈把悍马的车钥匙递给了朴诗玄,说:“悍马啊。” 小题说:“为什么?” 干戈说:“那是富三儿的遗物,应该留在罗布泊。” 小题有些迟疑。 干戈说:“翻译啊!” 小题就翻译给了朴诗玄。她告诉朴诗玄,夏邦邦已经死了。 朴诗玄沉吟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接过了车钥匙。 干戈说:“你把这辆车停在延伸城的地面上就行了。富三儿死在了地下,这辆车就当是他的墓碑吧。” 小题翻译给了朴诗玄,朴诗玄连连点头,表示他懂了。 干戈一个人走到悍马前,掏出刀子,在昂贵的车漆上刻了一个点儿,他想写——富三儿之墓,觉得不妥,又改了主意,刻下了六个歪歪扭扭的字——夏邦邦葬于此。只是,夏字上面多了一个点儿。 他刻完了字,走回来,说:“开走吧!” 朴诗玄抱了抱小题,又抱了抱沈小题,最后,他伸出手来,和干戈紧紧握了握,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保重!” 干戈说:“你也保重。” 朴诗玄转身就上了悍马,打着火,摇下车窗,朝大家挥了挥手,调头开走了。他开出了很远,连续按了几声喇叭,他依然在告别。 三个人静静地眺望着悍马,它越来越小,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干戈问小题:“他叫什么?” 小题说:“谁?” 干戈说:“这个金秀贤。” 小题说:“他叫——朴,诗,玄!” 干戈重复了一句:“朴诗玄……” 悍马终于不见了踪影。 小题悲伤地说:“我们也走吧。” 干戈依然看着地下古城的方向,说:“还有最后一件事。”他的语调中透着一股寒气。 小题说:“什么事?” 干戈说:“那个保镖必须死。” 小题立刻说:“青年,你又不靠谱了!” 干戈看了看小题,说:“夏邦邦不能就这么死了。” 小题说:“你一个人想把那些面具人都消灭了?” 第26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5) 干戈说:“我只想杀那个保镖。那些面具人和我们不是同类,我把他们看成是一群野兽,他们只是在保护他们的领地而已。但这个保镖不一样,这傻X是人,是叛徒,他出卖了我们这个团队,他害死了富三儿,他害死了大明星,他还想害死我们所有人!我早说过,离开罗布泊之前,我和他一定要做个了结!” 小题说:“他是武术冠军!你逞什么能!” 干戈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第一的能打过第二第三第四的,但是他不一定能打过比赛现场那个扫地的大妈。” 小题话都不接,只是冷眼看着他。 干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妈不懂规则。” 小题说:“你想去送死我也没办法。” 沈小题说:“干戈,你听小题的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干戈说:“我最烦这句话了,那是窝囊废的精神胜利法!10年不晚?我他妈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那么长!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我斤斤计较,睚眦必报。你还不知道,我来罗布泊就是找你老爸报仇的。” 沈小题说:“我爸怎么你了?” 干戈说:“算了算了,不提了。” 小题说:“你挂了,我俩怎么出去?” 干戈说:“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有计划。” 小题说:“你有什么计划?说说,我们要评估一下。” 干戈说:“那个金秀贤戴着这张面具,在地下一直转悠到今天,说明这张面具是安全的,对吧?我戴着它溜进去,找到那个叛徒的住处,趁他睡着了下手。如果没机会,我会悄悄撤回来。” 小题说:“你什么时候去?” 干戈说:“君子报仇,必须立刻。” 小题说:“那天黑之前你一定要回来。” 干戈说:“我一定。我离开之后,就剩下你俩相依为命了,小心点儿。” 小题突然想起了什么:“要是你被复制了呢?你回来的时候,我们怎么确定是不是你!” 干戈说:“我们定个暗号啊。” 小题说:“有毛用!你被复制之后,他会带着你的记忆!” 干戈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为难了。 沈小题说:“什么东西都可以复制,只有一样不能——时间。” 干戈看了看她:“我没懂。” 沈小题说:“我们定个时间,比如下午3:14你进入地下古城,在这个时间,你打开手机录像,直到你出来,返回营地。我们见到你,会查看你的手机,你要保证录像不间断。” 干戈说:“有点烧脑,我想想……如果我被复制了,手机会录下来……如果我被复制了,另一个我也会知道这个约定,他会篡改录像……但是他修改不了时间……如果他拒绝提供手机,你们就会知道他是复制的……好!” 沈小题说:“那我们说定了,你3:14进入地下古城?” 干戈说:“3:14。” 沈小题说:“你天黑之前必须回来。如果过了明天3:14,我们就没办法确定录像的真假了。” 干戈说:“如果他们复制了我,你们认为我会让我那个复制人活着来到你们身边吗?” 小题严厉地说:“干戈!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胡来啊!” 干戈坏坏地笑了:“遵命。” 朴诗玄在楼兰遗址附近顺利地找到了延伸城的那个入口。 他把车停下来,锁好车门,把钥匙埋进了沙子里。然后,他朝着入口走出了一段路,又停下来,回到车前,把四个轮子的气放光了。当他站起身的时候,发现他的背后站着两个面具人,他们低低地说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昨天这个营地已经不安全。 干戈开着吉普车带着两个小题返回到新营地,这时候已经过了晌午。两个小题开始做午餐,她们竟然做出了拉条子拌面。 吃饭的时候,小题说:“干戈,这是长寿面,你不能死。” 干戈说:“我尽力。” 他把手机充满了电量。吃完午饭,他专门换了一件灰色衬衫,衬衫左胸有个外兜,刚好插入一个手机。他在外兜上剪了一个小洞,露出手机的摄像头。 接着,他把那把切肉刀和那把切菜刀分别递给了两个小题,问:“你们怕吗?” 沈小题说:“你放心吧,我会替你保护她。” 小题看了看沈小题,眼睛有点湿。 干戈带上那张法老面具,带着两把刀子,钻进吉普车,把车发动着了。 小题跑过来,站在车前,突然之间就泪眼婆娑了,她说:“干戈,那个地方叫什么?” 干戈说:“延伸城。” 小题说:“你答应要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干戈说:“哦,叫……凯里。” 小题哭着点了点头:“记住啊。” 干戈朝她笑了笑,把车开动了。 小题追着他跑出了几步,喊道:“它叫凯里!——” 干戈一踩油门,吉普车已经窜出去了。 干戈驾车来到楼兰遗址附近,发现四周的地貌又变得陌生了。 远方,出现了一辆车的影子,它在缓缓移动。 干戈怀疑那是徐则达的越野车,或者夏邦邦的悍马,他朝它冲了过去。 那辆车也朝他开过来。 两辆车相距大概1公里的时候,干戈突然把车停了下来,那辆车也停了下来。干戈从后座上抓起望远镜,举起来望去。他驾驶的吉普车是黑色的,那辆车也是黑色的!当干戈看清车牌的时候,大吃一惊——跟他的车牌一模一样! 他把望远镜朝上移了移,想看清驾车的人,他发现,那辆车里的人也举着一副望远镜,正静静地朝他望过来! 他打了个冷战,猛然意识到——那个人正是他自己! 他一下蒙了,第一个反应是——我什么时候被复制了? 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他告诉自己,这是幻术! 快到3:14了,他必须摆脱这个幻象的困扰! 第26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6) 他调转车头,朝相反方向开去了。开出一段路,他朝后看了看,那辆古怪的吉普车已经不见了。 转着转着,干戈在一个沙坡旁发现了徐则达的越野车,已经蒙上了一层沙土。干戈把车开到它旁边,朝里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绕过这辆越野车,继续朝前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入口。 在入口附近,他还看到了夏邦邦的悍马,朴诗玄把它停在了离入口大概二三百米的地方。干戈发现朴诗玄把四个轮胎的气都放光了,它失去了四条腿,不会再移动,真的成了一座墓碑。 干戈把吉普车停在悍马旁边,下了车,慢慢来到了入口前。四周空无一人,没有面具人出现。 这时候还不到3:14,那个石头大门尚未出现。干戈已经急不可耐地戴上了面具,快步走下去了。 电梯没有任何机关。 干戈知道,他们正等着自己前来。 双方意愿一致。 他乘坐电梯,一直来到了地下,这才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了录制功能,对着摄像头说:“冒险之旅开始了。” 然后,他把手机小心地装进了外兜,走了出去。 地下古城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那些面具人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他们停在不同的地方,全部用双手捂着脑门,似乎在做什么祈祷。噢,3:14了,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小仪式”了。 干戈不敢移动了,他也举起双手捂住了脑门。 就这样过了大概10分钟,他听见旁边的面具人开始说话,开始走动,开始各忙各的,这才放下双手,慢慢朝前走。 所有面具人都恢复了常态,无所事事,走来走去。 他们都戴着面具,挡住了面孔。应该说,地下古城只有很多眼睛在走来走去。 干戈知道自己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低下头,避免和每双眼睛发生交叉和碰撞。 他在找小让,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 实际上,他的计划并不像他对两个小题说的那样,他的真实想法非常疯狂,他不敢告诉两个小题,否则她们一定会阻止他。 他一边慢慢朝前走一边回想第一次见到那个侏儒的情景—— 干戈问她:“你挖土做什么?” 小让说:“世界太小了,我想让它变得大一些。” 单纯的干戈当时竟然鼻子一酸。离开的时候,干戈还对她说:“……其实,这个世界并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它比你想象的要大很多很多很多……” 转着转着,他离开了主要街道,来到了郊区。 在一个僻静处,他看到了一个类似于日杂店的小铺子,一个面具人正在给一株仙人球浇水,货架上有绳子。 干戈四下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经过,他就走进去了。 那个面具人放下喷壶,说:“很高兴为你服务。” 干戈直接走到他的面前,低声说:“你高兴得太早了。”然后就把刀子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面具人就像被定了身,一动不敢动了。 干戈推着他,走到了货架后面,低声说:“小让在哪儿?” 面具人说:“不知道……” 干戈说:“我数三个数。不过,我一般说话不算数,经常数到2就动手——1!” 面具人说:“她在面具屋!” 干戈说:“面具屋?” 面具人说:“她应该在面具屋。她去核对丢了哪些面具……” 干戈说:“怎么走?” 面具人说:“出门朝左拐,大概200米……” 干戈随手抓过一根荨麻绳子,把这个面具人绑起来,固定在了货架上,然后用毛巾塞住了他的嘴。这个面具人很乖,不乱叫,不挣扎,只是很感激地朝干戈点着头。 干戈快步走出小铺子,出门朝左拐,走出大概200米,果然看到了一个屋子,墙上挂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小让一个人坐在地上,含着一根手指,查看着那些面具,就像幼儿园的小孩被什么算术题难住了。 她依然戴着那顶怪兮兮的搭耳帽,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西域胡服。干戈站在门口,看着她萎缩的身体,感觉就像一只风干了很多年的土豆,干戈忽然想到——她会不会是古楼兰的一个小女孩,不幸死于战乱,小小的尸体在地下存放了一千多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唤醒,从沙子下爬了出来…… 干戈走了进去,小让并没有警觉。 干戈走到她旁边,突然把她抱了起来。这就是干戈的计划。 小让看了看他,问:“你是谁?” 干戈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掏出了刀子,藏在了一大一小两个身体之间,刀尖抵住了小让的脖子。他说:“你算不出丢了哪些面具是吗?我告诉你吧——就丢了我脸上的这张。” 小让感觉到了那把刀子,她很冷静:“你弄疼我了。” 干戈说:“我们谈个交易。” 小让说:“什么交易?” 干戈说:“我们团队那个保镖现在是你的手下,对吗?” 小让说:“保镖?” 干戈说:“他叫赵军。” 小让说:“嗯,怎么了?” 干戈说:“他被我判了死刑,我是来杀他的。” 这时候,有个面具人走进来,看姿态是个女孩,她看了看干戈,然后对小让说:“我的面具太旧了,换一张。” 小让说:“第二排第四张最漂亮。” 面具女孩说:“谢谢,我再看看。” 干戈抱着小让走出了面具屋。那个面具女孩有点怀疑了,在后面看着他们。 离开面具屋之后,小让说:“没问题,我愿意把他引渡给你们。” 干戈说:“不需要。现在团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小让说:“那两个……小题呢?” 干戈说:“她们已经离开了。我一个人没办法处死他。” 小让说:“你想怎么样?” 干戈说:“你帮我杀了他,然后我放了你。” 小让说:“这样吧,你放了我,我杀了他。小孩儿从来不撒谎的。” 第26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7) 干戈摇了摇头:“你错了,小孩儿最喜欢撒谎了。你杀掉他之前,我不可能放了你。” 小让想了想,说:“好吧,不过我需要个东西,在我的口袋里……” 干戈摸了摸小让的口袋,掏出了一个哨子。 小让接过哨子,放在了嘴里。 干戈再次把刀子顶在了小让的脖子上,威胁道:“只要你敢胡来……你懂的。” 小让点点头,吹响了哨子,哨声忽长忽短,不知道什么含义。 很快就有三个面具人跑过来,手里都拎着砍刀,他们跑到小让跟前,齐刷刷地停下来。 小让说:“赵军在哪儿?” 其中一个面具人低声说:“他在佛塔下巡逻。” 小让说:“你们跟我来。”接着她对干戈说:“朝前走。” 干戈就抱着小让朝前走了。三个面具人紧紧跟在后面。 走出不远,他们就来到了那条河边,走上木桥,果然看见有个人戴着黑色面具在佛塔下走来走去,步态悠闲,看衣服正是赵军。 干戈站在木桥上,居高临下,他摘下了面具,很亲切地叫了声:“赵军哥哥。” 赵军看见干戈,愣住了。 干戈说:“赵军哥哥,我是来给夏邦邦报仇的。” 赵军看了看小让,又看了看对面的三个面具人,立即明白了——干戈劫持了小让。 他试探地说:“小让,你希望……我怎么做?” 干戈用刀子顶了顶小让。 小让说:“自己杀死自己。” 赵军说:“小让,我了解他,他是个亡命徒,你千万不要听他摆布,他杀了我,接下来就会杀了你!” 小让说:“可是,我没什么选择呀。” 三个面具人就朝赵军逼近了。 赵军后退了几步。 又有几个面具人走过来,他们感觉到这里出了什么事情,站在不远的地方,紧张地观看。看来他们并非武装人员。 干戈对他们喊道:“要打仗了,非战斗人员请自动离开!” 几个看热闹的面具人果然四散跑开了。 赵军突然摘下面具,丢在了地上,喊了声:“慢!” 干戈说:“你还想说什么?” 赵军说:“干戈,现在除了你和我,他们都戴着面具,包括你怀里的这个侏儒!我们才是队友,朋友,战友!既然你控制了局面,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从今以后,我给你当跟班,好不好?” 干戈说:“我就想给夏邦邦报仇。” 赵军竟然有些委屈:“我们第一次来地下古城的时候,我就被他们抓住了,之后我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啊!” 干戈说:“赵军哥哥,不要再演戏了,你必须死,你到了另一个世界,继续给夏邦邦当跟班吧!” 赵军又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干戈说:“你说。” 赵军说:“小题并不是复制人!” 听了这话,干戈如同五雷轰顶!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 这个反转太巨大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干戈一下就相信了赵军的话。是啊,他深爱的小题,那么单纯,那么明朗,那么淘气,怎么可能是个复制人! 赵军继续说:“你救走的那个沈小题,她才是复制人!干戈,你懂了吗?所有复制出来的人都受这个侏儒的控制,都是她的木偶,她为什么偏偏控制不了小题?” 干戈如梦方醒,他低低地说:“你继续说!” 赵军说:“当年,沈向文复制了小题之后,他搞错了,带走了小题的本体!” 干戈有些困惑:“怎么会搞错?” 赵军说:“当时沈向文还带来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是小题的表弟,他看到表姐被复制,吓得转身就跑,沈向文去追他,没追上。他回到两个小题面前的时候,已经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干戈还是很困惑:“既然小题不是复制人,她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赵军急切地说:“一个人被复制的时候,会陷入幻觉状态,就像经历一场噩梦,醒过来之后,看到旁边躺着另一个完全相同的自己……你想想,换了你会怎么样?不疯掉就不错了!然后,一个最亲的人告诉你,你是个复制人,你的记忆其实是另一个本体的记忆……你还会坚信你是原来的自己吗!” 干戈无话可说了。 赵军接着说:“这次,小题回到罗布泊来捐献骨髓,这个侏儒越来越感到她跟咱们团队同心同德,尤其她把你救走之后,这个侏儒发现,她根本控制不了小题,这才确定,小题根本不是复制人,管制区的沈小题才是复制人!” 干戈忽然想起来,那次他和夏邦邦来营救沈小题,当时根本无人看守! 赵军又说:“这个侏儒决定除掉小题,可是她已经回到了团队。后来,你又从地下把沈小题救出去了,这个侏儒打算将计就计……” 小让突然尖叫起来:“住口!” 干戈立即用刀子顶了顶小让的脖子,她就不说话了。 赵军继续说道:“沈小题被这个侏儒控制着,她会杀死小题!” 小让变得十分愤怒,她紧闭双眼,眼皮急躁地跳动着,似乎正在调动大脑里的某种力量。果然,那三个面具人冲向了赵军。 干戈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 一个面具人已经举起砍刀朝赵军砍去,赵军并没有移动双脚,他只是身子一闪就躲过了砍刀,然后一拳打在了这个面具人的喉咙上,对方“呃”了一声,连续后退几步,“扑通”一声巨响,摔进了河里。 又一个面具人冲向了赵军,赵军转身跑开,跑出几步突然停下来,一个扫堂腿,对方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砍刀也脱手了。赵军迅速拾起了砍刀。 最后一个面具人有些迟疑,赵军迎着他,突然冲向旁边的佛塔,借助惯性在佛塔上跑了几步,那个面具人还在愣怔着,赵军已经神奇地落在了他的身后,一刀砍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惨叫一声,先是跪在了地上,然后又趴在了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第26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8) 第一个面具人正在朝岸上攀爬。 赵军走过去,低头看着他。落水的面具人也抬头看着赵军。赵军突然一刀砍下去,那个人的手就断了,他惨叫一声,重新落进了河里。 第二个面具人挣扎着爬起来,他看着赵军,不敢进攻了。 赵军拎着滴血的砍刀,看了看干戈,呼吸平稳地说:“我说过我曾经一对三,那虽然是撒谎,但不是吹牛。” 干戈和小让都惊呆了。 赵军慢慢朝木桥上走过来,他换了一副嘴脸,淡淡地说:“从小到大,除了我是我自己的亲人,所有人都是我的敌人。现在,轮到你们了。” 干戈放下了小让。小让果然是个“盆栽”,她软踏踏地坐在木桥上,惊恐地看着赵军,就像一只待宰的羊羔。 干戈说:“武林高手,首先我要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 赵军拎着砍刀越来越近了,他冷笑了一声,说:“你都要死了,真相还有意义吗?” 干戈说:“虽然我没什么意义……” 又是这个老套路。 他刚刚说完“套路”两个字,突然扬起右手,把刀子甩向了赵军,赵军一闪身,刀子就从他耳旁飞了过去。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笑了。 他没想到,干戈刚刚甩出这把刀子,几乎是同时举起了左手,又甩出了一把刀子——这是干戈最后一把刀子了。赵军显然没有心理防备,这把刀子愤怒地旋转着,准确地刺进了赵军的心脏部位,甚至能听见刀子穿过胸骨的声音。 赵军都没有来得及收回脸上鄙夷的笑容,他趔趄了一下停下来,笑着低头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看干戈的眼睛,朝前踉跄了两步,砍刀就掉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接着,他就摔倒了。 干戈死死盯着他,等了几秒钟,确定他再也站不起来了,这才慢慢走过去。 赵军佝偻着身子躺在地上,胸口在汩汩流血。那血就像一条条红色的毒蛇,慢慢朝四处爬去。 第17节:离得开吗? 干戈伸手把刀子拔出来,在赵军的衣服上蹭了蹭,低声说:“你的骨头没它硬。” 赵军的嘴唇抖动着,似乎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他颤巍巍地举起了一只手,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然后就放下来,极其倦怠地合上了眼睛。 干戈回头看了看,小让还坐在木桥上,他快步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又用刀子抵住了她的脖子:“他说的是真相?” 小让看着干戈的眼睛,竟然意味深长地笑了:“是真相。你回去之后,赶紧把真正的复制人杀掉吧——哦,就是得了绝症的那个。” 干戈久久地看着小让。 小让在干戈怀里调整了一下表情,也静静地看着他。 干戈的大脑迅速旋转着—— 如果,小题真的不是复制人,沈小题才是复制人,而小让打算控制沈小题除掉小题,她应该怎么回答呢? 如果她说:赵军在撒谎!很显然,那就变成了欲盖弥彰。 如果她是个聪明人,她想达到目的,应该这么说:这就是真相——现在,她正是这么说的。 可是,如果干戈看透了这一点,就会明白,这确实就是真相。 小让应该能够料到,干戈会看透这一点,那她为什么偏偏要这么说呢?很可能她就是希望干戈回到营地之后,干掉沈小题。她为什么要干掉沈小题呢?只有一个可能,沈小题其实就是本体,干戈杀了沈小题,小题也会随之死掉…… 干戈如果聪明点,他不会这么干。 如果他不这么干,就等于留下了沈小题。也许这才是小让想要的结果,因为沈小题真是个复制人,小让需要保护她,最后完成除掉小题的任务…… 这种对弈有点像石头剪刀布。 甲问:你出什么? 乙说:我出布。 甲会想:他说他出布,是为了骗我出剪刀,然后他会出石头赢我。但大家都不是小孩,对方不可能这么幼稚,他会想到我会想到这一点,他会想到我会出布对付他,那么他应该出剪刀,我应该出石头。可是如果对方猜到了这一步,他就会真的出布…… 这种推理没完没了,太烧脑。 干戈的脑袋开始疼了。 最后,他什么都不再想了,用刀子抵着小让的脖子,低声地说:“送我离开。” 小让点了点头,说:“好的。” 干戈抱着小让,快步从地下古城穿过。干戈没戴面具,那些面具人愣愣地看着他和小让,慢慢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干戈抱着小让来到了电梯前。 小让说:“你可以放了我了。” 干戈说:“只有你跟着我,电梯才不会掉下去。” 小让就不说话了。 两个人走进电梯,果然没有任何异常。 他们来到了地面上,干戈把小让放下来,她像个废物一样坐在了沙地上。 小让说:“你把我放在这儿,我怎么回家?” 干戈说:“他们来了。” 小让回头看了看,从入口处钻出了七八个面具人,他们并没有走过来,而是把干戈的吉普车团团围住了。 干戈也在小让旁边坐下来,卷了一支纸烟,开始抽。小让好奇地看着他的烟。 干戈说话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让说:“我只能告诉你,其实我挺漂亮的,只是我不适应你们这个世界,全身出现萎缩,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干戈说:“你从哪儿来?” 小让说:“你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干戈说:“你不说,我会杀了你。” 小让说:“你不敢。” 干戈说:“为什么?” 小让闭上了眼睛,眼皮开始抖动。干戈有点慌了,这时候一个面具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咔哒咔哒”打了几下。 小让睁开了眼睛,说:“你要是敢杀我,他们会烧了你的车,然后干掉你。” 干戈说:“他们为什么会受你控制?” 第26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59) 小让说:“复制机制会过滤掉本体的抵抗人格。”停了停,她补充道:“如果距离太远,我的控制就会变弱。最近,有个复制人就背叛我了,她在北京。” 干戈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再问个问题吧,为什么我们一接近这个地带,就会看到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比如,楼兰废墟会移动。比如,有个假入口,根本没有底。比如,我还看到了另一个我在开车……你会巫术?” 小让说:“很多时候,你感觉一些事情很奇怪,并不是这个世界的问题,而是你眼睛的问题。” 干戈说:“不懂。” 小让说:“延伸城有着强大的磁场,它会扰乱你们的大脑,造成某种幻觉。” 干戈摇了摇头说:“你太高深莫测了,你不但可以制造幻象,还可以钻进我的大脑。” 小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说说。”那种笑让干戈不寒而栗。 干戈说:“自从我来到罗布泊之后,三番五次地梦到一只乌龟和一只鹦鹉,它们不停地讲八卦什么的,给我洗脑……那都是你操控的吧?” 小让依然微笑着:“你还会见到它们的。” 干戈看了看小让的眼睛,说:“我最烦云山雾罩的人了。”然后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又说:“我要离开罗布泊了,你不怕我把延伸城的秘密捅出去?” 小让的口气有点惨淡,说:“你们有个叫谷未素的人,已经到了南太平洋,我估计这个时候她正在接受采访。” 干戈暗自一惊:看来,谷未素误打误撞,钻进了朴诗玄说过的那条通道,去了延伸岛! 小让的眼里射出了凶光:“不过你们就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这个区域没有GPS,没有方向,没有坐标,到目前为止,凡是闯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走出去过……你们现在应该还剩下三个人了,对吧?” 干戈忽然想起了两个小题,马上担忧起来,他站起身,对小让说:“让你的人撤到入口附近,我离开。” 小让说:“没问题。” 接着,她朝那些面具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就慢慢走向了入口。干戈离开了小让,一步步走向了他的吉普车…… 那些面具人并没有冲过来。 干戈上了车,回头看去,小让和那些面具人都不见了。他朝着延伸城方向凝视了一会儿。这是他第一次来罗布泊,也一定是最后一次来罗布泊,最后一次来延伸城。 这时候是下午5点钟左右,天蓝云白,沙子黄得就像金子,漫天的金子。干戈把脑袋转回来,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说道:“结束了。一个钟头之后,你们在帐篷外迎接王者归来。” 然后,他就关掉了录像功能,发动着了车,朝着营地方向驶去。 似乎是命中注定,这个团队的成员不可能如数离开罗布泊,有人死在了这里,有人自愿留了下来,有人下落不明……到头来,只剩下了他和两个小题。 此时,他根本分不清哪个小题是本体,哪个小题是复制人了。 如果沈小题是复制人,如果她听命于小让,杀死小题,本体死了,她也会死,等于同归于尽,她会那么干吗? 干戈认为,她会。那个小让具有强大的控制力。 干戈又想到,如果沈小题真的杀了小题,然后换上小题的衣服,坐在帐篷里等他,他会分辨出真假吗? 没有答案。 他的内心越来越急切,不知不觉加快了车速。吉普车像烈马一样在荒漠上尥起了蹶子。 杀掉沈小题? 干戈立即否定了这个计划。万一沈小题是本体,万一这一切都是小让的计中计,那么,小题也会死…… 他想通了,他绝不会杀死沈小题,他也不会公开这个真相。他会带着两个小题离开,回到正常世界,让科学家解决她们两个人的身份问题。只是,从今天起,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防止她们自相残杀。 走着走着,干戈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会儿回到营地,他怎么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复制人?噢,两个小题会查看他的录像。可是,只要查看录像,她们就会听到赵军临死之前的爆料…… 干戈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他立即停下车,掏出手机,用一款视频软件抹掉了刚才那段录像的声音。 影像足以证明他没有被复制。 没有声音,她们就不会知道赵军和小让说了什么。 一个钟头之后,他终于接近了营地,心脏开始猛烈跳动。他紧紧盯着远处的帐篷,完全忽视了前面的道路,车轮先后撞上了几块大石头,差点灭火。 终于,他看见了两个人影! 两个小题站在帐篷外,正朝着他眺望。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把车开进营地,从车上跳下来。两个小题一个手握切肉刀,一个手握切菜刀,高度警惕地盯着他。 干戈说:“你们营地断粮了?要拿我填肚子?” 小题挥了挥厨用刀,喝道:“站住!” 干戈就停住了。 小题说:“把你的手机扔过来。” 干戈说:“摔坏了怎么办?我递到你手上吧。” 小题大声说:“不行,扔过来!” 干戈说:“不要疑神疑鬼了!我是干戈,我把赵军给灭了!还有红酒吧,赶紧打开庆祝啊!” 小题说:“我要看手机。” 干戈就从外兜里掏出了手机,放在了沙地上。 小题又晃了晃厨用刀,命令道:“后退!” 干戈就后退了几步。 小题慢慢走过来,拿起干戈的手机,退到沈小题的身边,开始查看视频。 干戈站在远处,静静审视着沈小题,他想从沈小题的眼神里找到什么破绽,结果一无所获,沈小题看得极其认真。 小题怀疑地问:“怎么没有声音?” 干戈说:“手机出问题了,你们看画面就行了,看看我是怎么为民除害的。” 两个小题就继续朝下看了。 第26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0) 干戈不甘寂寞地说:“哎,视频太长了,拜托跳着看好不好?回头再慢慢欣赏。” 小题看了他一眼,继续慢慢看。 干戈说:“那个富三儿朗诵一首诗就过关了,只会卡我……” 小题终于放下了厨用刀,把手机塞到沈小题手里,走过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干戈。 干戈小声说:“我想跟你单独聊聊。” 小题仰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干戈:“怎么了?” 干戈和小题去了锋利帐篷里。 沈小题的眼里闪过一丝警觉,她低下头,慢慢走进了性感帐篷。 干戈和小题走进锋利帐篷之后,小题问:“怎么了?” 干戈小声说:“我走了之后,沈小题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吧?” 小题说:“没有啊,我俩一直坐在帐篷外说话,等你回来。” 干戈突然说:“那两把刀谁拿着?” 小题说:“她拿一把我拿一把。” 说到这里,小题似乎猜到了什么:“到底怎么了?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干戈说:“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在心里还是很排斥你,今天我不在,你俩第一次单独在一起,我怕她做出什么暴力举动。” 小题说:“不会不会,我已经把她当姐妹啦。” 干戈说:“她把你当姐妹吗?” 小题说:“会的,慢慢来!” 干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老话。在离开罗布泊之前,你必须时刻小心。” 三个人吃了晚饭,天尚未黑透,月亮已经升起来,在暗蓝色的天幕上挂着,又大又圆,似乎在给他们送行。 干戈说:“我们连夜回北京。” 小题说:“你不累吗?” 干戈说:“我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了。” 是的,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了。他尚未确定沈小题的真实身份,在罗布泊多待一分钟,小题就多一分危险。 小题兴奋起来:“好!你要是累了,我替换你!” 沈小题态度消极,她说:“没有GPS,我们怎么走?” 干戈说:“有北斗星啊,我们顺原路回去,去吐鲁番。找到楼兰工作站肯定就有信号了。” 小题已经急不可耐地跳起来去收拾东西了。 跟过去一样,他们掩埋了垃圾,然后开始拔帐篷。他们只收起了童真帐篷,装在了吉普车上。他们先后留下了性感帐篷和锋利帐篷,最后只带走了童真帐篷,有点像他们一路经历的故事。 沈小题拿上了Cassie留下的一只米黄色挎包,带上了她的梳子、镜子和化妆品。这成了沈小题唯一的行囊。 干戈趁两个小题不注意,偷偷把两把菜刀埋进了沙子里。然后,他又在锋利帐篷里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万一徐则达和Cassie离开地下古城,找到这个营地,不至于没有给养。 接着,三个人就上了车。两个小题都坐在了后座上。 干戈把车发动着,朝着感觉中楼兰工作站的方向驶去。 夏邦邦自杀了,赵军被杀了,钟离彩被害了,徐则达、谷未素、Cassie去地下古城圆梦了,朴诗玄从罗布泊的神秘通道回去了…… 只剩下了三个人。 开出一段路,干戈听到小题低声说:“离开了应该高兴啊。” 他回头看了看,沈小题望着车窗外,泪水流了满脸。干戈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哭什么?从这个细节看,她更像小题的本体——她在延伸城被囚禁了1800度天,五年的时光,不论是快乐的还是悲惨的,现在要结束了,任何人都不免会有些伤感…… 她这么一哭,反而让干戈有点踏实了。 他说:“听点音乐吧。你们想听什么?” 小题说:“绝对不要再放《踏着歌声来见你》了,也不要放《相见时难别亦难》。” 干戈捣鼓了一下,音乐响起来。 小题竖着耳朵等歌词,听着听着,她笑了。 干戈放的是哚丫丫的《不要再见》——太阳西去,是时候说再见。不要再见就此天各一边…… 沈小题终于不哭了。 两个女孩坐在后座上,聊起来。 小题说:“你就穿了一身衣服出来啊?” 沈小题说:“能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小题说:“你先忍着点儿,等回到北京就好了,我有好多衣服,你都能穿的。对了,你腰围多少?” 沈小题说:“好几年没量过了。” 小题说:“我俩肯定是一样的,你都穿得上。哎,我还要送你一个包,棕色的,大牌子,可漂亮了!不过是仿的……你记着啊,下雨天你一定要把它抱在怀里,不要顶在头上!” 干戈插嘴道:“为什么?” 小题没理干戈,继续对沈小题说:“真包才会抱在怀里,假包肯定顶在头上!现在的女孩都贼着呢,不要被她们看穿了。” 沈小题好像不想聊这些,她问:“我表弟怎么样?” 小题愣了一下,低声说:“他出了车祸,失忆了,他没有考大学……” 沈小题又问:“莉莉娅呢?” 小题说:“他们分手了……” 沈小题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小题又说:“莉莉娅考上了华南理工,不过我们联系很少。” 沈小题突然问:“咱妈怎么疯的?” 干戈注意到,她说的是“咱妈”。 小题说:“咱爸……我爸回到北京之后,她应该是发现他不再是过去的他了,受了刺激……” 沈小题说:“几年了?” 小题说:“五年了。” 沈小题叹了口气,好像在自言自语:“就是说,她和我一样,这五年一直被囚禁着……” 小题有些抱歉地说:“我每个月都去看她,她挺好的。” 沈小题的语调变得极其伤感:“有人给她做韭菜馅饼吗?我记得她最爱吃了。” 小题说:“回去之后我们就给她做。” 干戈一直竖着耳朵听着两个小题的对话。 从沈小题的谈话中,干戈感觉她就是小题的本体。如果她真是个复制人,那她就太会表演了。 停了停,沈小题突然问小题:“你怎么样?” 第26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1) 小题说:“我?回到北京之后,就是上学上学上学,还是那群狐朋狗友……” 沈小题说:“他们没发觉你不是我?” 小题嬉皮笑脸地说:“我就是你啊。” 沈小题没接话,又问道:“你和干戈是怎么认识的?” 小题说:“你还记得大壮吗?就是跟郝二混的那小子,他和干戈打过架,把干戈捅了,正好我路过,把他骂了一顿,然后给干戈叫了救护车。后来到了罗布泊,我才知道他爸也是当年那支科考队的……” 干戈又扭头插嘴道:“大壮就是那个戴头盔的家伙?” 小题说:“是啊。” 干戈说:“下次遇见他我还得揍他一顿。” 小题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青年,你不要没完没了啊。” 干戈说:“我这人睚眦必报。” 沈小题开始问干戈了:“干戈,你说你来罗布泊是找我爸报仇的,为什么?” 干戈说:“不说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沈小题看向窗外,重复了一句:“一家人……” 干戈说:“小题是我女朋友,你是我妹妹。” 小题赶紧岔开了话题:“你在延伸城这些年怎么样?” 沈小题看了看她:“你说呢?” 小题就不再问了。 干戈驾驶吉普车,一直开到午夜,并没看到那个楼兰工作站。 他回头看了看,小题睡着了,沈小题依然看着漆黑的车窗外,没有一丝睡意。 他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然后熄了火,竖起耳朵听起来。 沈小题低声问:“你听什么?” 干戈说:“听听有没有狗叫。” 荒漠一片漆黑,吉普车就像一个高度近视眼,只能看到几十米远的地方,就算楼兰工作站就在附近,干戈也可能和它错过。但是,楼兰工作站有几条很凶的狗,它们的耳朵比人类灵敏16倍,如果听见了引擎声,一定会狂叫。 荒漠一片死寂,只有风声。 干戈打着了火,把车窗摇上,继续朝前开了。他说:“沈小题,你也睡一会儿吧。” 沈小题很不满地说:“不要叫我沈小题!” 干戈说:“怎么了?” 沈小题说:“从小到大,大家都叫我小题小题小题,包括老师。加个姓我听着别扭!” 干戈说:“好吧……” 停了一会儿,沈小题又说话了,语气平和了很多,她压低声音问:“哎,你真的要带她去凯里?” 干戈说:“你想说什么?” 沈小题说:“我初中的时候就听过这个地方,一直梦想着,某一天有个男人带着我去看看……” 干戈说:“我还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沈小题低低地说:“凯里是我的。” 干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小题看了看小题,小题的脑袋歪着,嘴角渗出了一滴晶莹的口水。沈小题继续说:“你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吗?” 干戈说:“当然知道,你们是一个人。” 沈小题说:“你不知道!过去的五年,她是我的仇人,现在……她是我的情敌!” 干戈突然瞪大了眼睛——车灯照出去,荒漠上出现了一个孤独的帐篷,上画着一把刀……那是锋利帐篷,那是他们昨天晚上的营地!他们开了半宿,又绕回来了! 第18节:沈小题就是个复制人 干戈大脑一片空白,慢慢把车开了过去。 沈小题并没有发现回到了起点,她继续说:“干戈,我只想问你,既然我和她是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干戈看着窗外,灰心丧气地嘀咕道:“天哪,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 沈小题说:“我没想逼你,我只是想不通!” 干戈朝外面指了指,说:“别看我,看外面,我们又绕回来了!” 沈小题朝外看了看,也看到了那个帐篷,她似乎蒙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接着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只关心刚才这个问题!” 干戈大声说:“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出不去了,你说没什么了不起?” 沈小题冷笑了一声:“现在我只想一件件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干戈把车停下来,冷硬地说:“沈小题,我不属于你!” 沈小题说:“那你属于谁?” 干戈转头看了看正在酣睡的小题,低声说:“我属于小题。” 沈小题说:“我就是小题!” 干戈把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说:“我说实话吧,你和她不一样。” 沈小题咄咄逼人地看着他,说:“我想听听。” 干戈说:“我相信你曾经和她一样,但是后来你离开了阳光,在地下待太久了,你需要看心理医生。” 沈小题冷笑了一下说:“如果我心甘情愿让别人来抢我,而我从来不去抢别人,那才叫不正常!我不会让她得到你的。” 干戈看了看她,说:“那你想怎么办?” 沈小题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杀了她!” 干戈抖了一下。 她想杀了小题,这正是她的使命。 干戈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小题冷笑了一下,说:“好吧,你们两个人对付我,我确实杀不了她。不过等到离开罗布泊之后,我一定去举报她。” 干戈淡淡说:“恐怕这个计划你也实施不了了,我们不可能走出去了。这个地方就是凯里,我和她的凯里。” 沈小题怔怔地看着干戈,眼泪一下就流出来。 干戈等了一会儿,不见沈小题说话,他又一次转头看了看她,看到了她满脸的泪,心里一软,轻声说:“你把你当妹妹,亲妹妹。现在你逃出来了,好好晒晒太阳,一切都不一样了,相信我。” 小题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干戈说:“你看看外面……” 小题迷迷瞪瞪地揉了揉眼睛:“我在做梦吗?我怎么梦见我们开车离开了啊……” 干戈说:“你不是在做梦,我们离开了,又回来了!” 第26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2) 小题使劲摇了摇脑袋,彻底清醒过来:“天哪……” 干戈朝天上看了看,说:“你叫天也没有用,它在玩我们。” 小题说:“是啊是啊,就算迷失了方向,也不可能正巧回到这个地方啊!” 干戈说:“既然回家了,我们下车吧!” 这个时候离天亮还远。 下了车之后,干戈说:“我们睡觉,天亮再说。” 小题悲哀地嘟囔道:“天亮不亮都一样,我们出不去了……” 干戈说:“丫头,不要散布悲观情绪,就算我们出不去,也会等来救援啊!” 小题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夏邦邦的卫星电话呢?” 干戈说:“我一直没找到,应该是被赵军拿走了。但是,在那之前,富三儿已经发出求救信息了。” 小题说:“好吧,希望我能坐一次直升机……” 干戈说:“你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开着轮船来。” 干戈和小题把一些物品搬进了帐篷,然后,干戈对沈小题说:“我们睡一个帐篷吧。” 沈小题摇了摇头,说:“我睡车里。” 小题立即对她说:“你和我睡帐篷,让干戈睡车里!” 沈小题朝她笑了笑,说:“我可不想拆散你们。” 小题说:“我也不想让他拆散我们!来吧来吧!” 说完,她拽着沈小题就走向了帐篷。 干戈突然叫了她一声:“小题!” 小题回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干戈说:“我和你睡一起。” 沈小题立即说:“他怕我杀了你。” 小题对干戈说:“你凑什么热闹!睡车里去!” 说完,她就把沈小题拽走了。沈小题走进帐篷的一刹那,回头怪怪地看了干戈一眼。 干戈愣了一会儿,然后钻进了吉普车,他坐在驾驶位置上,盯住了两个小题的帐篷。里面传来两个女孩说话的声音,很小。 过了会儿,沈小题走出了帐篷,朝吉普车走过来。 干戈打开了车门。 沈小题说:“我的挎包呢?” 干戈说:“你什么挎包?” 沈小题说:“Cassie那个,米黄色的,我梳梳头。” 干戈回头看了看,后座上什么都没有。他说:“没看见啊。刚才是不是拿进帐篷了?” 沈小题不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帐篷。 干戈下了车,拉开后门,朝车内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那个米黄色挎包,它掉在了座位下。干戈把它拎起来,掂了掂挎包的重量,突然警觉起来,他把挎包拉开,里面竟然放着一把他昨晚埋在沙子下的菜刀! 他一下就蒙了。 当时,他埋菜刀的时候,两个小题正在收拾睡袋!沈小题怎么知道他把菜刀埋在了哪里?她偷偷把它挖出来,并且装在挎包里,到底想干什么? 他突然朝跑向了帐篷。 沈小题正在帐篷里翻来翻去,干戈站在门口,冷冷地叫道:“沈小题!” 小题说:“你怎么凶神恶煞的!” 沈小题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你回来是不是想杀掉小题?” 沈小题很冷静:“是你们把我带出来的啊。” 小题走过来推了推干戈:“你在说什么!” 干戈不理她,继续对沈小题说:“你是个复制人。” 小题一下就傻住了。 沈小题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干戈说:“你的大脑里有个命令,那就是杀死小题,对不对?” 沈小题看了看小题,慢悠悠地说:“她就是我,我怎么会想杀她呢?” 干戈吼起来:“不要再表演了!你要是不想杀人,为什么把那把菜刀藏在挎包里?” 小题完全蒙了,她说:“到底怎么了?” 干戈看了小题一眼,说:“丫头,你不是复制人,她才是复制人!现在,她要杀掉你!” 小题呆呆地说:“你胡说吧……” 干戈说:“你知道赵军临死之前说了什么吗?他告诉我,当年你老爸复制你的时候,你表弟跑了,他去追,结果回来的时候,他把你和复制人搞混了,他以为你是复制的,把你带走了!” 小题摇晃了一下,干戈赶紧扶住了她。 干戈继续说:“小让可以控制所有复制人,但是她发现她控制不了你,这才知道,一直被囚禁的那个小题才是复制出来的!现在,她指使这个复制人来杀你了!” 小题喃喃地说:“如果她才是复制的,她杀了我,她不也得死吗……” 干戈说:“现在,她的大脑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了!我再告诉你,我的手机没有问题,其实我把声音抹掉了,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她是个复制人了!” 沈小题哈哈大笑。 干戈看着她,问:“我说的对吗?” 沈小题说:“无所谓了。我早就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了,我才不在乎我是本体还是复制人呢,都一样!好吧,我就是想杀她,我就是不想看见她,要杀要剐随你们!” 干戈突然掏出了刀子。这是他最后一把刀子了。 小题一下就按住了他的手,她看了看沈小题,又看了看干戈,眼泪缓缓流下来。 干戈说:“你要干什么?” 小题哭着说:“过去她是我的姐妹,现在她还是我的姐妹……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干戈叫起来:“她每时每刻都可能杀了你!” 小题也大声说:“我不信!她要杀我早就杀了!” 干戈弯了弯腰,认真看了看小题的眼睛:“你没病吧?留着她,我们24小时都不能睡觉,必须轮流看着她!” 小题说:“那你也没必要杀人啊!” 干戈站直了身子:“好好好,你说怎么办?” 小题想了想,低声说:“让她走吧……”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收起了刀子,对沈小题挤出两个字:“你滚。” 沈小题白了他一眼,然后慢慢走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我的挎包呢?” 干戈说:“你先出去。” 沈小题就出去了。 第26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3) 干戈跟了出去,他走到车前,拎出了那个挎包,把菜刀拿出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这才把挎包递给了沈小题。那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面很小的镜子,一把圆筒梳子,一个劣质的化妆盒。 沈小题接过去,挎在了肩上。 小题跑过来了,她的眼睛红红的,挂着泪,她把两瓶矿泉水塞进了沈小题的挎包里,然后难过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回了帐篷。 沈小题也没有说什么,她一个人朝着荒漠走去了。 干戈站在吉普车旁,警惕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得跌跌撞撞,一次都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干戈的眼睛突然湿了。 回到帐篷里,小题在发呆。 干戈在她旁边坐下来。 小题并不说话。 干戈小声说:“丫头,你是个正常人,应该高兴啊。” 小题轻轻摇了摇头:“我和她一样,感觉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已经不在乎自己是本体还是复制人了。不管怎么说,我这辈子都是不幸的,她也是。” 干戈不再说什么,轻轻抱住了她的肩。 小题趴在了干戈的怀里,突然大哭起来。 第19节:恶人 地下古城郊区。 一间土坯房屋里,有个戴着狼脸面具的男人双手合十,盘腿打坐,似乎在冥想。那姿态很像个世外高人。 过了很久,他的心神似乎有点乱,微微皱了皱眉,眼珠开始在眼皮内抖动。 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戴着羊脸面具的女孩颠着碎步跑进来。 狼脸男人放下双手,睁开了眼睛,在面具后逼视着她:“你怎么才回来?” 狗脸女孩低声说:“我坏肚子了……” 狼脸男人说:“去,给我倒杯咖啡。” 狗脸女孩说:“好的……” 她转身要走,狼脸男人喝道:“回来!” 狗脸女孩一下就停住了。 狼脸男人说:“台词错了!我怎么教你的?” 狗脸女孩想了想,马上说:“好的,主人。” 狼脸男人这才闭上了眼睛。 狗脸女孩走进里间,过了一小会儿,她端了杯热腾腾的咖啡走出来,毕恭毕敬地举到了狼脸男人的面前。 狼脸男人接过去,啜了一口,把咖啡放下来,慢慢摘下了面具。 他是赵军。干戈杀死的只是赵军的复制人。 赵军打量了一下狗脸女孩的胸和臀,说:“回到你的工作岗位去吧。” 狗脸女孩低下头,慢慢走到旁边一张冷硬的炕上,平躺下来,劈开了双腿。 赵军走过去,说:“我跟你说过什么?工作时间,一丝不挂!” 狗脸女孩就慢慢摘下了面具,放在了一旁。 她是钟离彩! 钟离彩的脸色苍白,表情木讷。 接着,她脱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赤条条躺在炕上,闭上了眼睛。 赵军趴上她的身体,粗暴地进入,钟离彩咬了咬牙。赵军一边用力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不说我是你的春梦男主角吗?你看,梦想很容易变成现实,对不对?” 钟离彩突然睁开了眼睛:“你是我的噩梦男主角。” 赵军突然停下来。很显然,他没想到钟离彩竟然敢这么说话,他一只手撑在炕上,一只手猛地举起来。钟离彩吓得一缩脖子,把脑袋转向了一旁。 赵军的手并没有落下去,他笑了:“我喜欢这个定位!噩梦男主角……很喜欢!” 然后,他变得更狂猛了,钟离彩柔软而洁白的肉体,躺在冰冷而坚硬的土炕上,加上赵军的压迫和撞击,她一声声痛苦地叫起来。 赵军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十分冷静地离开了钟离彩的身体,从炕上跳下来:“我永远不会结束的。” 接着,他提上了裤子,又说:“这叫暂停,我们随时随地开始。起来吧。” 钟离彩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开始慢慢穿衣服,戴上面具。 赵军喝了口咖啡,吐出来:“换一杯。” 钟离彩衣衫不整地端着咖啡去了里间,过了片刻,她又端了杯热咖啡走出来,再次恭敬地举向了赵军。 赵军接过去,一边喝一边说:“你是不是总失眠?” 钟离彩赶紧点了点头。 赵军说:“这是你的优势,可以24小时保持工作状态。” 钟离彩没有说什么。 赵军又说:“一会儿,我要带你出去一趟。” 钟离彩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没说话。 赵军说:“今天早上,我找到了他们的新营地。” 钟离彩看了看他:“为什么要带我?” 赵军大声说:“你是我的性奴啊,整个罗布泊都是你的工作岗位!我杀人之前需要在你身上做做热身运动,杀人之后需要在你身上做做整理运动。你很重要。” 钟离彩说:“为什么……小让没有囚禁你?” 赵军笑了,笑得很无耻:“我在被复制之前就投靠她了,我的大脑一直接受她的控制,跟复制人没什么区别。这就叫幸运。” 钟离彩说:“你去营地干什么?” 赵军说:“杀干戈。” 钟离彩说:“小让让你去的?” 赵军说:“不,这次是我自己要去的。这是我和干戈之间的个人恩怨。” 钟离彩说:“你还要杀干戈?” 赵军说:“他杀了我,我必须杀了他啊,这叫来而必往。” 钟离彩说:“他没杀你。” 赵军喝了口咖啡,说:“他杀了我的复制人,他以为那就是我,这跟杀了我没有任何区别。” 钟离彩想了想,又说:“那两个小题呢?” 赵军说:“当然不留活口。”然后他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搭成了取景框,对准了钟离彩的下体,淫荡地说:“我只留这一个活口。” 钟离彩忍不住露出恶心的表情,她把脑袋低下去。 赵军说:“好了,你准备一下,带点水。” 钟离彩小声说:“好的。” 赵军双眼一瞪:“嗯?” 钟离彩赶紧说:“好的,主人。” 罗布泊的天黑下来,没星没月,也没有一丝风,似乎预示着某种大难即将发生。 第27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4) 赵军带着钟离彩从地下古城爬出来,赵军用手电筒照了照钟离彩的脸:“你跟我去打架,又不是去打劫,戴面具干什么?” 钟离彩低声说:“我不想让团队的人看见我的脸……” 赵军一把把她的狗脸面具拽下来,扔在了入口的台阶上:“他们都是死人,无所谓了!” 赵军大步朝着荒漠深处走去了,钟离彩快步跟上。 走出一段路,赵军突然说:“我要收回我的话。” 钟离彩走在他旁边,并不说话。 赵军继续说:“我决定不杀那两个小题了,加上你,我要留下三个活口。” 钟离彩还是不说话。 赵军说:“一个岗位,三个人值守,减轻了工作量,你该高兴才是啊!” 钟离彩还是不说话。 一个多钟头之后,他们果然找到了干戈他们的营地。 赵军停下来,说:“来吧,热身运动。” 钟离彩就乖乖地在荒漠上平躺下来。 赵军像个野兽一样趴上去,开始“热身”。 钟离彩一声不吭。 很快赵军就爬了起来,提上了裤子,说:“嗯,现在热血沸腾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钟离彩默默地穿衣服。 吉普车黑着,帐篷黑着。 赵军带着钟离彩接近了营地,他停下来,指了指帐篷,感慨地说:“多么令人羡慕的3P生活啊!” 钟离彩紧张地说:“嘘!……” 赵军笑了,说:“不用这么鬼鬼祟祟,现在他们就是瓮中之鳖!” 帐篷内,干戈翻了个身,嘀咕了句什么,接着又发出了鼾声。小题睡得并不安详,紧紧皱着眉头。 荒漠上,钟离彩掏出一瓶水,拧开,递给了赵军。 赵军接过来,正要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瓶子扔在了沙地上,说:“换一瓶。” 钟离彩又掏出了一瓶水,拧开,递给了他。 他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突然停下来,使劲吧嗒吧嗒嘴,然后低声问:“你下药了?” 钟离彩说:“我怎么敢。” 赵军把水举向钟离彩:“你喝!” 钟离彩接过来,想了想,突然举起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赵军这才放下心,他夺过瓶子,把剩下的喝光了。 然后,他掏出了一把刀子,低声说:“过来。” 他带着钟离彩慢慢走到吉普车前,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车内并没有人。他们又轻轻逼近了锋利帐篷。赵军来到门口,捣鼓了很长时间,终于割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把门打开了。 他钻进帐篷之后,突然打开了手电筒。 干戈在睡袋上,搂着小题的肩膀。小题在睡袋上平躺着,一条腿直直地伸着,一条腿略微弯曲。 手电筒的光一亮,干戈蓦地睁开了眼睛,大喝了一声:“谁!” 赵军晃了晃手上的刀子,低低地说:“我。” 小题也醒了,她慢慢坐起来,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钟离彩并不看干戈和小题,她低眉顺眼,只是看着赵军的后背。 赵军说:“二位好。” 干戈十分不解:“你他妈怎么活了?”一边说一边把手慢慢伸向了枕头下,下面有刀。 赵军突然上前一步,用刀子顶住了小题的脖子:“干戈,你不要轻举妄动。” 干戈没办法,只好停下手来。 赵军伸手从干戈的枕头下摸到那把刀子,抓在了手里:“死的那个是我的复制人。” 干戈惊呆了。他使劲摇了摇脑袋,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在地下古城,他用飞刀刺中了赵军,他临死之前曾伸出两根手指,干戈以为那是胜利的意思,原来他是想告诉干戈,他只是个复制人…… 赵军走到帐篷门口,把两把刀子都扔到了荒漠上,然后问:“沈小题呢?” 干戈说:“我把她赶走了。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 赵军说:“你不是说在离开罗布泊之前要跟我打一架吗?老实说,我也想,很想很想。今天机会来了,我定个规矩,我们都不用刀子,只用拳脚,不管谁把谁打死了,各安天命。” 干戈立刻站了起来,说:“武林高手,你总算硬了一次。” 赵军退出了帐篷,干戈也走出了帐篷。 这时候,东方已经微微有点亮了,罗布泊显出了轮廓。 小题追出了帐篷,大声说:“干戈!你跟他打不是找死吗!” 干戈说:“丫头,这不是打架,这是拼命。” 赵军冷冷地看着干戈,干戈也冷冷地看着他。 赵军突然朝干戈冲了过来,干戈后退一步,全身骤然绷紧了。 万万没想到,赵军刚刚冲出两三步,突然踉跄了一下,他停下来愣了愣,然后慢慢转过头去,目光射向了钟离彩。 钟离彩站在帐篷门口,也看着赵军。 赵军一条腿跪在了沙地上,满脸疲倦,他低低地对着钟离彩说:“碧池,你完了……” 钟离彩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她看到赵军跪下之后,似乎一下就放松了,慢慢瘫软在了沙地上。 钟离彩确实在水里下了毒,那是无色无味的强效安眠药。 干戈和小题都愣住了。 赵军果然是个恶人,或者说是个英雄,他在中了毒的情况下,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几步跨到干戈跟前,抓住了干戈的双肩,猛力一甩,干戈就被重重地摔在了沙地上。 干戈爬了起来。 赵军摇晃了一下,再次跪在沙地上,干戈没有进攻,他静静地看着赵军。 赵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一次抓住了干戈的双肩,愤怒地吼了一声,再次把干戈摔在了沙地上。 他自己也摔倒了。 干戈还是没有进攻。 他第三次站了起来,他像个醉鬼一样走到干戈面前,又抓住了干戈的双肩,用尽全身力气摔,这次干戈只是被抡了个趔趄。 随后,赵军顺着干戈的身体一点点朝下滑,最后双膝跪地,他紧紧抓住干戈的衣摆,似乎想保持这个姿势,可是他的双手没有一丝力气了,终于躺在了沙地上。 第27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5) 干戈蹲了下来:“你怎么了?羊癫疯?” 赵军看着干戈,皱了皱眉头,嘴巴开始歪斜,他像个半身不遂患者一样嘀咕道:“你没赢。” 干戈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没赢。” 这时候,小题才发现钟离彩躺在了沙地上,她跑过去问:“你们中毒了?” 钟离彩点了点头,微弱地说:“我给他喝了,自己也喝了……” 小题眼睛一湿,说:“谢谢你钟离,你救了我们!” 钟离彩摇了摇头:“这是……我和他的……恩怨……” 小题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帐篷里拿出一瓶水,回到钟离彩身边,大声说:“喝下去!然后抠嗓子眼,吐出来!吐出来!” 钟离彩摇了摇头:“不要折腾我了,没用……” 小题急了:“不要胡说!你喝啊,喝啊!” 钟离彩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就要看到夏哥哥了……” 小题说:“你知道他死了?” 钟离彩说:“他就是我埋的……以后,我就要在罗布泊和他做邻居了……” 说到这儿,她开始痛苦地抽搐起来。 赵军的身体已经彻底绵软了,他躺在沙地上愣愣地看着干戈,突然说:“你被玩了,沈小题就是本体……” 干戈一惊,他从赵军的口气里分辨不出他是在通风报信还是在幸灾乐祸。 赵军继续说:“一切都是小让的计中计……她控制着我的复制人……让他向你告密……说沈小题才是复制人……那是希望你除掉沈小题……除掉她就等于除掉了小题……”说完,他的眼皮就沉沉地合上了,开始大口大口喘息。 这时候干戈才确定赵军并无恶意,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大声说:“不对!既然小题是复制人,小让为什么控制不了她?” 赵军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口齿越来越不清晰了:“我……不知道……” 干戈使劲晃了晃他:“你还知道些什么!” 赵军嗫嚅着:“小让……小让……不是人……” 干戈瞪大了眼睛:“不是人?” 赵军的眼皮再次合上了。 帐篷门口,小题拧开了瓶盖儿,试图朝钟离彩的嘴里灌水,可是钟离彩的双眼已经紧紧闭上了。小题凑近她的鼻子,发现她停止了呼吸。 这个女孩带着强烈的目的性来到了罗布泊,可是最后一无所获,两手空空,甚至沦为了赵军的性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没有什么人需要看。这个生命禁区是她一生的噩梦,她也没有什么风景值得看…… 小题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半死不活的赵军还在挣扎。 小题拿着那瓶水跑过来。 赵军翻了个身趴在了沙地上,他突然嚎叫了一声,不像是人发出的,更像是某种濒死的野兽,听起来十分瘆人。此时,他的肠胃应该正在翻江倒海,十分痛苦,他举起一条胳膊,又使劲摔在沙地上,挠出了一条深沟…… 干戈和小题死死盯着他。 这时候赵军应该还有一丝意识,他的脸侧过来透气,脸上沾满了沙子,很像一张面具。他似乎想朝前爬,一边哼唧一边蹬着两条腿,竟然把一只鞋子蹬掉了,爬出了一点点距离,他停下来了,开始弱弱地呻吟…… 小题紧紧抓住了干戈的胳膊。 赵军依然在折腾,他的身体翻了过来,脸朝上了,双手痛苦地撕扯着胸口的衣服,把扣子都拽掉了。 终于,他的手不再抓挠,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安详。 在生命的最后一秒钟,赵军的嘴唇挤出了两个字,非常清晰:“慧慧。” 慧慧是他当流浪儿的时候唯一爱过的女孩。接着,他的眼睛就微微裂开了一条缝儿,可以看见,那两只眼珠定格了。 潜入营地之前,他做完了“热身运动”,但是他永远没有机会再做“整理运动”了。 一个钟头之后,干戈分别埋了赵军和钟离彩,回到了帐篷里。小题坐在门口,看着远处发呆,干戈在她旁边坐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罗布泊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干戈才低声说:“丫头,我们睡会儿吧。” 小题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地说:“你睡吧,青年,你太累了。” 干戈就在睡袋上躺下来。 他的心思乱极了。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他驱逐了危险的沈小题,现在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小题两个人了,接下来他们只要找到离开的路,就可以返回北京了。 可是,赵军突然“死而复活”,而且揭穿了一个骗局——沈小题就是小题的本体。如果沈小题被小让捉住,小让势必会杀了她,那等于远程操纵,对小题执行死刑! 干戈可以用生命捍卫小题,但是他解除不了本体和复制人之间的诅咒。 他意识到了,最大的敌人并非赵军,而是小让。赵军临死之前说小让不是人,干戈想不明白,她不是人是什么呢? 第20节:兵器坠饰的来历 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戈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看见小题在他旁边睡着了,面容极不安详。 他想叫醒她,犹豫了一下,又改变了主意,打算让她好好睡个回笼觉。接着,干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帐篷。 突然,他愣住了—— 那只梦里的乌龟竟然在现实中出现了! 干戈全身就像通了电,他呆呆地盯着那只乌龟,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他清晰地记得,他总共梦见过这只乌龟三次—— 第一次梦见它,是谷未素在说话。她说这只乌龟可是四灵之一,她说最早的时候,就是这只乌龟给伏羲送来了八卦图,那是全人类的教科书,她还说干戈属于第十三个星座——乌龟座…… 第二次梦见它,同样是谷未素在翻译,她说科学必须由哲学护驾,不然这个世界就会大乱。她说人类利用“教科书”疯狂地发展科学,但是忘了哲学,已经大乱。她说干戈来罗布泊是有使命的…… 第27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6) 第三次梦见它,好像在地下古城的入口处,谷未素不见了,那只消失多日的鹦鹉就飞来了…… 干戈感觉到了这只乌龟的不同寻常,说不定,它就是干戈和小题走出罗布泊的重大转机!他醒过神来,很讨好地朝乌龟笑了笑,然后从帐篷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盆,倒进一瓶水,放在了它的面前,接着继续观察它。 乌龟没有去喝,它望着干戈,那样子有点凶。 干戈很害怕被它突然咬一口,他后退了一步,试探地说:“我梦见过你三次,也算是老朋友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乌龟竟然摇了摇头。 这时候,干戈听见了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那只鲜艳的鹦鹉远远地飞来了,它落在了乌龟的背上。 干戈看着它,说:“你能听懂乌龟的话,是吗?” 鹦鹉脆生脆气地说:“是的。” 鹦鹉的出现,一下打通了两个世界的隔阂。干戈长出了一口气,说:“你首先要告诉我,它不咬人吧?” 鹦鹉面无表情,却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乌龟做了些奇怪的动作——它原地转了两圈,又朝四面八方伸了伸脖子,然后继续凶巴巴地看着干戈。 鹦鹉说:“最早,它给人类送来了《周易》,人类通过这本教科书,疯狂发展科技……” 干戈吃惊了,这只鹦鹉说人话竟然如此流利!他的嘴又不老实了:“你不但会兽语,还懂哑语!” 鹦鹉接着说:“人类把科学发展到了极端,懂得了怎样复制和克隆,他们复制了另一个地球,另一个世界……” 干戈说:“等等!” 他忽然想起了来罗布泊之前看到了一个新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刚刚发现了另一个地球——“开普勒452b”,它的直径是地球的1.6倍,位于距地球1400光年的天鹅座。它和地球大小相近,同样围绕着和太阳同类型的恒星旋转,适合人类居住,被称为“地球的表哥”…… 干戈说:“开普勒……452b?” 鹦鹉答非所问地说:“实际上,你们生活的这个地球才是复制的。” 干戈的脑袋“轰隆”一下就炸了:“太烧脑了……那你说的人类是指谁?” 鹦鹉说:“为了便于表述,我们把真正人类的地球称为A,人类复制的地球——也就是你们现在生活的这个地球称为B。A地球上的人类在B地球上留下了人类的种子,这就是你们生命的起源,相比来说,你们的历史很短暂。这个地球上,有很多东西都是A地球的人类留下的,比如智利复活岛那些巨石头像,比如秘鲁的马丘比丘古城和纳斯卡线遗址,比如玻利维亚的蒂亚瓦纳科遗址,比如哥斯达黎加的石球遗址,比如埃及的金字塔和狮身人面像,比如日本深海里的亚特兰蒂斯古城,比如英国的巨石阵……太多太多了。对了,在你们人类诞生之初,乌龟也给你们送过教科书,有一天,你们也会发展到极端,也会复制不该复制的东西。所以,可以预见,你们的未来是糟糕的。” 干戈已经目瞪口呆了:“你……能不能说点眼前的?” 乌龟又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然后继续恶狠狠地看着干戈。 鹦鹉继续翻译:“他们在罗布泊留下了复制机制,可以复制物品,可以复制生命。” 干戈说:“为什么要复制?” 鹦鹉说:“复制人接受他们的操控,是他们的奴隶。目前,他们只有一个瓶颈,那就是如何在杀死本体之后,保证复制人依然活着。如果复制人的生命必须依赖本体,那么,他们只能关着本体,养着本体,而多一个复制人就多一个本体,成本太高。他们在罗布泊所做的一切,正是某种实验,就为了攻克这个难题。如果他们成功了,就可以迅速扩大复制,慢慢替换你们人类了……” 干戈一惊。 他想了想,说:“地下古城都是复制人?” 鹦鹉说:“只有小让一个人来自A地球,她负责管理整个地下古城。”停了停,鹦鹉又说:“不过,她并不是A地球的人类……” 干戈说:“什么意思?” 鹦鹉说:“她是个小机器。” 干戈的脑袋一下就大了——那个侏儒是个小机器!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干戈去亲戚家里玩儿,那是个复式楼,大人们都在楼下客厅说话,他一个人坐在二楼的一间卧室看电视。当时是晚上,卧室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花花绿绿地闪烁着。突然他听见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分辨了一下,感觉声音不是来自电视里,而是旁边。他赶紧眯起眼睛朝门口看了看,门外黑乎乎的,竟然有个白色小人儿一步步走进来!那个小人儿跟大约两尺高,挂着古怪的笑,干戈永生难忘。当时他吓坏了,赶紧爬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那个小人儿似乎在床边转了一圈,并没有掀开干戈的被子,接着又慢慢地走出去了…… 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干戈在车上对父亲说了,昨天晚上他看见了一个小人儿。父亲对他说,他肯定睡着了,那只是一个梦。 干戈辩解说,他绝对没有睡着! 父亲就说,那应该就是个机器人了。 可是,那个亲戚家只有一个小孩,已经去外地读大学了,那么,谁操纵这个机器人进入了干戈的房间呢? 每次想起门外的黑暗光线,以及那个小人儿的笑容,干戈都不寒而栗。 现在,鹦鹉说那个枯萎的女孩只是个小机器,干戈同样发冷——谁在操控它的一举一动?那是个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 第273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7) 接着鹦鹉又说:“复制人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他们只是被控制的木偶,本身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只是同一个世界不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人,所以,乌龟要拨乱反正,它要让所有复制人回到A地球,它要分开复制人和本体,让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中,这样,每一条生命才会保持其独特性,唯一性……” 干戈说:“这么大的事儿,找我干什么?我只会修车。” 鹦鹉说:“你是唯一的乌龟座,只有你能帮助乌龟完成这个使命。” 干戈说:“去去去,你们找别人去吧!” 乌龟继续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然后瞪着干戈,眼神更凶了。 鹦鹉突然说:“你知道你胸前那个坠饰是谁给你的吗?” 干戈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那是个古代干戈的缩小版,很Q,接着他又看了看鹦鹉和乌龟。 鹦鹉说:“没错儿,正是这只乌龟送给你的,那时候你还小。” 干戈说:“我老爸怎么没跟我说起过?” 鹦鹉说:“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干戈眯起眼睛看着鹦鹉,看了一会儿,他竟然笑了,似乎并不排斥这个定论:“嗯,你继续说。” 鹦鹉说:“你家在楼兰古国,你是个贵胄。” 干戈愣了愣:“贵胄?” 鹦鹉说:“就是说,你家是楼兰古国的大贵族。” 干戈足足呆愣了一分钟,大脑才开始缓缓转动。 他猛然想起来,自从进入罗布泊之后,尤其第一次走进那个地下古城,他的大脑里曾经反复出现一种恍惚感,梦幻感,隔世感!这只鹦鹉绝不是在胡诌! 原来,他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修车技师!他的来历竟然如此传奇! 他平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故作轻松地问鹦鹉:“呃……比那个富三儿家还有钱吗?” 鹦鹉说:“你的家族控制着玉门关到乌兹别克斯坦之间大部分丝绸之路,不但富甲一方,而且位高权重。” 干戈说:“那……遗产呢?” 鹦鹉说:“楼兰古国早就烟消云散了。” 干戈打了个冷颤,他似乎刚刚意识到——所谓古楼兰的贵族并不是他的祖先,他是那个家庭的儿子! 他想了想,又问:“我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鹦鹉说:“当时你刚满1周岁,家里正在给你庆生。出于外交需要,有人从中原都城来,送来了一个新奇宝物,那是个会发光的太极图。其实,中原人早就发现了此物异常,他们来到西域,就是为了把它扔到千里之外的沙漠上。那一天,太极图突然作乱,导致现场的人发生复制,并且引发互相残杀,你父亲为了救你,慌乱中把你推进了一条通道……罗布泊不但有各种空间通道,还有时间通道。后来,你就出现在了1992年的罗布泊,这时候的罗布泊已经不再水深草长,它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死亡之地。就是那个时候,乌龟把这个坠饰挂在了你的脖子上。当时,你父亲正在罗布泊考察,乌龟想尽办法,引导他路过你的身旁,发现了你,最后他把你抱走了……那一天是2月18日,你父亲就把这个日子当成了你的生日。由于你的脖子上戴着干戈形状的坠饰,他当时就给你取了个名,叫干戈。” 干戈以为父亲是因为他叫干戈,才给他买了个干戈形状的坠饰戴着,万万没想到顺序正好相反。 鹦鹉似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它飞到不锈钢盆上,很精致地饮了几小口水,又飞回到了乌龟的背上,接着说:“如果说那个太极图是个锁头,这个干戈坠饰就是它的钥匙。只有它可以毁灭复制机制。” 干戈问:“如果我照做了,我会回到古代楼兰吗?” 鹦鹉说:“不,那条通道是单程的。你可以把古代楼兰看成你的前世。” 干戈想了想,又问:“我该怎么做?是不是很费体力?” 鹦鹉说:“明天下午3:14,你去延伸城的入口,当那个石头大门出现的时候,你绕到它的左侧……哦,不,是右侧……” 干戈说:“你们的业务到底熟不熟啊!” 鹦鹉继续说:“对,右侧有个插孔,你把干戈坠饰插进去,就会毁掉复制机制,所有复制出来的物品都会自动消失,所有复制人都会自行离开。” 干戈突然问:“小题呢?” 鹦鹉说:“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干戈差点瘫软,他马上摆了摆手,说:“你告诉这只乌龟,我不会做的。” 鹦鹉说:“为什么?” 干戈说:“你有男朋友吗?” 鹦鹉说:“我说过了,我是男的。” 干戈说:“那你有女朋友吗?” 鹦鹉说:“我绝种了。” 干戈说:“那我就不怪你了,你他妈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女朋友,我会让我们一辈子两地分居?” 鹦鹉说:“你的父母,你的家族,你的楼兰古国,被这个复制机制毁灭殆尽,只逃出了你一个人,这是你的使命,你必须这么做。” 干戈冷笑道:“从小到大,我最烦这句话——你必须怎么怎么样!谈话结束!”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只乌龟的眼里射出了狠毒的光,似乎要把干戈生吞活剥。 鹦鹉说:“你不做,你们就永远离不开。” 干戈停下来,看了看鹦鹉,说:“今天你犯了两个忌讳,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离不开就离不开,没关系,北京的房子和墓地都那么贵,我还不想回去呢!罗布泊多好,整个沙漠都是我的!” 鹦鹉说:“假如你做了,还有个结果,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我必须告诉你——延伸城会不复存在,你最好保守秘密,不然你会被当成神经病。” 第274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8) 干戈说:“你刚才喝水喝到脑袋里去了?这他妈还不重要?如果我的死会惊天动地,会耀祖光宗,会上网站头条,会圈来大批粉丝,我也许还会考虑考虑。你这么一说,嘿嘿,一个字——滚!” 鹦鹉说:“你听过那句话吗?” 干戈说:“哪句?” 鹦鹉说:“梦和现实是反的。你会做的。” 干戈一愣:“这是梦?” 鹦鹉像个催眠师一样说道:“好了,你可以醒了。” 干戈眼前一黑,他使劲摇摇脑袋,看见自己站在荒漠上,面前放着一个不锈钢盆,盆里装着清冽的饮用水! 他迷茫地四下看了看,不见什么乌龟,也不见什么鹦鹉。 他又一次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他检查了一下四周,沙地上印着一些憨厚的脚印,像碗口那么大,圆形的,有五个脚趾……从比例看,正是那只乌龟的! 他慢慢走到一个沙丘上坐下来,望着红彤彤的朝阳,陷入了怔忡。 完了,毫无疑问,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的整个生命都陷入了悲伤中,那悲伤就像罗布泊一样辽阔,无处可逃。刚才他并不是很想坐下来,他是有点站不稳了。 他永远想不到,他的来历甚至比小题更复杂。 不管谁在操纵着小让,这个幕后的东西都是干戈最大的仇人。N多年以前,这个东西让干戈家破人亡,然后它把复制机制藏在罗布泊的地下深处,像一只阴险的蜘蛛,不停地害人,直到一千多年之后,再次等来干戈,继续围剿他们的团队,导致死的死亡的亡,还有一些人下落不明…… 近代以来,那么多科学家和旅行者在罗布泊离奇地失踪,应该都被这只蜘蛛复制了。 干戈从小就佩戴着这个兵器坠饰,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这个坠饰是个神器,原来他是那个复制机制的天敌! 他想到了延伸城那些被囚禁的本体,他们当中,也许有人爱占小便宜,也许有人卖东西缺斤少两,也许有人迷恋偷窥女人洗澡,尤其那个圆寸男子更是欠揍……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无辜的,如果他真的去触发了那个装置,那些人会重见天日,这个世界也会免除很多冲突和杀戮…… 可是,如果他那么做了,小题就会回到另一个世界,永远不得相见。此时此刻,小题是他的全部,她走了,干戈生不如死! 远方是一片雅丹,它们在朝阳下呈现着金黄色。 干戈的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期盼,期盼那只乌龟再次出现,带给他另一个消息——其实,他一直在做梦,小题不会死,也不会离开——只有朝阳才是真的,它会庇护干戈和小题安全离开,回到正常的世界,开始美好的新生活…… 可是,他一直看不到乌龟出现。 也许,它正朝干戈走来,只是它走得太慢太慢太慢了,而且,从梦里到现实的路那么漫长…… 干戈的心思越来越纯净了。 他意识到,他并没有权利选择,毁灭复制机制其实是他的命运。 小题一觉睡了两三个钟头,终于醒了,走出了帐篷。她似乎恢复了原有的状态,喊道:“青年,你在那儿作诗吗?” 听到小题爽脆的声音,干戈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下,蓦地缩成了一团。他和小题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是那么微弱,那么可怜…… 而小题什么都不知道,她正朝干戈走过来,满口京腔儿:“收拾收拾,我们走啊!” 随着小题越来越近,干戈的眼睛一点点湿了。 第21节:最后一块拼图 沈小题对罗布泊更熟悉。 她离开干戈和小题那个营地,无处可去,最后跌跌撞撞地返回了地下古城。 茫茫沙海,她不回到延伸城必死无疑。 她步履沉重地走进入口,看到了钟离彩丢下的那张狗脸面具,她把它捡起来,戴在了自己的脸上。 实际上,干戈说她是个复制人,她压根就不相信。她知道,只要自己回到地下古城,会立即被囚禁。现在她之所以戴上面具,只是想享受一下自由区的生活,能快活几天算几天吧。 这时候是凌晨了,复制人都睡着,地下古城亮着灯光,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就像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没人知道,小让是从来不睡觉的。 此时,她在地下古城郊区的某个角落,又在挖土了。她依然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胡服,看上去古里古怪的。她手里拿着一只金属小勺儿,坐在坑内,一勺勺朝外扬着土,干得极其认真。土坑刚刚挖了半尺深,不知道这次是给什么人准备的墓坑。 挖着挖着,她的脑袋好像痒了,她四下看了看,没什么人,就掀开了搭耳帽,使劲挠了挠,她的头发又黑又密,就像染过一样。她从头发中挠出了半截绿色的电线,似乎断了,她把它揪下来,扔了,然后用五指梳了梳头发,重新戴好帽子,继续挖土。 挖了一会儿,她的小勺儿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好奇地朝土里看了看,那似乎是一块壁画,虽然已经褪色,还是能看到花花绿绿的图案。 她变得小心起来,放下小勺儿,用双手慢慢把四周的土挠开,终于看清了这块完整的壁画。 它正是地下古城缺失的那块壁画! 沈小题溜进了地下古城。 这一刻,她满心悲凉。自从当年被复制,这里就成了她的坟墓,她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出去转了一圈,只能再次返回。 充满阳光的世界不再属于她。 地下古城一片死寂,郊区隐隐传来人声,她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在古城外围,出现了一个洞穴般的空间,里面聚集着一些面具人,似乎在商议什么。 她有点害怕,很快想到她的脸上也戴着面具,于是把心一横,慢慢靠近过去。 小让被一个面具人抱在怀中,正在看壁画。 第275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69) 壁画记载的,正是地下古城的来历——古楼兰发生了复制现象,接着本体和复制人互相残杀,场面异常血腥…… 小让把最后一块壁画补齐了,那上面画着一只乌龟,它出现在一片荒漠上,嘴里衔着一个坠饰,更像一个寓言。 小让“咯咯”地笑起来。 面具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小让甜蜜地说:“原来干戈是来毁灭我们的,嘻嘻。”口气就像干戈是来给她送糖果的。 门外的沈小题一惊,忽然想起来,壁画上的坠饰和干戈的那个坠饰一模一样!只是干戈那个显得很小,而壁画上这个却显得很大。可能是由于参照物一个是大人一个是婴儿的缘故。 一个面具人问:“他怎么毁灭我们?” 小让说:“不重要了,我会抢先毁灭他。” 一个面具人问:“他们走不出去的,我们去找他们的营地吧!” 小让笑了:“不用啊。”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形的玉器:“这个叫玉帛。一物降一物,它专克干戈。等到3:14,我把这个玉帛嵌进我的身体,那个干戈就会嵌进它主人的身体……” 那个面具人呆萌地问:“为什么?” 小让说:“就像……你们的一种巫术,用针扎纸人。” 那个面具人继续呆萌地问:“这个玉帛是哪来的?” 小让说:“主人给我的。” 那个面具人又问:“主人是谁呢?” 小让盯着他面具后的眼睛,低低地说:“我说了,你不怕吗?” 那个面具人立即不说话了。 小让继续说:“干戈必须死,我们也会解除永久危机。那两个小题走投无路,也会双双回来。”说到这儿,她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当然了,做了这件事我也会死。” 不敢说话的那个面具人又说话了:“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啊?” 小让竟然做了个鬼脸:“傻瓜,我是批量生产的!” 沈小题的脊梁骨一冷。 面具人齐声吆喝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小让晃动了一下眼珠,那些面具人立刻鸦雀无声了。 小让说:“好了,我要去延伸城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个面具人抱着小让走了出来。 沈小题立刻躲到了一个角落。 他们并没有发现沈小题,他们走向了佛塔。 沈小题壮着胆子闪身出来,跟了上去。 他们走过窄窄的街道,跨过运河的木桥,终于来到了佛塔前,小让按下了密码,石门缓缓打开,他们进去了。 沈小题跑过去的时候,石门刚刚关闭,密码门上的7个数字迅速消失,变成了奇形怪状的乱码,接着发生了更奇异的现象——就像地震了一样,佛塔开始晃动,而且越来越强烈,沈小题惊恐地步步后退,一直退到了木桥上,终于那座佛塔轰然倒塌…… 小让封死了通往延伸城的唯一途径! 很多面具人跑过来观看。 沈小题趁乱离开了。 第22节:笑脸面具 北京。密云。 红牌楼小区。 薇拉正陪着骚叔在遛弯儿。 这时候是下午3点多,小区里人不多。 风很大,把阴霾都吹跑了,空气无比清新。小区的围栏上长满了爬山虎,围栏下生长着玫瑰花,有红的,有粉的,有白的,有黄的,有蓝的…… 骚叔凑近一朵很大的玫瑰花嗅了嗅,有点香,不过很淡。 两个戴着笑脸面具的人悄悄跟上了薇拉。 薇拉抱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骚叔,忽然感觉有人走近她,她转头看了看,还没等叫出声来,一个笑脸面具人就捂住了她的嘴巴。 骚叔还在闻花,他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薇拉被拖拽走了,她喊不出来,双眼看着骚叔,眼泪哗哗流下来。 骚叔闻了一会儿花,终于直起腰来,说:“我饿了,我要吃薯条。” 他没听到薇拉回话。 他有些生气,回过头去,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想吃薯条!” 他愣住了,身后空空荡荡,并不见薇拉。 他喊了声:“薇拉!” 没人应声。 他慌了,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惊惶地四处张望。一个幼儿在骑四轮车,一个老太太在翻垃圾桶,一对夫妻在匆匆外出…… 始终不见薇拉的影子。 他赶紧走进楼里,使劲敲门:“薇拉!薇拉!” 没人给他开门。 他急了,跑出楼道,来到薇拉不见的地方,绕着一棵胳膊那么粗的树转了一圈,又横穿草坪,跑到儿童游乐区,朝着一个滑梯底下看了看,接着又冲到了停车场,朝每辆车里张望…… 没有薇拉。 他大声喊起来:“薇拉!——薇拉!——我要吃薯条!——薇拉!——” 薇拉再也没出现。 他跑出小区,迷茫地四下张望,马路上驶过一辆辆心急火燎的车,人行道上走过一个个步履匆匆的陌生人…… 最后,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小区,走进了物业的客户部。里面有两个女性工作人员,一个高个一个矮个。 他对那个高个工作人员说:“我没有家了……” 物业公司的人都了解骚叔的情况,那个高个对他说:“你家就在小区里啊!” 骚叔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说:“薇拉不见了,我没有钥匙……” 高个问:“她去哪儿了?” 骚叔说:“不知道,我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高个看了看那个矮个,两个人意会神通地点了点头,高个说:“噢,你不要着急,我们马上派人帮你打开门。” …… 从这天起,骚叔每天吃完饭都会走下楼,来到他和薇拉走散的那个地方转悠,寻找薇拉的身影。 这天,有个驼背老太太迎面走过来,她看见了骚叔,小声对他说:“大作家,你媳妇肯定跑了,不要再找了。” 骚叔说:“她去给我买薯条了。” 驼背老太太叹了口气,离开了。 第23节:越狱 延伸城管制区。 第276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0) 那个圆寸男子不甘寂寞,在铁栏杆附近转悠。似乎这个地方离自由的空气更接近吧。 他旁边站着一个男孩,染着梨木色头发。 圆寸男子看着铁栅栏外面,对染发男孩说:“你值得信任吗?” 染发男孩摇了摇头。 圆寸男子举起拳头晃了晃。 染发男孩赶紧点了点头。 圆寸男子说:“那我告诉你一个计划——我,今天打算越狱。” 染发男孩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你想……怎么做?” 圆寸男子说:“首先,你得把我打伤……” 染发男孩小声说:“我可不敢打你。” 圆寸男子瞪着他的眼睛说:“你不打我我就打你。” 染发男孩说:“那还是我打你吧。” 一个面具人从铁栏杆外面走过去,圆寸男子住口了。等对方走过去之后,他接着说:“那些面具人会把我送到医疗处,只要让我出去……”说到这儿,他掏出了一把粗糙的刀子,一头是尖的,一头缠着布条。 染发男孩很惊讶:“你从哪儿搞到的?” 圆寸男子说:“本来它是一块铁。我从进来那天就开始磨它——哎,我进来几年了?” 染发男孩说:“你是先来的,我是后来的。” 圆寸男子说:“我会用它捅死面具人,然后戴上他的面具离开。” 染发男孩说:“那我呢?” 圆寸男子看了看他,说:“你负责协助我啊!” 染发男孩说:“我只是协助你?” 圆寸男子说:“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染发男孩有些郁闷:“我不干!” 圆寸男子凑近了他的脸,威胁道:“现在你是有期徒刑,如果你不干,我会让你变成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 染发男孩有点害怕了:“好吧……什么时候行动?” 圆寸男子摸了摸他的脑门,说:“每天的3:14,那些面具人不管在干什么,都会停下来祷告几分钟。我就在那个时间行动。” 染发男孩点了点头。 第24节:诀别? 干戈卷了根纸烟,大口抽起来。 小题来到他旁边,说:“哎,振作点儿,瞧我,满血复活!” 干戈说:“一会儿做午餐,吃完再上路。” 小题一把把他的烟夺下来,埋进了沙子里:“跟你说过了,不要污染这片蓝天,回北京抽去!” 干戈依然静静地看着她。 她说:“他们死了,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哎,赵军临死之前对你说什么了?” 干戈想了想说:“他说他在阴曹地府等我,接着打。” 小题说:“约架都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停了停,她突然对干戈说:“咱俩赛跑吧?” 干戈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小题弯腰抓起他的手,把他拽了起来:“我们要保持乐观!来来来,看到前面那个沙丘了吗?那就是终点,谁输了谁做午餐!” 干戈无精打采地说:“丫头,那不是沙丘。” 小题朝前看了看:“那不是沙丘是什么?” 干戈说:“那是赵军。” 小题眨巴了几下眼睛,说:“好吧,我们就把赵军当终点……开始跑了啊。” 说完,小题已经朝前跑了。 干戈追了上去。 小题一边朝前跑一边回头看干戈:“你鞋带开了!” 干戈根本不相信她,直接冲到了她前面。 小题看着他的背影,大喊大叫:“你玩赖!” 干戈没有回头,拼命朝前冲。 小题继续喊着:“不算不算!终点改了,改成营地了!” 干戈还是没有回头,他一直冲过赵军的坟,才慢慢停下来。 过了好半天,小题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她站到干戈的前面,弯下腰大口喘气:“我赢了……我站的这个地方……才是终点……” 喘了一会儿,她慢慢直起腰来,看向了干戈的脸——干戈满脸都是泪。 这是小题第一次看见干戈流泪,她愣住了,纳闷地问:“青年,你这是怎么了?输不起?” 干戈泪眼婆娑,一言不发。 小题围着干戈转了一圈,再次停在了干戈的面前:“我懂了,不就是没信号吗?不就是绕回来了吗?至于哭成这样?” 干戈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吸了回去。 小题推了推他,说:“哎,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干戈终于低低地说:“可能……我们永远也去不了那个叫凯里的地方了……” 小题说:“就算我们找不着路,也会有救援啊!警告你,不要再哭了,我喜欢的是爷们,不是娘们!” 干戈很乖地点了点头,说:“不哭了。我输了,走,我回去做午餐。” 两个人开始返回。 小题看了看干戈,有点不信任:“你有秘密!” 干戈说:“没有,就是有点难过。” 小题想了想,突然说:“哎,你说我们会不会遇到沈小题?” 干戈看了看她,说:“你想干什么?” 小题说:“我后悔了,当时不该驱逐她。要是真的遇见她,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然后握手言和,一起回北京,我永远不会透露她是个复制人,我就说她和我是双胞胎。老沈不在了,老妈也神智不清了,她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干戈说:“你不怕她害你了?” 小题说:“两个人的仇恨可能没法化解,一个人的仇恨肯定可以化解!” 干戈说:“好吧,我们找找她。” 小题的眼里又露出了调皮的光:“刚才,我梦见她了,我们还在北京成立了一个组合,你猜叫什么?” 干戈摇了摇头。 小题说:“你猜!” 干戈说:“太难了。” 小题说:“我不是说了吗,你猜!” 干戈说:“丫头,你的思路总是天南地北的,我上哪儿猜去?” 小题说:“就叫——你猜啊!” 干戈说:“噢……” 小题继续兴奋着:“你想想,我们在北京各有各的工作,偶尔我替她去上班,她也偶尔替我去上班,老板分不清我们究竟是哪个,我们就说——你猜!” 干戈说:“你们不会替对方去约会吧?” 第277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1) 小题说:“哈哈,要是你把她当成了我,看我不踹你!” 干戈苦笑了一下:“这个游戏真好玩儿。” 小题看着干戈,坏笑着说:“那你现在猜猜,我是哪个?” 干戈打量了一下她,很严肃地说:“沈小题!你以为你换了件衣服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小题真的踹了干戈一脚:“我让你满嘴跑火车!” 接着小题又说:“我们还可以劫富济贫!到时候,我们会在现场故意留下指纹,等警察找到头上的时候,让另一个人出面应付,其实,案发的时候,她正跟朋友们K歌,警察帅哥肯定一脸懵逼!……” 干戈静静地听,并不说话。 小题灵感大发,接着说:“老了之后,要是我们有一个先死了,送到火葬场火化之后,让另一个人在葬礼上出现,让那些给我们送行的人化悲痛为喜悦!” 干戈说:“你不能先死……” 小题说:“哦,对了……没关系,那就让她先死吧,反正我们还有好多日子呢。” 小题说,还有好多日子呢…… 干戈掏出手机看了看,11:10,如果干戈要去做那件事的话,他们只剩下4个小时零4分钟了。 两个人回到营地,干戈蒸了米饭,闷了锅红焖肉,炒了个蒜蓉芥蓝,还打了蛋花汤。他用做饭掩饰他灰暗的神情。 这应该是他们进入罗布泊以来最丰盛的午餐了。 吃饭的时候,干戈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小题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哎哎,你可不要丧失信心啊,我还得依靠你呢!”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们离得开吗?” 小题说:“又没有铁丝网拦着,怎么就离不开?” 干戈突然说:“你听说过乌龟座吗?” 小题说:“还有乌龟座?” 干戈说:“一只乌龟告诉我的。” 小题说:“好吧,一只耗子也告诉过我,其实还有个耗子座。哈哈!” 吃完了,小题对干戈说:“青年,我要补充个规则,刚才那场赛跑,输了的人不但要做饭,还得负责收拾。还有个规则,回到北京之后,输了的人要天天做饭天天洗碗!” 干戈说:“很合理。” 他没有心思和小题胡闹。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他依然在纠结。 他收拾完了餐具,两个人开始收拾物品。他一直心事重重。 小题说:“哎,青年,我们朝哪走?你有计划吗?” 干戈说:“我们被困在了一个看不见的房子里,只要找到门,推开就行了。” 小题摸了摸干戈的脑门,干戈轻轻推开了她的手:“我很正常。” 小题说:“好吧,门在哪儿?” 干戈说:“就在地下古城入口那儿。” 小题朝楼兰遗址方向看了一眼,说:“那个石头大门?” 干戈说:“嗯。” 小题指着干戈的鼻子说:“不要装神弄鬼了,你正经点儿!” 干戈说:“我很正经。” 小题审视了一下干戈的表情,他真的不像在开玩笑。她也认真起来:“谁告诉你的?” 干戈说:“梦里的一只乌龟。” 小题一下泄气了:“你玩我?” 干戈继续说:“实际上,它在现实中出现了……” 小题说:“你梦游了吧?” 干戈说:“丫头,你要相信我,也许下午我们应该去试试……” 小题想了想说:“好哇,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神通!” 两个人回到帐篷内,干戈拿出一只库尔勒香梨,用刀子认真地切成了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递给了小题:“补充点水分。” 小题没有接:“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啊,不知道梨不能分吗?” 干戈没说什么,他举起另一半香梨,大口吃起来,一边吃眼泪一边扑簌而下。 小题感觉到了异常,她盯住了干戈,低声问:“你要跟我分手了?” 干戈不说话,把梨核都塞进了嘴里,一边流泪一边用力咀嚼。 小题大声说:“干戈!你说话啊!” 干戈吞进了嘴里的梨核,用袖子擦了下眼睛,平静地说:“小题,你确实是个复制人。” 小题一愣:“怎么又变了?” 干戈说:“赵军临死之前说的,那个小让一直在放烟雾弹。” 小题说:“那……沈小题呢?” 干戈说:“我们冤枉她了。” 小题想了想,说:“那你也不至于哭成泪人儿吧?不管我是什么,我一直都是过去的那个我啊!” 干戈拿起胸前的兵器坠饰,说:“3:14,楼兰废墟出现那个石头大门的时候,它的右侧会有个插孔,只要我把这个东西插进去,就会销毁罗布泊的复制装置,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小题看了看那个兵器坠饰,很不信任地问:“真的?” 干戈严肃地点了点头。 小题叫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 干戈沉默了半天才说:“我做了这件事,所有复制人都会回到另一个世界去……” 小题怔怔地看着干戈,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两个人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小题才说话:“这一切都是那只乌龟……告诉你的?” 干戈点了点头:“对,就是那个王八蛋。” 小题把脑袋转向了远方,目光变得呆滞,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应该这么做。” 干戈低着头,不说话。 小题凄惨地笑了一下,说:“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我的。” 干戈扒拉着地上的沙土,还是不说话。 小题一直看着远方,又说:“我离开之后,如果你见到沈小题,代我说声对不起,我抢走了她五年的生活……我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偿还……对不起……” 干戈依然不说话。 小题终于把脸转向了干戈,眼泪“哗哗”流下来:“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干戈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 小题说:“看来,以后我们就活在两个世界了,连个电邮都不通……青年,转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干戈并没有转过来。 第278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2) 小题伸出双手,轻轻把他的脸扳过来,这才看到干戈在流泪。 小题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然后认真地看着干戈的发际,额头,眉毛,眼睛,脸颊,鼻子,嘴唇,下巴…… 干戈冷冷地看着她。 终于,她说:“好了,我记下了。” 接着她突然抱住了干戈,嚎啕大哭。干戈被她晃来晃去,身体就像一根木头,毫无反应。 小题哽咽着说:“谢谢……谢谢你在罗布泊为我做的所有事儿……从今天起,你要彻底忘掉有个地方叫凯里……你要帮我照顾好沈小题……谢谢……” 干戈猛地推开了小题,吼起来:“谢他妈什么谢!老子死都不会那么干!” 第25节:只剩下一个她 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我警告你,你不要跟我再废话,什么拯救地下那些人,什么拯救罗布泊,什么拯救全人类,我谁都不拯救,我只要你!这是我的最终决定,OK?” 小题慢慢低下了头。 干戈说:“我们现在就走,回北京!” 小题突然拽住了他,他看了看小题,恶狠狠地说:“你要敢再啰嗦,我跟你翻脸。” 小题的眼泪“哗哗”流下来,她摇了摇脑袋,然后轻轻地说:“值了,我值了。”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了犹犹豫豫的脚步声,小题朝外看去,赶紧擦了擦眼泪,大声说:“她回来了!” 干戈并不朝外看,他依然瞪着小题的眼睛:“谁来了都不好使!”说到这儿他把胸前那个兵器坠饰拽下来,暴躁地甩到了帐篷外,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小题不理他,站起来,走出帐篷,把那个坠饰捡起来,装进了口袋,然后对他说:“沈小题回来啦!” 沈小题的回归太重要了,这等于解除了小题的生命威胁! 干戈这才站起来,跑了出去。 沈小题挎着那个米黄色的挎包,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满脸憔悴,有些不安地看着干戈和小题。 干戈说:“沈小题?” 沈小题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戈,你放心,我绝不是回来害小题的。” 干戈说:“我知道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小题也说:“是啊是啊,都是那个小让布的局!回来了就好!快点到帐篷里歇歇!” 干戈有些尴尬地说:“呃……你在沙漠上转了一宿吧?”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过来。 小题瞪了干戈一眼,说:“你就不要掺和了,赶紧去煮点面!”然后,她扶着沈小题就走进了帐篷。 干戈朝荒漠上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这才去拿灶具。 他给沈小题煮面的时候,两个女孩一直坐在帐篷内说话,声音很小,不过能感觉到她们很亲密。 干戈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踏实感和幸福感。 一切都没有那么糟。 接下来,他只要把两个小题安全带出罗布泊,噩梦就结束了。油料应该够,水和食物应该够,最重要的是,他的信心爆棚。 煮好面之后,他端进了帐篷。 两个女孩似乎谈到了什么严肃的话题,表情都很凝重。 干戈警惕地问:“你们怎么了?” 沈小题没说话,只是看着小题。 小题淡淡地说:“没你的事儿。” 干戈把热腾腾的面递给沈小题,然后就知趣地出去了,他打算检查一下他的车子。小题跟了出来,对他说:“青年,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吃,走,咱俩去转转。” 干戈说:“光秃秃的,转什么转!” 小题说:“我们就要离开了,今后不可能再踏进来一步,还是看一眼吧。” 干戈说:“走吧走吧。” 两个人离开了营地,在附近转悠起来。 小题一边走一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 干戈打量了一下她,问:“你俩又开始悲情了?” 小题说:“我们就要一起回北京了,她还是有些顾虑。” 干戈说:“婆婆妈妈。” 小题突然说:“哎,你说,要是没有我这个人,你在北京遇到了她,你们会相爱吗?” 干戈说:“不要胡说。” 小题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干戈,说:“只是个假设。不过,你要好好想想再回答我,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干戈真的想了想,然后说:“不会。” 小题就像一个过度敏感的病人,她的眼睛竟然湿了,失望地说:“我和她是同一个人,至少长的一样,既然在北京你不会爱上她,也就不会爱上我。现在你之所以爱上我,肯定跟罗布泊这个特殊环境有关系!” 干戈说:“你怎么还哭了!好好好,我再想想!”他假装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说:“应该会爱上吧……” 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那说明你爱的并不是我,你只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说:“你他妈到底讲不讲道理?” 小题继续流泪,说:“还没等离开罗布泊你就开始讨厌我了……” 干戈说:“是这样——如果从来没有遇到你,我也许会爱上她。因为遇到了你,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上她。” 小题擦了擦眼泪,说:“好吧,算你过关了。” 干戈长长地舒了口气。 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小题突然又说:“如果我出现过,后来又不存在了,你会不会爱上她?” 干戈警惕地问:“你不存在了是什么意思?” 小题说:“就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干戈说:“不可能。” 小题说:“你会不会聊天啊!只是个假设!” 干戈说:“假设不成立!” 小题说:“它就成立!” 干戈说:“好吧……不会。” 小题再次停下来,看着干戈的眼睛说:“你不爱我。” 干戈很无奈地说:“说吧,我很想听听你怎么胡搅蛮缠。” 小题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如果我真的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你肯定会爱上她,延续我俩的爱情,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最相似的人。” 第279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3) 干戈快被虐哭了,他假装恍然大悟地说:“有道理,我肯定会爱上她!” 小题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了半天才说话:“爱情也可以复制吗?” 干戈被问得哑口无言。 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干戈突然问:“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小题笑了笑:“没怎么啊!好了,不折磨你了,走,回去吧。” 说完她就朝帐篷走去了。 干戈追上来,说:“你骗我。” 小题转头看了看他,说:“老实告诉你吧,现在她回来了,我并不怕她杀了我,我只怕她抢了你。刚才我是做个爱情测试。” 干戈说:“丫头,等我们回到北京,坐在咖啡馆里,那时候再玩这种游戏好不好?现在,我们得赶紧逃命!” 小题说:“就你一个人开车,昨天晚上你差不多一宿没睡,你必须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再出发。” 干戈说:“不用!我……” 小题不容反驳地打断了他:“听话!” 干戈说:“噢……” 两个人回到营地,干戈说:“你俩在帐篷里聊会儿吧,我到车上睡去。” 小题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戈的脸。 干戈说:“去啊!” 小题笑了,轻轻地说:“青年,你真帅。” 然后,她一转身就走进了帐篷。 小让把自己封闭在延伸城内,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个太极图下。 3:14还早,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个玉帛端端正正地放在她的胸口上,她闭上了眼睛。 只等时间滑到那个神秘的时刻,太极图会骤然射出光芒,接下来,玉帛会融入她的胸口,那个干戈坠饰也会融入它主人的脖颈…… 一个人将死的时候,似乎总有些预兆。 比如,一个老人病危,几天几夜陷入昏迷,可是某一天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精气神变得极好,能吃能喝,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他要去了。所谓“回光返照”。 这个预兆同样出现在了干戈身上,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此时此刻,他胸前的那个兵器坠饰装在小题的口袋里,它正由青铜色悄悄变成血红色。 干戈太困了,他躺在吉普车的后座上,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他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不过都不是很清晰,也不是很完整,他好像看见了小让,小让“哇哇”地哭着,纠缠干戈,让他抱她。干戈很警惕,七拐八绕地躲避她。 后来,小让不见了。 不过,不管干戈走到哪儿,始终能听见她的哭声,她的哭声好像是这个世界的背景音效。 干戈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古代玉饰,就像一只眼睛,始终在天上盘旋,似乎在跟随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惧怕这个东西,远远超过了那个枯萎的侏儒。 终于,那个圆形玉饰飞到了他的头顶,停下来。 他仰头看着它,双腿不会跑了。 小让依然在哭,哭得天惶惶地惶惶。 接着,那个东西似乎在作法,发出了绿幽幽的光。 干戈的兵器坠饰渐渐变得血红。 干戈预感到自己要完蛋了,他满心悲凉,低头看了看胸前那个坠饰,它已经融化,变成了一摊血。他伸手摸了摸,发现那是个深深的伤口…… 接着,天空上出现了倒计时:3:14,3:13,3:12…… 果然,3分14秒之后,他倒下来,倒在了梦里那个诡异世界的地上,不知道是水泥还是石板还是沙土。有这样一个说法,一个人死了,第一眼会看到死去的至亲。可是,干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是古楼兰的那对贵族夫妻,他也没看到母亲,他看到了父亲老干!干戈愣愣地看着他,他很安详地看着干戈,干戈说话了:“老干,你的嘴挺严啊!……” 父亲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回话。 小让还在哭。 她的哭声充满了整个世界,那么丧气…… 干戈一下就醒了。 他使劲摇摇脑袋,决定不睡了。这种睡眠比开车还累。 他从车上下来,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帐篷里很安静,没听到两个小题的说话声。他一步步走到帐篷前,小题正对着小镜子梳头,沈小题不见了。 他问:“走啦走啦!沈小题呢?” 小题放下了梳子,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并没有说什么。 干戈说:“哎,她去哪儿了!” 小题还是不说话。 干戈忽然感到不对头了,他仔细看了看小题,她确实穿着小题的衣服,但干戈马上辨认出来——这个女孩是沈小题! 他的脑袋“轰”一下就炸了,他扶住帐篷,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就颤巍巍地掏出了刀子。 小题不见了。 毫无疑问,沈小题把她杀了。 然后,她换上了尸体的衣服,冒充对方…… 沈小题平静地问:“你要干什么?” 干戈弱弱地问道:“我只问你,小题呢?” 沈小题说:“她拿着你那个挂件去楼兰废墟了。” 第26节:最后那一刻 沈小题回来之后,对小题说了一切。 小题由震惊变成愤怒,由愤怒变成惶恐,由惶恐变成悲凉,由悲凉变成木然。 她久久沉默着。 干戈遇到了一只神奇的乌龟,它说毁灭复制机制是干戈的使命。现在,沈小题又从地下古城带来了消息,小让要和干戈同归于尽…… 那么,一切都不容置疑了。 小题知道,为了她,这个混小子宁愿背叛使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去触发那个装置。 可是,如果不毁灭地下那个系统,不把复制人送到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干戈就会死! 想来想去,小题决定了——她要替代干戈做这件事。 她宁可永远消失,也必须让干戈活着,好好地活着。 她对沈小题说了她的想法。 沈小题十分惊愕,接着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我不让你走!” 小题苦笑了一下:“我必须这么做,不管我去了哪里,至少我们都活着。”说完,她开始脱衣服。 第280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4) 沈小题说:“你干什么!” 小题安静地说:“来,我们把衣服换了。我离开之后,你就是我了。” 沈小题说:“你让我冒充你?不可能!他会认出来的!” 小题点点头,继续脱衣服:“他当然会认出来。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留给他一句话——从此,你就是我了。”说到这儿,小题看了看沈小题的眼睛,然后有些悲戚地说:“答应我,好好照顾他。” 沈小题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渐渐渗出了泪水,接着,她使劲点了点头。 两个女孩换好了衣服,小题无声地走出了帐篷。 她孑然一身,什么都没带。 她什么都不需要带了。 她轻轻地走到吉普车前,朝里看去,干戈四仰八叉地躺在后座上,睡得正酣。小题隔着车窗静静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沈小题停在帐篷门口,远远地望过来,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终于,小题离开了吉普车,使劲朝沈小题挥了挥胳膊,然后大步朝楼兰遗址方向走去了,再也没回头。 还没等沈小题说完,干戈已经冲向了吉普车。这时候,离3:14只有不到一个钟头了。 沈小题追上来。 干戈红着眼圈,把车发动着了。沈小题爬上来,坐在了后座上。干戈一言不发,朝着延伸城发疯地冲去。 吉普车剧烈地颠簸着,似乎在跟命运赛跑。 沈小题死死抓着扶手,根本不敢说话。 吉普车在荒漠上横冲直撞,一直没看到楼兰遗址的影子。干戈看了看仪表盘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半个钟头了。 他的心里已经着了火,喉咙在冒烟。 终于,楼兰废墟显现出来!这一次并没有出现任何幻觉干扰! 吉普车朝它冲过去。 逼近楼兰废墟之后,干戈看了看时间,2:51。他不甘心,大声喊道:“你看看时间,几点!” 沈小题愣了愣,这才想起小题把手机留给了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来,说:“2:51……” 这时候,干戈已经看见小题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荒漠上,朝吉普车望过来,纹丝不动,似乎变成了一尊雕像。她在等待,等待那个神奇的时刻,那个悲伤的时刻,那个黑暗的时刻,那个光明的时刻。 干戈根本不管路况有多糟,他把油门踩到了底。吉普车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小船,忽高忽低,激烈颠簸。 这时候已经是3:04,目测离小题还有半公里。干戈感觉手脚冰凉,几乎抓不住方向盘了。这一刻他忽然想哭,他心里很清楚,短短10分钟他绝对到不了小题面前,中间的荒漠成了他无法跨越的无限距离!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冲过去,冲过去! 3:05。 3:06。 3:07。 3:08。 3:09…… 干戈一脚急刹车,身体狠狠撞到了方向盘上,他顾不上疼痛,跳下来,朝着小题冲过去。 太阳静静地照下来,浩浩荡荡的风吹过来。 干戈在狂奔。 他在距离小题只有十几米远的时候,环境突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投影仪射到了屏幕上,那个石头大门在入口之上凭空出现了!那是三块黑红色的石头,上面没有刻任何文字,像人堆的,又像自然形成的,虽然很简易,却透着一股庄严的意味。 干戈突然停下来,好像也变成了石头。 小题站在右侧的石头下,看着干戈,满脸都是泪,她哽咽着喊道:“小让要动手了,我……要走了!” 说完,她就把那个兵器坠饰放进了插孔——两个石柱之间突然放射出刺目的光芒,那是一道传送门,深不可测。 这时候,那些戴着面具的复制人就像一个个幻影,纷纷出现,又纷纷消失在传送门中。 小让也出现了,她在消失之前,竟然朝着干戈冷笑了一下,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干戈,其实这个世界……”她还没说完,就被传送门吞没了。 她应该是在说:其实这个世界比你看到的要大很多很多很多! 沈小题也跑过来了,她站在干戈身后默默流着泪。 小题是最后一个烟消云散的,干戈永生永世都记得她最后的样子——她对离开充满了恐惧,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她泣不成声地喊道:“青年!——我爱你!——” 干戈瞪大眼睛看着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小题不见之后,幻影大门迅速消失。 再看地面,只有黄沙,那个入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闭合了。 空旷的荒漠上,只剩下了干戈和沈小题。 干戈已经不会哭了,他盯着那个幻影大门消失的地方,两眼空洞,没有任何表情。此时此刻,他甚至不确定地下楼兰真的存在过,也不确定他深爱的小题真的存在过…… 世界一片沉寂。 过了好久好久,沈小题终于轻轻挽住了干戈的胳膊,低低地说:“我们该走了……” 干戈没有动。 一阵风迎面吹来。 干戈感觉他经历的一切正像这阵风,没有任何实质,虽然干戈感受到了它,那么舒惬,但是它轻飘飘地就吹过去了,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27节:老王和老蒋被吓着了 延伸城管制区不戴面具的人,全部神奇地出现在楼兰工作站四围,足足有一二百人。其中有徐则达和Cassie,有阿甘和莉莉娅。 阳光刺眼,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 工作站的四条狗哪里见过这么多人,它们在大门口狂吠起来,不过没有一条冲出来。 圆寸男子看了看旁边一个染发的男孩:“我在做梦?”说完他狠狠揍了那个男孩一拳:“疼吗?” 染发男孩揉了揉腮帮子,喊道:“你怀疑自己做梦你打自己啊!” 圆寸男子说:“刚才怎么了?” 第281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5) 染发男孩四下看了看,说:“我们站在铁栅栏那里说话,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然后我就看见了一道光,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圆寸男子说:“我也是啊!哎,我们在聊什么?” 染发男孩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圆寸男子使劲砸了砸脑袋:“我恍惚记着,好像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儿……” 染发男孩说:“哥,我们都出来了,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圆寸男子摇了摇头,说:“不不不,好像跟这个同等重要!我们好像在策划什么……妈了逼的,我们到底在策划什么呢……” 一个老外男子突然挥舞手臂呼喊起来:“freedom!” 接着,很多老外跟着喊起来:“freedom!freedom!” 中国人也跟着喊起来:“freedom!freedom!” 染发男孩眨巴眨巴眼睛,也跟着喊起来:“freedom!freedom!” 圆寸男子继续在砸脑袋。 那四条狗好像被欢呼声吓着了,它们连连后退,不过叫得更凶了。 工作站的老王和老蒋也被吓着了,他们锁上了门,然后,老蒋躲在脏兮兮的窗户里朝外窥探,老王则抓起卫星电话,手忙脚乱地拨号。 老王:“书记书记,出事了!工作站外面聚集了一二百号不明身份的人!我的妈呀,肯定出事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很领导的声音:“一二百号人?这几天没有这么大的团队去罗布泊啊。他们总共有多少车辆?车辆上有没有什么标志?” 老王:“没有一辆车!好像是邪教组织,他们正在喊口号,我们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肯定是邪教组织!” 对方:“奇怪了……他们有冲击工作站的行为吗?” 老王:“没有,他们就在外面喊口号!” 对方:“你们要冷静,不要惊慌,先摸清他们的来历和意图!我就算派人去,也需要三天才能赶到!你看看能不能跟他们领头的谈谈?千万不要莽撞啊!” 老王:“好的,我试着跟他们接洽一下……书记书记,要是我有了意外,请单位一定要照顾好我的老婆孩子啊!” 对方:“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坏!随时保持联系!” 老王说:“好的……” 他挂了电话,对老蒋说:“我出去看看。” 老蒋:“你拿个家伙!” 老王到菜板前看了看:“菜刀呢?” 老蒋说:“哦,在我这儿……” 他从腰间抽出那把刀把已经干裂的菜刀,递到了老王手上。 老王抓着菜刀就出去了,他站在工作站门口,大声喊道:“请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你们的负责人是谁啊?” 呼喊声渐渐停了,只剩下狗在叫。 徐则达朝前跨了一步,朝着老王很亲切地挥了挥手:“啊,这个这个,我就是负责人。” 老王看了看徐则达,眼睛一亮:“是你?” 徐则达说:“是啊,前些天我们见过面的,这个这个,我们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老王看了看其他人:“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徐则达说:“请你放心,啊,他们都不是坏人。” 老王还是有些警惕:“你能进来谈谈吗?你一个人。” 徐则达说:“我带着我的秘书吧。” 说完,他赶紧朝Cassie招了招手,Cassie赶紧走了过来。徐则达小声说:“这地方没有多少吃的,僧多肉少,你进去之后先填饱肚子……” Cassie连连点头。 徐则达对大家说:“你们先等等啊,现在,我作为这个团队的代表,啊,进去跟他们领导商量一下就餐问题,再商量一下救援问题。我们人太多,输送将是个十分艰巨的工作……” 徐则达带着Cassie走进了工作站,看到了老蒋。 徐则达亲切地说:“同志们辛苦了!” 老王和老蒋都没有说话。 徐则达突然压低了声音,嬉皮笑脸地说:“现在有没有吃的,我和我秘书都饿坏了……” 老蒋从一个破旧的橱柜里拿出了两个烤馕,一包榨菜,递给了他。 他和Cassie大口吃起来。 老王问:“你怎么认识那些人?他们都是干什么的?怎么一下就冒出来了?” 徐则达说:“等我慢慢说。去,给我们拿点水。” 黄昏的时候,这些逃出延伸城的人聚集在楼兰工作站的院子里,等待救援的车辆。 徐则达和Cassie在附近的荒漠上散步。 徐则达说:“我不打算回北京了。” Cassie有点惊讶:“你可是主管全镇农业的副镇长啊!” 徐则达再次挂出憨厚的笑容:“都是浮云,啊,这个这个,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我要当个农民,亲自操作农业!” 说到这儿,他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看Cassie:“凯西,我是个含蓄的人,有个观点我从来没说过……” Cassie说:“什么观点呢?” 徐则达说:“整个团队我觉得你最聪明。” Cassie半信半疑地说:“真的?” 徐则达点了点头:“真的。得到这个定论,需要年龄的积淀,还有审美的成熟。普通人不行。” Cassie说:“可是我不如钟离漂亮,也不如小题可爱……” 第282章 探险团队和延伸城的斗争(76) 徐则达说:“错!在我眼里,你比钟离漂亮多了,比小题可爱多了!” Cassie得意起来:“果然是副镇长有眼光。” 徐则达说:“这叫慧眼识珠!” Cassie一愣:“什么意思?” 徐则达说:“就是说,我有一双智慧的眼睛,能看出你是个珠子。” Cassie说:“我还以为你说我是猪呢……” 徐则达说:“凯西,你不要回东北了,跟我走吧,我们隐姓埋名,一起种粮种菜!” Cassie有些为难:“可是我的男朋友……” 徐则达挑了挑双眉:“再想想,智慧的眼睛……” Cassie依然有些犹豫:“可是我的网店……” 徐则达说:“你可以继续开网店啊!我们通过网络,卖绿色蔬菜,土鸡蛋,有机粮食!” Cassie思考了一下,说:“好,反正我也不敢回东北了……可是,我们去哪儿呢?” 徐则达说:“世界很大,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啊!你看……河北燕郊怎么样?” Cassie说:“没去过,不过听这个名字一定是个很美的地方!” 这天,骚叔一如既往,在小区里寻找薇拉。 有两个人远远地走过来,他们是阿甘和莉莉娅,他们看到了骚叔,立刻跑过来,阿甘大声说道:“骚叔!” 骚叔抬头看了看他,似乎不认识。 阿甘说:“我是阿甘!我们来看你了!” 骚叔看了看他旁边的莉莉娅,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不再理睬阿甘,紧紧盯住了莉莉娅,突然如释重负,迎着她走上前去,开心地说:“薇拉,你跑哪儿去了?我要吃薯条!薯条!” 第28节:风平浪静,只剩下了他和她 罗布泊。 那个光芒万丈的传送门消失了,干戈站了很久很久,沈小题拉了拉他,轻声说:“都没了,走吧……” 干戈一下回过神来,木木地说:“走,走,该走了。” 两个人回到了车上。 沈小题直接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 干戈回头看了看她,好像不认识她是谁似的,看了一会儿,他才说:“你坐到副驾上吧。”他的声音暗哑,就像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沈小题说:“我想睡一会儿……” 干戈点点头:“噢……那你睡吧。” 沈小题并没有躺下,她说:“你是不是怕困,想让我陪你说话?” 干戈摇了摇头,小声说:“她总坐在副驾上……” 沈小题没有再说什么,下了车,拉开副驾的门,坐到了干戈的身边。 干戈看了看她,弱弱地说了句:“谢谢……” 他刚刚把车发动着,导航仪竟然跟着亮了!定位系统神奇地恢复了正常! 干戈瞄了导航仪一眼,说:“噢,我们可以回家了。” 沈小题看了看导航仪,大声说:“天哪,有信号了!” 干戈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他并没有任何惊喜,踩下油门,朝着太阳的方向开去了。 他不想返回吐鲁番,那条路处处都会勾起关于小题的回忆。他决定朝西,奔向若羌的方向。 沈小题的情绪变得高昂起来:“哈哈,我可以回北京啦!我可以回到密云的家啦!我可以找回我原来的生活啦!” 干戈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开车。 沈小题看了看他,不再喊叫。 过了会儿,她小声说:“干戈,对不起啊……” 干戈并没有看她,只是说:“没什么啊,你开心是对的,那就是你的生活。” 两个人就不再说什么了。 罗布泊太大了,几乎寻不到它的边界,或许,它的边界每一天都在悄悄移动;罗布泊太深了,没人愿意进入它,没人知道它里面到底藏着多少机密。 大家都聚集在城市里,为了房子和车奔忙,一年年地老去。而罗布泊年复一年地存在着。只有卫星在看着它,不过只能看见一只巨大的耳朵,耳朵里到底有什么活物,他们,或者说它们,每天都在干什么?卫星看不见。 开出了一段路,干戈轻轻叫了一声:“小题……”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她走了。” 干戈说:“我在叫你。” 沈小题眼睛一亮:“叫我?” 干戈说:“当然是叫你,你就是小题啊。” 沈小题使劲点点头,然后看着干戈,等着他说下去。 干戈的声音越来越暗哑了:“……有一天,你能陪我去那个叫凯里的地方看看吗?” 沈小题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干戈朝沈小题笑了一下,很感激地说:“大恩。谢谢。” 吉普车颠颠晃晃,走得十分艰难。 终于,沈小题睡着了,她的脑袋歪到一旁,发出了香甜的鼾声。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那睡姿就是小题啊! 他把车慢慢停下来,痴迷地看着她,怎么都舍不得把目光移开。 沈小题在睡梦中已经适应了吉普车的颠簸,车停下之后,她的鼾声渐渐停止了,缩了缩身体,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吧嗒吧嗒嘴,接着又睡过去了。 干戈看了她很长时间,笑了笑,继续驾车朝前走了。 罗布泊浩瀚无边,太阳是静止的,云彩是静止的,石头,沙丘,雅丹,若隐若现的车辙……一切都是静止的,时间似乎也是静止的,只有一辆黑色吉普车在缓缓移动。 它越来越小。 没有人知道干戈会不会和小题的本体延续他和小题的爱情,一直爱到老。 第283章 引子 估计你们忘了,第一部的引子是这么说的—— 这个故事的传奇性,超过了古往今来发生过的所有事件,包括虚构的小说和不靠谱的传闻。 读了这个本记述,你会发现,网上的各种猜测各种解密,都是皮毛,而且很幼稚。通过罗布泊这个神奇地带,你还会明白,这个世界跟我们肉体凡胎所感知的世界,跟我们自作聪明所定义的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 乌龟说:干戈是唯一的乌龟座,毁灭复制机制是他的使命。就是说,他并不是那个坠饰的管家,必须由他本人把坠饰插入石门,才可以让这个世界恢复正常。 可是,小题却做了这件事。 那么,被复制出来的地下古城真的消失了吗?那些复制人真的去了另一个地球吗? 罗布泊有个地方,插着一条条木桩,呈放射形状,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墓。 干戈的吉普车远远地开了过去。 一个小女孩坐在这个墓葬的正中央,双眼紧闭。 下午的阳光照下来,照着她萎缩的四肢和身体。她的四周出现了很多乌龟,很多鹦鹉,那些鹦鹉盘旋在小女孩的头顶,兴高采烈的叫着:“我们是幻象!幻象!幻象!……” 小女孩似乎有点不耐烦,突然双眼一睁,那些乌龟和鹦鹉立即像幻影一样消散了。 她望着远去的吉普车,露出了一丝深邃的笑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慢慢慢慢把脸转过来,朝向了你。 …… 罗布泊又入夜了,一团漆黑,干戈点亮了打火机。 火光只能照亮他的眼前,却无法照亮笼罩一切的黑暗。 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点点星光。浩瀚的黑暗中,不知道藏着多少想要一口吞噬干戈的力量。 一切才刚刚开始。 寥寥无几的食物,空空如也的油箱,生离死别的悲壮,还有茹毛饮血的盗尸团队,充斥杀机的太平天国后裔,沙里来沙里去的类人,以及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部族,他们是小让真正的控制者,拥有深不可测的力量。 干戈会在这无间地狱中找到真正的自己而浴血重生吗?沈小题会收获属于自己的爱情吗?复制人小题是否会平安归来?朴诗玄、徐则达、Cassie和谷未素是生是死?团队会找到命运的破绽,逃脱宿命的掌控吗……一切的谜底,都将在下部中一一揭开。 我们知道,没有比等待更让人煎熬的日子了。所以请你注意看下面的部分,它将让你成为命运的掌控者,站在作者的身边,接过周德东手里的笔,陪干戈一起找到罗布泊的出口! 在评论区气得砸墙、急得跳脚的各位,机会来了,你只需要动动手指打打字,很可能影响下半部分故事的走向。 你可能极其讨厌徐则达,他不死难解你心头之恨;你可能就觉得两个小题都很“婊”,希望她们手挽手一起死在罗布泊上,而干戈可以和Cassie在一起;你甚至想让死了的人都复活,活着的人都去死…… 你可以在书评区留言讲述,在下半部中,你最想看到谁的故事?谁的故事令你泪眼婆娑,你最想让谁死而复生?谁又让你恨之入骨,你最想让谁奔赴死亡? 你更可以不拘泥于已经连载完的前五十万字,任何你想看到的更新鲜、更猎奇的元素,都可以直接留言。你可能希望看到诡异的赶尸人出现在沙海中,你可能想看到沙漠之上出现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河,你可能想看到一座森严无比、高楼林立的城池悬浮在罗布泊的天空上,你甚至可能希望《罗布泊之咒》中的人物穿越而来,和干戈与沈小题发生命运的交集…… 以上我们提到的部分,也许连大家脑洞的1%都不到。欢迎针对小说情节的任何畅想。 注意,开始画重点了!这一切不是单纯地为了号召大家留言。我们会将大家的留言整理后,郑重地交付给周老大。这意味着,你现在有一个机会,能让悬疑小说教父为你的创意拍案叫绝。后半部的创作已经接近尾声,但周老大很有可能因为大家的脑洞而灵感迸发,给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让我们一起为《禁区左转90度》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拿起笔吧!周德东的禁区,你来左转! 1月10日,我们不见不散。 (等更期间欢迎关注周德东微信公众号:zhoudedongbook 有剧透、有外传) 第284章 前情提要 2003年,一支团队进入罗布泊考察,多年之后,他们天各一方,却在同一天神秘失踪。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回到了罗布泊。 2016年,他们的后代组队进入罗布泊寻找亲人。 由于的父辈恩仇,干戈本来想杀死小题,随着探险的深入,他却渐渐爱上了这个女孩。 团队中有个来自上海的富三代——夏邦邦,他也喜欢上了小题。 团队经历了很多悬疑事件,最后,在楼兰遗址地下发现了复制人基地。 复制人为了保守秘密,一路围剿探险团队。关键时刻,干戈冒死营救小题。小题也爱上了这个男人。 之后,团队发现,内部一直有人和复制人基地保持着联络!经追查,小题竟然浮出了水面。 实际上,小题是个复制人。 她父亲作为科考队员,在罗布泊被复制。在小题18岁的时候,他把小题带入罗布泊,也进行了复制。 小题的本体被留在了罗布泊。 复制人就是某种高级克隆人,小题突然有了身体有了意识,来到了这个世界。但是,不管出处是什么,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她是无辜的。 最近,她的本体在罗布泊患了罕见的血液病,必须找到匹配的骨髓,不然就会死亡。由于复制人和本体的DNA完全一致,她们的大脑有着共振效应,也就是说,本体大脑死亡,复制人的大脑也会死亡。于是,小题回到罗布泊捐献骨髓,救自己。 身份暴露之后,小题就离开团队,失踪了。 干戈冒死进入复制人基地寻找小题,结果被俘,面临被复制的命运。小题出现,把他救走。 小题回到了团队。干戈不管她是不是复制人,他对她的爱没有丝毫改变。 探险团队渐渐查清,他们的父辈已经集体被害。他们要逃离罗布泊了。干戈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要救走小题的本体。 干戈深爱着小题,而两个小题是同一个人,他不忍心把另一个小题丢在沙漠里,被囚禁到老。 经过种种惊险,团队终于救出了小题的本体。 本体和复制人之间不是双胞胎,没有丝毫感情。她们渐渐变成了情敌。 复制人的围剿越来越严酷,危机四伏。由于团队内部有人叛变,夏邦邦被抓。 干戈带着两个小题要去营救夏邦邦的时候,夏邦邦却逃了出来。实际上,他是被复制的夏邦邦,他的使命是来除掉两个小题的——如果她们一起离开罗布泊,外界就有了关于复制秘密的人体标本。 被囚禁在复制人基地的夏邦邦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他为了救小题自杀身亡。复制的夏邦邦即将毙命。 在接下来的逃亡中,小题和本体渐渐解除了仇恨,变成了朋友。三个人一路跌跌撞撞,梦想逃离罗布泊。 最后,他们偶然发现,干戈从小戴在身上的那个坠饰,原来是复制人的克星,启动它可以打开一道传送门,将复制人送回另一个地球。 与此同时,复制人也找到了两败俱伤之策,干戈即将面临死亡。但他不想让小题离开,他放弃了启动坠饰。 为了救干戈,小题偷走了他的坠饰,打开了那道传送门…… 分别之际,绝世悲怆。 接着,干戈带着小题的本体,含泪离开罗布泊。 第285章 小题多个沈 空荡荡的荒漠上,只剩下一辆风尘仆仆的吉普车,车上是干戈和沈小题。 干戈的表情一直凝重,沈小题的表情却十分轻松。 吉普车颠颠晃晃朝前行驶,风挡玻璃、后视镜、倒车镜……直视或反射,视野中到处都是枯燥的盐壳,像噩梦。 枯燥的盐壳中,飘飘渺渺地出现了小题的身影—— 吉普车正前方,在惊天动地的引擎声中,小题愣在了原地,她说:“青年,你这是交通找事儿啊!……”后视镜中,小题躺在后座上,撅着嘴巴,正在熟睡,那样子就像是襁褓中的婴儿,令人忍不住想结结实实亲一口。倒车镜中,小题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断断续续地哭喊道:“青年!——那个地方叫凯里!——” 干戈回过神来,盐壳地上空无一人,只看到了一块很大的石头,挑衅地斜立在道路中央。干戈绕过了它。 沈小题坐在副驾座位上,双手交叉在胸前,定定地盯着前面,一言不发,她的嘴唇很干。过去,小题一直坐在干戈身边,她只有两种状态——睡觉,或者废话连篇。沈小题不一样,她醒着比睡着还安静。 车前的盐壳在“噼里啪啦”阻挠,车后的盐壳在“噼里啪啦”追赶。无论干戈多想和小题一样被这个灰色的世界吞噬,此时,他只能选择逃离。 天地苍茫,和清晨出发的时候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如果说罗布泊是一个巨人,干戈对它的脸已经厌烦至极,但是不管他怎么朝前走,一直都无法摆脱这张熟悉的脸。 他的小臂上戴着冰袖,里面装着冰丝,这东西是沙漠旅行必备之物,凉爽并透气。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摘掉了冰袖,甩到了后座上。 日上三竿的罗布泊,地表温度已经逼近60摄氏度。干戈似乎感觉不到车里车外的热浪,小题的离去,让他的内心变成了冰窟。 小题已经离去,这是现实。 可是,只要干戈的注意力稍不集中,小题就会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视野,他一皱眉,小题便会消失。他渐渐地掌握了窍门,尽量保持目光涣散的状态,小题就一直在。他贪恋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不能自拔。 小题回到了另一个地球。 那个狗日的地球究竟在哪个方位,距离到底有多远?干戈一概不知。他只知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到达那个世界。 车身一晃,干戈脚下的油门变得笃实起来。他回头看看,车辆已经开出了盐壳地,驶上了沙漠地带。 他把车停下来,打算下车去看看,沈小题很警觉地问:“你去干什么?” 干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撒尿,马上上来。” 沈小题说:“我数一百个数。” 干戈下车之后,把副驾旁的后视镜一扳,它就贴在了车身上。然后,他走到车尾,解开裤子撒尿。他的尿几乎是红色的。撒完尿,他开始依次给轮胎放气,后备箱里的备胎也没落下。沙漠地表温度高,质地松软,如果胎压过高很容易发生爆胎事故。 他上车之后,沈小题说:“一百……” 干戈斜了他一眼:“这么巧?” 沈小题大声说:“……九十九。” 干戈说:“小屁孩的招数。” 人与人交流的时候,微表情和小动作传递的信息比语言更精准。干戈下车的时候,他轻轻的一拍,让沈小题的内心被巨大的安全感填满了,这是她五年来从没有过的体验。 沈小题的调皮也触动着干戈,五年的地下时光让沈小题变得敏感、沉默和冷酷,在被囚禁之前,她也是个单纯快乐的小女孩啊……这么想着,干戈情不自禁地叫了声:“小题。” 沈小题刚好也叫了一声:“青年。” 两句话撞一块了。沈小题说:“你先说。” 干戈说:“你先说吧。” 沈小题就说了:“以后你还是叫我沈小题吧。” 干戈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为什么?” 沈小题说:“因为我就是沈小题。” 干戈怔了怔,立即点了点头。 沈小题接着说:“小题已经不存在了,我们……” 干戈突然打断了她:“哎哎哎,什么叫不存在了?” 沈小题马上改口说:“我是说她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干戈变得非常暴躁,他吼起来:“我警告你,你他妈不要跟我提她!” 沈小题很平静,她说:“好吧。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干戈没理她,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干戈缄默得像个哑巴。沈小题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孩子,变着法儿地想逗笑他:“青年,我给你讲个黄段子吧?补偿你的辛苦。” 干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后视镜,纸巾立即变成了“砂纸”,他把它塞进废品袋,说:“不听。” 沈小题说:“清高。” 走出一段路,干戈的脑袋突然晕了一下,他赶紧用一只手扶住方向盘,用另一只手在太阳穴上敲了敲。 沈小题马上问:“困了?我还是给你讲吧,提提神!” 接着,她就慢悠悠地讲起来:“从前有个财主,他家有很多田地和牛马,富得流油。可是,跟所有有钱人一样,他很抠门……”看得出来,这故事是沈小题现编的,她一边讲一边想,很费力:“这一天,他看中了邻村一个女孩,非要娶人家,那女孩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这个财主就举着两个牌子去了,一个牌子上写着‘100头老黄牛’。一个牌子上写着‘一车金元宝’。他对那个女孩的父母说,你们选哪个吧!那个女孩的父母贪图财富,简单商量了一下,同意了,他们选了一车金元宝。新婚这天,财主醉醺醺地走进洞房,把女孩抱上了床……第二天,这个财主真的去了那个女孩的父母家,送去了那个牌子——‘一车金元宝’。” 干戈忍不住扭头问她:“然后呢?” 沈小题说:“没了啊。” 干戈说:“这是黄段子?” 沈小题说:“这个财主名叫黄段子!” 干戈说:“无聊。” 天黑了,夜幕四合。 罗布泊就像一个巨大的筛子,赵军、夏邦邦、钟离彩……都被一一筛走了,只留下干戈和沈小题两个活人,又苟延残喘了一天。 沙漠总比盐壳要舒适一些,干戈找到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下了车。 扎营的时候,干戈有些犯难,到底是搭一顶帐篷还是两顶帐篷呢……按理说,搭一顶帐篷明显是合理的,不管是安装还是拆卸,既节省力气又节省时间,可干戈真的不愿意跟沈小题睡在一顶帐篷里。 他暗暗问自己:如果她不是沈小题,而是一个普通的女性旅伴呢? 毫无疑问,两个人肯定只搭一顶帐篷。 可她是沈小题,一个和小题一模一样的女孩。干戈之所以不愿意跟她睡一顶帐篷,可能只有一个原因——他觉得小题一定不希望他和她走得太近。 沈小题和干戈合力搭起了第一顶帐篷,她很开心,问干戈:“青年,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干戈淡淡地说:“先造窝。” 接着,他就去扛第二顶帐篷了。 沈小题马上明白了,她远远地坐在沙子上,静静地看着干戈忙活,并没有上前来帮忙。 进入楼兰之后,睡袋都放在干戈的车里,统一管理。他拿睡袋的时候看了看,夏邦邦的行军床折叠起来放在最中间,旁边是钟离彩的睡袋,很花哨。还有谷未素的睡袋,脏兮兮的,纯素色……这些睡袋已经不会有人再来认领。 晚餐非常简陋,两人甚至都没有拿出行军灶和锅,只是简单吃了一点压缩饼干。他们也一直没什么交流,吃过饭就分别钻进了帐篷。 四周一片漆黑。满天星斗也照不亮罗布泊的内心。干戈感到浑身发冷,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他哆嗦着拉开睡袋,钻了进去,把身体裹紧了。 这天夜里,干戈再次梦见了那只鹦鹉。 四周一片白茫茫,都是积雪,干戈好像是在游戏中,他是个玩家,而那只鹦鹉是个NPC。无边无际的雪白中,它显得极其艳丽。干戈看见鹦鹉之后,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吼道:“你他妈瞎指路,害死了团队多少人!” 鹦鹉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戈,眼神里似乎深含笑意,那绝不是鹦鹉的目光! 干戈扬起巴掌要打它,它突然开口了:“马失前蹄!” 干戈陡然从梦中惊醒。 他几乎没记住什么,脑海中只是回荡着那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马失前蹄!马失前蹄!马失前蹄!…… 干戈挣扎着爬出睡袋,竟然没站稳,撞得整个帐篷都晃动了一下。他走出帐篷,来到车前,很敏感地检查了一下车前轮——前轴没问题,螺丝没问题,胎压没问题…… 沈小题也听到了动静,她走出了帐篷。这时候,干戈的上半身已经钻到了车下,只露出下半身,满身沙土。 沈小题走到他旁边的时候,干戈正好从车下钻出来,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干戈一跳,他问:“怎么了?” 沈小题也问:“你怎么了?” 干戈晃晃脑袋,觉得没法解释,就淡淡地说道:“没事儿,睡吧。” 天亮之后,两个人煮了点热面吃了,上了车,继续走。 现在干戈只有一个目的——回北京。 每个进入罗布泊的人,最终的目标却是走出罗布泊,这很荒诞。 昨晚折腾了一番,沈小题似乎没睡好,她在车上很难得地睡着了。她的脑袋歪在窗户上,一颠簸,玻璃“咚咚”作响。 干戈腾出一只手,帮着沈小题调整了椅背,让她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座位上。 干戈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衣服黏黏地贴在皮肤上,滑腻感驱散不去,像睡意。 卫星导航上,敦煌和吉普车的位置只有一拃,其实远隔千山万水。 干戈真的病了,而且越来越严重,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进入一片平坦的沙地之后,他已经有些恍惚,条件反射地踩着油门,又陷入到了搏斗当中。 和小题的幻象搏斗。 2016年4月26日,上午10点左右,干戈身子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盘上。 第286章 比麦田怪圈更怪的图案 方向盘正中是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如丧钟,响彻在空旷无人的罗布泊上。 沈小题从梦中惊醒了,她看见干戈姿势古怪地趴在方向盘上,而车还在继续朝前行驶,她吓坏了,使劲摇晃干戈:“干戈!干戈!” 干戈没有醒过来。 她紧张地朝前看去,前面就是一个大坡,那个坡度足以让吉普车前滚翻。她慌乱地伸过腿去,踹开了干戈的腿,探到了刹车,全身绷直,把刹车踩到了底。吉普车一声怪叫,在大坡前停下来。 沈小题的脑袋出了一层冷汗。 她记得每次停车,干戈都会拉起一个东西,那是手刹,她照葫芦画瓢,也把手刹拉起来。 吉普车总算停稳了。 沈小题赶紧把干戈从方向盘上拽起来,干戈仰面靠在座椅上,喇叭声骤时停止,沈小题紧紧盯住了干戈,干戈的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状态很吓人。 她摇了摇他的身体,叫道:“干戈!你怎么了!” 干戈紧闭双眼,没有反应。 她回顾了一下四周,有些手足无措了。沙漠和他们刚刚出发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亦或是发生了,但沈小题察觉不出来,天空还是那片天空,沙漠还是那片沙漠,除了他们,什么都是死的。 她把眼睛再次转向干戈,眼泪就渗了出来。 眼泪落在了干戈的脸上,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突然坐直了身子,朝前面看去,当他确定车已经停下了,这才软软地靠在了椅背上,嘀咕了一句:“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沈小题终于松了口气,她擦了擦眼泪,然后把手轻轻放在了干戈的额头上,过了会儿,她说:“你发烧了。” 干戈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一丝绝望。 沈小题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找到急救包,只剩下两粒退烧药了,沈小题把药拿到车上,递到了干戈的嘴边。 干戈把药吃了,只喝了一口水。 沈小题举着那瓶水说:“都喝了。” 干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光了。 沈小题把空瓶塞进垃圾袋,然后命令道:“你躺到后面去,我来开。” 干戈皱了皱眉:“你会吗?” 沈小题已经跳下车,绕到了驾驶座位一侧:“狗急了跳墙,人急了翻墙,没有什么会不会的。” 干戈顺从地躺在了后座上。车震动了几下,然后慢慢朝前行驶了。干戈抬起头,透过后视镜,他能清楚地看到沈小题的脸,她的眼圈发红,可是并没有流泪。 他的喉咙发涩,不是高烧带来的那种干涩,而是眼泪倒流进喉咙的那种酸涩。他忽然想躲起来大哭一场,但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应该干什么——小题永远离开了,但沈小题还在,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个女孩带出罗布泊。 “沈小题,我会把你带出去的。”他特意加重了“沈小题”三个字,也不知道在提醒谁。 沈小题听见他的话,苦涩地笑了一下:“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我把你带出去了。” 沈小题第一次开车,她开得很慢,就像蜗牛在爬。 干戈平躺下来,说:“照你这个速度,要走一个月……” 沈小题说:“那你就睡一个月吧,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们就到敦煌了。” 干戈疲倦地合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他感觉自己似乎登上了一艘风雨中的小船,船身不断摇晃,天空都跟着颤抖起来,天空布满了半黑半红的云朵,就像浸血的黑棉花。恍惚中,他听见了队友的声音,却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夏邦邦?赵军?钟离彩?小题? 对了,他们去哪儿了? 干戈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失控了。迷迷糊糊中,他的双脚离地而起,片刻之后,竟然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他好像重新踏上了楼兰废墟的沙地。 噢,那艘小船是做梦,楼兰废墟才是真实的。 队友的呼唤一直在回响,他追逐着声音穿过倒塌的土墙,走过面目全非的地基,再走过狭窄的巷道,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拐了一个弯儿,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他似乎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此时的楼兰还是活着的,土墙没有斑驳,地基依然完好,街上充满着叫卖的声音,天空蓝得像一片海,几个穿胡服的小孩儿围着他嬉戏打闹,两个小孩拍着手,唱着什么歌谣:“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这句话被干戈从梦境带进了现实。 沈小题正在驾车,她神经紧绷,双手水淋淋的,都是汗。她听见干戈在后座上嘀咕了一句:“唧唧复唧唧……” 这句话就像一个咒语,让沈小题哆嗦了一下。她全力控制着方向盘,悄悄从后视镜看了看后座上的干戈。干戈躺在后座上,紧闭双眼,还在昏睡。 沈小题把车慢慢停下来,然后下了车,爬到后座上,摸了摸干戈的额头,他满脸通红,体温烫手。沈小题把手缩回来,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再次跳下车,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打算拿点水出来给干戈物理降温。没想到,就在她刚刚关上后备箱的时候,车身忽然抖动了一下,然后不受控制地朝前溜去。 完了,她忘了拉手刹! 这个地方多少有些坡度,她关后备箱的时候,那个小小的震动让吉普车移动了。沈小题的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追上去。 吉普车好像有灵性,它移动得越来越快,沈小题竟然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干戈追逐着队友的声音再次拐弯,穿过窄巷,眼前的景象又正常起来——楼兰的繁华仿佛南柯一梦,眼前又是熟悉的楼兰废墟,不远处停着几辆车,正是他们团队的车,但是车上却空无一人。他的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凉。 就在这时候,耳边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他终于听清了,那是小题的声音: “青年!——” “干戈!——” “青年!——” 干戈猛地睁开眼睛,小题的声音和沈小题的声音重叠了,他发现自己躺在后座上,车在正常行驶,速度却明显快了很多。干戈一路上都在开车,很少有坐车的时候,现在这种状况竟然让他感到陌生和恐慌。 他勉强抬头朝前看了看,驾驶位上竟然没人! 他一个激灵爬起来,从两个座位中间扑过去,抓住了左右摆动的方向盘,同时,他的身体也移到了驾驶位上,一脚踩下了刹车。吉普车终于停下来。 沈小题去哪儿了? 他朝车后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奔跑而来。他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惊险的几秒钟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下了车,慢慢坐在沙地上,感到非常疲惫。 远处的沈小题正在拼命地追车,看到干戈的一刹那,她终于停下来,一下跌坐在沙地上。 沈小题看着干戈,干戈看着沈小题,隔得太远,就算喊话互相也听不清,阳光静静照耀着他们,他们就那么看着。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慢慢站起来,走近了干戈。 干戈抬起头看了看她:“忘拉手刹了?” 沈小题低声说:“对不起……” 干戈揉了揉太阳穴:“被你这么一吓,我好多了。” 沈小题摸了摸他的头,全是汗,真的不像刚才那么烫手了。她在干戈旁边坐下来,看着远处说:“青年,你必须马上好起来,如果你病倒了,我们就完蛋了。” 干戈没说话。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干戈站起来,走向了驾驶位,丢下一句:“女司机,你失业了。” 车继续往前开,干戈并不专注,他很贪恋地回忆着梦里小题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真实,就像在耳边…… 他习惯地摸了下脖子,那里一直戴着个坠饰,现在却空空的,连着一起空空的,还有他的心脏。 沈小题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她把视线移到车窗下的小绿植上,那是一小盆多肉,又嫩又小,在漫天沙土中却显得生机盎然。 干戈突然问了一句:“沈小题,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 沈小题说:“为什么走不出去?” 干戈就不说什么了。 沈小题再次伸出手,毫不扭捏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得用水给你降降温。” 干戈说:“我没事,不要浪费水了。” 沈小题点了点头:“等晚上天凉了,我们用沙子降温吧。” 车轮周而复始地滚动,就像他们永远没有终点的奔波。突然,沈小题朝右边一指,说:“你看那是什么!” 干戈使劲眯了眯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沈小题很着急地说:“回北京我该带你去看看眼科了!右拐,开近点!” 干戈把车拐了过去,前面赫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沟壑!干戈和沈小题所处的地势很高,看得一清二楚——这片沟壑就像被人劈凿出来的,坑道四通八达,却又整整齐齐,像是隐藏着某种规律。在罗布泊,一切地形都是自然形成,最大的特点就是杂乱无章。现在,突然出现了如此庞大而规则的图案,令人恐惧。 干戈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他正想开过去一探究竟,沈小题大声叫起来:“停!” 干戈一脚刹车,转头看了看她。 沈小题愣了半晌才说:“那是麦田怪圈!” 第287章 回楼兰,1票 官方对麦田怪圈的解释是——在广泛地域里神秘产生的大型图案。20世纪80年代,媒体的报道大多把它们同外星人联系在一起。 干戈挂了档,轻踩油门,吉普车缓缓动起来,他说:“去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意外。” 沈小题使劲地摇头:“不要!” 干戈很坚决,他继续朝前开,说:“对不起,现在我是司机。” 沈小题说:“干戈,听话!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去敦煌!” 干戈说:“不差这点时间啊。”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车速。 沈小题很排斥地看了看那片沟壑,突然抓住手刹,用力向上一提,汽车发出了难听的制动声,车身前后扭动起来,就像被激怒的公牛。 沈小题说:“干戈,听我的,不要去!” 干戈的倔劲上来了,他一把按下手刹,把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车子吼叫起来,转速表迅速攀升,轮胎发出“呲呲”的打滑声。 紧急加速的时候,车辆并不会直接冲出去,果然,吉普车顿了一下,就像一支拉满弦蓄力的箭,突然弓箭手松手了,接着它才窜出去,咆哮着射向了那片沟壑…… 沈小题不说话了,推背感把她紧紧按在座椅上。300米,200米,100米……两个人离那片沟壑越来越近,干戈看清了沟壑的深度——如果一辆车掉进去,绝不可能爬上来。 沈小题突然扑上来,猛转方向盘,然后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干戈根本无法复位。接着,吉普车就失控了,它在沙地上画了一个大圈,副驾那一侧车身竟然悬空了!只剩下两个轮子着地,就这么走了二三十米,才摇摇欲坠地停下来。 干戈吓坏了,沈小题也吓坏了。 车辆四周腾起了黄沙,满满当当地铺在风挡玻璃上,车辆一时无法开走。干戈掰上一个开关,雨刷器奋力工作起来。 唰唰唰唰…… 雨刷器好像也擦亮了干戈的眼睛。他开始反思自己,团队成员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他几乎忘了自己的领袖身份。刚才他无疑是在犯浑,根本没有顾及沈小题的安危。就算剩下两个人了,他也要背负起一个团队的责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停了停,他还是觉得应该道个歉,正要说话,沈小题却先说话了:“对不起……”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她大大方方地看着干戈,眼神很真诚。 干戈整了整衣领,说:“不不不,我要谢谢你。” 沈小题的脸上画了个问号。 干戈说:“要不是你胖,把车给压下去了,刚才肯定翻了。”说到这儿,他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小题并不跟他贫嘴,严肃地说:“它要是翻了,我们就只能走着出去了。” 风挡玻璃稍稍干净了一些,两个人继续朝前走。干戈绕开了那片貌似麦田怪圈的地带,接着向敦煌方向进发。鬼知道那是不是敦煌的方向。 干戈说:“我还是很好奇……” 沈小题问他:“好奇什么?” 干戈说:“那片麦田怪圈啊。你说,罗布泊怎么可能有麦田怪圈呢?” 沈小题说:“麦田怪圈本来就神出鬼没,这里没有人烟,它出现,更正常。” 过了会儿,干戈又问沈小题:“刚才你怎么反应那么激烈?” 沈小题斜了他一眼,说:“因为我看到了危险,而你看到了小题。” 干戈想了想,说:“我没理清这之间的逻辑关系……” 沈小题说:“装糊涂。” 干戈就不说话了。 细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尽管他亲眼看着小题离开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在潜意识中依然认为小题还留在罗布泊。从本质上说,小题的来到和离开都是不合常理的,因此,只要看到不合常理的现象,他就想过去看看,那其实是希望看到小题的踪迹…… 天阴着,不知道太阳移到了哪个位置,应该是黄昏了。 这里是楼兰工作站,远远看过去,竟然有点“人山人海”的意味。 自从1999年9月建站以来,这里从没接待过这么多人。老蒋和老王坐在红砖房里朝窗外看去,同时叹了口气。人群中的那些老外似乎脑子不好使,从早上就开始狂欢,一直到深夜,不停地喊着奇怪的口号…… 离开延伸城之后,徐则达一直以大领导自居,大家渐渐真把他当成了主心骨。众人手拉着手,绕着他和Cassie围成了一个大圈,纷纷跳起舞来。徐则达拉着Cassie也跳起来,他们的形体语言都很丑,就像两只鸭子。 Cassie刚刚喝了半瓶工作站的二锅头,竟然哭了,红着眼圈对徐则达说:“哎呀妈呀,这酒太好喝了!等离开了罗布泊,我要去澳大利亚包块地,专门种粮食酿酒!” 徐则达说:“到时候,我要去考察一下你的‘农妇产品’!”说到这儿,他狠狠捏了Cassie大腿一下:“你出口,我进口,我们要形成战略伙伴关系……” Cassie毫不示弱,狠狠地捏了徐则达的大腿一下,疼得徐则达直叫唤,被淹没在狂欢的声音中。他凑到Cassie的耳边说:“我们去走走吧,好好落实一下出口和进口的问题……” 已经两天了,救援车辆依然没有出现。工作站的烤馕已经所剩无几。 有个人和欢闹的气氛格格不入,一直徘徊在人群之外。此人穿着考究,看得出,进入罗布泊之前他的职位应该不低。此时他漫不经心地观望着每个人的脸,好像很失落。 终于,他绕开众人,走进了红砖房。红脸膛的老王正坐在桌子前,老王问他:“你叫……” 他说:“陈伞。” 窗外的狂欢声太大了,老王听不清。 男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陈伞!” 老王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说:“你已经登记过了。” 陈伞说:“您帮我看一下,没有一个叫沈小题的女孩吗?” 老王看了看名单,那竟然是一本小学生的大方格,写着丑巴巴的铅笔字,他说:“沈,沈,有个沈宏基……” 陈伞说:“沈小题!” 老王说:“没有……” 陈伞说:“不可能啊,她跟我关在一起的!” 老王把名单往前一推,说:“你自己看。来,你自己看。” 陈伞就在名单上仔细找起来,最终没找到。他的表情变得很暗淡。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都他妈消停消停吧!” 大家陆续安静下来,望向了圆寸男子。 圆寸男子爬到了土墙上,大声说:“你们像一群跳梁小丑似的,高兴个毛啊!两天都过去了,车呢?” 大家都沉默了。 是啊,罗布泊死气沉沉,根本不见救援的影子。 圆寸男子又说:“我看了,这个破地方没多少吃的了,我们现在不是在等车,而是他妈在等死!” 这些本体被囚禁多年,他们以为走出延伸城就等于获得了自由,圆寸男子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其实罗布泊是一个更大的牢笼。 有人小声问:“那你说怎么办?” 圆寸男子说:“走!我们必须自己走出去!”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一小部分人同意圆寸男子的建议,但更多的人还是希望原地等待,不愿涉足死亡之地。 很快,大家从讨论变成了争吵,声音胜过了刚才的狂欢,这时候急需一个人来拍板,稳定军心。大家四处张望,发现徐则达不见了! 圆寸男子说:“徐镇长不在,我们就采用民主的方式吧——不记名投票!” 有人去工作站拿来纸,分给大家。工作站难得地安静下来。众人传递着那半截铅笔,写下自己的决定。 收回投票之后,圆寸男子抻着脖子念票,有人在一旁画“正”字:“等待救援, 1票!等待救援,1票!步行离开,1票!……” 不到一百人,很快见了底。结果发生了重大反转——只有39人选择等待救援,而58人选择了步行离开。竟然还有一个人写了“返回楼兰遗址”! 圆寸男子骂道:“返回楼兰遗址?这他妈是谁写的?” 没有人笑。大家愤怒地左右观望,希望找出这个智障。 陈伞安静地坐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好像身边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两个人走出工作站,朝远处一个高大的沙丘慢慢走过去……他们是徐则达和Cassie,徐则达的“灾后重建工作”开始了。 Cassie在前,徐则达在后。 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徐则达的影子正好落在Cassie脚下,Cassie蹦蹦跳跳地踩着徐则达的影子,玩得十分开心。 徐则达想拉住Cassie的手,她的两只手不停晃动着,徐则达几次都没有成功。 “徐镇长!”有人喊他。 徐则达回过头,看见一个男子追上来。 Cassie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这个人急切地说:“徐镇长,救援一直不来,很多人要自己朝外走,都吵起来了!都等您回去主持大局呢!” 徐则达朝上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我正要和副镇长开个小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你看你这样莽撞地冲过来,我和副镇长的小会都被你打断了。” 那个人马上停在了原地:“噢,抱歉抱歉……” 徐则达说:“你先回去吧,让大家自由讨论,我们很快就回去。” 那个人就踩着沙子离开了。 Cassie问徐则达:“我?副镇长?” 徐则达把双手一背,说:“是啊,我们就是要大胆提拔年轻干部!” Cassie接着问:“你自己不就是……副镇长吗?” 徐则达并不尴尬,他说:“其实,我来罗布泊之前,县里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要把我提拔成镇长……当然,眼下还没有正式任命,所以千万不要扩散噢。” Cassie撇了撇嘴:“这里是罗布泊!就算我喊破嗓子,你觉得会有人听见吗!” 天一直阴着,好像在预示着什么大难。徐则达的内心花红柳绿,根本顾不上体会什么天意。 两人终于走到了沙丘背面,他拉着Cassie的手坐下来,四下看看,视野中看不到一个人,他把脸凑近了Cassie,亲切地说:“小凯同志,作为一个领导,言出必行,这个这个,我真的要提拔提拔你……” Cassie的眼圈红了,有些羞愧地说:“可是,我啥都不会啊。” 徐则达赞许地点了点头,说:“你看,你已经具备了一个干部最基本的素质——谦虚!” Cassie说:“我不是谦虚!真的,我只会代购!” 徐则达的手已经摸到了Cassie的大腿上,使劲摩擦起来:“一个干部,除了谦虚,还要具备一个素质,那就是大胆!” Cassie看了看腿上那只胖乎乎的手,突然笑了:“这个我具备!”说完,她抓起徐则达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腰带上:“你不用绕弯子。” 徐则达愣住了。 接着,他不再给Cassie上“政治课”,一下压到了Cassie的身上,开始气喘吁吁地解裤子…… Cassie仰面朝上,突然哇一声叫了出来。 徐则达感到哪里不对劲,他停了手,转头看了看,全身顿时酥了—— 五个神秘来客悄无声息地围住了他们,好像从沙子里钻出来的一样。他们穿着正常人的服装,那些面孔却仿佛被罗布泊的风沙淬炼了百年,冷漠,粗糙,黝黑,就像干尸。他们都留着披肩长发,沾满了泥土和油垢,一绺一绺地粘黏在一起。他们围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则达和Cassie。 徐则达颤巍巍地问了一声:“你们……” 没人说话。有个领头的人一挥手,其他人迅速把徐则达和Cassie控制了,架起来就跑。 第288章 地球人,再见 那些神秘人的力气奇大。 徐则达被他们拽着走,根本挣不脱,他只能张嘴:“同志,你们是哪部分的?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出来,我是副镇长……” 神秘人不理他,拽着他大步朝前走。 徐则达又说:“你们是不是要物资啊?我可以带你们去工作站!……” 神秘人继续拽着他大步朝前走。 Cassie已经被吓傻了,身体软绵绵的,被两个神秘人架着,脚下的沙地留下两条长长的拖痕。 隐隐传来了汽车引擎声,Cassie朝远处望去,沙漠上冒出了一辆黑色吉普车,由西至东腾起了一道长长的沙尘,看起来很壮观。 Cassie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干戈的座驾!她突然来了精神,开始反抗,使劲下坠身体,增加阻力,神秘人拽着她的衣服,领口勒得太紧,她的眼睛渗出了血丝。她的双脚使劲踢蹬着,一只登山鞋蹬掉了,脚丫子踢到了石头上,一片脚指甲反方向掀了起来,血肉模糊…… 神秘人没料到一个弱女子竟然如此刚烈,不由停下来。Cassie又抓又挠,竟然挣脱了控制,她撒腿朝吉普车的方向冲去,大叫着:“干戈救命!——” 一旁控制徐则达的神秘人索性扔下了徐则达,冲过来抓住了Cassie,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Cassie的嘴唇一下被打裂了,流下血来,她继续朝干戈的吉普车大叫:“干戈!救我们啊!——” 那个人用手粗暴地捂住了Cassie的嘴,同时把她扳倒在地上。Cassie“呜呜啦啦”地叫着,听不清她在叫什么。徐则达早就傻了,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干戈的吉普车离他们大概一公里,如果是天气晴朗,或许他会看见徐则达和Cassie他们,但是这种阴郁的天气,一切都灰蒙蒙的,可见度很低。它左转了,朝着北面开去,越来越远,腾起的沙尘渐渐落定。 Cassie怔怔地望着吉普车消失的方向,终于不再挣扎。脚趾流的血浸透了袜子,沾满了沙子,不忍目睹。 徐则达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同志,你不能暴力执法啊,这位女同志可是副镇长啊……”话音刚落,他就挨了一拳,文质彬彬的眼镜飞了。 神秘人再次架起了两个人。 领头的那个人一直眼神困倦,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算Cassie呼救的时候也一样。现在,他朝吉普车消失的方向看了看,说话了,口气很淡:“不用担心,你们最后都会相聚的。在这里,人,肉,血,车,包括沙子,都是我们的,谁也跑不了。” 说完,他用舌头舔了一圈干裂的嘴唇,喉管抽动了几下,就像一匹饥渴的野狼。他的披肩长发果然呈干枯的灰色,那绝不是染上去的。 吉普车上的导航已经很久不吭声了。 在没有明显道路的荒漠上,导航的意义大大减小,此刻它更像一张静态的地图,远远标注着敦煌的位置。 沈小题端坐在副驾上,双眼望着前方,好像一个入了定的僧人。 干戈又开始神游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片奇怪的沟壑,小题站在坑道中,急切地朝他挥着手…… 突然,导航发出了声音:“前方300米,左转。”好像一个哑巴突然张嘴说了话,干戈不由一激灵。 干戈正在朝东行驶,左转就是朝北了。他抬头看了看,风挡玻璃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雅丹,车辆无法通行,这也许是导航改道的原因。 他没有犹豫,打了几把方向盘,左转90度,朝着正北方向驶去了,车尾掀起了一阵沙尘。 与此同时,Cassie正在远处撕心裂肺地呼喊他,他没看见,也没听见,就这样,他和两个遭劫的队友擦肩而过。 他不知道,这是团队分散之后,他离活着的Cassie最近的一次。 吉普车一直朝北行驶,导航仪再次哑巴了。 这两天,干戈感觉自己的身体有点古怪,他时而虚弱得全身冒冷汗,双手都抓不稳方向盘,时而又像现在这样,精神矍铄,好像刚刚跑完步一样舒爽。他甚至怀疑这是回光返照。 一直沉默的沈小题说话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认为那是麦田怪圈吗?” 干戈问:“不知道。” 沈小题说:“发现延伸城之后,我们总是跟3.14这个数字过不去。3点14分出现的石头大门,3点14分复制人朝圣,3点14分小题离开……巧合的是,2008年6月1日,英国科学家发现了一个最复杂的麦田怪圈,它是在巴博里城堡旁边的麦地里出现的。科学家说,这个麦田怪圈的外形正是圆周率π的编码形式,而π的近似值,就是这个诡异的3.14。” 干戈坐直起了身子,盯着沈小题说:“所以说,那片沟壑很可能跟复制人有关?” 沈小题扭过头去看窗外:“一切都跟我们没关系了。青年,小题已经离开了,不会回来了。” 干戈不说话了,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开出一段路之后,干戈突然点了一脚刹车——他发现,眼前那座沙丘他好像见过! 他降了一档,放慢了车速,仔细观察起来,又觉得那座沙丘变得陌生了。罗布泊上那么多沙丘,几乎都有几分相似。 干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重新加快了车速。 又开出了一段路,干戈冷不丁冒出一句:“我知道了!” 沈小题看了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干戈若有所思地说:“那不是麦田怪圈,那是古墓!” 沈小题不解地问:“古墓?” 干戈说:“那是一片古墓,坍塌了!绝对是!” 在罗布泊上,古墓这个解释显然比麦田怪圈更加合理。 干戈继续说:“你想想,那片沟壑横平竖直,很显然是墓道啊!” 沈小题说:“谁家的祖坟塌了会那么整齐?” 干戈越说越自信:“它很可能正在被发掘啊!”说到这儿,干戈激动地拍了沈小题一下:“我们应该回去!” 沈小题点点头,示意干戈接着说下去。 干戈认真地分析起来:“回去有两个好处——第一,如果是古墓塌了,我们下去转转,肯定能找到值钱的东西……” 沈小题打断了干戈:“有意义吗?就算我们挖出个价值连城的罐子,在罗布泊,也不过是个容器,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容器不重要,水才重要!” 干戈接着说:“第二,如果它正在发掘,我们守在那儿,早晚会等来考古的人,那样我们就得救了啊!” 沈小题摇了摇头:“我怀疑那不是古墓,而是个陷阱,如果我们回去,很可能再也离不开了。一千年之后,那里真的变成了古墓,考古人员会挖出两具干尸,正是你和我……” 干戈望着前方,语调突然变得很悲观:“你以为,我们就这么四处乱撞,走出罗布泊的希望很大吗?” 还没等沈小题说什么,车载导航抢先说话了:“之义位于前方100米,导航结束,欢迎下次使用,地球人,再见。” 干戈愣住了,他凑到中控台前,嘀咕道:“之义?什么鬼?” 沈小题的关注点却不在“之义”,她问干戈:“它说地球人再见?是吗?” 干戈说:“那不重要!它刚才说的是不是‘之义’?” 沈小题点了点头。 很显然,导航说的“之义”是个地名,但两个人在大脑中过了一下这个发音,一声的zhi和四声的yi,都没有组合成任何一个熟悉的词。 导航已经回到了初始界面。 干戈没有说什么,他点开了导航的历史记录,屏幕上只显示着“敦煌”。 沈小题问:“它是不是……又失灵了?” 干戈只说了一句:“闭嘴。”然后继续捣鼓那个导航。 他搜索“之义”,只有“之一”、“质疑”、“执意”、“制衣”、“旨意”、“致以”、“致意”、“直译”、“置疑”、“纸艺”……并没有发现同音的地名。 他只能再次把“敦煌”设置成目的地,重新导航,导航又说话了:“您设置的目的地距离太近,无法导航,谢谢使用,再见。” 车内安静下来。 两个人跟着导航转了一大圈,并没有找到离开的路,绝望一下就笼罩了他们。之前,他们的希望几乎都来自导航的恢复,在罗布泊中,方向比水、食物和油料更重要,失去了方向,给养再多,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沈小题好像还对“地球人”耿耿于怀:“它说地球人……” 干戈没有接这个话茬,他看了看前面的沙坡,很不靠谱地说:“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翻过这个沙坡,真的就到了敦煌了。” 沈小题没有说话,她的大脑也停转了。 干戈果然把车开动了,他加足马力开始爬坡,向上,向上,向上……终于,吉普车爬上了沙坡顶部,就像过山车开过了最高点,开始疯狂往下冲去。 这时候,两个人都看清了,下面正是那片诡异的沟壑!他们又回来了! 沈小题大惊失色:“刹车!” 沙坡太陡了,准确地说,吉普车不是冲下去了,而是掉下去了。干戈知道完蛋了,他果断放弃了刹车,两只脚死死地踩在车底上,支撑住了身体,双手牢牢地抓紧了方向盘,喊道:“坐稳了!” 第289章 邑車只 人和车一起掉进了深深的沟壑。 前轮触地的一刹那,车身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干戈几乎同时踩下了刹车板,随之后轮也着地了,车身再次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接着,车子朝前滑行了七八米,终于停下来。 说来也奇,这么剧烈的震动,气囊竟然没有打开。 干戈看着正前方,两眼发直,他懵了。沈小题心有余悸地瘫坐在副驾上,也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足足两分钟,干戈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是打开了双闪,这是遇到车祸之后的条件反射。他打开双闪之后才意识到,这里不可能出现追尾,又把双闪关了。接着,他才转头看了看沈小题,问:“你……没事吧?” 沈小题低低地说:“没事儿……” 干戈再次陷入了怔忡。 突然,他想起了那只潜入他梦境的鹦鹉,它曾经说:马失前蹄! 马失前蹄! 现在,他的车掉进了沟壑…… 这只鹦鹉的预言又成真了…… 干戈抖抖地卷了一支纸烟,狠狠抽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车里抽烟。他不想对沈小题讲起那个梦,他打算一个人来承担这宿命的压力。很快,他就把纸烟扔掉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解开安全带,打算下去检查车况,沈小题突然一把把他拉住了。 干戈看了看她。 她说:“等下……”然后她朝外面看了看:“这个地方有问题。” 干戈真的没有动,他也朝外面看了看,然后低声问沈小题:“你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从小到大,干戈一直很大男子主义,现在,他却把身边这个女孩当成了重要搭档,他很信任她的意见。沈小题说:“你没听刚才导航说吗——地球人,再见,什么导航会这么指路?” 干戈松了一口气,说:“你小题大做了,这个车载导航是iOS系统,‘地球人’是Siri的口头禅,你现在跟她打个招呼,她也会对你说——你好,地球人。” 沈小题突然说:“我给你讲个我的亲身经历吧。” 干戈看着她,没说话。 接下来,沈小题果然讲起了她的一次露营经历。 那是她进入罗布泊之前的事,她和四个朋友开车去郊外露营,冬天天黑得早,车里五个人,除了开车的小赵之外,其他人都睡着了,包括沈小题。 她醒来的时候,车还在慢悠悠地朝前行驶,前方一片漆黑,车灯照到的范围只有几米,那是一条水泥路,路面惨白,仿佛一张腐朽的人脸。 沈小题揉了揉眼睛,问:“到哪儿了?不会走错了吧?” 小赵说:“不会啊,按照导航走的。” 就在这时候,导航说话了:“前方100米左转。”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女声,听得人很不舒服,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100米之后,小赵打了方向盘左转,前方是一条更狭窄的小路。 走出一段路,车身突然抖了一下,好像陷进了极其柔软的路面,沈小题睁大眼睛往前看,清晰地看到水面上映出的白色波光,他们的车已经驶入了河滩的淤泥中! 沈小题叫起来:“前面是河!” 小赵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踩刹车,可是车子并不受控制,好像被什么东西朝下拉扯着,正在缓缓下沉。 小赵拼了命地倒车,巨大的震动让车里人全都醒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小赵,你在干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着,导航竟然也加入了争论中,可是它只有一句话—— “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 “继续前进啊!” 最后它似乎急了,竟然加了一个“啊”! 沈小题一下就把它关了。 车轮开始空转。 小赵一个人下车去查看,大家看不见他,等了几分钟,他突然出现在了车灯前,朝着前面那条河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沈小题赶紧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小赵!你去干什么!” 小赵并不回身,也不回话,就像魔怔了一样,继续朝河里走。 沈小题叫起来:“你回来!快回来!” 小赵就像听不见,还在继续朝前走。 车上的人纷纷跳下车,踩着淤泥冲过去,想把他弄回来。没想到,他变成了一头犟牛,力气也变得奇大,甩掉大家的拉扯,继续朝前走。大家慌了,费了好大劲儿,硬是把他拖了回来。沈小题对他大喊:“小赵!你他妈中邪了?”他嘟嘟囔囔地说:“我就看看前面到底有没有路……我就看看……” 大家把他推进车里,关上车门,然后换了一个人开车,其他人连拖带拽,终于把车弄到了路上。他们的露营半途而废,灰溜溜地返回了北京。 回到北京之后,小赵连续一周发高烧,问起那天他为什么死活朝河里走,他已经不记得了! 沈小题对干戈讲完之后,说:“我落下病了,只要导航一抽风,我就感觉要出事。” 干戈说:“丫头,这里不是我们的目的,如果我们不想办法,这里就会变成我们的墓地。” 说完,他打开车门就跳下去了。 沈小题也跟着下来了。 两个人四下观察了一番,十分安静,似乎没什么危险存在。 他们发现,他们掉进了一个奇怪的凹槽中,凹槽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人为的,非常整齐,两旁的坑壁甚至有一道道挖掘的痕迹,很规则。 地面很平整,很坚实,就像乡镇的沙土公路。罗布泊坑坑洼洼,地形多是倾斜的,干戈第一次站在这么平的地面上,忽然感到很踏实,有点类似一个人要死了,再没什么怕的了。 干戈朝上看去,沟壑有3米高,他置身坑道中,看不到全貌。他用脚步丈量了一下,从一面坑壁走到另一面坑壁,整整22步,也就是说,这条沟壑大概10米宽。朝前看,沟壑很长,顶头也是坑壁。 干戈从后备箱拿了一支工兵铲,正要盖上,沈小题挡住了他,她也拿了一支工兵铲,这才把后备箱盖上。接着他们朝前走去,希望找到出口或者斜坡。果然,他们沿着坑道走出一段路之后,看到了另外的坑道,他们试探着走进去,又发现了另外的坑道…… 他们就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始终没找到出路。 天莫名其妙地晴了。老太阳挂在天边,静静照下来,坑道的阴影又平又直。 两个人小心地退回来,找到了刚刚坠落的位置,找到了吉普车,然后,干戈拿起工兵铲,把它当做登山镐,希望爬上去。 沈小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在一旁静静观望。 干戈摸了摸墙壁,沙土似乎很松软。他踮起双脚,尽力把工兵铲插在更高的位置,没想到,工兵铲似乎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不但插不进去,而且被反弹回来。 干戈虎口一震,一下就麻了。 他把工兵铲变成了刮刀,刮掉了一块沙土,露出了青色的岩石。 他再次陷入了绝望。 他愤怒地挥舞着工兵铲,朝岩石戳去。沈小题拽住了他。 干戈沮丧地说:“我们需要梯子。” 沈小题说:“我们有梯子。” 干戈转头看了看她,满脸询问。 沈小题指了指吉普车,说:“它。” 干戈恍然大悟。 接着,两个人来到车前,抓着行李架,很轻松地爬上了车顶。这时候他们离地面只有不到一人高了,可以轻易看见沟壑外的情况。 这时夕阳正好剩下一抹,干戈的目光正巧与地平线持平,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夕阳,它美得让人绝望。 他想把沈小题推上地面,自己再爬上去,转念一想,应该他先上去,再把沈小题拽上去,前者身体接触显然过多了。这么想着,他便爬了上去,接着把沈小题拽上来。 接着,两个人回身看向了沟壑,同时张大了嘴巴—— 这片沟壑应该用“辽阔”来形容,几乎看不到头,像是纵横交错的西直门立交桥。三流作家骚叔在连载《罗布泊之咒》的时候,用过这样一款概念海报——他雇用了四五台挖掘机,在甘肃某片沙漠上日夜不断地工作,挖出巨大的笔画,正是“罗布泊之咒”五个汉字。又让一个模特扮成风尘仆仆的旅行者,站在最后一个笔画末端,做仰视状,然后用航拍器俯拍,于是诞生了一张对比强烈的图片——沙漠广袤无边,人类渺小如蚁,整张图片真实,自然,震撼。 此时,干戈和沈小题就像图片中的模特。 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沈小题说:“青年,我觉得,这些沟壑是有规律的。你看,这是个‘十’字,那是个‘田’字。”说到这儿,她扬起手来指了指远处:“那里好像还有个‘十’字……” 干戈嘀咕了一句:“是不是跟宗教有关啊?” 沈小题摇摇头,突然说:“这是个繁体的‘車’字!” 没错儿,他们的脚下确实是个“車”字!他们的吉普车正巧掉在一竖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开始围着这片沟壑奔走查看。 他们很快就辨认出来,“車”字右边是个“只”字。他们又来到左边,干戈挠了挠脑袋,说:“这是什么字啊?” 一个“口”字,一个“巴”字。沈小题说:“邑,城邑的邑。” 干戈说:“邑車只?什么意思?” 沈小题的眼神现出了恐惧,摇了摇脑袋。 第290章 沟壑一夜 邑,車,只。 到底是谁在罗布泊挖出了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导航三番五次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一切都是谜。 两个人脑袋都想疼了,还是找不到一个靠谱的答案。 天黑了,起风了,沙子砸在脸上很疼。两个人必须回到沟壑中,沟壑变成了避风的地窨子。 他们来到了坠落处,朝下看去,黑乎乎的,干戈根本看不见吉普车在哪儿。沈小题却准确地找到了它,而且麻利地跳了下去,落点正是车顶,“哐”一声,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接着,她对干戈说:“青年,下来啊。” 干戈站在地面上,下面只有影影绰绰的一点轮廓,他下意识地蹲下来,瞪大眼睛观察,在黑暗中竟然看到了沈小题亮闪闪的眼光,这才笨拙地转过身子,趴在了沟壑的边缘,慢慢朝下爬,一边爬一边用双脚试探,终于找到了行李架,稍稍安下心来,跳了下去。 接着,两个人又跳到了地面上。 干戈站起来的一瞬间,脑袋一阵晕眩,漆黑的世界窜起无数金星,他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完了,他感觉他的身体再次变成了一堆烂泥。 记得Cassie说过,东北有一种说法叫“打摆子”,说的正是他这种病症——白天天气热,患者却浑身发冷,就像在冰窖,不停打哆嗦;夜里气温下降了,患者又开始发热,全身像火炭,胡话连篇。上了年纪的老人认为,之所以打摆子,那是被黄鼠狼附身了。 干戈开始胡思乱想了——自己也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变异老鼠? 沈小题发现了什么,问他:“青年,你怎么了?” 干戈说:“没事儿。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夜视能力。” 沈小题说:“对,我是猫头鹰。” 干戈稍微闭了下眼睛,然后打开了车灯,沟壑里终于有了光。他又打开了后备箱,拿出帐篷来准备扎营。本来很轻的支架和地钉,此刻在他手里却变得千斤重了,他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水里,做什么动作都有莫大的阻力。 沈小题走过来扶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又发烧了!” 干戈本来不想承认,但他全身都在颤抖,藏也藏不住,只得点了点头。 沈小题抢过干戈手里的支架和地钉,把他推到了车上,让他平躺下来。 干戈说:“你一个人搭得起来吗?” 沈小题转身走了,头也不回地说:“又不是盖房子!” 大概过了20分钟,干戈从座位上爬起来,透过车窗看了看,露出了一丝苦笑——别人的帐篷搭得再丑,好歹是个立体,而沈小题的帐篷还处于平面状态,就像一个立着的睡袋…… 干戈下了车走过去。沈小题满头大汗,回头对他说:“躺着去!我马上完工了,看,它已经立起来了。” 干戈走到帐篷旁,伸出手轻轻一碰,帐篷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迅速塌了下去。 沈小题就像看到自己的家被摧毁了,瞪着干戈,满脸委屈。 干戈拍了拍她,说:“今天睡车里吧。” 有人说,生病的男人都会退化成婴儿,而照顾他的女人自然就放射出了母性的光辉。 沈小题希望干戈吃点东西,干戈的嘴闭得严严实实,怎么都撬不开。 他倒不是撒娇,他很清楚,只要吃下去肯定会吐出来。 沈小题变得极为耐心,花式讲述生病不吃饭的危害,就差把压缩饼干嚼碎了喂到他嘴里了。 沈小题说:“青年,你闻闻,我手里这块压缩饼干可是满汉全席味儿的。” 干戈根本不睁眼。 沈小题说:“其实,它是药。” 干戈还是不睁眼,回了一句:“我已经把最后一粒退烧药吃完了。” 沈小题无奈地看着干戈苍白的脸,眼睛一点点湿了,低声说:“干戈,你这样会死在这个地沟里的……” 干戈扭过身子去,用衣领把耳朵堵上了。 沈小题擦了擦眼泪,望向了车窗外的黑暗,突然,她又说话了:“你想没想过,小题有可能还在罗布泊上……” 干戈一下就弹直了身子,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射出咄咄逼人的光。 沈小题继续说:“我讲真。你没发现吗?导航又抽风了,一切都不曾消失……” 干戈的眼珠颤动了几下。 沈小题又举起了压缩饼干:“你应该坚强起来,不然,万一她真的还在,你却没机会见到她了。” 这真是最有效的说教。 干戈拿过压缩饼干,大口嚼了起来。压缩饼干本身就难吃,加上干戈生着病,味蕾失灵,真的是味同嚼蜡。 沈小题又拿起一条湿毛巾,敷在了干戈的额头上,没有退烧药,她只能物理降温了。 毛巾冰凉,干戈感觉很舒服。不过,他很快就把毛巾拽下来,问沈小题:“你用的是饮用水?” 沈小题说:“这里还有别的水吗?” 干戈顿时愤怒了:“你他妈可真奢侈!等到没水了,我们统统完蛋!” 沈小题等干戈平静了一点,再次把毛巾敷到了他的额头上,有些悲凉地说:“青年,要是你死了,我也一样出不去……” 干戈慢慢躺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沈小题转头看了看干戈,他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正在默念什么。沈小题突然感到了一阵悲凉,同时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在她眼里,干戈一直很男人,很强硬,很务实,可现在他在乞求上天…… 干戈好像感觉到了沈小题在看他,他把双手放下来,睁开眼睛,说话了:“这不是古墓,对吗?” 沈小题摇摇头说:“这是个咒语。” 干戈再次闭上眼睛,皱着眉头想了想:“我们想想,邑,車,只……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任何咒语你都不可能从字面上读懂它的含义来。” 干戈说:“我只想知道是吉是凶……” 过了会儿,沈小题突然说:“青年,咱们把车扔了吧?” 干戈艰难地动了动身子,看着沈小题,等她说下去。 沈小题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她盯着干戈说:“这辆车肯定开不出去了,现在它成了我们的累赘,趁着还有食物和水,我们必须徒步朝外走。” 干戈低低地说:“没有导航,朝哪儿走?” 沈小题说:“我想了,我们掉下来的地方是个‘車’字,可能代表我们的车,右边是个‘只’字,代表孤单,左边是个‘邑’字,代表城市,说不定就是敦煌的方向。我们朝左走。” 干戈摇了摇头:“太牵强了。而且,罗布泊这么大,走着走着我们就不辩方向了。” 沈小题说:“那你说怎么办?” 干戈说:“老话说,反常必有妖,我倒觉得我们应该等,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就算你不找事儿,事儿也会来找你。不管是谁建造了这个工程,他迟早会出现,只要他出现,一切都好办了。” 说到这儿,干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凶狠。 沈小题掀开了干戈额头上的毛巾,毛巾热气腾腾,她又浸入了一些饮用水,重新敷在他的额头上,说:“不管怎样,我们都要等你好起来。” 然后,她爬到前座上,关了车灯,然后把座位放低,半躺下来。 两个人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戈在黑暗中问了一句:“你说,小题会不会真的还在罗布泊上?”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 半夜。 死寂的沟壑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车门被轻轻打开了——沈小题蹑手蹑脚地走下来,她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支工兵铲。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却好像对她没有影响,她步履轻快,路线笔直。 干戈的鼾声起起伏伏,他病得太重了,过去他是一群人中睡觉最轻的。 沈小题心里清楚,干戈不会很快痊愈。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再依靠干戈,她要自己寻找出路。她之所以避开干戈,一是干戈病了,二是如果干戈醒着,他绝不会让沈小题单独行动。 沈小题果然看得见坑道,仿佛戴着夜视镜一样,她看见的,不是阳光下的图像,也不是灯光下的图像,而更像照片的底版,因此,横七竖八的坑道显得更加诡异。走着走着,她不由想起了之前在地下城那暗无天日的五年,打了个冷战。 离车辆越来越远了,她停下来,把工兵铲插向了坑壁,居然插进去了!她立即换了几个地方尝试,她终于知道,并非所有坑壁内部都是岩石。她挖下了一些沙土,堆起来做成了标记。 突然,她停止了动作,望向了背后,坑道尽头似乎有个活物在盯着她,模模糊糊,她看不清究竟是什么。 她本能地想喊干戈,马上想到干戈正病重,还在昏睡着,现在她只能自己靠自己。 她抓紧工兵铲,慢慢走了过去,那个东西又消失了。 沈小题认为是幻觉。视觉和大脑是一对奇异的搭档,在夜里,眼睛甚至会把一只方形的垃圾桶看成一个眼神凶狠的猩猩,尽管二者的形状相差甚远。 她又一次把工兵铲插进了旁边的坑壁,发出一声难听的巨响,接着再也拔不出来了,好像坑壁内有个东西死死夹住了铲头。她努力了一番,最后放弃了,空着双手沿坑道前进。 拐了个弯儿,她猛地回过头去,那个活物好像又出现了,跟着她拐了个弯儿! 沈小题害怕了,加快了脚步,接连拐了几个弯儿,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只干瘦的手臂,它从坑壁里伸出来,正好挡住了她。沈小题吓得一哆嗦,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终于看清了这个东西,那是她之前插进坑壁的工兵铲,她又转回来了。 沈小题开始思考,车子坠落的位置在“車”字一竖的末端,她绕了几圈,始终没看到车,说明她一直在几个“口”里转圈。 接下来,她凭着记忆,成功地回到了车里。 干戈还在昏睡,跟她离开之前没什么两样。 太冷了,她打着引擎,打开了暖气,为了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她把车窗敞开了一条缝隙。接着,她躺在前座上,闭上了眼睛。 她并没有睡着,她用耳朵感知着四周——发动机输送暖气的声音,夜风掠过窗缝的声音,干戈昏天暗地的呼噜声……她的注意力逐渐涣散了。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响——好像有人在试图打开车门! 她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车灯。她惊扰到了干戈,干戈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坐起来,打开车门,像豹子一样冲了出去。 沈小题也跟着下了车。 两个人绕着车子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常,接着他们一致朝地面看去—— 平坦的地面竟然鼓起了一个沙包,它迅速朝前移动着,就像有个活物在沙子下游泳一样! 第291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时候,其实天已经有点亮光了。 干戈和沈小题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一直盯着那个隆起的沙包,它移动了几米之后,竟然停了下来,又开始慢慢朝干戈和沈小题的脚下移动过来,发出“沙沙”的声音。 干戈快步走到车后,拿出了一支工兵铲,紧紧抓在了手中。地下的那个东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迅速朝远处移动走了。 干戈突然扬起工兵铲,朝那个诡怪的沙包投掷过去——他毕竟有飞刀功底,工兵铲旋转着飞过去,正正地砸中了那个沙包!干戈和沈小题似乎听到了一声沉闷的惨叫,接着沙子快速塌了下去,地面恢复了平整,它钻到了更深处逃走了! 干戈冲到它消失的地方,死死盯着地上看。 那个地方是一堆松散的沙子,中间凹下去。 干戈抓起工兵铲,疯狂地朝地上砸去。他重病缠身,有点趔趄,一边砸一边气喘吁吁地吼叫着:“地下工作者,你他妈出来!出来!” 沈小题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袖子。她知道,此时干戈已经有些失控了,她小声说:“我感觉它不是敌人。” 干戈停下来,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为什么?” 沈小题说:“刚才它好像在试着接近我们……” 干戈说:“你是说,这些变异老鼠是我们的朋友?”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干戈大口喘着气,扶着坑壁坐下来,守株待兔:“等,它肯定还会出现,看我整死它。” 沈小题站在干戈身边,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过了很长时间,地下再次隆起了一个沙包,慢慢移动起来! 干戈猛地站起来,抡起工兵铲,朝那个沙包狠狠砸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沙土中渗出了血迹,受伤的活物疯狂地逃窜,迅速钻到坑壁之下不见了。 干戈暴怒了,他挥舞着工兵铲,拼命朝那处坑壁挖去,但是工兵铲再次撞上了岩石。 干戈泄了气,他把工兵铲扔了,踉踉跄跄地靠在坑壁上,卷上一根纸烟,点着,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呛得咳嗽起来。 沈小题走过来,夺下他的烟,扔在地上捻灭了:“你冷静冷静。” 干戈斜了他一眼,大步走到吉普车前,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儿,举到头上,“哗哗”地浇到了脑袋上:“好啊,我冷静冷静!” 沈小题看着他,傻住了。 干戈浇完一瓶水,又冲过去拿起了第二瓶——进入罗布泊之后,各种异常,各种危机,队友不断死去,加上小题的永诀——干戈终于崩溃了。 沈小题冲过来,死死抱住了干戈,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干戈!你不要命了!” 她说的不要命有两个含义,一是干戈发着高烧洗“冷水澡”,二是干戈对水的浪费。不管是病情加重还是淡水用尽,都会导致一个结果——没命。 干戈被沈小题推得坐在了沙地上,呆若落汤鸡。 沈小题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 两个人就这么待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大亮了,干戈似乎恢复了正常,眼神变得理智起来,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 进入罗布泊半个多月了,罗布泊的天一直是圆形的,现在却被坑道切成了方形。他想起了小学时代,父亲干弘常年出差,放暑假的时候,妈妈上班之前会把他反锁在家里,他只能趴在窗前看楼下的小伙伴们玩耍,在他记忆中,暑假的天就是方形的。 他突然问沈小题:“怎么少了一支工兵铲?” 沈小题说:“在坑道里,半夜的时候我出去挖了一会儿。” 干戈沉默了几秒,说:“单独行动,这是最后一次。” 沈小题说:“我想出去。” 他说:“上帝给了我们一双手,那是用来做祈祷的,你却跑去挖土。” 沈小题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接话。 他看了看沈小题,接着说:“我们祈祷吧。” 沈小题的心一冷。她从未见过干戈如此脆弱,一直以来,干戈都是她依靠的一面墙,十分坚实。假如没有干戈,她甚至都逃不出延伸城。现在,她觉得这面墙塌了,砖石还在,但是她找不到重建的水泥。她只能转移话题。 她说:“你觉得那是什么?” 干戈反问:“什么是什么?” 沈小题说:“地下的那个东西啊。” 干戈说:“当然是那种老鼠。” 沈小题看着地面说:“我不这么看。那种老鼠在之所以能在地下钻,那是因为有洞。而我们遇到的这个东西,它好像不需要洞……” 干戈看了看她:“那你说它是什么?”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只是说:“我觉得你犯了个错误。” 干戈说:“我?” 沈小题继续说:“如果,地下那个东西不是敌人,现在肯定也变成敌人了。” 他们回到了车上,决定继续找出路。 沈小题说:“我们开车去转转?” 干戈看了看他:“为什么?” 沈小题朝车窗外的地面指了指,然后说:“车上安全。” 干戈说:“不要浪费油了。” 沈小题说:“你还在发烧,你走不出多远。” 干戈跳下车去,说:“我比你了解我的身体。” 两个人找到了另一支工兵铲,果然,这里的沙土并不那么坚硬,干戈打算挖出一个斜坡,把车开出去,他尝试了几下,放弃了这个想法——按照这个速度,两个人需要干上一个月。 他们沿着坑道继续朝前走,转了很多弯弯绕,每个尽头都与地面呈90度直角,全是死路。 干戈病怏怏的,走路都开始摇晃了。 沈小题带着水,不停让他喝几口,很快,一瓶水就光了。 这时候快到中午了,太阳位于他们正上方,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在沟壑内居然找不到一丝阴影。跟地下那个活物不一样,干戈和沈小题无处遁形,他们走到哪儿太阳跟到哪儿。干戈发现,无遮无挡的时候,太阳就变成了悬挂高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它的光就可以杀人。 干戈有点撑不住了。他感觉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大功率空调,对着他疯狂地喷射着热气,他却找不到开关在哪儿。他停下来,弯下腰,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喘气。 沈小题也被晒得够呛,脸蛋都红了。她看着愈发虚弱的干戈,情绪变得非常焦躁。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算找到一处阴凉,把干戈安置好,自己回去开车来接干戈。 她独自朝前走了一段路,果然在坑壁上看到了一个很大的裂缝,她用脚踹了踹,很坚硬,不至于把干戈活埋,这才跑过来,把干戈拽过去,塞进了那个裂缝中。这里终于躲开了炙人的阳光。 她说:“你等我,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干戈侧身靠在裂缝上,闭上了眼睛。 沈小题很担忧,她挤进裂缝,去摸干戈的额头。裂缝太窄了,沈小题的正脸贴着干戈的侧脸,她听不见自己呼吸,只能听见干戈呼吸,很粗,带着重重的杂音。 他的额头都烫手了,就像干烧的锅底。 干戈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通红通红,转头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这才意识到,她凸出的胸部正紧紧抵着干戈的胳臂。 她赶紧缩回手来,朝后退了退。 最尴尬的事儿,莫过于心照不宣的沉默。 沈小题干咳了一下,说:“你烧得太厉害了,心都快跳出来了。” 干戈竟然露出了一丝坏笑:“就算是个死人,你贴这么近,他的心也会……” 他还没有说完,“轰”的一声就瘫在了沈小题身上。沈小题吓了一跳,吃力地扶住他,发现他双眼紧闭,嘴唇白得吓人——他昏过去了! 沈小题慌了,她喊起来:“干戈!干戈!” 干戈一直压在她的身上。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放下干戈,迅速退出裂缝,撒开腿朝吉普车冲了过去。这是她人生中最长的一段路。她的头发已经散乱了,根本顾不上整理它,左冲右突,终于看见了那辆吉普车…… 她上了车,手忙脚乱地打着火,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她甚至都忘了换挡,发动机直冲8000转,咆哮着朝前冲去。 她找到了干戈,发现他竟然自己苏醒了。他半睁着眼睛,嘀咕了一句:“我以为组织把我抛弃了……” 沈小题没空搭理他,她试图扶起干戈,干戈全身软塌塌,没有一丝力气。她转过身,让干戈趴在她的背上,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了吉普车…… 干戈终于躺在了后座上。 沈小题拿出一瓶水,浇到毛巾上,再次给干戈物理降温。干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沈小题呆呆地看着干戈。 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后备箱的饮用水也所剩无几了,而四面八方都是冷酷的坑壁……她陷入了绝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仪表盘的时间变成了3:14。沈小题并没有注意到,这时候,时间对于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她抬起头,无助地看着四周,似乎想从坑壁上找到答案。 突然她瞪大了眼睛——坑壁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个斜坡! 沈小题都不敢相信自己了,她使劲搓了两把脸,眯起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阳光照在墙上和照在坡上的阴影是不同的,这令沈小题坚信,前面确实出现了一个斜坡! 她立即爬到了驾驶座上,挂挡,起步,朝那个斜坡冲过去。 干戈感受到了移动,他挣扎着坐起来,问:“你去哪儿?”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 这时候,吉普车已经逼近了那个斜坡。 干戈朝前看去,一下瞪大了双眼——此刻除了骂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我操!你他妈要撞墙了!” 第292章 沈小题不正常 那惊险的一瞬间,干戈竟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一辆玩具车。 它的长相很普通,只是一辆缩小版的红色赛车,但它有个不寻常的功能——爬墙。后来他做了技师之后才知道,那种爬墙车之所以能在光滑的墙壁上行驶,主要是依靠真空负压原理,看上去帅极了。在沈小题驾车冲向垂直的坑壁时,干戈第一次觉得,她把真车当成爬墙车了。 沈小题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车速反而越来越快。 骂过之后,干戈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算是个老司机了,大大小小的事故出过很多,可每次都是意外,像眼下这样,明明看见前面是陡峭的坑壁却全速朝上撞,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壮士慷慨赴死的悲壮感。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死死盯着前面的坑壁,半张着嘴巴,嘀咕了一长串无意义的话:“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万万没想到! 他万万没想到,吉普车突然抬头了!干戈的眼前并非笔直的坑壁,而是沙土铺成的斜坡和久违的辽阔天空! 吉普车加大了油门,吃力地驶上了一个斜坡! 干戈感觉像做梦,他呆呆地回头看了看,他们的车子果然慢慢驶出了那片沟壑! 这一刻,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车辆驶出沟壑之后,沈小题继续朝前开,一边开一边回头看,直到确定远离了那个噩梦,她才停下来。这次她没忘拉手刹。 干戈在后座上慢慢躺下来,就像刚刚跑完马拉松,他极度疲惫,突然问了句:“几点了?” 沈小题看了一眼仪表盘,说:“3点18分。” 干戈点点头。 沈小题说:“你问时间干什么?” 干戈说:“就是说,我们是3:14找到那个出路的。” 沈小题说:“你刚才抽什么风?那么大一个斜坡,你觉得我会撞到旁边的墙上?” 干戈说:“我根本没看到斜坡!” 沈小题又摸了摸干戈的额头,说:“你烧糊涂了。” 干戈沉默了,不再说什么。他坚信他刚才看得一清二楚,前面绝对是死路,而不是斜坡。然而,沈小题却真的带他走出了那片沟壑。他找不到原因。 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没问题,那沈小题就肯定有问题。 他看了看沈小题,冷不丁说道:“我觉得你和我的眼睛不一样。” 沈小题有些诧异:“怎么不一样?” 干戈说:“有些东西,你看得见,我看不见。” 沈小题说:“你确实烧糊涂了……” 干戈说:“你白天和晚上看东西是不是一样清楚?” 沈小题说:“很正常啊,有人有夜盲症,就有人有暗视力。” 干戈摇了摇头。他清楚,她的眼睛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暗视力。 干戈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但他的脑子清楚多了。 目前,他和沈小题遇到了人生三大终极问题之一:到哪儿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要从导航入手。沈小题问:“你会……修导航吗?” 干戈说:“你觉得它一次次把我们引入歧途,是硬件的问题吗?”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干戈说:“你搜搜。” 沈小题问:“还搜敦煌?” 干戈摇摇头。事实上,敦煌已经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地方了。干戈说:“你搜‘邑車只’看看。” 沈小题按了几下屏幕,摇摇头说:“查无此地。” 干戈又说:“‘只車邑’呢?” 沈小题搜了一下,还是摇头。 两个人又陷入了茫然的沉默中。 干戈绞尽脑汁,在心里对自己说:想想,想想,一定有什么线索,却被自己忽略了…… 导航……导航……他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他马上问沈小题:“你还记得当时导航说什么吗?我们掉下去之前!” 沈小题当然记得,她说:“之义!” 干戈说:“你打‘只’的拼音。” 沈小题照做了,然后朝后检索了几页,果然,一个熟悉的字出现了,一天前他们见过这个字,它就刻在罗布泊的皮肤上——“轵”。 沈小题没有停止查看,她又打出了“邑”字,按了确认键,输入法消失了,整洁的屏幕上只剩下了这两个字——不是“邑車只”,更不是什么“之义”,而是——轵邑! 轵邑! 干戈的心“怦怦”起来,他觉得自己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秘密! 沈小题按了搜索键,导航读取了一会儿,跳出来了一个地方,奇怪的是,它并不在罗布泊,而是处于中国版图的腹地——河南济源。 干戈懵了。 他以为自己马上就戳到了罗布泊的心脏,没想到被一竿子支到了2868公里之外! 沈小题直直地看着干戈,说:“现在怎么办?” 干戈拍了一下大腿,好像下定了决心,他说:“就导这个地方。只要能走出罗布泊,管它河南还是河北。” 沈小题看了看导航,小声说:“我们还能信任它吗?” 干戈说:“看看,它到底能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沈小题把车子开动了,干戈坐在后座上,穿过两个前座,紧紧盯住了导航。 刚刚驶出一段路,诡异的问题就出现了——地图上明明显示着一条长长的红线,起点是罗布泊,箭头指向河南,可是,他们经过刚刚逃出的沟壑时,导航又发出了那个鬼魅的声音:“目的地位于前方100米,导航结束,欢迎下次使用,地球人,再见。” 沈小题转头看了看干戈。 干戈心灰意冷地说:“停下吧。” 沈小题并不死心,她离开那片沟壑,重新导航,刚刚开出几百米,导航又说话了:“请调头。” 沈小题把车停下来,熄了火。罗布泊立刻恢复了史前般的寂静。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说话,好像在安慰干戈,又好像在安慰自己:“毕竟我们从沟壑里爬出来了。我们会走出去的。” 干戈下了车,看看天,又看看远处的沙丘,忽然很想哭。 他不可能哭,就算死了,他也不会在一个女孩面前丢人现眼。 突然,他感觉余光里出现了一个鲜艳的东西,立即像条蜥蜴一样突然不动了,此时此刻,他太盼望出现异常了,有异常就可能有奇迹。 他慢慢转过头去搜寻,果然,左侧100米开外,有个黄色之物,它挡在一个沙丘背后,所以刚才他和沈小题并没有看见。 干戈跑了过去,那么短的距离,他几次差点摔倒。 他终于来到了那个东西跟前,竟然是个黄色旅行包。黄色是最明显的警示色,比如环卫工人和交通警察的衣服,比如信号灯中间的黄灯,都是为了引起人注意的。然而在沙漠上,这个旅行包和沙漠的颜色接近,并不明显。好在干戈发现了它! 干戈根本想不到,这个旅行包会是一个巨大的反转,它将引领干戈和沈小题,走向罗布泊更深邃更黑暗的内幕。 第293章 老蒋和老王又被吓着了 温度一天比一天高,沙子上热气蒸腾,让地平线都变得飘渺起来。 这两天的工作站空前热闹,又热又闹。自从延伸城那些人来到工作站开始,这座红砖房的安静就被彻底打破了。 救援迟迟不来。 这些人越来越焦虑。 陈伞的心情不仅仅是焦虑,还有牵挂和担忧。 他坐在沙丘的阴影处,目不转睛地望着楼兰废墟的方向,除了被蒸汽扭曲的地表,荒漠空无所有。 一个人从背后走过来,他是陈伞在延伸城的难友,30多岁,有点跛脚。 跛脚在陈伞身边坐下来,点着一根烟,抽了两口,递给了陈伞:“我找你半天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陈伞接过烟,抽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他把烟还给了跛脚,说:“沈小题没出来。” 延伸城就这么多人,做了多年的邻居,互相都认识。跛脚叹了口气,很哥们地拍了拍陈伞的肩:“别儿女情长了,先顾自己吧。” 陈伞看着前方不说话。 跛脚继续说:“很多人都走了,那个徐镇长也不见了,估计一起走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陈伞说:“我没打算。” 停了停,他问跛脚:“你觉得他们能走出去吗?” 跛脚晃了晃自己的跛脚,说:“反正我是走不出去。” 接着,他又说:“今天早上,老蒋和老王发现他们不见了,已经开车去追了。” 陈伞问:“谁去了?” 陈伞说:“老王和老蒋都去了。如果那么多人都丢了,估计他们的退休工资都要打个折。那些人也是心急,为什么不好好等着呢!怎么说,这里也是政府的地方,他们擅自离开,四处乱撞,说不定会再遇到那些复制人……” 陈伞看了他一眼。 他立即闭嘴了,抽了一口烟,转换了话题:“老王和老蒋走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让我盯紧剩下的人,不要按倒葫芦起了瓢。”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陈伞,试探地说:“前几天,你说要返回楼兰废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跟你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干傻事,咱们好不容易跑出来……” 没等他说完,陈伞一下就站了起来,跛脚一愣,抬起脸来看他。陈伞没理他,掉头就朝工作站走过去了。 跛脚也赶紧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追上去。 突然,一个沙丘后窜出了几个黑影,没等跛脚反应过来,已经捂住了他的嘴。跛脚瞪大了双眼,冲着陈伞的背影“呜呜”了两声,陈伞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并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呼救。 一转眼,跛脚已经被拖到了沙丘背后,不见了。 一条狗趴在工作站的大门口,耷拉着两只耳朵,吐着长长的舌头,正在“呼哧呼哧”地喘。不知道另外三条躲到哪儿去了。 陈伞从工作站拿了个背包,装了些给养,走出来,经过那条狗的时候,它看都不看陈伞,只是低低地哼了一声,好像在说:他妈离我远点儿啊。 陈伞朝着楼兰遗址的方向走去了。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终于不见了。 今天的楼兰工作站太安静了,只有那条狗急促的喘息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条狗的耳朵突然敏锐地竖了起来,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另外三条狗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它们前前后后地朝着远处冲了过去。 一辆白色吉普开过来了。 车头上插着一面小红旗,车身上印着“楼兰工作站”的字样,很显眼。 吉普开进了院子,四条狗追着跑进来。 老王和老蒋从车上疲惫地跳下来,很明显,他们并没有找到离开的那些人。 老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他说:“剩下的那些人呢?” 老蒋四下看了看,赶紧喊起来:“人呢?” 没有人应声。 他竟然低头看了看那四条狗,四条狗不停地摇尾巴。 老王快步走进了红砖房里,很快他就跑出来了,冲着老蒋喊道:“不好了,他们都走了!” 老蒋一愣,好像不相信似的,也跑进了红砖房,屋里空空如也。他走出来,一脸落寞:“不是走了。” 老王说:“嗯?” 老蒋说:“他们是不见了!” 走了和不见了,当然有区别。走了是主观的,不见了则暗藏各种可能性。 接着,老王走到院子外巡视了一下,他发现,很多脚印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而去。 老蒋也走过来,说:“少了很多水,肯定被他们拿走了。” 老王朝沙地上指了指。 老蒋蹲下看了看,敏锐地分辨出来,这些脚印很杂乱,还有拖行的痕迹!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谁都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蒋才低低地说道:“老王,先前你不是说要换个工作吗?你什么时候辞职,我跟你一起走……” 老王摇了摇头,说:“先把人找到。” “怎么找?” 老王思忖了一番:“这样,你沿着这些脚印追追看,我给上头报个信。” 老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好吧……” 就这样,老蒋在工作站匆匆休整了一下,就开着车驶入了荒漠。 徐则达和Cassie被劫走之后,走出不远,就被推上了一辆车,绑起来。 对方总共五个神秘人,徐则达和Cassie上车之后,另外三个长发人离开了,只有两个长发人押解他们。一个粗壮的老男人,一个瘦高的小伙子。 Cassie在车上乖乖地坐着,一言不发。 挨了一顿揍之后,她不敢造次了。她知道,在这个凶蛮之地,没人惯着她,她必须夹紧尾巴。 徐则达表面上依然笑呵呵的,一副任凭发落,无比老实的样子。 车上的两个长发人在大声说话,丝毫不顾忌会不会泄露什么秘密。他们说的好像是黑话,徐则达和Cassie竟然筛不出一点有效的信息。 徐则达和Cassie坐在后座上,他小声问Cassie:“还疼吗?” Cassie胆怯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疼,还是不敢说。 徐则达壮着胆子和两个绑架者搭话了,好像大家都是同一辆长途车上的乘客:“呵呵,两位小兄弟,我听你们讲的都是客家话,看来咱们是老乡呢。” 徐则达根本不会客家话,他完全在瞎蒙,套近乎。 瘦高的小伙子开车,他回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块不值钱的猪肉:“闭上嘴!我最讨厌高血脂的胖子!” 徐则达并不难堪,不管怎么说,双方总算对上话了,他又挂上了人畜无害的微笑:“唉,当了干部之后,整天胡吃海喝,一不留神就胖了。”他特意加重了“干部”两个字,但是对方显然毫不在意。接着,他又说:“小兄弟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瘦高的小伙子又看了他一眼,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个让你瘦下来的地方。” 徐则达愣了愣,马上很肉麻地说:“谢谢!谢谢!” Cassie悄悄踢了他一下。他这才不说话了。 天渐渐黑下去,长发人打开了车灯。 徐则达和Cassie终于被车子摇困了,一前一后打起了盹儿。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徐则达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了——他正在做噩梦,他梦见他们来到了一个房子前,房子挂着个牌子,写着:罗布泊减肥中心。 他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看不清两旁的景色,只能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远远看上去,那块石头显得过于平整。 车子还在继续朝前滚动。 徐则达忍不住提醒道:“小兄弟!你是不是走错了?前面没路了啊!” 瘦高的小伙子并不搭理他。 副驾上的老男人说话了:“本来就没路。” 这时候,Cassie也醒了,她迷迷瞪瞪地抓紧了徐则达的胳膊。 车子离那块石头越来越近了,徐则达猜测,那应该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个路障。 车子在石门前停下来。 Cassie小声问:“这是哪儿啊?” 徐则达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们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见机行事!” Cassie突然对前面的长发人喊起来:“大哥,我愿意被劫色!只求你不要杀我!” 瘦高的小伙子回过头来,淡淡地说:“我们不要你的肉,只要你的血。” 第294章 包里有什么? 干戈把旅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东西很多:一只关掉的手机,换洗衣物,防晒霜,雨伞,几瓶水,机票,日程表,卫生巾,避孕套,防狼喷雾,钱包…… 干戈拿出旅行包主人的身份证,这张由多层聚酯材料复合而成的单页卡,上面印着几个简单的字:赵吉鹏,辽宁省大连市…… 干戈摩挲着这张身份证,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陌生感。干戈想自己应该是离开社会太久了。 沈小题跑过来,她看到旅行包,第一个想到了“人”,脱口问道:“有人?” 干戈“嘘”了一声。 接着他从钱包里翻出几张崭新的信用卡,上面印着长串的卡号。在罗布泊,这类东西只是废品。 沈小题捡起那支防狼喷雾,对着半空喷了几下,很好用。她笑了:“这个我要留着,用来防备你。” 干戈毫不客气地将防狼喷雾抢过来:“跟你在一起,我更需要它。” 沈小题故作委屈状:“被侮辱了。” 干戈又从地上拣出那张日程表,他注意到,某些日期某些地点做了标注:火星冲日,流星雨,日食…… “日食”是5月14日,地点是塔里木盆地。这意味着罗布泊不久之后会迎来一场日食。但这个信息对干戈和沈小题没有任何意义。 沈小题盯住了那张机票,那是一张从库尔勒起飞离开的机票,登机日期是4月28日,而现在,已经是4月27日了。她叹了口气,说:“看样子这张机票要永远作废了。” 检查完所有的东西,可以基本确定,旅行包的主人赵吉鹏是个1994年出生的女孩,来自东北,原计划第二天离开新疆……而她的旅行包却出现在荒漠上,这说明她遇到了事故,极有可能也被困在了罗布泊。 干戈站起来,四下张望,希望看到人影。荒漠一片空旷,毫无生命迹象。 他转头看了看小题,沈小题正在看着他。 现在,这个旅行包成了一个谜面。不过,它至少带来一个信息——有个同类,离他们并不远。 干戈说话了:“你说她会不会也掉进了那片沟壑?” 沈小题四下看了看,摇了摇头:“附近没有任何车辙,她应该是步行。步行不可能掉进去。” 干戈也看了看,果然没看见车辙:“步行?要不,她就是走不动了,扔了这个包减负。” 沈小题又摇头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无论怎样都不会丢掉身份证和返程机票。她只有两种可能——被绑架了,死了。” 干戈的心里一沉。 逃出沟壑之后,两个人并没有走多远,天渐渐黑下来,他们停下了,找了个避风的地势,开始搭帐篷。干戈依然病着,急需安安静静地休息。 这天夜里,干戈缩在睡袋里不停地哆嗦。 沈小题去了后备箱,找体温计,她记得急救箱里有一支老式的腋下体温计,最近一直没找见。 后备箱里堆着很多大物品,想找到那么小的一个体温计,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来到帐篷里,问干戈:“你见没见过一个体温计?” 干戈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嘶哑地说:“早丢了。” 沈小题不甘心,又回到后备箱去翻找了。 实际上,这支体温计藏在干戈的内衣口袋里,他不希望沈小题看到自己的体温,他曾经烧到42度,他怕吓着她。 沈小题没找到体温计,她回到帐篷里,继续给干戈物理降温。罗布泊的夜太安静了,只有干戈粗重的呼吸声。 干戈在昏睡着。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干弘。时间在回放,回到了干弘坠楼那天,没人知道他死前经历了什么,但干戈看到了,干戈的一缕意识漂浮在半空,就像神。他清楚地看见,干弘一直在屋子里打转,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钟,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似乎在等什么人,但对方迟迟不来。他在等谁?干戈?那个唯一的,却从未尽过孝的儿子?梦里没有给出答案。时间到了3:14,干弘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接着就像个木偶一样,一步步走到阳台上,又回过头来,冲着半空的干戈笑了笑,然后就从6楼跳了下去…… 干戈猛地睁开眼睛,额头的毛巾在蒸发着热气,好像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沈小题用棉签蘸着水,轻轻涂抹他的嘴唇,他的嘴唇上全是干裂的死皮。 沈小题见他醒了,就问他:“做噩梦了?” 干戈沙哑着嗓子说:“我梦见我爸了。” 沈小题轻轻“噢”了一声。 干戈突然改变了话题:“我恐怕要食言了。” 沈小题停止了动作:“什么意思?” 干戈说:“估计……你要自己走出去了。” 沈小题的眼睛一下红了:“不许胡说!” 干戈继续说:“现在后备箱不会超过四瓶水。你要不走,也会死在这儿。” 沈小题使劲摇了摇头:“你不就发个烧吗!矫情什么!” 干戈自顾自地说下去:“丫头,你要记着,带上那支防狼喷雾……” 沈小题愤怒了,她“腾”一下站起来:“你再胡说我不理你了啊!” 干戈望着帐篷顶部,还想交待更多事情,但是他没有一丝力气了,他烦躁地闭上了双眼,立刻昏睡过去。 沈小题在露营灯下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她慢慢走出了帐篷,来到吉普车尾部,打开后备箱——果然只剩下四瓶水了,她突然蹲在身子捂住嘴巴,低声啜泣起来。 干戈在昏睡。 但是他的意识在飘飞。 耳边似乎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咀嚼声。他明明像死尸一样躺着,却感觉自己转头了,看到了一个硕大而丑陋的身体,它刚刚从沙土里钻出来,那是一只变异老鼠,它露出了很像人类的笑容。 干戈使劲抬了抬眼皮,它不见了。 干戈的嗓子在冒烟,疯狂地想喝水,可是身边到处都是干燥的沙子。最后,他干脆捧起一捧沙子,大口“喝”起来…… 远处,地气袅袅升腾,地平线被扭曲,慢慢走出一个穿着木底绣花鞋的女孩,笑盈盈地朝他走过来,她怀抱一个黑色瓦罐,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摇晃着,溅出水花。干戈记得有人对他描述过,那是东乡族的服饰。 女孩走到他的跟前,低头看着他,干戈像一条沙滩上的鱼,不由张大了嘴巴,女孩慷慨地倾倒瓦罐,纯净的水流出来,干戈感到一阵清甜顺着喉咙冲到胃部,所到之处通通炸开来,那是久旱之后被雨霖滋润的快感,那是一个人濒死之际最美好的幻觉。 他喝得太急,重重地呛了一下,随即就回到了现实——沈小题正在给他喂水,嘴对嘴地喂水。他感受到了女性嘴唇的柔软和水的温热。 他强撑着笑了一下,说:“你占我便宜。” 沈小题屈起手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正经点儿!现在,我们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干戈说:“你戴上口罩,我就承认你是医生。” 沈小题忍不住笑了:“戴上口罩怎么占你便宜!” 干戈朝外看了看,一片漆黑,他问:“我睡了多久?” 沈小题说:“三个小时吧,天快亮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干戈说:“好多了,就是冷。” 沈小题开始解衣服。干戈愣愣地看着他。 沈小题很大方,她脱得只剩下内衣,然后就钻进了干戈的睡袋,紧紧抱住了他。干戈滚烫的身体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接着他就感到了温暖。他本想再说点风凉话,但是睡意再次袭来,他的嘴巴蠕动了几下,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此时,沈小题说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昏厥了,她紧紧抱着他,看着他,眼泪“哗哗”流下来。 怎么办? 眼下,干戈无疑是个累赘,他惊人地消耗着所剩无几的饮用水,而且,看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明天很难继续前行了…… 满打满算,两个人认识还不到10天,如果沈小题把他抛下了,自寻活路,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但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她马上感到了羞耻,她忽然意识到,她跟这个男人的命紧紧连在了一起。想到这儿,她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干戈。 沈小题一直没有睡着,直到荒漠某个方向冒出了一缕微弱的红光,在她眼里,四周的一切终于由底版变成了正常的照片。 她不想起来,她躺在干戈旁边,静静看帐篷顶。 就这样一直赖到了中午,她打算爬起来给干戈煮点热面去。她轻轻爬出睡袋,干戈突然醒了,他瞪大双眼,一眨不眨。 沈小题吓了一跳:“干戈!你怎么了?” 干戈好像看到了什么,朝门口一指,嘶哑地叫道:“干尸!小题,你看你看,干尸!” 沈小题打了个冷战。 她顺着干戈的手指往外看去,门口空无一物!她马上回味过来,干戈叫的是小题,他肯定被梦“魇”住了。 沈小题使劲摇晃着他:“干戈!你醒醒!醒醒!” 干戈的眼睛却沉沉地合上了。 沈小题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试了试干戈的鼻息,很快她就把手缩了回来,眼睛慢慢瞪大了——干戈死了! 第295章 干戈之死 沈小题呆呆地盯着干戈的脸,那张脸很英俊,很祥和。 她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很柔软,很舒展。 沈小题突然冲出了帐篷,像个疯子一样,一直狂奔了几百米,好像在逃避什么…… 终于,她踉踉跄跄地停下来,转过身,朝回望去——那顶帐篷立在远处,门帘半开,里面黑乎乎的,似乎朝外冒着死亡的寒气。在无边的荒漠上,这顶帐篷显得很孤独,就像一个无人祭拜的坟包,里面安放着一具无人问津的尸体…… 沈小题跌坐在沙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一直哭一直哭。直到眼泪哭干了,她渐渐接受了现实。 此时,她极其口渴,站起身,慢慢走了回去,来到车前,打开后备箱,拿出一瓶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她意外地发现了一瓶白酒,她把它拿起来,想了想又放下了。干戈已经走了,她要保持清醒,她不能醉。 她清醒地坐在了沙丘上,长长呼了一口气,竟然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负担,感觉轻松多了。接着,她仰面躺在了沙丘上,此时她已经感受不到炎热了。她需要休息,接下来有太多后事需要她来处理。 沈小题揉了揉冻僵的四肢,站起来,再次看了看那顶帐篷,心中一片空茫。 她从后备箱取出一瓶水,走进了帐篷。 干戈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确实已经死了,活人不可能一整夜纹丝不动,但沈小题还是叫了声:“干戈……” 干戈没有反应。 她突然有点害怕了,不过,她没有退出去,她慢慢走到干戈跟前,把水倒在毛巾上,开始给他洗脸。她希望他走向那个世界的时候,面容整洁,英俊如初。 整个过程无比神圣,像是基督教的洗礼。她没掉一滴泪。 洗完了,她注视了干戈一会儿,他的脸色竟然微微有了些红润,前额的头发湿了,看上去帅帅的。 终于,她站起来,走出去,从车上取出了一只工兵铲——她不可能让干戈躺在帐篷里日渐风干,她要给他挖个坟。 她撕了一块布,包在手上,四处看了看,选了个高点的地势,开始挖地。 她努力不让自己想太多,尽可能保持着大脑麻木,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坑越挖越大。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 她放下工兵铲,仰头看了看,忽然一阵眩晕,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地上。她就势四仰八叉地躺下来,汗水争前恐后从每个毛孔渗出。那颗太阳越来越炽热,仿佛要榨干她体内的每一滴水。她坐起来,灌下半瓶水,再次把视线投向了自己挖的坑。坑很深,但不够大,只能埋进一个干戈…… 她站起来,继续挖。 此时,太阳被一大团云彩遮住了,竟然很凉爽。干着干着,起风了,她挖出的一部分沙土又被踅进了坑内,沈小题加快了动作。干戈还躺在帐篷里,在这种高温下,他会很快浮肿,甚至开始腐烂,她不想看到干戈变成那副样子。 坑变得更大了。 沈小题没有力气了,已经接近虚脱。 应该说,她从来不曾放弃过希望,即使被困在延伸城那五年,她也一直没有停止她的逃脱计划。有一次,她还真逃出去了,正巧遇到夏邦邦,她向他求救,可惜夏邦邦退却了……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假如当时夏邦邦把自己带走了,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首先,他不会再次返回罗布泊,他会活下来。而小题也不用来罗布泊捐献骨髓了,她会在北京快乐生活。干戈呢,也不会追随小题来到罗布泊冒险了…… 就是说,整个团队根本不会成立。 就是说,所有人都会活得好好的。 想到“活”这个字,沈小题的内心抽搐了一下,再次回头看向了那顶死气沉沉的帐篷。从干戈把她带出地下城的那一刻,她就坚信自己可以离开罗布泊,即使两个人掉进“轵邑”怪圈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过。她坚定地认为,只要她和干戈在一起,就不存在过不去的关卡。 现在看来,她太高估自己了,也太高估干戈了,最高估的,其实是那个被人类一直歌颂的名叫“生命”的东西。生命原来如此脆弱,甚至敌不过肉眼看不见的病毒。 小题离开的时候,已经近乎崩溃。 她和小题不一样,直到准备赴死了,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是的,中午的时候,她躺在滚烫的沙丘上,花了那么长时间,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这是她做过的最深思熟虑的决定,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脑细胞。 她把工兵铲扔到了一旁,她的工作终于完成了——脚下的坑,已经可以容纳两个人了。 她又喝了一点水,然后从车里拿出一只笔记本,想都不想,提笔开始写字,她要写的东西早已经烂熟于心—— 罗布泊的幸存者们: 我叫沈小题,北京人,生于1993年10月28日,这封信的落款日期就是我离开的日子。 感谢你们发现了这封信。 我在北京生活了18年,我爱那个城市,我爱我的妈妈,我爱我18岁之前的爸爸,我爱我的表弟阿甘,我爱我的闺蜜莉莉娅,我爱我小学三年级的班主任李素荣……我对一个男孩很抱歉,不知道他叫什么,只记得他高高的,戴着眼镜,那是2009年吧,有一天我去图书馆,他突然冒出来跟我搭讪,把我吓了一跳,然后把他骂了一顿……事后想起来,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应该是躲在暗处下了好久决心……对不起啊,哥们! 我18岁就来到了罗布泊,再也没有回到北京。楼兰遗址的下面有个空间,藏着一群复制人,我一直被他们囚禁着。后来我逃出来了,他们也统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这个宇宙的哪个空间。不过,你们之所以看到了这封信,说明我终究没有逃出罗布泊…… 本来,我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走出去,但我放弃了。对,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我不后悔,只是有一点遗憾——不能见我妈妈最后一面了。希望你安康,活到100岁! 我要说说跟我躺在一起的这个男人,他叫干戈,我们不是夫妻,也不是恋人,我们只是队友,如果让我给他一个定性,那么,他算是个可爱的混蛋吧。 我之所以跟他躺在一起,原因有两个,第一,我实在没力气再给自己挖个坟了。第二,你们走过之后,我们太孤单,互相做个伴吧。 嗯,如果你很八卦,特想知道我对他是什么感情,那我告诉你,我挺喜欢他的。 好了,就写这么多吧。 对了,你们看到那辆车了吗?如果食物没有变质,你们就带走吧,不过请不要碰那个导航,它比干戈更混蛋。(如果有可能的话,帮我投诉一下制造它的公司。笑脸。) 我只有一个愿望:如果你能走出罗布泊,希望你把这封信带出去,带出去就好了,不需要再做什么,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再次谢谢你,陌生人! 沈小题绝笔 2016年4月28日 沈小题写完这封遗书,重头到尾看了一遍,很规整,没有一个错别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句“我挺喜欢他的”,前面有句话被划掉了,她写的本来是“我把他当成邻居大哥。当然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当我一辈子“邻居大哥”了……” 既然都决定葬在一起了,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她站起来,把笔记本正正当当地放在吉普车的座位上,又把半瓶水放进了后备箱,关闭了车门。 做完这些,她看了看四周,风越来越大,裹着沙子击打着她的脸。她把干戈连人带睡袋拖出来,尸体太重了,沈小题扛不动,只能放在睡袋里慢慢拖行。 睡袋一下下朝前移动着,她把它拖到沙坑前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沈小题坐下来,看了看这个昨夜还在油腔滑调的男人,鼻子不由一酸。她又看了看沙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可以埋掉干戈,但是谁来埋掉自己? 她顾不上那么多,首先把干戈的尸体拖下了沙坑,摆得端端正正,甚至还替他梳了梳头发。 接着,她并没有跳下去,她跑到车前,找到那瓶白酒,灌了满满一大口,这才回到沙坑前,爬下去,侧身在干戈旁边躺下来,轻轻搂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他冰凉的颈窝…… 她好累。 地面上的风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咆哮,沙子噼里啪啦掉进沙坑,砸在沈小题和干戈的身上。沈小题爬起来,朝远处看了看,迎面扑来的沙子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此时天色变得昏黄,一道顶天立地的沙墙正朝她迅速推进! 沙尘暴来了! 这一刻,沈小题感到自己太幸运了,沙尘暴很快就会把这个小小的坟墓抹平!它会把一切坑洼、一切物品、一切哀怨抹平! 她张开双臂,竟然笑了——宝贝,来吧,埋了我们吧! 第296章 楼兰干尸 沙尘暴来了…… 沙粒打在沈小题的脸上,生疼。她完全不在意。 老天真好!既然它要葬送你,它一定会想办法葬送你。 沈小题满心感恩,正准备躺下来,等着沙尘暴来掩埋他们的时候,突然瞪大了眼睛——远方的的沙丘上竟然出现了人影! 强劲的暴风,锋利的沙粒,逼迫沈小题睁不开眼。她最大限度地眯着眼睛,隐约看见,远处的沙丘上似乎有人在艰难地行走! 沈小题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同类,旅行者,导航,卫星电话,信号……各种可能性在她大脑中迅速闪过,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呼救。 沈小题很理智,她知道自己走不出罗布泊,所以才决定留下来与干戈做伴。但只要看到获救的希望,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而此时,她的视野中出现了人,她获救的几率顿时大大提高了! 她冲着那个蹒跚行走的人大叫起来,刚刚开口,就被呼啸而来的风沙填了一嘴。 在铺天盖地的风沙中,她的声音太渺小了。 暴风不停把沙子扬进坟坑,干戈的身体几乎被埋了一半,沈小题艰难地爬出去,然后拼命拽那个睡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干戈拉上来,似乎眼前的幸运应该属于两个人。 事后想起来,其实她的思路是这样的——如果真的能获救,她希望把干戈的尸体带回北京,不想把他留在凄苦而恐怖的罗布泊。 她把干戈拖到车前,放下,然后拉开车门,刚刚拉开,就被暴风关上了,“哐”一声,力道极大,如果中间夹着胳膊,想必会被切断。她再次把车门打开,抱起干戈朝里一塞,动作就像男人放行李一样利落。然后,她也迅速钻进了车内。 风沙终于被挡在了车外。 它们并不离开,围着车子疯狂敲打,“噼里啪啦”就像下冰雹。暴风把车子刮得摇摇晃晃,随时可能被掀翻,或者吹向半空中。 车窗就像个巨大的风镜,沈小题的视线清晰多了,她瞪大双眼,继续寻找刚才那个人影。 那个人似乎消失了。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沙尘暴里徒步跋涉?不要命了? 沈小题再次绝望了,相比来说,这个人的处境还不如沈小题,至少她有辆车可以阻挡风沙…… 不过,他毕竟是同类,遇见同类就是希望。 沈小题用双眼仔细搜索,再次看到了那个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其中一个正匍匐在地上朝前爬,而另外一个竟然直挺挺地漂浮在半空中!就像一截木头,完全失控,被裹挟在暴风中,一圈圈翻滚着,忽高忽低! 这个场景太诡异了,让沈小题联想到了传说中的罗布泊不明飞行人。她记得夏邦邦给她的电子书里,有一本叫《罗布泊之咒》的小说,小说中详细描写了一种飞行人,实际上,他们都是死于罗布泊的旅行者,尸体被某种神秘能量操控,漫天飞舞……沈小题早就忘了这本小说的作者是谁了,骚叔?还是周德东?这不重要,小说是虚构的,那不是现实。但此时,当她亲眼看到这个漂浮在半空的飞行人,彻底惊呆了。 其实,他们和沈小题的车相距不超过100米。 风力突然小了许多,天上那个人几乎垂直掉下来。 沈小题终于看清了,这两个所谓的旅行者,竟然都穿着胡服,看上去就像古代穿越丝绸之路的商队成员! 沈小题冒出了一个奇特的想法:或许这真是一个商队,他们带着大唐的丝绸和瓷器,告别妻女,踏上了这条漫长的沙漠之路,之后,他们在这条路上走了数百年,一直走到今天…… 沈小题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害怕了。 她迅速从车里翻出了那支防狼喷雾剂,紧紧握在了手心。干戈死了,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只能靠自己。 风沙突然又变大了,那两个人影越来越模糊,看不清了。吉普车拉着手刹,竟然被大风推得移动了。沈小题堵上耳朵,像婴孩一般蜷缩在座椅上,只盼沙尘暴快点过去。 车前的小绿植轻轻摇晃着,沈小题把视线集中在了它身上,干戈死了,它还活着,它始终生机勃勃,它是这片苍茫大地上唯一象征希望的东西。沈小题伸手把它抱在了怀中,眼睛再次湿润了。在无尽的绝望中,希望这个词反倒成了悲凉的事物。 车外,那个沙坑已经被风沙填平了,就像不曾存在过,罗布泊又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沈小题很感慨——过去,现在,未来,不停会有人闯入罗布泊,拼了命想留下“到此一游”的证据,然而,罗布泊只需刮阵风,一切痕迹便不复存在了。就像人生,人人奋斗,都希望留下足迹,证明他来过,到头来正如《红楼梦》所言: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沈小题不知道在车上躲了多久,沙尘暴退去了,天也迅速放晴了。她从车里爬出来,看到车轮被沙子埋了一半。 她四下看了看,沙尘暴好像把周遭景物完全修改了,所有棱角都变得丰满和圆润,看上去很陌生。罗布泊就是这样,瞬息万变,又永恒不变。 沈小题回到车上,再次看了看干戈,刚才车窗关着,但是沙子依然从各个缝隙挤进来,落了干戈一脸。 她拿起毛巾,又一次给他擦拭。 擦完了,她试探地摸了摸干戈的身体,他好像没有变硬,依然很软和。 接下来怎么办?她不知道。 她抓起那支防狼喷雾,下了车,朝着刚才那两个人的方向走去了。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她都必须搞清楚。 前面是个很大的沙丘,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了沙丘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乌云渐渐退去,天空变得非常干净,这是沙尘暴留下的微尘导致的,天际一片鲜红,那是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海。 沈小题没心思欣赏美景,她的目光在沙地上细细搜寻起来。 吹过一阵风,前面的沙子下露出了一个蓝色的东西,软踏踏的,但格外显眼,沈小题快步走过去,发现那是衣服的一角!她抓着它拽了拽,原来沙子下埋着一个人! 沈小题终于确定,刚才她真的看到了大活人! 这个人是刚刚被埋的,身上都是软沙。她蹲下来,开始全力挖沙子,她首先挖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干瘦枯黄,有些吓人。她咬了咬牙,拽住这只手,生生把他从沙子下拽了出来! 沈小题看到这个人的全貌之后,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退。 她很肯定,这是一具死尸,而且比干戈死得早,几乎看不清五官了。此人穿着胡服,虽然已经腐烂,但依然看得出来,材质很考究,他的帽子上甚至插着枯萎的羽毛,俨然一副古楼兰人的打扮,难道他是从古墓里爬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了干戈临死之前喊的那句话——干尸! 天渐渐暗下来,温度也降低了,她裹紧了身上的衣物,还是觉得脊梁发冷。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脚下的尸体,开始迷惑了,刚才她明明看到了两个人,那么,这具尸体到底是哪个?在天上飞的那个,还是在地上爬的那个? 如果他是天上飞的那个,那就好解释了,他就是一具干尸,被沙尘暴从地下翻出来,吹上了天,又掉下来,再次被沙尘暴埋了。 如果他是另外一个那就恐怖了,他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在地上爬行?难道真像《罗布泊之咒》中写的,有某种神秘能量躲在背后操控着这些死人? 因此,沈小题必须找到另外一个,而且那个必须是个活人,原因很简单——沈小题刚刚看见他朝前爬了。就算他死了,也只能是刚刚死掉,死于这场沙尘暴。 接着,她果然在荒漠里转悠起来,搜索了很长时间,并没有任何发现。 她很确定,她没有看花眼,刚刚肯定是两个人。她警觉地抬起头,生怕那个直挺挺飞来飞去的人此时正飘在她的头顶。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来——不远处的沙子下,露出了一只古香古色的靴子,十足的异域风格!此处离刚才那具干尸大概有半里远了。 她慢慢走过去,在沙子中摸到了他的手,拉出来,发现这只手同样干瘦枯黄,毫无疑问,他也是一具干尸! 沈小题没有继续挖下去。 她又绝望又恐惧。 绝望的是,她以为遇到了同类,然后放弃了自杀。没想到,她看到的只是两具干尸!恐惧的是,刚才她至少看见其中一个在爬行! 为什么! 沈小题当然不知道,延伸城貌似被毁掉了,其实一切都不曾结束,无论是之前的“轵邑”怪圈,还是现在脚底下的“干尸”,一切都在预告着:这仅仅是个开始! 沈小题傻傻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她打定主意了,明天再挖一个坑。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吉普车不见了! 第297章 谁为我撑伞 既然已经决定赴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种时候,如果出现异常情况,反而可能是生机。 没有生机。吉普车正巧被一座沙丘挡住了。 沈小题和死去的干戈待在一辆车上,他们要一起度过荒漠上的漫漫长夜。干戈躺在后座上,长度不够,沈小题把他的两条腿顺到了座位下。她自己怀抱绿植,坐在了前座上。 不知道为什么,沈小题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干戈了,相反,她倒有了安全感。干戈已经停止了呼吸,什么都做不了,但是有他在,沈小题就是感到踏实。 黑夜里,一个人最容易胡思乱想,沈小题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一直没有睡着。 一个生活片段,如同走马灯在她大脑中闪过,从北京到罗布泊,从干戈到小题……她忽然发现,她竟然没找到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不过,就算死她也希望死在阳光下,而不是黑夜里。因此,此时此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天空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口袋,从头顶上罩下来,遮住了一切,令她喘不出气。 她想起了延伸城的天空。不对,那里没有天空。现在想想,那里除了天空和自由,好像什么都有了。被囚禁的第一年,她活得阴郁而痛苦,好长一段时间,她分不清白天和夜晚,时间刻度在那里是没有意义的。渐渐的,她接受了现实,也习惯了那种灯光下的生活。 第二年,几个月之后,延伸城又进来一批人,陈伞是其中一个。 想到陈伞,沈小题苦笑了一下。 延伸城被毁灭之后,陈伞应该已经出去了吧。她知道陈伞喜欢自己,但是她并不奢望陈伞能来寻找她,这几年来,她一直对陈伞很冷淡。 沈小题从小就爱交朋友,在北京,她有一大群狐朋狗友,到了延伸城,她变得孤僻和缄默。她不知道陈伞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好像自从她对这个人有了印象开始,他就对她满眼含情脉脉了。 陈伞来罗布泊之前是个什么总监,他非常自律,即使是到了延伸城,他也遵循着生物钟,每天按时醒来,跑步健身。他的卧室永远井井有条。 延伸城的日子单调且枯燥,没有新人加入,一切就沉闷到了极点,大概是人性本恶吧,有时候,沈小题甚至希望复制人多抓一些新人进来。 似乎是怕他们寂寞,那个叫小让的东西经常会来看看他们,她每次出现,都有人请求她放他们出去。只有陈伞不同,他希望小让在延伸城开个天窗。 小让根本不理他。直到第七次听到陈伞提出这个要求后,小让忍不住问他了:“你要天窗干什么?想爬出去吗?” “她需要阳光。” 小让歪着脑袋问:“谁需要阳光?” 陈伞没有回答她。 小让说:“我就不需要,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住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照样活得好好的。” 陈伞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只能自己凿一个出来了。” 小让点点头说:“凿子你随便用,不过我提醒你,你白费力气。”说到这儿,她朝上指了指石头穹顶:“石头之外还是石头,石头之外还是石头,石头之外还是石头……” 说到最后一句,小让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机械地说了很多遍。她每说一遍,陈伞的眼神就暗淡一分。 即使是这样,陈伞还是去找来了一个凿子,然后来到沈小题的卧室,架上一副金属梯,登上去,开始凿击棚顶的石头。 沈小题很诧异:“哥们,你打算挖个洞逃跑吗?” 陈伞继续凿:“我只想给你凿个小窟窿。” 沈小题继续问:“为什么?” 陈伞说:“就有阳光了啊。” 沈小题不再说什么,躺在床上继续看书,随他去了。 陈伞很执着,从此他天天都来,凿阳光。每次他都会在石墙上刻“正”字,记录进展,他对沈小题说,等他刻300个“正”字的时候,阳光就进来了。 沈小题对他的行为不以为然。她可能在地下呆习惯了,在她看来,黑暗并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她在黑暗中能看到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已经很幸运了。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这个地下城究竟多深,靠一个小小的凿子怎么可能击穿地狱和人间的阻隔!因此,每次看着陈伞爬上爬下,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不过,她一个人也无聊,就当有个人聊天了。 实际上,陈伞心里清楚,他凿到阳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只是希望给沈小题一个希望。 凿子与石头撞击,会擦出小小的火花,但是沈小题和陈伞之间,却自始至终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从始至终,陈伞都不曾向沈小题表白过。 男女之间的表白永远是有风险的,比如,女人可能接受可能不接受,对于男人来说是风险。而女人如果不接受,这个男人可能继续对她好,也可能从此由爱变恨,对于女人来说是风险。他不想给沈小题带来任何风险,就一直那么默默对她好着。 按理说,女人是一种很容易被感动的动物,但是沈小题对陈伞却始终清淡如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就是爱不起来。 陈伞刻下第221个“正”字的那天,沈小题被查出了血液病,延伸城找不到匹配的血型,她绝望了。 陈伞依然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每天凿完棚顶,他都会给沈小题按摩,他说人体穴位很神奇,说不定能带来奇迹。 这一天,沈小题躺在床上,陈伞给沈小题按脚板。沈小题看着棚顶,忽然眼圈红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只凿出了一个碗口大的洞,不到三尺深,阳光却遥遥无期…… 沈小题又看了看满墙的“正”字,冷不丁问:“你刻了多少个‘正’字了?” 陈伞一顿,略略计算了一下,说:“232个。” 沈小题叹了口气:“232个,1160天,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年多了……” 陈伞停下来,低低地说:“对不起。” 沈小题看了看陈伞,很感慨地说:“我很想在临死前看看阳光,不过,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沉默了好久,陈伞才说话:“我来想办法。” 陈伞果然想出了办法——沈小题身患绝症,看守偶尔会带她去医疗区,陈伞让沈小题假装陷入昏迷,然后他申请把她背到医疗区。看守偷懒,竟然同意了。来到了医疗区,两个人被转交给了大夫,他们摆脱了半军事管制。趁大夫离开的空隙,陈伞命令沈小题逃走,然后他躺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脸,冒充沈小题…… 等大夫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沈小题已经不见踪影。 她蒙上面纱,跌跌撞撞地寻找出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那个电梯前,乘坐它,逃出了地下城……那天刮着漫天风沙,看不到太阳的影子,就算是这样,地上的世界和地下的世界毕竟不同,第一眼看到久违的人间光色,沈小题差点晕倒。 就是那一次,她邂逅了夏邦邦。 陈伞协助她逃出了地下城,她碰巧又遇见了穿越而来的夏邦邦,可惜这两个男人都没有救得了她。夏邦邦最终一个人离开了,她看着夏邦邦的直升飞机慢慢升空,慢慢消失不见,万念俱灰。她捡起了夏邦邦留给她的那本电子书。 最终,沈小题没有逃出罗布泊,她又被捉回了地下城,重返地狱之后,她才知道陈伞为了她被打得死去活来。 延伸城里还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变化是,沈小题拥有了一本电子书。她捧着它,就像小孩儿得到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 陈伞养好伤之后,又来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陈伞笑了一下,沈小题见状也笑了一下。 接着,沈小题对他说:“我送给你一个礼物吧。” 这是两个人经过生死大难之后的第一句话。 陈伞很激动:“什么礼物?” 沈小题举了举手中的电子书。 陈伞接过去,兴奋得瞪大了双眼:“太贵重了……” 沈小题说:“以后你念给我听,好吗?” 陈伞连连点头:“好好好!” 从此,陈伞除了给她凿阳光,给她按摩,还多了一件事——给她读书—— 我地理不好,但我知道,只要一直朝西走,再爬到最高处,就会找到江河湖海的总源头,它是一滴滴渗出来的。我耐心地攒够一捧,喝一口,全人类都在下游,这一口会解我一辈子的渴。 然后,我朝东走,都说地球是圆的,总有人在我前面,我不这么看,只要一直走一直走,我肯定会走到尽头,成为第一个看见太阳的人。那光色保准把我看呆了。 再然后我会朝南,走到没人的地方,一个冰雪皑皑的世界,趁它还没有融化之前,在冰上钻个窟窿,捞上一条并不肥的鱼,它的肉和眼神都不曾受到污染,我煮了它,那味道肯定胜过总统的饭菜。 吃饱了,嘿嘿我朝北,一直走到另一个冰雪皑皑的地方,遇到一个什么基摩女孩,我们不需要谁泡谁,不需要技巧和条件,我们都是野生的,她肯定跟我睡,我们在暖烘烘的皮毛上,那快感保证让我想死。 你说这么多好事都被你占了,不怕天打雷劈吗?日,我都得到这么多了,还会怕球死? 死了也不跟你们埋一起。都说地球的三分之一是陆地,我会想办法到那片水的正中央,建一座墓,或者,弹到另一个星球上挖一个坟。 响指。 完美。 其实,陈伞不懂文学,他为沈小题读诗,并不知其含义,也丝毫不享受。他会问沈小题:这个人为什么跑那么远去喝口水?为什么跑那么远去看日出?为什么跑那么远去捞一条鱼?为什么跑那么远去泡妞?最后他为什么要死啊!而且,在水上怎么建墓?…… 沈小题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着想着,沈小题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哭醒了,小绿植掉在了地上,她清醒过来,弯腰捧起它,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车前。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到陈伞,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陈伞有没有继续凿阳光。她朝窗外看了看,罗布泊的黑暗无边无际。 突然,她感觉车窗外的机盖上多了一个东西,那是什么?落了一只鸟? 她敲了敲玻璃,那个东西没有反应,似乎是个死物。她拿起手电筒照了照,竟然是一只透明的玻璃罐子,里面装着类似奶油的绿色液体! 这是谁送来的? 她下了车,四下看了看,没有任何人影。她走到机盖前把那只罐子拿起来,打开,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罐子底下写着一行繁体字——外敷全身,起死回生。 这时候,干戈停止呼吸已经长达9个多小时。 第298章 延伸岛 沈小题意外得到了一罐不知什么人送来的药。 她本能地环顾四周,一片黑漆漆,似乎藏着无数的眼睛。她一时有些发懵,说不清是恐惧还是惊喜…… 谷未素穿过那条诡异的通道,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此时她正面对一个穿白裙的小姑娘,她的白裙子一尘不染,两只手却粘着泥巴。 小姑娘的口音不太标准,谷未素又很少跟人交流,更别提用英语了,小姑娘说了几遍——这里是智利的Extended Island,她终于听清了,却不愿意相信,还在问:“你说什么?” 小姑娘的,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沟通不畅,爱莫能助,然后就赶着羊群走开了。 看见“谷未素”这个名字,你可能有点发懵,我来倒倒带——谷未素在北京一家出版社上班,她迂腐、古怪,和正常人的生活格格不入,这让她患上了抑郁症。她跨越3000公里,跟随干戈团队进入罗布泊,只为寻找心中的世外桃源。在延伸城,她误入了一条通道,接着神奇地横穿了12000多公里,来到了潮湿而温暖的南半球…… 谷未素刚刚从通道钻出来的时候,看见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林林总总的房舍,真以为自己到了桃花源,抑郁症瞬间痊愈了。结果这里是智利,只有低矮的灌木,连桃花都看不见,更别提桃花源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立刻转过身,气鼓鼓地朝回返了。她先是一步一顿地走,然后渐渐慢跑起来,最后变成疯狂地冲刺。她的体力并不强壮,很快就气喘吁吁了,完全不像一个女生,更像是一头四处乱撞的野牛。溅起的泥土崩到她脸上,她根本不管,只顾朝前跑。 夕阳越来越低了,绿色的山丘绵延起伏。她终于停下来,开始干呕,同时眼泪也扑啦啦掉下来。 她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几十只花色各异的猫凑上来,它们已经不再好奇了,而是熟络地围着谷未素,似乎在问候。其中一只黑猫壮着胆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仰起头舔了舔谷未素的手指。 谷未素朝着这只乖巧的黑猫笑了笑,慢慢站起来,突然伸出一只脚,踩住了它的尾巴。黑猫惨叫一声,毛发竖立,扭过身子,开始抓挠谷未素的脚,想把尾巴抽出来。 谷未素一直微笑着,她举起拳头,照着黑猫的肚子就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好像在机械地捶面。 黑猫灵活地扭动着,谷未素并没有砸中它几下,反倒被它抓得鲜血淋漓。终于,谷未素移开了脚,那只黑猫跟同伴们立刻四散而逃,消失在灌木丛中。 谷未素抬起布满抓痕的手,揪下一片树叶,贪婪地闻了闻,放在嘴里嚼起来,味道酸涩……她还在微笑着。 延伸岛属于热带海洋性气候,湿热的环境改变了山体构造,山峰之间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溶洞群。谷未素放眼望去,灌木丛遮掩着很多黑乎乎的山洞,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山洞爬出来的,她站在原地,开始思考。 返回罗布泊? 不。 那去哪儿?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归宿,顿时,满心澄明。 她环顾了一圈,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一座最高的山峰上——那是一座火山,并不陡峭,很容易爬上去。 好像刚刚下过雨,潮湿的空气打湿了谷未素的刘海。她在干燥的罗布泊呆了太久,竟然对这种气候很反感,她撸了一把脸,水淋淋的,继续朝山上走。 终于,她来到了山顶,在火山口边缘蹲下来,探头朝下看,火山口里呈现着阴险的黑红色,岩浆慢慢涌动着,来自地心的热气炙烤着她的脸,她突然畏惧了。 她腾一下站起来,转身朝山下走去了。 她不是放弃了自杀,只是不想变成热锅里的渺小蚂蚁。 她要换一种方式。 她顺着林间小路机械地走着,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她再次路过了那个类似农场的地方,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路边的一群羊。 那群羊注意到了她,并不惊怪,该休息休息,该吃草吃草,。 谷未素弯下腰,盯住了其中一只羊。她在北京的时候,去动物园喂过骆驼,骆驼的嘴唇很厚,吃草的时候上下翻动,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喷出令人不愉快的味道。同样是反刍动物,这只羊倒是很干净,它的毛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牙齿整齐洁白,眸子通透,就像能看懂人。 羊并不看谷未素。 此时的谷未素披头散发,牙齿几天没刷了,沾着泛黄的食物残渣,她的目光呆滞,眼角上挂着几粒眼屎。 这么一对比,反倒是谷未素更像是个动物。 谷未素伸手摸了摸这只羊,跟它说起话来:“我知道你。反刍亚目,羊亚科。脊椎动物亚门,哺乳纲。11000年前在西南亚地区被驯化……对吗?” 那只羊在吃草。 谷未素接着说:“你有一个亲戚,全世界第一个克隆生物,它叫多莉。” 那只羊突然警惕起来,发出了低沉的威胁声,那声音一点都不像羊,更像是某种食肉动物。 谷未素似乎很满意羊的反应,她直起身子,接着向房舍走过去。 这是一个村庄,谷未素在房舍间的小路上穿梭,没碰到一个人。天越来越暗了,灯光从一扇扇窗户透出来,偶尔会映出一两个人影。多数村民正在准备晚餐,炊烟从烟囱中缓缓升起,在夜色中显得很不真切。 不管东西方,都市大同小异,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光怪陆离的高架捷运,你争我抢的商业节奏……但各地的村落却仍保持着类似的原始容貌。 谷未素抽了抽鼻子,似乎很享受村落的气味,动物粪便和柴火燃烧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谷未素远远地看到了一块LED牌子,上面用西语和英语写着“旅馆”。那块牌子会变色,时而发紫时而发红,和村落的格调极不融合。 旅馆的大门看起来年代很久远,居然挂着一个掉漆的门环。谷未素走过去,敲了敲门环。 一个棕色皮肤的老先生迎出来,他的年龄很大了,头发已经花白,看不出曾经是黄色还是褐色。不过,老先生精神矍铄。他笑吟吟地用英语问道:“韩国人?” 谷未素说:“中国人。” 老人的耳朵有些背,并没有听清谷未素说什么,自顾自地说起来:“前几天刚走了一个韩国人,一位很年轻的先生。” 他说的应该是朴诗玄,谷未素想。这世上的事有时候离奇得就像一个龙门阵。 谷未素入住了。 归宿不会转移,她打算推迟一天。 她没心思洗澡,也没心思脱衣服,甚至连门都没关。她把灯关了,在黑暗中躺在窄小的床上,双眼直勾勾,身子硬撅撅,几乎不像个活人。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谷未素体内的生物钟提醒她——该起床了。 她硬撅撅地站起来,硬撅撅地走出了房间。 床上,被子没有掀开,枕头没有压陷,好像根本不曾有人躺过。 谷未素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吱呀呀地响。她在旅馆里转了一圈,找到了一扇门,里面传出面包混合火腿和起司的味道。门没锁,她摸进去,轻松地找到了刀架,随意拿下一把刀,放在眼前细细观察。那是一把陶瓷刀,挺长的,十分锋利。谷未素颠了颠,颇为满意。 这是她昨夜构思的死法。听说泡在浴缸里割腕不会有痛苦,而在旅馆进行这项工作,会在恰好的时间被人发现——这个时间就卡在她彻底死亡和腐烂之间。 她只缺一把刀。 谷未素把它装进口袋,正要转身,灯突然亮了。 整个厨房瞬间变得雪亮,她被刺得闭上了眼睛,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个人用英语大声喊着:“小偷!” 等谷未素睁开眼,她差点笑出来——厨房里一直坐着一个厨师,刚刚她专注于找刀,竟然没发现还有其他人。 那个老先生很快就跑来了。他和那个厨师用当地语言简单对了两句话,马上走过来,从谷未素的口袋里搜出了那把刀,他变得很愤怒,大声呵斥着什么,接着,他把谷未素拽到了旅馆门口,几个人围上来,不知道他们是客人还是邻居,大家七嘴八舌,声音越来越高,刚开始谷未素还能分辨出一些英文单词,到后来,这些人开始用西语交流,谷未素就彻底变成鸭子听雷了。 这里的民风太淳朴了,偷盗被认为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大家十分愤怒,一致对谷未素呼喊起来,其中有个稚嫩却尖锐的声音,谷未素听懂了,她喊的是:“GET OUT!” 那是英文,意思是“滚蛋”。 谷未素循声望去,正是那个放羊的小姑娘。 接着,这些人给谷未素让出了一条路,谷未素低下头,匆匆离开。 远离了旅馆之后,谷未素听见了海浪声。她朝着声音奔走,并没有看到沙滩,她来到了一处峭壁前,探头看,下面是黑压压的海面。 跳海? 那应该是最干净的死法了。 可是,谷未素不同意。 对于死,谷未素有两个要求——尽量减少痛苦,被发现的时候要美观。 她想象着——自己砸进海水的一瞬间会晕眩,但很快会因为窒息清醒过来。鼻腔和呼吸道内充斥着腥咸的海水绝不是什么美好体验,被发现的时候,她可能已经泡了很多天海水澡,尸体浮肿腐烂,一张脸被鱼类啃噬得不成样子。法医尸检的时候,还会在她的肠胃里发现沙子和水草……太脏了。 谷未素在山崖上转了转,发现了另一处峭壁,它的下面是宽阔的沙滩! 她顿时开心起来。 坠崖!她只需调整在空中的姿势,争取头部触地,绝对感受不到一丝痛苦。100多米的高度,砸在沙滩上之后,全身的骨头就碎了,她会七窍流血,她的血会慢慢绽放成一朵朵桃花! 她一直在寻找桃花源,只要她跳下去,就等于找到了! 她寻路朝那处峭壁跑去。两旁都是灌木,她的脚腕被刮得血迹斑斑,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突然,谷未素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用英语叫道:“小姐……” 她一愣,停下来,朝前看去,一个男子挡在了林间小路上,离她大概七八米远,他看清了谷未素之后,似乎有点惊讶,改用汉语说道:“中国人?” 谷未素打量了对方一会儿,然后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晋国人。” 第299章 桃花源居然也和14有关系…… 晋国人?这个男人好像懵了一下。 说完,她继续朝前走,从这个男人旁边大步走过去。 男人站在她背后,问了句:“你去哪儿?” 谷未素头也不回地说:“回家。” 这时候,她已经离悬崖越来越近了。她非要把自己变成桃花。 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冲上去拽住了她。谷未素也不说话,对这个男人连踢带踹,两个人一同在湿滑的峭壁上摔倒了。乱拳打死老师傅,男子的眼镜被打掉了,他一只手去摸眼镜,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谷未素。 谷未素挣脱不了,渐渐地放弃了挣扎,直撅撅地躺在了地上。楼兰遗址的残垣断壁,地下城的惊心动魄,延伸岛的希望幻灭和刚刚的奔波劳顿,她感觉太累了…… 男子放下了背包,平定了一下呼吸,坐在一旁看了看谷未素:“你刚才说你是晋国人?” 谷未素闭着眼睛不说话。 男子接着问:“你来旅游的?” 谷未素还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男子看着远处,继续说:“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难事,都不该选择自杀。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不去的关卡。你把问题看得山那么大,那么你肯定无法跨越。但是你要把它看成石子那么大,一抬腿就过去了。主要是心态……” 谷未素始终沉默着。 男子低头看了看她,又俯下身子听了听她的鼻息——她竟然睡着了!男子愣愣地看着她,脸上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无奈。 谷未素是饿醒的。 在梦里,她被请到了一个古朴的村庄。村中阡陌,落满了桃花瓣,仙风道骨,她甚至听到了悠扬的笛子声。村民对谷未素很热情,在桌上摆上烤鱼和花酒,谷未素饿急了,狼吞虎咽。一个村民小声说:姑娘,你出去之后,请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个地方…… 谷未素睁开眼,首先看到了一盒罐头,沙丁鱼,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她爬起来,用手抓起沙丁鱼就吃。 那个男子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吃相,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她叉着腿坐在地上,形象全无。很快吃完一盒罐头,她抹了一下嘴,问:“有水吗?” 男子赶紧递给谷未素一瓶水,她一口气喝光了,打了个嗝,这才站起来。 男子说话了:“我叫原男,在北京工作,来延伸岛考察的。”说着,男子拿出证件晃了晃,放在了谷未素面前。 谷未素看都不看一眼,她说:“我才不在乎你是谁。” 原男收回了证件,问:“听口音你也是北京人?” 谷未素很不待见地斜了原男一眼:“我是人。” 原男上下打量谷未素,谷未素顺着男子的眼睛看了看自己——她全身脏兮兮,鞋上沾着颗粒巨大的沙子,那是延伸岛上绝对没有的东西。 原男接着问:“你跟谁来的?家人?朋友?他们呢?” 谷未素看了看原男,说:“我跟你们走散了。” 原男皱了皱眉:“跟……我们?”显然他没听明白,接着他掏出了电话:“我帮你报警吧?” 谷未素点了点头。 原男就开始拨电话了。山上的信号差,他打了半天好像一直没打通,趁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话上,谷未素撒腿就跑。 她再次冲向了悬崖。 原男愣了愣,扔掉手机就追了上去。 谷未素又被拦住了。 原男拽着谷未素,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他气喘吁吁地说:“背包我不要了,桃花源我也不找了,我就不让你自杀,我就要把你送回家去……” 谷未素的脑子早被“桃花源”三个字填满了,当这个地名第一次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竟然显得那么陌生。开始的一刹那她好像没听见,不过很快就像触电一样反应过来,她反过来抓住了原男的手,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桃花源?” 原男也愣住了,他说:“是啊。” 谷未素突然挣脱原男,反身跑到原男的背包前,把它提起来,朝外倒。 背包里的物品噼里啪啦掉出来,仪器,钱夹,护照,衣物……她捡起一张地图,展开,细细看起来——这是一张很专业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各类符号和数据,谷未素看得云里雾里,有一处画着一朵桃花,非常醒目,那里用汉字写着——桃花源。 谷未素一下就站不稳了。 她的眼前已不是智利,而是像放映机一样,闪出一幕幕幻觉场景—— 她闻到了一阵花香,混杂着青草的气味。她看见一个7、8岁的小女孩伸手捡起了一片桃花瓣,被旁边的母亲一下打掉了,母亲厌恶地说:“你拿它干什么?上面都是农药!” 她还看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拿着语文课本,上面有《桃花源记》的插画,她跑进了地理老师的办公室,艰难地挤过无数问考试题的学生,指着那个插画问:“老师老师,你能不能在地球仪上帮我画出这个地方在哪儿呀?” 她还听见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她已经工作了,正在接受总编训斥,总编指着她的鼻子吼道:“谷未素,你好歹也是历史古籍对口专业招聘上来的,桃花源是虚构的地方,还需要我给你讲多少遍!” ……这几个女孩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袭白衣的女子——那正是谷未素自己。 原男走过来,这时候的谷未素已经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原男小声问:“你……怎么了?” 谷未素突然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胸口,脸部不停抽搐起来……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高度刺激击垮了她。 原男立马翻起了自己的衣服,他穿着一件工装夹克,上面有五六个兜,非常适合野外作业。他先后掏出了三只药瓶,他的眼光扫过了一瓶治疗抑郁症的药,最后落在了一瓶阿司匹林上。打开,掏出三个药片,掰开谷未素的嘴,塞了进去。接着,他拿起一瓶水,递给了谷未素,谷未素把药吃下去,渐渐恢复了正常。 她慢慢坐起来,盯住了原男,问道:“你在找……桃花源?” 原男点点头。 谷未素又问:“桃花源怎么会在智利呢?” 原男说:“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推理和计算过程……你知道3.14吗?” 谷未素说:“我只知道那是π。” 原男说:“我们从头说吧。” 谷未素打断了他:“我没那么多耐心,你直接说结尾。” 原男有些为难:“那样没法说清楚……” 谷未素急躁地说:“那你说吧说吧!” 原男就说了:“魏晋时期,有一个叫刘徽的数学家首次计算出了π的近似值,约为3.14,史称‘徽率’。后来,由于我们试图找到桃花源的具体位置,于是反复研究陶渊明的生平,发现他对刘徽——这个和他同朝代的前辈——很感兴趣,陶渊明甚至为刘徽的著作《海岛算经》做过注……” “我的天……这你都知道!”谷未素兴奋起来:“这是本非常小众的书籍,除了古籍专业的人几乎没有人关注,网络上也查不到这方面的资料!” 原男笑了笑说:“我们有个团队,专门研究桃花源,这个团队很强大,有涉猎各个方面的人才。后来,我们用3.14这个神奇数字,试着对陶渊明当时生活的地方,也就是现在的江西九江附近,进行了坐标运算,始终没找到什么规律……” 说到这儿,原男探询地看了看谷未素,似乎在问她是不是太艰涩了。谷未素紧盯着原男,好像在告诉他,她已经消化了前面的内容,于是原男接着讲道:“再后来,我们从陶渊明的其他著作中发现了一些端倪……《桃花源记》后,陶渊明写了《读山海经·其一》,其中说道: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经》……” 谷未素再次打断了他:“图!流观《山海图》!这是倒数第三句。最后两句是——俯仰终宇宙,不乐复何如!” 原男对谷未素竖起了大拇指,接着说:“对,就是这句‘俯仰终宇宙’给了我们启发。‘俯仰’是两个完全颠倒的状态,我们尝试把之前的计算进行颠倒,最终发现了这里……” 说着,他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上面详细地写出了计算过程—— 九江坐标:北纬28°42′3″——乘以3.14,为90°18′30″,根据俯仰,换算为西经90°18′30″。同理,东经坐标除以3.14,根据俯仰,换算为南纬40°25′30″…… 谷未素看了看,笔记本第一行的计算非常规整,显得计算者胸有成竹。到了第二行,增删添改开始增多,最后的计算结果甚至直接用草书写出,需要仔细阅读才能辨认。 原男喘了一口气,似乎终于要触碰到那个巨大的谜底:“西经90°18′30″,南纬40°25′30″——正是这个延伸岛!” 第300章 林尽水源…… 谷未素离开北京,出来寻找桃花源,大家都觉得她是个神经病。 没想到,她遇到了原男,把她的诗意梦想变成了现实数据! 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太厉害了,你太厉害了……” 她对计算过程一窍不通,但她对那些关于陶渊明的古籍再熟悉不过了,原男提到《海岛算经注》的一刹那,她对这个男人莫名其妙变得无比亲近了。 她蹦蹦跳跳地围着原男转起了圈。她太久没有开心过了,甚至忘了开心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她大声吟诵道:“北京谷未素,闻之,欣然规往,将至桃花源!” 原男一脸疑惑:“这是《桃花源记》吗,怎么跟我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 谷未素说:“因为作者不同啊,这篇《桃花源记》的作者叫谷渊明!” 原男更疑惑了,接着问:“他也是晋朝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关于他的资料?” 谷未素哈哈大笑,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在情商上压制别人,她说:“你个榆木脑袋……你还是看你的坐标吧。哎哎,地图上说桃花源离这里多远?” 原男说:“根据坐标显示,桃花源的入口应该在一座火山旁边……” 谷未素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看来延伸城的通道真的通往桃花源,只是她爬出来之后走错了方向。她迫不及待地说:“我们现在就去找吧!” 原男说:“你不想自杀了?” 谷未素说:“我自杀只是为了换个渠道,最终还是想去桃花源。” 原男挠了挠头,显然没听明白,他把物品装进背包,说:“我们一起欣然归往!” 谷未素看着一个镜头很大的仪器,问:“这是什么,探照灯吗?” 原男笑了,告诉她:“这是水准仪,用来测量高差的。我通过高差判断海拔,和坐标相结合,确认地图上的具体位置。” 说到这儿,他有些不好意思:“遇到你之前,我把海拔算反了……” 接下来,他讲了一堆术语,解释他犯的错误,谷未素根本听不懂。看起来,原男在某个方面和谷未素很像,他应该也是学霸级人物,平时是个闷葫芦,只要谈起自己擅长的专业就会变得口若悬河。 谷未素盯着原男手里的水准仪,她觉得这个仪器只是一个大号的显微镜,她问:“用水准仪的人,水准肯定相当高吧……” 原男说:“呃,不一定……” 谷未素笑了,她又一次取得了情商上的优越感。 原男憨憨地问:“你也是来找桃花源的?” 谷未素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她对于桃花源的热忱甚至超过了陶渊明本人。 原男问:“那你告诉我吧,你从哪儿来?” “罗布泊,中国新疆的罗布泊。” 原男更加疑惑了,他说:“罗布泊有直飞延伸岛的航班?” 谷未素说:“罗布泊上有一个通道,我穿过通道就到这里了。” 原男瞪大了眼睛:“就是说,你在罗布泊,一脚就迈进了智利?” 谷未素想了想,说:“是这样。” 原男恐惧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说完,他手忙脚乱地在手机上搜了搜:“这违反了太多既定物理规律!智利距离中国大概一万九千公里左右,普通人迈一步的大概是0.6秒,你的速度……每秒31400公里,已经达到光速的十分之一了!这不可能!” 谷未素摊了摊手,表示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她说:“你数学真好。” 原男终于放下手机,挺了挺腰板,显得有些自豪:“那当然,我认为数据能分析这个世界的一切。” 谷未素也挺了挺腰板:“我一直是我们学校的文综状元,看来我们是文科第一和理科第一的强强联合了。” 原男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文科第一,我们走吧!” 谷未素使劲点点头。 原男背上背包,捡起了手机,带着谷未素离开了峭壁。 谷未素兴奋地问:“你去过罗布泊吗?” 原男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他反问谷未素:“你是不是在罗布泊上经历了什么?” 谷未素说:“一言难尽。哎,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原男说:“当然了。” 谷未素说:“手机里有照片吗?我看看!” 原男掏出手机,打开,指给谷未素看:“这是日本的京都,这是美国的黄石公园,这是非洲的塞舌尔……” 谷未素毫不客气,一把夺过手机,自己看起来。 她一张张翻看,果然有很多世界各地的风景照片,不过,照片上都没有原男。 突然,谷未素站住了。 她看到了一个人的照片,面孔很熟悉,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她自己! 照片被裁剪过,没有背景,只有谷未素一个人孤零零地漂浮在一片黑暗中。 她瞪着原男,直通通地问:“你怎么……有我的照片?” 原男愣了一下,这才说话:“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照的……” 谷未素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拍我?” 原男说:“随手而已。” 谷未素又看了看自己的那张照片,大声说:“不对!你说我睡着了,这张照片我明明睁着眼睛!” 原男沉默了一会儿,阴恻恻地说:“你睡觉的时候,本来就睁着眼睛,你自己不知道吗?” 谷未素愣住了。 活到27岁,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睡着时竟然睁着眼睛!三国名将张飞和唐代将军尉迟恭,睡觉都睁着眼睛。对历史了如指掌的谷未素,一直对这些记载嗤之以鼻,认为那只是后人的演绎而已。没想到,自己睡觉就睁着眼睛! 谷未素默认了这个事实,她把手机还给了原男,继续朝前走了。一路上,她踢着地面上的树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着走着,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说:“不对。衣服颜色不对!” 她的衣服半个月没洗了,脏得不成样子。而照片里的她,白衣一尘不染,跟新的一样! 原男终于哈哈大笑起来,他越笑谷未素越不解,她不断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原男想了想突然说:“你知道骚叔吗?” 谷未素点点头。 原男说:“他在北京给你们的探险做全程直播,你知道吗?” 谷未素又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不对:“我肯定知道……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男说:“你听我讲完。刚才你说你从罗布泊来,我在网上搜了搜你的名字,搜到了骚叔的公共号,他一直在网上直播你们的行程,后来你们失联了,是吧?他公布了你们每个人的照片,希望动员网络的力量找到你们……我顺手保存了你的这张照片。”说完,原男指了指照片的右下角。 谷未素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那里有骚叔公众号的水印,她这才打消了疑虑。 两个人朝着火山口的方向,继续朝前走。谷未素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一想到快找到桃花源了,巨大的喜悦就把疑惑冲散了。 原男说:“你能对我讲讲吗?” 谷未素伤感地说:“死的死,散的散……我不想提了。我们赶紧去找桃花源吧!” 原男点点头:“嗯,好的。” 周围的灌木渐渐稀少了,两个人的耳边传来了流水声。 谷未素高兴地说:“看看看!多像啊……林尽水源,便得一山!” 他们来到了火山口,谷未素再次看见了那些溶洞群。她看了看原男,眼里充满了热切的希望。 原男拿着地图不断观察着,终于在一个洞口前停下来。洞口张着黑糊糊的嘴,好像在召唤着两个人。谷未素说:“是不是这儿?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原男朝里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要冒进,里面的空气成分我们一概不知……”说着,他再次观察起了地图,和手上的导航不断比对…… 谷未素推搡着原男,非常着急:“还等什么,快进去啊!” 原男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拿出了手电筒和打火机:“要进去,这两个玩意儿就是我们生命的保障,一个帮我们指路,一个帮我们测探氧气。” 两个人慢慢走进了洞口。 原男四处摸了摸,这里的气候湿热,穴壁却冰凉,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岩石泛红,有龟裂的痕迹,这是标准的火山岩。 再向里走,手电筒和打火机竟然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手电筒的光越来越微弱,打火机的火苗却蹭蹭地向上窜。 原男站住了,他摇了摇手电筒,似乎希望它从昏昏欲睡中彻底苏醒。 本来,谷未素一个人笃定地朝前走,和原男拉开了距离,可是光线越来越暗,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停下来。她看向原男,打火机的光映出他的脸,忽明忽暗,有些鬼魅。 谷未素刚想张嘴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电击的感觉传来,她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谷未素睁开了眼睛,她发现她躺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拽着一个人,四周漆黑,她看不清对方,马上把手松开了。 对方说话了,正是原男,他好像也刚刚醒来,迷迷瞪瞪地说:“我们这是到哪了?” 谷未素松了口气:“太黑了,我们朝前走走吧。” 两个人站起来,慢慢朝前走,渐渐有了光线,而且越来越亮。谷未素看到了很多巨大的石头,她的心里一沉——这里是罗布泊的延伸城! 她居然回到了罗布泊! ……谷未素是目前干戈团队中唯一离开罗布泊的人,她却丢掉了和外界通气的机会,像一只飞蛾,再次投向了灯火的怀抱。 第301章 起死回生 干戈死了,只剩下了沈小题。 绝望就像罗布泊一样无边无际。 突然出现了一罐药,就像一个悲情剧的主人公突然讲了一个笑话,让人倍感荒诞。 沈小题拿着这罐药,几乎没做什么思考,立刻返回车上,开始脱干戈的衣服。 此刻,她要忽略干戈已死的事实,忽略药剂的来历,忽略一切荒诞感——她必须试一试。 干戈的身体虽然冰冷,但依然很柔软。沈小题把他的双臂摆放成一个投降的姿势,费了好大劲儿,终于把他的上衣脱下来,露出古铜色的皮肤。 接着,她开始为干戈脱裤子。 干戈终于赤身裸体了。在沈小题的眼中,他就像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她用毛巾蘸了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散发着一股非常陌生的气味,沈小题精神一震。不知道为什么,她信任这种气味。 她开始为干戈擦药,她的手划过干戈的脖子,胸口,腹部……她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干戈的每一寸皮肤……好像一个母亲为孩子擦拭身体。 她为干戈擦完了全身之后,干戈依然直挺挺地躺着,没有任何变化。 沈小题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只剩下内衣,然后轻轻趴在干戈身上,抱住了他。她闭上眼睛,轻声地说道—— 青年,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有一对情侣,他们去一座山上滑雪,发生了意外,双双跌到山崖下。丈夫的腿骨折了,妻子用尽全身力气把丈夫拖进了一个山洞。受伤的丈夫迅速失温,开始打哆嗦。妻子脱掉两个人的衣服,把它们当成被子盖在身上,然后用自己的身子温暖着丈夫,丈夫渐渐缓过来……故事的结局不太美好,半个月后搜救队才发现他们,已经双双死亡,两具尸体紧紧抱在一起,就像他们活着时每天睡觉的样子…… 突然,沈小题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流,弄得她的脸痒痒的。她睁开眼睛,盯住了干戈的鼻子——那是干戈的鼻息! 沈小题一下坐起来。她想喊一声“干戈”,却没有发出声来,她想笑,眼眶却迅速变红,嘴角不停抽动着,眼泪哗哗滚下来。 干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想坐起来,却没有那么大力气,他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泪眼婆娑,他似乎有些不解,皱了皱眉,问:“我睡了多长时间?” 干戈在停止呼吸九个多小时之后,居然起死回生! 这次“假死”,让干戈的体温归零,不再烧了,只是变得极度虚弱,就像一张轻飘飘的纸,甚至无力支撑自己坐起来。 他发现自己光着身子,第一反应就是拽过衣服,盖住了中间部位,然后诧异地看了看沈小题。对于他来说,这九个多小时处于断片状态。沈小题不希望他知道真相,那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她赶紧擦干眼泪,并不做任何渲染,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一直在昏睡,她在用身体给他取暖。干戈露出对自己很嫌弃的眼神,把头转向一旁,嘀咕了一句:“真他妈废物。” 接下来,沈小题费了很大劲儿,才给干戈喂了饼干和水。吃完喝完,干戈还想说什么,沈小题用手指挡住了他的嘴,轻声说:“休息。” 沈小题不想移动他,两个人就在车上度过了这一夜。 第二天早上,干戈终于恢复了部分体能。他坚持要离开。 沈小题不想让他看到那个深坑,于是说:“走吧,我来开车。” 干戈摇了摇头,说:“不,我来开。” 沈小题严肃地说:“你要保证休息!” 干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认为我是个废物?” 沈小题看了看他,转身去了副驾位置。 逞强的干戈得到了方向盘。他把油门踩到了底,朝着日出的方向冲去。 地上是坚硬的盐壳,车轮噼啪作响,但是没有扬沙。干戈把窗子打开了,深深呼吸了一口罗布泊的空气,人活着什么最重要——活着啊! 干戈“活”了,沈小题也变得无比轻松,暂时忘记了所有未来的难题。 实际上,干戈的身体状况极差,他的双手双腿都在微微发抖,他之所以狠狠踩油门,那是想让车子跑起来,颠起来,掩饰他的“抖”。 车辆冲上一个沙丘,又飞快地冲下去。车上劣质的塑料内饰吱呀作响,似乎马上就要散架了。 沈小题摸了摸胸口,喊了声:“干戈!” 干戈以为沈小题有什么事儿,他转过脸,看见了沈小题的神态,马上明白了,说:“好好好,我慢点儿……”话虽这么说,他脚下的油门却一点没放松。 沈小题说:“只要找不到正确方向,你开得再快也没用。” 干戈指了指天:“有太阳啊,它是我们天然的指南针!” 沈小题想了想,突然说:“万一……太阳是假的呢?”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也发烧了?” 沈小题说:“在罗布泊,连楼兰遗址都会移动,太阳为什么不可能是假象?” 干戈警惕地看了看那颗太阳,被刺得眼一花,终于把车速慢下来。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沈小题轻轻说了声:“青年。” 干戈说:“嗯?” 沈小题开始不正经了:“你的……身材不错。” 干戈只说了一个字:“滚。” 接下来,干戈抛出了一个问题——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把自己最贴身的旅行包丢掉呢? 被抢了? 如果真是这样,旅行包应该在匪徒手上,不会被扔在荒漠上。 沈小题轻声说:“看来,只有一种可能了。” 干戈问:“什么可能?” 沈小题说:“被抢的不是物品,而是人。” 干戈的头皮麻了一下。就是说,那个叫赵吉鹏的女孩在罗布泊被劫持了。在这样一个资源匮乏的地方,劫持者竟然不要手机,不要衣物,不要防晒霜,不要水,不要钱……他们只要人! 为什么? 沈小题打开手机备忘录,也是这么写的:罗布泊上人抢人,为什么? 她看到了另一个备忘录,那是她写的遗书,她可不只在纸上写了下来。 沈小题删除了遗书,又写了一行字——不管他们什么目的,只要有人就好…… 干戈突然叫起来:“我操……不可能啊!” 沈小题一抬头,就看见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座佛塔! 干戈说:“我们怎么绕到楼兰遗址来了……” 沈小题的眼睛也直了。 接下来,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干戈把车开过去,直到无法行车的雅丹地段才停下来,下了车。沈小题也要下车,干戈制止了她:“你坐在这儿,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沈小题就没有动弹。 干戈一个人朝着佛塔慢慢靠近过去。 果然,他看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楼兰古城遗址。它似乎比干戈上次看见它的时候更加残蚀,也更加苍老。看着这块牌子,干戈心中一阵酸楚,半个多月的时间,竟然恍如隔世。 他离开石碑,爬到废墟内,四处找了找,烟头、车辙印、生活垃圾……什么都没有,只有软软的黄沙,上面印着风的波纹。调皮的小题,从不说脏话的夏邦邦,一心傍上夏邦邦的钟离彩,内心莫测的赵军,私藏鹦鹉的谷未素,官腔官调的徐则达,张嘴代购闭嘴代购的Cassie,半路加入团队的朴诗玄,还有插在沙漠里的木牌,上面写着:一把刀,来耕田。四滴水,来浇灌。两把刀,两块田,八滴水,不孤单……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只在梦中存在过。 干戈卷了两根烟,掰断成四截,他点上其中一截,插在了沙子上,嘴里念念叨叨地说:“这根烟祭富三儿。兄弟,你在那边再找个保镖吧,不要再用赵军了,你是个好人,那家伙是个坏人,好人一定被坏人欺负。” 他又点上了一截烟,放进嘴里,狠狠吸了几口,然后才插在沙子上:“赵军,你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打一架,估计你得等个三五十年,放心,老了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又点上第三截烟,插在沙子上,说:“大美女,你在那边好好照顾富三儿,他耳根子软,天长日久,你俩肯定有戏。嗯,是我说的。” 接着,他点上最后一截烟,犹豫起来:“我该不该给你点根烟呢?你肯定没死,我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去凯里……” 说完,他还是把那截烟插在了沙子上。 四截烟头袅袅冒出青烟,似乎在沟通着两个世界。一阵风吹过来,那几缕青烟顿时散了形状。 干戈的头发被吹乱了,他甩了一下,刘海垂下来,有几根挂在了眼前,他揉了揉眼睛,湿的。 突然,背后传来“嘭”一声巨响,接着就听见玻璃“哗哗”散落。干戈猛地转过身,吉普车在几百米之外,但他还是一眼看见车窗被砸碎了,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沈小题在车上! 第302章 罗布泊上还有其他人…… 干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撒腿就朝车子冲去。 沙子太软了,他根本跑不快。沈小题一直没有下车,干戈变得越来越紧张,跑得跌跌撞撞。 终于,他冲到了车前,一把拉开了副驾的门,他看见沈小题坐在座位上,脑袋歪着,好像睡着了。他没看见外伤。 车座上全是玻璃碴子,沈小题脚下落着一块皮球大的石头。 干戈飞速扒拉掉座位上的玻璃,根本顾不上会不会被划伤,他抱起沈小题,迅速下了车。 干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女孩死了,他在罗布泊上的一切坚持都没有了意义。 他撩开沈小题的头发,喊了声:“丫头!” 这时候他才看见,她的额头上有个很大的包,样子像一头大鹅。 沈小题幽幽醒转,她揉了下脑门,咧了咧嘴:“嘶!……疼!我是不是毁容了?” 干戈的牙根都要咬碎了,低低地问:“发生什么了?” 沈小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听见哐当一声响,我就被砸到了。” 干戈放下沈小题,返回车里,抄起工兵铲,冲上一个沙丘,朝四下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风越来越大了。 他回到沈小题旁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妈的有人。” 沈小题说:“不,那石头应该是风刮过来的。刚才起了一阵大风,砸得车子噼里啪啦乱响。” 干戈说:“如果我们在开车,就算被一只苹果砸中,挡风玻璃也可能碎掉,但刚才车是停着的。另外我那车是夹胶玻璃,可以破碎,但会粘连在一起,很难被贯穿。那块石头竟然飞进了车里,那得需要多大的力量!再说了,怎么就那么寸,一阵风偏偏就刮起了一块石头,偏偏就砸中了我们的车,而且偏偏是挡风玻璃……你他妈有脑子没脑子?” 说到这儿,干戈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放下工兵铲,看着沈小题,突然问:“你是谁?”他害怕沈小题脑震荡,想起了007电影系列里测试特工精神状态的情节,他照葫芦画瓢。 沈小题白了他一眼,说:“我是特朗普。” 干戈说:“别闹,回答我。” 沈小题说:“你脑子出问题了吗!” 干戈严肃地说:“我要测试一下你脑子出没出问题!现在我要看看你疯没疯。我们从简单的词语联想开始,我说一个词语,你告诉我你第一个想到的词语,比如我说——现在。” 沈小题说:“胡扯。” 干戈无语了几秒,说:“时间。” 沈小题说:“五年。” 干戈说:“阳光。” 沈小题说:“奢侈。” 干戈说:“月光。” 沈小题说:“多余。” 干戈说:“罗布泊。” 沈小题说:“禁区。” 干戈说:“方向。” 沈小题说:“左。” 干戈缓了缓,接下来突然说:“干戈。” 沈小题说:“贱。” 干戈遗憾地摇了摇头,说:“你完了……” 沈小题说:“我怎么了?” 干戈说:“你脑子出问题了!——正常人谁会回答这么多无聊的问题?” 沈小题敲了干戈的脑袋一下:“揍你!” 干戈从车上找来毛巾和水,准备给她敷在脑袋上,消消肿。被沈小题拒绝了,她说:“水不够了。” 干戈说:“如果我找到砸你的人,一定揍他满脑袋包。” 沈小题摇摇头说:“现在我们需要做减法,不要再把事情复杂化了。我们的核心目的是走出去,为了这个目的,我们需要朋友而不是敌人……如果刚才有人想杀我,那肯定跟你在沟壑里的不冷静有关系。” 干戈说:“嗯?” 沈小题说:“你忘了,地下那个东西……” 干戈沉默了。 天色又接近昏黄了,楼兰遗址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干戈不敢再逗留,她把沈小题扶上车,开出几公里,扎了营。 一顶帐篷一口锅,标准配置。 做晚餐的时候,沈小题发现已经找不到什么可吃的东西了,两三个鸡蛋,一个已经裂缝,流出蛋清,有些发臭。拇指粗的一缕挂面,已经干硬。三瓶水,有一瓶只剩下了三分之一,那水还有点脏了。几包压缩饼干。她从后备箱里翻了翻,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很小的已经风干的库尔勒香梨,还有几根干枯的菜叶。 简单吃了点东西,两个人坐在帐篷外聊天。 沈小题讲起了干戈假死之前的呓语,讲起了那场沙尘暴,讲起了那两个穿胡服的人…… 干戈一下想起来,他在失去知觉之前曾经做过一个怪梦—— 梦中的NPC不再是鹦鹉,而是小题。那是一个村庄,坐落在一座山的半坡上,村庄里零星散布着一些吊脚楼,纵横的小路用天然的青石铺成,错落有致,十分好看。 干戈和小题就住在其中一座吊脚楼里。 她去给他做饭了。 干戈坐在阳台上,他的脚下是个牲口圈,有一群动物在乱窜,却看不清是什么。吊脚楼的墙是竹子混合泥巴建成的,算是钢筋混凝土的原始形态,空中飘荡着竹子的清香。 吊脚楼的阳台有个很大的落地窗,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远处是一条瀑布,从半山腰淌下来,零星的水滴溅落在玻璃上,好像下雨了一样,太阳照着水滴,出现了七彩的光晕,那是一个个小彩虹。 突然,整座吊脚楼晃动了一下,紧接着,玻璃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纹。 干戈后退一步,看见玻璃外面爬上来一双干枯的手。紧接着,数以百计的干尸爬上来,他们的身体残缺不全,疯狂撞击着玻璃!玻璃的裂纹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碎了。这时候,干戈终于知道,圈里养的是什么了。他大喊:“干尸!小题,你看你看,那是干尸!” 干尸迅速占领了吊脚楼,把干戈淹没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讲完之后,干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丫头,你辛苦了。” 沈小题说:“我只想知道,那干尸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干戈说:“肯定是盗尸者遗弃的。” 沈小题摇摇头说:“我当时可没病,我亲眼看见了,有一具干尸在地上爬!” 干戈说:“可能是风太大了,把干尸吹动了吧。” 沈小题提高了声音:“青年,我说的是‘爬’!” 干戈很感慨地摇了摇头:“罗布泊!天上有人飞,地下有人钻!MB我也算长见识了……不管他们是什么鬼,我只希望他们光明磊落地站到我面前来。” 接下来,两个人的话题又回到了当下,干戈万分困惑:“我们怎么又回到了楼兰遗址呢?” 沈小题想了想,说:“我们不是跟着太阳朝东走吗?会不会……后来太阳朝西了,我们也朝西了?” 干戈没说话。 沈小题说:“还有一种可能……这个楼兰遗址是假的。” 干戈还是没说话。 两个人好像在玩拼图,总是缺失最重要的几块,始终无法看到全貌。 沈小题睡帐篷,干戈睡车上。 这天半夜,干戈醒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小题,挥之不去。干尸出现之前,她在给干戈做饭,瀑布在飞泻,空气充满了竹子的香味,锅碗瓢盆在叮当作响,那么温馨…… 沙漠中突然传来了引擎声! 干戈一下就精神了,他竖起耳朵辨认了一下,那应该是摩托车的声音!赵军?这是干戈的第一反应。 他没有时间思考了,摩托车已经越来越近,他立刻爬起来,下了车。 两束车灯射向了干戈的营地。 干戈接受了沈小题的建议,在罗布泊上遇见陌生人,首先把他们当成朋友,而不是敌人。他朝车灯挥了挥手,喊道:“嗨!” 两个人看见干戈之后似乎愣了,很显然,撞见人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两台摩托车绕着他奔跑起来。他们穿着冲锋衣,皮裤,标准的沙漠打扮。他们都戴着头套,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干戈接着喊道:“朋友,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并不答话。 这时候,干戈感觉到被动了,对方是两个人,他是一个人;对方骑着摩托车,那毕竟是铁的,也算是某种武器,至少可以撞翻他;另外,他们有车灯,干戈在明处,对方在暗处! 两台摩托车渐渐发生了变化,其中一台继续围着干戈转圈,另一台则驶向了沈小题的帐篷。 干戈的心猛地一沉——实际上,这台转圈的摩托车是在围困他,逼着他不能乱动,另一台摩托车似乎想去捕获沈小题! 他们是真的敌人! 干戈从口袋里掏出刀子,躲开围着他的摩托车,冲向了另一台摩托车。这时候,那台摩托车已经冲到沈小题那顶帐篷的门口了。他骂了句:“我操你妈!”然后扬手就甩出了飞刀。 这是干戈重生之后第一次使用武器,他感觉很不顺手,从肩膀到手指,好像都不是他自己的。果然,飞刀出现了偏差,但它依然刺中了那个骑手的右臂。 他显然没想到,深更半夜干戈竟然随身带着刀子,被刺中之后,他叫都没有叫一声,立即折返朝干戈撞过来。干戈几步就冲到了车上。这时候,对方的摩托车已经不再是武器了,跟吉普车相比,摩托车处于劣势。 干戈把车发动着了。 两个骑手似乎对视了一下,然后一同调转方向,迅速朝沙漠上窜去,就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沈小题被惊醒了,她钻出了帐篷,满脸恐惧和茫然。干戈根本没有看见她,他怒火中烧,驾车追了上去。 沈小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全身发软,原地坐下来, 好了一会儿,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破声,那是子弹飞出枪膛的声音。她猛地抖了一下。 第303章 尸袋的作用 干戈很幸运,就差那么一点点,子弹就把他爆头了。 他的左侧眉梢火辣辣地疼,他摸了一下,没有流血,更像是烫伤。 屏幕上的枪战镜头太误导人了,主角往往迎着子弹往前冲,好像那些子弹只是可口的爆米花。现在当他真正面对枪械的时候,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恐惧。 这时候,干戈离摩托车只有二三十米,开枪的巨大响声吓了他一跳,他本能地缩了下脑袋,实际上,子弹早飞过去了,他的动作延迟了至少三分之一秒。那发子弹在破碎的挡风玻璃上又射穿了一个洞。 干戈懵了一下,接着猛踩油门继续朝前追。 干戈的耳朵嗡嗡作响,他势必要把这两个神秘闯入者撞死。 两台摩托车狡猾地分开了,干戈只能追一台,距离越来越近,干戈甚至看得见他的车牌号了,这时候,对方突然一转弯,同时关闭了摩托车车灯! 干戈顿时丢失了目标。 对方竟然关闭了车灯!罗布泊高低不平,如果撞上石头或者跌进沟坎,都可能车毁人亡。而这个人关掉了车灯,他是对罗布泊多熟悉! 干戈也转了弯,那辆摩托车已经不在他的车灯照射范围里了。 四下看看,另一台摩托车也不见了车灯! 接着,又传来一声巨响,对方在黑暗中再次朝他射击了!这一次,子弹打中了吉普车的引擎盖,窜起了一串火星子。干戈一缩脑袋,赶紧也手忙脚乱地关闭了车灯,把自己也藏了起来。 他隐隐能听见对方的引擎声,却看不到对方的影子。他驾着车在荒漠上小心地绕起了圈子,尽量不踩刹车,刹车灯会暴露他的位置。双方就像黑暗中博弈的剑客,都在无声地寻找时机,希望一举击毙对方。 过了一会儿,干戈听见对方的引擎声越来越远了——他摸黑逃掉了。 干戈停下来,熄了火。罗布泊变得一片死寂。 静静坐了会儿,他打开了车灯,然后下了车。此处的地面坚硬,地上的车辙极不明显。他转悠了一阵子,一个闪亮的小玩意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那是一个弹壳。 他把弹壳装进口袋,上车,返回了营地。 沈小题满脸担忧地迎了上来,她的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她看见干戈的脸,表情瞬间僵住了:“你……被枪打了?” 干戈摆了摆手表示没事儿:“擦破了点皮,你拿的是什么?” 沈小题没有回答他,继续问:“刚才是什么人啊?” 干戈说:“不知道,跑了。” 沈小题朝漆黑的远处看了看,嘀咕了一句:“罗布泊竟然有劫匪!” 干戈夺过她手里的袋子,翻弄了几下,它大概一人多长,韧性非常强,边缘带了8个提手,一条拉链从头拉到尾。 干戈说:“他们来给我们送睡袋?” 沈小题摇摇头:“这不是睡袋,睡袋不会有八个提手。” 干戈再次拎了拎袋子:“不是睡袋是什么?” 沈小题说:“我以前见过这种东西。” 干戈问:“在哪儿见过?” 沈小题说:“公安局。” 干戈愣了一下:“公安局?” 沈小题的脸色有些阴沉:“它是用来装尸体的。我有个同学,她爸是法医。” 干戈就像被电着了,一下就把袋子扔了,同时蹲下身,用沙子拼命搓手。 沈小题继续说:“被送到公安局的尸体,基本都是被害人,在凶手抓到之前,警察会用这个收殓尸体。这是我同学告诉我的。” 干戈还在搓手:“太恶心了!” 沈小题说:“要不是我认识它,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把它当睡袋睡在里面了。” 干戈终于站起身来,嘟囔道:“这两个人为什么带这个袋子来呢……” 沈小题说:“不是装你就是装我。”她的语调竟然十分平静。 干戈看了她一眼:“如果他们认为他们杀得了我们,那应该带两个袋子来啊!” 沈小题耸了耸肩,然后说:“就算他们是来杀我们的,为什么要带走我们的尸体呢?” 干戈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沈小题说:“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睡觉。” 干戈瞪大了眼睛:“你还睡得着?” 沈小题也学着他瞪大了眼睛:“不然呢?连夜开案情讨论会?放心吧,偷袭没有一晚上搞两次的。至少他们没有在天上呼啦呼啦飞,也没有在地下钻来钻去,我们庆幸吧。我甚至觉得这是好事,我就怕没人!” 说完,她从车上把药箱拿下来,站在干戈面前,心疼地打量他的脸。他的眉梢有一道乌黑的焦痕,她问:“子弹到底打没打中你啊?” 干戈说:“没有。” 沈小题说:“那这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干戈说:“要是子弹擦到我,半张脸就没了。它是从我旁边飞过去的,产生的高温把我烫伤了。” 沈小题说:“噢,那应该用烫伤药。” 干戈变得很乖,配合沈小题擦了药。 忙乎了一阵子,沈小题回帐篷睡觉去了。干戈还是不放心,坐在车上警戒。 他忽然有些敬佩沈小题,这个女孩太不一般了,一开始,因为两个小题太像了,他甚至担心会弄混,但此刻,干戈发现她们的性格截然不同——小题表面快乐,其实内心很脆弱。而沈小题更成熟,且内心无比强大。性格会在一个人的相貌上显露出来,干戈相信如果小题再次出现在他身边,他绝对不会把她们混同一人了。 干戈又看了一眼摩托车消失的方向,此刻他更盼望那两个人返回来,说不定他们没什么恶意,刚才双方都太紧张了,导致了擦枪走火,或许双方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今,罗布泊上似乎只剩下他和沈小题了,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看到同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对方也许是他和沈小题逃离罗布泊的契机。 直到天一点点亮了,他才在吉普车上睡着。 沈小题打个哈欠从帐篷里钻出来,她没有惊动干戈,开始默默做起了早饭。她去拿水的时候,心一沉——这时候,车上只剩下两瓶水了,如果他们找不到水源,必将渴死在罗布泊上。 上午10点多钟,两个人拔掉营地,继续前行。 干戈依然有些虚弱,可是他坚持要开车,沈小题就坐在了副驾座上。 车子开动之后,干戈把导航关了。 沈小题没有提饮用水的事,她想干戈应该心知肚明。 走出好长一段路,干戈突然说话了:“昨天晚上我想了想,我觉得,那两个人是冲你来的。” 沈小题一愣。 就在这时,车身突然一震,好像撞上了什么,接着朝旁边一歪,差点翻车。 干戈立刻把车停下来。沈小题说:“为什么是朝着我来的?” 干戈说:“各种迹象表明。” 说完他就黑着脸跳了车去,蹲下身检查轮胎,沈小题坐在车上,听见干戈骂了一声粗话。 干戈回到车上,把车继续开动了。 沈小题问:“轮胎怎么了?” 干戈冷着脸说:“车胎被扎了。” 接着,他踩下油门,车速更快了。沈小题满脸疑惑:“那你怎么还开这么快啊!” 干戈说:“我刚才看了,它是压上了破胎器!” 很多人可能不熟悉“破胎器”这个东西,那么我们就换个说法——路障。在一些重点安防场所中,破胎器是一种必备的路障。它有锋利的刺,可以在0.5秒时间内扎透轮胎,致使轮胎撒气,不能前行。 沈小题叫起来:“你是说,有人在暗算我们?” 干戈说:“废话!轮胎撒气有个过程,我们必须赶紧朝前走!” 果然,干戈把油门踩得更深了。沈小题紧张地朝后窗看了看,只见冲天的沙土。她接着问干戈:“哪些迹象?” 干戈不想吓她,只是淡淡地说:“如果是两个女劫匪,那一定是来劫我的。” 车子朝前冲了几百米之后,车身再次震动了一下,接着就朝另一侧歪去,干戈的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他把方向盘狠命一转,吉普车在沙地上打了几个转,搅起一片沙土,熄了火,慢慢停下来。 沈小题死死盯着干戈的脸:“又被扎了?” 干戈恨恨地砸了一下方向盘,重新发动了车。 沈小题情不自禁地嘀咕了一声:“完了……” 干戈的眼睛突然瞪直了,他看见前面的沙土耸动了几下,然后出现了移动的波纹,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沈小题也看到了,她突然拽住了方向盘:“我下去看看!” 干戈说:“你不要命了!” 说完,他慌乱地把车开动了。此时的吉普车已经破了两个轮胎,却依然颠颠晃晃地绕过那个耸动的沙包,朝前冲去。 沈小题死死盯着后视镜,那个诡异的沙包越来越远了。 干戈默不作声,紧皱眉头朝前开,不敢停下来,那个东西在地下,鬼知道它的速度是不是比车更快。 沈小题突然说:“它在那片沟壑里出现过!它是来报复我们的!” 干戈说:“很可能!” 沈小题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干戈说:“人。” 沈小题双眼一瞪。 干戈说:“变异老鼠不会有破胎器。” 沈小题依然瞪着眼睛:“人怎么会在地下钻来钻去!” 干戈说:“你都看见有人在天上飞了。稀奇吗?”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干戈一边开车一边紧张地逡巡着四周的地面。地面很平静。 沈小题突然叫了一声:“干戈,你看那边!” 干戈立刻顺着她的手望过去,透过副驾车窗,他看见一两公里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建筑物——高高的瞭望塔,上面插着一面红旗,今天没风,它蔫头耷脑地垂着。瞭望塔下是一座红砖房,前面是一堵泥夯的土墙…… 那是楼兰工作站! 干戈的心激动地狂跳起来,他们没有导航,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楼兰工作站! 可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了,楼兰工作站离楼兰遗址有38公里,他们刚刚从楼兰遗址离开,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到楼兰工作站! 沈小题并没有来过楼兰工作站,但是她看到了房子,也就看到了希望,她兴奋地说:“干戈,那里有房子!咱们得救了!” 干戈疑惑地盯着那个房子,低声说:“宝贝,那是楼兰工作站的海市蜃楼。我见过真正的楼兰工作站,它离楼兰遗址38公里,而我们现在离楼兰遗址最多7公里。” 沈小题固执地摇着脑袋:“干戈,它不是海市蜃楼!你要相信我的眼睛!” 干戈不想再辩驳,朝着它开了过去。吉普车离那个似曾相识的建筑越来越近了。 它果然没有消失。 它静静地立在那儿,就像一个阴谋。 第304章 子弹编号 破了胎的吉普车,就像被刺伤的伤员,行驶得越来越艰难。 红砖房越来越近了,干戈甚至看到有一块玻璃没了,挡着脏兮兮的纸壳。如果是海市蜃楼的话,不可能把车开到这么近的距离。 干戈和沈小题都不说话,神经都绷紧了。这个工作站要么是个陷阱,要么是他们的生机。 吉普车距离红砖房大约一两百米的时候,干戈把车停了下来。沈小题看了看他,低声问:“你停什么车啊,开过去啊!” 干戈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他再次查看公里表,距离楼兰废墟满打满算也不超过7公里。 难道这是延伸城的人按照真工作站的样子复制了一个假工作站出来? 沈小题见干戈没有反应,她拉开车门就要跳下去。 干戈一把拽住了她:“你不要轻举妄动,保不齐里面有些什么人。” 沈小题果然不再动:“所以呢?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干戈思考了一秒钟,翻出防狼喷雾,递给了沈小题:“我去。你留在车上,别下去,别熄火,如果20分钟之后我还没出来,你立开车跑。” 沈小题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好,你自己警惕点,我等你带来好消息。” 干戈下了车,沈小题换到了驾驶座上。 干戈看了一眼前面的楼兰工作站,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这个楼兰工作站和他记忆中的完全一样:泥夯的土墙,破旧的瞭望塔,简陋的红砖房…… 院子的角落停着一辆黄色越野车。 突然,传来了狗的狂叫声,干戈愣了愣,并没有看到狗的身影,他猜测它们应该被拴着,所以并没有停住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土墙,伸出手摸了摸,似乎想确定它是不是真实的。土墙被太阳晒得滚烫。 突然,一条黑狼狗从土墙一跃而出,落地之后,他盯着干戈,愤怒地吼叫起来。在这种环境里,一条狗远比一个人要难对付。干戈后退了一步,迅速将刀子掏出来,抓在了手上。他听见背后也传来恐怖的声音,回头一看,另一条黑狼狗已经窜到了他身后,它的身体伏地,死死盯着他,龇着牙,发出低低的吼声,那姿态随时都可能发起进攻。 在这片荒漠上,比遇到一条狼狗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同时遇到两条狼狗了…… 干戈被夹击了,他的头皮一紧。就在此时,工作站里传来一声断喝:“去!” 两条狼狗马上站直了身子。一个红脸膛的中年男人从红砖房里走出来,对它们喊道:“过来!” 两条狼狗并不那么听话,依然对干戈虎视眈眈,狂叫不已。 红脸膛又喊了几声,它们才极不情愿地退到了红脸膛脚前,不过,它们依然没有停住吼叫。 干戈打量着红脸膛,慢慢走进了院子。此人脸上的皱纹不多,但是却很深,他的脖子上挂着一长串佛珠,被磨得透亮,一定常常放在手里把玩。 红脸膛看着干戈,盯住了他手中的刀子:“你是……干什么的?” 干戈反问:“你是干什么的?” 红脸膛没想到干戈会这么问他,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干戈,笑了,接着他指了指脚下的沙地,大声说:“这是楼兰工作站,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干戈说:“这里是……楼兰工作站?” 红脸膛说:“你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吗?” 土墙的豁口,也就是大门边,确实立着一个木牌,上面用汉维两种文字写着“楼兰工作站”。两个人对话的时候,那两条狗一直在叫,很烦。 干戈说:“挺逼真啊……” 红脸膛恼了,声音变得严厉:“你说什么?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就在这时候,干戈听见了沈小题的呼喊:“干戈!——” 隔得很远,声音微小,但干戈听见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小题竟然弃了车,惊惶地朝他跑过来! 干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撒腿就冲了过去。 两个人渐渐接近之后,干戈看见她身后有两个沙包,一前一后,追随着沈小题,速度极快。又是地下那种怪物! 干戈扬了扬刀子,不知该刺向哪一个。 沈小题终于冲到了他面前,他一把把沈小题拽到身后,这时候他还有些虚弱,他手里的刀子在微微抖动,他大声问沈小题:“你怎么不开车!” 沈小题气喘吁吁地说:“开不走!” 干戈说:“什么叫开不走!” 沈小题说:“不知道!它们还想把车掀翻!” 一个沙包已经逼近了,干戈扬起刀子准备出击了,却听见沈小题又叫了一声,他一转身,发现他的四周又出现了三个沙包! 干戈和沈小题都傻了。 关键时刻,楼兰工作站的瞭望塔突然发出了长长的警报声!干戈惊奇地发现,听到了警报声,凸起的沙包纷纷陷下去,很快就变成了平整的沙地。 观察了一会儿,他确定地下那些东西已经彻底离开,这才拉着沈小题跑向了吉普车。难怪沈小题开不走,四个轮子前前后后都被石块挤住了。 干戈把石块搬开,两个人上了车,干戈说:“你看清它们了吗?” 沈小题说:“没有,我把车门锁了,只能听见它们在车下面乒乒乓乓响,后来我发现车倾斜了,赶紧下车跑。” 吉普车朝着楼兰工作站开过去。 沈小题惊魂未定:“你确定里面没问题?” 干戈说:“外面更有问题!” 吉普车开进了楼兰工作站的院子,这时候警报已经停了,很安静。干戈和沈小题下了车。那两条黑狼狗站在院子一角,继续冲着他们叫。 红脸膛从瞭望塔上走下来,大声呵斥狗,那两条狗终于安静了。红脸膛来到干戈和沈小题跟前,问:“你们是来旅行的?” 干戈说:“我们来罗布泊玩儿,导航失灵了。” 红脸膛像个家长一样嘀咕道:“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没事儿跑到罗布泊来干什么?瞎胡闹!” 沈小题补充道:“我们出不去了。” 红脸膛说:“嗯,每年这个季节都有那么几天信号莫名其妙消失,这不,我们的通讯系统也不能用了,凭我的经验,过两天就应该恢复了……我叫蒋新华,你们叫我老蒋就好了。” 干戈愣了一下,他见过的那个楼兰工作站也有个老蒋! 他说:“老蒋,刚才谢谢你。” 蒋新华说:“谢什么!” 干戈说:“地下那是什么东西?它们为什么听见警报就跑掉了?” 蒋新华的表情变得有些神秘,他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沈小题,反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干戈和沈小题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蒋新华接着说:“罗布泊地下有很多东西,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干戈说:“你就直接说吧,我的接受范围比你想的大多了。” 蒋新华看了看沙地,突然说:“你们听说过类人吗?” 干戈一愣,他从小题嘴里听过类人这个词,他说:“嗯,类人在罗布泊里土生土长,跟人类很像,据说会遁地……” 蒋新华点了点头:“他们喜欢躲在暗处偷袭人,没想到今天竟然这么明目张胆!所以我才问,你们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 沈小题一下子抓紧了干戈的胳膊:“青年……” 干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想起他曾经用工兵铲追打地下一个活物…… 蒋新华说:“我从不招惹他们,我至今都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说到这儿,蒋新华注意到了干戈脸上的伤:“你的脸怎么了?” 干戈说:“昨天晚上我们受到了袭击。” 蒋新华说:“我说了,类人最喜欢躲在暗处偷袭人!” 干戈心里明白,昨晚偷袭他们的人,绝不是类人。不过他并没有辩解。 蒋新华笑了一下,说:“你们两个就放心吧,到了工作站就没事了,别看就一座红砖房,这里就是政府!” 干戈最警惕的就是这个工作站,他假装轻描淡写地问:“罗布泊有几个工作站?” 蒋新华回答:“一个,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政府懒得拨款。” 干戈笑着看着蒋新华,看了好半天,终于开口了,沈小题突然碰了他一下,她显然知道干戈要说什么,她想制止他,干戈根本不管,还是说了出来:“我在距离楼兰遗址38公里的地方,也看到过一个工作站。” 蒋新华一点都不感到奇怪:“你说他们啊!” 干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蒋新华继续说:“那群骗子,专门骗取楼兰保护费的。” 那个收了干戈团队每个人3000块参观费的楼兰工作站竟然是假的! 那个老蒋,还有那个一直没出现的老王竟然是假的! 干戈盯着面前这个老蒋,皱着眉头琢磨了好半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笑。 蒋新华接着说:“那房子其实是过去锰矿工人住的,后来废弃了。你仔细想想也知道,真正的工作站怎么可能离楼兰遗址那么远!” 这句话让干戈产生了几分信任。之前,干戈就怀疑过那个38公里的工作站。他曾经以为,那是因为工作站的人发现了楼兰遗址的某些异常,所以才撤出了那么远。现在看来,眼前这个工作站才更像真的。 干戈又问:“你是不是有个同事叫老王?” 蒋新华说:“你怎么知道?他去巡逻了,要一两天才回来。” 如果38公里的工作站是假的,那么他们够可怕的,他们和真工作站工作人员的姓都一样。 干戈接着问:“你知道遗址下面有个地下城吗?” 蒋新华说:“遗址下面?没有的事儿!我们经常去巡视,没有的事儿!” 干戈说:“离遗址大概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个入口。” 蒋新华还是摇头:“你们是不是在罗布泊上走出幻觉了?要不你带我去看看?” 干戈说:“晚了,现在那地方已经不存在了。我再问你,你知道复制人吗?” 蒋新华笑了:“都是瞎传!我猜他们说的就是类人。” 干戈说:“我们还在几公里之外看到了一大片深沟,你总知道吧?” 蒋新华神秘地点了点头:“知道知道,据说那地方很邪,我从来不靠近。你们去了?” 干戈说:“谁挖的?” 蒋新华说:“天然的吧。” 干戈陷入了沉思。 沈小题说:“蒋先生!” 蒋新华说:“姑娘,你叫我老蒋。” 沈小题说:“老蒋,你可以给我们一些给养吗?我们马上就走。” 蒋新华说:“没问题啊!” 沈小题激动地拱了拱干戈的胳膊:“青年,你发什么呆?” 干戈回答:“我在想,等我们走出了罗布泊,我要不要回来一趟,找到那个38公里的工作站,揍他们一顿,把我们交的钱拿回来。” 蒋新华叹了口气说:“唉,其实他们也不容易,一年到头守在罗布泊里,环境这么糟,也骗不来几个钱。一年到头有几个人来罗布泊旅行?而且,很多人根本不鸟他们,一分钱都不掏。” 干戈似乎刚刚回过神,他瞪了沈小题一眼,说:“走什么走!我们要留下来等信号恢复!” 沈小题低声说:“我们必须走。” 蒋新华很负责任地插嘴道:“你们最好给我留下。就算我给你们一些给养,你们没有导航,也不认得路,肯定走不出去,到时候你们找不回这里,那就危险了。”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干戈说:“玻璃不挡?轮子不补?”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那两条黑狼狗终于不叫了。 不过,干戈和沈小题随着蒋新华走进工作站的时候,它们趴在门口,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工作站里光线很暗,有一股某种邋遢人家散发出来的味道。一张不平稳的木桌子,几把形状各异的椅子。一铺大炕,放着几个行李卷。墙上贴着2016年的挂历,那是唯一和这个时代同步的东西。 干戈走到炕前,一头躺了上去。 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身体虚弱疲乏,他觉得自己在跑马拉松,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一下子到了终点,他只想睡个昏天黑地。 蒋新华去厨房给干戈和沈小题弄吃的。 沈小题一个人在房子里转悠,严密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 有一张木桌子,上面有抽屉。她轻轻走过去,小心地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桌子很旧了,抽屉吱呀作响。里面有一个破烂的本子,她拿起来看了看,上面是工作日志,字迹深深浅浅,很难看。 没问题。 她回头朝厨房看了一眼,蒋新华还在忙活,她又拉开了第二个抽屉,看到了一叠旧报纸,还有一捆电线,在抽屉一角,她看见了一个弹壳! 她拿起来,快步走到土炕前,低声说:“干戈……” 干戈睁开眼睛,一下坐起来,他看到了沈小题手里的弹壳,并没有说话,默契地接过来看了看,又从口袋里掏出昨天捡到的那个弹壳对了对,编号竟然是连着的! 干戈的心蓦地收紧了——他们是一伙的! 第305章 7公里工作站 干戈把子弹装进口袋,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前,示意沈小题不要声张。 沈小题的表情已经极度紧张了。 蒋新华端着两个碗走出来,爽快地说:“我一会儿再给你们做饭,先喝点红糖水,补补。” 干戈下了炕,装作没事的样子,问道:“老蒋,要是有人盗干尸,你们怎么怎么办?” 蒋新华说:“抓。” 干戈说:“他们不反抗?” 蒋新华说:“狗急还跳墙呢。” 干戈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武器吗?” 蒋新华说:“来来来,先把红糖水喝了……你说什么?武器?有啊,我们有电击器。”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 干戈还是不动声色:“电击器呢?”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蒋新华警惕地看了看干戈,这才说:“老王拿着去巡逻了。来,喝了喝了。” 沈小题刚刚端起一只碗,干戈在下面踢了她一下,沈小题立即放下了。 接着,他端起一碗呼噜呼噜地喝起来。红糖水很烫,他顾不上了。他要检验里面是否有问题。 蒋新华坐在对面,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沈小题,意味深长地笑了,对沈小题说:“怕有毒?” 沈小题尴尬地笑了一下:“我喝红糖水胃疼。” 蒋新华点点头,说:“对了,一会儿我帮你们联系一下库尔勒公安局。” 干戈立刻说:“不是没信号吗?” 蒋新华看了看腕上的表:“下午3点多钟,有那么几分钟可以打通。总是这样,奇怪吧?” 干戈吃下一碗红糖水,暂时好像没什么问题,他说:“沈小题,走,你跟我去修修车。” 沈小题马上意会神通地点了点头。 干戈是个标准的独行侠,他自己能完成的事儿,绝不会麻烦别人,沈小题意识到他有话跟自己说。 两个人走到外面,那两条狗又气势汹汹地狂叫起来。 干戈走到车前,从工具箱里取出一节橡胶条,真的开始补胎了。 胶条补胎是一种非常传统的办法,操作简单,用时少,甚至用不着分离轮胎轮毂,所以通常用以暂时救急。用这种方法修补后的轮胎并不耐用,而且很容易漏气,所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这种方法补胎了。 干戈一边补胎一边说:“你凑近点,我有话对你说。” 沈小题皱着眉头,在他旁边蹲下来,背对着工作站的门,说了声:“嗯。” 干戈说:“你给我的那个弹壳,和我昨天捡到的那个弹壳,编号几乎是连着的,他们很可能是同伙!” 沈小题问:“编号连着?什么意思?” 干戈说:“你在银行里取了一叠新钱,编号是不是连着的?” 沈小题的脸色一沉,她立刻问干戈:“你的战斗力怎么样?” 干戈回头看了看,工作站的窗户黑洞洞的,他说:“表面上只有一个老蒋,暗处不知道还藏着几个人。我们开车跑掉吧?” 沈小题摇了摇头:“我们必须拿下这个地方。” 是啊,她永远不想再回到那片永远走不出去的盐壳地了。她就像迷失方向的航海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座岛,哪怕这座岛上危机四伏,她也要留在岛上。现在,她要战斗了。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竟然笑了:“打架这种事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沈小题点点头:“那你打拼吧,剩下那三分我给你补。” 干戈瞪大了眼睛:“你帮我打?” 沈小题说:“三分天注定啊,我在旁边帮你祷告。” 补了两个轮胎之后,干戈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土,冲着屋子里面喊道:“老蒋!” 蒋新华走了出来:“需要帮忙吗?” 干戈说:“你过来一下。” 蒋新华就走过来了。 沈小题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其实她慢慢绕到了蒋新华的背后。 蒋新华来到干戈跟前,笑呵呵地问:“怎么了?” 干戈指了指他的背后:“他是谁?” 蒋新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沈小题,干戈突然冲上去,扑到了蒋新华的身上。如果干戈此时没那么虚弱,摔倒蒋新华绝对绰绰有余。可是,他高估自己了,蒋新华并没有那么好对付,他踉跄了一下,反过来揪住了干戈,两个人厮打起来,最后双双滚到地上,蒋新华一边撕扯一边大叫起来:“你他妈想干什么!” 沈小题紧张地看了看屋内,没有人出来,接着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男人的打斗,想帮忙,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那两条狼狗也冲过来,冲着干戈狂叫。两个男人一会儿你在上面一会儿我在上面,它们跟沈小题一样,也不知道怎么下口…… 终于,年轻人的体魄渐渐占了上风,干戈把蒋新华按在沙地上。他浑身上下都在冒虚汗,如果此时房内再走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置他于死地。 蒋新华还在挣扎,干戈掏出刀子,顶住了他的脖子,厉声说:“你他妈给我老实点儿!” 蒋新华就不敢动弹了,嘴里却不老实:“我告诉你,我是公家人,你们这么干是犯法的!” 干戈冷笑了一声:“别装B了!叫你的同伙出来吧!” 蒋新华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话了:“昨晚偷袭我们的人留下了弹壳,我们带着。刚才我在你的抽屉里发现了子弹,两发子弹的编号是连着的!” 蒋新华竟然愤怒了,不顾脖子上有刀子,左右扭动着,吼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干戈也吼起来:“你再反抗我扎死你!” 蒋新华就不动了,他憋红了脸,压着火气说:“你放开我,我跟你们解释!” 干戈说:“就这么解释。” 蒋新华喊起来:“工作站不久之前也被偷袭过!” 干戈愣了愣,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他慢慢移开了刀子。 蒋新华坐起来,继续说:“子弹是那伙人的!我只是把弹壳留下来,提示自己时刻要保持警惕!” 干戈再次盯住了蒋新华:“有这么巧的事情?” 蒋新华说:“真的!不信你去屋里搜一搜,如果你搜出一发子弹,我跟你姓!”说到这里,他朝那道土墙指了指:“那墙上还留着弹孔呢,你自己去看!” 干戈终于相信这个人了,他收起刀子,然后把蒋新华从地上拽起来,说:“走,去看看。” 那两条狗还在追着叫,被蒋新华呵斥走了。蒋新华带着干戈和沈小题来到土墙边,果然看到了两个圆孔。蒋新华说:“这回你们相信了吧?” 干戈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那帮人是干什么的?” 蒋新华说:“盗尸的。” 干戈说:“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呢?” 蒋新华说:“为了钱,他们才不管你是死的活的。” 沈小题开口缓解尴尬:“老蒋,对不起……” 蒋新华摸了摸淤青的胳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我去涂点红花油,你们自便吧。” 说完,蒋新华转身走回了红砖房。 干戈和沈小题愣在了原地。半晌,干戈才说:“你怎么看?” 沈小题说:“我还是不相信他。” 干戈说:“我爸有个同学,1988年在老山打过仗,那地方到处都是地雷,一不小心腿就没了。他们离开老山之后,在城市的水泥地上也不敢走路……” 沈小题问:“你直接点。” 干戈说:“你在地下城被困时间太长了,变得太多疑了。” 沈小题说:“我们不辩论了,先把轮胎修好,然后跟那个老蒋要些汽油和水装进车里,有备无患。” 两个人走近红砖房,听见了蒋新华的呼噜声。干戈朝里看了看,他躺在那铺大炕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他再次觉得沈小题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如果这个老蒋有问题,他绝不会睡觉。 干戈说:“等他醒吧。” 沈小题四下看了看:“趁他睡觉,咱们到处看看。” 干戈说:“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沈小题笑了笑:“说不定有发现。” 此刻已经过了中午,温度高得可怕,太阳似乎要把人晒化。 工作站不大,两个人转了一圈来到了瞭望塔,塔很高,上面有一副望远镜。沈小题往上指了指:“咱们上去看看。” 干戈摇了摇头:“我太累了。” 沈小题耸耸肩,自己爬了上去。 干戈在瞭望塔的阴影处坐下来,扇了扇风,全是热风。他开始整体打量这个工作站——土墙,红砖房,瞭望塔,地窝子。太像了,它和另外一个工作站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复制出来的。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38公里的工作站,那时候小题还在……本来,干戈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但看到如此眼熟的景象,心里还是酸酸的。 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地窝子,和38公里工作站一样,它离红砖房大概几十米远。38公里工作站的地窝子是个仓库,那么这个地窝子也是仓库吗? 干戈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地窝子是半地下结构,冬暖夏凉。它门口的沙土里,半埋半露很多玻璃瓶子,他踩着玻璃瓶子钻进地窝子,闻到一股朽烂的气息。 跟他想象的一样,里面堆放着一些杂物,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地窝子尽头有个地窖,被锁得牢牢的。 干戈走过去,盯着地窖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沈小题进来了。 她低声问:“这是什么?” 干戈说:“地窖。” 沈小题说:“地窖是干什么用的?” 干戈说:“一般用来装蔬菜,不会氧化腐烂。” 沈小题说:“那还用上锁吗?” 干戈说:“这种地方,食物就是命。” 说完,干戈拉着沈小题一步步退开了。就在此时,地窖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呜咽声,两个人一下就停住了。 第306章 地窖里有什么 地窖的盖子是木头做的,有点像竹排,几乎没有缝隙。把手处挂着一把传统的大锁,很新,泛着油光。 沈小题第一个折回来,蹲在地窖前说:“下面有东西!” 干戈说:“会不会是那两条狼狗下崽儿了……” 沈小题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家狼狗下崽啊?” 干戈说:“没文化!狼狗又不是狼和狗杂交出来的,怎么就不能下崽儿了?” 沈小题说:“就算是这样,你会把狗崽儿放在地窖里吗!” 说着,她低下头拽了拽那把锁,那把锁很重,徒手撬开的可能性为零。干戈直接踹了几脚。 这时候,他们闻到了一阵红花油的味道。回头看,蒋新华钻进来了。 双方对视着,干戈和沈小题有一种做亏心事被抓包的感觉。 蒋新华厉声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干戈很冷静,他指了指地窖反问蒋新华:“这底下是什么?” 蒋新华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我接待过很多旅行者,没一个像你们这样鬼鬼祟祟。这里是工作站,不是你们家!如果你们再这么自来熟,别怪我驱逐你们!” 干戈盯着蒋新华说:“老蒋同志,不要这么敏感,OK?” 蒋新华瞪着眼睛说:“你们出去!” 干戈说:“你要告诉我,这下面到底关着什么?” 蒋新华说:“什么关了什么!这个地窖直接通到古墓!” 干戈和沈小题互相看了一眼。 干戈继续问:“古墓?为什么锁得这么严实?” 蒋新华真的生气了:“我在罗布泊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你们这么好事的游客!盗墓贼这么猖獗,不锁行吗!” 这个回答很正常,没有任何破绽。他是工作站的人,在这里保护古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干戈挑着眉毛问道:“你能打开让我们看看吗?” 蒋新华立刻摇了摇头:“下面的空气成分很复杂,你们没有防护措施,我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你们下去。” 干戈单刀直入:“我怀疑下面关着人。” 蒋新华嘀咕了一声:“该死的,又是老鼠……” 沈小题说话了:“老鼠?” “你们不知道,罗布泊地下有一种很大的老鼠……”说到这儿,他摇了摇脑袋:“算了,说了你们也不信。” 干戈和沈小题再次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之前吃过变异老鼠的苦头,看来,蒋新华没有撒谎。 蒋新华说:“出去吧,我给你们加点油。” 蒋新华先出去了。沈小题走在最后,走到一半,她回头看了一眼,地窖里又传来一阵呜咽声,她返回来,蹲下身子,把耳朵凑近了地窖的门。听了一会儿,她试探地敲了几下锁头:“有人吗?” 除了那种怪异的呜咽声没有任何回应。 沈小题并不死心,地说:“要是有人你就敲三下。” 地窖里还是只有呜咽声。 沈小题等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也离开了地窝子。 然而,就在她离开地窝子不久,下面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咚!”“咚!”“咚!”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蒋新华给干戈和沈小题做了午餐,很简单,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片,还有一碗榨菜汤。 蒋新华一句话不说,坐下来开吃。 自从干戈用刀子威胁过他之后,他的态度明显不如一开始那么热情了。 干戈真是饿了,他见蒋新华把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之后,立即开始饕餮大吃。 沈小题也饿坏了,但她的吃相比干戈斯文多了。吃了一半,大概是觉得饭桌上的气氛太压抑了,蒋新华打破了沉默:“听口音,你们是北方人?” 沈小题点点头:“是,北京人。” 蒋新华似乎来了谈兴:“啊,北京啊,那可是好地方,我好多年都没去过了。” 干戈并不想谈论这些家长里短,开口便问:“什么时候卫星电话能打通?” 蒋新华看了看腕上的表,说:“快了。”那是一块老式的手表,除了罗布泊,很少能见得着了。 沈小题问:“老蒋,从这里开到敦煌需要几天?” 蒋新华说:“如果路线不出错,大概需要三四天。” 沈小题想了想,又问:“我们需要走出多远,才能摆脱那种……他们叫什么?类人?” 蒋新华看着沈小题,突然怪怪地笑了一下:“只要有沙子。” 沈小题继续问:“他们有什么弱点吗?” 蒋新华摇摇头:“我不是研究类人的,我们工作站和他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是为了你们,我才不愿意去招惹他们。” 沈小题不得不承认,蒋新华确实救了她和干戈。现在,到底要不要留下等待信号恢复,沈小题也开始犹豫了。 吃完饭,沈小题果然要了几桶汽油,装在了车上。又要了一些水。工作站没有瓶装水,蒋新华很大方,给他们搬了两个桶装水。 干戈顶着太阳,继续补轮胎。这时候,那两条狗见了他们终于不再叫了。 干戈说:“你觉得还有问题吗?” 沈小题说:“没有问题了。” 干戈说:“就是说,你同意留下来了?” 沈小题说:“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干戈说:“靠,你不要这么高深好不好!” 沈小题在他旁边坐下来,说:“你不觉得这个老蒋才是真的高深吗?我们的一切疑问都被他抹平了。两个工作站,连着的子弹编号,还有那个古怪的地窖……” 干戈说:“只是巧合而已。” 沈小题说:“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不管怎么样,修好轮胎我们必须走。” 干戈看了一眼红砖房,又看了一眼茫茫的罗布泊,说:“丫头,这里至少能联系上外界,就算这里有问题,不就一个老蒋吗,我弄死他。” 说完,他站起来爬到了车上:“我要好好睡一觉,除非是老蒋打通了卫星电话,否则你不要来吵我。” 沈小题正要离开,干戈叫住了她:“你那防狼喷雾剂呢?” 沈小题说:“在。我只怕这个人不是狼,是鬼。” 沈小题离开吉普车,直接走进了红砖房。 她决定试探一次蒋新华,方法很简单,如果蒋新华真有问题,那么她要离开的话,蒋新华一定不会同意。 蒋新华正在午睡,沈小题敲了敲门,蒋新华睡眼惺忪地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门口的沈小题:“有什么事吗?” 沈小题问:“电话打了吗?” 蒋新华说:“还没到时间。” 沈小题直接说:“我们现在就要走了。” 蒋新华一愣,说:“你们不等信号恢复了?” 沈小题摇了摇头:“老蒋,谢谢你啊。” 蒋新华陷入了沉思,半天才说:“你们要是真想走也行……”一边说一边从炕上爬下来:“我给你们画个地图。” 他走到桌子前,找到纸和笔,给沈小题画了一张简要的地图,画完之后,又想了想,从第三个抽屉里取出一副望远镜递给沈小题,嘱咐道:“罗布泊的天气多变,你们要小心小心再小心。瞭望台在几十公里之内都看得见,如果你们一天之内找不到出路,赶紧返回来!” 沈小题观察着他的表情,若有所思。 沈小题也爬上了车,这时候,干戈已经在后座上睡着了。 沈小题坐在副驾上,拿着蒋新华画的地图,她忽然再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这个红脸膛男人了。 干戈醒了。太阳已经偏西。 沈小题说:“我把你吵醒了?” 干戈说:“快到时间了吧?” 沈小题说:“什么时候?” 干戈说:“3:14啊。”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忽然传来了蒋新华的呼喊:“打通了打通了!你们快过来!” 干戈整个人都抖了一下。两个人立即下了车,朝红砖房冲过去。 蒋新华正在屋里听电话。两个人激动地走到他旁边,听见电话那头正在讲话,但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只能焦急地等待。 老蒋连连点头:“对对对,两个北京人,名字叫……” 干戈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叫干戈,她叫沈小题!” 蒋新华又问:“怎么写?” 干戈大声说:“大动干戈的干戈,三点水的沈,大小的小,话题的题!我们从吐鲁番进入罗布泊,已经十多天了,我们的导航失灵了,出不去了。” 老蒋继续低头讲电话,他把干戈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说:“对,一男一女……” 对方又讲了几句话,蒋新华连忙说:“老王出去了,现在工作站只有我一个人,走不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老唐住院了?好好好,等老王回来我立刻通知他!……” 从他们的对话分析,“老唐”应该是老王的老伴。 沈小题已经等得不耐烦:“他们会派救援来吗?” 蒋新华摆摆手,示意沈小题安静些。 过了一会儿,蒋新华又说:“你放心吧,一切都好,都好……” 说着说着,他突然把电话从耳边放下来看了看,然后又放在了耳朵旁,喊道:“喂!喂喂!” 喊了半天,终于把电话放在了桌子上,嘀咕了一句:“信号没了。” 沈小题迫不及待地问:“情况怎么样?” 蒋新华说:“放心吧,他们马上派人来,最多三天。” 沈小题捂住发酸的鼻子,眼里已经涌出了喜悦的泪水。 她看了看那部电话,又看了看蒋新华,又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窗外,连声说:“谢谢谢谢谢谢!”也不知道她在感谢谁。 她应该感谢电话,如果说罗布泊是一片死亡之海,电话就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她应该感谢老蒋,他是她和干戈生命中的贵人。 她应该感谢干戈,干戈是她全部的支柱,如果没有他,她走不到这个工作站。 她应该感谢苍天,让她在绝境中,遇到了干戈遇到了老蒋遇到了电话…… 天黑之前,干戈和沈小题一直坐在工作站里,憧憬着走出罗布泊的那一天。 天渐渐黑了,荒漠上传来了一阵引擎声,屋里的三个人同时站起来,朝外面看去,两盏车灯射过来,远光晃眼睛。沈小题警惕地问:“谁!” 蒋新华盯着车灯,摇了摇头。 那辆车越来越近了,是一辆皮卡,它在土墙外停下来,走下四个风尘仆仆的男人。 第307章 四人团队 蒋新华连忙拿了手电筒走出门,照了照那四个人:“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摆了摆手:“我们是大庆地质四处的,我们的导航失灵了,这里是楼兰保护站吗?”此人大概五十多岁,满嘴东北口音,奇瘦,三角眼,小山眉,颧骨很高,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 蒋新华把手电筒放下来,问:“大庆?” 金丝眼镜说:“黑龙江大庆啊。” 蒋新华说:“呃……你们有证件吗?” 金丝眼镜走到蒋新华跟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本子,递给了蒋新华:“找到这里真不容易。” 蒋新华用手电筒照了照小本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金丝眼镜,问:“你们总共四个人?” 金丝眼镜点点头:“四个。你应该见过我们的向导,他带队来过你这里。” 另一个老男人朝蒋新华笑了笑。此人矮墩墩的,脸很黑,看上去非常纯朴,甚至有些呆笨。蒋新华点点头:“哦哦,我有印象。” 说着,他把证件还给了金丝眼镜:“进来说吧。” 除了金丝眼镜和向导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充盈着少年的精气神。其中一个不超过20岁,他穿着蓝色运动装,颇为洁净。另一个25岁左右,穿着迷彩服,已经脏得不像样子,就像一堆腐烂的荒草。 四个人进了屋,见到干戈和沈小题,金丝眼镜先是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也许,他们把干戈和沈小题当成工作站的人了,并没有问什么,纷纷在桌子前坐下来,自己倒水喝。 这时候,干戈和沈小题坐在土炕上,离他们大概七八步远。干戈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并没有上前搭话。 金丝眼镜喝了一碗水,对蒋新华讲起了他们的遭遇。 金丝眼镜是大庆地质四处的,他来寻找地下石油。本来他们单位组织了十几个人一起来塔克拉玛干沙漠勘探,但是临出发之前,金丝眼镜因专业问题和同事起了争执,金丝眼镜很学究,是个倔脾气,脱离团队一个人进来。运动装算是他的助手,迷彩服是他在库尔勒雇的司机,皮卡是迷彩服的。那个看起来很憨厚的老男人,本来是个普通的销售,他进过几次罗布泊,所以,金丝眼镜在库尔勒寻找向导的时候,他接下了这个活儿。 这个团队应该说挺专业的,有专门的司机,专门的向导,但是谁都没料到,进了罗布泊之后,一切就都变了,信号中断,导航失灵,四个人拖着快没油的车,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楼兰工作站…… 蒋新华很惊讶:“罗布泊有石油?” 金丝眼镜说:“不排除这种可能。” 蒋新华说:“这里好像没有过森林啊……” 金丝眼镜说:“听过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吗?他们都是沙漠国家,石油让他们富得流油。” 蒋新华赶紧点头。 接着,他去煮了一大锅粥,四个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迷彩服“呼哧呼哧”地喝粥,偶尔抬头看干戈和沈小题一眼,这个青年长得很清秀,有一种少数民族独有的敦实感。 运动装左手端着碗,小口地喝,显得很斯文,他的右手始终在一侧垂着。 向导毫无存在感,他坐在桌子一角,只是低声跟迷彩服说着话,两个人说的是库尔勒方言,干戈根本听不懂。在四人团队中,只有他俩是老乡。 金丝眼镜一直在跟蒋新华说话,一会儿抱怨单位的领导,一会儿又说起了自己的妻子儿女,说着说着,他竟然红了眼圈,运动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老金,你怎么了?” 金丝眼镜将金丝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眼睛。他太瘦了,带上眼镜还算正常,摘了眼镜之后,就露出了深陷的眼窝,里面缀了两颗漆黑的眼珠子,看起来格外诡异。 金丝眼镜颤巍巍地把眼镜戴回脸上,说:“我对不起我女儿!她早就让我退休回家享清福,我不肯,经过这几天,我彻底明白了,这么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不退休!还要跑到罗布泊来,连累你们吃了那么多苦……” 运动装安慰他:“你不要难过了,你看我们不都活得好好的。” 蒋新华也安慰说:“是啊,不用担心了,我今天已经跟外面联系过了,最多三天他们就会派人过来了。” 吃完之后,金丝眼镜缓过气来,开始打量屋里的人,他看了看干戈和沈小题,问:“他们是……” 蒋新华说:“他们是来罗布泊旅游的,也迷路了,过来求助。” 金丝眼镜点点头,问蒋新华:“同志,这个工作站就你一个人?真不容易!” 蒋新华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个同事,他出去了。你们叫我老蒋就好了。” 金丝眼镜和蒋新华攀谈了一会儿,又跟干戈搭话了:“你们就两个人?” 干戈说:“就两个人,怎么了?” 金丝眼镜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你们是情侣吧?” 沈小题小声说:“不是不是。”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四个人,她显得很局促,很紧张。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金丝眼镜说:“很少有两个人组队来罗布泊……” 运动装打量着干戈,他的目光停在了干戈的眉梢上,然后,他凑到金丝眼镜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金丝眼镜看干戈的表情马上变得警惕了。 他不再跟干戈说话,而是凑到了蒋新华耳边,不知道嘀咕了一些什么。干戈明白了——自己的脸上有枪伤,他们开始怀疑自己了。 蒋新华大声说道:“不不不,他们被盗尸的人袭击了,他们是受害者。” 果然。 虽然蒋新华帮干戈说了话,但那四个人的眼神还是对干戈保持着警惕。金丝眼镜不再跟干戈对话,接下来,他和蒋新华相谈甚欢。干戈和沈小题被孤立了。 干戈拉着沈小题走了出去。 他呼吸了几口凉凉的空气,对沈小题说:“哎,你挺大方的一丫头,刚才见了那四个人,我发现你很紧张,为什么?” 沈小题笑了:“你和别人第一次见面,如果你表现得太放松,那对别人是一种进攻。” 干戈说:“不懂。” 沈小题说:“你太放松,说明你是强势的。而如果你很拘谨,别人就会对你放松警惕。” 干戈说:“用得着这么多心计吗!” 沈小题说:“我很在意这四个人。” 干戈说:“为什么?” 沈小题说:“说不清,至少……他们人太多了。” 沈小题一边说一边朝土墙外面走去。 干戈追上去,问:“你去干什么?” 沈小题头也不回地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四人团队的皮卡车停在土墙外。那两条狼狗拴在门口,看到干戈和沈小题,又挺直了腰背,开始狂叫起来。 沈小题看着那两条狗,皱了皱眉头,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接着,她走到皮卡车前,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车身和轮子。 干戈说:“你想干什么?” 沈小题继续观察:“我想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看了一会儿,沈小题突然说:“这车太脏了!”说到这儿,她紧张地朝红砖房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你看它的轮胎,绝对常年行驶在盐壳地上!……这应该是你的专业啊,青年!” 干戈严肃起来,他接过沈小题的手机,细细照看皮卡车的轮胎,果然,轮胎的纹路几乎被磨平了,还有一些深深浅浅的坑,那是被坚硬的盐壳扎出来的。按照那四个人的说法,这辆车是租的,那么它过去应该一直跑在库尔勒的柏油路上,进入罗布泊不过几天,轮胎不可能是这样的状况——干戈陡然觉得毛骨悚然了。 干戈挠了挠头,骂了声粗话,如果这四个人有问题,那么可就太危险了。他第一个念头想到了立即离开,但是,工作站的那个蒋新华怎么办?他还被蒙在鼓里呢!干戈犯难了。 干戈站起来,透过皮卡车的窗子往里看,黑乎乎的,看不清什么。这时候,他听见一个声音:“你干什么呢?” 他回头看,蒋新华站在门口,正朝他们看过来。 干戈知道自己解释不清楚,索性不解释,他带着沈小题直接走进院子,走向了吉普车。 门口那两条狼狗又朝他们狂吠起来。 干戈理都不理,径直往前走,沈小题却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四人团队来到工作站的时候,这两条狼狗从头到尾都没有叫过一声! 蒋新华走过去,大声喝了两嗓子,两条狗终于跑开了。 蒋新华说:“好了,大家都休息吧。” 沈小题摇摇头:“不用了,今晚工作站的人多,我和干戈睡帐篷就好了。” 干戈和沈小题的想法不谋而合,沈小题回到吉普车前的时候,干戈已经在扎帐篷了。 四人团队中的两个年轻人出来,他们去车上搬东西——看来,他们要睡在工作站里面。 运动装拿着一个睡袋,走过干戈和沈小题,警惕地看了看他们。 干戈能清楚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运动装说:“今天前半夜我来守。” 迷彩服说:“好,后半夜我来守。” 干戈翻了个白眼,在他们防备着金丝眼镜一行人的时候,金丝眼镜的团队竟然也在防备着他们。 干戈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他发现运动装右臂的袖子看起来鼓鼓囊囊,好像里面塞着什么东西!他想起这个年轻人吃饭的时候,只用了左手,很笨拙的样子。他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年轻人的右臂受伤了!而昨天夜里,他正巧用刀子刺中了一个匪徒的右臂! 干戈死死盯着那根粗壮的右臂,喃喃道:“我操,原来是你们……” 第308章 狗不理包子 干戈马上把沈小题叫到跟前,低声说:“你看那个运动装。” 沈小题问:“哪个?” 干戈说:“抱着睡袋那个。” 沈小题盯住运动装看了一会儿,小声说:“他的胳膊好像受伤了。” 干戈打了个响指,马上把他的推测对沈小题说了一遍。 沈小题惊愕了:“天哪,冤家路窄……” 干戈说:“罗布泊到处都是路,他们是专门来寻咱们的!” 沈小题说:“如果这群人真有问题,那他们就太会表演了——你想想,那个金丝眼镜刚进来的时候,好像怀疑我们是坏人,对我们一直很警惕。都是好人防备坏人,哪有坏人防备好人的,他在扮演一个好人!说起家人的时候,他还差点流眼泪。还有,他跟那个老蒋聊得多专注啊,看上去绝对是两个互不相识的人第一次见面!……” 干戈说:“我们会不会是太敏感了呢?” 沈小题点点头:“也有可能。有个成语叫邻人盗斧,说的就是你在主观上认定某个邻居偷了你的斧头,你会发现,很多细节都在显示他就是偷了你的斧头。” 干戈说:“太麻烦了!我直接过去把那小子的衣服拽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沈小题说:“现在我们是二对七,你千万不要犯浑。” 干戈问:“怎么个二对七?” 沈小题说:“他们还有两条狗!……对了,你注意到了吗,那两条狗也有问题!咱俩刚进来的时候,它们一直在叫,对不对?可是,那四个人进来的时候,它们根本没叫!” 干戈眯眼看了看,果然,那两个年轻人来来往往地搬运着东西,那两条狼狗却懒洋洋地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好像睡着了。干戈本来以为蒋新华是局外人,现在看来,他跟那四个人很可能是一伙的! 他嘀咕了一句:“妈的,这两条狗真的不理……” 蒋新华突然从干戈和沈小题旁边冒了出来。 沈小题马上岔开了话题:“你说狗不理包子?我怎么不爱吃呢!” 干戈立即接话:“你肯定没吃过正宗的。”同时,他用余光瞟着蒋新华。 沈小题点了点头,说:“对,我是在北京吃的……” 两个人偷偷对话的时候,如果第三个人突然出现,而对话者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往往会提高声调,用个问句,比如现在,沈小题突然问:“干戈,你还不睡觉啊?”这就显得特别假,因为第三个人出现的时候,两个人显然已经聊了半天了,按常理,第三个人听见的应该是他们对话的中间部分,而不是起始。 干戈和沈小题配合得天衣无缝,好像真的在谈论包子。这时候,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搬完了东西,不再出来了。 蒋新华温和地笑着,说话了:“两位在这儿干什么呢?” 沈小题一下噎住了,干戈马上说:“她想上厕所,被狗吓住了。” 蒋新华露出无奈的表情,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这狗不能拴着,它们要负责警戒。”接着,他看了看干戈搭起来的帐篷:“你们打算睡在外头吗?” 干戈说:“你那铺炕睡得下七个人吗?” 蒋新华想了想,说:“也是……不过,如果你们想睡屋里,我可以跟他们商量一下,换两个人出来。妇女优先嘛。” 沈小题赶紧说:“不不,我跟他们互不相识的,还是睡帐篷吧。” 蒋新华说:“条件艰苦,委屈你了。这地方温差大,晚上冷,你们要是觉得睡袋太薄,就去屋里拿两床被子。被子多。” 干戈摆了摆手:“不用了。” 蒋新华点点头:“嗯,晚上注意安全。”说完就踱着步离开了。 蒋新华没有回到屋内,而是走到了院门口,把大门关上了。大门是胡杨木做的,用铁丝固定在一起,大概十米宽,没有门轴,更像老年代的简易路障,他吃力地抬着门,把它合上了,然后用铁链子把它和门柱捆在一起,上了锁。 干戈和沈小题的吉普车被锁在了院子里。 锁了门之后,蒋新华朝屋内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干戈突然叫了一声:“老蒋!” 蒋新华停在原地,转过身来,干戈跑了过去,凑近他的耳朵,略显焦急地说:“你……小心点儿。” 蒋新华后退了一步,问:“为什么?” 干戈说:“那四个人有问题。” 蒋新华半天说不出话来。干戈眯眼观察着他的表情,并没有进一步说什么。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抓着刀子。 蒋新华终于说:“不会吧!……我看过他们的证件啊。” 干戈意味深长地说:“公务员也可能造假。” 蒋新华还是摇头:“你有什么证据吗?” 干戈说:“你去检查一下,那个穿运动装的人右胳膊上肯定有伤。” 蒋新华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干戈说:“昨天就是他们袭击了我们,被我刺伤了。” 蒋新华长出一口气,说:“你误会啦!那个人的右胳膊确实受伤了,我听见他们谈论了,那是他修车的时候被轮子压着了!” 干戈并不买账,继续说:“你认识他们吗?” 蒋新华说:“什么意思?” 干戈说:“如果你不认识他们,那两条狗肯定认识他们。” 蒋新华挠了挠脑袋:“你想说什么?” 干戈说:“它们见了那四个人,一声不吭。” 蒋新华恍然大悟:“哦哦,它们从来都这样,你们先来的,它们不认识,所以叫个不停,之后再来人,它们会默认他们跟你们是一起的,就不再叫了。”说到这儿他才似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有问题啊?” 干戈还在观察这个蒋新华。门口的雨搭上挂着个度数很小的灯泡,从上至下照着蒋新华的脸,半明半暗。老实说,干戈没发现什么破绽。 他拍了拍蒋新华的肩膀,说:“这种地方鬼会变成人,人会变成鬼,总之,小心不为过。我去睡了。”说完,他就返回了帐篷。 蒋新华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回到沈小题身边,沈小题问:“你跟他说什么去了?” 干戈低低地说:“真心话大冒险。” 干戈和沈小题并排躺在帐篷里,心事重重。他们没有开灯。 沈小题先说话了,声音很小:“你怎么看?” 干戈说:“我不知道。反正只要有什么异常,我们立刻开车跑。” 沈小题说:“可是大门锁着!” 干戈说:“不过几根木头,一撞就散了。” 过了会儿,沈小题在黑暗中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照干戈。干戈说:“你看什么!” 沈小题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你不知道,当时……你已经死了。” 干戈一愣:“我昏迷的时候?” 沈小题说:“嗯,你已经停止呼吸了,九个多小时。” 干戈突然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才说话:“你怎么没有离开?” 沈小题笑了一下:“我想跟你一起离开了。” 干戈异常冷静:“然后呢?” 沈小题说:“不知道什么人送来了一罐药,我给你抹在了身上,你竟然活了!” 干戈说:“具体点儿。” 沈小题说:“哪部分?” 干戈说:“关于药。” 沈小题说:“那罐药就在车的机盖上。我没看见谁送的。” 干戈再次沉默了。 沈小题说:“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了……” 干戈转过脸来,低声打断了她:“沈小题,谢谢你。” 沈小题很认真地摇了摇头:“这么大的恩情,可不是一句谢谢就抵得了的。” 干戈说:“第二次,谢谢你。” 沈小题说:“我想起了一部恐怖小说,讲的是一男一女去爬雪山,遇到了暴风雪,他们迷路了,结果那个女孩被冻死了。男孩获救之后,并没有把女孩送到火葬场,他把她背回了家,打算跟她度过最后一夜,没想到,半夜的时候,这个被冻死的女孩竟然苏醒了……” 干戈静静地听。 沈小题继续说:“从此两个人继续过日子。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男孩越来越不安,尤其是夜里两个人躺在黑暗中——就像我们现在这样——他看着女孩乌黑的长头发,更觉得对方不是人了,于是彻夜不敢睡……” 干戈说:“讲结尾。” 沈小题说:“最后……男孩把她杀了。” 干戈说:“你也害怕我?” 沈小题摇摇头说:“青年,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的,不管你是死去还是活来。”说着,她把手电筒关了。 干戈低声说:“第三次,谢谢你。” 沈小题说:“青年,你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你睡吧,我守夜。” 干戈说:“你认为我睡得着吗?” 说完他坐起来,扒开帐篷门缝朝外看了一眼,红砖房里还没有熄灯,窗户上透出几个人影,传来低低的说话声,他们好像在唠家常。灯光昏黄,人影摇曳。 他回到睡袋里躺下来。 沈小题小声问:“他们在干什么呢?” 干戈说:“不知道。” 沈小题说:“他们要是打算袭击我们早就该动手了。” 干戈说:“夜长着呢。” 两个人静静地躺着,捕捉着红砖房里每一个模糊的语声。 突然,他们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朝着帐篷移动过来:“刷刷刷刷……”如果那是一个人,他肯定是脱了鞋子,光着脚踩在沙地上,那声音很碎很轻。 干戈心想:这才刚刚入夜,就忍不住要动手了?他麻利地从睡袋里钻出来,站在了帐篷门口。他从缝隙朝外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低矮的影子,猫着腰,像个窃贼一样正在接近他们的帐篷…… 他抓紧了手里的刀子。 沈小题也轻轻爬起来,站在了他身后。 干戈决定先发制人!当那个身影停在帐篷门口的时候,干戈猛地掀开了帐篷门。 第309章 人狗大战 门外是谁? 别急,松口气,我先给你剧个透——干戈他俩没事儿。暂时没事儿。 我给你们讲个另外的故事,我听说的,不保证真实。 有个985大学的理科专业,其中一门专业课挂科率奇高。 老师从上课的第一天就开始渲染,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度大,分值高,却始终不说题型。学生们惶惶不可终日,废寝忘食地学习,利用各种机会提问,就怕在最后一道大题上摔跟头。 老师热情地解答同学们的问题,就是不肯透露有关最后一题的任何信息。 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同学们如临大敌,写完名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所谓的终极考题到底是什么。那是一道选择题,百分制的试卷,它占了四十分,选项是四张照片,问题只有一句话:以下哪位老师是我的助教? 同学们无一不破口大骂,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正如此刻的干戈。 干戈猛地掀开帐篷门,看见了工作站的那条狼狗,它站在帐篷外,抬起一条后腿正在撒尿。撒完了,一身轻松,看都不看干戈一眼,踮着四条腿欢快地跑掉了。 狗撒尿,总要找个东西,这没问题。不过它可以去墙根下,可以去车轮下,为什么偏偏要跑到干戈和沈小题的帐篷旁边呢? 干戈看着那潮湿的一片尿痕,竟无语凝噎。他感觉自己被一条狗欺负了。 他喊了一声:“这狗什么素质啊!” 那条狗听到了,它似乎很不满意,一转身,狂叫起来。 干戈赶紧钻回了帐篷。 沈小题看着干戈,问:“是狗?” 干戈说:“畜生!” 沈小题憋不住笑起来,说:“我们再这么自己吓自己,就要神经衰弱了。” 干戈点点头,说:“你睡吧,今天晚上应该没事儿。” 两个人躺下了,罗布泊一片死寂,只有瞭望塔上的红旗在哗啦哗啦地响。 沉默了好半天,干戈先说话了:“你说那药是谁送来的?” 沈小题说:“想不通。” 干戈说:“如果会计做账的时候,发现多出了一块钱,那他肯定会慌,因为很可能这个账其实有个大窟窿。” 沈小题说:“我懂。但是我们能怎么样呢?就当是天意吧。” 停了停,沈小题突然问:“你想她吗?” 干戈愣了愣,他当然知道沈小题说的是谁,他低声说:“不想。” 沈小题说:“骗人。” 干戈说:“那你这么问不是多余吗?” 沈小题说:“你把我当你哥们吧,我们谈谈。现在你对小题是什么想法?” 干戈说:“很简单,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沈小题说:“我对爱情有点不同的看法,说出来你不要介意,我只是针对爱情,不是针对你和小题。OK?” 干戈说:“你说说看。” 沈小题说:“你遇到个女孩,你很喜欢她,你对她的爱可能是87,当然也可能是93,为了便于表述,我们就假定你对她的爱是87吧,现在我们把这个女孩称作87。这个女孩对你呢,可能是72,也可能是90,两个人的分值很少正好相等,这个不重要。反正,你俩恋爱了。” 干戈静静地听。 沈小题接着说:“接下来,你还会遇到很多女孩,有的是30,有的是64,你不可否认。也就是说,爱情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台词——我只爱你!好像每一对恋人都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除了彼此,别无选择,如今他们遇到了,于是这世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全都不存在了。那是对爱情的诗意想象,似乎每一对恋情都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罗密欧和朱丽叶。实际上,真实的人性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说明白了吗?” 干戈还是不说话。 沈小题继续说:“如果你跟87恋爱之后,又遇到了一个99的女孩,你会怎么办?谁都不排除这种可能。” 干戈依然沉默着。 沈小题只能自说自话:“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于是才有了恋外情,或者婚外恋,才有了那么多痴男怨女。” 干戈还是沉默着。 沈小题在黑暗中看着干戈,一字一顿地问:“你跟87女孩恋爱着,但如果你遇到了一个100的女孩呢?” 干戈不回答。 停了停,沈小题继续问:“如果,正巧那个女孩对你的爱也达到了100呢?” 干戈终于说话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小题淡淡地说:“我没想说什么,这是个思考题。睡觉吧。” 干戈不愿意思考任何事。他深知,人性这东西不能细琢磨,他怕破坏了他和小题的完美爱情。 沈小题抛出这道“思考题”之后,很快就睡着了。她太累了,干戈是她的精神支柱,有干戈在身边,她似乎什么都不怕了。 干戈没有睡,他躺在睡袋上,裹紧了冲锋衣。他翘着二郎腿,望着黑乎乎的帐篷顶,好像罗布泊的一切奇异都能从帐篷顶找到答案。 首先,他想到了自己的死而复活。 沈小题只是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就像说一个人睡着了,又醒了。但是他心里清楚,人死如灯灭,那么,这盏灯到底是怎么又重新点亮的呢? 他想起了一个新闻——有个农村姑娘,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接生婆束手无策,姑娘停止了呼吸。愚昧的农村认为死于难产的人不祥,赶紧把她装进棺材埋了。几天之后,有村民路过她的坟地,听见这座新坟传来异样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敲击。这个村民赶紧逃开了。 后来,这个村子要整体迁坟,打开了这个女子的棺材,全都惊呆了——女子四肢高举,死死顶着棺材盖。她的指甲已经完全崩断脱落,脸部扭曲着,嘴巴大张着,好像在咒骂。眼睛的位置已经腐烂,只剩下两个空洞,更像是死不瞑目。双腿之间有一团乌黑的物质,那是从她体内滑出的胎盘…… 她是活活憋死的。 我国目前医学和法律,以呼吸消失和心跳停止为判定死亡的标准。实际上,一个人大脑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因此,学术界一直在呼吁采用脑死亡标准,但目前还没有引入临床或司法实践。 干戈想,当时自己的大脑一定还在运转,处于一种假死状态,而惊慌的沈小题认为他已经彻底死了。 就这样,他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转头看了看黑暗中的沈小题,她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干戈开始审视自己和沈小题的关系了。 这是小题走了后,两个人第一次睡在同一个帐篷里。 虽然之前沈小题嘴对嘴给他喂过水,甚至给他全身擦过药,但那属于特殊情况,不算,现在他觉得他和沈小题走近了一步。 对于沈小题,干戈非常珍视和尊重,一如他对待小题。 然而,沈小题和小题很不同,沈小题更成熟,更沉稳,也更有心计。在干戈眼里,她永远不会成为小题的替身。 他不知道,如果换成是小题,面对自己的“死亡”,面对永远走不出去的罗布泊,面对种种危险……小题会怎么做。 此时此刻,干戈完全把沈小题和小题分隔开了。就像一对双胞胎,刚接触的时候两个人好像一模一样,分不清彼此,接触一段时间之后,由于性格、表情、说话方式各有特征,她们就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熟悉他们的人绝不会认错。 如果说小题是干戈的100女孩,那么他觉得沈小题至少也是他的99女孩…… 想到这儿,他突然有些害怕,赶紧转移思路。 那么,沈小题对干戈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干戈开始揣摩了。 干戈想起了小题还在的时候,沈小题对自己的告白。那时候她的眼里充满着嫉妒和仇恨,好像一个孩子被抢了所有玩具,她要一件件把它们夺回来。小题离开之后,她却像换了一个人,更像干戈的母亲。 干戈的脑子很乱。 他想起沈小题曾经说过——做减法,专注于核心目的……他使劲摇摇脑袋,不再胡思乱想。现在他把沈小题的话当成了准则。 他爬起来,轻轻拉开帐篷门,走了出去。 夜已深,现在他应该做的,就是弄清这个工作站到底有什么鬼名堂,突然出现的四人团队到底是旅行者还是埋藏着杀机的敌人。 干戈先是站在帐篷门口观察了一番。他本来想确定两条狼狗的位置,以免它们乱叫暴露自己。然而他看了一圈又一圈,两条狼狗好像进屋了,院子里黑乎乎的,只有空荡荡的沙地。 他走到土墙前,打算翻出去,绕着工作站走一圈,细细观察一番。 他双手搭在墙上,刚要爬上去,背后突然传来了狗叫声。他回过头,两条狼狗果然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它们呲着牙,其中一条一口咬住了干戈的裤腿,另一条跑到红砖房前大叫起来,似乎在报信。 干戈从土墙上滑下来,顾不上太多,对着脚下的狼狗低声吼道:“滚开!滚开!” 那条狼狗咬着他的裤子,死活不松口。 工作站的门腾地弹开了,蒋新华拿着长长的手电筒跑出来,他的身后跟着那个金丝眼镜。 蒋新华用手电筒照了一圈,最后对准了干戈,喊道:“什么人!” 干戈被手电筒的光刺得一阵昏眩,他用手挡住了眼睛,喊道:“是我是我,干戈!” 奔跑而来的蒋新华听见了干戈的声音,速度明显慢下来,他走到干戈跟前,把狼狗呵斥走了,然后问:“你深更半夜在干什么啊?” 干戈说:“我撒尿。” 一旁的金丝眼镜有些恼怒,他喊起来:“你把我们当傻子吗?上厕所还用翻墙?” 干戈不急不躁地说:“我他妈怕你们的狗咬我老二!” 蒋新华说:“你解决了吗?” 干戈说:“解决了。” 金丝眼镜呵呵地冷笑起来:“我明明看见你要翻出去!年轻人,你在撒谎。”接着,他转头低声对蒋新华说:“我早跟你说了,这对孤男寡女不正常……” 干戈说:“你表演得太过了。” 金丝眼镜愣了愣,似乎没听懂。 干戈说:“你假装怀疑我们,这样你就更像个好人了,也就是贼喊捉贼,我说对了吗?” 金丝眼镜再次气愤了:“我怀疑你们?昨天夜里我们遭到了两个骑摩托车的人袭击!你们正好是两个人!我贼喊捉贼?” 这下轮到干戈惊愕了。 他们也遭到了袭击! 蒋新华说:“都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国家工作人员的威严。 金丝眼镜只好作罢,跟着蒋新华朝屋里走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指着干戈说:“我不管你在搞什么名堂,现在这里有大庆地质四处的团队,有国家单位的工作人员,我劝你死心,不要玩花样!”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干戈没有说话。等两个人走远了,他抽了抽鼻子,痞子劲儿又上来了,嘀咕了一句:“老子当年要不是差了110分,现在也他妈是公务员了!”公务员考试的总分就是110分。 蒋新华打开了屋门,对两条狼狗喊道:“进来!今天便宜你俩了,进屋睡吧,不要在外面吓唬人!”他的话音刚落,两条黑影就窜进了屋里。 干戈走回帐篷,沈小题居然还在睡着。他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阵怜惜。这个女孩多少天都没有安心休息过了。 干戈依然睡不着,他坐在帐篷门口,望向了红砖房的窗户。屋里的人一直没有熄灯。 金丝眼镜说他们也遇袭了,而且也是两个骑摩托车的人,这个信息增加了干戈对他们的信任。一个人撒谎的时候有个盲区——几乎从来不会把自己扮演成自己的受害者。 红砖房里的人还在聊天,院子里太安静了,他们的交谈声时有时无地传出来。 干戈发现有几个音节的出现频率特别高,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终于分辨出来了,他们说的是——福尔马林! 第310章 家长里短 福尔马林大家都不会陌生,一种防腐剂,味道刺鼻。 很多人被某些低俗恐怖小说蒙蔽了,觉得福尔马林只在医院出现,和尸体挂钩。其实福尔马林是一种消毒剂,88年我服役的时候,首长有个大鱼缸,我隔一段时间就会用福尔马林给鱼缸消消毒……我甚至知道,把甲醛灌到水里晃一晃,就是自制的福尔马林。 那真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每次一回想,我的鼻腔里就会反馈出甲醛独有的难闻味道。 干戈也是低俗小说的受害者之一。听到了福尔马林,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脏兮兮的大浴缸,里面泡着层层叠叠无人认领的尸体…… 他的大脑疯狂地运转起来:他们要福尔马林干什么?浸泡尸体? 他猫着腰,慢慢接近了那个方方正正的红砖房,站在窗户外偷听…… 干戈的帐篷立在院子中央,它是个分界线,东边和西边是两个世界——实际上这个地方很难辨清东南西北,这只是干戈感觉中的东边和西边。 帐篷东边,几步之外就是工作站的土墙。干戈的吉普车头冲着墙,停在墙根下。车轮上的纹路快被沙子磨平了,副驾的车窗呼呼灌着风……破败的土墙外面,就是沉睡的大漠,大漠上停着四人团队的皮卡车;帐篷西面是空阔的场地,温馨的红砖房,高高的瞭望塔和蔫巴巴的红旗。瞭望塔下停着工作站那辆黄色越野车…… 东边灰暗沉寂,弥漫着一股土腥腥的死气。西边安宁祥和,像一处隐没在世外的农家乐。 此时,他站在“农家乐”的窗外,感觉到了久违的人气,甚至听见了杯子碰撞的声音,不知道他们在喝酒还是在喝茶。 干戈几乎把耳朵贴在了砖墙上,听得清楚多了,里面传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所以老美就把他印在一百块钱上了?” 这个声音刚跟干戈说过话,他分辨得出来,这是金丝眼镜的声音。 接着是蒋新华的声音:“是啊,有评价说他是十八世纪除了华盛顿之外最杰出的名人。” 一个陌生而年轻的声音说:“我还以为美元上印的是罗斯福……” 金丝眼镜哈哈大笑起来:“这也不能怪你,罗斯福的全名叫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和本杰明·富兰克林确实有点像。” 干戈恍然大悟,他们原来一直在谈富兰克林,他错听成了福尔马林!他想了一下,又觉得这个巧合非常刻意,就像故意捏造出来的小说情节。 蒋新华说:“说起老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华盛顿又开会了。” 金丝眼镜问:“开什么会?” 蒋新华回答:“叫什么……核弹峰会?” 年轻的声音补充道:“核安全峰会。” 蒋新华说:“对对对……就是这个会。” 金丝眼镜说:“老美的技术早就成熟了,现在开始限制别的国家搞核武器,美帝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蒋新华说:“没错儿,要不是我们核武器搞得早,现在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年轻的声音说:“我不太懂……按理说老美的核武器比我们多得多,他们为什么怕我们?” 金丝眼镜解释道:“这就要提到核威慑的概念了。什么叫核威慑?核威慑不是科学,它是一门艺术,让敌人产生恐惧的艺术,它要达到的目的是——对等摧毁。通俗点说,如果你一下打不死我,我马上给你造成同等程度的伤害,这就形成了一种制衡,没有谁敢轻举妄动。” 年轻人恍然大悟,他说:“意思就是他们也怕我们报复?” 金丝眼镜说:“是这样。” 蒋新华说:“搞核武器是有代价的……想想我们当年的核试验,炸得罗布泊全是窟窿眼,跟蜂窝煤一样。” 金丝眼镜说:“是啊,要不是辐射管制,我们的工作范围可比现在大多了。” 蒋新华说:“都说可持续发展,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现在可好,前人砍树,导致后人无树可砍……” 干戈蹲在窗外,差点乐出声来。北京的老胡同里总有这样上了岁数的老头,他们每天坐在胡同口的石凳上乘凉,好像坐在联合国会议桌前,天南地北无所不知。如果你走过去仔细听,会发现他们大多只是发泄着对现状的不满,语气笃定却没有依据,义愤填膺但毫无逻辑。这些老人如果会上网,绝对比现在的网络喷子更可怕……干戈想起了自己在网上看见的一句话,说这些人“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 等干戈回过神来,几个人又换了话题,他们的声音似乎小了一些,干戈有点续不上弦了。 金丝眼镜说:“我们单位有个老郑……小宋你记得吧?大肚子,外八字。他在职的时候捞了很多钱,现在突然得肺癌了,听说没几天就挂了!” 年轻的声音再次传来:“是不是总是穿中山装那个?” 金丝眼镜说:“对,就是他。唉,人哪,一辈子争来抢去,最后什么都没了。” 干戈的耳朵都把砖墙捂热了。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个偶尔说话的年轻人应该是那个运动装,金丝眼镜的助手。 干戈有点累了,他揉了揉酸疼的腰,觉得自己眼下就像一台换了零件却没有加入润滑油的机器,全身的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它们生涩地磨合着…… 金丝眼镜语气轻松下来,接着说:“老蒋,如果通讯恢复了,从哪儿出去最近?” 蒋新华答道:“其实距离都差不多,我们这个工作站差不多位于罗布泊的正中间。” 金丝眼镜又问:“这里离库尔勒多远?” 蒋新华说:“大概600公里吧,朝西南方向走,沿S235行驶,进入西莎线,再进入米兰路,然后进入伊若线……就算不迷路,也需要至少三到五天。” 干戈在脑子里大致勾勒了一下罗布泊的地图,如果罗布泊是个巨大的枪靶,他现在应该在靶心的位置。 屋里又换了话题。蒋新华叹了口气,说:“干我们这个工作,和家人一年团聚不了两次,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天天只能跟狗唠嗑,那狗都快会说人话了。” 金丝眼镜哈哈笑起来,说:“其实都不容易,我们也一样,天天跟地下打交道,生活都变得死气沉沉了。我这个小助手,本来是学航空的,多好啊,毕业之后非来干地下的活儿。那时候我就劝他改行,干点正经事去,他不听……”接着,他对运动装说:“昨天晚上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就跟演黄片似的,想女人了?” 运动装有点尴尬:“噢,梦见我女朋友了……” 金丝眼镜说:“等我们走出罗布泊,让向导给你找个妞灭灭火。”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干戈听不清了,只知道这个话题并没有结束。 干戈的脚都麻了,他想活动活动,刚刚站起来,就听见屋里爆发出一阵很不正经的笑声,干戈吓得又蹲了下去。 蒋新华在说话,声音非常大,他边笑边说:“你们不怕脏啊!” 金丝眼镜也笑:“用开水烫烫。” 接着又是一阵毫不克制的笑声…… 干戈实在没兴致听下去了,他站起来准备返回帐篷了。他摸摸自己的脸,被砖墙冰得凉凉的,还粘着一些砖沫儿。 他用手划拉了几下,然后轻手轻脚地朝回走去。 幸亏那两条狗进屋了,不然肯定会狂叫。经过这番偷听,他基本确定了,屋里这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首先,听他们的交谈,那四个人跟蒋新华确实不认识,更不是一伙的。其次,那个金丝眼镜和那个运动装确实从远方来,他们就是来找石油的…… 走着走着,干戈停了下来。 他似乎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回头朝窗户看了看,灯光依然亮着。他重新回忆了一遍那几个人的谈话内容,没什么问题啊…… 不过,他的双腿却不听话,依然停在原地。 他使劲地想啊想啊,忽然,他的思路好像撞到了一块石头上,脑袋“轰隆”响了一声——人数不对! 不管屋里的人聊得多么热火朝天,一直只有三个人在说话!始终没听见迷彩服和向导的声音!他们去哪儿了? 他再次返回到了窗户前,直接把眼睛贴在了玻璃上,他看见了蒋新华、金丝眼镜和运动装,他们坐在桌子前,还在聊天。蒋新华背对着窗户,金丝眼镜和运动装是侧脸。 干戈把视线投向了那铺大炕,也许,向导和司机太累了,他们先睡了。可是,当干戈看到那铺大炕的时候,心里一惊——那铺大炕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屋内三个人一直在聊天,很可能只是为了拴住干戈! 好像故意为了迎合干戈的判断,帐篷的方向传来了沈小题的叫声:“干戈!——” 干戈全身一抖:坏了! 第311章 一言难尽 坏了!干戈想,自己被调虎离山了!他们故意留下三个人大声说话,吸引干戈来听,另外两个人偷偷溜进帐篷了! 说来奇怪,帐篷离红砖房50米远,沈小题在帐篷里叫喊,还隔着红砖房的窗户,竟然惊扰到了那两条狼狗,它们此起彼伏地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好像拉响了警报。 在黑暗中,帐篷只露出一点点模糊的轮廓,干戈看不清情况,他抓紧了刀子,踩着“警报”声冲了过去,边跑边喊:“怎么了怎么了!” 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刚才又蹲了太久,双腿发麻,他完全顾不上了。 短短50米,他迅速权衡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屋里有三个人,他们在外面有两个人,他和沈小题也是两个人。但是沈小题是女孩,等于半个人。而且,对方很可能有枪…… 只能拼一把了。 干戈冲到帐篷前,一把拉开帐篷门,力量之大,牵扯着地钉都松动了,帐篷有些歪斜。借着屋内的微弱灯光,他看见沈小题缩在角落里,看清是干戈之后,她带着哭腔问道:“你跑到哪儿去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没有可疑的人,他愣了愣,说:“你没事儿吗?” 沈小题说:“没有。” 干戈走过去,凑近她的脸看了看:“没事你他妈哭什么啊?” 沈小题揉了揉眼睛,语气软软地说:“我没哭啊。” 这时候,帐篷外传来了脚步声,是蒋新华,他跑到帐篷门口,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干戈说:“不关你们的事。” 蒋新华说:“哦……有什么情况你们就喊,我听得见。” 干戈和沈小题没说话。 蒋新华说:“那我回去睡了。” 这时干戈突然说话了:“你们在干什么呢?” 蒋新华说:“喝酒,聊天。” 干戈说:“那两个人呢?” 蒋新华似乎愣了一下,他肯定很疑惑,干戈怎么知道他们三个人在喝酒?只有一种可能,干戈去偷窥了。 干戈很清楚这个问题会暴露自己刚才的行为,他不在乎。 蒋新华说:“那两个人睡了。” 干戈接着问:“他们睡在哪儿了?” 蒋新华说:“厨房。炕上睡不下五个人。” 干戈继续问:“他们睡地上?” 蒋新华说:“他们有睡袋。” 干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个回答跟他观察到的情况相同。他说:“我没有问题了。” 蒋新华踢踢踏踏地回去了。干戈这才对沈小题说:“你喊什么!我还以为有人要强奸你。” 沈小题说:“我做梦了,梦见我们离开罗布泊了,到了一个铁皮房子,好像那里就是罗布泊的边界,我高兴得又蹦又跳,可是一转身却发现你没有了,有个路过的老太太告诉我,说你又回罗布泊了!我朝罗布泊里看了看,又害怕又着急……一下就醒了,发现你果然不见了!” 听完这话,干戈说:“原来在你的梦里我这么二!只要离开罗布泊,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鬼地方半步了。” 说到这儿,干戈忽然想到了小题,他马上在心里推翻了自己的话。只要有小题的消息,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就算小题永无消息,某一天他也会回来故地重游,回忆他和小题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沈小题说:“刚才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干戈说:“我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沈小题说:“听见什么了?” 干戈说:“他们只是聊了些家长里短,好像没什么问题。” 沈小题说:“那两条狗呢?” 干戈说:“被关到屋里去了。你要干什么?” 沈小题说:“我想上厕所。” 干戈说:“大小?” 沈小题不耐烦地说:“小!” 说完她就走出去了。干戈打开手电筒,跟了上去。 沈小题回头看了看他,问:“你干什么?” 干戈说:“我也想去,咱俩搭个伴儿。” 沈小题说:“G,UN。” 干戈说:“你知道厕所在哪儿吗?” 沈小题说:“就在瞭望塔下面啊。” 厕所确实在瞭望塔下,很简易,木头的,四处都是缝隙,只有一个蹲位,这里没有女人,基本算是个男厕。下面有个很深的沙坑。 干戈说:“你不要去那里。” 沈小题说:“青年,我就撒个尿,你还要专门给我建个女厕吗?” 干戈走到了她跟前,低声说:“老蒋说有两个人睡了,我并不完全相信。”说到这儿,他环顾了一下工作站的院子,到处都黑咕隆咚的,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不排除那两个家伙一直在外头转悠着……” 这下沈小题有点犹豫了。 干戈说:“走,翻墙出去。” 沈小题说:“翻墙去哪儿啊?” 干戈说:“天大地大,到处都是厕所。我不看你,我只保证你的安全。” 沈小题说:“你不看我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干戈说:“我站在能看见你但不能具体看见你的地方。” 沈小题说:“走吧。” 干戈说:“爽快。” 两个人翻过土墙,来到了荒漠上。沈小题说:“你就在这儿吧。” 干戈就停了下来。沈小题一把把手电筒夺过去了,说:“我要建个光的厕所。” 干戈说:“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你马上就明白了。” 她拿着手电筒走到很远的地方,然后朝干戈照过来。干戈的视野里只有一束刺目的光,四周是被黑暗更黑暗的黑暗。 他叫起来:“你太自私了?我也要撒尿啊!” 沈小题不语,就那么静静地照着他的眼睛。 干戈说:“不开玩笑,我他妈憋不住了!” 沈小题依然用手电筒照着他。 他坏笑了一下,直接冲着光拉开了裤子拉链。 手电筒一下就灭了。 两个人都隐藏在了黑暗中。 干戈撒了尿,对沈小题的方向喊道:“你可以打开手电筒了。” 手电筒没有亮,也没听见沈小题的回应。 干戈冲着那个方向喊了声:“沈小题!” 还是听不见沈小题回答。 干戈有点慌了,立即冲了过去,他跑到刚才手电筒亮起的大概位置,根本不见沈小题的影子! 他的脑袋一下就炸了,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他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手机的光太弱了,只能照到脚下一点点的地方,他喊起来:“沈——小——题——” 荒漠沉寂无声。 他举着手机朝前找了找,突然停了下来——他在沙漠上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十分眼熟,他在那个像麦田怪圈一样的沟壑里见过,他刚刚找到工作站的时候也见过——蒋新华说了,只要出现这种沙土被翻动的痕迹,就意味着类人到了! 在这短短两分钟之内,沈小题就被类人捉走了? 干戈差点坐在地上,恐慌、自责、无助…… 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木然地举着手机,顺着这些痕迹朝前走,竟然一直来到了工作站的土墙前,接着,他听见了土块滑落的声音,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有个人正在攀墙,样子十分笨拙。干戈隐约看见了她的长发。 那是沈小题! 干戈立即跑了过去,果然是沈小题,她已经成功地翻了过去,站在土墙内朝着干戈笑。 干戈长出一口气,然后说:“丫头,这种时候你吓唬我合适吗?” 沈小题念念有词:“谁让你冲着我解拉链了。” 干戈说:“你他妈把我吓死了!我看见了一些沙坑,我以为你被类人捉走了!” 沈小题说:“那就是他们被警报吓跑的时候留下来的。哎,你解决了吗?” 干戈说:“废话!把手电筒给我。” 沈小题就把手电筒给了干戈。 干戈接过手电筒,把手机装起来,反身朝荒漠上走过去,说:“你回去睡觉吧,我马上回来。” 他走出几步就停下来,解开裤子撒尿。撒完了,他系上了裤子,准备回去了。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又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沙土松动的痕迹,他顺着它慢慢朝前走,最后来到了那辆皮卡车的跟前。痕迹突兀地消失了。 干戈举着手电筒四下看了看,在可视范围内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他又朝工作站看了看,屋里的灯依然弱弱地亮着,没有人出来。看来那三个人准备聊通宵了。 他慢慢绕到了皮卡车后面。这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地面之下了,而是集中在了皮卡车的车厢上。 他朝里照了照,车厢里堆放着一些帆布,还有零七八碎的箱子和桶。 他抓住车厢边缘,踩着轮胎,很轻松地跳了上去——直到现在,他对那四个人依然不是完全信任。在这种人迹罕见的死亡之地,只要彼此是陌生的,就潜藏着致命的风险。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似乎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物品。 最后,他吃力地掀开了那堆帆布,朝下一看,目瞪口呆——下面藏着几个袋子,八个提手,一条拉链从头拉到底——正是那种装尸袋! 第312章 原形毕露 五六个装尸袋叠在一起,鼓囊囊的,下面还有东西。 干戈观察了一下,那是一个人的形状,他几乎可以肯定了,是尸体! 那四个人果然有问题!如果他们有问题,那么蒋新华很可能也有问题! 他们太深了,深得令干戈惧怕——那四个人来到工作站之后,他们跟蒋新华的每一句对话,绝对是互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对话;金丝眼镜讲起他的单位和专业,头头是道,没有任何破绽。他们对干戈和沈小题的警惕,没有一丝表演的痕迹。他们人多势众,绝对掌控着局面,可现在都已经凌晨了,他们却没有任何举动…… 干戈盯着车上的装尸袋,慌乱地猜测起来—— 下面会是刚刚死去的尸体吗? 也许,他们穿戴整齐,流出的血尚未干涸,通过服饰就能猜出他们大致的年龄,还有生前是干建筑的还是当教师的…… 会是死去很久的尸体吗? 干戈想起了在网上看过的一组图片,呈现了尸体腐烂的全过程:死后5-7天,尸体腐败扩展到全身,使整个尸体膨胀成一个庞然大物,叫做巨人观。图片上的人,已完全看不出他生前的样子。他颜面肿大,眼球突出,嘴唇变厚且外翻,皮肤呈污绿色……光是想想干戈就开始干呕了。 但是,干戈并没有闻到尸臭味。也许,在罗布泊这种独特的气候条件下,尸体不会腐烂,而是会风干…… 他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掀起了装尸袋——下面的东西和他的想象出现了巨大反差,并不是什么尸体,而是一团一团的麻绳。 这个谜底显得那么无聊。 接下来,干戈陷入了沉思:麻绳和装尸袋放在一起,能干什么?忽然,他的脑袋一震,似乎一下就接近了答案—— 沈小题说,她见过这种袋子,是公安局装尸体用的,这给干戈造成了误导,他先入为主地把它和新鲜尸体挂上了钩,从而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楼兰墓群中有很多古代干尸!他们是盗尸者! 据干戈所知,盗尸者基本都是本地人,他们在楼兰遗址附近的雅丹上寻找和挖掘,发现保存完好的干尸之后,用白布把干尸层层包裹,装进麻袋,用绳子捆扎在一个人的后背上,骑着摩托车把干尸带出罗布泊。罗布泊周边已经形成黑色产业链,这些本地人把干尸倒手卖给下家,换取钱财。 茫茫罗布泊,人口密度甚至比南极还稀少,这些土生土长的盗尸者,大都很穷苦,这是他们发财最直接的途径。他们最大的障碍,并不是驻扎在楼兰工作站的人,而是罗布泊的恶劣天气,进入荒漠,九死一生,他们几乎是在用命换钱。那些干尸被层层隐藏之后,趴在盗尸者的背上,很像在汲取盗尸者的生命,献祭给罗布泊。 麻绳、装尸袋、交通工具、不辨真伪的工作站……一切线索都串联起来了。 如果这里是假工作站,干戈和沈小题就是不经意间误入了一个盗尸团伙的基地。 如果这里是真工作站,真相就更黑暗了。监守自盗,所谓的工作人员才是楼兰古尸最大的偷盗者。 不管怎样,蒋新华和四人团队很可能是一丘之貉。干戈牢牢地记得,他说他见过那个向导带队来过工作站。既然向导是盗尸团伙中的一员,那么蒋新华就是在骗干戈和沈小题。 回想之前偷听到的对话,干戈毛骨悚然。 “要不是辐射管制,我们的工作范围可比现在大多了。” “其实都不容易,我们也一样,天天跟地下打交道,生活都变得死气沉沉了。我这个小助手,本来是学航空的,多好啊,毕业之后非来干地下的活儿。那时候我就劝他改行,干点正经事去,他不听……” 这些对话原本是模棱两可的,有很多种理解方向。在干戈发现了装尸袋之后,矛头全部指向了——盗尸。 干戈从车厢上跳下来,看着地面上沙土松动的痕迹,开始猜测这些痕迹到底是不是类人钻出来的。现在,蒋新华的话已经不可信了。 从始至终,干戈都不曾见过地下那种活物的长相。 会不会是那种变异巨鼠?那么,轮胎为什么被扎?挡风玻璃为什么被砸? 真是所谓的类人? 他们为什么把干戈引到了皮卡车上?故意的?他们到底是敌意还是善意? 神秘的沟壑,莫名其妙的重病,从天而降的救命药,诡异的地下活物,镜像一般的工作站……延伸城毁灭之后,罗布泊依然充满未知的内幕。 想着想着,干戈的表情渐渐放松了,他竟然感到了难得的踏实。 就像魔术师面前的桌子,盖着毯子的时候,一切都很魔幻,吸引着你一探究竟。一旦毯子被掀开,所有悬念就消失了,一切不过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 现在,蒋新华的毯子被掀开了。 知道了这些人的根底,干戈反倒不怎么担心了。他们的目标是干尸,一般说来,他们不会伤害无辜的干戈和沈小题,他们只是普通的旅行者。所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就算蒋新华发现干戈已经了解了他们的身份,那也不要紧,干戈会告诉他,等到导航恢复之后,他和沈小题就会离开,绝不会透露这里的任何秘密。 干戈返回到帐篷门口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还有个疙瘩没有解开——既然他们是盗尸团伙,昨夜为什么会袭击他和沈小题呢? 他要马上叫醒沈小题。 工作站的灯终于熄了,窗口黑洞洞的。 远处的地窝子内更加黑暗。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摸索着走进去,打开手电筒,用钥匙打开了那把崭新的大锁,然后他用力一抬,地窖门就被吱吱呀呀地打开了。 他踩着木梯子下到了地窖里。 这是根本不是通往古墓的通道,只是一个空间不大的储藏室。 一个女孩坐在地窖的角落里,嘴巴被堵着。她穿着黑红相间的民族服饰,长袖阔腿,和苍白的脸形成了巨大反差。她的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遍布被虐待的痕迹。 她听见有人下来了,只是微微睁开了眼睛,没有挣扎也没有求救,似乎对囚禁已经习以为常。能看得出,这个女孩极其漂亮。论姿色,她跟钟离彩有一拼,只是她不像钟离彩那么通俗,她的长相超凡脱俗。说超凡脱俗有点不恰当,应该说有点仙风道骨。说仙风道骨也不恰当,应该说有点神神叨叨,一双很大的眼睛似乎能看穿阴阳之隔。 迷彩服拿着一张很大的皮褥子,他把它铺在地上,接着取下了女孩嘴里塞着的东西——那是她自己的内裤。 女孩痛苦地说:“你能帮我把绳子解开一会儿吗,疼。” 迷彩服藏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女孩,过了一会儿,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迅速抓过女子的胳臂,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绳子。 女孩被绑得太久了,粗糙的绳子已经嵌进了皮肤里。女孩叫了一声,手腕竟然被撕下了一块肉皮! 迷彩服用手电筒照了照,绳子上沾着血迹。 迷彩服粗声粗气地说:“等我一下。”接着,他蹲下来,逼视着女孩,威胁道:“不许叫,听到了吗?” 女孩赶紧点了点头。 迷彩服站起来,顺着梯子爬出了地窖。很快他又下来了,拿来了一张手帕和一瓶水,他把水递给女孩,女孩大口喝起来,很快就喝光了,接着,他把手帕缠在了女孩的伤口上。 然后,迷彩服盯着她,突然说:“今天来人了,你听见之后求救了,是吗?” 女孩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来了什么人?” 迷彩服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你要是再敢求救就必须死。” 女孩叹了一口气,说:“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迷彩服没有接话,只是指了指那张褥子,低声说:“夜里冷,你睡在那上面吧。” 女孩看了褥子一眼,并没有移动身体,她靠在土墙上,沮丧地闭上了眼睛:“我怎么都猜不透,你们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你们抓了我两次了,也不杀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迷彩服犹豫了一下,终于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杀人的,只想弄点钱。” 女孩说:“把我关在这儿就会有钱?” 迷彩服有点着急了:“等信号恢复了,电话能打出去了,我们会给你家打电话!” 女孩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明白了这次遭遇的性质——绑架,勒索。她陡然愤怒起来,大声说:“那个老蒋是你们的头,对不对!这全是他一手策划的,对不对!恶魔!” 迷彩服一下涨红了脸,他不安地朝地窖上看了看,低声喝道:“你再喊,我不客气了啊!” 女孩就闭嘴了。 过了会儿,迷彩服才说:“他是个好人,他也是为了我们大家。” 女孩想了想,突然问:“你十几了?” 迷彩服白了她一眼,似乎很不愿回答,半天才说话:“19。” 女孩又问:“你叫什么呢?” 迷彩服说:“他们都叫我老猫,你叫我老猫就好了。” 女孩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老猫,无论怎样我都要谢谢你,你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看守了。” 老猫稚嫩的脸上竟然有些几分羞赧。似乎为了掩饰,他把脸转到了一旁,过了会儿,他突然问女孩:“你叫赵……吉鹏?” 女孩点点头。 老猫的表情变得有些冷了,他说:“赵吉鹏,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待着,要不我也保不了你。” 地面之上,红砖房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 三个人影正要走出门,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他说:“需要我出去吗?” 三个人中有人回答道:“不需要。” 接着,这三个人就走了出去。 前面是蒋新华,他的脸在黑暗中挂着一丝恐怖的笑容。后面是那个金丝眼镜和运动装,两个人面无表情。 他们离帐篷越来越近了。 蒋新华第一个走到帐篷前,无声地拉开了帐篷门,用手电筒朝里面照去。 ——里面空无一人。 第313章 不太平的晚上 实际上,从干戈发现皮卡车上的装尸袋之后,他就带着沈小题转移到了吉普车上。 两个人坐在前座上,紧紧盯着黑咕隆咚的红砖房,只要有点风吹草动,他们立即驾车冲出院子,逃之夭夭。 这是个极不太平的晚上。 再说地窖下。穿迷彩服的老猫把那个叫赵吉鹏的女孩重新绑了,然后爬上梯子,过了会儿,他再次出现,端来了一碗粥,那粥已经凉了。 他把粥端到赵吉鹏面前,舀了一小勺递到她嘴边,说:“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赵吉鹏把脸撇了过去。 老猫说:“我吃过了,保证没问题。” 赵吉鹏淡淡地说:“我想喝酒。” 老猫说:“你不能空腹喝酒!” 赵吉鹏看了看老猫,说:“你不要离开,陪我说说话,我就吃。” 老猫下意识地朝地窖上看了一眼,然后眨巴了几下眼睛,终于点了点头。 赵吉鹏这才把嘴微微张开了,老猫不厌其烦地一勺一勺喂给她,很快一碗粥吃完了。 老猫放下碗,在赵吉鹏一旁坐下来,把手电筒照向了对面地窖的墙。 赵吉鹏看了看他,问:“你是个好人吗?” 老猫没说话。 赵吉鹏说:“我感觉你是好人。”停了停她突然说:“你放我出去吧!” 老猫立刻摇了摇头。 赵吉鹏说:“你不放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老猫说:“你不会死的,我们不害命。” 赵吉鹏大声说:“你管得了他们吗!” 老猫有点慌乱,他说:“你再叫,我只能把你的嘴堵上了!” 赵吉鹏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喊了。过了会儿,她才慢慢地说:“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第六感吗?” 老猫看了看她:“第六感是什么?” 赵吉鹏说:“就是能感觉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我从小就有第六感。” 老猫似乎想笑:“你是仙女下凡。” 赵吉鹏说:“第六感告诉我,今天晚上应该有大事发生,你要小心。” 老猫没说话。 赵吉鹏问:“你不信我?” 老猫摇头:“他们说了,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赵吉鹏说:“你觉得我在骗你?” 老猫无所事事地晃动着手电筒,说:“你应该是天底下最会骗人的女人。” 赵吉鹏说:“我听出来了,你在夸我漂亮。” 说完,她把身子朝老猫凑了凑,老猫朝旁边挪了挪,躲开了。两个人保持着一尺宽的距离。 赵吉鹏接着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总共捉过多少人?” 老猫说:“几个吧。” 赵吉鹏问:“那些人最后……都离开了吗?” 老猫点了点头:“当然了。” 赵吉鹏说:“你确定?” 老猫说:“我不撒谎。” 赵吉鹏还是不死心:“你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 老猫说:“那时候我还没来。我第一次参与就抓来了你。” 赵吉鹏愣了愣,马上感到无助了。眼下,她被囚禁在地窖中,只有这个19岁的男孩对她比较友善,而他并不了解更多内幕! 此时,她要借助这个男孩,尽可能地多掌握一些信息,想到这儿,她说:“老猫,你年龄这么小,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 老猫回答得很干脆:“我想赚钱。” 赵吉鹏说:“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啊,你要是放了我,我给你介绍工作。” 老猫摇了摇头:“蒋新华收留了我,供我吃供我喝,我要孝顺他。” 赵吉鹏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那个蒋新华是个头头,而这个男孩偏偏对他愚忠……这很麻烦。 老猫站了起来,捡起赵吉鹏的内裤,要堵上她的嘴了:“我得走了,天亮我再下来。” 赵吉鹏说:“你不要走!” 老猫说:“今晚我还有事要做。” 赵吉鹏盯着他问:“你们又要去抓人?” 老猫点点头:“对。外面有一男一女,他们说,那女的很狡猾,那男的很能打……” 赵吉鹏说:“老猫,你听我的!今晚上你们有血光之灾!” 老猫满脸不以为然。 赵吉鹏透着哭腔继续说:“现在,只有你可能帮助我!你要是出事了我就更没有希望了……”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老猫的怜悯之心,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口了:“等我捉到外面那两个人,我会跟蒋新华商量一下……” 赵吉鹏拼命摇头:“老猫,那个老蒋绝对不会放我走的!你刚加入,肯定不了解他们的实情!他们不是普通的绑匪,我有预感,他们是想要我命的!” 老猫不说话了。 赵吉鹏说:“你好好想想,如果之前被绑架的人都离开了,他们的旅行包为什么还留在这个地方!”说到这儿,她指了指地窖里的墙角,那里果然堆放着几个旅行包,落满了沙土。她继续说:“我不会骗你,是他们在骗你!” 老猫看看赵吉鹏,又看看地窖口,真的犹豫起来。 赵吉鹏赶紧趁热打铁:“你想清楚了,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等我真被他们杀了就来不及了!” “杀人”这个词,好像一下子触到了老猫的某个神经上,他的表情凝住了。接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赵吉鹏旁边蹲下来,低声说:“过来。” 赵吉鹏立即转过身去,露出了背后的绳子。 绳结是猪蹄扣,越拽越紧,赵吉鹏白嫩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道青紫的印痕。老猫刚要解绳子,地窖的门被掀开了,蒋新华探出了脑袋。 老猫猛地回过头去,立即缩回手来,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蒋新华低声说:“赶紧上来,要干活了!” 老猫立刻把内裤塞回了赵吉鹏的嘴里,赵吉鹏哭了,她绝望地看着老猫,轻轻地摇着脑袋,好像在说: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老猫避开她的眼神,转身就朝梯子走过去了。 干戈和沈小题坐在吉普车上,等待天亮。 这时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两个人互相也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们就这样藏在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小题不确定干戈是不是睡着了,她仔细听,他的呼吸很均匀,但是没有鼾声,她轻声问道:“干戈,你醒着吗?” 干戈非常清醒地回了一句:“我睡得着吗?” 沈小题坐直了身体,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既然他们是盗尸的,那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干戈没说话。其实,他自己也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在这地狱般的黑夜里,在这荒蛮的环境中,任何人都会有一种病态的敏感和恐慌。 沈小题见他不说话,心里也打起了鼓:“你到底确不确定他们是偷干尸的?” “我有90%把握。” “还有10%是什么?” “他们伪装成盗尸团伙,其实……” “其实什么?” “我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沈小题突然说:“我觉得这10%才是90%。” 干戈抖了一下。 太黑了,太静了,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沈小题都感觉到他抖了一下。 她低低地说:“我们跑吧……” 干戈说:“容我再想想。” 就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蒋新华等三人已经逼近了他们的帐篷。 蒋新华打开手电筒之后,发现帐篷里空无一人,他非常机敏,立刻关掉了手电筒。手电筒只亮了不到1秒钟。 他转身对两个同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散开。三个人马上在黑暗中伏下了身子,四散着开始搜寻干戈和沈小题。蒋新华去了地窖,他去叫老猫了。 干戈突然说:“你看到了吗?” 沈小题说:“看到什么?” 干戈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沈小题说:“没有啊。” 干戈说:“就在我们帐篷那儿!” 沈小题眯眼看过去,一片漆黑。她说:“你是不是太缺觉了,眼睛冒金星了?” 干戈说:“要不就是闪电。” 沈小题突然不说话了,她盯住了旁边的车窗。 干戈低声问:“你怎么了?” 沈小题没回答,她摸出了手机,按亮,朝车窗照去,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车窗上出现了一张笑脸!这张苍白的笑脸紧紧贴在玻璃上,鼻子都挤歪了。 他是那个金丝眼镜! 接着,有人已经狂砸干戈那边的车窗了,正是那个运动装!车门锁着,他们暂时进不来。 干戈大惊失色,赶紧发动吉普车,同时拧亮了车灯。蒋新华就站在车前!他摩挲着脖子上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像尊佛。 关键时刻,吉普车怎么都不着火了! 这时候,金丝眼镜已经砸起了沈小题那边的车窗:“哐!哐!哐!……” 干戈慌乱地看了看油表,油表已经归零,吉普车的油被人放光了! 他整个人都懵了。他对车了如指掌,今天却阴沟里翻船,栽在了车上!他终于知道,之前屋里一直缺席的两个人去哪儿了,他们铁定是趁着自己偷听的时候,悄悄溜近吉普车,放光了车子里的油! 沈小题那边的车窗已经碎了,金丝眼镜的一条胳臂伸进来,抓住了沈小题。干戈没办法了,他猛地打开了车门! 第314章 这才叫人狗大战 干戈不仅要下车,他把车门当成了武器,朝正在砸车窗的运动装猛推过去,运动装猝不提防,被撞翻在沙地上。 他压根想不到,干戈竟然会主动开门出来。 屋里的两条狼狗汪汪地狂叫起来。 老猫看到运动装倒在了地上,愤怒地大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干戈。干戈握着刀子,迎着他冲了上去。他没有把刀子扔出去,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了。寒光一闪,刀子戳进了老猫的左臂上,他拽了一下,竟然没有拔出来! 老猫低头看了看,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抓住刀把儿,一声低吼,自己把它拔出来了!接着,他竟然把刀子扔了,弯下腰,伸出双臂,朝干戈扑过来。 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擅长摔跤。果然,他揪住了干戈,试图把干戈摔倒。干戈被他抡得头晕目眩,他死死抱住对方,就是不肯倒地。 这时候,吉普车已经被攻陷,沈小题被金丝眼镜拽了出来。 干戈转头看了一眼,怒火一下冲上了天灵盖,却挣脱不开老猫的搂抱。这个年轻人完全不要命。 沈小题在被拖拽的过程中,掏出了防狼喷剂,对着金丝眼镜的脸一通狂喷,金丝眼镜始料未及,一下松开手捂住了脸,蹲下去剧烈咳嗽起来。沈小题趁此机会撒腿就跑。 金丝眼镜戴着眼镜,防狼喷剂并没有喷进他的眼睛,他只是呼吸道受到了冲击。他忍着鼻腔的剧痛,扑上去捞住了沈小题的脚,沈小题重心不稳,跌在沙地上,手上的防狼喷剂“骨碌碌”地滚远了。 干戈悲怆地呼喊了一声:“沈小题!” 老猫用一条腿搅住了干戈,用力一推,干戈终于摔倒了。那个运动装爬起来,捡起刚刚用来敲玻璃的钢管,冲着干戈的头狠狠砸下去。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有美女赵吉鹏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用两只脚小心翼翼地夹起地上的瓷碗,然后狠狠摔在地上。地面是沙土,每次瓷碗落地之后,除了发出一声软塌塌的声音就没有下文了。她试了很多次,终于瓷碗碎了。 赵吉鹏蠕动着身子,一点点爬过去,用背后的双手捡起一个碎片,试图割开捆绑她的绳子。碎片沾着粥,握在手里格外腻滑,她紧紧握着碎片,闭上眼睛,在绳子上一下下用力地割…… 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被反绑的情况下,双手能动的幅度非常小,而割断绳子则需要很大的力量。 她的双臂酸痛,几乎麻木了,并且被碎片划破了手腕的肌肉,开始往外渗血。她看不见自己的伤口,只能感觉到手腕火辣辣地疼,她很累很累,却不敢放松。 她的嘴里塞着三条内裤,撑得嘴巴酸胀无比,涎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她的心跳得厉害,她张大鼻孔,使劲呼吸。 终于,她彻底没有力气了,动作越来越慢,不过她依然没有放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感到腕部松快了不少。她立刻意识到,她成功了!她割断了绳子! 她扔掉手上的碎片,开始拼命地晃动双手。 绳子一圈圈地从手上掉下来,她在黑暗中举起双手,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接着,她迅速把嘴里的内裤拽出来,扔到了一旁。然后,她解开了自己脚上的绳子,试着站了起来。 四周太黑了,她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摸索着走到了梯子前。 之前,她曾经挪到地窖口过,那次干戈和沈小题发现了这个地窖,正蹲在盖子上谈论它。赵吉鹏听到了他们的声音,一开始她以为是蒋新华那个团伙的人,可是,听了一会儿之后,她渐渐确定了,他们是外来的!她的心里立即生出了希望,拼了命地移动身体,终于挪到了地窖口下方,用身体一下下撞梯子,嘴里发出“呜呜咿咿”的声音……可惜,干戈和沈小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这次,赵吉鹏小心地爬上梯子,伸手推了推盖子,纹丝不动,显然外面锁着。赵吉鹏的鼻子发酸,要哭了。她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把眼泪压回去,然后从盖子的缝隙里朝外看去,上面一片漆黑。赵吉鹏竖起耳朵听了听,隐隐约约好像有打斗的声音。她大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沈小题看到运动装正在对干戈下死手,她拼了,竟然一脚踹开金丝眼镜,冲过来,护住了干戈。 钢管“砰”一下砸在了沈小题的头上,沈小题的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一头栽倒在沙地上。 干戈翻身压在了沈小题身上,反过来又护住了她,大声骂道:“你个傻B!我用你救吗!” 沈小题躺在沙地上,脑袋昏昏沉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运动装把干戈拽起来,控制住了。老猫撕下了自己的衣袖,静静地给自己包扎起了伤口。 蒋新华走了过来,蹲下身,看了看沈小题的脑袋,说:“不要对美女下手啊!砸坏就不值钱了!” 金丝眼镜也跑过来,他脸部红肿,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小题挣扎着爬了起来,双手被金丝眼镜牢牢控制住了。她骂了句什么。 干戈的眼睛一直瞄着不远处的那把刀子。他突然挣脱了运动装的手,朝它冲过去,麻利地抓在了手中,接着他转过身来,举着刀子喊道:“你们放我们离开,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他的头上还在流血。 蒋新华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候,工作站的门无声地敞开了,那两条狼狗像箭一样射出来,他们对着混乱的人群狂叫着,也不知道在咬谁。 蒋新华站起身,朝干戈指了指,低声喝道:“去!” 两条凶悍的狼狗立即有了目标,它们一前一后朝干戈扑上来。 干戈后退了一步,一条狼狗已经冲到了他的跟前,他一刀刺下去,刺中了狼狗的颈动脉,它呜咽了一声,开始原地转圈,终于摔倒在沙地上。另一条狼狗又扑了上来,干戈掉头就跑,跑出几步之后,他突然转身甩出了刀子,准准地刺中了那条狼狗的前胸,它一个踉跄,也摔倒在沙地上。 那几个人好像被干戈的飞刀绝技惊呆了,他们傻愣愣地站着,没有任何举动。 干戈没有武器了,他把双手插进了口袋,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他说话了,声音在发抖:“我不想死,你们肯定也不想死,没必要两败俱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可以谈谈!” 蒋新华盯着干戈的口袋,笑了:“你没刀子了。” 干戈的双手依然藏在口袋里:“要不你试试!” 假装口袋里还有刀子,这是干戈目前唯一的筹码了。沈小题远远地看着干戈,眼里露出了绝望,她当然知道,干戈没有刀子了。 蒋新华还是盯着干戈的口袋,说:“如果你有刀子,刚才你就不用去捡地上这把刀子了。” 干戈看了看那两条狼狗,一条还在抽搐,另一条胸部扎着刀子,已经气绝身亡。它离干戈大概10米远,离蒋新华他们只有5米远。干戈抢不到它。 蒋新华又说:“你把手拿出来,如果你真有刀子,我就同意跟你谈谈。” 干戈说:“我凭什么听你的!” 蒋新华又笑了:“我又不是小孩,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了。这样吧,我跟你谈。” 干戈说:“怎么谈?” 蒋新华笑呵呵地说:“很简单,你把这女的交给我们,我们放你走。” 干戈皱了皱眉:“为什么?” 蒋新华说:“什么为什么?” 干戈说:“你们为什么要她?” 蒋新华说:“这你就不用管了,你要命,我们要她的命,咱们各取所需,以后见面了还是朋友。” 干戈说:“不可能。”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你这不是逞强吗?就算你不答应,你认为你走得脱吗?我说话算数,你只要放弃这个女孩,我不但放你走,还会给你足够的给养。” 干戈看了沈小题一眼,沈小题紧紧盯着他,他说:“你让我想想。” 蒋新华说:“夜还长呢,你慢慢想。” 干戈不可能放弃沈小题。实际上,这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在思索怎么把那把刀子拿到手。 他说:“你们谁是头儿?” 蒋新华说:“很明显,当然是我。” 干戈摇了摇头:“你不是。” 蒋新华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干戈朝蒋新华他们背后指了指:“他才是啊。” 蒋新华等四个人几乎同时回头看了看,就在这一刹那,干戈突然冲出去,扑到那条倒霉的狼狗跟前,机敏地拔下了刀子,然后抓在了手上。 这时候,蒋新华等四个人已经把脸转回来。 干戈朝他们举了举刀子,说:“我说过我还有刀子。”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不要再玩儿了!” 干戈循着声音看过去,那个老实巴交的向导走出来了,他端着个铁家伙,那应该是一支自制的土枪,看来,干戈之前看到的弹壳就是这支枪射出来的。向导把枪口对准了沈小题,对干戈说:“来来来,我们看看是刀快,还是枪快?” 干戈的双腿一下就软了。他知道,完了。 那个向导把土枪顶在了沈小题的脑袋上,很不耐烦地说:“立刻把刀子放下!我数三个数。1,2……” 干戈一下就把刀子扔了。 蒋新华对运动装低低地说:“弄死他。” 运动装就欢快地走向了干戈。 突然,一块石头从向导背后狠狠砸下来,砸在了他的后脑上,他轻轻“呃”了一声,接着就摔在了沙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男子从向导背后露出身子来,他看了一眼沈小题,慢慢捡起了枪,对准了蒋新华:“我觉得,应该是枪最快——你们觉得呢?” 第315章 局势扭转 陈伞从38公里真正的工作站离开之后,一直朝着楼兰废墟的方向走,他没有车,只能靠步行。 他已经走了好几天。 罗布泊的天气多变,太热了,他就找个雅丹的阴凉躲一躲。起风了,他就藏在哪个坑洼避一避。茫茫荒漠,他不知道沈小题在哪儿,他只能奔向楼兰遗址,那毕竟是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 沈小题会出现在楼兰遗址吗? 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 那么就是说,10000分之9999沈小题不在楼兰遗址,他该怎么办呢?他不敢想这个问题。如果想了,他就会失去奔走的力气。 半途中,他迷失了方向,不过他没有停下来,继续朝着前方走走走。走,已经成了他生命的全部内容,他只有这一件事可做。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他彻底陷入绝望的时候,前方大约一公里以外,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物。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回到楼兰遗址了! 他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这个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踉跄着跑了过去。楼兰遗址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他看到了那块苍凉的石碑,上面写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楼兰古城遗址。 他的心狂跳起来,似乎要跃出体内。 他四处张望,渴望出现什么东西,又害怕出现什么东西。 他喊了两嗓子:“沈小题!沈小题!”由于连日奔波和干渴,他的声音异常嘶哑。 站在杳无人迹的荒漠上呼喊沈小题,似乎很可笑,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没有人回应,不可能有人回应。 如果沈小题一直留在这个地方,她肯定早死了。那么,陈伞回来干什么呢?他的思维已经停滞,不会理智思考了。 他靠着石碑坐了下来。 地下城就位于楼兰遗址之下,当时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陈伞正在做健身,突然感到一阵昏眩,他以为自己运动过激了,按照经验,很快就会恢复,可是接下来他却失去了意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跟众多难兄难弟一起出现在了工作站之外。大家互相问询,经历大致相同…… 看来,那个地下城如今应该是人去楼空了。 即便如此,他对此地依然充满了恐惧。歇了一会儿,他爬起来,拿起斜挎的水壶,很节约地喝了一小口,拧好盖,又放在了背后。 他开始在废墟之内搜索沈小题的线索。 所谓遗址,只是一些风雨剥蚀的沙堆了,就像一个人死了,只剩下了几根骨头,你都分不清是哪个部位的。 陈伞转悠了一阵子,没见到人影,也没见到尸体,四周安静得就像死去了一样,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沈小题不在这儿。 陈伞安慰自己,至少没有找到尸体…… 现在,陈伞不得不思考,接下来他该去哪儿?首先,他必须要活下去,既然沈小题还有可能活着,那么他必须活着。他决定先返回楼兰工作站。 四下看了看,他并不确定工作站在哪个方向上。他只能凭着感觉返回了。 就在陈伞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了三截烟头,不是商店出售的那种香烟,而是手卷的纸烟。它们就像三炷香,插在沙子上,已经燃灭了,只剩下烟蒂,下面的沙子上还散落着烟灰。很显然,这是近期有人留下的。 他立刻在附近找了找,发现了脚印,他顺着脚印一直朝前走,渐渐离开了楼兰遗址,在一片雅丹旁看到了一些玻璃碎片和车辙,车辙很新。 陈伞不确定这些痕迹跟沈小题有没有关系,但是他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陈伞一直顺着车辙走,天渐渐黑下来,他失去了线索。 他在黑暗中继续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了微弱的灯光!那时候,蒋新华和两个同伙正在红砖房里聊天。 那一盏光亮成了陈伞的航标灯。 他立即走了过去。 当他影影绰绰看到那个瞭望塔和那座红砖房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真正的楼兰工作站!不过,他曾在罗布泊被俘过,之后就是地下城的囚禁生活,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不敢大意,他打算天亮之后观察观察再说。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找了个沙丘,躺下来。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听见工作站里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女孩的喊叫,那多像沈小题的声音啊!他竖起耳朵,又听到了打斗的声音! 他立即起身跑了过去。 他来到土墙外朝里看去,差点叫出声来——院子里亮着车灯,他看见沈小题正被一个人从车里拽出来! 他呆住了。 没想到,他真的在茫茫无际的荒漠上找到了沈小题! 他想立刻冲过去,但对方人多势众,他觉得暂时潜伏着才是上策。他要寻找帮忙的机会。他观察了一下,很快分辨出来,有个男子跟沈小题是一伙的,其他都是他们的敌人。 当金丝眼镜拖拽沈小题的时候,当运动装用钢管砸向沈小题的时候,陈伞差点冒出来。最后他一次次忍住了。他不是为了自己忍,而是为了沈小题忍,他只有不暴露,在沈小题面临死亡危险的时候,他才有可能救出她。 最后,有个黑越越的家伙出现了,他拿着一支枪! 陈伞马上意识到,想扭转局面,只有一个办法——夺下他的枪。 他马上四处搜寻,终于找到了一个很称手的石块,它的重量足以打晕一个人,但举起来又不是很吃力。他握着这块石头,翻过土墙,快步走到了那个持枪者的背后,狠狠砸了下去…… 在盗尸团伙心里,加上地窖里的那个女孩,整个工作站只有八个人,七个都在院子里,地窖里的女孩被锁着,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竟然冒出来了第九个人!所有人都傻了。 向导倒在地上,身体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起伏。他应该是死了。 陈伞端着枪,指着蒋新华,说:“我觉得,应该是枪最快——你们觉得呢?” 沈小题看到陈伞,更是满脸困惑。 蒋新华赶紧说:“干戈说的对,我们没必要两败俱伤,我们应该谈谈!” 陈伞大声说:“你把手举起来。” 蒋新华立即颤颤巍巍地把手举过了头顶。亡命之徒也惜命。 运动装刚想上前,陈伞立即喊了一声:“谁过来我就打死他!”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实际上,他不但是第一次拿枪,也是第一次打架,他内心很虚,但为了沈小题,他必须拿出勇气跟这群人对峙下去。 陈伞的话明显起了作用,蒋新华瞪了一眼运动装,喝道:“你别动!” 运动装就不动了。 老猫站在运动装旁边,冷眼看着陈伞。 干戈也眯眼打量着陈伞,他并不确定此人是敌是友,他受过太多的欺骗,现在,他谁都不相信了。 陈伞看了看沈小题,很担心地问:“沈小题,你怎么样?” 沈小题朝陈伞点了点头。干戈这才确定,既然这个人认识沈小题,那么应该不是敌人。他走到蒋新华跟前,低声问:“好吧,我们谈谈,来来来你告诉我,你们到底谁是头儿?” 蒋新华看了看金丝眼镜,然后低下头去。 干戈立即杀气腾腾地举着刀子走向了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大叫起来:“年轻人,你千万不要冲动!我告诉你真相!” 运动装喝道:“你敢!” 金丝眼镜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干戈说:“什么真相?” 金丝眼镜快速地说:“我不是头儿!老蒋才是头儿!” 干戈冷笑了一下:“你们开始狗咬狗了是吧?谁是头儿不重要了,我他妈一个个杀!” 金丝眼镜又喊起来:“还有!还有呢!我们不是偷干尸的!” 干戈说:“那你们是干什么的?” 金丝眼镜说:“你要保证,我说了之后你不能杀我!” 干戈说:“你说说看。” 金丝眼镜说:“我们是……” 就在这时候,那个运动装像影子一样扑过来,扬起了什么东西,只听“咚”一声,金丝眼镜就倒下了。这时候干戈才看清,运动装的手上握着那根钢管,钢管殷红,沾着金丝眼镜的毛发和血迹。金丝眼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运动装:“你疯了……” 运动装冷冷地看着他,一下下砸下去。表面上,金丝眼镜是个石油探勘人员,运动装是他的助手。鬼知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老猫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运动服:“哥!你住手!” 这时候,金丝眼镜满脸是血,眼睛瞪大,已经被活活砸死了。 干戈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任何举动。 运动装推开了老猫,低声说:“我最恨叛徒了。兄弟,下面见了。” 说完,他举着钢管就朝陈伞冲过去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这个行为就是自杀。陈伞瞪大了双眼,慌忙把枪对准运动装,扣下了扳机,一声巨响,枪口喷出了刺目的火花,运动装踉跄了一下,倒在了陈伞的脚下。世界一下安静了。 这个运动装年轻、忠心、满腔热血,是个真正的亡命徒。 运动装并没有当场身亡,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向导的尸体,张了张嘴巴,翕动了几下,好像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终于不动了。 陈伞只是个普通人,从来没有碰过枪,他以为有了枪就可以控制一切,万万没想到,运动装竟然会冒死冲上来。刚刚那一枪,震得他手臂发麻,几乎端不稳那支枪了。 干戈看着院子里的几具尸体,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团队,想起了那些故去的队友,心中升起了一阵悲凉。 那个向导静静躺在沙地上,没人能看到他的微表情,他的鼻翼颤动了两下,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316章 你愿意和解吗? 老猫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不过短短几分钟,他竟然损失了三个同伴! 蒋新华也呆住了。 老猫红着双眼瞪着陈伞,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朝着陈伞冲了过去。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没等陈伞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扑倒了。他的枪脱了手,蒋新华刚刚迈步,干戈却抢先冲过去,把枪抓在了手上。 老猫痛哭流涕,对着陈伞一拳拳打下去。 干戈把枪对准了老猫:“小兔崽子你他妈住手!” 老猫根本不听,还在打。 蒋新华突然大喝了一声:“老猫!” 听到蒋新华的声音,老猫才一下停了手,骑在陈伞身上“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这个时候,干戈和沈小题才知道他叫老猫。 蒋新华走过去,把他拽了起来,低声说:“他们都死了,你也想死吗?” 老猫擦了擦眼泪,不说话。 蒋新华对干戈说:“我们投降。” 干戈说:“蹲下!” 蒋新华就乖乖蹲下了。老猫不蹲,蒋新华抬头瞪了他一眼,他这才恨恨地在蒋新华旁边坐下来。 沈小题走过去,把陈伞扶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干戈说:“他是谁?” 沈小题轻描淡写地说:“地下城的狱友。” 在短短的时间内,陈伞连杀两个人,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隔着衣服都能看见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他看着地下的尸体,根本没听见沈小题在问他。 沈小题推了他一下:“陈伞!你怎么来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我来找你啊……一来就看见你们打起来了……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沈小题的脑袋被砸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她摆摆手,示意陈伞不要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去那辆吉普车后面,给我拿点消肿的药。” 陈伞点点头,立刻跑向了吉普车。 干戈依然用枪指着老猫。老猫坐在沙地上,低着头,耸动着双肩,好像哭了。 蒋新华小心地看了看干戈,恳求道:“干戈,你把枪收起来,他年纪小,害怕。咱们不妨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干戈紧紧盯着他,并没有把枪收起来。 蒋新华说:“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确实是亡命之徒,我不是,你看我的眼睛,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干戈不说话,等着他说下文。 蒋新华继续说:“我们来分析一下现在的情况,你们的人数和武器绝对占优势,但是你要清楚,你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罗布泊!我们比你们更熟悉罗布泊!” 干戈想起来,他们遭遇袭击的那天晚上,那两个骑摩托车的人落荒而逃时,关掉了摩托车的车灯,虽然干戈不确定他们是谁,但肯定是蒋新华团伙中的人,他们当然更熟悉罗布泊。 蒋新华说:“你们被困在了这里,导航失灵,电话打不出去,如果没有一个向导的话,你们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你们的吉普车基本不能开了,我再赠送两辆车。” 干戈把枪放了下来:“你知道怎么出去?” 蒋新华笑了笑:“虽然没有导航那么清楚,但肯定能把你们带出去。出了罗布泊,咱们各走各的路,怎么样?” 老猫一直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我不跟他们走。” 干戈说:“那你就留在这儿,我还怕你半路上杀了我呢。” 蒋新华看了老猫一眼,朝着干戈干巴巴地笑了:“你放心,放心吧,他听我的。”说完,他很自来熟地站起来,并且把老猫也拉了起来:“不打不成交,以后呢,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不要犟。” 干戈把枪握在手里,检查了一下弹夹里的子弹,只剩一颗了。他问蒋新华:“现在你可以说了,这个工作站是假的,对吗?” 蒋新华呵呵地笑起来,那样子很无耻。 干戈又说:“真工作站有个老蒋,你真姓蒋?” 蒋新华立刻严肃起来:“绝不撒谎,我随父姓。” 干戈接着说:“你说还有个老王,他出去巡逻了,老王是虚构的,根本没有这个人,对吧?” 蒋新华竟然有些害羞。 干戈继续问:“你们建这个地方想干什么?” 蒋新华说:“不不不,房子不是我们建的,原来就有,这里曾是老工作站,他们退到了38公里之外,这里就废弃了。我们住在这儿,就为了弄几具干尸……” 干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那天是谁骑着摩托车袭击了我们?” 蒋新华马上指了指地上的运动装:“一个他。”又指了指那个金丝眼镜:“一个他。” 老猫粗声粗气地说:“不,是我。” 干戈看了看老猫,又看了看蒋新华:“你他妈骗我。” 蒋新华并不尴尬,他瞪大眼睛看了看老猫:“那天你出去了?我以为……” 干戈走过去拉了拉运动装右臂的袖子,果然看到了一层层的纱布。他走回来问老猫:“你们偷干尸就偷干尸呗,为什么袭击我们?” 蒋新华抢先说道:“还不是抢点物资吗!这地方运来一瓶水,成本赶上一瓶XO了。” 干戈说:“不对,那你们为什么带着装尸袋?” 蒋新华说:“装物资啊。” 陈伞已经拿来了药箱,正为沈小题涂药。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沈小题说:“你不要想太多。” 陈伞说:“嗯,我没有想太多。” 沈小题说:“他们不是好人。你救了我们,你是英雄。” 陈伞说:“现在我的脑袋一片混乱……” 沈小题点点头,表示理解:“没事儿,你需要点时间。” 陈伞说:“我会进法庭。” 沈小题说:“我跟你说了,不要想太多!就算进法庭,我们都会给你作证的!” 那边,干戈对蒋新华说:“你站在这儿,不许耍花样。” 蒋新华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咱们都是一家人啦!老猫有点想不开,我劝劝他。” 干戈走到陈伞和沈小题跟前,问沈小题:“你的狱友叫什么?” 沈小题说:“他叫陈伞。” 干戈把枪递给了陈伞,说:“你是从38公里的楼兰工作站来的?” 陈伞接过枪,有点不知所措。他似乎突然听到了干戈的问题,赶紧点了点头。 干戈又问:“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陈伞摇了摇头。 干戈的心沉了一下。看来,只能指望蒋新华了。 沈小题低声说:“你不要相信那个老蒋。金丝眼镜不是头儿!你想想,那个运动装为什么把金丝眼镜打死了?他在对他的头儿表忠心!所以,金丝眼镜肯定不是头儿!” 干戈说:“不重要了,我们需要这个老蒋把我们带出去。” 那边,蒋新华和老猫站在一起,老猫低着头,一言不发。 蒋新华低声说:“老猫,你要识相。我年纪大了无所谓,你还小啊!现在,我们必须屈服。” 老猫不说话。 蒋新华继续说:“现在我是他们的向导,你对他们却是个危险分子,他们完全可以不带你走,但是我必须要带你走。我当你是我的亲儿子!” 老猫抬头看了一眼蒋新华,眼睛又湿润了。严格说来,蒋新华算不上多老,但是罗布泊的风吹日晒,使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老很多。 老猫是个孤儿,没有任何亲戚,从他懂事开始,就一直在街上乞讨,跟条野狗似的,天天被欺负。直到16岁那一年,蒋新华出现了,他收养了老猫,供他吃供他喝,甚至给他雇了个蒙古师父学摔跤。直到半年前,蒋新华带着他进入了罗布泊,开始做大事“赚钱”。老猫什么都不懂,他只听蒋新华的话。蒋新华对他恩重如山,他把蒋新华也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刚才,几个同伴先后死在了他的眼前,他被刺激到了。半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渐渐有了家人般的感情,他恨死了陈伞,恨死了干戈一行人,如果不是蒋新华拦着,他绝对会来个鱼死网破。 蒋新华看见老猫眼睛湿了,不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哽咽地说:“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蒋新华走向了干戈、沈小题和陈伞。 干戈的脑袋也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伤得更重,脑袋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看起来有点滑稽。 干戈问蒋新华:“那个小兔崽子走不走?” 蒋新华笑着说:“这孩子脑子一根筋,不过他会跟我们走的。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沈小题站了起来:“我去吧。” 干戈说:“你去干什么?” 沈小题说:“知道什么叫以柔克刚吗?” 说完,她拎着药箱,走到了老猫面前。 老猫低着头,对沈小题不理不睬。 沈小题在他旁边坐下来,柔声问:“刚刚干戈是不是刺中你的胳膊了?” 老猫没说话。 沈小题说:“来,我给你包一下。” 说着她不容反抗地把老猫的胳臂抓过来,撕掉了上面的布条,给他消了毒,然后用纱布缠绕。她一边包扎一边问:“我叫沈小题。小弟弟,你家是哪儿的?” 老猫终于说话了:“罗布泊。” 沈小题问:“罗布泊?” 老猫说:“镇,罗布泊镇。” 沈小题说:“噢。你在镇上有喜欢的女孩儿吗?” 老猫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由朝地窝子看了一眼。 沈小题继续说:“在罗布泊,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咱们既往不咎,现在我们要走出去,也包括你。” 老猫突然站起来,径直朝蒋新华走了过去。 蒋新华看了看他:“你想通了?” 老猫点点头,伸出了一只手:“你把地窖的钥匙给我。” 蒋新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地窖下,赵吉鹏还在想办法打开盖子。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消失了,她不知道是吉是凶。 就在这时候,地窖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从缝隙处,她看到了手电筒的光,她赶紧躲到了地窖的梯子下。 盖子被掀开了,老猫走下来。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是摔碎的瓷碗和绳子。他喊了声:“你在哪儿?” 瑟瑟发抖的赵吉鹏从梯子下慢慢走出来。 老猫扶着赵吉鹏从地窝子里走出来。 干戈傻傻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美女,又看了看蒋新华:“我操!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 沈小题看着赵吉鹏,突然瞪大了眼睛:“是她!” 赵吉鹏也注意到了沈小题,她皱起了眉头:“是你?” 第317章 长白山公主 干戈和沈小题捡到过一个旅行包,它的主人正是这个赵吉鹏。 其他人面面相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一般说来,身份证上的照片和本人都不怎么像,加上男人心粗,因此干戈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个女孩,他问沈小题:“不会又是你的狱友吧?” 沈小题不理他,继续问赵吉鹏:“你是谁?你怎么跟这群人在一起?” 蒋新华要说话,干戈朝他做了个手势,命令他住嘴:“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保持沉默。” 赵吉鹏揉了揉手腕,反问沈小题:“你怎么在这儿?” 沈小题说:“你认识我?” 赵吉鹏似乎有些困惑:“我当然认识你!” 沈小题也困惑了:“你怎么认识我?” 赵吉鹏说:“那你先说吧,你怎么认识我?” 沈小题说:“我们之前在沙漠上捡到了你的旅行包。” 干戈听了这句话,这才把那个旅行包里的身份证和眼前这个女孩挂上钩。他立即跑到吉普车前,把那个旅行包拿出来,回来递给了赵吉鹏:“我们只拿了你的防狼喷雾剂,别的东西一概没有动,你检查一下。” 赵吉鹏简单翻了翻旅行包,对干戈说:“谢谢你们帮我捡回来了。” 沈小题说:“该你说了,你见过我吗?” 赵吉鹏仔细地看了看沈小题,说:“也许我认错人了……” 陈伞站在旁边,不停地看地上的尸体。他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彻底走出来。 干戈问赵吉鹏:“你被他们囚禁了?” 赵吉鹏摇摇头:“这件事儿说来话长。” 干戈说:“那就长话短说。今天晚上的事已经够多了。” 赵吉鹏揉了揉太阳穴,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她叫赵吉鹏,东北人。 她热爱旅行,走遍了大半个地球。半个月之前,她来到了库尔勒,哪想到,她刚下飞机,就遭遇了一辆克隆出租车,她在半路上发现了不对头,跟那个皮肤黑黝黝的司机发生了争执,结果被扔在了一条不见人烟的公路上。 赵吉鹏只能步行。 她走了很久,一直不见一辆车。电话也没有信号。 天渐渐暗下来,一辆老旧的皮卡车由远及近,赵吉鹏拼命挥手。 皮卡车的司机正是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摇下车窗,操着东北口音问:“美女,你去哪疙瘩啊?” 他的口音让赵吉鹏感到了亲切。 她说:“我去库尔勒。” 金丝眼镜说:“你要走着去啊?明天早上都走不到!上车吧,给我50块钱买包烟就行。怎么样?” 如果他不要钱,赵吉鹏也许会犹豫。但是他要钱,这就变成了各取所需。 赵吉鹏想了想,立即露出了妩媚的微笑:“好的,谢谢你。”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皮卡车后座上,躺着一个穿着运动装的青年,他戴着兜帽,戴着耳机,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得正香。 赵吉鹏上车之后,金丝眼镜“嘘”了一声,轻轻说:“这小子估计是离家出走的,他也去库尔勒。我收了他100块。” 赵吉鹏皱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那个青年的鼾声越来越大,赵吉鹏索性也戴上了耳机,开始听音乐,《乌兰巴托的夜》。看样子,那个司机很想说话,但他看见赵吉鹏戴上了耳机,也就知趣地住嘴了。 车一直朝前行驶,天越来越黑了,赵吉鹏的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她使劲瞪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要睡着。但是,旅途遥远,夜路单调,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她睡着了。 梦里是个黑白世界,她身上的红衣服,成了梦中唯一的颜色。她在路边等车,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渐渐失去了耐心,一辆灵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 车上扎着纸花,竟然也是鲜红的,它在赵吉鹏面前停下来,车门无声地打开,窜出四五个人,二话不说就把赵吉鹏拽上了车…… 赵吉鹏一下惊醒过来。 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任何光亮。 赵吉鹏忽然感到不对劲了:“这是哪儿?” 金丝眼镜转头看了看她,只是笑,并不说话。 赵吉鹏惊惶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就在这时候,一块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那毛巾甜甜的,赵吉鹏立刻意识到那是乙醚的味道,但一切都晚了,捂住赵吉鹏的人,正是后座那个运动装,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把赵吉鹏闷死。很快赵吉鹏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吉鹏悠悠转醒。准确地说,她是疼醒的。 车还在行驶,不过变得很颠簸。 她发现她已经躺在了后座上,一根金属针刺进了她的胳臂,冰凉的液体顺着血管缓缓流进了她的身体。 金丝眼镜坐在她旁边,他扶了一下眼镜,笑吟吟地看着她。 不知道谁在开车。 赵吉鹏害怕极了,她不知道注入身体的东西是什么。可能是安眠药,可能是毒品,可能是艾滋病人的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瞥了一眼针筒,里面的液体是透明的。 金丝眼镜把脸凑近了,轻轻地说:“你放心,这只是普通的葡萄糖,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赵吉鹏 全身软绵绵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她看着黑乎乎的车顶,眼皮再次不听话地合上了。 她的大脑还在运转,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交谈声。 她听出其中一个人是金丝眼镜,而另外一个,竟然是之前把她扔在路上的那个克隆车司机!他们是一伙的!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克隆车司机正是盗尸团队的“向导”。 向导问:“药带来了吗?” 金丝眼镜说:“没有,缺货。我们得先把她屯起来。” 向导问:“怎么屯?” 金丝眼镜说:“别给她吃太多东西,要保证肠胃干净,喝水,打葡萄糖,必要的时候喝点粥。” 向导说:“好吧。” 沉默了一会儿,向导的声音又响起来:“老蒋看到这个丫头应该很高兴。” 金丝眼镜说:“这是无人区,能逮到这种成色的模特,太难得了。” 向导说:“哎,我看这丫头的轮廓跟小河公主还挺像,我们给她编个什么名字呢?” 金丝眼镜笑着说:“嘿嘿,她不是从东北来的吗?咱们叫她长白山公主好了……” 向导说:“这么漂亮,还真有点舍不得下手。” 金丝眼镜笑了:“她能给你换来真公主啊。” 停了停,向导问:“还有多远?” 金丝眼镜说:“还有一天的路。” 向导又问:“新来的那个可靠吗?” 金丝眼镜说:“不怎么了解。” ……随后,赵吉鹏再次失去了意识。 又一次醒来,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嘴巴里塞着东西,四周是个非常狭小的空间。她先是懵了一下,立即就反应过来,她被移到某辆越野车的后备箱里了。 她使劲转了个身,尽量让自己舒服一点。车内充斥着难闻的汽油和机油味,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嘴里的东西塞得很深,顶着喉咙,令她一阵阵干呕。为了防止它掉出来,那些人特意用胶带封住了。 她蜷起了身体,像一只虾,把双手从脚下艰难地绕过来,绕到了身体前。这个动作的难度非常大,需要极好的柔韧性,赵吉鹏曾练过七年瑜伽,她做到了。 第一件事就是撕掉胶带,拿出了嘴里的东西。 她感觉得到,路况极其糟糕,颠得她全身都疼。外面没有其他车辆的声音,因此她没有叫喊,她知道没用。她只能保持体力,等待时机。 大概过了一两个钟头,车终于停下来。她听见了关车门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她赶紧把嘴巴重新堵上了,刚刚把双手绕到背后,就有人打开了后备箱,外面的光线刺得一下眯起了眼睛,接着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把她拖出来。” 运动装青年走上前,粗暴地把她拖了出来。 她被眼前的环境惊呆了——四周是茫茫盐壳地,没有一个建筑物,更不见一个人。这时候她才发现,除了那辆皮卡车,还多了一辆黄色的越野车。 她立刻想到了那些被拐卖到偏远山区的不幸女孩,心里一片灰暗。 运动装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取出充填之物,那竟然是她的几条内裤。她张了几下嘴,问:“大哥,你们要把我卖到哪儿去啊?” 金丝眼镜笑了一下:“不急,我们需要加工你。一个大活人可卖不了几个钱!” 赵吉鹏被说得云里雾里。 此刻,向导坐在皮卡车上,他烦躁地按了几下喇叭。金丝眼镜递给赵吉鹏一瓶水,低声说:“赶紧喝点水,透透气,我们继续走。” 再次出发的时候,赵吉鹏又被塞进了后备箱。 当天两辆车开到后半夜,那些人实在熬不住了,停下来休息。赵吉鹏醒着,她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的机会!她要逃走。尽管她不知道怎么走出荒漠,但是她必须离开这些恐怖的人。 她在黑暗中等待,聆听。除了她,越野车内坐着两个人,一个金丝眼镜,一个运动装,他们就在座位上打盹,她确定其中一个已经睡着了,她听见了鼾声。她等了一个多钟头,另一个始终无声无息。她等不及了,天亮之后她就没机会了。实际上,还有一个潜在的危机,她不知道皮卡车上那个皮肤黑黝黝的家伙是不是醒着。她顾不上了。 她故伎重演,把双手绕到身前,首先取出了嘴里的内裤,然后去解脚上的绳子。她的指甲都抠出血了,终于解放了双脚。她不敢从车门出去,那会惊到前面的两个人,接下来就是如何打开后备箱。幸好她了解这种车型,只是她需要一个螺丝刀。她小心翼翼地四处摸索,终于找到了一根油滋滋的钉子,她用它捅进了一个深凹的锁块,“啪”一声,后备箱开了! 她一下就不动了,心脏剧烈地狂跳,听前座的声音。 谢天谢地,他们没有被惊醒。 她没有忘记拿走她的旅行包,然后轻轻轻轻地爬了出去,先是蹑手蹑脚地朝前走,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她开始狂奔起来…… ……她以为自己彻底摆脱了危险。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她正在荒漠上漫无目的地奔走,突然听见了引擎声,接着就看见一辆皮卡车还有一辆越野车远远地朝她冲过来…… 听完整个故事,干戈皱起了眉头。 如果蒋新华他们只是偷干尸,他们绑架赵吉鹏干什么? 他看了一眼蒋新华,低声问:“你们……真的只是偷干尸?” 第318章 盗尸?制尸! 蒋新华愣愣地看着干戈,不说话。 干戈说:“你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老猫也盯住了蒋新华,等着他作出回答。 蒋新华说:“唉呀,这这这罗布泊太寂寞了,我们只是……” 干戈打断了他:“你不要避重就轻,混不过去的。” 蒋新华说:“没有没有,我们常年守在罗布泊,太缺女人了……我们是畜生。” 赵吉鹏摇了摇头,她是当事人,显然她不认可这个说法。 干戈说:“你们绑架过几个?” 蒋新华说:“就她一个。” 赵吉鹏掉头就走。 干戈看了看她,继续问蒋新华:“你觉得你糊弄得过去吗?” 蒋新华说:“我怎么敢糊弄你啊,干戈!” 干戈说:“想当滚刀肉是不是?” 赵吉鹏费力地拎着三个旅行包,从地窝子走出来,她来到大家跟前,一个个拉开那些旅行包,把里面的物品倒出来——换洗衣物,钱包,雨伞,化妆包,卫生巾,墨镜…… 沈小题说:“这么多包!你把家搬到罗布泊来了?” 赵吉鹏说:“这不是我的。” 沈小题一下想起了自己写在备忘录上的话——罗布泊上人抢人,为什么?她也盯紧了蒋新华。 干戈继续问:“她们人呢?” 蒋新华说:“都放了。” 干戈步步紧逼:“为什么放了?” 蒋新华说:“良心发现吧……” 干戈说:“为什么不放这个赵吉鹏?” 蒋新华说:“实话实说,我们正在商量。” 赵吉鹏冷笑了起来:“你们不是在等信号恢复吗?你们不是计划跟我家里要钱吗?” 蒋新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的弥天大谎似乎再也兜不住了。他终于张嘴了,缓缓地说:“经济危机了,哪一行都不好做,干尸也卖不出去了。加上楼兰工作站查得严,我们好久都没什么收入了。”说到这儿,他指了指老猫:“这个娃娃还在长身体呢,我必须让他吃饱啊……所以,我们只能稍微转转行,绑人弄点钱花……” 说这话的时候,他根本不看干戈,似乎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他还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我碰到了干戈老弟……很好,让我在深渊之前刹了车,这是恩情!” 他的眼眶一点点湿了。 干戈“啪啪”鼓起掌来:“厉害厉害,老蒋,你是绝对的演技派。现在派你去演戏,绝对秒杀那些小鲜肉。” 赵吉鹏说:“我听见他们还要倒卖我的器官!” 老猫瞪大了眼睛,低声道:“不可能……” 赵吉鹏指了指蒋新华说:“我在地窖听见他和金丝眼镜聊天了,他们在计算我的内脏值多少钱!” 老猫看着蒋新华,困惑地问:“蒋叔,难道你也没有对我说实话?” 蒋新华说:“怎么会!”接着他指了指沙地上的三具尸体,说:“要不就是我也被他们骗了!” 干戈慢悠悠地卷上一根纸烟,抽了一口,甚至想吐个烟圈,荒野的风太大了,青烟四散飘散。他对蒋新华说:“老蒋同志,我在叫你同志,你的漏洞太多了,想不想听听我说说?” 蒋新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干戈说:“操你妈,这是第一句。接下来我跟你说漏洞——从那些旅行包看,你们绑架的都是女性,对吧?你说把她们放了,为什么留下了她们的旅行包?留纪念?还有,城市那么多人,你们为什么偏偏跑到无人区来绑架?还有还有,‘一个大活人可卖不了几个钱’,你怎么解释这句话?” 蒋新华愣愣地看着干戈,说不出话来。 干戈说:“我不难为你,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蒋新华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什么机会?” 干戈说:“天刚黑的时候,我对沈小题说,我去玩了一下真心话大冒险……现在咱俩玩一次。” 蒋新华摸不清干戈的用意,警惕地问:“怎么……玩儿?” 干戈说:“很简单,石头剪子布。” 蒋新华说:“你说话算数?” 干戈说:“必须的。” 两个人真的玩起来。石头,剪子,布!蒋新华出了石头,干戈伸出了两根手指,那是剪子……干戈输了。 干戈又伸出了大拇指,做成枪的手势:“你输了。” 蒋新华说:“你这是什么?” 干戈说:“枪啊,专门打石头。” 沈小题在一旁叹了口气。 蒋新华说:“我选大冒险!” 干戈说:“好哇!”然后他回头看了看陈伞:“那个……你叫什么了?” 陈伞还在看尸体,他猛地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陈伞。” 干戈说:“对对对,陈伞,你把枪给我。” 陈伞立即把枪递给了干戈,干戈反拿着枪,枪把儿对着蒋新华,他说:“来吧,大冒险,你去把老猫打死。” 蒋新华愣了愣:“好吧,我选真心话……” 干戈说:“这就对了。说吧,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蒋新华低头想了半天,最后把脸转向了老猫,有些悲凉地说:“孩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亲人。” 没有人说话,都静静地看着他。 蒋新华终于道出了实情—— 他们这个团伙通过一种民间的黑暗手段,将新尸体DNA完全破坏并风干,做旧(类似把物品做旧冒充文物),然后冒充千年干尸售卖。制造干尸,只能在罗布泊独特的气候下进行。这个黑暗的行当在全世界范围之内尚无披露。随着小河公主的出土,因其价值连城,他们主要目标是貌美的年轻女性。 最初,他们一直在迪卡乡加油站附近活动,今年他们才来到楼兰遗址附近,发现了这个废弃的房子,经过简单修葺,驻扎下来。 在这个团伙中,他是诱饵,行话叫钩子,他坐镇假工作站,花言巧语,负责引受害者入瓮。 那个金丝眼镜,行话叫剃头匠,原为黑诊所的大夫,他是个变态,专门负责杀人并腌制干尸,属于技术工种。 实际上,老猫并不是老猫的本名,另一个死掉的运动装也叫老猫,老猫是行话,专门负责抓捕工作。他们身强力壮,战斗力强。而19岁的老猫并不知晓内情,他被蒋新华收留的时候,蒋新华就给了他这个新称呼——老猫。 那个向导其实是团伙的销售人员,他人脉广,负责联系罗布泊之外倒卖干尸的下家。如果没有他,一切工作都是徒劳,无法变现。他是制尸团伙的最高领导人。 这伙人把进入罗布泊的旅行者当成目标,偷偷尾随他们,进行诱捕、击杀、腌制。 当时,干戈团队在迪卡乡加油的时候,已经被这个团伙注意到了。本来他们打算绑架钟离彩,可是干戈团队人太多了,他们跟了一天,最终没敢下手。 盗干尸,虽然是罗布泊独特的行当,但“土夫子”、“摸金校尉”等盗墓者广为流传,盗干尸与盗墓不过是一丘之貉,只值几年大牢而已。然而,制造干尸这个行当,它的黑暗超过了古往今来所有的罪恶记载,完全反人类。 蒋新华还没有说完,脸上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赵吉鹏动手了。 老猫一下就冲了过去。 陈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本能地挡在了沈小题前面。老猫越过了沈小题,直接冲向赵吉鹏,把她的手拦住了。 赵吉鹏看了看他,扬起另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老猫瞪着她说:“你打我可以,不能打蒋叔!”接着,他把脸转向了蒋新华,眼泪已经流出来:“蒋叔,你为什么骗我!” 蒋新华有些难过地说:“孩子,有些事情不让你知道,我是为你好!” 老猫哭着摇了摇头:“太坏了……太坏了……”也不知道他在说谁。 干戈看着蒋新华,很感慨地说:“老蒋,你真是个钩子,我们来了之后,你所有的谎话都天衣无缝!” 蒋新华说:“我还是对你们说了一些实话的——我们的通讯设备真失灵了,但过两天会恢复是假的,我们在罗布泊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这句话无疑给在场的人造成了重击。 干戈问:“你打出去那个求援电话是怎么回事儿?” 蒋新华说:“那是假的……” 干戈说:“可是我听见电话里面确实有人说话啊!” 蒋新华说:“到了3:14,确实会有信号,我也不知道什么原理。当时电话那头是我的同伙……” 沈小题突然问:“除了赵吉鹏,其他人呢?” 蒋新华愣了愣:“什么其他人?” 沈小题说:“你们之前绑来的那几个人!” 蒋新华说:“噢,前两天刮起了沙尘暴,跑了两个。人的生命力真叫顽强啊,那两个人血都快放干了,药水都泡上了,胡服都给她们穿好了,居然跑了!一直没找到。” 沈小题明白了,干戈濒死的时刻,她在沙尘暴里看到的那两具“干尸”终于有了答案。 蒋新华披露的秘密,正是罗布泊这幅巨大拼图上缺失的几块,听完,干戈的头脑渐渐理顺了。 回想这一天一夜,从他和沈小题被地下活物追命,到制尸团伙分崩离析……太惊险了。干戈有点累了,他席地而坐,忽然有一种电影散场的感觉。土墙外的罗布泊,无声无息;地上的三具尸体,无声无息;站在他旁边的人,无声无息。他仰头看看,仿佛看到黑暗的天空上有片尾字幕无声划过…… 他站起来,打算处理尸体,收拾残局。突然,他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蒋新华的目光,他说:“你能再说句实话吗?” 蒋新华说:“你问!” 干戈就问了:“小河公主是不是你们伪造的?”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了。 第319章 同是罗布泊沦落人 沈小题说:“天……小河公主不是2003年出土的吗?” 蒋新华笑着说:“我们干这行已经15年了。” 沈小题简直无法想象,那个震惊中外的伟大发掘,那具微笑千年的绝美古尸,竟然是一伙现代人伪造的? 她问:“真的?” 蒋新华说:“该回答的我都回答了。” 老猫还在恨恨地盯着蒋新华。 蒋新华看到了,他说:“老猫,你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把你带进罗布泊之前我们就商量好了,不让你知道这些内幕,这样,就算最后……就算最后被抓了,你最多是个从犯……”说到这儿,他又有些哽咽了。 老猫走到蒋新华跟前,悲戚地说:“蒋叔,我还是不相信!” 蒋新华一摊手,好像在说:事实就摆在这儿。 老猫说:“我们不是只绑人吗,怎么牵扯出了这么多事……” 蒋新华说:“为了不让你看到血腥事件,我们很久都没有杀过人了。”说到这儿,他转过头来,对干戈说:“兄弟,其实你得谢谢老猫。要不是为了瞒他,那天另一个老猫直接就朝你开枪了。” 干戈想起了昨夜遇袭的经历,确实,他是开车追上去之后,对方才开枪。当时他还很怀疑,对方有枪,为什么不在营地直接干掉自己。 沈小题说:“老蒋,就是说,你本来打算把我制成干尸?” 干戈看了看她,低声说:“八达岭公主……” 沈小题瞪了干戈一眼:“你觉得这个玩笑合适吗?” 干戈就不说话了。 蒋新华又很无耻地笑了:“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了哈!” 沈小题说:“你们在哪儿制干尸?” 蒋新华指了指工作站墙外:“朝西十几公里,有个地窝子,那是当年看守核爆区的部队废弃的,剃头匠把那里改成了一个手术室。”他的语气平淡如水,好像在说一个普通的工作。 老猫一直在注视着蒋新华,似乎感觉这个人很陌生。是啊,在他眼中,蒋新华本来是个慈祥的长辈,摇身一变,居然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突然转身走向了赵吉鹏,一句话不说,“扑通”一下就跪在了赵吉鹏面前。 赵吉鹏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退,大声问:“你这是干什么!” 干戈也走过来,拽了拽他的胳膊:“得了得了,别搞这么夸张。” 不管干戈和赵吉鹏怎么劝,老猫就是不起来,他直挺挺地跪着,低着头,两眼发直看地面。 沈小题走过来拍了拍干戈:“让他俩单独待会儿吧,我们还有很多事儿要干。” 这时候,陈伞差不多恢复了常态。干戈和他合作,把三具尸体抬进了地窖,沈小题也跟着下到了地窖。 干戈说:“那两条狗怎么办?” 沈小题说:“一起搬过来吧。它们也可怜,跟错了主人。” 干戈和陈伞爬出去,很快就把两条狗抱了下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沈小题停在原地没有动。 干戈问:“走啊!” 沈小题说:“就这么放在这儿?至少遮一遮。” 干戈想了想,再次爬出去,他从皮卡车上拿下五个装尸袋,回到地窖中。他把人和狗都装进了袋子中,分别拉上了拉链,拍拍手,说:“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了。” 三个人回到地面之后,老猫已经站起来。 干戈从车上拿来绳子,对老猫说:“把你蒋叔绑上。” 老猫看了看蒋新华,有些犹豫。蒋新华说:“孩子,听他的,来吧。” 老猫就走过去,把蒋新华绑了。他绑得很认真,蒋新华看起来就像个蛹。接着干戈说:“先把他关到地窖去。” 老猫又犹豫起来。 蒋新华说:“走吧。我自作自受,应该受到惩罚。” 老猫就带着他去了地窝子。 沈小题问干戈:“我们什么时候走?” 干戈说:“睡觉!养足精神再走。” 沈小题去了厨房,她蒸了馕,炒了咸菜,做了蛋花汤。老猫吃不下,一个人坐在窗下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赵吉鹏好像对沈小题有什么不满,她拿着馕走出去了,去找老猫说话了。 干戈,沈小题和陈伞围坐在土炕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难得的温馨。 沈小题问:“你再说说,你们怎么就离开了延伸城?” 陈伞说:“那天下午,大概就是三点多,我在健身,突然就晕了,醒来之后,已经在楼兰工作站外面了……那个工作站跟这个工作站一模一样。” 干戈说:“孙悟空和六耳猕猴。” 沈小题捶了他一下:“别打岔!”接着她问陈伞:“然后呢?” 陈伞看着沈小题和干戈的亲密举动,局促地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接着说:“对……一百来号人,全出现在了楼兰工作站。” 沈小题张大了嘴:“天哪,要把这些人运送出去,必须动用几辆公交车!” 陈伞说:“总之一切都太神奇了。我们在楼兰工作站等了几天,救援迟迟不来。大家有些着急,分成了两拨,一波主张留在原地继续等待,一波主张朝外走……” 干戈问:“有没有一个叫谷未素的?” 陈伞想了想说:“我没听过。” 干戈又问:“有没有一个韩国人,叫朴诗玄?” 陈伞说:“有有有,他是最近被抓进去的,不过他已经死了。” 沈小题插嘴问:“复制人把他打死的?” 陈伞说:“不,是监狱里的一个朝鲜人偷偷下手,把他打死了。” 干戈沉默了好半天,才接着问:“Cassie呢?” 陈伞摇摇头:“Cassie?没听过。” 干戈接继续问问:“徐则达?” 陈伞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干戈赶紧说:“有点胖,满口官腔,看起来跟个省长似的。他在吗?” 陈伞说:“噢噢,在在在,我们都叫他徐镇长。” 干戈的眼睛一亮:“就是他!他怎么样了?” 陈伞说:“他好像走了。” 干戈赶紧问:“走了多少人?” 陈伞说:“走了大部分人。” 干戈说:“他妈找死。” 陈伞接着往下讲:“我找遍了工作站,没有找到小题……” 沈小题打断了他:“沈小题。” 陈伞尴尬地停了一下,似乎有点不解:“噢,好吧,我没有找到你,然后我打算返回延伸城,走了两天,在楼兰遗址看到了车辙,我顺着车辙走,莫名其妙就到这儿了……” 沈小题问:“他们都还好吧?圆寸出来了吗?” 陈伞说:“出来了,就是他号召大家走出罗布泊。” 沈小题说:“这个二百五,还跟原来一样冲动。那个黄毛呢?” 陈伞说:“他也在。出来那天,他在工作站喝多了,吐了一炕!” 沈小题哈哈大笑:“这家伙,在延伸城的时候就天天找酒喝!一点没变!” 陈伞也笑了。这似乎是他出现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沈小题和陈伞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同学,非常亲近,聊起来根本刹不住车。聊着聊着,沈小题突然问:“那个电子书你带出来了吗?” 陈伞摇了摇头。 沈小题皱了皱眉,有些失望:“好吧……没事儿,反正我现在也没时间看。”说到这儿,她看了看陈伞,陈伞鬼头鬼脑地露出了一丝笑意,好像藏着秘密,她又问:“你骗我?” 陈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虽然电子书没带过来,不过书里的内容已经都在这里了,不信你问!” 沈小题的眉头舒展开了,她想了一下,说:“《月亮和六便士》,第三章。” 陈伞略微回忆了一下,接着清了清嗓子就背起来:“最早踏进伦敦的文学世界时,我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回忆起当初的种种起伏……” 沈小题拍了一下陈伞的肩,惊喜地说:“你还真背下来了!牛逼啊!” 干戈打断了两人,问陈伞:“你们离开延伸城的时候,看见复制人了吗?” 陈伞说:“那时候应该是3:14,他们要聚在一起祷告,那个时间管制区没有复制人。” 干戈说:“他们去另一个地球祷告了。说说你俩吧,你们是一起被抓进管制区的?” 沈小题说:“不,他比我晚一年。”说着,她看了看陈伞,说:“我辈分比你大,你该叫姐姐。” 陈伞显然不怎么会开玩笑,他干干地笑了笑,说:“这个不合适,我比你大4岁零33天。” 沈小题举起了手中的水杯,说:“来吧,庆祝重逢!我们同是罗布泊沦落人……” 干戈也举起了水杯:“相逢就是缘分!” 沈小题打了干戈一下:“没文化就把嘴闭上。” 干戈说:“我能不知道?来,相逢何必曾相识!干杯!” 陈伞在一旁笑着,也举起了水杯:“干杯。” 红砖房外的窗下,老猫和赵吉鹏在说话。 看上去,老猫的神态才真像一个弟弟,而赵吉鹏很像他的姐姐。 直到刚才老猫把赵吉鹏扶出地窖,老猫已经看守了她四天。 这四天,老猫负责赵吉鹏的给养,蒋新华他们只给她一点点食物,想制造干尸,胃里不能有太多食物积存。他们更多是给赵吉鹏喂水。老猫以为,他们在等信号恢复,其实金丝眼镜在等药水。 开始的时候,老猫等她吃完喝完就离开,后来,他经常坐下来,陪她说说话。赵吉鹏的嘴堵着,老猫就给她讲外面发生的事儿。 “蒋叔他们摆弄了一天,导航还是没信号,电话也打不通……很快就会解决的。” “今天出去干活儿,遇见了一个厉害的人,他会飞刀,我哥被刺伤了,右胳膊动不了了……” “哎,你们东北是不是特别冷,听说尿尿都能冻成冰棍儿……” 赵吉鹏只是静静地听,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地窖里太暗了,很多时候,老猫甚至看不清这个女孩的脸,只能看见她那对黑亮的眸子。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老猫只要跟这对眸子对视,心就开始剧烈地跳。 后来,他越来越心疼这个人质了,看着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心里很难过。很多次,他甚至想解开她的绳子,放走她。可是想起蒋新华的脸,想起他们的事业,他又不能这么做。他一直在纠结着,后来,只要他来到地窖,只要不被老蒋发现,他就会帮她拿掉嘴里的内裤,这样起码两个人能交流了…… 赵吉鹏看着土墙外,突然说:“你想不想去东北看看?” 老猫愣愣地看着赵吉鹏。 赵吉鹏说:“我的老家长白山特别美。就说现在这个季节吧,山下郁郁葱葱,山顶飘着云彩,就像仙境。你去爬山,越走越凉爽,最后你会看到雪线,那里的积雪常年不化……” 老猫说:“东北特别远吧?” 赵吉鹏拉起了他的手,笑了:“你跟我走就不远。” 老猫浑身一颤。 这时候,沈小题正巧出来了,她夸张地叫起来:“青年,你出来看看,工作站出现了一对鸳鸯!” 干戈坐在土炕上,慢慢地喝水。他听见沈小题的喊声了,并不想动弹。陈伞跑出去了。 外面的天一点点黑了下来。 干戈躺在了炕上,开始回想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禁一颤——赵吉鹏为什么说她见过沈小题? 第320章 赵吉鹏见过沈小题…… 干戈冲出屋门,没看见赵吉鹏和老猫,只看见沈小题和陈伞在院子里说话。他急切地问:“那个赵什么鹏呢?” 沈小题摆摆手说:“赵,吉,鹏!人家去过二人世界了,你不要当灯泡。” 干戈大声喊起来:“赵吉鹏!赵吉鹏!” 没人回应。 沈小题问:“你急火火地找她干什么?” 干戈一字一顿地说:“她说她见过你。” 沈小题愣住了。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不再说话。无需沟通,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复制人被送走之后,干戈和沈小题一直形影不离,从未见过赵吉鹏。那么,赵吉鹏见到的人是谁?只有一种可能——她看见的是小题! 小题还在罗布泊上! 沈小题先回过神来,她把干戈拉到了一旁,低声说:“她自己都说了,她应该是认错了人。” 干戈摇摇头:“我必须再问问,哪怕有亿分之一的可能!” 沈小题说:“你觉得小题还在罗布泊上?可能吗?我们亲眼看见她离开的,亲眼!” 干戈看了看她,突然问:“你不希望她还在?” 沈小题怒了,大声叫起来:“你这是在侮辱我!信不信我抽你!” 干戈很平静:“那就是说,你希望她还在!” 沈小题说:“她在不在跟我有毛关系!我只想离开罗布泊!” 陈伞见两个人吵起来了,赶紧说:“怎么了怎么了?干戈,他俩可能去外面转悠了。” 干戈喊起来:“谁让他们乱走的?万一遇到地下那种怪物呢!” 沈小题压了压火气,对干戈说:“你找院子里,我找院子外。” 干戈说:“算了,我去吧。” 沈小题说:“外面太黑了,只有我能看得清。” 干戈想了想说:“好吧,我去地窖看看。你拿上那支枪,要看到他们,叫他们马上回来。” 说完,他就朝地窝子跑过去了。 沈小题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动,心里五味杂陈。干戈为了查证小题的消息,竟然让她一个人去黑漆漆的荒漠上找人,她越想越难受,她觉得此时干戈把她当成了工具,她只是一个夜视仪。 她拽了陈伞一下,说:“走,陪我出去找人。” 干戈来到地窝子门口,打开手电筒照了照,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 干戈走进去,踩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来到了地窖前,盖子虚掩着,响声就来自地窖。 里面有人。 他掀开盖子爬下去,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只看见了蒋新华,他直勾勾地看着干戈。干戈被看得有些发毛,用手电筒晃了晃对方的眼睛,蒋新华终于把眼睛闭上了。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难道你怕我跑了?” 干戈问:“你才不会跑,没有这个团队,你一个人活不下去。” 蒋新华说:“既然我不会跑,你不要绑着我啊!” 干戈说:“这是惩罚。” 干戈环顾了一圈,准备上去了。他的目光落在了三具尸体上,忽然感到不对劲。 尸体的位置不对! 干戈记得,当时,三个装尸袋两竖一横,现在变成了两横一竖。三具尸体就像在上演一场邪恶的魔术。 干戈问蒋新华:“你动尸体了?” 蒋新华说:“我有手吗!” 干戈又问:“有具尸体横过来了!” 蒋新华笑了:“我在给他们念往生咒,看来生效了。” 干戈看了看蒋新华脖子上的佛珠,低声说:“你他妈还信佛,真是笑话!” 然后,他走到蒋新华跟前,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绳子,死结遍布全身。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你一定能成大事儿。” 干戈问:“为什么呢?” 蒋新华说:“你疑心太重了。” 干戈说:“只对敌人。”说完他就走出了地窖,又把盖子盖上了。 他还没走出地窝子,就听见了沈小题的喊声:“干戈!他们回来了!” 干戈来到院子里,看见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站在帐篷门口,正在说着什么。 干戈来到他们跟前,问老猫:“你们去哪儿了?” 赵吉鹏回答道:“我们出去转了转。” 干戈说:“刚才我们在院子里喊你们,你们没听见?” 老猫摇了摇头:“没听见。”说完,他看了看赵吉鹏,赵吉鹏也摇了摇头。 沈小题说:“嗯,这就叫坠入爱河。” 干戈看了看陈伞,他手里拿着那支枪,干戈就问他:“你也出去找人了?” 陈伞点点头,说:“我陪她。” 干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陈伞,又看了看沈小题:“这也叫坠入爱河吧?” 沈小题捶了干戈一下:“我们是朋友,你不要胡说。你和赵吉鹏私聊吧,我们进屋了。” 干戈说:“不用。” 然后,他指了指沈小题,问赵吉鹏:“赵吉鹏,你说你见过她,是吗?”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很肯定地说:“见过。” 干戈顿时激动起来:“在哪儿?什么时候?” 赵吉鹏说:“我从车上逃走之后,一直走,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突然看见沙漠上停着一辆吉普车,我高兴坏了,赶紧跑过去。离吉普车一二百米的时候,我又害怕了,我担心这辆车上的人和绑架我的人是一伙的,就躲到了一个沙丘背后偷偷观察,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看见一个人从吉普车上走下来,是个女孩,她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车上。我这才放心了,站起来正要走过去,没想到绑架我的那伙人也出现了,他们开着车从旁边冲过来,逼住了我,又把我抓住了,当时我使劲喊救命,可是那辆吉普车的尾巴冲着我,车上的人根本听不见……我被抓到皮卡上的时候,旅行包掉了。” 干戈的眼神有点暗淡了,不过他并不甘心:“什么颜色的吉普车?” 赵吉鹏说:“就是你们的车啊,黑色,很显眼。” 干戈彻底失望了,他说:“是吗……真是太巧了,其实我们早就打过照面了。” 赵吉鹏点了点头,说:“当时你们要是发现我,我也不会被抓走了。” 沈小题低声说:“赵吉鹏,对不起……我们后车窗的雨刮器坏了,蒙着一层沙子,根本看不见后面。而且,我们一直迷路,脑袋迷迷瞪瞪的,所以没看见你,也没看见他们的车,如果我看见了车,肯定会呼救的。” 赵吉鹏说:“没关系,最后还是你们把我给救了,我还没谢谢你们呢。” 干戈说:“没必要谢我们,我们只是在救自己。” 接着,干戈对大家说:“今天晚上,沈小题和赵吉鹏睡屋里,我们三个男人睡帐篷,轮流站岗。” 沈小题说:“如果有异常情况,立即拉警报。” 干戈说:“好主意。” 赵吉鹏突然冒出一句:“我们应该马上离开。” 干戈说:“天亮再说吧。眼下,工作站里面是安全的,外面才危险。你可能不知道,地下有一种活物,钻来钻去的,算计过我们几次了。” 赵吉鹏摇摇头说:“我觉得,危险在这个院子里。” 干戈说:“危险都解除了啊,四个在地窖里,一个在你心里。”说着,他冲老猫扬了扬下巴。 赵吉鹏说:“干戈,我的预感向来很准确。其实,坐上那辆皮卡车之后,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好像有人在告诉我,我正走向深渊,可当时我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现在,我又感觉不对劲了……” 干戈说:“那个老蒋被绑着,就算他三头六臂也没用了。还剩下这个老猫,你觉得他有问题吗?还有陈伞,他是沈小题的朋友。” 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脸转向了老猫:“你们总共就五个人吧?外面还有同伙吗?” 老猫眨巴着眼睛算了算,然后很肯定地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干戈对赵吉鹏说:“我想你是相信他的。” 赵吉鹏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干戈说:“导航失灵了,我们找不到路,很麻烦……这样吧,天亮之后我们开个会,商量一下。” 赵吉鹏点了点头,说:“好吧。” 沈小题和赵吉鹏回屋里的时候,陈伞走过去,把那支枪塞到了沈小题手上,他低声说了句什么。 沈小题走过来,把枪递给了干戈:“你们拿着吧。” 干戈的希望落空了,他坐在帐篷里,情绪十分低落,一言不发。 陈伞并不认识干戈,也不认识老猫,他更是无话可说,一个人安静地钻进了睡袋。 老猫本来是制尸团伙的,他跟干戈和陈伞更是格格不入,一个人坐在帐篷门口,对着黑暗发呆。 过了会儿,他走进来了,连名字都不叫,直通通地对着干戈说道:“地窖里太冷了,让蒋叔睡在帐篷里吧。” 干戈斜着眼睛看了看老猫,老猫的脸黑乎乎的,看不清表情。干戈说:“不可能。我还要提醒你,不要接近那个地窖,不然我绝不客气。” 老猫不再说什么,愤愤地钻进了睡袋。 干戈站起来,拉开帐篷门,说:“你赶紧睡觉。我去站岗了,待会儿来叫你。” 夜里起风了。 干戈坐在土墙下,避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有些迷糊了,突然一个人影映入了他的视野,他一下就精神了。 这个人从红砖房里走出来,缓缓靠近了帐篷。 干戈站起来,迎了上去。 对方看见了干戈之后,停下了。是赵吉鹏。 干戈问:“怎么了?” 赵吉鹏上前一步,低声说:“干戈,我刚才撒谎了……” 第321章 机机复机机 时间回到四天之前。 我们说光。光是永远存在的,就算没有日月星辰,没有一星灯火,依然存在着光,只是你看不到,它存在于夜色里,或者某件物品的反射上。就是说,没有绝对的黑暗。而此时小题置身的环境,确实没有一丝光。 注意了,这里说的是小题,不是沈小题。 那边干戈和沈小题共同作战,和制尸团伙打得血肉横飞。沈小题冷静,坚强,逐渐成了干戈的得力助手…… 而小题置身于黑暗中。这种黑令人瞬间丧失意志力。 她哆哆嗦嗦地朝前探出脚,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双眼慌乱地眨动着,似乎随时都会有锥子迎面刺来。这个黑暗的世界无边无际,始终禁锢着她。 小题成了黑暗中的一部分。 她很怕跌进万丈深渊,她停下脚步,开始琢磨。之前,她启动了那个传送大门,然后她就失去了知觉……难道这里是另一个地球? 四周太黑了,没有一点方位感,她有点站不稳,很晕。 她再次朝四下摸了摸,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有人吗!” 她喊起来。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去,又变成回音扭曲着传回来,变成了一个凄厉的女声,里面藏着尖酸的嘲笑。 她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喊了。 她的心又一次提起来——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又想到,人死了应该不会恐惧吧? 她摸了摸前胸,她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存在。心脏在跳动,呼吸很急促,她还活着。她有些庆幸,既然她还活着,就有可能再见到干戈! 想到这儿,她原本已经绝望透顶的内心,生出了一株名叫“希望”的嫩芽。 她还有干戈。 他们还有凯里! 她心中燃起了斗志,开始跌跌撞撞朝前冲,她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有尽头,她要找到它的尽头! 黑暗的空间回响着她孤独的奔走声:“踏,踏,踏,踏,踏……”听起来,很像另一个人在走。这个人与她融合了,紧紧跟随着她。 不知道走出了多远,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那光亮明明灭灭,被光照到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隆起物。 坟墓?鬼火? 小题脚下如同生了钉子,不敢再走了。很快她就释怀了,她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鬼吗? 她慢慢走近那个隆起物,发现是个土包,黑乎乎的,她慢慢靠近,发现那个土包呈现着黏腻的猩红色。接着,她看见了小让,地下城那个神秘的小女孩。 小题对她心有余悸,本能地想逃走。 她后退了几步,又停下来。 小让坐在土包后,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金属勺子,根本不理睬小题,专心致志地挖着泥土。她已经挖出了一个挺深的坑。 小题借着手电筒的光,转身看了看,她想看清这个空间的轮廓。四面八方只有深重的黑暗。 她忽然感到小让亲近起来,相对于这个未知的世界,小让怎么也算一个熟人。 她定定地看着小让,终于说话了:“地下城……毁了?” 小让看了她一眼,并不惊诧,轻轻地说:“是啊,烟消云散了。” 小让并不强调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题只好问她:“这是地狱吗?” 小让继续挖着土,头也不抬地回答:“这不是地狱,但你把我带到地狱来了。” 听了她的话,小题恐惧之余又隐隐有些得意:“你很害怕,对吗?” 小让抬头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看了一会儿,她笑了:“那是你,我没那个功能。” 小题不愿意跟她磨叽下去了,她问:“我怎么才能出去?” 小让冷笑起来:“出去?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死了一个我,还有更多的我。” 小题的心一沉:“什么意思?” 小让放下手电筒和勺子,拍打拍打手,爬进了坑内,安安静静地坐下来,伸手把头上的胡帽摘下来,垂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她用手轻轻梳了梳头发,说:“我当人的时候,最讨厌梳头,明明一无用处,偏偏长在最顶上。” 说完,她突然用力揪住了一把头发,头发“噼噼啪啪”断了,断掉的时候,甚至闪起了火星。 小题忽然意识到,那不是头发,鬼知道那是什么材质!她吸了口凉气,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让仿佛听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张大嘴巴乐起来,她一边揪着头发一边说:“你连你自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小题的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她是个复制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她和小让都不是正常人。 小让接着说:“我知道你很想做人,其实我也很想做人。” 这时候,她已经揪光了全部的头发,她指了指自己的小秃瓢说:“我是打印出来的,有血有肉,我和你们只有这里不同。” 说完,她拿起了那个金属勺子,从额头处下手,轻轻划了一圈,又觉得力度不够,重新抓紧了勺子,笑盈盈地又划了一圈,发出刀子割皮革的声音。她的脑袋上,出现了一道惨白的裂痕,却没有一滴血。 她长吁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壮举,轻轻地将勺子放在一旁,然后用双手慢慢将整块头盖骨掀开了。 小题竟然不怎么害怕,她只感到恶心,本能地朝后退了退。 那块头盖骨和普通头盖骨没有什么区别,小题可以看见细微的毛发和跳动的神经,她甚至感觉有些毛孔还在收缩呼吸。她的心里又涌上一种悲凉,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小让有些可怜。 小让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你看,这里不同。” 小题壮着胆子看过去,只看到一堆金属物和电线。她是个机器。小题突然喊起来:“你不要再玩儿了!” 小让很严肃地看了看小题:“玩儿?我在工作啊,我眼下的工作就是拆除自己。” 小题不说话了。 小让摸到了脑袋里的一根红色电线:“你看,这根电线管着我的两条腿,它早就坏了。” 她把那根电线拽断,两条腿立刻像没了骨头,她把一条腿搬到了身后,就像一根没用的木头。 小题只觉得手脚冰凉。 小让又摸到了一根蓝色电线:“还有这根,它管着我的面部表情。唉,很多人都说我笑起来最可爱,你觉得呢?” 小题愣愣地看着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让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下就把这根蓝色电线拽掉了,电线一断,她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只剩下眼睛,直勾勾地左右转动。她的嘴巴一开一合,依然在说话,只是声音和唇形完全对不上了,她摸到了一根黄色电线,说:“它,管着我的声音。” 她一把拽断了它,接着她瞪着小题,嘴巴张了几下,果然发不出声音了。 小题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小让又拽断了一根白色电线,接着,“噗通”一声,她小小的身体就倒了下去,端端正正地躺在了土坑里。这是她给自己挖的坟墓。 小题傻傻地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即使躺在坟墓里,小让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拽断最后一根黑色电线之后,她终于停下来,两只眼珠子也定格了,就像两只劣质的玻璃球,甚至映不出小题的影子。 她彻底“死”了。 她的脸上永久地呈现着某种木偶的表情。 小题瘫软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爬起来,抓起了小让的手电筒。很奇怪,她刚刚抓起那只手电筒,它就灭了。 小题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她使劲拍了拍它,它好像跟小让一样,也死了。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像有人用手箍住了声音主人的喉管,听起来很古怪。 “小让说你无法被控制。” 小题忽然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愤怒,她的父亲死了,夏邦邦死了,钟离彩和赵军都死了,她和深爱的干戈永远地诀别了……想到这一切,她握紧了拳头,低低地骂了句:“孙子。” 黑暗中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法被控制的复制人。” 小题压制着怒火,一字一顿地说:“孙子,你放我出去。” 那个声音说:“去哪儿?这里吗?” 他的话音刚落,小题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玻璃,充足的光线射进来,小题一下就闭上了双眼。过了会儿,她慢慢睁开眼,发现玻璃外面就是荒凉的盐壳地!她不但看到了罗布泊,还看见了干戈和沈小题的身影!——干戈似乎病了,沈小题搀扶着他在沙丘上艰难地行走着,没看见他们的车。 她冲上去踹那块巨大的玻璃,怎么都踹不碎。 黑暗中的声音又说话了:“孩子,那是屏幕。” 小题一下就愣住了,不过她并不甘心,冲着屏幕里的干戈大喊起来:“干戈!我在这儿!干戈!!!” 干戈听不见,他转头对沈小题说着什么。 此时此刻,小题已经不知道,她到底希不希望干戈和沈小题走出罗布泊。如果他们出不去,肯定会死。可如果他们出去了,回到了北京,说不定某一天干戈会带着沈小题去凯里…… 干戈和沈小题终于走出了屏幕,不见了,荒漠上只剩下沙子和石块。 小题的眼里蓄满了泪水,朝着干戈消失的屏幕边缘继续喊着:“青年!——凯里!——” 黑暗中的声音又响起来:“别喊了,你们在两个世界。” 小题并不理他,哭着蹲下来,继续说道:“说好的,你带我去凯里,说好的……” 那个声音逼近了小题:“好了,我们要做功课了。” 小题终于从悲伤中挣脱出来,猛地站起身,四下寻找那个声音,却没看到任何人。 那个声音几乎凑到了小题的耳畔,继续说道:“第一课,我们学习那首歌谣,很简单的,来,跟我一起说——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接着,似乎有无数吟诵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小题的脑海中出现了两条小鱼,它们一起摆动着,动作一模一样,很是调皮…… 她招架不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她抱住脑袋,企图抵制这个邪恶的声音,可是,它如同潮水一般把她淹没了,从她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挤进去,浸透四肢百骸。最后,她倒在地上,身体开始痛苦地扭曲。 终于,她的思维就像琴弦一样,突然崩断,身体一下就不抖了。 她慢慢站起身,目光变得呆滞,看着前方的虚无,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出口。 她的嘴巴微微动了动,喃喃道:“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第322章 新朋友?老朋友? 小题盘腿坐在小让挖出的土坑里。小让的尸体,或者说小让的零件,已经被收走了。她的坟墓变成了小题的下榻处。 小题的双手搭在胸前,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双眼闪着异样的光。 坑外放着三盘食物,有馕,有炒菜,有粥……都凉了。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吃饭吗?” 小题木木地说:“不饿。”她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声音交流。 沙哑的声音轻笑了一下,从他的声音中很难判断出情绪。他说:“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不知道哪个方位打开了一扇门,钻进来一个矮小的身影,门外也一片漆黑,一如门里。 沙哑的声音说:“你们可以叙叙旧。” 身影越来越近,她穿着胡服,戴着搭耳帽……竟然是小让!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小题跟前,笑嘻嘻地站在土坑外,居高临下地对小题说:“小题姐姐,你认识我吗?” 小题抬头看了看她,木讷地说:“你是小让。” 小让咬着手指头,很萌地自言自语:“算不算答对了呢……” 小题问道:“你不是把自己拆了吗?” 小让说:“你们大人的问题真多……我是小让,那个也是小让,我们都是小让。” 小题说:“怎么可能!” 小让说:“怎么不可能。你看,你是沈小题,沈小题也是沈小题,你们都是沈小题!我们都一样!” 小题摇摇头,说:“我们根本不一样。” 小让说:“你是说你跟我不一样,还是你跟沈小题不一样?” 小题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我跟干戈一样。” 小让叹了口气,说:“你病了,得治。” 说完,她跳下土坑,站在小题面前,眼珠开始诡异地转动起来。 小题痛苦地捂住了脑袋,好像小让的眼珠牵扯着她大脑里的神经,很痛。 小让突然闭上了眼睛,小题一下就恢复了正常。小让站起来,爬出了土坑,重新居高临下地看着小题,说:“小题同学,背背功课吧。” 小题突然说:“太简单了!” 小让露出惊喜的笑容:“是吗?来,试试看。” 小题就木讷地吟诵来:“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小让非常满意,她鼓起掌来:“小题姐姐,你终于听话啦!” 小题皱了皱眉,然后说:“我很乖的。” 小让接着说:“老师还有个问题要考考你,我们在外面还是在里面?” 小题想了想,说:“我们在里面。” 小让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错了,我们在外面!老师要惩罚你……怎么惩罚你呢?你去跑圈吧!” 小题说:“没有操场啊。” 小让说:“谁说没有操场!屏幕里就是罗布泊,罗布泊就是你的操场。” 小题说:“这个操场太大了……” 小让说:“你知道出去之后,你应该干什么吗?” 小题摇了摇头。 小让说:“这样吧,我们模拟一下,现在你就扮演你自己。” 小题说:“你呢?” 小让阴阴地说:“我扮演罗布泊。你出去之后,罗布泊起风了,你迷了眼睛。” 小题说:“我迷了眼睛……我要用水洗一洗。”说着,她真的做出了揉眼睛的动作,呆笨的样子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儿。 小让很肯定地点点头,又说:“你突然看见了一些人,他们都戴着面具。” 小题露出恐惧的表情:“复制人……我害怕。” 小让耐心地说:“不怕……他们是你的同类,不会伤害你。” 小题紧绷的身体渐渐舒展了,她问:“他们会带我走出罗布泊吗?” 小让恶狠狠地说:“你不能走出屏幕!” 小题的脑袋突然疼起来,她痛苦地叫出了声,接着她一下就想通了:“噢,那是屏幕……”“ 小让说:“你终于开窍了。现在,你和那些戴着面具的人一起碰见了干戈……” 听到干戈这个名字,小题蓦地感到了温暖,她喃喃地说:“干戈,我遇到了干戈……” 小让说:“对,你遇到了干戈,你会怎么做呢?” 小题眨了眨眼睛,突然说:“把他带到外面!” 小让追问:“你把他带到罗布泊外面还是屏幕外面?” 小题说:“当然是屏幕外面。” 小让突然一拍手,说:“毕业!” 还没等小题反应过来,黑暗中就传来了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远处突然打开了一扇门,珍贵的阳光照射进来,刺人眼睛,就像梦里的天堂之门! 小让满含祝福地说:“小题姐姐,去吧!” 小题慢慢站起来,爬出土坑,直挺挺地朝着那扇门走了过去。 荒漠。 没有雅丹,没有盐壳,只有无边无际的沙海。 这里不是普通的沙漠,此地被称作“生命禁区”,这四个字的分量很重。很多故事都发生在这片死亡之海里,有的故事传出去了,比如余纯顺的,比如彭加木的,比如李中华的……但是也有很多故事被黄沙吞没,永远也无人知晓了。 我们和罗布泊,不只隔着地理意义上的距离,更像是隔着时间。 现在,任意打开搜索引擎,输入罗布泊,出现的资料大多来自上世纪末的几次大规模考察。那些科普文章的配图,非常有年代感,科考人员通常穿着墨绿色的军大衣,戴着很大的黑框眼镜,他们的座驾大多是北汽212——这款车型投产于改革开放之前,于1999年停产,压根没能跟我们一起迈入新世纪。就是说,大多数有关罗布泊的官方资料,起码和我们隔着15年的光阴! 如果再搜索“罗布泊天气”,出现的则是巴音郭楞天气预报,旁边用括弧标注着——境内景点:罗布泊。然而,从巴音郭楞到罗布泊,需要沿着218国道行驶将近600公里。 就算用Google地图,借助卫星来俯瞰罗布泊,虽然Google没有遮屏,也只能看到深深浅浅的黄色或者灰色,这些单调的色块死寂无声,不肯显露任何秘密。 除非你亲自站在罗布泊中央,不然,你想窥探到罗布泊的真实模样,根本不可能。 不知道什么,阻断了所有接近它的脚步。 我第一次在民用地图上搜索罗布泊,弹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点,位于雄鸡的鸡尾处,它的周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地名,离它最近的大都市是乌鲁木齐,它们相距1100公里,相当于从哈尔滨到沈阳走个来回,横跨两次东北三省。 我以为地图加载出了问题,又把坐标定位在北京,五颜六色的标示一股脑弹出来,有黄色的国道和高速,有白色的乡道省道,有黑白相间的铁路,甚至还有歪歪扭扭的蓝色河流……我再次切换到罗布泊,还是空荡荡一片。 很难想象,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中国版图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地方!它不是边陲,也不在大海上,它的周围有哈密、吐鲁番、库尔勒、德令哈、西宁……但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罗布泊就是天头地脚的空白处。 现在,我们用文字拉近这个空白处—— 一片平坦的沙地,平坦到可以看见地平线上连绵的沙丘。地平线和天空交接在一起,天空不蓝,很白,干净得像瓷器。 再拉近……没有人,没有风,没有腐朽的胡杨树。远处立着一块牌子,木头做的,它斜插在沙子里,上面用汉文和维文写着:请勿惊扰野生动物。时间是4月末,地表温度接近50度,密密麻麻的沙砾就像热锅里死掉的蚂蚁。 更远处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一个黑色的登山包,非常巨大,像水桶一样,甚至能装进去一个矮小的人。它静静地摆在沙子上,就像一个供给站。 果然,小题出现了,她背起这个登山包,朝远处走去。 她一个人走了很久了,脚步依然坚实,步幅很大,丝毫看不出疲倦。她的背包非常沉,甚至改变了她的重心,她不得不弯着腰。 她登上了地平线的那处沙丘,沙丘那头,出现了横七竖八的沟壑,就像一个使用了多年的菜板——这里正是陷入干戈和沈小题的麦田怪圈! 小题走在沟壑凸起的部分上,脚步轻快,就像在走钢丝,却丝毫不怕,她甚至都没有朝下看一眼。在她眼中,好像沟壑只是一幅二维的画,而不是三维的现实。 没过多久,麦田怪圈就被小题甩在了身后。 又不知道走了多远,斜刺里出现了一抹移动的颜色,有点黑有点红,她迅速靠近过去。 对方也朝她移动过来。 小题很快就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她穿着黑红色的衣服和裤子,长袖阔腿,被风刮起来,很飘逸的样子。她背着一个黄色的旅行包。 小题刚要绕开她,她已经喊了起来,只有两个字:“救命!” 第323章 妹妹背着洋娃娃 夜里,赵吉鹏找到干戈,对她说他撒谎了。 干戈问:“撒什么谎了?” 赵吉鹏说:“我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吉普车,当时她旁边只是一片红色的雅丹。” 干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刚才你为什么不直说?” 赵吉鹏低声说:“我只跟你一个人说。” 干戈的手控制不住地抖起来,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卷烟,点着了,说:“你接着说接着说。” 沉默了一会儿,赵吉鹏才缓缓开口:“我逃走之后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全身都快散架了。他们给我注射了安眠药,一直在起作用,好在我被注射了很多次,已经有了抗药性,但还是感觉昏昏沉沉的……” 干戈挥了挥手:“把这些略过去,我只想听你见到她之后的事儿。” 赵吉鹏说:“你知不知道,前不久罗布泊刮了一场很大的沙尘暴?” 沙尘暴发生的时候,干戈已经“死”了,严格说来,他并没有亲眼目睹过那场沙尘暴,为了不影响赵吉鹏的讲述,他点了点头。 赵吉鹏接着说:“那伙人发现了我,但沙尘暴救了我一命,等于把我藏起来了。沙尘暴结束的时候,我正藏在一处雅丹背后,他们找不到我,只能离开。接着我没命地跑,当时我想了,宁可死在罗布泊上,也不要跟着他们回去。走着走着,我就看见了她。” 这时候是黄昏,西天的火烧云就像血。 地上是一片红色的雅丹,附近的沙子颜色也很深,好像被火烧云染了。 那一刻,所有的东西都是静物,突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人,非常显眼。 当小题看到远处的赵吉鹏的时候,赵吉鹏也看到了她,赵吉鹏愣了一下,随后拼命地朝她挥起手来:“救命!” 开始的时候,小题听不清她在喊什么,随着两个人越来越近,她终于听清了,对方喊的是:“帮帮我!有人绑架我!” 本来,赵吉鹏朝着小题狂奔,等到两个人只剩下几十米的时候,赵吉鹏突然停下了。 她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可能是因为小题的出现太突兀了。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身处罗布泊腹地,没有任何人陪伴,她是谁?而且,她看到了自己,应该跟自己一样警惕,可是她却没有,她的表情非常淡定。 她会不会是金丝眼镜的同伙呢? 赵吉鹏四下看了看,并不见任何车辆。 小题继续朝她走过来,终于两个人面对面了,赵吉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小题只是打量了赵吉鹏几眼,竟然什么话都没说,绕过她,继续朝前走了。 这太奇怪了! 在城市,两个互不相识的人在街上遇见了,擦肩而过,各走各的路,那是正常的,可这里是无人区!遇到了同类,那是多么令人欣喜的奇迹啊!尤其是两个孤身女孩,可是,这个背着黑色登山包的女孩竟然不打招呼,也不询问,她快步走过去了! 赵吉鹏愣了愣,随即回过神来,无论眼前这个女孩是好人还是坏人,她必须叫住她,她可能是自己在罗布泊唯一的同伴了。 她连忙转身追了上去。小题走得很快,赵吉鹏踉跄着跟在她身后,大声说:“我叫赵吉鹏!” 小题根本不理她。 赵吉鹏又说:“你叫什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小题还是不理她。 赵吉鹏接着说:“有一伙人绑架了我,我逃出来了,他们还在找我!这地方很危险!” 小题只顾朝前走,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毫无关系。 赵吉鹏继续说:“你有团队吗?你把我带出去吧!” 小题终于头也不回地说话了:“你走不出去的。” 这是小题对赵吉鹏说的第一句话,赵吉鹏立刻问:“为什么?” 小题又不说话了,反而加快了脚步。 赵吉鹏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又重新跟了上去:“我们结伴吧!求求你!” 小题还是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赵吉鹏只能在后面跟着,她不知道对方要去哪儿,此时,她没有其他选择。她清楚罗布泊有多大,她没有车子,走出罗布泊的可能性为零。 天渐渐暗了,小题完全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她一步不停地往前走,赵吉鹏有点赶不上她的步伐了。赵吉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她筋疲力尽,已经接近虚脱,而小题却越走越快。 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开,赵吉鹏开口哀求起来:“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小题停下,回过头来看着赵吉鹏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在朝里走,你应该朝外走——我说清楚了吗” 赵吉鹏说:“你到底要去哪儿?” 小题说:“你要想离开罗布泊,那就不要粘着我,不然,你永远也走不出去。” 赵吉鹏不知所措了。小题就像茫茫大海里的一艘船,即使知道这艘船永远上不了岸,她也无法跳下船一人游泳求生。 小题又要朝前走了,赵吉鹏急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跟着你!我没有食物没有水,离开你必死无疑啊!” 小题再次停下来,严肃地说:“我有食物有水,可这是我的,跟你没关系。” 赵吉鹏彻底绝望了。 突然,她瞄了瞄四周,低声说:“我感觉他们来了……” 小题皱了皱眉,问:“谁来了?” 赵吉鹏的声音开始颤抖:“那伙抓我的人!我能感觉到……” 小题冷笑了一下,说:“装神弄鬼!”然后继续朝前走。 赵吉鹏又一次追上了她,拽住了小题的袖子,大声说:“我们赶紧一起跑吧,要是被他们抓住就全完了!” 小题站在原地,掰开了赵吉鹏的手:“你不要演戏了!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不客气了。” 赵吉鹏没想到小题会说出这种话,她定定地看着小题,大脑渐渐陷入了梦幻状态,她看见小题的肩膀上隐隐出现了两只惨白的小手!她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出现了! 她下意识地放开了手,惊恐地盯着小题,那两只小手慢慢伸向前方,环住了小题的脖子,然后从小题的脑袋后探出了一张小脸,那是小女孩的脸,白得好像在发光。 赵吉鹏双腿发软了:“你……怎么背着一个小孩儿?” 小题歪了歪脑袋,小女孩也歪了歪脑袋,两个人都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接着,那个小女孩用两只小手抱住了小题的脑袋,调皮地转动起来,小题被动地转过身子去,继续往前走了。 赵吉鹏一下瘫在了沙地上。 她影影绰绰地看见,那个小女孩攀在小题的背上,就像一只爱动的猴子。 很快,小题背着那个小女孩消失在了黑暗中。赵吉鹏不敢再追,她抱住膝盖哭起来。 直到分开,她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 她一直坐到天亮,站起来,继续跋涉。她时刻感觉到,罗布泊有一张巨大的透明的网,正在慢慢收缩,她被困其中,无处可逃。 不知道走了多远,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赵吉鹏转头一看,全身一轻——那辆皮卡车和那辆黄色越野车像梦魇一样出现了。毫无疑问车上的人发现了赵吉鹏,正朝她冲过来。 赵吉鹏扔掉旅行包,撒腿就跑。 两条腿,八个轮子。 结果可想而知——赵吉鹏再次落入制尸团伙的手中。 赵吉鹏讲完之后,干戈一言不发。其实他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赵吉鹏看了看他,小声说:“她是你的女朋友吧?我没有抱怨她的意思,一个女孩孤身从罗布泊上冒出来,换了谁也会警惕……” 干戈突然说:“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沈小题?” 赵吉鹏说:“我跟着她走了两个多小时,你认为我会认错吗!当然了,这件事听起来很像假的……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撒谎!” 干戈接着问:“刚才,你们进屋之后,睡觉之前,你跟她提过这事儿吗?” 赵吉鹏摇了摇头,说:“她没提,我也就没提。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已经安全了,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团队,我们要一起走出罗布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干戈想了想,又问:“你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大概几岁?” 赵吉鹏说:“七八岁吧。白天她不出现,天一黑她就冒出来了。这部分你可以不相信,就当是我的幻觉好了。” 干戈说:“好了,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赵吉鹏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说:“你不要埋怨她。” 干戈说:“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复杂。我要好好想想,明天咱们再谈。” 赵吉鹏说:“OK。” 说完,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回了红砖房。 这时候已经到了换岗的时间,干戈却没有钻进帐篷。他一个人坐在土墙下,望着灿烂的夜空,心乱如麻。 他相信,赵吉鹏遇到的人并不是沈小题。不是沈小题会是谁?只有一种可能,她遇到了和沈小题一模一样的小题! 他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满天的星斗剧烈地跳动起来,整个世界剧烈地跳动起来——小题还在罗布泊! 第324章 新团队 一想到小题还在罗布泊,干戈几乎要昏眩了。 他恨不得立即冲进红砖房,狠狠亲吻赵吉鹏,感谢她为自己带来了这么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他迫不及待地想叫醒沈小题,跟她分享这个消息,在这个院子内,沈小题大概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 这时候,干戈只有激动,忽略了很多附加问题——如果小题真的还在罗布泊上,那说明一切都没有结束…… 他在院子里奔走了几圈,最后真的走进了红砖房。 月光明朗,沈小题和赵吉鹏躺在土炕上,都已经入睡了。干戈轻手轻脚地走到沈小题的头顶,拍了拍她的脑袋。 沈小题醒了,她翻身就要坐起来。 干戈赶紧“嘘”了一声:“我,干戈!” 沈小题揉了揉眼睛,小声说:“你跑到女生宿舍来干什么!” 干戈也小声说:“你出来,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沈小题说:“神经病!出去等着!” 干戈走出红砖房,过了半天,沈小题才披着衣服走出来。本来,她满脑袋睡意,一出门,就被冻精神了。 干戈一把搂住了她,沈小题吓了一跳,用力推开他,说:“哎哎哎,有话好好说!” 干戈说:“我太激动了!我告诉你,小题还在罗布泊上!” 沈小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个赵吉鹏说的?” 干戈就把赵吉鹏的经历讲了一遍。沈小题越听越想笑,等干戈讲到小题背后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沈小题打断了他,不让他再说下去了。 “干戈,你现在说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干戈说:“可是她说她真的见过你!” 沈小题朝屋里看了看,低声说:“你没发现吗,那个女孩神叨叨的!睡觉之前,她还跟我说她和黄鼠狼说过话呢!” 干戈的情绪有些低落:“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沈小题大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兴高采烈地相信你,然后义无反顾地跟你去找小题?” 干戈摇摇头说:“你还是回去睡觉吧。” 沈小题火了:“我不怕跟你挑明了,我从来就没有原谅过那个女人,五年,她偷走了我五年!如果她不是为了救自己,绝不会来到罗布泊,也就是说,她会偷我一辈子!” 干戈彻底愣住了,他原以为,经过延伸城的事件,沈小题已经释怀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小题依然是她心里的一道坎。 干戈说:“她为了救大家,牺牲了自己。” 沈小题说:“她牺牲了吗?你不是说她还在罗布泊上吗!” 干戈说:“沈小题,我不跟你抬杠。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沈小题说:“我一直都很冷静,不冷静的是你!你听到那个女孩满嘴跑火车就信以为真,根本不考虑这件事情有几分可信度!” 干戈说:“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假的?” 沈小题说:“很简单。我问你,既然这里是个假工作站,为什么类人不来攻击我们?” 干戈突然不说话了。 沈小题说:“我想了,从我们走进这个院子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蒋新华、赵吉鹏和外面那些类人,他们是一伙儿的。” 干戈反驳她:“可他们真的死了三个人!” 沈小题说:“废话,那是因为陈伞来了!” 干戈摇头:“你想得太复杂了。” 沈小题说:“不,是你的脑子太简单。” 沉默了一会儿,干戈说:“你去睡吧,我再捋捋。” 沈小题回屋之前,丢下一句话:“不管你认为小题在不在罗布泊,我必须马上离开罗布泊。” 干戈继续在院子里转悠。 他的脑袋确实太乱了。 难道赵吉鹏在胡说八道?她的目的是什么?她刚刚走出地窖,就说见过沈小题,如果这是个阴谋,她根本没有策划的机会。 难道她见到的那个女孩只是跟两个小题很像? 天终于微微亮了。 干戈一夜没睡,却非常清醒。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去找小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不会错过。 干戈正准备去帐篷躺一会儿,突然看见一个人从地窝子走出来。 那是蒋新华,他被松绑了! 干戈愣了一下,马上举起了枪。 接着他看见老猫也跟了出来。毫无疑问,老猫放了他。 干戈大步走了过去,对老猫喝道:“你想倒戈?” 老猫白了干戈一眼,淡淡地说:“他是你们的向导。” 蒋新华咳嗽起来,看来他在地窖里着凉了。 老猫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冲点姜糖水。”然后就去了红砖房。 蒋新华看了看老猫的背影,低声对干戈说:“不要再绑我了,没必要。我是个人渣,我不要形象,但我想维护一个父亲的形象。” 干戈看了看他胸前的佛珠,说:“老蒋,我想不通,你怎么会信佛呢?”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好人信佛没什么用,只有坏人信佛才有用。” 干戈说:“我没懂。” 蒋新华说:“好人经常做好事,他们信佛是为了索取恩赐。坏人经常干坏事,他们信佛是为了请求惩罚。” 干戈说:“看来你醒悟了。” 蒋新华说:“近年来我一直在忏悔,论迹,你们可能比我干净。论心,我可能比你们干净。” 干戈说:“我不会绑你了。我发现了,绑住你不如粘住你的嘴。” 老猫回来了,端给蒋新华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蒋新华喝了几口,柔声说:“谢谢你孩子。去,到越野车上把那袋米拿到厨房,我做饭。” 老猫就去了。 接着,大家陆续起来了,蒋新华分别跟每个人打招呼,然后就去厨房给大家做饭了,他就这样由囚犯变成了队友,还十分自然。 干戈走近了那辆被砸烂的吉普车,绕着它看了看,叹了口气。 沈小题刷了牙,走过来,靠在吉普车上,问干戈:“昨天晚上,你考虑得怎么样?” 干戈叹了口气,说:“我要留下来找她。” 沈小题说:“就是说,你已经决定去捕风捉影了?” 干戈说:“蒋新华是个活导航,他认路,你跟着团队离开,我一个人去找她。” 沈小题伸手摸了摸干戈的脑袋,很担忧地说:“干戈,昨天晚上那个运动装是不是把你脑袋砸坏了啊!” 干戈推开了她的手,表情很平静:“我说了,你离开,但你不要阻止我。” 沈小题激动起来:“他们都是一伙的,他们是杀人犯!我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天,你不相信我,反而去相信那些杀人犯?” 这句话被老猫听见了,他站在红砖房门口,大声说:“我没有杀过人!” 赵吉鹏走出来,她刚刚洗漱完毕,洗掉了连日来的疲惫,看起来更加漂亮了。她看了看老猫,又顺着他的目光朝干戈和沈小题看过来。 沈小题也不示弱,对老猫喊道:“你昨天晚上就差点杀了干戈!” 老猫的额头青筋暴起,大口喘着气。 赵吉鹏说:“他没有杀过人,我相信他。” 沈小题此刻最恨的人就是赵吉鹏了,如果不是她突然对干戈透露小题还在罗布泊的消息,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沈小题直接对着赵吉鹏开炮了:“你相信他?人质相信绑匪,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啊?其实你们都是一伙的,对不对?” 听到争执,蒋新华和陈伞都从门口走出来。 老猫见沈小题对赵吉鹏发火,二话不说就要冲过来,被赵吉鹏拽住了。陈伞不动声色地走到沈小题旁边,紧紧盯着老猫。 沈小题并不害怕,她看了一眼蒋新华,冷笑着说:“就算老猫没杀过人,难道这个老蒋也没杀过人吗?”接着,她把脸转向了干戈:“之前团队有过一个杀人犯,就已经闹得鸡犬不宁了,你还想再来几个?” 她指的是夏邦邦的保镖赵军。 干戈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陈伞,淡淡地说:“不要忘了,你这个难友也是个杀人犯。” 陈伞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场争执会波及到他的身上。 沈小题火了:“他杀人是为了救我们!他跟这个老蒋是一样的性质吗!” 蒋新华也有点不耐烦了:“我是一头死猪,你们就不要往我身上浇开水了。我只想问你们,走,还是不走。” 干戈说:“走!” 沈小题说:“不走!” 干戈一愣,看了看沈小题。 沈小题说:“你要说清楚去哪儿!去敦煌,还是去找小题?” 干戈没理她,他问蒋新华:“你还有多少给养?” 蒋新华说:“我们这些人吃上半个月应该没问题,应该能撑到我们走出去。油也够。” 干戈点点头:“好,咱们分配一下——你们所有人离开,我一个人留下,给我一辆车,再给我留些食物和水。” 蒋新华问:“你要去找那个女孩?” 干戈说:“是的。老蒋,你要照顾好这些人,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不会放过你。” 蒋新华说:“我就怕你有意外……” 沈小题突然对干戈说:“我跟你去。” 干戈的眉头皱起来:“你的脑袋也被打坏了?” 沈小题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干戈摇了摇头:“沈小题,你不需要这样。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赶紧走。” 沈小题的眼睛突然湿了:“最初就是我们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磨难,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通了,我陪你去找她,直到你认定那不是真的,心甘情愿跟我一起离开。” 还没等干戈开腔,沈小题就对大家说:“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她跟我走散了,现在她还在罗布泊上,赵吉鹏见过她,现在我和干戈要去找她,所以,我们得分头走了。” 陈伞张了张嘴,意欲阻拦沈小题,沈小题直接打断了他:“陈伞,你不要劝我,我已经决定了。” 干戈嘀咕了一句:“有病。” 陈伞想了一下说:“好,我不劝你,我也跟你一起去。” 沈小题说:“你走你的啊!” 陈伞说:“我要走的话早就走了。”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情势突然发生了转变,三个人要留下来。只剩下蒋新华、老猫和赵吉鹏了。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满脸疑问:“我见到的那个女孩真是你妹妹?” 干戈说:“没错儿,也是我的女朋友。” 赵吉鹏恍然大悟。 蒋新华马上见缝插针:“干戈老弟,你说她妹妹是你女朋友,我没听错吧?” 干戈说:“正确。” 蒋新华笑了:“干戈老弟,我也留下来帮你指路,你放心,我一定让你见到你的女朋友!” 干戈上下打量了一下蒋新华:“你不会再把我带进一个假冒的工作站吧?” 蒋新华严肃起来:“你不要伤害一个真心帮助你的人。” 干戈说:“你怎么突然立地成佛了?” 蒋新华说:“我不会白干。” 干戈说:“你想怎么样?” 蒋新华说:“等咱们走出了罗布泊,你得放我一马。”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冒充国家工作人员,绑架,把活人制成干尸,制造和私藏枪支……条条都是重罪。 干戈不说话了。 沈小题接过了话:“好的,我们答应你。” 蒋新华说:“这女孩爽快!” 现在只剩下老猫和赵吉鹏了。蒋新华看了看老猫,问:“你跟我走吗?” 老猫很犹豫地看了看赵吉鹏。 赵吉鹏立即摇了摇头:“我不考虑,我不会去找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曾对赵吉鹏万般冷漠,赵吉鹏当然不愿意去找她。再说了,罗布泊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傻瓜才愿意多留一天。 蒋新华继续问老猫:“孩子,表态!” 老猫低下头想了好半天,才对蒋新华低低地说:“蒋叔,我跟你走……” 沈小题看了看赵吉鹏,说:“美女,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入伙吧。” 赵吉鹏问老猫:“你确定你要跟着他们走吗?” 老猫不敢看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赵吉鹏说:“那我只能自己走了。” 蒋新华说:“我提醒你,我们去找那个女孩的方向,正是我们离开罗布泊的方向。” 赵吉鹏顿时哑口无言了,过了会儿她才说话:“好吧,我跟着你们,但我有个条件,3天之内,如果找不到就不要再转悠了,直接离开,我们必须保证给养足够我们走出去。” 干戈不满地瞪了沈小题一眼。 正因为她一个人突然转舵,导致所有人都改变了行程。这让干戈不知所措。 赵吉鹏的要求非常合理。她跟小题素不相识,没有找她的义务。而罗布泊诡异莫测,稍有不慎,就可能全军覆没。 干戈朝着赵吉鹏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大家说:“谢谢你们,所有人。” 这天早晨,六人团队有了共同的目标——寻找小题。 他们丢下了干戈的吉普车,从此,那辆皮卡车和那辆越野车将成为团队的交通工具。 大家开始装物资,装上了所有食物和水。不过蒋新华留下了两桶汽油,那是防备他们迷路再绕回来。 沈小题带走了吉普车上那盆小小的绿植。 越野车内坐着蒋新华和老猫,皮卡车内坐着干戈、沈小题、陈伞和赵吉鹏。本来,赵吉鹏打算和老猫坐一辆车上,但是她对蒋新华有阴影,于是就换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工作站”。 前途渺茫。 小题很累,很落魄。 原本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已经干瘪了,她的给养不多了。 她的视野里渐渐出现了一个高耸之物,它是灰色的,隐在天空的背景中,很不显眼。小题一点点走近,才看见了横横竖竖,那是个瞭望塔!又走近了一些,她看见了那道光秃秃的土墙和红砖房。 第325章 工作站里还有秘密? 假工作站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辆破旧的吉普车。小题踉跄着走进来。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吉普车,这辆车太眼熟了,她不知道坐过多少次。她慢慢走近这辆车,整个人都呆住了——干戈绝不会把自己的爱车毁成这个样子,所以,只可能是他遭遇了不测! 小题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位置上,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好像干戈就坐在旁边,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过了一会儿,她从车上下来,发现地上有斑驳的血迹,她四下搜索,希望可以找到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她慢慢走进了红砖房,发现屋内除了桌椅板凳,很多东西都被搬空了。 她又摸索着走进了地窝子,从登山包里掏出手电筒,照了照,就看到了那几个装尸袋,她走上前摸了摸,里面好像是尸体,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拉链,确定尸体不是干戈的,忍不住庆幸了一下。如果是干戈,她就无法把他带到“外面”了。 她站起来,继续在地窖里搜索,角落里堆着一些落满沙土的帆布,她走过去,把帆布掀开,下面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一具骸骨。 这是一具完整的骸骨,上半身的骨头露在地面之上,下半身的骨头被埋在沙土下。小题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具类人的尸体。 她爬出了地窖,有些茫然。 被砸烂的吉普车,乌黑的血迹,刚刚死掉的尸体……天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干戈曾经在这里出现过。 她走到了土墙外,仔细查看地上的车辙,车辙非常明显,弯弯曲曲地伸向了远方。 她立刻回到土墙内,重新坐上了吉普车,这次她坐到了驾驶座上,打火,怎么都打不着,看了看油表,没油了。 她下了车,趴在油箱下,一眼就看到了被卸掉的螺丝孔。她爬起来,四下寻找那颗螺丝,终于在不远处的沙地上把它找到了!她从后备箱里找到扳手,把螺丝结结实实地拧了上去。接下来,她开始寻找汽油。 很快,她就在厨房里找到了蒋新华留下来的那两桶汽油。 她加了一桶,带了一桶,发动着了车,循着车辙追了上去。 干戈的团队一直朝前行驶。 天一直阴沉着。 赵吉鹏说了她和小题相遇的地点,根据她的描述,蒋新华认为那个地方应该是“红山地”。此刻,他们正马不停蹄地向那个方向奔去。蒋新华驾驶越野车走在前面,他负责带路。干戈驾驶皮卡车紧紧咬在后面。 前方一片荒芜,空无一物。 干戈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据赵吉鹏所说,小题没有任何代步工具,在罗布泊上,徒步非常艰难,干戈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她。 赵吉鹏和陈伞坐在后座上,她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停朝车窗外张望,身体也开始不安地扭动。 行驶了差不多三个钟头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对干戈说:“你停下车。” 干戈看了看她:“解手?” 赵吉鹏说:“不,我下去看看。” 干戈疑惑了:“看什么?” 赵吉鹏说:“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停下就好了。” 干戈不想浪费时间,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吉鹏说:“好吧,我撒尿。” 干戈终于停了车。赵吉鹏跳下来,她并没有走开,而是手搭凉棚,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 干戈猜到了,这个赵吉鹏肯定发现什么情况,他跟着下了车。前面的越野车也停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下了车。 老猫走过来,问赵吉鹏:“你怎么了?晕车了?” 赵吉鹏并不理他,继续环顾四周。 蒋新华说:“你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好不好!” 赵吉鹏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干戈轻轻拍了拍她:“到底怎么了?” 赵吉鹏说:“我觉得我们走错路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了蒋新华,蒋新华疑惑地看着赵吉鹏。 赵吉鹏说:“我对这片地形没有任何印象。” 蒋新华说:“绝不会错的。” 赵吉鹏说:“你有什么证据?” 蒋新华说:“美女,我知道你不愿意找那个女孩,但你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中途使绊子算什么本事?” 赵吉鹏气得满脸通红。 老猫避开了赵吉鹏的眼神,把头低了下去。他对赵吉鹏情窦初开,他和蒋新华情同父子,他很尴尬,不知道该帮谁说话。 干戈看了看蒋新华,眼神里露出了几分不信任。毕竟是赵吉鹏遇到小题的,她更有发言权。而蒋新华既没参与绑架赵吉鹏,也没见过小题,他的判断完全来自赵吉鹏的讲述,干戈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肯定。难道,他真要把团队带到另一个地狱去? 干戈问道:“老蒋,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小题在这个方向?” 蒋新华没好气地说:“我帮你,你倒开始怀疑起我来了。” 干戈不说话,继续看着他。 蒋新华对赵吉鹏说:“美女,你知道为什么你逃走之后,我们那么快就把你抓回来了吗?” 赵吉鹏皱了皱眉头。 蒋新华笑着说:“因为我们对罗布泊太熟悉了。你说的那片红色雅丹,罗布泊只有一处。除非你记错了。” 赵吉鹏不说话了。 干戈拍了拍车顶:“老蒋,我相信你一次。大家上车!” 赵吉鹏依然不肯上车,老猫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说:“听他的,不会错。赶紧找到人,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赵吉鹏没理他,她对干戈说:“我们从工作站出来之后,一直在往左走,你知道吗?” 干戈点了点头:“怎么了?” 赵吉鹏说:“有个古老的说法,当你遭遇了‘鬼打墙’,走不出某片区域的时候,忌左转,因为一个人迷失了方向,本能是面向朝北的,北有北斗七星,这时候右转是朝东,为艮,代表生门;左转是朝西,为坤宫,代表死门……” 干戈问:“所以我们应该往右走,是吗?” 赵吉鹏点了点头。 干戈说:“我不信这个。” 赵吉鹏没辙了,她说:“那随你们吧。” 干戈转身上了车,沈小题和陈伞也上了车。 沈小题坐在副驾位置上,陈伞坐在了后座上。 沈小题对干戈说:“我跟你说了,这个女孩不正常,看,现在八卦都出来了。” 干戈说:“她一直很警惕老蒋,可能是神经过敏了。”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就是说,你依然相信她见到了小题?” 干戈说:“如果她没见过,为什么要扯这么大的谎?” 沈小题说:“就算她真的见到了,茫茫罗布泊,你觉得我们可能找到她吗?” 干戈说:“再难我也要找,我绝不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 沈小题说:“我只能祝你好运了。”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像陈伞根本不存在。陈伞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地听。 外面,蒋新华也返回了越野车上。 只剩下了赵吉鹏和老猫。 老猫慢慢走近了她,小声说:“赵吉鹏,你不要难过啊,他们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赵吉鹏冷笑了一下:“你相信我了?不相信蒋新华了?” 老猫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赵吉鹏说:“我知道你把他当父亲,要是他再绑架我一次,你肯定还是他的帮凶。” 老猫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要再敢伤害你,我杀了他!” 赵吉鹏一愣,端详了一下老猫的眼睛,问:“真的?” 老猫直直地看着赵吉鹏,并没有进一步肯定。 赵吉鹏说:“好啦,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谢谢你,老猫。” 老猫说:“那我们上车吧!你能跟我坐一起吗?” 赵吉鹏摇摇头,说:“我不想看到他。” 她指的是蒋新华。 老猫说:“其实,他这个人挺好的,只是走了些弯路……” 赵吉鹏恼了:“他曾经要把我制成干尸!不管你怎么说,你觉得我会原谅他吗!” 老猫很为难地低下头去。 赵吉鹏突然说:“你告诉我,你俩在车上,他有没有对你透露过什么?” 老猫疑惑地问:“透露过什么?” 赵吉鹏小心地看了一眼越野车,蒋新华似乎正透过后窗看过来,她压低声音说:“比如,他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 老猫摇了摇头,说:“他没说。他一直在跟我商量,等离开罗布泊之后,他该送我去学点什么手艺。” 赵吉鹏看着团队行进的方向,眼里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说:“从小到大,我的第六感一直很准确,我告诉你,现在我们走的路是错的!很危险,当然除了你。” 老猫问:“为什么除了我?” 赵吉鹏说:“他应该不会害你。” 老猫又问:“你觉得我们现在正在朝哪儿走?” 赵吉鹏看着越野车车头面对的方向,一片灰蒙蒙,她低低地说:“我觉得,我们现在正走向地狱。” 第326章 三而竭 路况很糟糕,不是高坡就是深坑,两辆车走得并不快。 干戈一边驾车一边思索。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不仅没有怀疑蒋新华,反而更加确定了,顺着这个方向就可以找到小题。和蒋新华相比,突然发难的赵吉鹏倒显得更可疑了。不过,干戈也理解她,毕竟她是不得已才留下来找人的。 沈小题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位置上,耳朵塞着耳机,眼睛闭着,始终皱着眉头,干戈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在听音乐。 接近正午了,罗布泊的烈日要把一切晒化。干戈把空调调到了最大档,依然闷热。非常安静,只有车轮碾轧盐壳的声音。除了干戈,其他人好像都睡着了。 忽然,前方的越野车一阵猛烈的抖动,接着车子一歪,刹住了。 幸好皮卡车和它距离够大,不然可能就追尾了。干戈赶紧刹车,车里的人都醒了过来。 沈小题睁着惺忪的双眼,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前面,问干戈:“怎么停下了?” 蒋新华和老猫已经下了车,两个人站在车旁,说些什么。 干戈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儿,立刻下车走上去,问:“怎么了?” 蒋新华叉着腰,踢了踢左后轮:“车胎爆了。” 干戈蹲下身,看了看轮胎上的伤痕,跟之前他那辆吉普车遇到的情况一模一样,他狠狠锤了一下轮胎,骂道:“妈的,又是他们!没完了!” 沈小题也下了车,她摘下耳机,走到车前看了看,立刻警惕起来:“类人?” 干戈点了点头。 蒋新华问:“你们怎么知道是类人?” 干戈说:“这不是普通的爆胎,有人在沙子里埋了东西。” 蒋新华顺着来路看了看,说:“干戈老弟,在罗布泊,类人可以说百年难遇,现在可倒好,他们就跟苍蝇似的跟着你,你到底跟类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是杀了他们的老子,还是抢了他们的老婆?” 干戈说:“我打伤过一个类人。” 蒋新华压低声音说:“你怎么那么蠢?我只害人,但绝不会去害类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他们的地界。” 干戈的内心沉重起来。类人在地下活动,戳破过往的轮胎实在太简单了,就算干戈的技术再好,也不可能开着四个钢圈走出罗布泊。 他后悔了,要是当时不那么冲动,没有打伤那个类人,就不会引来类人三番五次的报复。 他默默取出工具箱,顶着烈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补好了轮胎,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下次我不会再打伤他们了。”然后,他收起工具,又说:“我会直接打死他们。” 走回皮卡车的时候,沈小题说:“他们是野人吗?” 干戈说:“我觉得他们不是人,人怎么可能在沙子里钻来钻去!” 沈小题说:“如果他们跟我们一样会讲话,至少可以谈谈。” 干戈说:“鬼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语言。不过,他们的出现至少证明了一点……” 沈小题问:“哪一点?” 干戈说:“你之前的推测是错的,蒋新华他们和类人不是同伙。” 沈小题说:“我一直都在错,比如,我同意留下来跟你一起找小题。” 团队重新出发之后,蒋新华避开了时隐时现的荒漠之路,他带着干戈行驶在更加坎坷的荒漠上。车子开得很慢。不过,整整一天,他们都没有遇到类人埋下的机关。 当天晚上,大家停下来,开始搭帐篷。 干戈和沈小题睡一顶。本来,干戈邀请赵吉鹏一起睡,被赵吉鹏拒绝了,她搭了一顶小帐篷,她要自己睡。看着她钻进了小帐篷,干戈想起了谷未素,想当初谷未素也是这样,跟谁都不交流……想到这儿,干戈笑了,也不知道谷未素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桃花源。 蒋新华和老猫睡一顶。 陈伞帮着干戈和沈小题搭起了帐篷,然后一个人睡到了车上。如果干戈够细心,他会发现,陈伞对沈小题的好,已经远远超过了“狱友”的范畴。 接下来,大家开始做晚饭。西红柿荷包蛋挂面,就多味丁,八宝菜。 赵吉鹏吃得狼吞虎咽。她被囚禁的时候,很少吃东西,制作干尸需保证肠胃干净,金丝眼镜没有天天给她灌朱砂水就算不错了。 干戈说:“今天夜里谁站岗?” 老猫说:“我。” 干戈有点不信任地看了看他,然后对陈伞说:“陈伞。” 陈伞马上点了点头。 吃完饭,大家收拾了餐具和炊具,陆续回了帐篷。 除了干戈,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沈小题,自从离开工作站之后,她的话少得可怜,此时她在营地里慢慢走动,陈伞这个老朋友在旁边陪着她。 干戈坐在帐篷外抽烟。 他断断续续能听见陈伞和沈小题谈话的内容,大部分都是陈伞说,沈小题听,他好像在给沈小题背诗,什么一直朝西走……朝东走……然后我会朝南……接下来嘿嘿我朝北…… 沈小题去车上搬东西了,陈伞赶紧过去帮忙,沈小题索性把手里的东西一放,全让陈伞去做了,陈伞很愿意为沈小题做些事情。 干戈抽完一支烟,正要走进帐篷,陈伞突然说:“轮胎又被扎破了!” 干戈赶紧跑了过去。其他人也听见了,纷纷跑出来,聚到了陈伞旁边。 这次是越野车的右后轮,上面扎着一根钢钉,甚至能听见“呲呲”的放气声。看来,类人趁他们吃饭的时候,悄悄从地下钻出来,扎破了轮胎。 干戈怒不可遏,这次非换备胎不可了,如果动用了唯一的备胎,干戈就对前路没有一点底气了。 就像有个人在沙漠中行走,他又累又渴又饿,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苹果,他握着苹果,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我还有一个苹果,我还有一个苹果,我还有一个苹果……”最后,他就靠这只苹果走出来了。那是希望。 如果有个备胎,无论被扎破多少次轮胎,干戈都可以安慰自己:我们还有一个备胎,我们还有一个备胎,我们还有一个备胎…… 就在此时,赵吉鹏突然朝沙地上一指,叫了一声:“那是什么!” 大家看过去,地上有个凸起的沙包——那是类人! 沙包移动了。 干戈立刻抽出刀子,扑了过去。一时间,所有人都跟着干戈追了上去。 他们一直追到三百米开外,沈小题突然拽住了干戈,干戈停下来,沈小题说:“这个沙包的移动速度太慢了……” 干戈说:“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赶紧回营地!” 干戈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沈小题跑了回去。 沈小题四处查看了一下,直接来到了皮卡车前,车上放着大大小小的桶,里面装着水,最大那只桶被人戳了个窟窿,正在“汩汩”地往外流水!干戈立刻跳上车,扳倒了桶,窟窿就朝上了。幸亏补救及时,就算是这样,依然损失了小半桶。 原来,刚才那个沙包是在调虎离山! 干戈跳下车,气呼呼地拽开车门,拿出那支枪,撒腿朝那个沙包的方向冲了过去。现在他要去找小题,谁阻拦谁就是他的头号敌人,他已经红了眼,见驴杀驴见马杀马,没得商量。 沈小题追上他,一把把他拉住了。 干戈怒冲冲地瞪着沈小题问:“你找死是吗?” 沈小题大声说:“你才找死!你知道罗布泊底下有多少类人吗?你杀得了一个杀得了全部吗!” 干戈“呼哧呼哧”喘着气,似乎冷静下来了,沈小题趁机把他的枪夺下来:“你都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长着几条胳臂几条腿,你对他们一无所知!我们之前只是打伤了他们,就遭到了这么恶毒的报复,要是你真的开枪打死了一个,后果会怎么样?干戈,这是宣战!” 干戈长长地吐了口气,说:“我们就一直这么忍着吗?” 沈小题说:“你想不想走出去?” 干戈说:“废话。” 沈小题说:“那我们只能妥协!” 干戈把脸转向了营地,低声说:“我冲动了。我听你的。” 两个人回到营地,沈小题对大家说:“赶紧看看,还有什么麻烦!” 大家检查了其他的轮胎,检查了油箱,没事儿。幸亏刚才追那个沙包的时候,沈小题及时反应过来了,否则,如果他们再晚点回到营地,说不上会怎么样。 这时候,赵吉鹏正在皮卡车上,她叫起来:“你们快来看看,咱们的米……” 干戈第一个爬了上去,沈小题跟着爬了上去。 干戈以为米袋被戳破了,却发现一个米袋被打开了,干戈记得,这个军绿色米袋是从假工作站带来的,在所有米袋中最大,但只装了大半袋米。现在,里面的米不但没减少,反而增多了,几乎满了! 他抓起一把,用手电筒照了照——类人太狠了,他们在米袋里掺进了一半沙子!米和沙子混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下锅。 第327章 你是谁 干戈把手上的“米”放回了米袋,对着沈小题冷笑道:“你不觉得对方已经向我们宣战了吗?” 沈小题说:“他们只是坏人。如果我们应战,他们就变成敌人了。” 蒋新华也爬上来了,他站在干戈身边,说:“可惜了这米……” 干戈正要说话,沈小题却阻止了他:“干戈,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干戈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沈小题跳下车,把枪递给了陈伞:“陈伞,你站岗。记住,除非你遇到人身侵害,否则不许开枪。” 陈伞接过枪,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小题继续说:“老蒋,你去换备胎。赵吉鹏,老猫,咱们一起来拾掇这些米。”此时,她俨然变成了发号施令的人。 干戈问:“那我呢?” 沈小题说:“如果现在水充足,我想在你的头上浇桶凉水,让你冷静一下,可惜我不能浪费团队的水。所以,你去帐篷,睡觉。” 干戈皱起了眉头:“这种时候,你让我去睡觉?” 沈小题说:“自从你听说小题还在罗布泊上,你的脑回路就已经混乱了,你现在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干戈无言以对。 沈小题说的对,自从听了赵吉鹏的讲述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极度亢奋状态,这样的他,根本无法带领整个团队。 沈小题问大家:“你们有问题吗?”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没有。 赵吉鹏却说:“我有。” 沈小题朝她点点头:“你说。” 赵吉鹏就说了:“米袋里不是我掺的沙子,是类人。类人是你们惹的,跟我无关。我没有责任挑米,我要休息了。” 沈小题摇了摇头,口气无可反驳:“不行。现在你是团队一员,你必须服从分配。” 赵吉鹏冷冷地看着沈小题,有些敌对。 老猫小声说:“她累了,我替她干吧……” 沈小题说:“你已经被分配任务了。” 老猫就不说话了。 接着,沈小题把照明灯搬到了车上,又拿来一个空袋子,准备抢救粮食了。老猫也爬上了皮卡车,朝赵吉鹏勾了勾手,赵吉鹏很不情愿地走过去,老猫把她拽了上去。 沈小题把上面的沙子一捧捧扔掉,直到露出米来,她才停手,带着老猫和赵吉鹏一粒粒挑起来。 赵吉鹏一直很有情绪,她不说话。 沈小题专心致志地挑米,并不在意。 老猫一边挑米一边偶尔看赵吉鹏一眼。 赵吉鹏终于对沈小题说话了:“我遇到的人真的不是你吗?” 沈小题摇了摇头:“如果是我的话,我们现在就该朝外走了。” 赵吉鹏说:“我觉得就是你。” 沈小题点点头:“她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赵吉鹏继续说:“你太冷漠了。” 沈小题说:“你说我现在吗?” 赵吉鹏并不回答,她接着说:“当时我就猜到你有团队,但是你却不肯带上我。你知道见死不救是什么性质吗?那和杀人大同小异!” 沈小题苦笑了一下:“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撒谎呢?” 赵吉鹏说:“你爱干戈,你不想让他知道你恶毒的一面。” 沈小题淡淡地说:“有一天,等你见到了我妹妹你就明白了。当然,我们很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她。” 干戈躺在帐篷里,一直睡不着。 他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真的感觉大脑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无法思考。 他偶尔能听见帐篷外传来沈小题的声音。 如果说小题只是个跟屁虫,沈小题则比干戈更适合当团队领袖。干戈不得不对这个沉稳而坚强的女孩刮目相看。之前,由于沈小题一路的照顾和不离不弃,他对沈小题怀着感激之情,现在,他发现他对这个女孩已经不仅仅是感激了,而是有了爱意…… 干戈很想扼杀这种感觉,却无济于事。 大概半夜的时候,沈小题才回到黑乎乎的帐篷。干戈听见她回来,一下坐起了身子,沈小题吓了一跳,问:“你一直没睡?” 干戈摇了摇头:“那些米挑出来了吗?” 沈小题说:“完事了。”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为什么要陪我去找小题?” 沈小题收拾睡袋的动作顿了一下,黑暗中,干戈看不清她的表情。沈小题说:“很多事儿压根就没有为什么。比如,我们为什么活着?” 干戈不说话了。 沈小题钻进了睡袋。 两个睡袋间隔大约一米宽。 沈小题把脑袋埋进睡袋,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支枪我收起来了,从现在开始由我保管。还有,进入五月了,罗布泊不再适合人类生存,明天我们要改变策略,白天休息,夜里赶路。” 干戈想了想,说:“不行!夜里赶路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到小题?” 沈小题说:“除非你想让大家都脱水而死。” 说完这句话,她翻了个身,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简单吃了点东西,收起帐篷继续上路。还是干戈和蒋新华开车,他们两个人昨晚都没有站岗,很清醒。 干戈不像之前那么欣喜若狂了,他对小题的憧憬被各种危险一点点冲淡,只剩下对未知的警惕。 走着走着,前面越野车的尾巴突然翘起来,就像一只鸵鸟,一头扎进沙子里不动了。 干戈的心顿时提起来,他和沈小题下了车,准备去看看情况。陈伞和赵吉鹏也要下车,被干戈拦住了:“你们留在这儿看守物资。” 陈伞和赵吉鹏就留在了车上。 干戈和沈小题来到越野车旁边,发现它冲进了一个很大的沙坑。 干戈一句话不说,从车上拿下工兵铲,开始挖沙子。 前路漫漫,温度越来越高,车子被困……团队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赵吉鹏忍不住跑过来了,她看着瘫痪的越野车,眼里充满了沮丧和恼怒,大声说:“就这么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算尽头?” 干戈擦了一下脸色的汗,看了看她:“你想怎么样?” 赵吉鹏说:“我们就不该去找什么人!就算我们现在往外走都是九死一生,更何况我们往里走,肯定必死无疑!” 干戈很平静:“我们定了的,给我3天时间。” 赵吉鹏大声说:“你去看看还剩下多少水了?你让我们陪着你,像一群无头苍蝇,在罗布泊上四处乱撞,最后全体渴死?” 没有人说话。 干戈心里清楚,除了他之外,整个团队没有一个人真心愿意找小题。沈小题是不忍心丢下干戈,陈伞是为了陪伴沈小题,蒋新华是为了讨好干戈,赵吉鹏是别无选择,老猫是为了追随蒋新华,也是为了保护赵吉鹏…… 这样一个团队,本来就是一盘散沙,只要有个导火索,不管多细微,都可能导致整个团队分崩离析。 赵吉鹏继续说:“我们根本不了解你要找的是什么人!”——她用了“我们”,一下就把干戈孤立了,她接着大喊大叫:“我说过多少次了,我的第六感很准!现在,你们没有导航,没有电话,只能靠我的第六感!我告诉你们,前面有危险,而且很危险!如果你们要找的那个女孩真的在前面,她就是正把我们带进深渊!”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其他人:“你们表态吧!” 老猫先说话了:“我相信赵吉鹏。” 蒋新华也说话了:“我觉得干戈老弟挺仗义的。为了女朋友,不惜赴汤蹈火,我做不到。” 赵吉鹏指了指干戈和沈小题,问蒋新华:“你了解这两个人吗?” 蒋新华说:“不了解,但是我能肯定,他们都不是坏人,至少比我好。” 赵吉鹏又说:“那你了解他们要找的那个女孩吗?”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了。 赵吉鹏继续说:“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很奇怪!我明明见到了沈小题,她却不承认,非说那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说到这儿,她把目光转向了沈小题:“如果那个女孩真是你的双胞胎妹妹,你为什么也叫她小题?” 这句话触到了沈小题敏感的神经上,她怔了怔,没有争辩。 赵吉鹏又说:“你和干戈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到底想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如果你们不解释清楚,我们不可能继续朝前走!” 蒋新华、老猫、陈伞都看着干戈和沈小题。 干戈觉得脑袋都要炸开了,他很想把这些事解释清楚,可是,他解释得清吗?他说,小题是沈小题的复制人,她去了另一个地球,很可能又返回来了? 沈小题忽然开口了:“干戈,你解释不清楚,我来解释。”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沈小题身上。 沈小题叹了口气,对干戈说:“青年,对不起……” 干戈愣住了。 沈小题又说:“之前,我不该趁你昏迷的时候,抛下你……” 干戈更是一脸迷惑。 说完这句话,沈小题把脸朝向了大家:“我撒谎了,赵吉鹏在罗布泊上遇到的那个女孩,其实就是我。” 第328章 沉默中的爆发 干戈竟然没有感到惊讶。他好像已经向这些绕来绕去的情节妥协了。他静静地看着沈小题,等待下文。 沈小题怯生生地说:“青年……你怎么了?你不要生气,你听我解释。” 干戈还是不说话,他死机了。 沈小题也不说话了,她局促地踱着步,非常尴尬,好像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赵吉鹏对着大家说话了:“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有猫腻吧!”然后她对沈小题说:“你快说,大家都等着呢!” 沈小题说:“当时干戈昏迷了,我以为他已经死了,就把他留在了帐篷里,一个人离开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经透着哭腔,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和坚强。 干戈好像突然醒过来了,眼睛一下就湿了。 他扔掉工兵铲,朝远处走了几步,低低骂了句:“操!” 他并不是在怪罪沈小题,他清楚,那时候他确实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沈小题离开他无可厚非。他之所以焦躁,是因为小题的幻灭。 接着他又绕回来,抓住了沈小题的肩,他的面部几乎扭曲了,低低地说:“我不信!你跟赵吉鹏对一对……” 沈小题推开他的手,对赵吉鹏说:“我是4月28号看见你的,对吧?” 赵吉鹏摇了摇头“我不记得那是哪天了,只记着那天有沙尘暴。” 一旁的蒋新华说话了:“没错儿,刮沙尘暴那天就是4月28号,我记得。” 沈小题说:“那天我写了遗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干戈说:“你为什么写遗书?” 沈小题说:“你死了,就剩下我自己了,我知道我活着走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干戈说:“你怎么又回来找我了?” 沈小题说:“我想跟你死在一起。” 干戈一下就不说话了。 大家都缄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沈小题才对赵吉鹏说:“地点就不用对了吧?干戈苏醒之后,我们发现了你的旅行包,就在那片红色雅丹一带。” 赵吉鹏冷冰冰地说:“你为什么一直不讲实话?” 沈小题苦笑了一下,说:“如果你和老猫在罗布泊上迷路了,他陷入了昏迷,你会让他知道你曾经打算丢下他吗?” 赵吉鹏喊起来:“你为了扮演个好人,竟然不惜害死大家?” 沈小题说:“我没想到会在那个假工作站遇见你!之后我一直都在考虑怎么对干戈说清这件事儿……” 老猫走过来,拽了拽赵吉鹏。 陈伞也走到了沈小题身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沈小题一把推开陈伞,站在了干戈面前,她说:“青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干戈摇脑袋:“我不会原谅你。” 沈小题怔了怔,一下哑口了。 干戈突然咆哮起来:“你就不该给我一个虚假的希望!既然给了,你就该一直给我,一直骗我!直到我再也走不动了,直到我渴死在罗布泊上!” 沈小题低低地说:“干戈,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干戈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演讲到了高潮部分,他已经不看沈小题了,好像在对着整个罗布泊喊话:“我应该很开心啊!我被骗了!我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罗布泊上!我们这个团队一出发就走错了方向!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说完,他大步朝荒漠上走去。 沈小题蹲下去,眼圈湿了。 陈伞呆呆地站在沈小题身边,不知所措。 蒋新华和老猫继续挖沙子。 这时候,太阳越来越高了,整个罗布泊就像不停添柴的铁锅。 折腾了半个多钟头,越野车终于咆哮着退出来。 干戈坐在远处的一个沙丘上,静静地看着远方,他一直没回来。 蒋新华来到了沈小题跟前,探询地看着她。 沈小题已经擦干了眼泪,她说:“搭帐篷,天黑之后再走。” 蒋新华小心地问:“朝哪儿走?” 沈小题说:“离开啊!” 就这样,大家原地停下来,开始搭帐篷。 干戈回来了,沈小题把大家集中在一顶帐篷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干戈躺在另一顶帐篷里,想心事。他根本不关心大家都在干什么。帐篷里闷热无比,外面的盐壳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听起来有些恐怖。 中午,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小题进来了。 干戈坐了起来。 沈小题在他旁边坐下了,轻轻地说:“青年,我错了……” 干戈摆摆手,打断了她:“其实是我错了。” 沈小题静静地看着干戈,突然,她用双手捧住了干戈的脸,把嘴唇贴到了干戈的嘴唇上。 干戈一激灵,他想推开沈小题,沈小题却像蛇一样越缠越紧。 接着,他猛地抱紧了沈小题。两个人吻了好久好久,沈小题感觉干戈流泪了。干戈一翻身,把沈小题压在了身下,他喘着粗气,开始解沈小题的衣服,边解边说:“去他妈的罗布泊!……去他妈的延伸城!……去他妈的复制人!……” 沈小题紧紧捧着干戈的脸,使劲亲,好像怕他突然消失。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眼里都一片空蒙,沙漠就是他们的床,深邃而凶险的罗布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干戈突然停手了。 沈小题松开他的脸,有些愣怔。 他一下站起来,使劲晃了晃脑袋,好像突然醒了过来,颓然地坐在了沙地上。 这时候,帐篷门被掀开了,陈伞探进脑袋来——盐壳地太响了,干戈和沈小题根本没听见脚步声。陈伞看到沈小题头发零乱,衣衫不整,愣住了。 沈小题也愣住了。 陈伞赶紧说:“对不起……我只是想问问……” 沈小题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问什么?你说吧。” 陈伞说:“中午我们吃什么……” 沈小题说:“玉米粥,每个人煮两个鸡蛋。” 陈伞低低地说了声:“哦……”然后就退了出去。 沈小题跟了出去。 老猫和赵吉鹏在支灶。 陈伞听见沈小题出来了,但是他没有回头,他走到赵吉鹏跟前,说:“玉米粥,每个人煮两个鸡蛋。” 赵吉鹏看了看陈伞,又看了看他身后走过来的沈小题,很挑事儿地问:“为什么每个人煮两个鸡蛋?” 陈伞突然发脾气了:“我们就要离开了!走出去,满大街都是鸡蛋!” 沈小题走过来,平和地说:“我们的身体太亏空了,加点营养。” 赵吉鹏眼帘一落,转身去拿食材。老猫也跟过去了。 沈小题轻轻拉了拉陈伞,小声说:“真想不到,你也有脾气。” 陈伞勉强朝沈小题笑了笑,说:“估计是天太热了吧,燥。” 停了停,沈小题突然问陈伞:“你说干戈爱我吗?” 陈伞愣了愣,没说话。 沈小题说:“你说说你的感觉。” 陈伞想了想,低声说道:“男女感情这事儿太复杂了,任何一个第三者发表看法都是愚蠢的。” 沈小题说:“你就愚蠢一次呗。” 陈伞说:“两个人之间,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传递着微妙的信息,别人真的不好说。” 沈小题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过了会儿,赵吉鹏和老猫走回来了。 沈小题有意避开了他们,朝旁边走去,说:“哎,如果有一天,我又跟着他去寻找另一个女孩了,你还会跟着我们吗?” 陈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沈小题说:“为什么?” 陈伞说:“我得陪着你。” 沈小题看着远处,说:“其实你跟着大家到了楼兰工作站之后就该离开的。” 陈伞说:“不,你需要我。” 沈小题说:“是啊,要不是你来了,我可能就被制成干尸了。不过,我不会那么倒霉,总遇到老蒋那种败类的。” 陈伞说:“你应该知道穿越罗布泊什么最重要,备胎。” 沈小题看了看他:“什么意思?” 陈伞说:“我的意思是我在你旁边,有备无患。” 沈小题回到帐篷的时候,干戈还在傻坐着。 沈小题说:“快吃饭了。” 干戈说:“噢……”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过了会儿,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接着,他们相互一愣,然后都笑了。 干戈说:“你对不起什么?” 沈小题说:“你先说吧。” 干戈说:“刚才。” 沈小题说:“我说的也是刚才。” 干戈说:“周瑜打黄盖,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 沈小题在干戈旁边坐下来,两个人之间保持了两尺宽的距离。 干戈突然问:“那个陈伞是不是喜欢你?” 沈小题说:“有吗?” 干戈说:“我看是。” 沈小题淡淡地笑了一下,重复了一句陈伞刚才的话:“男女感情这事儿太复杂了,任何一个第三者发表看法都是愚蠢的。” 赵吉鹏还在煮粥,老猫站在她旁边,给她遮挡阴凉。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 老蒋在车上闭目养神,他打开了音乐,《乌兰巴托的夜》,整个营地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伞转了一圈,再次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干戈和沈小题的帐篷门口。 他的位置处于老蒋的视线盲角,也是赵吉鹏和老猫的视线盲角。 他的耳朵一点点贴在了帐篷上,像一个卑微的变态。 第329章 沈小题没有粉色衣服! 午后。 大家都躲在帐篷内,只有干戈坐在远处的一个沙丘上,似乎在向杀人的太阳挑战。 下面是帐篷和车辆。干戈看着它们,就像观看一盘军棋。 赵吉鹏遇到的女孩到底是谁?他调动了全部脑力,正在思考这个问题。 有个人远远地走过来,是沈小题。她走近干戈之后,扬手扔过来一个东西,那是一瓶水,此时两个相距十几米,她的力气不够,那瓶水飞到中间就落向了沙地。干戈突然起身,一个飞跃,把那瓶水稳稳地抓在了手上。 沈小题刚要张嘴,干戈抢先说话了:“我靠。青年。你真帅。” 沈小题说:“厉害了我的哥!你会读心术?” 干戈白了她一眼,说:“你也就那么点台词。” 然后,他拧开水,大口喝起来。 沈小题用手遮在眼睛上,说:“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什么?难道你想朝着谷未素的方向发展?” 干戈说:“你不要像妈一样唠叨。” 这时候,又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 干戈问:“那是老蒋吗?” 沈小题回头看了看,说:“就是他。他来干什么?” 干戈说:“探望我呗。” 沈小题有些警惕:“你小心点这个人。” 干戈扔了扔手上的那个水瓶,说:“你放心吧,他打不过我。” 沈小题说:“我让你小心他的嘴!他那张嘴顶三个你,五个陈伞,十个老猫。” 蒋新华走近了,他笑吟吟地说:“沈小题啊,我和干戈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沈小题说:“请便。” 然后她顺着沙丘走下去了,走向了营地。 蒋新华来到了干戈跟前,并不说话,回头看沈小题。 沈小题走出一段路,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她见蒋新华正在目送她,又转过去,继续朝回走了。 直到沈小题回到了帐篷中,蒋新华才说话:“干戈老弟,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干戈说:“关于她?” 蒋新华点点头。 干戈看了看他那张薄薄的嘴唇,说:“你说吧。” 蒋新华就说了:“早上她说的话,漏洞太多了……” 干戈说:“姜是老的辣,你看你就从来没漏洞。” 蒋新华急切地说:“现在,我必须用你当时跟我说话的方式跟你说话了——干戈同志,我叫你同志!这个沈小题在撒谎,她的漏洞太多了!难道你不想听我分析分析?” 干戈说:“不用了,我大致已经知道了。” 蒋新华很疑惑,问:“那你为什么不揭穿她?” 干戈说:“我也是刚刚醒悟。你不用管了,接下来,你负责带好路就行了。”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再厉害的向导也需要个目的,我们到底是去找‘红山地’,还是返回工作站?” 他说的“红山地”,就是赵吉鹏遇到那个冷漠女孩的红色雅丹。 干戈说:“废话!” 这时候,营地里传来了争吵声。 蒋新华朝下看了看:“他们怎么了?” 干戈说:“去看看。” 两个人立刻跑回了营地。 蒋新华落在了干戈后面,他气喘吁吁地说:“我还是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分析能力……” 干戈理都不理他,跑得更快了。 他接近营地之后,听见了老猫的喊声:“你就是个骗子!” 干戈心里一沉——此刻,他最怕团队出现内讧,不管谁跟谁。他冲进营地,看见老猫已经揪住了沈小题的衣领!而陈伞正在拉扯老猫。赵吉鹏则站在老猫身后,冷眼看热闹。 这一幕就像“假工作站”的争斗一样剑拔弩张。 干戈喝道:“老猫,你松开她。” 老猫看都不看干戈,只是死死地盯着沈小题。 干戈正要动手,蒋新华也跑到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孩子,你松开她……” 老猫这才说话:“蒋叔,她要害死我们!” 蒋新华威严地说:“我让你松开她!” 老猫终于把手收回来。沈小题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冲锋衣。 干戈说:“你为什么说她是个骗子?” 老猫粗声粗气地喊道:“赵吉鹏看见的人根本不是她!” 干戈看了看赵吉鹏:“你说说。” 赵吉鹏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找她聊了聊,她根本不知道当时我和那个女孩说了什么!” 干戈的表情很平静:“就算她撒谎了,那也是在骗我,你们不用跟我去找人了,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说她想害死你们?” 赵吉鹏说:“她一会儿说是她一会儿又说不是她,鬼知道她想干什么!” 干戈把目光转向了沈小题:“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沈小题十分肯定地说:“是我。当时我正回去找你,那时候我已经不想活了,一路上都在琢磨应该选择哪种死法……你觉得我有心情听她说什么吗?” 赵吉鹏很嘲讽地笑了:“我看见的那个女孩,背后背着一个小孩儿,而你,全身上下都藏着一个心机婊。” 沈小题说:“你再骂我我抽你,你信不信?” 赵吉鹏一摊手,说:“哟,还藏着个泼妇。” 干戈从小就听不了女人吵架,他感觉脑袋里装着五百只鸭子,“嘎嘎嘎嘎嘎嘎嘎……”此起彼伏。 赵吉鹏说:“你说你见过我,那我说了什么?你不可能一句都记不住。” 沈小题很不屑地说:“各位,还有谁没听过我和她见面的故事?” 赵吉鹏说:“都听过,不过基本都是我说的,现在我们要听你说。” 沈小题说:“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大家时间吗?” 蒋新华说话了:“沈小题姑娘,我们有大把时间,不怕浪费。” 沈小题回头看看,干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小题对赵吉鹏说:“我记不清你说了什么,但我知道,当时你穿着另一件衣服。” 赵吉鹏愣了愣,此时,她穿着一件绿色短袖,老红色宽腿五分裤,黑色旅游鞋。她问:“什么颜色的?” 沈小题说:“我只记着是深色的。” 这么多天了,赵吉鹏肯定会换衣服,沈小题有蒙事的嫌疑。 赵吉鹏有点犹豫了。 这时候,蒋新华说话了,他慢悠悠地问道:“赵吉鹏姑娘,你那天看到沈小题穿什么衣服啊?” 这个问题是致命的。 赵吉鹏想了想,忽然说:“粉红色的冲锋衣!白色登山鞋!” 干戈惊呆了,那是小题的装扮! 沈小题也愣住了。此刻的沈小题,穿着红色冲锋衣,黑色登山鞋,和赵吉鹏描述的装扮相差八百里。 蒋新华接着问:“干戈老弟,沈小题姑娘有粉红色的冲锋衣吗?” 干戈没理他,他死死地盯着沈小题,说:“你是我的仇人。” 沈小题说:“你继续一意孤行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在救你。” 干戈转身面朝大家,说:“收拾收拾,等太阳再弱一点,我们就出发。” 蒋新华说:“去找人还是往外走?” 干戈说:“去找人。” 赵吉鹏说:“你要跟我们说清楚,她为什么三番五次撒谎?” 干戈说:“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 赵吉鹏说:“整个团队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冒死陪着你们玩三角恋?” 干戈说:“你可以选择离开。” 老猫还想说什么,被蒋新华制止了,他推着老猫和赵吉鹏走进了帐篷。 干戈大步朝另一顶帐篷走去。 沈小题默默跟上来。 陈伞也跟了过来。 沈小题回过头去,大声说:“干点正事去!跟着我干什么!” 陈伞一下就停住了,好像一根扎在地上的标枪。 干戈走进帐篷,开始收拾东西,沈小题在一旁看着。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说:“青年,你骂我吧。” 干戈没说话。 沈小题靠在帐篷上,接着说:“我想过很多次,就算小题还在罗布泊,我们也不可能找到她,还不如先出去,然后带救援进来。我劝不了你,我只能撒谎。” 干戈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没必要自责。我带着你去找小题,对你来说本身就很不公平。我一直想把你送出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沈小题说:“你把我当成了累赘。” 干戈说:“不,我才是你的累赘。”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凉下来,团队再次出发了。 这次干戈驾驶越野车,蒋新华坐在副驾上指路,赵吉鹏和老猫坐在后座上。 陈伞驾驶那辆皮卡车跟在后头。沈小题坐在陈伞旁边,神情落寞。她知道,干戈之所以换车,那是在躲避她。 陈伞说:“你别难受了,你是为了大家好,我知道。” 沈小题不说话。 陈伞说:“不开心对皮肤不好……” 沈小题不说话。 陈伞说:“要不,我给你背一段诗歌吧!” 沈小题突然说:“你烦不烦啊!” 陈伞耸耸肩,就不说话了。 沈小题缩在座位上,一会儿在车窗上勾勾画画,一会儿掰着指头计算着什么…… 前面的路上出现了很多沙坑,越野车慢下来。陈伞渐渐追上了干戈,两辆车一前一后,像乌龟一样蠕动着。 沈小题突然拉开拿出了那支枪,拉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 陈伞赶紧收油减速,拉上手刹。他太慌乱了,居然把雨刷器打开了。他打开车窗,大喊起来:“你干什么!” 这种路况车比人慢。 沈小题冲到越野车旁,使劲拍车门。车轮扬起的沙尘,落了她一脸。 干戈赶紧刹车,他打开车窗,问:“你干什么?” 沈小题喘着粗气,不停咳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她说:“昨天夜里,老蒋跟一个人接头了!” 第330章 沈大编剧 蒋新华眯起眼睛看着沈小题,貌似很困惑。 沈小题说:“昨天半夜我去上厕所,正巧看见他从营地外走回来!” 这时候,陈伞也跑过来。沈小题指着陈伞说:“他在站岗,他也看见了!” 陈伞赶紧点了点头。 干戈看了看蒋新华,蒋新华呈现出一脸懵逼的表情。干戈回头对着车里人说:“有了新情况。都下来吧,我们聊聊。” 等大家下了车之后,干戈朝后倒了倒,和那辆皮卡车形成夹角,围成了一个小小的营地,然后他下了车。大家聚在这个夹角里,互相打量。 沈小题竟然用枪指着蒋新华。 蒋新华一脸笑意,话语中却含着嘲讽:“沈大编剧,你又编了什么剧本?” 沈小题盯着他问:“你先说说,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蒋新华说:“我是向导,只要团队停下,就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我去哪儿难道还需要报批吗?” 沈小题说:“不需要,但你去跟人接头就需要了。”说到这儿,她看了看干戈:“我看见有个黑影,在营地外一闪就不见了。” 干戈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听。 蒋新华说:“我懂了,你在编谍战剧。” 沈小题说:“你们那个假工作站绝对不止五个人,仨老头俩小孩,老弱病残团队?你们外面肯定还有同伙!” 干戈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们可以查看脚印。” 沈小题说:“前面我之所以撒谎,就是因为怀疑他有问题,本来我想着,大家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就完了,现在,既然大家要继续找人,我就必须戳穿他!” 说到这儿,沈小题又把矛头对准了赵吉鹏:“你要真是俘虏的话,我们早就见面了——刮沙尘暴那天,你应该是第三具干尸!” 没等赵吉鹏反驳,沈小题晃了晃手上的枪,接着说:“我猜,赵吉鹏根本就没遇到过什么女孩,你们一定了解我和干戈的来历,在那个假工作站,你们算计我们失败了,于是这个赵吉鹏冒出来,编这个谎,引诱我们留下来找人,最后把我们一网打尽!好大一盘棋啊!难道我和干戈是唐僧肉,值得你们这么兴师动众?” 蒋新华鼓起了掌,他说:“沈大编剧有进步。” 老猫看着沈小题,满脸怒容。 赵吉鹏不说话,只是冷冷地观望。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陈伞,说:“我们不能再跟着这个人走了。干戈,我问你,他说罗布泊上有类人,你亲眼见过吗?”然后,她俯下身子,对着沙子喊道:“来来来,类人,你们出来啊!” 沙子静默。 沈小题直起身来,继续说:“压根就没什么类人,都是这个老蒋在胡诌!” 干戈说:“地下那东西……” 沈小题直接打断了他,胸有成竹地说:“那是变异巨鼠!” 干戈说:“变异老鼠会袭击我们吗?” 沈小题说:“暗中算计我们的人,就是这个老蒋的同伙!” 干戈歪了歪脑袋,开始思索。 沈小题又说:“他说得对,罗布泊这么大,就算类人真的存在,也是百年难遇。可是,就在这几天,我们被算计了多少回?” 蒋新华插了一句:“沈大编剧,我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沈小题说:“你不要急。你们的动机太明显了——你们要把我们全部制成干尸!” 老猫终于忍不了了:“放屁!……我们要是还有同伙,早就把你俩打死了,还用等到陈伞来?” 沈小题看了看老猫,说:“你觉得,蒋新华会对你说多少实话?” 老猫看了看蒋新华,不说话了。 沈小题说:“如果说一切都是我的猜测,那么我说昨天晚上——干戈知道,我有夜视能力——昨天晚上,我出来上厕所,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跟一个人接头,然后又溜了回来,这个就是铁证!那个人到底是谁?” 干戈看了看陈伞,问:“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 陈伞笃定地点了点头。 干戈说:“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伞看了看沈小题。 沈小题说:“我不让他说,我不想打草惊蛇。我就想看看这三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三个人”无疑是指蒋新华、老猫和赵吉鹏。 老猫和赵吉鹏被定性为“同伙”,又把老猫惹怒了,他冲到陈伞面前,骂道:“她有夜视能力,你怎么也看得见?你他妈撒谎!” 沈小题举起了那支土枪:“来,小弟弟,你动他一下试试。” 老猫并不害怕,还想往前冲,被蒋新华喝住了:“老猫!” 老猫愣了愣,放下拳头,退了回去,他是倒退着走的,眼睛一直对着沈小题和陈伞喷火。 蒋新华看着老猫退到了赵吉鹏身边,才淡淡地说:“昨天晚上我确实起来过一次。” 干戈的神经一下绷紧了。 蒋新华接着说:“因为我感觉地下有动静,我怀疑有类人摸进了营地。” 沈小题冷笑起来:“又是类人……老蒋,你能不能换个套路?我跟你说,地下根本没有人,和你接头的人才是地下工作者!” 蒋新华不理她,继续说:“我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很平静,我就回去睡觉了。” 沈小题说:“骗子!” 干戈看了看蒋新华,又看了看沈小题,扑哧一下笑了,然后,他看了看天,天已经越来越暗了,他对大家说:“不挖出真相,我们哪儿也不去了。搭帐篷!” 六个人各怀心事,没有人说话,他们再次搭起了两顶帐篷。干戈把两辆车开到了帐篷的东北方向,挡风。 实际上,干戈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首先,沈小题撒过谎,但那是她不希望干戈去冒险找小题,太不切实际了。36年前,彭加木在罗布泊失踪了,国家动用了军队,直升机,抽调了水罐车,油罐车,电台车,物资车等等,先后四次进入罗布泊,历时半年,寻找人数超过上千人次,依然一无所获。现在,干戈想在罗布泊上找到小题,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沈小题不可能凭空去诬陷一个好人。 那么,蒋新华到底是不是个好人呢? 他当然不是个好人,这个干戈早就知道。不过他投降了,还愿意给干戈当向导,干戈没必要惩治他。目前,干戈只有一个目的,安全离开。 难道,他还有更深邃的秘密?他想干什么? 这时候,天彻底黑下来。 干戈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打开了三盏照明灯,整个营地颇像某个摄影场地。 然后,干戈慢慢走到了蒋新华面前,冷冷地说:“老蒋,你到底在跟谁接头?” 蒋新华看着干戈,竟然笑了出来:“干戈老弟,你相信她了?” 干戈摇摇头,说:“我只相信真相。” 蒋新华说:“我不知道真相。准确地说,我是不知道沈小题姑娘的真相。” 干戈说:“她不可能无中生有,我了解她,这是她的底线。” 蒋新华说:“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干戈说:“你必须说。” 蒋新华冷笑了一下,说:“就算你刑讯逼供,我也供不出什么同伙!她在撒谎!” 干戈说:“你认为我不敢刑讯逼供?” 老猫动了动,赵吉鹏把他拽住了。 这一切被干戈用余光看在眼里,他突然说:“你走吧。” 蒋新华愣了愣。 干戈说:“你很危险,我要你离开团队。” 蒋新华说:“你不后悔?” 干戈说:“不要啰嗦。” 蒋新华想了想,然后说:“能给我一辆车吗?” 干戈摇摇头:“你只能带上一些水。你听天由命吧。” 蒋新华看了看老猫和赵吉鹏:“他俩呢?” 干戈说:“我相信他俩跟你不是同伙。” 蒋新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干戈老弟,谢谢你不杀之恩!不过,接下来你们能不能活着走出罗布泊,我就不知道了。” 干戈说:“不需要你操心。” 蒋新华点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沈小题一眼,转身就去了帐篷。 老猫快步追上去,大声说:“蒋叔,你走我也走!” 蒋新华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要跟着我!” 老猫愣在了原地。 蒋新华压低了声音,说:“你跟我走,就是死路一条!” 说着,他的目光越过老猫,看了看大家,说:“各位,我们也算一起共事过几天,我给大家一个忠告——三天之内,如果你们找不到要找的人,请立即放弃,赶紧寻找出路。你们最好把资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找人,一部分用来逃命,做个平衡,不要最后把整个团队都葬送了。” 老猫还想说什么,蒋新华威严地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然后转身走进了帐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营地一片安静。 干戈先说话了:“赵吉鹏,我信任你,你要向我保证,你真的见到过那个女孩。” 赵吉鹏一点都不客气:“我又没病,我虚构个女孩干什么呢!” 干戈说:“好。老蒋离开之后,我们接着找。” 沈小题看了看他,陈伞看了看沈小题。 赵吉鹏嘟囔了一句:“我真他妈后悔说了那件事,不然大家早就往外走了!” 老猫依然站在帐篷外,等待蒋新华出来。 干戈转头看了看帐篷,对陈伞说:“陈伞,你去看看老蒋。” 陈伞点点头,立刻找到手电筒跑了过去。他掀开帐篷门,朝里照了照,突然喊道:“他不见了!” 干戈赶紧跑过去,夺过了陈伞的手电筒,朝里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角落里放着蒋新华的旅行箱,敞开着,里面杂乱地装着一些生活用品,衣物,雨伞,面纱,剃须刀…… 干戈四下照了照,荒漠空空荡荡,并无人影。他绕着帐篷走了一圈,终于看到了脚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他骂了声:“操!” 蒋新华正在格陵兰岛旅行,四周是白茫茫的冰山,他却不感觉冷。他坐在游艇上,海风拂面,意气风发。小河公主重现了当年的美貌,她穿着晚礼服,头上挽着漂亮的髻,半跪在他的膝下,给他添酒。 突然,游艇剧烈地颠簸起来,蒋新华担忧地站起身,看向了船头,顿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啊!——” 游艇撞向了一座冰山,“轰隆”一声巨响,冰山整个解体了,碎冰锋利得像刀子,劈头盖脸朝蒋新华砸来…… 蒋新华的脸上一凉,一下睁开了双眼——有人刚刚朝他脸上砸了一把沙子,他想用手划拉划拉,却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了。 他使劲晃了晃脑袋,然后眯缝着双眼看了看,四周漆黑,旁边亮着火把,面前是一张沟壑纵横的脸。他根本不清楚对方是谁,喊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投降!” 年老的人说话了:“识时务者。怪不得当首领。” 蒋新华马上嗅到了一股危险气息,马上说:“我不是首领啊!我只是个小喽啰!” 年老的人说:“人类的首领,都爱说谎。” 蒋新华努力坐起来,他发现自己还在荒漠上,面前坐着两个人——年老的人穿着中山装,收腿裤,左脚一只布鞋,右脚一只靴子。另一个大概十七八岁,那张脸却被晒得黝黑,毛孔粗大,嘴唇皲裂。 蒋新华幽幽地问:“你们……是类人?” 那个年轻的有些不知所措,他看了看老人。老人一直盯着蒋新华,他点了点头,低沉地说:“正是。” 在无数次擦枪走火之后,类人终于从沙子上露头了! 第331章 类人终于出现了 你们知道一个秘密吗?人类的祖先其实叫人类猿,类人的的祖先才叫类人猿——进化掉了“猿”,就成了现今的类人。 我们根据《进化论》推测,类人猿是灵长目中的一个亚目,这一物种定居在现今罗布泊地域,这里没有高大的森林,为了隐藏自己躲避天敌,他们逐渐转入地下生存。正如猿人进化出了树上生活本领,类人猿在地下进化出了极其强壮的前肢(便于挖土)和强大的肺部功能(地下呼吸)。由于长期在地下活动,他们的皮肤也进化了,正如人类能在水中沉浮一样,他们的皮肤可以和沙土相融,实现沙中沉浮。在人类猿进化到智人的同时,类人猿也在进化,他们逐渐变成了现在类人的样子。 类人是人类的“邻居”,他们与人类不只是地理上相邻,还有物种上的相邻。在夏商周断代史期间,类人一直在罗布泊中生活,从各个时期的资料中均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如网络上疯传的野人、沙民等等。 现在的类人是罗布泊的土著,他们擅长遁地,在隐藏自身和争抢资源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但是人类对他们一无所知。 从古至今,类人都在躲避人类,因此,他们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化,他们在暗处偷窥和模仿人类,共享着人类的文化。这是个非常奇特的现象。 制尸团伙曾经因为资源问题,与类人发生过多次械斗。实际上,类人真正的敌人是制尸团伙。 在沟壑里,干戈曾伤害过类人,后来类人又看到干戈跟蒋新华在一起,认定他们是一伙的,于是在暗处扎他们轮胎,放他们的水,毁坏他们的粮食。 年老的人承认了,他们是类人,蒋新华并不感到意外,他还试图开玩笑:“我不信,除非你钻个地。” 说完,蒋新华又看了看四周,他的三面都是沙丘,他被沙子包围了。沙子是类人的主场,他不可能跑掉。 老人说:“我们没必要让你相信。” 蒋新华的脑袋有点晕,他记得,他在帐篷里收拾东西的时候,嘴巴突然被人堵住了,接着他就不省人事了,很明显,对方给他用了蒙汗药一类的东西。他想了想,问:“你们钻地把我带出来的?” 年轻男孩“哼”了一声,说:“怎么可能,你没资格去底下。” 蒋新华注意到,他说的不是“地下”,而是“底下”。蒋新华说:“没钻地?那我们的人怎么没发现你们?” 老人说:“他们都在谈话。你好像人缘不太好,被弹劾了?” 蒋新华一脸无奈,说:“我真不是首领……我要是首领,现在营地早炸锅了,肯定派人来救我了。” 老人根本不相信,他轻蔑地问:“那你说吧,谁是你们的首领?” 蒋新华说:“首领已经死了。” 老人哈哈笑起来,他说:“拙劣。” 蒋新华说:“你要相信我!” 老人说:“等会儿你自然会讲真话的。” 蒋新华感觉身体似乎有些异样,他浑身冒虚汗,一咽吐沫,嗓子火辣辣地疼。他问:“我们还在罗布泊吗?” 老人说:“当然。” 蒋新华说:“热死了!这里应该比我们营地高了10度!”实际上他是想试探一下,他离开营地多远了。 老人说:“罗布泊会一直这么热的,一直到八月末。我们有降温秘方。” 蒋新华问:“什么秘方啊?” 老人说:“你们人类有句话——心静自然凉。” 蒋新华晃晃身子,脖子上的佛珠“哗啦哗啦”响起来,他说:“我的心一直很静。” 老人摇了摇头,说:“人活着,心就会跳动,永远不可能静下来。只有死了,心才会真正静下来。”说完,他对年轻人使了个眼色,年轻人一提蒋新华的后衣领,就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蒋新华慌乱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老人笑着说:“你不是说你不是首领吗?我们带你去见令狐山,他有一万种方法让你说出真相。” 干戈举着手电筒,顺着脚印追出了几百米,没看到一个人影儿。 他沮丧地返回了营地。老猫第一个迎上来。 干戈说:“你蒋叔被抓了。” 老猫大声问:“什么人干的啊?” 干戈说:“我怀疑是类人……只有两双离开的脚印,所以,他们是钻地来的。” 说着,他大步走进了帐篷。果然,他在睡袋旁发现了松动的沙土。 他走出帐篷,沈小题过来了,后面跟着陈伞。 沈小题问干戈:“人真的走了?” 干戈说:“准确地说,他是失踪了。”说着,他指了指地上的脚印。 沈小题俯下身看了看,说:“看不出来。” 干戈说:“你看不出来两双脚印?” 沈小题说:“对啊,两双,怎么了?” 干戈说:“他是被人劫持走的!” 沈小题说:“我不这么看。两双脚印,一双是老蒋的,一双是跟他接头那个人的。” 老猫的眼里一下就涌出了泪水,他喊起来:“这两双脚印都不是蒋叔的!蒋叔的脚没这么大!他被抓走了!”似乎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几步冲到蒋新华的帐篷前,用力一拽,把固定帐篷的地钉拽出来,帐篷一下就歪了,他接着说道:“我去找他!” 干戈吼了一嗓子:“你他妈别冲动!” 老猫两眼通红看着他:“你以为还有人把你当领袖吗!” 干戈不理他,又照了照地上的脚印,说:“你们看,左边这双脚印比右边那双脚印深很多,他应该是被扛走的。他不是敌人。” 沈小题说:“就算他被什么人抓走了,仅凭这一点你就确定他不是敌人?这是什么逻辑?如果他是被第三方抓走的呢?” 干戈说:“除了我们,罗布泊上都见不到一个活人,哪来的第三方?” 沈小题说:“那罐药是谁给我们的?” 干戈一下就不说话了。 想了想,他才说:“只有找到老蒋才会真相大白。”接着,他走过去拍了拍老猫的肩,说:“不要着急,我们得从长计议。” 沈小题还在坚持:“计议什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被类人抓走了,就凭我们这些人,救得了他?” 老猫把脸转向了沈小题:“你不说没有类人吗!” 沈小题说:“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 干戈拉了拉沈小题:“就是类人干的,我在帐篷里看见了松动的沙土。” 老猫对沈小题说:“不管我能不能救得了,我必须去。我提前警告你,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沈小题把脑袋歪了歪:“你想怎么样?” 老猫一字一顿地说:“你得偿命!” 一直沉默的陈伞突然大步走向了老猫,大家都以为他要动手,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没想到,他在老猫面前停下了,瞪着老猫,半天才颤巍巍地挤出一句话:“大家都要讲文明!” 老猫很鄙视地瞄了他一眼,说:“软蛋,我不跟你讲话。” 陈伞被噎住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赵吉鹏上前把老猫拽到了一旁,说:“你犯什么浑?不管谁抓了他,你一个小孩子救得了吗?” 老猫看着赵吉鹏的眼睛,低低地说:“如果你被人抓了,我也肯定会去救你。” 赵吉鹏眨巴眨巴眼睛,被感动了,她过了会儿才说:“就算要救,你也不能一个人去啊……” 老猫很蔑视地看了看其他人,说:“那个干戈满脑袋都是他的女朋友,他会跟我去救人吗?不会。那个沈小题谎话连篇,就为了把蒋叔赶出团队,她会跟我去救人吗?不会。那个陈伞就是她的跟屁虫,他会跟我去救人吗?不会。蒋叔待我就像亲生儿子,这种时候,也只有我去救他了。” 赵吉鹏看了看干戈、沈小题和陈伞,三个人静静地站着,没人说话。 老猫从帐篷里找到一只手电筒,然后走到赵吉鹏跟前,认真地看了看她,眼圈就湿了,暗哑地说:“你不要等我,我很可能回不来了,你就当我……被驱逐了吧。” 赵吉鹏突然捧住他的脸,使劲亲了他一口。 老猫愣住了,接着,他贪婪地吧嗒了几下嘴,似乎在回味这个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好美。” 丢下这句话,他打开手电筒,就朝着脚印离开的方向走了。 赵吉鹏看着他的背影,眼圈也红了,她似乎不想让大家看见,把脸转向了漆黑的荒漠。 沈小题突然喊了声:“老猫!” 老猫只是停了停,并没有转过头来,接着就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沈小题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他。他转头看了看沈小题,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 沈小题没说话,她把那支土枪举了起来,递给了他。 老猫愣了愣。沈小题把土枪塞到他的手上,说:“我不在乎他是死是活,但我希望你活着。” 老猫的态度终于缓和下来,他颠了颠那支土枪,揣进了口袋,说了句:“谢谢你了。” 沈小题又掏出了一个金属小东西,塞到了他的手上,小声说:“记住,只有一发子弹。” 第332章 特殊的俘虏 老猫一个人去救人了。 他离开之后,营地顿时冷清了不少。 干戈和沈小题静静地坐在帐篷里,都没有说话。气温终于凉下来,在酷热的罗布泊,黑夜才是唯一的保护罩。 沈小题先说话了:“青年,你别往心里去。” 干戈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没开照明灯,其实他看不清她。 沈小题说:“老猫说没人把你当领袖了。你一直都是团队的领袖,就算团队不在了,你也是我的领袖。” 干戈说:“一群妇女儿童,老弱病残,除了我还有谁能扛起这个重担呢。” 沈小题问:“谁是妇女儿童啊?” 干戈说:“你和赵吉鹏是妇女,对吧?那个老猫是儿童。” 沈小题又问:“那谁是老弱病残呢?” 干戈说:“那个老蒋是‘老’,那个陈伞是‘弱’。” 沈小题打了他一下:“你的嘴怎么这么损啊。” 干戈盘腿坐了起来,说:“现在你怎么看老蒋?” 沈小题说:“可能我错怪他了……” 干戈说:“你对他依然不信任。你甚至不信任老猫。” 沈小题说:“为什么这么说?” 干戈说:“你把那支土枪交给他的时候,并没有把子弹一起交给他,你担心他拿到枪之后立即反戈。你越来越有心机了。” 沈小题语重心长地说:“这叫心计。” 停了停,干戈说:“你怎么看那个赵吉鹏?” 沈小题说:“她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莫名其妙地说她遇见过我,然后那个老蒋就莫名其妙地要给我们当向导,再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这个地方……我总觉得一切都太诡异了。” 停了停,沈小题突然问:“你还要继续找小题吗?” 干戈说:“要找。我知道她也在找我。”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干戈站起来,说:“我出去站岗了。” 沈小题轻轻说了句:“没有枪了,你小心点儿。” 干戈说:“还有刀。” 干戈来到了外面。空气已经凉了,沙子还是很烫人。 赵吉鹏的帐篷黑着,她可能睡下了。陈伞在车上,估计也睡了。 干戈坐在一个帐篷旁,望向了老猫离开的方向,内心充满了担忧。 后半夜的时候,沈小题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她用手电筒四下照了照,发现了干戈,径直走过来。 干戈说:“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沈小题说:“失眠了。不止我一个人失眠,那个赵吉鹏也没睡啊。” 干戈说:“你怎么知道?” 沈小题关掉手电筒,朝营地外指了指:“你不知道她在那儿?” 干戈弯下腰,借着夜色使劲看,全身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在一个沙丘上,端坐着一个黑乎乎的背影。那一头披肩长发,应该就是赵吉鹏!干戈顿时感到了羞愧,他在站岗,却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他低声说:“她干什么呢?走,我们去看看。” 两个人打开手电筒,来到了赵吉鹏背后,干戈问道:“赵吉鹏,你要是不睡觉,早点告诉我啊,你站岗,我睡觉。” 赵吉鹏依然闭着眼睛,只是轻轻说了句:“我在冥想。” 沈小题略带嘲讽地问:“怎么个冥想法?” 赵吉鹏说:“冥想是瑜伽入定的途径,心、意、灵专注于混沌状态,达到解脱的境界。” 沈小题撇撇嘴,接着问:“解脱了是什么境界呢?” 赵吉鹏说:“你们的世界只有盐壳地,但是我在冥想中得到了海水,明月和鲜花。” 沈小题说:“太高深了,听不懂。你不是说你有第六感吗?你算算,老猫会不会遇到麻烦?” 赵吉鹏淡淡地说:“你自己问他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沈小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赵吉鹏不再说话了。 她始终闭着双眼。 干戈朝荒漠上照了照,空无一人。 沈小题突然说:“你关了手电筒!” 干戈愣了一下,随即就关了手电筒。 沈小题朝远处看去,果然出现了一束晃动的光! 干戈和沈小题都呆住了。过了会儿,干戈才对赵吉鹏嘀咕了一句:“妹子,你这是剧透啊……” 那束光越来越近,果然走来了几个人影。干戈并不确定他们是敌是友,他悄悄掏出刀子,紧紧抓在了手上。 那些人走进了营地,果然是蒋新华和老猫!蒋新华双手捏弄着佛珠,满脸笑意。老猫跟在他身旁,安然无恙。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很老的人。 干戈、沈小题和赵吉鹏一起迎了上去。 蒋新华也朝干戈走过来,他双臂大开,高兴地说:“干戈老弟!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 干戈并没有跟蒋新华拥抱,他紧紧盯着那个老人,他精瘦,两条胳臂却极其粗壮,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中山装,下身穿着一条半新的收脚裤,左脚穿着一只布鞋,右脚穿着一只靴子,如果在城市,他会被当成一个乞丐。干戈发现,他的双手被反捆着。 干戈问老猫:“他是……什么人?” 老猫把土枪甩在沙地上,喘着粗气坐下来,闷闷地说:“类人。” 这时候,陈伞也从车上下来了。所有人听到“类人”一词,都惊呆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老人,都不说话。老人面无表情,也打量着团队每个人。 干戈又问:“他会讲话吗?” 蒋新华说:“他跟我们没什么两样。”接着他对老猫说:“你先把他关到车上去,我跟干戈老弟有要事商量。” 老猫就站起来,推着那个老人走向了皮卡车。 干戈、沈小题和陈伞一直盯着那个老人的背影,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 老猫把他关在了车上,回来了。 蒋新华说:“昨天晚上……” 干戈说:“老猫说。” 蒋新华愣了愣,然后说:“干戈老弟还是不相信我。好吧,老猫,你来说。” 老猫就讲起来:“我离开营地,走了大概一二公里,发现那两双脚印的步幅渐渐变小了,能看出来他们累了,而且走走停停。我又朝前追了一段路,脚印就变成了三双……” 蒋新华补充道:“那时候我已经醒过来了,他们不再扛着我了,让我自己走。” 老猫接着讲下去:“走着走着,我发现脚印改变了方向,伸进了一片胡杨林。我走进去,发现林地中间有个很大的沙坑,脚印不见了。我就关掉手电筒听了听,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蒋新华又补充了:“那不是普通的沙坑,那是个古墓入口,下面是类人的营地。当时他们感觉到了家门口了,正坐下来休息……” 老猫说:“蒋叔,接下来你讲吧。” 蒋新华就接着说:“老猫跳下来之后,突然打开了手电筒。绑架我的是两个类人,他们发现有人来了,马上站起来要动手,老猫反应多快啊,他刷一下就举起了枪,那些类人非常惧怕枪,全吓傻了。老猫一个箭步冲过来,扬手就给了那个年轻类人一枪托,他就晕菜了,然后他就绑了这个老类人……” 沈小题问:“就是说,你根本没开枪?” 老猫轻蔑地说:“他们要不是会钻地,两个都不是我的对手。” 沈小题说:“既然那颗子弹还在,你把枪扔了干什么?” 老猫粗粗地说:“拿了一路,那玩意太沉了。” 沈小题赶紧走开,找到那支土枪,捡了回来。 蒋新华说:“沈小题姑娘,你还不相信我吗?” 沈小题有些尴尬,低声说:“当时我看见一个人返回营地,一个人离开,也许正是这两个类人……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们前一天就来了我们营地,太险了!” 干戈看了看着其他人,说道:“我们团队发生了一些误会,不过都过去了。现在,老猫把人救回来了,真的非常棒,我们给这孩子鼓鼓掌!” 蒋新华第一个“呱唧呱唧”鼓起掌来。 赵吉鹏想起了什么,赶紧去拿来了一瓶水,递给了老猫,老猫“咕嘟咕嘟”喝了半瓶,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等老猫缓过劲来,立即问赵吉鹏:“这是什么水啊……为什么这么咸?” 赵吉鹏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海水,你走了之后,我看见海了。” 老猫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赵吉鹏说:“我能骗你吗?我还看见船了,可是人家去非洲,不去东北,船长让我再等等,他说下一艘客轮就是去东北的。” 老猫看了看四周,问:“我怎么看不见哪里有海呢……” 赵吉鹏笑出了声,她摸了摸老猫的脑袋,就像在爱抚一个宠物:“傻瓜,你走了那么远,出了那么多汗,我在给你补充盐分,这是淡盐水!” 老猫愣了一会儿才说:“噢……” 干戈笑着看老猫,很快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严肃地说:“现在,我们的问题是——怎么处置这个类人?” 没人表态。 干戈对陈伞说:“你把那个人带过来。” 很快,陈伞就押着老类人来了。老类人还是不停地打量大家。 蒋新华试探地问干戈:“杀了他?” 沈小题喊起来:“不行!” 蒋新华看了看她。沈小题对干戈说:“青年,罗布泊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不能再添加任何敌人了!” 干戈说:“嗯,这个类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蒋新华说:“有什么用?” 干戈说:“我们需要从他嘴里挖出一些东西啊。” 蒋新华说:“好吧。我请求审讯他!” 干戈说:“我们都知道你嘴巴厉害,你问吧。” 蒋新华把脸转向了老类人,不冷不热地说:“现在你看出谁是首领了吧?” 老类人瞄了一眼干戈:“我看出来了,他是新加入的,我们只算旧账。” 蒋新华说:“那我告诉你,我们的人都死了,旧账一笔勾销了。” 老类人摇了摇头,说:“你们总共五个人,这里有两个,地窖下有两具尸体,还有一个呢?” 干戈疑惑地问:“这个类人怎么知道地窖下有尸体?” 老类人说:“我们去看了。” 干戈又问:“你们只看到了两具尸体?” 老类人说:“还有两条死狗。”接着又说:“有一个不见了,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你们的首领。” 干戈看了看蒋新华。 蒋新华面不改色地说:“不要听他胡诌!干戈老弟,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暂时不去找人,返回去看看真假。” 干戈摆了摆手,说:“地窖里有几具尸体,已经不重要了。”然后,他直接问那个老类人:“你们到底有多少类人?” 老类人脖子一梗,转过头去。 蒋新华大声吼道来:“你活腻了?” 沈小题拍了拍蒋新华,然后对老类人说:“这样吧,只要你说出一个能够换命的情报,我们就放你走。” 蒋新华说:“放他走?” 沈小题瞄了瞄老猫,低低地说:“你们这次绑架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老类人轻蔑地笑了:“我们的首领令狐山很快就会赶到,到时候还说不定谁放谁走呢。” 沈小题扬了扬手上的枪,说:“令狐山?他比子弹还硬?” 老类人的眼里露出了几分恐惧。 沈小题说:“你想想吧,我们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就说明并不想难为你,也不想和类人结仇。你也说了,我们是新加入的,我们跟老蒋他们那个团伙没有半毛钱关系。” 老类人问:“什么情报可以换命?” 沈小题说:“比如……你们总共有多少类人。” 老类人冷笑了一下:“你们不是不想跟我们为敌吗?为什么千方百计想知道我们的人数?这样吧,我提供一个别的情报。” 沈小题说:“你说说看。” 老类人说:“我听说了,你们在找一个女孩,我们在追踪你们的时候,见过一个女孩,她从楼兰遗址方向来,她去了……”说到这儿,他朝远处看了看,然后说:“左边那个方向。” 干戈一下瞪大了眼睛:“她长什么样子?” 老类人摇了摇头:“很远,只看见是个年轻女孩。” 干戈几乎可以确定了,小题还在罗布泊上!而且,蒋新华指的方向是正确的! 这个信息太重要了!他居然冲上去,激动地抱了抱那个老类人。 蒋新华小声问干戈:“杀不杀?” 干戈说:“杀什么!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啊!” 蒋新华欲言又止。 接着,干戈对老类人说:“天一亮我们就放你走,然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OK?” 老类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干戈。 干戈把脸转向了老猫:“天亮之前,老猫负责看守他,记着,带他去车上,不要让他接近地面,其他人赶紧睡一觉!” 说完,他从沈小题手上接过那支枪,递给了老猫。 老猫接过枪,问:“为什么现在不放他走?” 干戈说:“我们在这儿驻扎着,万一他带着其他类人杀回来呢?” 干戈和沈小题刚刚走进帐篷,干戈突然说:“现在你觉得老蒋这个人怎么样?” 沈小题说:“不是什么好人。” 干戈又问:“我们不谈好人坏人,你觉得他是敌人还是朋友?” 沈小题说:“他只是个坏人。” 干戈突然说:“你撒谎了。” 沈小题不说话了,她在黑暗中愣愣地看着干戈,似乎在快速寻找自己的露铜。 干戈说:“刚才那个老类人说地窖里少了一具尸体,这说明有个人并没有彻底死掉,他跑了,那么,凭你的智商应该马上怀疑,昨天晚上你看见的那两个人,很可能正是老蒋和这个杀不死的小强!可是,你根本没有在意。你为什么没有在意呢?一个人撒谎是有盲区的,这个情节就在你的盲区里。”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说话:“你是对的,我撒谎了。” 干戈说:“你跟陈伞商量好的?” 沈小题摇摇头:“他是即兴配合我。” 干戈说:“你为什么要陷害老蒋?” 沈小题说:“我一直感觉这个老蒋在害我们,但又找不到什么证据。赵吉鹏也说,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们正一步步走向地狱!我说服不了你,只能撒谎。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干戈并没有发脾气,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只要遇到安全的团队,我就送你离开。” 老猫把老类人带到了皮卡上,皮卡停在营地之外。老类人被绑在副驾座位上,老猫在后座上躺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天快亮了。 有人敲车门,老猫一骨碌爬起来,车窗外露出蒋新华的脸。 老猫摇下窗户,小声问:“蒋叔?” 蒋新华说:“孩子,我看着他,你太累了,去睡一会儿。” 老猫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蒋新华厉声说:“不懂事,快去陪陪赵吉鹏,我急着抱孙子呢!” 老猫的脸竟然红了,说:“蒋叔!我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蒋新华拍了拍老猫的肩,说:“那你就赶紧去填上那一撇啊!快去吧快去吧。” 说着,他已经上了车。 老猫这才下了车,他拉开副驾的门,确认老类人的双手被捆得牢牢的,这才说:“那我回去了,蒋叔,你小心点。” 蒋新华只是朝他扬了扬手,然后就摇上了车窗。 老猫走进了帐篷。 蒋新华一言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蒋新华突然说话了:“有一件事情,你说对了。” 老类人淡淡地问:“哪件?” 蒋新华阴阴地说:“地窖下确实只有两具尸体,有一个还活着,他跑了。他就是我们的首领。” 老类人惊悚地回过头,就看到了一道寒光——蒋新华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把餐刀,这把餐刀狠狠地刺进了老类人的喉管里…… 第333章 正式开战 老类人死了。 蒋新华麻利地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然后把尸体拖下了车。 黑夜一片死寂,蒋新华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喊:“快来人!出事了!出事了!” 其他人陆续跑出来,几只手电筒先后照向了皮卡。 车门大开,那个老类人躺在沙地上,脖颈上有个窟窿,鲜血流了满地。他睁着双眼,定定地看着夜空,已经定格了。 蒋新华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和身上都是沙土。 大家全愣住了。 蒋新华拿着刀,他的手在哆嗦。 赵吉鹏冲到一旁,弯下腰开始呕吐。 沈小题的心理素质好极了,她慢慢走上前来,举着手电筒,反复打量老类人的尸体。 干戈揪住蒋新华的衣领,叫道:“你他妈杀了他?” 蒋新华也吼起来:“他要杀我!” 干戈松开他,四下看了看,把目光落在老猫脸上,喝问:“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 蒋新华整理了一下衣襟,对干戈说:“干戈老弟,你冷静点儿,听我说。” 干戈把目光转到蒋新华的脸上:“你说吧!” 蒋新华说:“我想替换一下老猫,他太累了。这个老类人说他要解手,我就给他解开了绳子,没想到,他突然扑过来掐住了我的脖子,幸好我手上有一把餐刀……” 干戈说:“我们答应放他走了,他有这么蠢?” 蒋新华说:“他感觉他是想自杀。我给他解绳子的时候,他明明看见我拿着餐刀。之前他跟我说了,他让我跑掉了,令狐山不会放过他。” 干戈抡起胳膊,冲着蒋新华的脸就是一拳。 蒋新华被打蒙了,后退几步,摔在了沙地上。老猫立即拦住了干戈,大声说:“他是正当防卫!” 沈小题也说:“干戈,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 的确,老类人已经死了,争论已经没有意义,大家必须面对现实。老类人是蒋新华杀的,蒋新华是团队的一员,这等于团队向暗处的全体类人宣战了。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对不起……” 干戈没理蒋新华,他望了一眼黑暗的罗布泊,心里生出一阵悲凉。 小题还不知道在何方,干戈和她之间,也许隔着十公里,也许隔着一百公里,如果南辕北辙,那就变成了千千万万公里。就算一帆风顺,他找到她的希望都十分渺茫,何况眼下又飞出横祸,惹上了麻烦。他不知道沙子底下究竟藏了多少类人,他对这个种群一无所知,他只知道,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强大的恐惧让他突然想呕吐。 老猫已经开始警惕地巡视地面了。 沈小题走过来,轻声说:“干戈,振作点儿。” 干戈撸了一把脸,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老类人已经死了,这会给我们争取到一点时间。大家清理血迹,然后马上离开,不要等他们找上门来。” 沈小题问:“尸体怎么办?” 干戈说:“埋了,至少要埋到三公里之外。” 沈小题又问:“为什么?” 干戈说:“类人肯定要来救人,他们肯定从地下钻过来,如果我们把尸体埋在营地附近,很容易被他们发现,那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了,我们就是凶手。只要他们不发现尸体,万一哪天真的短兵相接了,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蒋新华小声说:“我去处理尸体吧?” 干戈白了他一眼,说:“我怕你把尸体摆在沙丘上。”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并没有辩驳。 干戈对老猫说:“老猫,你跟我去。” 干戈拿来防雨布,把尸体包了,老猫直接扛起来,扔到了皮卡车上。 沈小题对其他人说:“我们清理血迹,收拾东西。马上。” 干戈带着老猫,驾车离开了营地。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方向感了,根据老类人死前提供的情报,如果说小题离开的方向是11点钟,现在他的方向就是5点钟。正相反。 虽然外面一片漆黑,老猫在后座上还是警觉地四处观望着。 干戈问他:“老猫,你爱你蒋叔吗?” 老猫很简略地回答道:“当然了。” 干戈说:“他是个杀人犯。” 老猫就不说话了。 停了停,干戈又问他:“你觉得老蒋会不会害我们?” 老猫说:“不会。” 干戈说:“为什么呢?” 老猫说:“至少他不会害我。” 干戈说:“我不这么看。他为什么突然主动提出要替换你看守这个老类人?为什么老类人就要攻击他?为什么他的手上恰巧有一把餐刀?” 老猫说:“如果蒋叔不替换我,这个老家伙很可能也会攻击我,我也会杀了他。” 干戈说:“这个老类人虽然年纪大,但是身体强壮,老蒋根本打不过他。” 老猫说:“什么意思?” 干戈说:“他是先杀了这个老类人,然后才把他松绑,拖到车下的。” 老猫说:“不可能!” 干戈说:“如果两个人搏斗过,老蒋不可能不受伤。” 老猫说:“就算是这样,蒋叔也是为了报仇。要不是我救了他,他肯定死在类人手里了。” 干戈摇了摇头,说:“孩子,事情不这么简单,他就是想让我们和类人结仇。” 老猫说:“胡扯!蒋叔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干戈说:“类人一直在找你们算旧账,而现在你们只剩下两个人了,就像丧家之犬,老蒋必须把我们扯进来,至少多些同伴。” 老猫说:“算了!要是类人来了,我就说人是我杀的,跟你们没关系,这总行了吧?” 干戈看了看老猫,笑了。 又驶出了一段路,老猫似乎琢磨过味来了,他问干戈:“既然你这么不信任蒋叔,为什么还要跟他走呢?” 干戈说:“我要找到小题,只能依靠他了。” 老猫说:“那你就不要疑神疑鬼!” 他们开出了两三公里,干戈把车停下来。他和老猫从车上拿下工兵铲,开始挖坑。这地方都是软沙子,他们很快就挖好了,然后把尸体抬进去,埋了。干戈特意把地面铲得平平整整,还摆上了一些乱石,几乎看不出有人动过土。 他们回到营地,大家已经把帐篷收起来了,聚集在越野车旁边,等着他们。 干戈跳下车,观察了一下地面,血迹不见了。他走到老类人刚才停放的地方踢了踢,很快就露出了浸血的沙子。 他说:“把这些沙子铲起来,扔到远处去。” 大家都明白了。 类人在地下钻行,你在地面上做文章没有任何意义。 陈伞从皮卡上拿来工兵铲,把那些可疑的沙子铲起来,装进一个口袋,老猫帮他一起抱到皮卡上,拉走了。 大家原地等待的时候,老猫突然说:“蒋叔,你到底是不是想害大家?” 蒋新华看了看老猫,好像不认识他了。 老猫说:“不然你为什么要杀这个老类人呢?” 蒋新华看了看干戈,对老猫说:“我要是想害大家,很简单,趁你们不注意我悄悄离开就完了。你们没人能活着走出去。” 老猫说:“他们根本不信任你!” 蒋新华叹了口气,说:“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个什么人。” 干戈和沈小题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陈伞把那些浸血的沙子扬到了沙漠上,很快返回来。 出发的时候,蒋新华和老猫依然开着越野车走在前面,越野车是老蒋本人的,他非常爱惜。干戈开皮卡跟在后面,其他人都坐在干戈的车上。 这次,沈小题破天荒让陈伞坐在了副驾上,她和赵吉鹏坐在了后座,似乎有话要说。 果然,刚刚开动,沈小题就问了:“赵吉鹏,你有什么感觉?” 赵吉鹏看着车窗外,淡淡地说:“累。” 沈小题说:“我是指预感。” 赵吉鹏说:“我们接近了。” 沈小题说:“你说清楚点。”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一字一顿地说:“地狱!” 沈小题想了一下,说:“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赵吉鹏说:“花,很多的花,红的。”说到这儿,她似乎打了个冷战。 沈小题说:“看到花应该是好事啊,只有走出罗布泊从能看到花!” 赵吉鹏摇了摇头:“我知道,那些花其实是白的。” 沈小题的眉毛皱起来:“什么意思呢?” 赵吉鹏有点不耐烦了:“很难懂吗?纸扎的,然后被什么染红了!” 沈小题恍然大悟。她马上对干戈说:“干戈,你要重视赵吉鹏的第六感。” 干戈说:“我想过,既然小题离开的方向,正是走出罗布泊的方向,说明她很可能找到了路线。我们现在不是寻找她,而是追赶她。” 沈小题说:“我们现在的方向真是朝外走吗?你怎么确定老蒋不是在骗我们?你把整个团队的命运都系在了一个杀人犯身上!” 干戈说:“他也要活命,他为什么骗我们?” 干戈的固执让沈小题不想说话了。赵吉鹏和陈伞只是隔岸观火,都不说话。过了会儿,沈小题才说:“动物有天敌,人没有,人的天敌是人。” 天还没有亮。 团队的车辆渐渐驶远,尾灯终于不见了。 刮起了风,地上的沙子四处窜动,就像水面的涟漪。 从“水”中冒出一个人,他抖了抖身子,沙子哗哗落下,是个英俊的年轻人,高高的鼻梁,琥珀色的眼珠,他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已经掉色,一条蓝色牛仔裤,被沙子磨得破破烂烂。 他正是类人的首领令狐山。 接着,钻出了五个类人,年龄都不大。 令狐山面无表情,在营地旧址徘徊了一会儿,突然迎着风嗅了嗅,然后大步走向了远处。五个类人立即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令狐山停下来,抓起了一把沙子闻了闻,他闻到了血腥气。 他朝着团队离开的方向指了指,说:“追。” 第334章 类人来犯 越野车和皮卡一直在行进,速度并不快。 一路上并无异常。 驶出了一个多钟头之后,蒋新华突然按了几下喇叭,把车停下来。 干戈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也赶紧停了车,紧紧盯住了前面的越野车。 本来沈小题已经睡着了,但是干戈一停车她就醒过来,她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她朝前看了看,越野车的尾灯不再晃动,立即掏出了那支只剩下一发子弹的土枪。 越野车的车门“哐”一声打开了,蒋新华跳下来,走向了皮卡。 陈伞和赵吉鹏也醒了。 蒋新华走到干戈的车窗旁,干戈把车窗摇下来。 蒋新华说:“我太累了,大家停下来休息会儿吧,昨夜都折腾得够呛。” 陈伞说:“我替你开?” 蒋新华看了看陈伞,说:“抱歉。” 他的车基本不让别人碰。 干戈说:“好吧,现在我们走出差不多十公里了,应该安全了。不要搭帐篷了,大家就在车上休息,一会儿接着走,在天气热起来之前,我们还能走几十公里。” 离天亮还有点时间,陈伞负责站岗。 干戈把皮卡后座放平了,沈小题和赵吉鹏挤在一起躺下来。干戈趴在方向盘上休息。蒋新华和老猫把越野车的两个前座放平了,然后分别躺下来。 有风。 陈伞裹紧了冲锋衣,仰头望去,漆黑的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看着看着,他的眼里露出了几丝绝望。也许,他想起了延伸城的棚顶,也许,他幻想有个凿子,然后站到车顶上,凿漏这片夜空,让上面的阳光倾泻而下…… 越野车里传出很大的鼾声,不知道是蒋新华还是老猫的。 陈伞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了。 似乎是为了驱赶睡意,他轻轻地吟诵起来:“数年前,我在一个叫土木尔台的地方生活。蜗舍的后面,是一面美丽的山坡……” 这是沈小题电子书上的一篇文章。 他吟诵得非常认真,似乎沈小题就站在他面前,如痴如醉地听着,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的沙子微微地颤动起来…… 陈伞越来越投入了:“小女孩问,刚才你弹的是什么曲子?真好听。我说,这曲子叫《薄雪花》。小女孩又问,薄雪花是什么意思?我想了想说,你看,那天上的云彩飘啊飘啊,离我们太远太远了,我们永远都无法触摸到。而薄雪花是云的精灵,它纯洁又浪漫,飘飘悠悠就落到我们的手上和心上了。小女孩说,那现在为什么没有薄雪花呢?我叹口气说,这鬼天气不让它们来……” 风似乎更大了,地上的沙子四处窜动,遮盖了地下的动静。地下的活物有意避开陈伞的双脚,慢慢移向了越野车。接着,从沙子下伸出了一颗脑袋,四处看了看,然后整个身体都爬了出来——他是令狐山。 他的出现缓慢且安静,没有人察觉。 他拍了拍沙地,紧接着,五个类人先后从地下冒出来,就像从地狱里爬出的索命鬼。 令狐山朝越野车里看了看,然后朝其他类人做了个手势,那些类人马上离开,去寻找石头了。他们搬来石头,悄悄塞到了越野车的车轮下。 接着,令狐山留下了三个类人,他带着另外两个类人逼近了皮卡。 陈伞还在吟诵:“太阳偏西的时候,小女孩要回家了。她对我说,叔叔,下星期我还来,你可要记着!我说,叔叔保证再不会爽约了。她说,下次你弹什么曲子呢?我说,还是第一次给你弹的那首。女孩高兴地点了点头。我补充说,虽然这炎热的季节没有薄雪花,但是有白蝴蝶,白蝴蝶是薄雪花的精灵。小女孩调皮地说,要是我不来呢?我说,你等我五个星期天,叔叔等你一辈子。小女孩的脸竟然一下红了,呈现出恋人般的羞赧与幸福……” 令狐山带着两个类人,躲开陈伞,绕到了皮卡的另一边,朝车内看去。 突然,陈伞打了个冷战。他猛地转过身去,这时候,天已经微微有点亮了,隔着皮卡的两层车窗,他看见了晃动的人影! 他眯起了眼睛,很快就确定——那不是他们团队的人! 他突然伸手拍了拍皮卡,大喊起来:“沈小题!跑!快跑!”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自己了。 令狐山也隔着两层车窗玻璃看到了陈伞的眼睛,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绕过皮卡,站在了陈伞的面前。 陈伞不喊了,他和令狐山四目相对,都没有说话。 令狐山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了唇前:“嘘!——”似乎陈伞是他的同伙一样。 车内,干戈已经一下坐直了身子,沈小题和赵吉鹏也慌乱地爬起来,他们朝外一看,什么都明白了——类人已经到了!他没想到类人来得这么快,更没想到,类人来得这么多! 车门锁着,车内暂时是安全的。 沈小题突然喊道:“干戈!快发动车,跑!” 干戈手忙脚乱地发动着了车,一脚油门就朝前冲了出去。他并没有逃走,而是在掉头。 沈小题大叫起来:“朝前开啊!” 干戈大声说:“陈伞还在外面!” 本来,干戈准备撞向那几个不速之客,等他掉过头来之后,愣住了,陈伞已经被三个类人控制住,一个英俊的类人死死地锁住了他的喉咙,等着皮卡回来。 干戈踩了脚刹车,停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那辆越野车,它的车轮前后都挡着很大的石头,车不是螃蟹,不可能横行,越野车动不了,就变成了牢笼,三个类人站在车外,静静等着里面的人走出来,束手就擒。 干戈再次把目光转向了前方。 那个年轻的类人也在看着他。 沈小题突然拽了拽干戈,叫道:“管不了陈伞了!赶紧掉头跑!” 干戈死死盯着前面的三个类人,并没有动。 沈小题说:“青年,这车上坐着两个女孩!你要保护女孩!” 干戈突然说:“把枪给我。” 沈小题一愣:“你要去跟他们拼命?” 干戈吼起来:“给我!” 沈小题这才掏出那支土枪,递到了干戈手上。 干戈把土枪藏在怀里,拉开车门就下了车。 令狐山没想到干戈会下来,他锁紧了陈伞的喉咙,陈伞的脸憋得青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干戈一步步走过来。 双方相距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干戈停下来。他看了一眼陈伞,故作镇定地问:“兄弟,你就是类人的首领令狐山?” 令狐山说:“我是谁不重要。” 干戈打量了一下令狐山,此人很年轻,甚至有点漂亮,年纪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看起来还没有干戈大,干戈无法把他和“类人首领”这个词联系到一起,他假装很轻松地说:“官二代吧,首领是世袭的?” 令狐山说:“少废话,新仇旧恨,咱们今天一起算算吧!” 干戈说:“谁跟你新仇旧恨?” 令狐山冷笑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刚刚还杀了我们一个前辈,我在你们营地附近发现了他的血,你不要狡辩了,那只会耽误时间。” 干戈愣了一下,然后说:“那是个意外……我可以解释。” 令狐山说:“你解释吧,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 一句话。 干戈快速地思索着,这句话太重要了,它必须给干戈换来说更多话的机会!终于,他说道:“他先杀了我们的人!” 令狐山说道:“他从来不杀生。你没机会了。” 说完,他朝另外两个类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类人就朝干戈慢慢走过来。 干戈突然掏出了土枪,对准了令狐山。 两个类人马上停下了,不知所措地看令狐山。 令狐山朝后退了一步,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长长的刀子,横在了陈伞的脖子上,然后说:“放下枪!” 干戈的手心开始冒汗,土枪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他几乎握不住了。他清楚自己不能开枪,他只有一发子弹,只要一扣扳机,整个团队就完了。 他端着枪,对着令狐山看了好久,突然把枪放下来:“好吧,你想怎么样……” 令狐山笑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你们人类的规则。” 干戈静静地说:“我来偿命。” 令狐山说:“你一个?你们前前后后总共杀了我们多少人?就算处死你们所有人都不够!” 干戈说:“之前跟我们没关系!” 令狐山的眼睛突然朝远处看了看,然后对着身边的类人耳语了几句什么,那个类人似乎接到了什么指令,往地上一趴,把耳朵贴紧了沙子。过了会儿他站起来,对令狐山说了几句什么,令狐山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干戈看着他们,满头雾水。 就在这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那是一辆白色吉普车,车前插了一根小小的红旗,车身上用红漆刷着一行字,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令狐山把陈伞朝前一推,对干戈说:“咱们的事没完,我会再回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他吹了声口哨,控制越野车的三个类人立即跑了过来,令狐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避!”然后,他们一起朝着荒漠深处跑去了。 干戈傻呆呆地站着,几乎不敢相信。接着,他抓紧了土枪,转身盯住了远远开来的那辆白色吉普车。 车上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这些类人闻风而逃?难道,罗布泊上还有更凶残的种族? 白色吉普车开近了,车头上插着一面小红旗,车身上的字越来越清晰,五个字,鲜艳得有些发虚——楼兰工作站。 第335章 老蒋见老蒋 团队其他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 陈伞受到了惊吓,脸色煞白,被老猫扶到了皮卡上休息。 十几分钟之后,白色吉普车在大家面前停下来,到了跟前才能清,这辆车其实很旧了,只能辨认出模模糊糊的白色。 沈小题眼疾手快地把干戈手中的土枪收起来。 车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大漠的风沙把他的皮肤磨得很粗糙,两个脸颊红红的,看上去风尘仆仆,左手腕上戴着一只老式的手表,还有一枚金戒指,戒指已经发黑。 他正是从38公里工作站出来找人的老蒋。 干戈警惕地打量着他。 老蒋打量了一下每个人,又看了看皮卡车上的物资,这才问:“你们是来旅游的?” 干戈赶紧点了点头。 老蒋说:“五月份来罗布泊,找死?” 干戈反问:“你是谁?” 老蒋显然对干戈的态度很不满意,但还是说:“我是楼兰工作站的人。我姓蒋,叫我老蒋就好了。” 蒋新华赶紧走上前来,和老蒋握手,老蒋警惕地看了看他,并没有伸出手来。蒋新华满脸堆笑,赶紧说:“我也姓蒋,一家子,哈,一家子!” 老蒋这才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 两个老蒋,他们都来自“楼兰工作站”,这情景有些滑稽,但是没有人笑。 干戈审视了这个老蒋几眼,问:“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蒋说:“你去过工作站?” 干戈说:“我当然去过。” 老蒋说:“那是半个月以前吧,我探家去了。” 干戈已经听了太多的谎言,现在他不相信任何人了。他又问:“为什么你一来,类人就离开了?” 老蒋一愣:“你们碰到类人了?” 干戈没有回答他。 老蒋说:“真的?” 干戈说:“我在问你呢!” 老蒋感慨地摇了摇头:“天哪,罗布泊到底怎么了,真冒出类人来了……”接着,他指了指那辆白色吉普车说:“这是政府的车,他们肯定退避三舍啊。” 干戈说:“他们为什么怕政府的车?” 老蒋说:“如果我巡视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他们就暴露了!” 干戈说:“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出去了,也可以把他们的秘密捅出去啊。” 老蒋走上前拍了拍干戈的肩,说:“年轻人,你们说,那就是流言。我来说,那就代表官方定论了。懂了吗?” 干戈想了想,似乎有道理。 这时候,陈伞从车上下来了。老蒋一眼就看到了他,说:“哎,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陈伞停下来揉了揉眼睛,然后盯住了老蒋。 干戈看了一眼陈伞,问:“他真是楼兰工作站的人?” 陈伞点点头,肯定地说:“嗯,我见过他!” 干戈绷紧的神经一下松弛下来,陈伞去过真正的楼兰工作站,他见过这个老蒋,看来不会有问题了。 老蒋径自走到陈伞面前,略微思索了一下,问:“你叫……什么伞来着?” 陈伞说:“我叫陈伞。” 老蒋说:“对,陈伞,你的名字很特别,所以我有印象。跟你一起的那些人呢?” 陈伞说:“我一个人离开的,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老蒋有些失望,他说:“这些人完全是瞎胡闹……” 干戈打断了他们的话,问老蒋:“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蒋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了。” 工作站里一百多号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老蒋和老王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外面空空荡荡,都懵了。 他们在工作站附近找了找,只看到一些凌乱的脚印,朝北离去了。他们登上瞭望塔,用望远镜眺望,不见一个人影。 当天下午,老蒋就带足了食物和水,从楼兰工作站出发了,寻找那些不辞而别的人。老王则坐镇工作站,以备有人突然回归。 老蒋驾车追逐着脚印,一直朝前走,他发现地上的这些脚印,虽然凌乱,但是从未间断过。就是说,这批人一直徒步朝前走,从来停歇过。 走着走着,渐渐进入了盐壳地带,脚印消失了,老蒋也停了下来。 他下了车,失去了方向。 他产生了退却的想法,这里还在对讲机范围之内,他从车上拿出对讲机,喊道:“老王,老王,脚印不见了,我现在返回工作站了!” 对讲机那头只有令人心烦的电流声。 “老蒋!……嘶啦……嘶啦……” 干扰很严重,老蒋喊道:“老王,你听得见吗!信号不好,我要返回了!” 然后,他把对讲机扔在副驾座位上,上车掉了个头,开始朝回开了,他不需要什么导航,他顺着来时的车辙就可以顺利返回。可是,对讲机“嘶嘶啦啦”地响了一阵子,终于清晰起来,他听到了老王的声音:“老蒋,老蒋,你听得见吗!” 老蒋拿起对讲机,回道:“我听得见,我正朝回走呢!” 老王说:“别别别!你别回来,我刚刚收到一个小女孩的求救,她在楼兰遗址, 老蒋愣了一下:“小女孩,多大啊?” 老王说:“七八岁吧。” 老蒋说:“那么小怎么可能来罗布泊!” 老王说:“她说,他们一家人全被困在楼兰遗址了!你快过去看看!” 老蒋说:“她怎么联系上你的?” 老王说:“下午3:14她打通了工作站的电话!” 老蒋想了想说:“这……可靠吗?好吧,我去一趟!” 老王说:“你一个人当心点儿!” 老蒋说:“轻车熟路,放心吧。” 他再次放下对讲机,驾车奔向了楼兰遗址的方向…… 几个钟头之后,他才抵达楼兰遗址。 这时候,对讲机已经超出最大距离,变成了废物。 天黑了,车灯开着,如果有人,应该立即冲到他跟前,可是,楼兰遗址一片死寂,不见一个人影。 他按了几声喇叭,然后眯眼观察。在空旷的荒漠上,喇叭声显得格外大,震得他心惊肉跳。 不见任何人出现。 罗布泊上,怎么可能冒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呢?就算她跟她爸爸妈妈来探险,也应该是她爸爸妈妈打电话求救啊! 老蒋忽然想起了他从收音机听到的一个恐怖故事。 老蒋不爱听恐怖故事,但是那个故事提到了罗布泊,所以他就听了。那个故事说,两个人开车进入了罗布泊,行至半夜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拦车,他们停下了,小女孩说,她爸爸带她来看沙漠,他们的车子抛锚了,爸爸把她留在了车上,一个人去找救援,结果一直没回来,她很害怕,离开车四处找爸爸……两个好心人带上了这个小女孩。小女孩上车之后,坐在后座上,她说她饿了,那两个人立即给她拿出了食物,她却端起车上的一桶汽油喝起来,把两个人都吓傻了。后来,小女孩吧嗒吧嗒嘴,似乎很合口味,然后一头扎在后座上就睡着了。两个人身如筛糠,小声商量着该怎么办,再看小女孩,她竟然在行驶的车上消失了!他们停下车,前前后后找了找,根本不见小女孩的踪影。他们越想越糊涂,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根据她喝汽油的举动,两个人判断,她也许是个来自外星的机器人。那么,她去哪里了呢?其中一个旅行者突然掀起了机盖,他怀疑小女孩像变形金刚一样附在了哪部分机器上。检查了一番,似乎没什么异常,他只感到连接车内收音机的位置有些臃肿,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两个人赶紧上车,准备离开罗布泊,突然收音机里传出了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声音,音调不容反驳:继续朝前走。 虽然老蒋在罗布泊上工作多年了,对楼兰遗址一带的地形十分熟悉,但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到心里很慌。他掉转车头,恨不能立刻回到工作站了。 四周太黑了,走着走着,他发现他竟然迷了路! 他不服气,继续凭着感觉开,他坚信自己能找到工作站。可是,四周就像鬼打墙,始终不见工作站的瞭望塔。 老蒋再次试了试对讲机,对讲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它黑黑的,像个匣子,白天,老王的声音就是它传出来的。老蒋忽然有了一个怀疑——白天那个声音,真的是老王的吗? 会不会有人冒充老王,把自己引到了楼兰废墟? 这个猜想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差不多开了一夜,太累了,不得不停下车,趴在方向盘上打起盹儿来。 他睡着了,天已经亮了。他醒来之后,看见四周都是沙丘。他举起望远镜四下看了看,终于清楚自己在哪儿了——他离开楼兰工作站至少50公里了。 有了路线,心里也就有了底。 他打着火,朝着工作站放下开去。 开出不到3公里,他发现了两辆车的车辙,很新。他把方向盘左转,顺着车辙追了上去…… 老蒋的故事结束了。 “后来,我就看见了你们。”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又说:“所以,我不管你们都是干什么的,现在最好跟我走,这个地方不安全。” 赵吉鹏大声说:“我跟你走!谢谢!” 老猫望向了赵吉鹏,赵吉鹏对老猫说:“你如果还想跟着你蒋叔,我不拦着你。” 老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 老蒋急了:“怎么?还有人打算留在这儿?” 干戈突然问:“我们现在这个方向,能不能离开罗布泊?” 老蒋愣了愣,说:“能。” 干戈说:“那我们为什么要去工作站呢?” 老蒋有些蔑视地说:“你觉得你们自己走出去吗?” 干戈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老蒋说:“从某个角度说,所有的方向都能离开罗布泊。” 干戈又看了看蒋新华,蒋新华有点回避他的眼神,干戈问他:“老蒋,你确定能把大家带出罗布泊吗?” 蒋新华咳嗽了一声,才说:“呃……我感觉……应该没问题吧。当然了,如果你安排大家跟他回到工作站,那是最保险的。” 干戈把脸转向了团队的人,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命令你们,所有人都跟着这个老蒋离开。” 第336章 你不走我打死你 老蒋愣了愣:“你呢?” 干戈说:“我女朋友还在罗布泊里面,我要找到她。” 老蒋冷笑了:“罗布泊有多大你知道吗?罗布泊有多热你知道吗?你们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去救别人?再说了,找人这种事你找我们工作站……” 干戈说:“靠你们找人?工作站那一百多号人你找到了吗?” 老蒋一下噎住了。 沈小题大声说:“不行!要走大家一起走!” 干戈根本不理她,他看了看只问老蒋:“你能把他们带回楼兰工作站吧?” 老蒋说:“没问题。” 干戈点点头:“好,等天再亮一亮,你把他们带走。” 沈小题大声说:“干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干戈说:“这个季节罗布泊太危险了,你们必须跟老蒋离开。” 沈小题说:“你不要替我做决定,OK?”说完,她大步走到皮卡旁,生气去了。 干戈看了看她,然后拍了拍老蒋的肩:“你先休息一会儿,容我们开个小会。” 老蒋没有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车上。 蒋新华小声说:“我们走了,你没有方向,怎么找人?” 干戈说:“你给我画张地图,应该没问题。” 蒋新华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肯定有问题。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然我们都不走了。” 干戈望着蒋新华,有些意外,他想不到蒋新华竟能说出这种话来。他说:“老蒋2号,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死了,你不就安全了吗?” 蒋新华说:“哪的话!” 赵吉鹏不高兴了:“老蒋,你不要充大尾巴狼,什么叫‘我们都不走了’?我肯定要离开的。” 说到这儿,她的口气稍微平和了一些,对干戈说:“干戈,你也别犟了,你一个人去找小题,绝对是死路一条,很快,这里就会烤死人。” 老猫也说:“干戈,你别忘了,罗布泊上还有类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到时候我们一个人都不在,你怎么办?” 干戈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们不要再说了,赶紧收拾东西!” 赵吉鹏看了一眼老猫,老猫看了一眼蒋新华:“蒋叔,我们走吧……” 蒋新华说:“好。”然后,他对干戈说:“你等着,我给你画张地图……希望你……好运吧。” 说完,蒋新华就去越野车上找笔了。 干戈、老猫和赵吉鹏把目光定在了沈小题和陈伞身上。 陈伞走到沈小题跟前,鼓起勇气说:“沈小题,我们走吧……” 沈小题说:“你走吧。” 陈伞一下就卡壳了。 干戈也走过来,说:“沈小题,你不要犯二。” 沈小题说:“要么你跟我们一起走,那么让我留下来。” 干戈说:“你必须走,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小题说:“说说?” 干戈低声说:“因为……你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了。” 沈小题一下就愣住了。 干戈说:“这些天为什么我一直在照顾你,保护你?我做的一切,跟你没什么关系,我那是为了小题!我要让她活着,即使她在另一个地球上,我也要让她好好活着!你明白了吗?” 沈小题平静地看着干戈,说:“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干戈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颤,他狠狠地说:“再说一遍怎么了?小题回来了,她在罗布泊!我不需要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走,他要终止这次谈话了。 沈小题一把拽住了他,依然平静:“你得罪我了。我他妈就不走,怎么了?” 干戈突然抡圆了胳膊,朝着沈小题的脸上就是一耳光。“啪”一声,沈小题被打得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懵住了。 所有人都懵住了。 干戈的手微微发麻,似乎千斤重。 陈伞二话不说就冲过来,冲着干戈的脸部就是一拳。 干戈伸手摸了摸鼻子,并竟然没出血。他冷笑了一下,说:“再来。” 陈伞又要冲上去,被蒋新华抱住了,他刚刚画完地图,从越野车走出来,他喊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啊!”然后他在陈伞耳边小声说:“人家就像小两口吵架,你冲动什么啊……” 陈伞怒不可遏,大声说:“小两口吵架?那小题算怎么回事儿?” 干戈对着蒋新华说:“你放开他,让他打,我保证不还手。”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无论怎么说,你都不该打沈小题姑娘……” 干戈摊了摊手,对沈小题说:“我错了。” 沈小题一直木呆呆地看着干戈,似乎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赵吉鹏跟沈小题并不对付,但毕竟都是女孩,她看到沈小题被打,也很气愤,走过来,查看沈小题的脸,低声说:“人渣。” 沈小题拨开她,直接走到皮卡上,拿出了那支土枪,然后大步走向了干戈。 蒋新华大声说:“沈小题姑娘,使不得!” 陈伞、老猫和赵吉鹏也都傻了。 沈小题把枪对准了干戈,低低地问:“跟我们一起回工作站。” 干戈轻蔑地看了看那支土枪,说:“幼稚。” 沈小题说:“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开枪。一。” 干戈纹丝不动。 沈小题说:“二。” 干戈还是不动。 沈小题说:“三。” 干戈还是不动。 沈小题扣下了扳机:“啪!” 空枪。 干戈的脸部肌肉跳了一下。 沈小题沮丧地把枪放下来,低声说:“牛逼的爱情。我输了。” 接着,她把枪递给了干戈。 干戈看了看她,把枪接过来。 沈小题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发珍贵的子弹,也递给了干戈。 沈小题说:“我不杀你,罗布泊会杀你。枪你留着吧,我们不需要它了。” 然后,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压了回去,面朝其他人说:“大家都休息一会儿吧,我们马上就离开了。” 说完,她就去了蒋新华的越野车。 陈伞马上跟过去了。 老猫和赵吉鹏也跟过去了。 蒋新华把地图递给干戈,说:“我来给你说说。” 干戈接过地图看了看,这是一张粗糙的牛皮纸,用圆珠笔画了两个圆点,一个是楼兰遗址,一个是若羌县,中间是一条弯曲的线。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简单的地图了。 蒋新华说:“我们现在大概位于楼兰遗址西面,你朝西南方向走,走出大概几十公里,应该会看到一条简易公路,那是S235,你沿着S235走两天,应该看到G315公路,那是从西宁到喀什的国道,你顺着G315走,就应该会走出去了……” 干戈问:“‘红山地’在哪儿?” 蒋新华说:“你驶入S235之前应该会路过那个地方。” 干戈说:“懂了。” 说完他就把地图撕了。 蒋新华瞪大了眼睛。 干戈说:“记在脑子里了。” 老蒋从白色吉普车上走了下来,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老蒋说:“走啦走啦!” 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都从越野车上下来了。 老蒋问干戈:“你确定不跟我们走?” 干戈干涩地笑了一下:“确定。谢谢。” 老蒋说:“那好吧。” 沈小题不再搭理干戈,一个人望远处。蒋新华就张罗起来,他对老猫说:“你把越野车上的给养搬到皮卡上。” 老猫说:“都留给他吗?” 蒋新华说:“留下少部分就好了。我们今天就能赶到工作站。” 沈小题突然对老蒋说:“你可以跟他换换车吗?” 老蒋愣了一下:“跟谁?” 沈小题指了指干戈。 老蒋说:“这是公家的……” 沈小题说:“类人正等着要他命,你的车可以罩着他,让他多活几天。” 蒋新华也表态了:“我可以把我的越野车送给你们工作站。” 蒋新华那辆越野车,不论性能还是价格,都远远高于工作站的吉普车,老蒋想都没想,马上同意了:“没问题。” 老猫正在朝皮卡上搬东西,听到大家的决定,又把东西搬到白色吉普车上。实际上,这些给养也只够五天的。 老蒋从吉普车上拿出对讲机和一件皮夹克,钻进了皮卡。 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都挤进了越野车。 老蒋发动着了皮卡,慢慢开走了。 蒋新华按了两声喇叭,那是在跟干戈告别,然后也跟了上去。 干戈朝越野车上看了一眼,他只看到了沈小题一个侧脸。 两辆车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的眼圈突然湿了。 茫茫罗布泊上,除了干戈,还有一个人也是孤零零的,那就是小题。 她开着干戈那辆破损的吉普车,艰难地朝前行驶。刮着风沙,能见度很低。由于车窗玻璃碎了,车内灌进了一层厚厚的沙子。她的脸色、身上、头发上,都是沙子,看上去怪兮兮的。 风沙越来越大,她渐渐看不清前面的路了,只能停下来。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看见昏黄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像个风筝。 她莫名其妙想到,那会不会是小让在放风筝?也许,她一放风筝,罗布泊就起风。大家都以为有了风才有风筝,其实是有了风筝才有风。 黑影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架直升机。 第337章 记忆共享 直升机越来越近,最后,它离地面差不多只有一百米了,引擎声越来越大,小题从车上跳下来,盯着那架直升机,恍若梦中。 直升机上的人似乎看见了小题,它晃晃悠悠,慢慢降落下来,旋翼卷起的沙子遮天蔽日。 它终于稳稳地落在了沙地上。 此刻,小题离它不到30米。小题没有走上前,她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东西。 这是一架橙黄色的直升机,除了黑色的舷窗,没有一丝杂色。它的颜色告诉小题,这并不是一架救援用的直升机。它太鲜艳了,看起来跟光秃秃的罗布泊格格不入,甚至有些不真实,就像画在罗布泊上的一幅假画。 百慕大的鬼轮船,罗布泊的鬼飞机…… 小题没想到,除了夏邦邦之外,竟然还有人把直升机开到了罗布泊。 舱门开了一下,又被大风推了回去,里面的人再次奋力推开,走出来,他慢慢爬下直升机,摘去了脑袋上的飞行头盔,朝着小题走过来。 小题只觉得浑身冰凉,汗毛竖起,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她想逃掉,双腿却不听使唤,不停地哆嗦——眼前这个人,竟然是那个已经死在延伸城的夏邦邦!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几个夏邦邦? 难道,延伸城不止复制了一个夏邦邦?难道,真正的夏邦邦一直没有死?那么,眼前这个夏邦邦是本体,还是复制人,还是复制人的复制人? 小题的脑子乱了。 夏邦邦说话了,他说的是英语,声音非常大,他说:“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小题愣了一下。他竟然没认出自己! 她死死盯着对方,又害怕又兴奋,她觉得自己在看一部恐怖电影,主人公正是夏邦邦和自己。 她终于问:“你怎么会在罗布泊上?你不是已经……” 夏邦邦愣怔了一下,改用中文说道:“罗布泊?怎么可能是罗布泊!” 小题又问:“那你是从哪儿过来的?” 夏邦邦说:“我来自圣胡安港……哦,美国的圣胡安港。” 小题再次呆了,她觉得这些对话似曾相识,但是在她的记忆中,又好像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夏邦邦又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飞到这儿来了……” 小题上下打量着夏邦邦,忽然赶到这个富三代有些可怜,他温文尔雅,与人为善,不曾做过任何错事,却死在了罗布泊上…… 小题说:“我不管你是真的假的,是死的还是活的,你快逃吧,这里不适合你!” 夏邦邦问:“逃?你在说什么?” 小题不说话了。事情太复杂了,两个人似乎隔着不可跨越的时间,她根本说不清楚。 夏邦邦四下看了看,又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突然说:“如果你能证明你不是坏人,我就带你走!” 你能证明自己不是坏人吗?小题问自己。她忽然意识到,她不能! 夏邦邦见她不回话,转身就走向了直升机,爬了上去。小题以为他要离开了,没想到他又从直升机上走下来,似乎拿来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冲着小题喊道:“等下,你等下!” 小题静静看着他。 他在距离小题大约50米的地方停下来,然后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风沙太大,小题看不清那是什么。 夏邦邦把那个东西放在了沙地上,朝后退了退,说:“送给你!我叫夏邦邦,记住,我叫夏邦邦!……” 小题蓦地想起来,这一幕,她确实不曾经历过,但它实实在在地发生过!这是夏邦邦和沈小题相遇时的情景! 小题明白了,夏邦邦是在跟沈小题说话!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并不见沈小题的影子。她马上想到,此时的夏邦邦和自己并不在同一个时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对象都不是自己。两个人就像错开的频道,根本无法沟通。 风沙发出尖啸声,似乎要把整个罗布泊掀翻。小题不再管夏邦邦,她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沙子从敞露的车窗冲进来,砸得她脸颊生疼。她躲在避风的一角,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幻景。 大概半个多钟头之后,风沙迅速减小了。 小题从座椅上直起腰身,下车查看,夏邦邦和直升机一同消失了,起起伏伏的沙地上画着好看的纹路,已经看不见直升机降落的痕迹。 小题不知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愿去追想,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要走了,她要去寻找干戈了。 就在此时,她的脖子突然就被勒紧了。 她忍着痛回头看了看,荒漠上空无一人。 这时候,小让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脑子。 “小题姐姐乖,真听话。” 小题皱了皱眉,她清楚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所以,她并没有做出太激烈的反应。 “小题姐姐,看到夏邦邦,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呀?” 小题摇了摇头,说:“没感觉。” 小让问:“真的没感觉?你不想让他带着你离开?小题姐姐讲真话,我会奖励你棒棒糖哦。” 小题说:“没有。” 小让好像笑了:“其实,小题姐姐可以跟我谈谈心,你还想见到谁?我都可以满足你哟。” 小题说:“我就想见到干戈,把他带到屏幕外面。” 小让鼓起掌来:“小题姐姐真棒,咱们接着走吧。” 小题不动。 小让说:“快走呀!小题姐姐又不听话了吗?” 小题踉跄着爬上了吉普车,打着了火。车上的空调并不起作用,冷气吹到小题的脸上,已经变成了热气,她有些中暑了。 小让问:“小题姐姐,热吗?” 小题点点头。 小让嘻嘻哈哈地说:“你知道为什么罗布泊这么热吗?” 小题思索了一下,说:“因为五月份了。” 小让说:“错。” 小题问:“那为什么?” 小让说:“因为罗布泊地下是我的地暖,我怕冷,一点点冷我就睡不着觉。” 小题皱起了眉头,似乎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小让又说:“你知道罗布泊的湖为什么会干涸吗?” 小题摇摇头。 小让回答:“因为我在下面煮水,一千年前,我煮干了罗布泊,接下来,我又去煮大海,大海太大了,煮起来有点麻烦,而且我一煮它,冰川就会融化,这些年,融化了很多冰川。” 小题不说话。 小让接着说:“你知道百慕大吧?最近一百年,我在煮它,我一煮百慕大,上面的船就会沉没,飞机就会坠毁,真是太好玩了!” 小题喃喃道:“煮……百慕大?” 小让说:“在很久很久之前,地球刚刚出现的时候,气候寒冷,在那个世界里,生活着一群热心人。现在气候转暖了,你们人类却变得冷血了。” 小题不想听下去了。小让说的东西太复杂了,已经超过了她的接受范围。她只是问:“你能把地暖关掉吗?” 小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哈哈,小题姐姐上当了!” 小题一愣:“我上当了?” 小让的声音听起来很骄傲:“其实,我在讲笑话。” 小题面无表情:“这竟然是个笑话?” 小让说:“这是冷笑话,人听完冷笑话就会浑身发冷,你现在难道不感觉浑身发冷吗?” 小题摇摇头。 小让说:“岂有此理……好了,那你就出发吧。” 小题从登山包里,掏出了一包压缩饼干,同时把车开动了,她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吃饼干。她不愿意再浪费一分钟。 风沙还有余威,从敞露的车窗飞进来,刮到小题的嘴里,她不管不顾,就着饼干咽下去。 终于,风沙彻底停了。 恍惚间,小题看见眼前的车窗,车内的陈设,一切都是完好的,没有丝毫破损。更让她惊愕的是,干戈竟然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闭着眼睛,神态安详,好像睡着了。他的胸口没有一丝起伏——难道他死了? 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并没有感觉到干戈的心跳! 她打了个激灵,忽然想起了小让的话——你还想见到谁?我都可以满足你哟。她想,这个“干戈”很可能也是小让制造出来的幻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干戈”,盯着正前方,专注开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干戈”消失了,吉普车又恢复了狼狈的原状。 地面平整,车子不那么颠了。 小题忍不住又开始回想刚才的一幕了。 为什么夏邦邦说的话那么奇怪,就像在按照剧本表演?实际上,他和小题根本没有对上话,他只是一个过去的幻象。 可是,就算小让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知道沈小题和夏邦邦的故事啊!小题忽然明白了,只有一个可能——小让利用了本体和复制人之间的脑波,让小题共享了沈小题的一段记忆! 那么,刚才出现的干戈,应该就是沈小题经历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哆嗦了一下——难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干戈已经死了? 第338章 人性 老蒋的车队已经开出去三四个小时了。天太热了,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在喘粗气。 蒋新华驾驶皮卡,老蒋坐在副驾上带路,沈小题、老猫、赵吉鹏挤在后座上。 赵吉鹏突然朝前指了指,说:“有水!” 两个老蒋看了看,然后互相对视了一下,同时哈哈笑起来。 蒋新华说:“老蒋啊,你来说还是我来说?” 老蒋说:“你来说吧。” 蒋新华一边开车,一边偏过身子对赵吉鹏说:“大美女……嗯,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解释……其实那算是一种最小的海市蜃楼了。” 赵吉鹏诧异地问:“那是海市蜃楼?” 蒋新华点了点头:“那是沙子,沙面太热了,比空气热很多,接近沙面的空气比上层空气的密度小,导致阳光发生折射,人们逆着反射光线看过去,会看到远处物体的倒景,就像从水面反射出来的一样。” 赵吉鹏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听不懂……” 老蒋补充说:“就像你们在城市的时候,夏天走高速公路,总觉得前面好像有水迹,原理是一样的,也是光的折射。” 赵吉鹏喃喃地说:“我一直以为那是太热了,沥青化了……” 蒋新华又问老蒋:“这种气温赶路,车受得了吗?”说着,他摸了摸车门的扶手,因为长时间的暴晒,烫得吓人。蒋新华好像触了电,一下把手缩了回来,他看了看手指,手指上迅速爆起了一个水泡。 后座上的老猫赶紧问:“蒋叔,你没事儿吧?” 蒋新华摇了摇头,示意老蒋继续说下去。 老蒋说:“人受得了,车就受得了。”他回头看了看:“你们怎么样?空调已经开到最大了……” 沈小题缩在车座上,靠着车门,似乎感觉不到温度。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车辆摇摇晃晃,好像睡着了…… 太阳悬挂在头顶,像个大浴霸。这是罗布泊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沈小题、老猫、赵吉鹏以及真假老蒋都坐在皮卡上。陈伞一个人开着蒋新华的越野车,远远跟在后面。 当时,两辆车刚刚离开干戈,开出了没多久,老蒋就从皮卡上走下来,蒋新华也停了车。大家都下来了,在烈日下活动身体。 老蒋走过来,说:“皮卡我开不惯。” 蒋新华马上说:“我来开吧,你给我指路就行了。”然后他看了看陈伞:“你来开这辆越野车,有问题吗?” 陈伞说:“你不是从不让别人碰你的车吗?” 蒋新华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行吗?“ 陈伞说:“我得看看。” 接着,陈伞就坐在了驾驶座位上,蒋新华指着中控台和仪表盘,简单讲解了一番,陈伞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着头。过了会儿,两个人终于完成了“讲授”,走过来。 蒋新华说:“我开皮卡,你们怎么坐?” 赵吉鹏说:“我和老猫坐一辆车。” 蒋新华说:“嗯,你俩坐皮卡,沈小题姑娘和陈伞老弟坐越野车。” 赵吉鹏低声对老猫说:“我不想坐他的车……” 沈小题说:“我跟你们坐皮卡。” 陈伞问沈小题:“丫头,你不坐我的车?” 沈小题对他说:“后退,后退。” 陈伞就朝后退了两步。 沈小题说:“谁批准你叫我丫头了?” 陈伞有些尴尬,他勉强笑了笑:“只能他叫吗?” 两个人都明白,这个“他”指的是干戈。沈小题说:“对,只能他叫。” 陈伞想岔开话题,他看了看沈小题的脸,问:“脸还疼吗?” 沈小题一下就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打我脸?” 陈伞赶紧说:“不是不是……” 沈小题已经转身走向了皮卡。 接着,老猫和赵吉鹏也坐进了皮卡。 走着走着,沈小题突然睁开了眼睛。她觉得眼睛涩涩的,好像刚刚哭干了眼泪。她摸了摸脸颊,那正是被干戈扇耳光的位置,现在还有点麻木。她摸到了泪痕。 她做梦了,她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努力抓住梦里的每一个细节。 梦的机理非常奇特,刚刚睡醒的时候,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但在一二分钟之内,梦中的场景和情节就会一点点湮灭,最后不留痕迹。不过所有人都不介意。 我们不但忘记了梦,我们还忘记了忘记。 沈小题现在不想忘记。 她的双手都握紧了,好像这样能为她的回忆增加力量。 梦里刮着风沙,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响,那个儒雅男孩的声音和他的身影一样,渐行渐远,风中传来一句话:“送给你!我叫夏邦邦,记住,我叫夏邦邦!……” 沈小题竟然在大漠深处梦到了大漠深处!还梦到了她初次和夏邦邦遇见时的情境! 终于,直升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是,那种刀割般的痛感却深深刻在了沈小题的心里。 再说一次,这种本体和复制人的通感非常神奇,从科学上难以找到依据,就像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这次神奇的通感,改变了这对苦命女孩的命运…… 沈小题的心越来越疼,她痛苦地蜷起了身子。 赵吉鹏在一旁问她:“你怎么了?肚子疼?” 老蒋回过头来,说:“肚子疼可不能挺着,有药吗?” 沈小题摆了摆手,慢慢直起了身子,说:“我没事儿。” 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沈小题经历过两次,都是因为夏邦邦。第一次,夏邦邦惊慌失措地丢下她,开着直升机飞走了;第二次,本体夏邦邦悲壮地自杀于延伸城,复制人夏邦邦倒在了离帐篷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不想再感受第三次了。 她揉了揉眼睛,恢复了冷静,她拍了拍前面的座位,说:“老蒋,你停一下,我得回去。” 蒋新华一回头,好像在看一个傻子:“你说什么?” 沈小题又说了一遍:“我得回去,回去找干戈。” 老蒋也回过头来:“你疯了?” 沈小题摇了摇头,说:“没办法,他先疯了。” 老蒋的脸涨得通红,非常生气:“我现在以国家正式工作人员的身份跟你说话。我们不可能再回去找他,他留下那是他的选择,我们六个人的命比他一个人的命重要得多。就算你怎么说都没用,绝不会改变我们的路线。” 沈小题淡淡地说:“你听错了吧。我说的是我回去,不是我们。” 老蒋说:“那也不行。当时你留下就留下了,但是你跟我走了,现在我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 沈小题说:“你们不停车我就跳下去了。” 蒋新华只好停下车来。 老蒋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不去找他他一个人死,你去找他你们两个人死。” 沈小题说:“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说完,她就跳下了车。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沈小题爬上皮卡车厢,拿了一些食物和水。如果说,之前干戈在她眼里还是个孩童的玩具,她绞尽脑汁,一心想把他从小题手上抢回来,那么,现在沈小题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干戈。 陈伞也把车停下了,他跑过来,拉住了正在装东西的沈小题,问:“你要干什么?” 沈小题自顾自地拿给养,没说话。 其他人也纷纷下了车,赵吉鹏对陈伞说:“她要回去找干戈……” 陈伞愣了一下,立刻大声说:“沈小题,你别闹了!你没有车,怎么回去?” 沈小题看了看他,说:“你保护好你自己,不用操心我了。” 陈伞说:“我问你,你怎么回去?” 沈小题说:“走。” 陈伞的眼圈慢慢地湿了,他小声说:“沈小题,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沈小题特意看了看陈伞:“跟你没关系,你走你的。” 陈伞摇了摇头,说:“跟我没关系?你说跟我没关系?你知道,我是专门回来找你的,你就这样把我一脚踢开,一个人去找他?” 沈小题说:“那你再打我一耳光吧。” 陈伞静静地看着沈小题,眼泪慢慢涌出来。 沈小题不再看他,她面对大家,提高了音量:“我爸爸叫沈向文,干戈的爸爸叫干弘,他们曾经一起进入罗布泊考察,那次干弘掉队了,迷路了,沈向文审时度势,没有选择带队寻找干弘,而是直接离开了罗布泊。后来,干弘也走出了罗布泊,不过,他疯了。我和干戈都怀疑,当时沈向文肯定被某种神秘力量控制了,魔障了,不然他不可能扔下队友……” 蒋新华说:“沈小题姑娘,你想说什么!” 沈小题说:“现在我忽然发现了,当时,沈向文,也就是我爸爸,他很可能并没有被控制,他很清醒,丢下干弘,带队离开罗布泊,那就是他的决定。” 说到这儿,沈小题停了停,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这,就,是,人,性。” 第339章 老蒋的最后一夜 沈小题最终未能成行。 当时她正在拿食物和水,皮卡上的桶装水和大米显然不适合她,她只需要瓶装水和压缩饼干。正在翻找,突然身体就悬空了。 老猫把她扛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直接扔到了皮卡的后座上。 赵吉鹏换到了副驾位置上,老蒋和老猫一左一右,把沈小题夹在了中间。“咔哒”一声,车门锁了,蒋新华开着皮卡呼啸而去。 沈小题冷笑了一声,然后说:“真熟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们真是绑架界的翘楚。” 老猫并不理她。 蒋新华有些不安,他从后视镜里看了老蒋一眼,老蒋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蒋新华最怕他的罪行败露。 沈小题忽然找到了一个武器,不过,这个武器杀伤力太大了,足以撕裂这个临时团队。 她转过头,对老蒋说:“老蒋,我们不是来罗布泊旅游的。” 车身猛地晃动了一下。 老蒋冷眼看了看她,并不接话。 沈小题接着说:“这个开车的人,还有这个老猫,他们其实是绑匪,我和赵吉鹏都是他们的人质。” 车速没有一丁点减弱的迹象。 老蒋还是不以为然。 沈小题用身体撞了撞他,喊了起来:“老蒋!你他妈聋了?我说他们是绑匪!绑匪!” 蒋新华在前面故作镇静地大笑起来:“对对对,我们就是绑匪,绑的就是你!你哪儿都别想去!” 沈小题的心里一沉。蒋新华的口气中带着戏谑,在这种气氛下,老蒋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 她又喊了起来:“赵吉鹏!你说话啊!” 赵吉鹏似乎很累了,她把脑袋靠在车窗上,手扶着额头,轻轻地说:“沈小题,别闹了,我只想快点出去……” 沈小题一下就泄气了。 蒋新华的嘴角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他通过后视镜,冲着沈小题轻轻摇了摇头,一脸怜悯。 天黑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沙漠上颠簸、摇晃,就像大洋中漂泊无依的小船。 蒋新华问道:“老蒋,我们还有多远?” 老蒋似乎有点焦虑,他说:“按理说应该快到了,怎么越走越不像了呢……我只认地形,天一黑就瞎了。我们……先扎营吧?” 老蒋不知道,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决定。 这天夜里,他们搭起了两顶帐篷,蒋新华、老猫和陈伞睡一顶,沈小题和赵吉鹏睡一顶。老蒋提出他睡车里。 赵吉鹏和老猫做了鸡蛋面,然后,大家坐在营地中间,打开了照明灯,一边吃面一边聊天。 沈小题只喝了几口汤,然后就放下了碗筷,一个人望着黑漆漆的远方,不知在想什么。陈伞也不吃了,他坐在沈小题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赵吉鹏和老猫的胃口都很好,老猫吃得满头冒汗。 吃完面,老蒋从内兜里掏出了一个水壶,铁制的,漆色斑驳,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蒋新华问:“酒?” 老蒋点点头,仰头喝了一大口,发出了“嘶……”的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享受起来:“65度。” 蒋新华举起纸杯说:“我也尝尝。” 老蒋就给他倒了一些,然后,铁和纸碰了碰,两个人一饮而尽。他们都生着一副红脸膛,喝着喝着,两张脸更红了。 蒋新华说:“老蒋,别的话不说了,只有两个字——感谢。来,敬你。” 老蒋很低调:“应该的。” 两个人再次一饮而尽。 老蒋捏弄着水壶,眼神迷离地说:“自从来了罗布泊,晚上我都要喝点儿,不然肯定睡不着。我想,等我死的时候,也必须喝上那么几口,不然肯定死不了。” 蒋新华说:“老蒋啊,这个话题可不吉利。” 两个老蒋喝光了一壶酒,老蒋有了些醉意,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睡了。蒋新华和老猫赶紧跟着站起来,把他扶上了皮卡。老蒋一头栽到后座上,就不动了。 蒋新华来到沈小题跟前,说:“沈小题姑娘,我们聊聊?” 沈小题说:“聊什么?” 蒋新华说:“万一你说动我了呢,说不定我会陪你一起回去找干戈。” 沈小题说:“我不感兴趣。” 蒋新华低声对老猫说:“我和沈小题姑娘单独聊聊。” 老猫二话没说,带着赵吉鹏就离开了。 陈伞坐在沈小题旁边,没有动弹。蒋新华对他说:“陈伞,老蒋喝多了,你去照看他一下,千万不要吐一车。” 陈伞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对他说:“你去吧。” 陈伞这才站起来,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蒋新华坐下来之后,沈小题先说话了:“你想聊什么? 蒋新华低声说:“虽然干戈老弟不在了,但我希望我们的约定仍然有效,到了工作站之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沈小题说:“我才没心思揭发你。” 蒋新华说:“今天你已经揭发我了!” 沈小题说:“我只说你们是绑架犯。” 蒋新华想了想说:“这句话的威力也快赶上原子弹了!我的姨姥姥,你千万不要再冲动了,要是干戈老弟在,他绝不会希望我们这个团队四分五裂。” 沈小题说:“姨姥姥?姨姥姥是什么人?” 蒋新华显然没想到沈小题问这个奇怪的问题:“就是母亲的姨母吧……” 沈小题说:“求人的时候,不都叫姑奶奶吗?”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笑了:“你在调戏我。” 沈小题说:“我可能会调戏一个大叔,绝不会调戏一个大伯。” 蒋新华撸了一下脸,然后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沈小题说:“先到工作站吧,我得先保证自己活着。你呢?” 蒋新华说:“我应该还会返回罗布泊吧。那时候,希望你不要再遇见我。” 沈小题问:“为什么?” 蒋新华说:“再遇见,你还是我的猎物。” 沈小题看了看蒋新华胸口的佛珠,半晌才说:“你打算永远当个坏人了?” 蒋新华摩挲着佛珠,说:“当个坏人多好啊,好人想成佛,要修炼一千年,而坏人一立地就成佛。” 沈小题站起来,要回帐篷了。 蒋新华朝皮卡看过去,一下紧张起来,老蒋竟然爬起来了,陈伞正跟他聊着什么,老蒋正穿过车窗看着他,他隐约能看见,老蒋的脸色铁青,表情有些莫测…… 陈伞对他说了什么! 天亮了。 太阳竟然从西边升起来。它远远地观望着营地,营地传来争吵声。 赵吉鹏大喊着:“就是你干的!” 蒋新华也喊起来:“你血口喷人!” 沈小题、陈伞、蒋新华、老猫、赵吉鹏站在帐篷外,气氛很怪异——老蒋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蒋新华十分激动:“你们听我说,好吗?好吗!” 大家都冷眼看着他。 他说:“从动机来说,我没有理由害老蒋啊。现在我们的给养这么少,不到工作站,我们都得死!”他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另外,我也根本没有机会害他!昨天夜里,我和老猫、陈伞睡在一起,我要是离开帐篷,他们肯定有所察觉啊!” 沈小题看向了老猫和陈伞。老猫刚想说话,沈小题就打断了他:“你闭嘴,陈伞,你说。” 陈伞摇了摇头,说:“我确实没听见他起来过。” 蒋新华摊了摊手。 赵吉鹏问:“那他会去哪儿?” 蒋新华说:“也许他抛下了我们,一个人走了。” 赵吉鹏说:“你放屁!他把车留给了我们,一个人走着走了?” 老猫拉了拉赵吉鹏的衣角:“赵吉鹏,你别着急,说不定他出去找什么东西了。” 赵吉鹏一下拉开了皮卡的车门,说:“他的对讲机和夹克都在车里!他能去找什么?” 沈小题说:“我们再等等。” 赵吉鹏这才不说话了。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 温度越来越高,沙子上蒸腾起一阵阵热浪,远方的地平线都扭曲了。 沈小题的心里越来越急躁,她突然说:“别等了,他失踪了。” 没有人说话。 蒋新华不依不饶了:“他为什么失踪了呢?这才是重要的。” 沈小题瞟了他一眼:“你想留下破案吗?” 蒋新华说:“我只是提出我的疑问。” 沈小题不再搭理他,她接着说:“目前,我们最大的麻烦是不知道工作站的具体方向。但我们顺着车辙,却可以找到干戈。” 蒋新华又说话了:“你是说,我们返回去找干戈?” 沈小题说:“不是我们,是我自己。你们去哪儿?自己做决定。” 陈伞说:“沈小题,我跟你走。” 沈小题看了他一眼,说:“好,我和陈伞返回。你们呢?” 蒋新华说:“我也跟你们走。” 沈小题愣了愣。 蒋新华补充道:“找干戈跟去若羌是一个方向,我更熟悉那条路。” 老猫怯生生地问:“蒋叔……你真的要回去?” 蒋新华点点头。 沈小题说:“嗯,三个了。老猫和赵吉鹏呢?” 赵吉鹏冷冷地说道:“我去找工作站。” 老猫刚要说什么,赵吉鹏制止了他:“你跟你蒋叔走吧。” 老猫大声说:“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个人!” 赵吉鹏苦涩地笑了笑,然后有些戏弄地说:“那好哇,你跟我走。” 老猫愣愣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蒋新华。 蒋新华说:“孩子,自己做决定。” 老猫低头想了好半天,突然走到蒋新华跟前,眼圈就湿了:“蒋叔……” 蒋新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他懂了:“不要说了。去吧,带着赵吉鹏,好好的。” 老猫还想说什么,蒋新华摆摆手制止了他:“不要儿女情长了,赶紧分给养。” 老猫含泪点了点头。 老猫和赵吉鹏驾驶皮卡,继续朝前行进。 蒋新华、沈小题、陈伞驾驶越野车顺原路返回。 两辆车越来越远,那情景有些悲凉。 老猫开出一段路,赵吉鹏忽然感到心跳漏了半拍,胸部十分压抑。她闭上眼睛,努力捕捉,似乎车子左侧飘来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老猫以为她要睡了,他悄悄加了速。赵吉鹏的第六感被留在了刚刚驶过的地方。 那个地方都是软沙,露出部分尸体,正是老蒋,一把餐刀歪歪扭扭地插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旁边滚落着几颗佛珠。 第340章 重逢 蒋新华驾车。 他并不专注,时不时就看一眼后视镜,直到皮卡消失在荒漠上,再也看不见…… 他沧桑的脸上显出了几丝难过。 沈小题在后座上问:“老蒋,你有几个孩子?” 蒋新华说:“我没孩子。我只有老猫。” 沈小题说:“按理说,你该跟他一起去找工作站的,为什么跟我们回来呢?” 蒋新华说:“假李逵最不愿见到真李逵。” 沈小题说:“所以你就杀了那个老蒋?” 蒋新华正色道:“沈小题姑娘,你们对我的过去了如指掌!如果老蒋是我杀的,我有必要隐瞒吗?多一个少一个的问题。” 沈小题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低头看了看,车座下堆放着很多杂物,几乎无处插脚,她疑惑地问:“老蒋,你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放到后备箱去呢?” 蒋新华说:“他妈的,这辆破车不知道怎么搞的,从上个月突然就打不开后备箱了。” 沈小题说:“等见到干戈,让他给你修修。” 蒋新华说:“离开罗布泊再说吧。” 沈小题说:“唉,本来,我想见到干戈之后,我藏到后备箱里,你们就跟他说,我被类人掠走了……不,你们说,我和老猫还有赵吉鹏都被类人掠走了!” 陈伞回头看了看她,笑了:“你怎么一会儿像个特别有城府的大人,一会儿又像个天真的小姑娘……” 沈小题说:“我们天蝎座都这样!对了陈伞,你是什么星座?” 陈伞说:“你猜猜。” 沈小题闭上眼睛想了想,说:“天秤!” 陈伞点了点头:“准。” 沈小题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天秤男没这么闷啊……” 陈伞说:“我闷?好吧……” 沈小题朝外看了看,问蒋新华:“老蒋,我们的方向对吗?” 蒋新华专心开车,头也不回地说:“如果干戈按照我指的方向走,我们就没有错。我们现在在抄近路。我估算了一下他的行程,明天天亮之前,我们就应该赶上他。” 陈伞问:“老猫他们什么时候能到工作站?” 蒋新华的脸色变得有些忧虑,半天才说:“他们找到工作站和我们找到小题的概率差不多。” 三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会儿,蒋新华又淡淡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生死由命吧。” 沈小题突然问:“老蒋,你的佛珠呢?” 蒋新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然后慌乱地看了看陈伞:“是啊,我的佛珠呢?” 陈伞摇了摇头。 蒋新华马上说:“没关系,珠子不重要,心中有佛才重要。” 沈小题说:“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好兆头呢……” 蒋新华嘟囔道:“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兆头。” 接着,他打开了导航,导航还是一片漆黑。观察了一会儿,他又把导航关上了,塞进了储物箱。 三个人没有停下休息过,连午餐都是在车上完成的,无非是饼干和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沈小题和陈伞换了位置,坐到了副驾位置上。在黑夜中,沈小题的视力更有优势。 蒋新华放缓了一些车速,偏过头来问:“我们还吃饭吗?” 沈小题问:“我们还有什么?” 蒋新华说:“压缩饼干没了,还有一点米和玉米面。” 陈伞说话了:“不吃了吧!追上干戈再说。” 沈小题点了点头。 蒋新华说:“好。”然后就加快了车速。 漫漫长夜,车灯孤独地扫过一座又一座沙丘,从远处看,那两束灯光一会儿抬起来,一会儿落下去。 蒋新华奋力地踩着油门,发动机的转数极高,车速却很慢。越野车一会儿陷在坑里,一会儿又爬上高坡,怎么都跑不快,就像一头拉着犁的老牛。沈小题望着窗外,双眼闪着奇异的光,四下搜寻着。 不知道为什么,陈伞也不睡,他在后座上不停地东张西望。 后半夜的时候,蒋新华开始频繁地挪动臀部,他一动,浑身就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沈小题的眼睛干涩得难受,不停地眨着。透过黑暗的倒车镜,她隐约看见了自己——双眼通红。 陈伞从后面拍了拍蒋新华,说:“老蒋,我换你开吧。” 蒋新华疲惫地摇摇头:“不用。你先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换你。” 陈伞就不说话了,不过他并没有躺下去,继续东张西望。 就像有人敲碎了黑暗的蛋壳,天终于微微亮了。 沈小题终于熬不住,她靠着椅背睡着了。 陈伞看到沈小题睡了,眼皮迅速合上,很快就睡着了。 车上两个人都睡着了,蒋新华再也挺不住,他停了车,熄了火,一下就趴在了方向盘上,很快也发出了鼾声…… 沈小题其实是半梦半醒。车停下之后,她的脑子里依然是引擎的隆隆声,没完没了。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蒋新华,又看了看后座上的陈伞,立即精神起来。 现在,天还没有大亮,罗布泊依然黑乎乎的,如果干戈正巧从远处经过,肯定发现不了这辆越野车,而车灯也灭了,双方很可能失之交臂。沈小题必须用眼睛填补这段监控的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沈小题隐约看见后视镜里反射出了车灯的光,她蓦地直起了身子——那确实是车灯! 沈小题已经忘记了警惕,她喃喃自语道:“干戈……肯定是干戈……一定要是干戈啊……” 那辆车渐渐开近了,沈小题终于看清——那正是一辆白色吉普车! 沈小题呆住了,她并没有下车,她缩在车上,紧紧盯着它,似乎在确定是不是做梦。 白色吉普车并排停在了越野车旁边,干戈生龙活虎地拉开车门跳下来,沈小题听到了他的骂声:“操你妈的……谁开的车!” 他跑到驾驶位置旁边,看了看熟睡的蒋新华,拼命敲车门。 蒋新华眯缝着眼睛醒过来,看了看窗外,顿时打了个激灵,赶紧摇下车窗,迷迷瞪瞪地说:“天哪……干戈老弟?” 干戈伸手就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很响,蒋新华不明所以,立即捂住了脑袋。 干戈接着骂道:“你年轻的时候是开赛车的吧!我他妈追了你们两个小时!” 沈小题静静地看着干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陈伞也坐了起来,愣愣地看着车外的干戈,满脸惊诧。 干戈探头又看了看车里,继续骂道:“还有你俩!你们困蒙圈了吧?看不见我也就算了,我那么使劲按喇叭,你们他妈都是聋子?” 沈小题拉开车门跳下了车。 干戈看了看她,说:“我骂你你不服啊?跑啊,你们再跑啊!” 沈小题一下就扑到了干戈身上,双手紧紧搂住了干戈的脖子。 干戈愣住了,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陈伞透过车窗看出来,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会儿,干戈和沈小题爬上了越野车。陈伞很懂事地坐到了副驾上,干戈和沈小题一起坐在了后座上。 干戈说:“你们先问我吧。” 沈小题说:“我们一直在追你……你怎么跑我们后面去了?” 干戈说:“后半夜的时候,我开车开累了,在后座上睡了会儿,突然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好像有车开过去,我赶紧爬起来,当时你们离我应该有半公里,但我感觉应该是一辆越野车,我怀疑就是老蒋的车,立即狂按喇叭,结果你们停也没停,我眼睁睁看着你们越开越远……” 蒋新华挠了挠头:“当时我们太困了,没看见,也没听见……” 干戈看了看陈伞:“你呢?” 陈伞说:“我好像听见了一点,我以为是做梦……” 干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然后我就一直追,死活追不上,天快亮了你们才他妈停下来!” 沈小题问:“你怎么样?” 干戈一摊手,说:“就这样,我一直按着老蒋指的路线走,至今没见到任何人……你们怎么回来了?” 沈小题大致跟干戈讲了一下昨天发生的事儿。 听说老蒋失踪了,干戈皱起了眉头,当即下了定论:“他被害了,毫无疑问。” 接着,他盯住了蒋新华。 蒋新华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会怀疑我……先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最后大家一致认为,不是我。” 沈小题说:“一致认为?” 蒋新华说:“沈小题姑娘,我们还需要从头再讨论吗!” 干戈问:“昨天夜里谁站岗?” 陈伞说:“没人。” 干戈低声说:“你们真行。” 陈伞说:“会不会是类人……” 干戈说:“类人见了工作站的车都回避,他们怎么会杀工作站的人?老蒋,虽然你给我画了地图,但我不能包庇,你是唯一的嫌疑人。” 蒋新华辩驳道:“干戈老弟,我一直号召大家跟他去工作站,我没必要杀他啊。” 干戈说:“你干脆招认吧,就是你杀的,我他妈最烦猜谜了。你把沈小题给我带回来了,我感恩不尽,我不会为难你的。” 蒋新华苦笑着说:“干戈老弟,我必须实事求是啊!” 沈小题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朝哪儿走?” 干戈说:“首先要解决给养问题。我看了一下,你们也没剩下多少给养了,再不想办法,我们就完蛋了。” 沈小题说:“那个老蒋失踪了,我们根本找不到工作站,上哪儿找给养去啊……” 陈伞突然说:“我有办法。” 第341章 诺亚方舟 在某些方面,罗布泊其实和人生很像——重要的不是如何进入,而是如何抽身。 老猫开着那辆皮卡,正在缓慢地爬行。 赵吉鹏坐在副驾位置上,昏昏欲睡。越野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终于,车子停下了,它在原地抽动了几下,彻底咽了气,前机盖冒出了浓浓的黑烟。天太热了,不知道哪里烧焦了。 赵吉鹏一下就精神了。 两个人呆呆地坐在车上,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黑烟散了一些,赵吉鹏才说话:“完了。” 老猫“嚯”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他走到车前看了一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只会开车,对修车一窍不通。 他决定打开引擎盖。他的手刚刚摸到车身,就像触了电一样缩回来,车身就像烙铁一样烫。他龇牙咧嘴地吹起来:“呼!呼!呼!呼!……” 突然,他看到了车上的赵吉鹏,立即把手放下来,暗暗咬紧了牙关。 过了会儿,老猫终于放弃了,他沮丧地回到了车里,一言不发。 赵吉鹏问:“修不好了?” 老猫说:“我开始想念干戈了……” 干戈能把汽车的每个部件拆卸到不能再拆卸,而老猫摆弄了半天,居然连引擎盖都打不开。就算打开了,面对复杂的汽车机械,他也是一窍不通。 赵吉鹏问:“现在怎么办?” 老猫无奈地说:“我们只能步行了……对不起。” 赵吉鹏烦躁地说:“别整没用的。这种温度……步行?” 老猫说:“等天黑温度下来。” 赵吉、鹏说:“晚上走也不行,温度下降得太快了。再说,夜里那么黑,我们朝哪儿走?” 老猫说:“现在这么亮,我们也不知道该朝哪儿走……” 赵吉鹏不搭理他了,她看着车窗外思索起来,她似乎已经明白,年纪轻轻的老猫根本不可依赖,她只能靠自己。 车里沉默了。 车子一熄火,没有了空调,热浪不断涌进车内,不一会儿,赵吉鹏和老猫就全身是汗了。 赵吉鹏打开储物箱,翻找起来。 老猫问:“你找什么?” 赵吉鹏说:“皮套儿。” 老猫又问:“皮套儿是什么?” 赵吉鹏说:“扎头发的东西……算了,我用这个吧。”说着,她把手链摘下来,双手放在脑后,灵巧地翻转了几下,手链就变成了头绳。 老猫看呆了,他张着嘴说:“真厉害……” 赵吉鹏转过头来看了看老猫,问:“你没看过女孩子扎头发?” 老猫的脸有点红,磕磕绊绊地说:“没,没看过……” 赵吉鹏说:“萌。” 接着,赵吉鹏几下就把黑色卫衣脱了,露出白色紧身背心,已经湿透了。老猫瞥了她一眼,立刻慌乱地转过头去看一旁,他的眼神飘飘的,不知道该看哪儿,又把头低下了。 赵吉鹏拿起毛巾,很从容地擦腋下,说:“你也脱了吧。” 老猫低着头说:“不,我不热!” 赵吉鹏说:“你一个大小伙子怕啥!脱!” 老猫脸上的汗流得更凶猛了:“我真的不热……” 赵吉鹏说:“那你就等着捂出热痱子吧。哎,你说,我们现在离工作站有多远?” 老猫说:“老蒋昨天说过,还有半天的路程,差不多二十公里左右吧。天黑之后我们朝前走,很可能会碰到。” 赵吉鹏说:“我们不会走着走着,又回到那个假工作站吧?” 老猫说:“不管哪个工作站,只要有遮挡就行。”说到这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说:“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了。” 赵吉鹏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老类人说,他去过那个假工作站,只发现了两具尸体……我总有个感觉,你们那个向导好像没死。” 老猫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说:“我们叫他销售。其实,他才是我们真正的首领。” 赵吉鹏并不感到惊讶,她说:“我猜到了,老蒋不是头儿。” 老猫说:“销售是个传奇。” 接着,老猫的眼神望向上空,陷入了回忆,对赵吉鹏讲述起来。 销售此人的前半生,无法找到一个词来准确地形容,简单地说就两个字——牛逼。 他从小学四年级辍学步入社会,先后经历过很多次危机,每次似乎都必死无疑,但他就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机敏地躲过了死神的一次次捕捉…… 年轻的时候,他在库尔勒拉帮结派,好勇斗狠,是个纯粹的地痞,一边打砸抢一边收取保护费。 当地还有一个帮派,和销售的小团伙并驾齐驱,双方互相看不顺眼,经常一言不合就发生摩擦。 那个帮派为了平息矛盾,曾经摆酒宴请销售。对方表面上似乎服软了,其实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鸿门宴——餐厅位于对方掌控的区域,离销售的“根据地”隔着半座城。 销售一个手下也没带,孤身一人赴宴了。 销售和敌对帮派的老大隔桌而坐。两个人客客气气,很绅士。还有几个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作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个老大用脚在桌子下轻轻踢了踢销售。这是当地特有的暗号,意思是离席谈正事。果然,两个人相继起身离开,来到了隔壁的包厢。销售刚一进去,就被人架了起来,围上来七八个大汉。 那个老大站在销售对面,气定神闲地问:“你服吗?” 销售说:“服怎么说,不服又怎么说?” 那个老大恶狠狠地说:“服,就给我上个炮,三十个,然后你带着你的人滚出库尔勒。”“三十个”是黑话,意思是三十万块钱。 销售说:“我要是不服呢?” 那个老大说:“不服你就不用出去了。” 销售马上说:“服,我服。” 那个老大笑了笑,说:“稍微教训他一下就好了。”然后他就回到了宴席上。 隔壁包厢传来了打斗声。 那个老大跟众人悠闲地喝酒,谈笑风生。 七八分钟之后,那个老大正在夹菜,门突然被踹开了——销售走了进来。 他坐在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对那个老大说:“不好意思,厕所在排队……来来来,老大,咱俩走一个。” 那个老大满脸疑惑,只好端起酒杯,不停打量销售,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 其实,销售的手下们早就埋伏在餐厅里了,人数是对方的三倍。 那个老大一直不明白隔壁包厢到底发生了什么,接着,他就看见陆续有陌生人走进来,每个人的开场白都一样:“不好意思,厕所在排队……来来来,老大,咱俩走一个。” 那个老大知道碰到硬茬了,他不敢拒绝,硬着头皮一杯杯地喝。他的脸越来越白,最后都不像人了。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快挤满了包厢,那个老大被困在了中间,一杯杯往肚子里灌酒…… 终于,他“轰隆”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他,把,自,己,喝,死,了。 双方没有动一刀一枪,销售也没有损耗一兵一卒,他甚至不背负法律责任,直接就把对方老大干掉了。 不过,销售为了仁义,出钱把那个老大葬了…… 之后,销售进入了罗布泊,开始了制尸之路。 这些年,他九死一生。 最蹊跷的一次,他在外面绑架了两个女人,正开车返回罗布泊,半路上,一个女人悄悄挣脱了绳子,突然扑过来,抢夺方向盘。争打过程中,车翻进了十几米的悬崖,在那场车祸中,两个女人都死了,销售只摔断了胳膊…… 老猫讲完之后,赵吉鹏害怕地说:“他……不会从我们眼前突然冒出来吧?” 不知道多远之外,干戈团队正为给养发愁。 陈伞突然说,他有办法。 干戈、沈小题和蒋新华都看他。 接着,陈伞说了四个字:“诺亚方舟。” 干戈问:“诺基亚?手机?” 沈小题说:“诺亚方舟是《圣经》里的故事,它是一艘船!” 干戈说:“那就说一艘船呗!” 陈伞接着说:“传说中,耶和华为了惩罚恶人,在世间降下洪水。一个叫诺亚的人建造了一艘方舟,很坚固,储存了一年的食物。很多人和动物逃上方舟,躲过了一劫。我听老蒋说……” 听到“老蒋”,干戈瞥了一眼蒋新华。 陈伞说:“我说的是另外那个老蒋。昨天他跟我讲,罗布泊上有一艘神出鬼没的大船——你们先别反驳我,听我讲完——他说这艘大船很神奇,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它好像突然就出现了。重要的是,这艘大船上有充足的给养,对我们而言,它就是诺亚方舟!” 干戈看着陈伞,半晌才说:“沙漠上怎么会有船?到底是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老蒋的脑袋进水了?” 沈小题反驳说:“40年前这里还不是沙漠,是个大湖。” 干戈说:“老蒋说它在哪儿?” 陈伞说:“他说三四天前,他在工作站正西大概二三十公里的地方见过它。” 沈小题说:“我们现在应该在工作站西南,我们应该朝右边走……” 干戈还是摇头:“我们不能被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牵着走,太不现实了。” 沈小题说:“我们马上弹尽粮绝了,就算是个传说,也要去试一试。” 干戈说:“如果这艘大船是罗布泊有水的时候留下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上面的物资还能用吗?” 沈小题说:“说不定它是新的。” 干戈说:“这不绕回来了吗?丫头,这里是沙漠!好好好,它是一艘现在的船,你告诉我,它从哪条水路来到了罗布泊?” 沈小题说:“朴诗玄还从南太平洋直接来到了罗布泊呢!” 蒋新华小声问:“谁?这么神奇?” 沈小题没理他,继续说:“老蒋不会骗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找找。” 干戈说:“你这是赌博。” 沈小题说:“不赌也是死,赌赌怎么了?” 干戈把脸转向了蒋新华:“你什么意见?” 蒋新华说:“我得知道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干戈说:“朴诗玄,一个韩国人,他跟我们说,他发现了一条地球通道,从南太平洋来到了罗布泊。后来他离开了我们,一个人去找那条通道了。” 蒋新华瞪大了眼睛:“天哪……” 干戈说:“我问你意见!” 蒋新华这才说:“我是向导,你们去哪儿我去哪儿。” 干戈说:“你还是我们团队的一员!” 蒋新华严肃起来,说:“我不建议改变方向。” 沈小题问:“理由呢?” 蒋新华说:“直觉。” 沈小题笑了一下,说:“你别玩赵吉鹏那一套……”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去找这艘船。”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干戈说:“既然老蒋说,这艘船位于工作站附近,就算我们找不到它,至少也接近了工作站,总比我们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撞好。” 沈小题突然扶住了干戈,闭上了眼睛。 干戈赶紧抓住了她:“你怎么了?” 沈小题依然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让干戈不要说话。 干戈立刻就住口了。 沈小题的大脑一阵眩晕,接着,她仿佛真的看到一艘大船嵌在罗布泊的沙土上,它很高大,阳光照着它,影子很长很长…… 这不是沈小题的想象,这是她的复制人小题亲眼看到的情景——两个人的大脑又一次发生了神奇的共振! 此刻,小题正在荒漠上奔波,她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栋奇特的建筑! 对,那是一艘大船。 第342章 幽灵船 小题几乎惊呆了。 她把车开近之后,终于确定,那就是一艘大船! 这里不是什么优美宜人的夏威夷,这里是罗布泊,湖心坐标为40.426859068,90.30999256,位于中国西北部,在地图上是一大片空白,它曾是中国第二大内陆湖,但在20世纪中后期,因塔里木河流量减少,周围沙漠化严重,迅速干涸,直至20世纪70年代末完全变成了沙漠和盐壳地,如今,它被称作生命禁区,死亡之海…… 死亡之海上竟然出现了一艘大船! 小题放慢车速,缓缓靠近了它,她的车子渐渐隐藏在大船的阴影中,比起来,她的吉普车太渺小了…… 终于,她把车开到了大船的脚下,她跳下车,抬头张望。 这个庞然大物昂首挺胸,就像正在沙海里航行,突然定格了。 小题突然喊了声:“干戈!——”好像干戈肯定就在船上。 没人回应。 她又喊道:“小让!——小让!——” 她的大脑内空旷且明亮,没有出现任何奇怪的声音。 她静静地等了会儿,罗布泊始终沉寂着。她定了定思绪,绕着这艘大船观察起来,如同盲人摸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船尾——它太陈旧了,这是小题的第一印象。船身上满是铁锈,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螺旋桨只露出半截,有一人多高,剩下的半截牢牢嵌在沙子里。小题伸出手想搬弄它一下,它纹丝不动,小题粘了一手铁锈。 她抬起头,看见了排水管,下面是瀑布一样的铁锈痕迹,好像刚刚停止排水。排水管上方,船身部分消失了,小题看见了夹板的边缘,夹板之上是舰楼,三层高,像一座写字楼。怪不得小题在远处把它看成了建筑。 小题顺着船尾朝前走,在沙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走了半天才来到船头。船舷上同样锈迹斑斑,半个船身都陷在沙子里,隐约能看见吃水线,竟然和船身嵌在沙子的位置重合了。 小题又抬头看了看,有一种站在摩天大楼下的压迫感,大船似乎正在向她倾斜,她一阵眩晕,赶紧收回了目光,继续观察船头。 船头下伸出很长一个铁疙瘩,像是大船长了肿瘤——它叫球鼻,有减少阻力和稳定船身的作用。 小题看着球鼻,她的脑子一下炸了——球鼻上竟然还挂着水草和海带! 这些水下植物已经干枯,就像尸体。 球鼻之上是个大大的船锚,粉刷着白油漆,不过已经斑斑驳驳。船锚旁边标注着弦号——B314。 314这个数字就像鞭炮一样在小题的耳边炸响了,她的脑袋开始剧痛。她隐约记得,这个数字似乎和她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但是,她绞尽脑汁也无法从记忆深处挖掘出它的来源。 小题躲开弦号,继续朝前走,脑袋终于渐渐不疼了。 观察完整个船身,小题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玩过的电脑游戏《红色警戒2》。这款游戏中存在一类兵种,叫“超时空转换兵”,他们可以把任何物体瞬移到地图上的任何地方——这艘大船多像被“超时空转换兵”传送到这里的啊!它可能上一秒还在温暖湿润的秘鲁渔场撒着网,或者在寒冷的北冰洋上破冰航行,再或者在某个现代化大港口整装待发……下一秒,它就直接被嵌在了燥热不堪的罗布泊上,被困在了这死寂的沙海之中。 水是轮船的生命,很显然,这艘大船的生命线被剪断了。 她回头目测了一下船身,又绕到另一边,再次目测了一下船身,感觉就像在操场上跑了一整圈——它长约150米,宽约二三十米。 在船身的另一边,小题看到了两排舷窗,最低的舷窗也比她高出一大截,她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她原地想了一会儿,过去把吉普车开了过来,靠着船身停下,她扒着吉普车的行李架爬上了车顶。车顶落满了沙土,能看见深深浅浅的脚印,似乎最近有人踩过。 她趴在舷窗朝里看,没想到舷窗是毛玻璃制成的,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跳下车,继续沿着船身走,很快就发现了入口——那似乎是一个货仓的入口,很低矮,小题低头比量了一下,她需要压低身子才能进入。入口左右各有半扇门,中间的门栓上挂着一把锁,小题看了看,锁芯早就锈死了。她用力撞了撞,门纹丝不动,她的身上却蹭上了土黄色的铁锈。 只有极度潮湿的空气才会产生铁锈,而罗布泊的降水量为零,这太不可思议了。 小题反身回到车上翻找,最后在后备箱发现了一个方向盘锁,它也锈迹斑斑,似乎很久没人使用过了。她回来,把方向盘锁插进门栓里,用力一绞——门栓断裂了,那把锁掉在了地上,左半边的门直接敞开了。 小题偷偷笑了一下,喃喃地说:“用锁开锁,好玩儿。” 冲锋衣的袖子已经变成了土黄色,小题索性脱下了它,用它包着手,用力一拽,右半边的门也开了,一股腐朽的气息瞬间涌了出来。 沈小题后退了两步,等味道散了散,才钻进船舱中。那股恶心的味道更浓烈了,她用冲锋衣捂住口鼻,迅速查看。 船舱内很矮,很黑,却不热,反而有些阴冷。小题打了个哆嗦,穿上了冲锋衣。船舱内有些空荡,零星地堆放着一些木箱子,小题抬了抬其中一只箱盖,根本打不开。空气质量很差,小题呼吸困难,她放弃了查看箱子,继续深入,想快点找到通向上层甲板的通道。 船舱只有三四十米,只是整个船身的一部分,在船舱的尽头,小题发现了一处向上的楼梯。 楼梯是铁的,只有一人高,小题踩了踩,很结实,她向上走了两步,伸手就碰到了楼梯的盖子——这样看来,这个船舱更像是甲板下的一个地窖。 小题用力推了推,盖子居然纹丝不动!她歪着头,用肩膀奋力顶盖子,突然,脚下的楼梯塌了,她一下失去了重心,直接摔了下去,正好掉在楼梯下的一个木箱子上。 她的身体把箱盖砸破了。 她强忍着疼痛,爬起来,观察箱子里的东西——那是一些土黄色的盆盆罐罐,有一只被砸破了,碎碴很锋利——这是一箱陶器! 这是一艘运送陶器的货轮! 小题再次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其他楼梯,她只能悻悻地从入口处退出来,再找另外的途径。 她对船上的货物并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这艘大船的来历,以及船上到底有没有人。 她在船尾处发现了一个舷梯,直通一层甲板。她忍着肩膀的酸痛,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 她终于站在了甲板上。 偌大的船上,竟然不见一个人! 她看到了几个集装箱,它们矗立在甲板中间,就像闯关游戏中的障碍物。小题忽然有了一种阴冷的想象,会不会每个集装箱背后都藏着一个人呢…… 她喊起来:“有人吗!” 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有她的回音。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壮着胆子走到一个集装箱前,用手指轻轻叩了叩,里面传出空灵的脆响——箱子是空的。 她继续朝前走,很快就来到了船尾的舰楼处。如果说,船舱就像被废弃很久的厂房,舰楼更像一个闭店后的商场,很现代,却空无一人。 小题走进了舰楼,迎面就是一处旋梯,她随着旋梯来到二楼,走廊是横向建造的,与船同宽,很敞亮,两排房间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 小题身边的这个房间挂了一个门牌,上面用英文写着“REPERTORY”——仓库。门没锁,沈小题轻轻一推,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像是欢迎她的到来。 房间内的情景让小题大吃一惊,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十桶饮用水,右侧是层层叠叠的纸箱。小题走近观察,纸箱密封得非常好,她用指甲划破纸箱上的胶带,掀开,看到了罐头、饼干、香肠……都是应急食品。 舰楼上温馨舒适,物资充足,船舱内却潮湿阴冷,满是陶器。甲板上和甲板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小题几乎没有思考,抓起罐头和饼干就往背包里装。 突然,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有人从走廊里飞速掠了过去。 小题一惊,赶紧追出去看,空无一人,只有一阵细小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某个房间里…… 第343章 床下有人? 小题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那个房间没上锁,她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 这是个船员宿舍,不大,却安放了六张床,显得很拥挤。小题并没看到任何移动的活物。 小题观察了一下那些床,床单和被褥铺得整整齐齐,清一色的蓝白条纹。没见到枕头,好像船员们都不用枕头。旁边的一面墙上镶嵌着衣橱,里面挂着一些油滋滋的工作服。 小题拎出了一件衣服,搜了搜口袋,翻出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她抽出一支捏了捏,烟丝已经干硬,烟纸已经酥脆,不适合再吸了。而那只打火机的气体早已经蒸发没了。 她翻了翻另一件衣服,掏出了一个钱包,里面装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外币,她不认识那是哪个国家的。她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个白种女孩,长的并不好看,甚至有点丑。她在笑着。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小题感觉,端详一个陌生人的照片让她很恐惧。 小题又拿下一件衣服,这件衣服的口袋是空的,它的胸前有一大片污渍,小题闻了闻,散发着威士忌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那个细小的声音又出现了。小题竖起耳朵,仔细听,声音好像从床底下传出来的。难道床下有人? 她走到床前,蹲下来,朝里面看去,她的头皮一下就炸了,床下真的躺着一个人!她稳了一下心神,仔细看了看,那是一身潜水服,头部位置摆着一个氧气面罩,看上去就像一个人平躺着。 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就像有人用指甲挠地板,这次更近了。小题拉了拉潜水服,就看到了一双黄色的眼睛,亮得吓人。 那是一只黑猫,它躲在潜水服后,正在瑟瑟发抖。 这艘大船上空无一人,这只黑猫是小题见到的唯一的活物。 小题“喵喵”叫了两声,黑猫纹丝不动,依然在发抖。 小题说:“宝贝,你出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黑猫还是不动。 小题朝后退了两步,然后友好地微笑着,伸出了双手。 黑猫终于眨了两下眼睛,脚步竟然开始移动了,没有一点声音。 小题的心快速跳起来。 黑猫走到了小题的脚下,小题把它轻轻搂在了怀里。此猫全身乌黑,没有一根杂毛,只有眼睛是黄色的,很像琥珀,十分漂亮。 小题想起了一艘名叫“凯洛尔?基林格”号的幽灵船。 该船从美国的诺福克港出发,抵达里约热内卢之后,在返回美国的途中失踪。后来,这艘船被发现,船上已空无一人,船上的罗盘已经损毁,值班日志也不见了,但船上的物资和私人财物却保存完好。厨房里有一杯咖啡,只喝了一半。奇异的是,船上的三只猫幸存了下来。这艘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它们一清二楚,只是不会讲述。后来,这艘船被风浪打成了两截,一截随暖流漂走了,另一截被海岸防卫队炸掉了…… 小题打算给这只黑猫找点吃的,于是走出了这间宿舍。 黑猫很乖,它蜷缩在小题的怀里一动不动。 整个船上安安静静,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小题一个人的脚步声。 小题摸索着找到了一个房间,那无疑是厨房,甚至残存着香菜和面粉的味道,里面有个双开门的冰柜,小题走进去,把黑猫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冰柜,冰柜早就不制冷了,里面的蔬菜已经变质,小题拿出一根火腿,看了看,生产日期竟然是2015年11月!显而易见,这艘大船来到罗布泊不超过半年!她把火腿切成了丁丁,装在碟子里,这是给猫的。 接着,她给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面,打开了一盒沙丁鱼罐头。 然后,她把火腿放到了黑猫跟前,轻轻地说:“吃吧。” 黑猫走上前,试探地舔了舔,然后一口口很秀气地吃起来。 小题把自己的食物也放在了桌子上,坐在黑猫对面,拿起了刀叉。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一开始,她吃得很斯文,但渐渐的,她越吃越快,最后索性扔掉了刀叉,抓起食物朝嘴里塞。 方便面和沙丁鱼很快就吃光了,连汤都没剩。黑猫还剩下一些火腿。小题红了眼睛,盯着黑猫面前的碟子,突然伸手夺过来,全部掉进了嘴里。 黑猫后退一步,并没有叫,只是静静看着她。 小题打了个激灵,渐渐停止了咀嚼,她突然跑到厨房外,撑住墙,干呕了几下,把食物全都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她蹲在地上喘了一会儿,然后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嘴巴,又回到了厨房,黑猫已经躲到了桌子底下。 小题蹲下来,轻声说:“宝贝,对不起……走,我带你下船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从来没敢出去过吧?” 说着,她把黑猫抱在了怀里,然后走到了甲板上。正当她走向舷梯的时候,黑猫突然尖叫起来,并拼了命地挣扎,蹬踹中,小题的胳膊已经被挠出了几道口子。 小题只好把它放下来,它撒腿就朝舰楼冲过去,速度极快。 小题敏感地朝船下看了看,它在害怕什么? 她顺着舷梯走下去,来到了沙地上,疑惑地四下查看,竟然发现了很多脚印,前面四个脚趾,后面五个脚趾——这是巨鼠的脚印,她太熟悉了! 这只黑猫害怕的不是罗布泊,而是罗布泊上的巨鼠!自古以来都是老鼠怕猫,在这片诡异之地,这个自然规律反过来了! 小题再次顺着舷梯回到了船上,她走进了舰楼,找遍了每个房间,都不见那只黑猫的踪影。 它彻底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 小题不想继续探索了。这艘大船就像一栋陌生的建筑,有太多单独的空间和未知的死角,她就算花一天一夜的时间,也不一定全部走遍。 现在,她急需休息。 刚刚过了中午,正是罗布泊最炎热的时候,她要避开杀人的热浪再赶路。 这么想着,她就回到了刚才那个宿舍,直接躺到了离门最近的一张床上。 连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但她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精神无比亢奋,就算闭上眼睛,眼睛也盯着眼皮。她清楚她必须睡一会儿,不然,很可能还没等找到干戈,她就先倒下了。 她终于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船上依然死寂无声。 虽然房间里黑乎乎的,但温度依然很高,小题知道,太阳刚刚落山,依然不适合赶路。 她从登山包里拿出手电筒,对着天花板,开了关,关了开,房间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可能光的明灭能让她感受到一种人气吧。 突然,手电筒变得出奇地亮,它亮了那么一下,接着就灭了,真正的回光返照。小题坐起来,敲了敲它,已经坏了。 面对空荡荡的大船,小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尤其是黑夜,哪怕身边有条狗,有只猫,也会很壮胆。它们毕竟是生命。可是,小题失去了那只猫。 小题不知道它在哪儿。 就算它就站在房间里,它的毛色与黑夜融为一体,小题也不可能发现它。 恰恰在这时候,隔壁房间又传来了声音。 小题记得,那只黑猫走动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声音。那么,这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呢? 她忽然想到,这艘大船会不会白天不见一个人,一到晚上所有人都冒出来了?有人维护甲板,有人绞缆,有人烧锅炉…… 她竖起耳朵听,声音又消失了。 她不能在这艘诡异的大船上继续待了。 她站起来,摸索着走到了厨房,拿了些密封的食品,装满了登山包,然后才走出舰楼。 外面有月光,月光凄惶。 小题走到舷梯前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下来,心里涌上了一阵酸楚——那只孤苦伶仃的黑猫怎么活下去?又一想,说不定它比自己还清楚船上哪里有食物呢,不然,它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小题咬了咬牙,决定不再悲天悯人。 她回头看了看寂静的舰楼,甚至产生了一种猜测,这个猜测让她打了个冷战——那真是船员养的一只普通黑猫吗?这么大一艘船,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它,它会不会就是真正的幕后元凶呢? 就当她要顺着舷梯爬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前方的盐壳地上,有束光亮晃动着,朝她移动过来。 小题猛地反应过来,那是手电筒,有人正在靠近这艘大船! 第344章 信号弹 老猫和赵吉鹏弃了车,白天的时候,他们只能躲在帐篷里睡觉,等到天黑了再赶路。 罗布泊的地表温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死于酷热的过程非常简单——人会感到兴奋和不安,然后陷入昏迷,直到停止心跳。尸体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浮肿,那时候,无论颜值多高,也会面目全非。老猫看着赵吉鹏满脸通红昏昏入睡,内心忐忑不安,他很担心赵吉鹏会一睡不醒。 两个人没有具体坐标,他们所能依仗的,只有大概的方向和赵吉鹏的第六感。老猫对赵吉鹏的第六感深信不疑。 夜慢慢深了,两个人终于出发了。他们走了很久,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很像一堆倒塌的楼房。 老猫拽了赵吉鹏一下,然后停了下来,他指着那片巨大的黑影说:“你看……” 赵吉鹏眯起眼睛,盯着那个黑影,突然说:“我们过去。” 老猫说:“再看看!” 赵吉鹏说:“那应该是一艘船。” 老猫摇摇头:“不可能!这沙漠上怎么会有船?” 赵吉鹏说:“我真的闻到海的味道了。” 老猫说:“你感觉一下,危险吗?” 赵吉鹏说:“危险都被吸收了。” 老猫看了看,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两人继续朝前走,终于看清了,那就是一艘大船!他们在距离这艘大船几十米的地方停下来,他们看到船下停着一辆吉普车。 黑色的吉普,车窗已破损,车上没人。 老猫对这辆吉普车太熟悉了,其中一扇车窗就是他砸碎的。 他看着这辆吉普车,愣愣地说:“这不是干戈原来的那辆车吗?怎么会在这儿?” 赵吉鹏也有些紧张,她低声说:“肯定是有人把它从工作站开出来了。” 老猫说:“那开车的人呢?” 赵吉鹏环顾四周,最终把目光定在船上,小声说:“人一定在船上,他比我们先到的。”接着,她朝前靠近了一些,隐约看到了船号:“B314……”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老猫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几个数字,问:“B314怎么了?” 小题紧紧盯着大船下的两个人。她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一男一女。但是她肯定,那男的不是干戈。 她没有害怕,甚至没有躲藏,她只是快速走回了房间,重新躺在了床上。她不再害怕闹鬼,她转眼就理智起来,她要弄清这两个人是谁,他们见没见过干戈。 过了挺长时间,走廊里才脚步声和谈话声,他们上来了! 小题一动不动,静静地听。 她听到了开门声,他们在依次检查房间。 终于,他们拧开了小题这个房间的门,手电筒的光一晃而过,对方发出一声尖叫,手电筒“嘭”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题从床上坐了起来。 对方是个女孩,她大叫起来:“老猫!这里有人!” 另一个人走过来,正是老猫,他捡起了手电筒,照了照小题的脸。小题站起来,静静地看着他们——就是这么戏剧化,干戈费尽心思要找的人,竟然被老猫和赵吉鹏撞上了! 老猫惊讶地说:“沈小题?” 赵吉鹏细细打量这个“沈小题”,突然说:“你不是沈小题,你是小题。” 老猫惊讶地看了看沈小题。 “沈小题”这个名字,一下戳中了小题的某根神经,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从床上站起来,仔细打量这两个人。她不认识老猫,但是她认识赵吉鹏,她盯着赵吉鹏问:“你怎么在这儿?” 赵吉鹏并不友好,她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题接着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叫小题?你们怎么知道沈小题?” 老猫望着面前这个跟沈小题一模一样的女孩,整个人都呆住了,忍不住低声说道:“简直就是一个人……” 赵吉鹏还是不回答,继续问:“船下那辆车是你开过来的?你去过工作站?” 小题有些急躁了,她根本无心回答对方,咄咄逼人地问:“你们见过沈小题了?” 老猫说话了:“我们之前一直和你男朋友在一起,沈小题也在。” 小题皱了皱眉:“我男朋友?” 老猫说:“干戈啊,干戈不是你男朋友吗?他正四处找你呢。” 小题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他现在在哪儿?” 老猫和赵吉鹏对视了一眼,无疑,不仅干戈在找小题,小题也在找干戈。老猫说:“我们跟他分开了,正在找出路。” 小题并不甘心:“他的大概方向呢?” 老猫想了想,说:“他朝西南去了,去若羌的方向。” 小题转身走到床前,抓起登山包就要走。 赵吉鹏大声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在这儿!” 小题说:“跟你们一样,误打误撞。”说着,她就从老猫和赵吉鹏中间挤了出去:“我要去找干戈了。” 赵吉鹏一脚跨出门,又问:“那辆车是你开出来的?” 小题头也不回地说:“你说呢?” 赵吉鹏接着问:“这船上还有其他人吗!” 小题已经走出了舰楼,只能听见她急火火的脚步声。 老猫和赵吉鹏站在原地,老猫禁不住问:“她有车,我们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赵吉鹏冷笑了一下:“除非我们杀了她,抢下她的车。” 老猫满脸不解。 赵吉鹏补充说:“我曾经央求她一两个钟头,她都不肯和我结伴。” 老猫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赵吉鹏突然说:“她不但冷血,而且危险。” 老猫问:“为什么?” 赵吉鹏小声说:“我又看见了她背上的小女孩!应该说,干戈很危险。” 老猫的汗毛一下就竖了起来:“咱们也赶紧离开吧,这船上鬼气森森的。” 赵吉鹏摇摇头说:“咱们上船可不是来找小题的。” 说完,她接过手电筒,继续在船上搜索起来。 大船上一片漆黑,只有手电筒一点点微小的光,两个人都提心吊胆的。当他们找到那间仓库,看到一箱箱饮用水和罐头的时候,顿时忘记了恐惧,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二话不说,打开罐头就开始大吃起来。 这是他们多少天来吃得最好的一顿。 吃完之后,老猫摸了摸肚皮,心满意足。 赵吉鹏突然说:“我听说过这艘大船。” 老猫一下盯住了赵吉鹏。 赵吉鹏继续说:“它的船号是B314,它是远印度洋公司的一艘货船,负责拉运瓷器,2015年年底在百慕大海域失踪,但是并没有沉没。从那以后,它孤零零地漂浮在海面上,时而出现时而消隐。很多探险者都在寻找这艘船,试图跟船上的人联系,但是一直没有成功。今年年初,它又出现了,在海上漫无目的地飘荡,遭遇暴风雪袭击,被困在了阿拉斯加,人们第一次登上这艘船,发现空无一人,但是物资完好。后来,由于天气恶劣,大家不得不再次离开这艘船。暴风雪停止之后,这艘船再次消失……” 说完之后,赵吉鹏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没想到,它竟然在罗布泊出现了……” 老猫听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赵吉鹏说:“这是百慕大最新的一起神秘事件,很多人都知道好不好!” 老猫看着赵吉鹏,问:“所以……这是一艘幽灵船?” 赵吉鹏淡淡地说:“其实泰坦尼克号也是一艘幽灵船,只不过,它被披上了浪漫爱情的外衣罢了。” 老猫想了想说:“那我们赶紧离开吧?” 赵吉鹏有些调戏地看了看老猫:“这里简直就是个大别墅!走什么?说不定,哪一天它能带我们离开罗布泊。” 老猫说:“这个大一个铁东西,一千个人都推不动,它怎么可能带我们离开罗布泊!” 赵吉鹏说:“那它是怎么来的呢?” 老猫就不说话了。 赵吉鹏接着说:“也许,我们明天早上一睁眼,这艘大船已经到了太平洋了。” 老猫真的害怕了,他说:“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瘆得慌。” 赵吉鹏说:“放心吧,我有个预感,这艘大船会帮我们很多忙。”说完,她站起身来:“咱们再看看。” 两个人离开仓库,走上甲板,再下到甲板底下的船舱,里面是机舱和货舱,和之前小题发现的一样,货物全是陶器,大部分都完好无损。 两个人最终来到了驾驶室,驾驶室位于舰楼的最上方。 他们四处翻找,竟然从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信号枪和海水染色剂!除此之外,还有一副很大的望远镜,以及一些花花绿绿的糖果。 信号枪和海水染色剂都是用来求救的,它们并没有被使用过,这说明,大难降临的时候,船上的人毫无所知,根本就没有向外界求救的机会。 信号枪是红色的,黑柄。信号弹也是红色的,很粗壮,总共5发。 赵吉鹏举起信号枪看了看,问老猫:“你会用吗?” 老猫说:“应该和土枪差不多吧。你想干什么?” 赵吉鹏说:“求救啊。” 老猫说:“罗布泊这么大,除非有救援团队来找我们,而且正好在我们附近,否则,不可能有人看到。” 赵吉鹏说:“别忘了,干戈也快没有给养了,我们发射信号弹,说不定能把干戈引过来。” 老猫立即点头,说:“有道理!” 两个人又回到了甲板上,老猫拿着信号枪和信号弹,爬上了桅杆的观测台。然后,他把信号枪对着天空,扣动了扳机,“嘭”一声,枪口喷出一股火花,红色的火焰在夜空上绽放开来,拖着长长的烟雾尾巴,在黑暗中停留了20几秒,才慢慢消散。 老猫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低下头,大声问赵吉鹏:“放几枪?” 赵吉鹏说:“全部打完!” 信号弹先后在夜空上绽放:“嘭!嘭!嘭!嘭!” 这一夜黑得令人绝望。 干戈驾驶工作站的白色吉普车,吃力地前行。 蒋新华驾驶越野车跟在后头。 沈小题坐在干戈旁边。陈伞坐在蒋新华旁边。 眼下,干戈他们必须找到那艘大船,才有可能活下去。但是,干戈心里清楚,希望太渺茫了,他的心情很低落。 走着走着,夜空上突然升起了红色的火焰!沈小题先看到了,她大声说:“干戈,你看那是什么?” 第345章 来的不止是干戈…… 发射完了所有的信号弹,老猫举起了望远镜,开始观望远处的情况。 赵吉鹏在下面说:“黑乎乎的,你用望远镜能看见什么?” 老猫煞有介事地转了一圈,大声说:“看有没有车灯开过来啊!” 赵吉鹏说:“车灯那么明显的,还需要用望远镜吗?你下来吧!” 老猫这才放下望远镜,慢慢爬下来。 他站在赵吉鹏面前,说:“你觉得干戈会来吗?” 赵吉鹏说:“我感觉,有人会来,但我不知道是干戈还是沈小题他们。” 老猫嘀咕了一句:“就怕来的不是他们……” 赵吉鹏接过信号枪,收进了包里。 老猫问:“你留着它干什么?” 赵吉鹏说:“我感觉它会有用。” 老猫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来到了一间船员宿舍,老猫打着手电筒,赵吉鹏选中了一张床,把床单拽下来,只剩下褥子,又卸掉了枕套,只剩下枕芯,然后说:“走,找酒去!” 老猫说:“你想喝酒?” 赵吉鹏说:“我在东北的时候,每顿都要喝点儿。馋死我了。” 果然,两个人在一个储藏室找到了酒,有威士忌,有朗姆酒,有香槟,还有啤酒。 赵吉鹏说:“拿啤酒。” 老猫说:“拿多少?” 赵吉鹏说:“先搬一箱吧。” 老猫说:“我只能喝一瓶……” 赵吉鹏说:“你真矬!搬搬搬,剩下的我喝。” 老猫就把一箱啤酒搬回了他们睡觉的地方。 赵吉鹏盘腿坐在床上,在老猫正在四下寻找开瓶器的时候,她已经一口咬掉了瓶盖儿,咕咚咕咚喝起来。 老猫回到她旁边,拿起一瓶啤酒,学着她的样子咬瓶盖儿,怎么都咬不开。赵吉鹏把酒夺过去,咬开,笑着递给了他。 就这样,在这个死寂的黑夜里,在这艘孤独的大船上,两个人推杯换盏地喝起来。基本是老猫喝一口,赵吉鹏吹一瓶。 这个东北女孩就像回到水中的鱼,脸上终于绽放出光彩,打开了话匣子—— “老猫啊,你太老相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下到地窖,当时黑糊糊的,我管你叫了声叔?” “老猫啊,你知道吗?在东北,他们都叫我吉爷,也有人叫我吉婶……” “老猫啊,其实我撒谎了,我被你们绑架的时候并不是因为上错了车,当时我刚到库尔勒,在一个酒吧喝醉了,那个金丝眼镜是在酒吧门口‘捡尸’把我捡走的……” “老猫,在东北,我曾经创造一口气吹下两瓶白酒的记录,完了跟正常人一样,啥事都没有,所有我还有个外号,叫二斤姐。你知道我在库尔勒那家酒吧喝了多少吗?” …… 赵吉鹏喝光了一箱啤酒,还想让老猫去搬一箱,老猫怕她喝多,连哄带骗,终于让她躺在了床上。 接着,老猫在对面床上躺下来,他没有关掉手电筒,手电筒照在了棚顶上。 赵吉鹏并没有喝醉,只是有些兴奋,她说:“把手电筒关了,听姐给你讲过去。” 老猫很诚实地说:“我害怕。” 赵吉鹏看了看他,笑了:“你不是摔跤很厉害吗?” 老猫说:“我是害怕这艘船。赵吉鹏,你说,这船上的人到底都去哪儿了?” 赵吉鹏坐了起来:“不要急,等我给你算算啊。” 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老猫紧紧盯着她。床下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太小了,老猫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赵吉鹏突然睁开了眼睛:“我刚刚进入冥想状态了。我看见,这船上的人此时正在另一个地方开着这艘船航行。” 老猫说:“船不是在这儿吗?怎么会在另一个地方?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儿!” 赵吉鹏说:“你喝多了,大脑不好使了。我打个比方吧——这艘船被拍进了电影,它在现实中存在,也在电影中存在,对吧?” 老猫说:“电影不是真的啊!” 赵吉鹏说:“那对于电影里的人来说,它是不是真的呢?” 老猫说:“我听不懂啊!你就告诉我,这船上的人死没死?” 赵吉鹏说:“至少,在他们心中,这艘船从来都没有偏离过航线。” 老猫摇摇头,还是听不懂。 赵吉鹏叹口气说:“我告诉你吧,这艘船并不危险,它只是个奇迹。” 老猫朝床下看了看,问:“刚才你听没听到什么动静?” 赵吉鹏说:“没有。姐冥想的时候,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 老猫说:“从床下传出来的。” 这时候,正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就像有人用指甲在地板上爬行。 老猫趴在床上,伸出脑袋,用手电筒照向了床下。突然,一个很小的黑影从床下窜出来,然后快速冲到门口,竟然挤开了门,跑出去了。它浑身漆黑,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 赵吉鹏问:“靠,那是老鼠吗!” 老猫摇摇头说:“罗布泊上没有这么小的老鼠,我觉得应该是一只猫。” 然后,他下了床,把门锁上了,然后回到了床上。这时候,赵吉鹏正红光满面地看着他,她说:“老猫,你来和我躺一块。” 老猫愣了愣,然后很听话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床边躺了下来。他半个身子几乎是悬空的。 赵吉鹏朝墙靠了靠,拽了他一下:“姐有那么可怕吗!” 老猫这才把整个身子都躺到了床上。 赵吉鹏在他身上摸了摸,老猫双眼发直,身体绷得像根棍子。 过了好一会儿,赵吉鹏突然收回手来,说话了:“你说的对……” 老猫说:“哪句话?” 赵吉鹏说:“我们放了信号弹,也许会引来别的人。” 老猫一下转过身,看了看赵吉鹏,赵吉鹏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只猫。他说:“你放心,不管什么人来了,我都会保护你的。” 赵吉鹏伸手就抱住了老猫,说:“不,姐罩着你。” 老猫的心“怦怦”乱跳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赵吉鹏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已经睡着了。 实际上,老猫一夜都没怎么睡,他担心信号弹招来什么不速之客。 第二天,两个人起得非常早,他们商量了一番,决定在船上等上一天,如果一天之内,干戈没有出现,他们就带上物资,继续往外走。 他们吃完早饭,又来到了甲板上,老猫爬上瞭望台,举起望远镜朝荒漠上看了看,茫茫无边的罗布泊,除了盐壳就是沙子,阳光刺眼,老猫看了一会儿,把望远镜放下来,揉了揉眼睛。 赵吉鹏在下面问:“有人吗?” 老猫说:“没有。” 他爬下来之后,说:“看来不论是干戈还是沈小题他们都不可能来了。” 赵吉鹏点点头,说:“干戈那么急着找小题,沈小题又那么急着找干戈,他们很可能不会在乎什么信号弹。” 老猫看起来有些失落。 赵吉鹏说:“等到晚上,也算我们尽力了。” 老猫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装好了物资,他们带不了太多东西,主要是一些高热量食物和水。接着,两个人回到了船员宿舍,等待天黑。 赵吉鹏盘腿坐在床上,对老猫说:“再去搬点啤酒来。” 其实干戈已经来了,他已经看到那艘大船了。他们的方向有偏差,如果不是看到信号弹,怎么都找不到这艘大船。 陈伞激动地说:“那就是老蒋说的大船!”他当然兴奋,这个救命的情报是他提供的。 干戈一句话没说,他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慢慢把车驶近,停稳,然后跳下来。 其他人也下了车,就在他们抬头打量这艘大船的时候,干戈却盯住了地面——不远处有几道清晰的车辙,他走上前,蹲下来仔细查看,脸色凝重起来。 沈小题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干戈站起来,指着地上的车辙说:“我的车。” 沈小题低头看了看:“只能说是同一种车型吧?” 干戈说:“不,这就是我那辆吉普车留下的。” 接着,他指了指车辙上的一处空白:“你看,这是补胎的痕迹。” 沈小题一边思索一边说:“你把那辆车丢在那个假工作站了,它却在这儿出现了……说不定就是那个失踪的尸体把它开过来的!” 干戈想了想,看了一眼大船,说:“先找到那个发信号的人。” 沈小题从车上把那支土枪拿出来,抓在了手上。干戈没有阻拦,一行人顺着舷梯陆续登上了大船。 船上很安静,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都不出声,他们走过甲板,慢慢逼近了舰楼。走着走走着,干戈突然伸出双手,拦住了身后的所有人。 舰楼里冒出了两个人,他们正是老猫和赵吉鹏。赵吉鹏拎着半瓶啤酒,走路有点摇摇晃晃。 双方互相打量着,都愣住了。 茫茫罗布泊,这个已经四散的团队,竟然再次聚到了一起! 老猫突然冲向蒋新华,一把把他抱了个满怀,蒋新华拍了拍老猫的肩膀,轻轻推开他,上下打量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猫说:“我们那辆车抛锚了……” 干戈问:“信号弹是你们放的?” 赵吉鹏脸颊红润,醉醺醺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嘿嘿,真没想到,你们都来了!哎哎哎,你,你,你们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沈小题抢先说:“干戈是个粘皮糖,穷追不舍,甩不掉。” 干戈点点头:“502。” 沈小题笑嘻嘻地说:“祝福你们啊,走,我们去喝酒!” 老猫伸手碰了碰她,然后,老猫简单讲了讲他和赵吉鹏经历的事,包括他们的怎么抛锚,以及如何遇到了这艘大船,并且在船上找到了物资…… 赵吉鹏补充道:“对了,那个销售是他们的头儿!啦啦啦,老猫说哒!” 蒋新华看了看老猫,老猫有点紧张地低下了头。 干戈不管谁是头儿,他问老猫:“这船上没有别人了吗?” 赵吉鹏抢先说:“有哇!我们看到了一只黑猫!” 干戈一愣:“黑猫?我说人!” 老猫说:“没人,只有一只猫。” 干戈忍不住说:“你们都搜过了?” 老猫说:“搜过了。” 干戈说:“不对啊,我刚刚在下面看到了吉普车的车辙!”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的爱情要面临考验了!我,东北的吉爷,我说了,你们的爱情要面临考验了!……” 不远处的沙子动了两下,令狐山从地下钻出来,他钻出来之后,紧接着又钻出来四个类人。 令狐山慢慢靠近大船,看了看干戈停放的那辆白色吉普车,车上还有“楼兰工作站”几个鲜红的大字。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第346章 类人再次来袭 老猫拽了拽赵吉鹏的衣袖,然后说:“小题来过。” 干戈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老猫继续说:“她把你那辆吉普车从工作站开出来了。” 干戈看了一眼身边的沈小题,忽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他的声音颤抖起来,问:“你说的是小题?不是沈小题?” 赵吉鹏说:“小题是小题,沈小题是沈小题,沈小题不是小题,小题也不是沈小题……我绝对没喝醉!” 沈小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似乎也有些紧张起来。 老猫说:“不是沈小题,是小题,我们看到小题了。” 干戈冲过来,一把抓住了老猫胳膊:“她在哪儿!” 老猫愣了愣,然后说:“她走了。” 干戈的眼睛一下就红了:“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你们发信号弹让我过来,怎么可以放她走呢?” 赵吉鹏把酒喝光了,走到船边,一扬手就把酒瓶扔了下去。 老猫说:“她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发现信号弹,根本没想过你们会来到这儿!再说了,我们也拦不住她啊。” 干戈问:“她说没说她去哪儿?” 老猫说:“她去找你了。” 干戈一下就沉默了,心里迅速生出一股悲哀,没想到,就在自己费尽心思寻找小题的时候,小题竟然也在费尽心思寻找自己! 老猫低声说:“干戈,你冷静一下,我们发现她有问题……” 干戈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了?” 老猫犹豫了一下,说:“她很危险。” 干戈马上问:“她有什么危险?” 老猫说:“不是她有什么危险,是她本身很危险,她背上的那个小女孩还在!” 赵吉鹏已经走回来了,她醉酗酗地说:“对!小女孩还在!我,东北的吉婶说的!不是大女孩哟,是——小,女,孩!” 干戈看了看赵吉鹏,低声说:“狗屁。” 赵吉鹏盯着干戈,突然笑了:“干戈,我他妈喜欢你骂人!真爷们!” 老猫说:“干戈,你要相信赵吉鹏的第六感!” 赵吉鹏说:“必须地!” 沈小题突然说:“我信。” 赵吉鹏说:“看看看看……” 干戈并不理会,他大步走到船边,朝下看了看,沙子上的车辙很清晰,朝着一个方向伸去了,他回头朝蒋新华招了招手,蒋新华立即跑过来。干戈问:“那个方向是去哪儿的?” 蒋新华四下看了看,然后说:“那就是去若羌的方向啊。” 干戈点点头,然后问老猫:“她什么时候走的?” 老猫说:“凌晨。” 赵吉鹏说:“凌晨!” 干戈说:“今天?” 老猫说:“今天。” 赵吉鹏说:“今天!” 老猫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又说:“她走了快12个钟头了。” 干戈说:“白天的温度太高,她不可能一直赶路。” 赵吉鹏挣脱了老猫的手,说:“对!她不可能一直赶路!哈哈哈,三角恋即将碰出火花!不,火星儿!” 她真喝多了,没人在意她说什么。沈小题走到干戈旁边,有些讽刺地说:“大哥,你是不是打算现在就去追?” 干戈想了想说:“不。” 沈小题有点意外,她探询地看着干戈,等待下文。 干戈瞟了一眼其他人,低声说:“我现在又他妈成领袖了,我得对每个人负责。” 接着,他问老猫:“你们在船上发现物资了?” 老猫点点头说:“很多物资。” 赵吉鹏激动地说:“还有酒,很多很多酒!” 干戈思忖了一下,又问:“确定能吃?” 老猫说:“确定,我们已经吃过了!” 干戈说:“好,大家去搬物资,然后就离开。” 赵吉鹏说:“对!然后就去追小题!” 老猫拦腰把赵吉鹏抱起来,说:“你先睡一会儿去!” 赵吉鹏说:“放开我!小兔崽子,你又想绑架我!” 老猫不理他,径直走向了舰楼。 赵吉鹏又蹬又踹:“他们来了!赶紧放开我!我没喝多,我感觉到他们来了!” 老猫已经大步走进了舰楼。 沈小题小声问干戈:“我也想问你,你的意思是离开,还是去追小题?” 干戈说:“没区别啊,都是一个方向。” 沈小题说:“不,我想在船上休息一天。” 干戈说:“不可以,我们必须马上走。” 沈小题眯着眼睛看干戈:“对于你来说,只有她最重要,其他人死活都不重要,是吧?” 干戈说:“不完全是为了她。这船上不安全。” 沈小题冷笑道:“老猫他们都在这里过了夜了,也没见出什么事,怎么就不安全了?” 干戈说:“对于罗布泊来说,这个船就是唐僧肉,它能引来我们,也能引来别人。” 沈小题不说话了。 这时候,老猫回来了。 干戈问他:“我们一会儿就离开,你和赵吉鹏呢?” 老猫回头看了看舰楼,似乎有些犹豫。蒋新华说话了:“老猫,你们不可能走出去,还是跟着蒋叔吧。现在给养也充足了,我们肯定能顺利到达若羌。” 老猫想了想,然后使劲点了点头。 干戈说:“赵吉鹏刚才说什么?” 老猫说:“她说我绑架她。” 干戈说:“还有一句。” 老猫说:“她说他们来了什么的……她喝多了。” 干戈警觉地朝四下看了看。 甲板上一片安静。 干戈说:“她可能说对了……” 老猫也四下看了看:“没人来啊。” 干戈说:“我听见了声音,好像有人正在登船!”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几颗脑袋从四面八方冒出来,正是那五个类人!他们从船边爬上甲板,站在了干戈他们面前。这些类人的打扮都不同,有人穿着破旧的牛仔服,有人穿着很大的冲锋衣,有人甚至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花衣服,其中三个都留着披肩发。只有令狐山带着兜帽。 干戈看了一眼脚下,甲板是铁的,类人并没有优势。 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这些类人并不说话,纷纷从腰间拿出武器,有砍刀,有木棍。干戈和陈伞几乎同时挡在了沈小题身前。 令狐山把兜帽放下来,朝干戈笑了笑,说:“你以为一辆破车能骗我多久?” 干戈面对令狐山,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说:“令狐山,你才是502!” 令狐山说:“502?” 干戈说:“我就不懂了,那么大一片沙漠,没事你们就去游游泳,健健身,多好啊!你们总纠缠我们干什么?” 令狐山说:“可是这里有食物啊。” 干戈说:“没问题,我们见面分一半,皆大欢喜。” 令狐山摇摇头,说:“不,都是我们的。” 干戈怒了:“你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令狐山说:“先来后到是你们人类的法则,在罗布泊,只有弱肉强食。” 干戈跺了跺甲板,说:“谁强谁弱还不一定呢。” 令狐山轻蔑地说:“你以为,我们能在罗布泊活下来,只是因为会钻地?” 干戈看了看其他的类人,一个个身强体壮,打起来,干戈他们毫无胜算。他说:“你就说吧,你想怎么样?” 令狐山的眼里射出了凶光:“你们都得死。” 蒋新华说话了,声音颤巍巍的:“大哥……” 令狐山看着蒋新华皱起了眉头:“等会儿!你觉得……你这么叫我合适吗?” 蒋新华立即改口道:“小弟弟……” 令狐山直接打断了他:“住口,你就是叫祖宗也没用了。对了,我会第一个杀了你。” 蒋新华立即就噤声了。 沈小题突然从干戈身后走出来,端起枪,对准了令狐山,说:“不好意思,你们得先死。” 令狐山说:“又来这招儿?” 沈小题说:“上次你手上有我们的同伴,我们不敢开枪,这次你再试试?” 令狐山瞥了一眼那支土枪,说:“你们只有一发子弹。” 沈小题的脸色顿时变了,但立刻又恢复了正常,强装镇定地笑了一下,问:“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发子弹?” 令狐山说:“我蒙的,但看你的表情,我知道我蒙对了。” 就在这时候,赵吉鹏突然摇摇晃晃冲出来:“大哥!你猜我这把枪里有几发子弹?猜对了有奖哟!” 她的手里竟然拿着那支信号枪! 令狐山显然不认识那是什么枪,他愣住了。 赵吉鹏举着信号枪,围着令狐山走来走去,步履依然歪斜:“第一发打的你皮开肉绽,第二发打的你眼冒金星,第三发打的你屁滚尿流,第四发打的你鼻青脸肿……” 干戈当然知道那是信号枪,他紧张地看着令狐山,令狐山正死死盯着那支枪,似乎在分辨…… 干戈赶紧走过去,从赵吉鹏手上把枪夺下来,然后指了指令狐山,说:“令狐山,咱们两个谈谈。” 令狐山说:“怎么谈?” 干戈说:“我不拿枪,你不钻地,就咱们两个人,单独谈谈。” 令狐山说:“你身上还有刀。” 干戈愣住了。 令狐山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还是蒙的,但我知道又蒙对了。你们人类永远不守信。” 干戈说:“那我带着枪,你也可以钻地,怎么样?” 令狐山说:“好。” 说完“好”字,他对身边的一个年轻类人说:“如果待会儿枪响了,这边的人,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第347章 危险的谈判 风很大,猎猎的。 干戈和令狐山下了船,走出了几分钟,停下来,面对面站着,此时,两个人之间隔了差不多五米的距离。 风把令狐山的头发吹得扬起来,他的头发特别黑,微微地弯着自来卷,看上去帅帅的。 干戈打量了一番这个类人头领。干戈从小混到大,见过形形色色各种人,每次跟人打架之前,他都要审视一下对方的眼睛,他经验丰富,他相信“相由心生”这句话,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内心,就有什么样的长相。 但是,他看不懂令狐山。 令狐山先开口了:“你想谈什么?” 干戈问:“你想要什么?” 令狐山说:“我不需要想,我要就可以了。” 干戈仿佛被人当头一棒,他说:“兄弟,你要是这么说,咱们的谈判就没有意义了。” 令狐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船,说:“我要蒋新华,还有物资。” 干戈说:“你要的太多了,你不是世世代代生活在罗布泊吗,要物资干什么?” 令狐山冷笑道:“你以为类人靠吃沙子活下去吗?” 干戈叹了口气,又问:“你要蒋新华干什么?如果是因为那个老类人,这里面有误会,我可以解释。” 令狐山盯着干戈看了半晌,终于说:“好,我只听一句话解释。” 干戈说:“兄弟,事情很复杂,一句话解释清不楚!” 令狐山说:“你的一句话用完了。” 干戈立刻说:“他是自杀的。” 令狐山说:“不可能!” 干戈说:“我们把他绑到营地之后,确实想过要杀了他,但没有那么做,我们很明白,一旦这个老东西出了事,我们和你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法补救了,所以,我们打算第二天天一亮就放他离开……” 令狐山说:“那他更没有理由自杀。” 干戈说:“等我们发现他死了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蒋新华告诉我们,他向我们吐露了一些信息,担心回去之后受到惩罚,所以选择了自杀。” 令狐山说:“这是蒋新华说的?” 干戈说:“是。” 令狐山笑了一下:“你相信吗?” 干戈摇了摇头:“不信。”接着,他又说:“蒋新华这个人的弯弯绕太多了,他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可能是假的。” 令狐山说:“既然你也觉得他在撒谎,为什么不愿意把他交给我?” 干戈说:“如果我把他交给你,你肯定杀了他,我需要他给我指路。而且,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他毕竟是我的同类。” 令狐山说:“他是不是撒谎意义并不大,在这个老类人之前,你们就杀死过我们的人,5个!” 干戈一愣,说:“我们?” 令狐山说:“就是你们这伙人!” 干戈说:“你是说他们吧?我们是来罗布泊旅行的!我们刚来没几天!并且,我们在那个假工作站也差点被他们暗算,我们还打死了他们三个人,尸体就在地窖里,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还救出了刚才那个醉鬼!就是那个……第一发打的你皮开肉绽……” 令狐山打断了干戈:“既然你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为什么现在又混在一起了?” 干戈说:“这个蒋新华投降了,他愿意给我当向导,我要找到我女朋友。” 令狐山摇头:“不对,你也攻击过我们。” 干戈想了想,马上说:“我承认,那时候,我们还没遇到蒋新华他们,当时只有我和沈小题——就是那个胸更大的女孩,我们迷路了,发现沙子里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跟踪我们,我们并不知道那是类人,我确实用工兵铲打过他……那叫正当防卫。” 令狐山沉默了,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到目前为止,好像所有的误会都解除了。干戈一直以为是自己把类人引来的,蒋新华他们都是受牵连,现在他才明白了,类人一直在追剿蒋新华他们,自己才是受牵连! 令狐山说:“其实,我们也想过,你们可能并没有参与残害类人。所以,我们只绑走了蒋新华,我们想挖出他们团伙的头儿,此人必杀。” 干戈说:“也许我可以帮你。” 令狐山说:“你知道谁是他们的头儿?” 干戈说:“地窖里真的只有两具尸体了?” 令狐山说:“只有两具,一个带着眼镜,还有个年轻人。我亲眼去看了。” 干戈叹了口气,说:“少了那个销售。他就是制尸团伙的头儿。” 令狐山说:“制尸?” 干戈说:“说起来很复杂——他们把活人杀了,制成干尸售卖。我们把那三具尸体搬到地窖之后,第二天就离开了,没想到一个是装死。” 令狐山问:“你确定装死的那个人是他们的头儿?” 干戈说:“如果是蒋新华说的,我当然不信,但这个信息是老猫说的,所以应该是真的。” 令狐山想了想,问:“我怎么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 干戈说:“我就知道这么多,信不信由你吧。” 令狐山说:“我要从蒋新华嘴里挖出这个人的去向。” 干戈说:“你挖不出来,就算你能挖出来,你也不确定真假。而且,蒋新华是跟我们一起离开那个假工作站的,我想他什么都不知道。” 令狐山说:“自从你们离开之后,再没有人从那个院子出来过,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都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干戈说:“除非他会钻地。” 令狐山说:“我怀疑他一直藏在你们这个团队里。” 这句话让干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说:“我们团队就六个人,都在甲板上站着呢!” 令狐山说:“或许一直有个你们看不见的人……” 干戈摆摆手,说:“行了,我没心情听鬼故事,咱们谈谈现在的情况吧,蒋新华我不可能给你。” 令狐山说:“那就没得商量了。” 干戈说:“你带的类人不多,而我们有两支枪,打起来,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令狐山看着干戈,不再说话,他在心里盘算着。 干戈继续说:“这样,我们把船上的物资都留给你们,只带走我们需要的。你好好想想,蒋新华和物资哪个更重要。为了表现诚意……”说到这儿,干戈跑出了几步,将手上的信号枪扔了出去。 他回到令狐山跟前的时候,令狐山终于说:“我先放他一马。不过,等他给你带完路,我还是要杀了他。” 干戈说:“成交。” 两个人回到船上,船上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沈小题还举着土枪,指着对面的类人,类人巍然不动。只有赵吉鹏蹲在船边抠嗓子。 令狐山回到那四个类人跟前,低声说:“退下吧。” 类人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后退了几米。 干戈也对沈小题说:“把枪放下。” 沈小题这才把土枪放下来。 蒋新华躲在了老猫的背后,藏得严严实实。令狐山突然朝他走了过去。干戈一把拽住了他:“你们类人不会言而无信吧!” 令狐山说:“我只说我不带走他,但没说我不能揍他。” 干戈放开了令狐山的手:“嗯……你揍吧。”然后,他凑到令狐山的耳畔,小声说:“狠点儿,把我那份也一起揍了。” 令狐山大步冲过去。 老猫拦住了他:“哎哎哎,你干什么!” 干戈说:“老猫!这是我答应人家的!” 老猫看了看干戈:“你答应他什么了?” 干戈说:“让他跟老蒋进行一场散打比赛。你让开!” 老猫眨巴眨巴眼睛,有点犹豫了。 蒋新华一看令狐山过来了,撒腿就跑,跑到船边停下来,回头看着令狐山,露出一脸可怜相,正要说什么,令狐山迎面就是一拳。他捂住鼻子蹲在甲板上,夸张地惨叫起来。 赵吉鹏回头喊了声:“我要看重播!……”刚说完,突然把头转回去,“哇”一声终于吐了出来。 老猫跑过去,拦在了令狐山面前:“你跟我来一场摔跤比赛!我他妈摔死你!” 干戈忍住笑意,大声说:“来吧,我们搬东西了!” 老猫把赵吉鹏背下了船,扶到了车上。干戈带着其他人搬运物资,令狐山站在仓库门口,监视着他们。 干戈他们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但足够支撑接下来的旅程了。老猫专门跑上船,给赵吉鹏搬了两箱啤酒。 最后,在令狐山的默许下,干戈带走了厨房刀架上的三把餐刀,其中一把有个缺口,干戈想了想,还是带上了。 大家下了船,令狐山站在甲板上看他们。 干戈他们一点点朝车上装给养。蒋新华那辆越野车的后备箱出了故障,打不开,大家就把给养堆到了后座上。 干戈看了一眼沙地上的车辙,弯弯曲曲,一直伸向远方。想到这是小题留下的痕迹,他的心中便充满了希望。 沈小题却对前路毫无信心,在大家搬东西的时候,她来到赵吉鹏身边,问:“赵吉鹏,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小题吗?” 赵吉鹏尚未彻底醒酒,她说:“我们正在步入深渊……你知道吗?在东北都叫我吉爷!” 沈小题说:“既然很危险,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走?” 赵吉鹏一瞪眼睛,说:“如果没有我的第六感,你们会更危险啊!吉爷必须跟着你们,生死与共!” 沈小题说:“这不是你的风格。” 赵吉鹏看了一眼正在车外搬东西的老猫,说:“有他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这叫爱情!” 沈小题冷静地说:“你并不爱老猫。”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表情突然变得阴冷:“你们不听我的,一直不听我的,我就想看看你们的下场。” 第348章 有刺客 类人们在船上清点物资。 干戈他们在船下搭起了三个小帐篷,躲避酷热,等待天黑。 干戈一直在四处转悠,黄昏渐至,温度开始明显下降,终于适合赶路了,他走到帐篷外,使劲拍了拍手:“走人!” 蒋新华第一个从帐篷里走出来,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就开始收帐篷。 老猫和陈伞一前一后走出了帐篷,老猫帮助蒋新华收帐篷,陈伞打着哈欠走到干戈身边,看了一眼车辙,迷迷糊糊地问:“跟着它走吗?” 干戈点点头:“对啊。” 沈小题慢吞吞地走出来,抻了个懒腰。 干戈问:“赵吉鹏呢?” 沈小题说:“帐篷里呢,在冥想,不结束不会动的。” 大家装完东西,只剩一顶帐篷了。干戈坐在吉普的驾驶座上,身旁是沈小题,陈伞和老猫坐在后座上。 赵吉鹏终于走出了帐篷,她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已经整装待发了。她走到吉普前,正要说什么,干戈先说话了:“你醒酒了?” 赵吉鹏说:“我什么时候喝醉过!” 干戈说:“不要逞能,刚才你就醉了,什么第一发打的你皮开肉绽……” 赵吉鹏接过话去:“第二发打的你眼冒金星,第三发打的你屁滚尿流,第四发打的你鼻青脸肿!——我清醒着呢!” 干戈愣了愣:“看来你确实没喝醉。” 赵吉鹏扒着车门说:“我都说了前面是深渊……还是要走?” 干戈说:“生命在于运动,当然要走。” 赵吉鹏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无奈地摇了摇头,赵吉鹏叹口气,跳上了后座。 大家一致看老猫。 老猫不解地问:“你们都看我干吗?” 大家异口同声:“收帐篷啊!” 老猫恍然大悟,赶紧跳下车收帐篷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干戈长按了一声喇叭,等于向令狐山告别。令狐山果然来到了船边,静静看下来,并没有任何身体语言。 上路之后,两辆车就像龟兔赛跑,蒋新华开得飞快,几次把干戈落远。终于,干戈终于忍不住,愤愤地按起了喇叭。 蒋新华居然没有停下! 他的车蓄满了力,轰隆隆继续朝前冲,一直开出了五六百米,这才好像发现了什么,掉转车头开回来。 干戈已经停下来,等他。 蒋新华把车开到吉普旁边,摇下车窗,问:“干戈老弟,怎么了?” 干戈说:“你在跟我赛车?” 蒋新华支支吾吾地说:“噢,我的车速确实快了点儿……” 沈小题也摇下车窗,笑着问:“老蒋,你这么着急,是不是要到家了?” 蒋新华似乎并没有听出弦外之音,他说:“我这不是为了早点找到人嘛……好好好,我慢点儿。” 两辆车又蠕动起来。 车辆在沙丘之间摇摇晃晃,让人昏昏欲睡。老猫坐在赵吉鹏和陈伞中间,他靠着陈伞,已经睡着了。 沈小题低声对干戈说:“你还是要小心点这个老蒋。” 干戈说:“他穷途末路了,不能怎么样。” 沈小题说:“今天他简直是归心似箭……” 干戈说:“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啊。” 沈小题说:“我怀疑我们已经接近他想带我们去的地方了……” 干戈说:“丫头,不要疑神疑鬼!” 沈小题说:“赵吉鹏一直有这种预感。” 干戈回头看了看赵吉鹏,赵吉鹏一脸肯定地看着他。干戈点了点头,说:“好吧,我警惕点儿。” 沈小题也打起了哈欠,回头看,赵吉鹏已经睡着了。陈伞醒着,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小题说:“陈伞,我要是睡着了,你陪干戈说说话,不能让他困。” 干戈说:“千万别!他只会背书,我肯定困。” 陈伞毫不尴尬,他笑着说:“其实,除了书,我还会资产负债表和现金流量表……” 沈小题说:“停!我还是自己陪干戈吧。” 又过了一会儿,沈小题实在忍不住了,她敲了敲车窗,喊道:“醒醒醒醒!天亮了!” 老猫和赵吉鹏幽幽地醒过来,他们看了看窗外,满脸懵逼。 沈小题说:“大家说说话!老猫,出去之后,你是跟赵吉鹏走还是跟老蒋走?” 老猫迷迷瞪瞪地说:“跟蒋叔走啊……他是向导。” 沈小题说:“我说走出罗布泊之后!” 老猫这次听懂了,他说:“我们可以一起走啊。” 沈小题说:“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赵吉鹏笑了,她也说:“对……你只能选一个。” 老猫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干戈笑着说:“别逗他了,孩子的情商本来就低,就像爸爸妈妈要离婚,问孩子,跟爸爸还是跟妈妈——这个问题太坑人了。” 沈小题说:“他必须说。” 陈伞突然趴到老猫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老猫立马大声说:“我跟蒋新华走!等赵吉鹏问我为什么,我就说,先把蒋新华安顿好,然后就和赵吉鹏找个小城,好好过日子!” 干戈和沈小题哈哈大笑。陈伞捂住脑袋,生无可恋。老猫不知所措,他低声问陈伞:“我说错了吗……” 沈小题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陈伞,你得因材施教!哈哈哈哈!” 蒋新华的越野车又快没影了。 干戈又开始按喇叭了,不是“按”,是“砸”:“嘀!嘀!嘀!嘀!嘀!嘀!” 蒋新华停下来。 干戈开车追上去,摇下车窗说:“来来来,咱俩换下车。” 蒋新华明显有些犹豫,他从来不让人碰他的车。 干戈说:“我是修车技师,什么车没碰过!不要婆婆妈妈了!” 说完,他已经从吉普车上跳下来。 蒋新华没办法,只好跟干戈换车。越野车后座上堆满了吃的,老猫、赵吉鹏和陈伞只好留在吉普车上。 干戈和沈小题换到越野车上之后,仍然是蒋新华在前面带路,干戈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干戈突然说:“丫头,你把安全带系好。” 沈小题愣了一下,然后低头看了看,说:“我一直系着啊……” 干戈转过头来看了看,又拽了拽沈小题身上的安全带,说:“靠!老蒋这车是怎么回事儿啊!” 沈小题问:“怎么了?” 干戈说:“你看……安全带警示灯亮了。” 沈小题看了看仪表盘,确实亮着一个图标,在黑糊糊的光线里很显眼——图标上的小人被一条斜线隔成了两段。 沈小题说:“你自己系了吗!” 干戈说:“我什么时候不系过安全带!” 两个人捣鼓了半天仪表盘,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干戈嘀咕道:“可能是安全带插头坏了,不管它了。” 沈小题说:“你看那个图标,像不像个刺客?” 干戈盯住了那个图标,越看越像一个没有五官的小人儿,背着一把长剑,正静静注视着他…… 沈小题说:“我们得重视起来!我是认真的。我看过一个帖子,有个司机开夜车,突然发现仪表盘上的雪花图标亮了,那代表车外的气温过低,可当时是夏天,天气阴阴的,要下雨的样子,车外闷热无比。司机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仪表盘出了故障。结果,后来居然真的下起了冰雹,还砸破了那个司机的风挡玻璃!他这才明白那个图标是什么意思……” 干戈又瞄了一眼仪表盘:“就是说……这图标是个预言?” 沈小题说:“很有可能。” 干戈说:“扯淡。” 沈小题一下按住了干戈挂档的手,说:“青年,你还是检查检查吧,不在乎这一会儿半会儿。” 干戈想了想,然后闪了四下大灯,两长两短。那是他和蒋新华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异常,停车。 蒋新华的车速慢下来,两辆车开到一起之后,大家都下了车。 蒋新华问:“又怎么了?” 干戈说:“有刺客。” 蒋新华愣了一下,笑了,他说:“干戈老弟,别闹。” 干戈不再理睬他,开始检查车子了。 蒋新华的脸色有点变了,被沈小题看在了眼里。 干戈检查了车顶和车底,没什么异常。 他打开了车内的储物柜,里面杂乱无比,干戈翻了翻,看到了保险单据,卫生纸,零钱,还有个日记本,翻开,第一页就写着——1月13日,若羌,两男一女,已钩。干戈朝后翻了翻,看到了这样的字迹——4月1日,迪卡乡加油站,四男四女,待钩。那正是干戈团队进入罗布泊的日子。 干戈放下日记本,围着车转了转,打开了引擎盖,眼睛一下瞪大了——角落里有个东西!那是个带封口的塑料袋,干戈把它拽出来,拿到车上,借着灯光观看,呆住了——袋子里装满了古钱币!这些钱币已经有些发绿,中间都有个圆孔,四周写着:大泉五十。 干戈跳下车,拎着塑料袋走向了蒋新华,所有人都凑了上来。干戈晃晃手里的袋子,说:“文物?” 蒋新华瞟了一眼古钱币,低声说:“那是我留给老猫的……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再回到罗布泊了……” 老猫的眼眶一下就湿了。 干戈把古钱币扔给了蒋新华,说:“我们又不是文物局的,你不用藏了。” 赵吉鹏说:“起风了?” 陈伞伸手探了探,说:“没有啊。” 赵吉鹏摸了摸后脖颈,嘀咕道:“怎么有一股阴风……”说完,她慢慢转过身,两眼盯住了越野车的后备箱,。 干戈看了看那辆白色吉普车,小声对沈小题说:“我去检查一下那辆车。” 赵吉鹏突然说:“别走!那个后备箱有问题!” 蒋新华明显哆嗦了一下。 后备箱!蒋新华一直声称那个后备箱出了故障,打不开,难道那里面真的有什么秘密? 第349章 销售的最后一夜 赵吉鹏提出检查一下越野车的后备箱。 蒋新华端正了一下表情,说:“你们都知道,那个后备箱一直是坏的……” 干戈观察了一下他的眼睛,说:“我给你修修。” 说完,他走到越野车背后就捣鼓起来。所有人都盯着他。 过了会儿,干戈跑到驾驶座上按了几个按钮,“啪嗒”一声,后备箱缓缓地打开了…… 大家凑过去,朝里面看去——里面空空的,只有几个瘪瘪的装尸袋横七竖八地躺着。 干戈掀起装尸袋,下面空空如也。 蒋新华立即说:“干戈老弟就是高!太好了,终于多了些空间!老猫,赶紧把驾驶室的东西搬过来!” 干戈突然脸色一变,说:“等等!” 蒋新华看了看他,好像在问:“怎么了?” 干戈走到车尾,敲了敲后备箱的底板,发出“咚咚”的回声。他回头看蒋新华,问:“下面是什么?” 蒋新华说:“呃,备胎。” 沈小题说:“不可能啊,备胎不都挂在车后面吗?” 蒋新华说:“新款车改进了,备胎放在车里了。” 干戈转头问赵吉鹏:“你还有问题吗?”不知不觉,干戈已经开始信任赵吉鹏的“第六感”了。 赵吉鹏摇了摇头,说:“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一闪而过,现在没了。” 干戈拍了拍手,说:“上车上车,走了。” 两辆车再次开始爬行。 干戈好像犯了强迫症,越看越感觉那个古怪的图标不顺眼,他忍不住在仪表盘上按来按去,希望把它消除。 沈小题说:“别折腾了。” 干戈嘴里应着,却管不住自己的手,不知道他碰到了什么按钮,仪表盘突然“哔哔哔——”地响起来,接着所有故障灯同时亮起,转数表和时速表的指针毫无规律地剧烈摆动,非常壮观。干戈的脸被映得五彩斑斓。 他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减速熄火,然后低声说了句:“这辆车他妈病了……” 沈小题惊愕地问:“青年,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干戈说:“其实很常见,每次发动车的时候,车辆都会进入自检状态,就像现在这样……但是在行驶中发生这样的事儿,我从来没见过。” 沈小题又问:“能修好吗?” 干戈摇了摇头。 他再一次按了四下远光,把蒋新华叫住了。 干戈开过去,把车停下来。大家都下了车。 干戈问:“老蒋,你这车他妈到底什么毛病?” 蒋新华问:“又怎么了?” 干戈说:“所有故障灯都亮了!” 蒋新华说:“我也不知道……要不,还是我来开它吧?” 干戈说:“不行,我检查一下。” 说完,他在车里爬上爬下,开始查找故障。蒋新华走过来,看了一眼仪表盘,嘀咕道:“真是多事之秋……” 没有人接话,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干戈给吉普车治病。 干戈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病因,最后他从吉普车上取出工兵铲,对大家说:“心脏需要电击。” 蒋新华愣愣地看着他。 他打开了引擎盖,拔掉了几根管线,松开几个阀门,举起工兵铲就朝发动机砸下去…… 沈小题看呆了,她幽幽地问干戈:“青年,你在哪个修车店工作啊?” 干戈头也不回地说:“姚家园4S店,怎么了?” 沈小题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去那儿修车……” 突然,越野车的“哔哔”声消失了,天地间十分安静,干戈回到驾驶座看了看,仪表盘恢复了正常! 干戈居然活活把车砸好了! 大家纷纷凑过来探头看,七嘴八舌地夸赞干戈的修车技术。 蒋新华突然喊起来,声音非常大:“都他妈不许动!” 大家惊愕地转过身,发现团队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此人站在越野车的车尾处,戴着头套,用胳膊死死箍着赵吉鹏的脖子!赵吉鹏冷冷地看着同伴,显得很平静。蒋新华站在那个人旁边,正指着大家。他倒显得很紧张,脸都白了。看得出来,他和那个人是同伙。 大家都傻了。 老猫骂了句:“操你妈!”就要冲过去,戴头套的人突然说话了:“你敢胡来,你就只能跟你的小情人配阴婚了。” 老猫一下愣住了,他呆呆地说了句:“是你?” 那个人摘下了头套,竟然是制尸团伙的销售!被陈伞用石头砸死的销售! 陈伞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激动起来:“你没死啊!” 干戈的脑子一片混乱,形势反转得太快,他完全没搞清状况。 沈小题冷静地问:“老蒋,他一直藏在你的后备箱里,对吗?” 蒋新华说:“少废话,都把手举起来!” 大家只好照做。 沈小题说:“你让他先把赵吉鹏放开,一会儿给勒死了。咱有话好好说。” 销售反而把赵吉鹏勒得更紧了,赵吉鹏发出了垂死的干咳。 沈小题说:“刚才发生什么了?” 销售说:“这个小娘们让我无处可藏,不是自己找死吗!” 干戈不解地问:“你藏哪儿了?” 蒋新华冷笑了一下,说:“我们早就不用备胎了,那个放备胎的地方被我们清空,用来藏尸体逃避检查,它正好可以藏下一个人……干戈,你他妈把手拿起来!” 干戈的手正慢慢伸向腰间,他只好再次举起来。 一切都明了了——干戈他们离开假工作站的前一夜,销售藏进了越野车,之后,蒋新华一直谎称后备箱打不开,刚才,赵吉鹏依然对那个放备胎的地方耿耿于怀,趁干戈修车的时候,她过去把后备箱的底板掀开了,结果看到了销售,销售发现已经败露,冲出来,挟持了赵吉鹏…… 老猫曾经讲过,销售这个怪物多少次大难不死,他是小强。 干戈对老猫使了个眼色,然后很严肃地说道:“老蒋,虽然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生气,但是……” 沈小题的神经一下绷紧了,她知道这是干戈的宣战口号,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干戈要行动了! 干戈的字典里没有“但是”这个词。 就在大家等待下文的时候,干戈已经从腰间拔出了刀子,而且已经朝着赵吉鹏甩了过去——刀子旋转着飞向了赵吉鹏的脸,只是稍微有点偏,那正是销售心脏的位置。 销售紧紧钳制着赵吉鹏,赵吉鹏也就成了他的拖累,他不可能瞬间躲开飞来的刀子。 眼看刀子就要插入销售的心脏了,没想到他一个侧身,竟然躲开了!刀子削掉了赵吉鹏的几根长发。 销售露出了邪恶的笑:“干戈,你太不了解我了。” 干戈也露出了邪恶的笑:“销售,你也太不了解我们了。” 干戈这一刀只是个掩护,老猫已经趁机绕到了销售旁边,他一跃而起,双腿就夹住了销售的脖子,用力一剪——赵吉鹏、老猫和销售三个人一同应声而倒。 老猫一翻身就把销售按在了下面。 局势一下逆转了。 蒋新华“扑通”一声跪在沙地上,眼泪瞬间流出来,他哭天喊地地说:“我对不起大家啊!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他他就杀我全家啊!” 沈小题跑过去把赵吉鹏扶起来,赵吉鹏不停在咳嗽。 老猫正在暴揍销售,他的拳头像雨点一般砸在销售脑袋上,刚开始销售还反抗,到后来,他的脑袋歪到一旁,只有一双脚偶尔踢腾一下。 干戈走上去,把老猫拽起来:“别打了,他快死了!” 老猫站起来,大口喘粗气。干戈上前检查销售的情况,他已经满脸是血,呼吸微弱。 陈伞突然说:“老蒋呢?” 大家赶紧四下寻找,蒋新华竟然不见了! 老猫搜寻了一圈,还是不见蒋新华的身影,毫无疑问,蒋新华借着夜色逃了。 老猫举目四望,表情变得有些悲戚。 干戈再次回到销售跟前,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这个人在车厢里藏了几天几夜,就像地下道里的老鼠,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溜出来补充点食物和水,他的身体本来就接近虚脱了,根本经不起老猫的捶打…… 沈小题问:“死了?” 干戈说:“死了。” 老猫走过来,趴在销售的胸口听了听,低声说:“我要把他埋了,不然我们一走,说不定他又爬起来了。” 说完,他去拿来工兵铲,开始埋销售。 沈小题说:“老蒋为什么不开车跑?” 干戈说:“越野车的车钥匙在我这儿。” 沈小题说:“他可以开走吉普啊。” 干戈说:“吉普跑不过越野车。他一个人溜走,我们一时间发现不了,等我们发现了已经晚了,这么大的沙漠,这么黑的天,我们根本不知道朝哪儿追。他开车就不一样了,目标很明显。” 荒漠上鼓起了一个沙包。那是销售的坟。 干戈说:“我们走吧!陈伞,你开越野车吧,我开吉普……” 没等他说完,一支黑洞洞的枪管就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沈小题和赵吉鹏同时叫出声来。 干戈不用转头看,他知道是谁。 果然,老猫惊喜地叫了声:“蒋叔!” 蒋新华端着那支土枪,低低地说了句:“干戈,不好意思,现在必须由我来分配了。” 干戈满不在乎地说:“老蒋,别傻了,枪里就一发子弹,你知道的。” 蒋新华说:“干戈,我只需要一发子弹,打死你就行了。” 干戈低下头想了想,说:“你想怎么样?” 蒋新华说:“你们给我乖乖地上车,跟我走。” 干戈说:“去哪儿?回那个假工作站?” 蒋新华说:“到了你就知道了。车钥匙给我。” 干戈慢慢掏出了钥匙,递给了蒋新华。 蒋新华接了过去。 接下来,蒋新华做了个非常错误的决定,他对老猫说:“孩子,你过来,帮我看住他们,我去开车。” 赵吉鹏喊了声:“老猫!” 老猫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走向了蒋新华,他说:“蒋叔,你答应我,千万不能伤害赵吉鹏!” 蒋新华说:“你想追她,对吧?不用,等到了地方我让你直接上。” 说完,他把土枪递给了老猫,老猫把枪口对准了干戈。 蒋新华对干戈说:“干戈老弟,我比你更适合当领袖,你看,我的人还是我的人,你的人也有可能是我的人。” 说完,他转身去开车,却一下停住了。 老猫用枪顶在了他的后背上。 蒋新华缓过神来,低低地说:“干戈老弟,看来我错了。” 老猫透着哭腔说:“蒋叔,生死有命,你走吧!” 干戈走过来,大声喝道:“不能放走他!” 老猫突然调转枪口,对准了干戈:“你试试。” 干戈就不动了。 老猫对背后的蒋新华吼了句:“你走!” 蒋新华慢慢转过身,用力拍了拍老猫的肩,然后什么话都没说,快步走到越野车前,爬上去,打着火,一溜烟地开走了。 老猫失魂落魄,他把土枪还给了沈小题,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到赵吉鹏跟前,紧紧抱住了她。 沈小题打开枪栓看了看,突然骂起来:“蒋新华你大爷的!” 枪栓里空空荡荡,最后一发子弹被蒋新华带走了。 第350章 “桃友” 前面说谷未素穿过地下那条神奇的通道,竟然到了南太平洋,她发现她还在这个地球上,万念俱灰,正要自杀,被一个男人救下,这个人叫原男,正在寻找桃花源。谷未素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们通过某种仪器的指引,再次进入了地下那条通道,回到了罗布泊。 其实,谷维素是一种药,它抗氧化,抗衰老,不溶于水,只有特定温度的油脂可以和它融合。 原男就是谷未素的油脂。 谷未素再次回到了延伸城,这次,她不是独来独往,她的身边多了个原男,一个地质考察员。 谷未素一心向往的桃花源变成了罗布泊!这种落差对于她来说太大了,简直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前面的光是绝望,后面的黑暗才是希望。 谷未素转身就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原男还在观察延伸城的岩石,不停记录着数据,听到谷未素的奔跑声,他愣了一下,马上追了过去。 谷未素什么都看不见,渐渐失去了平衡。她脚脖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原男冲到谷未素身边,立即停下来,黑暗好像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气喘吁吁地说:“谷未素,你要去哪儿!” 谷未素坐在地上,她的膝盖一阵刺痛,她双臂环住膝盖,蜷缩着,很狼狈。 她低声念叨着什么,原男把耳朵凑过去,终于听清了,她说的是——这里不是桃花源……这里不是桃花源……这里不是桃花源…… 原男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你之前来过?” 谷未素直愣愣地看着地面,继续嘀咕着:“这里不是桃花源……” 原男把谷未素扶起来,说:“你坚强点儿,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来解决,到底怎么了?” 谷未素低声说:“这里的问题你解决不了。” 原男笑了,很自信地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我们有导航,有数据,有地图,实在不行还有搜索引擎……这个地球上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方案。” 谷未素听完,喃喃地说:“这里并不在地球上!” 原男一下愣住了,问:“你觉得……你清醒吗?” 谷未素直了直身子,问:“原男,我可以信任你吗?” 原男像个小孩一样拍了拍胸脯,说:“当然!我们是朋友啊,我们在延伸岛相遇,然后一起寻找桃花源……我们应该叫桃友!” 谷未素点了点头:“桃友……这里太黑了,我们去亮处。” 两个人慢慢接近了出口,终于有了光亮,谷未素重新坐下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原男坐到她旁边,然后,她才说:“原男,我发誓,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有一句假的,让我这辈子再也看不懂古文!现在我需要你保密,这个故事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原男点点头,庄重地说:“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让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用仪器!” 谷未素清了清嗓子,讲起来:“我4月1号进了罗布泊……” 谷未素花了很长时间,讲述了她的故事——她从迪卡乡进入罗布泊,团队总共8个人,她不太爱和他们说话……后来他们发现了一只会说人话的鹦鹉,养了好几天,还被鹦鹉指引着,来到了楼兰,发现了地下城,那里是复制人的基地,他们和地下城几次博弈,最后发现团队中居然也有复制人……她不顾队友劝阻,进入地下城,被复制人追杀,慌乱中跑进了一个神奇的通道,结果到了智利…… 她讲完之后,原男并不惊讶,问:“完了?” 谷未素说:“后来我就遇见了你。” 原男说:“你在编小说。” 谷未素说:“我刚刚发过誓!” 原男朝外看了看,似乎是借机想了想,终于说:“好吧……你是说这里是罗布泊?” 谷未素说:“从这里上去就是罗布泊。” 原男说:“你们文科生爱幻想,我们理科生讲数据,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OK?” 谷未素点点头:“你问。” 原男说:“你说你们被鹦鹉指引,走到了罗布泊的楼兰遗址?” 谷未素说:“对,那只鹦鹉会说话。” 原男接着问:“你们为什么不用导航?” 谷未素说:“哦……我忘了说,导航失灵了。” 原男说:“你们只有一辆车吗?” 谷未素说:“好几辆。” 原男说:“难道所有的导航都失灵了?” 谷未素使劲点头:“是的!我们好像进入了某种磁场。” 原男继续问:“你说楼兰遗址有个地下城,地下城有个太极图装置,可以复制人?” 谷未素说:“不只是人……任何东西。” 原男说:“不可能啊。就算克隆,胚胎也需要发育的时间,瞬间复制是无法完成的!” 谷未素一摊手,说:“我不懂,但确实是这样。” 原男盯住了谷未素:“对了,你为什么说这里不在地球上?” 谷未素朝外指了指,说:“这个地方很奇特,就像是这个世界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很多现象都违背科学原理。” 原男竟然有些激动:“也许,桃花源就在这里了……” 谷未素说:“为什么!” 原男说:“从古至今,都说有个桃花源,但是所有人都找不到它,说不定,它真的位于另一种空间里……” 谷未素眨巴眨巴眼睛,竟然有些相信了。 原男站起来,说:“走!我们去看看!” 谷未素没有动。 原男说:“你不用怕,我有数据!” 单纯的谷未素真的站起来,跟着原男朝外走去了。 他们从通道出来,进入了地下城,四周出现了巨大的石块,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谷未素一直不放心,不停四下看:“这里怎么空了呢?” 原男专注地观察着那些石头,他说:“修建此处的人很伟大。” 谷未素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原男指着墙壁和棚顶交界处,说:“你看,那两块大石头之间有一块小石头,它叫楔子,这种搭建方法叫榫接,很古老,古代宫殿都是这么建造的,特别稳固,不会塌。” 谷未素不理解,说:“现在建的楼也不会塌啊?” 原男解释道:“现在用的是混凝土,古代的时候,只有木头,才采取这种方法。建造这里的人用连接木头的方法连接石头,更厉害。” 谷未素点点头,说:“外面有一处壁画,通过壁画分析,这里起码有两千年历史了。”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聊,终于看到了那个密码门!谷未素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原男好奇地走过去,谷未素大喊:“你别动!” 原男回过头,问:“怎么了?” 谷未素说:“不对不对!我上次进来的时候,见过一个房子,里面就是那个太极图装置……怎么都不见了呢?” 原男笑了:“可能是违章建筑,拆了吧!” 谷未素黯然地说:“没有物证,你不会相信我的……” 原男走回来,拍了拍谷未素的肩,说:“我相信你。” 谷未素眼睛一亮:“真的?” 原男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走到了密码门旁边,说:“石头做的密码门……真奇特。你知道密码么?” 谷未素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好像跟金字塔有关……” 原男说:“金字塔?” 谷未素说:“金字塔。” 原男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问:“今天星期几?” 谷未素说:“我不知道。” 原男拿出手机看了看,说:“星期三……这里没信号?” 谷未素说:“有信号才奇怪。” 原男念叨着星期三,输入了密码——428571。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等待,石门纹丝不动,他看了一会儿,喃喃地说:“难道坏了?” 谷未素说:“密码错了吧!” 原男说:“不可能!我再试一次!” 谷未素赶紧制止:“别别别!万一它像银行卡一样,错了几次就冻结,那我们就出不去了!” 原男说:“让我再想想……天!我忘了时差!” 谷未素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了:“对对对,你那是智利时间,这个我会算……智利是星期三晚上,中国应该是星期四!” 原男马上输入571428,门“咔嗒”一声,缓缓地升起来。 原男说:“走!” 谷未素却不动。 原男说:“你害怕什么?” 谷未素说:“外面就是罗布泊,我不知道我回来是对是错……” 原男盯着谷未素的眼睛,说:“桃友,你听过吗?心诚则灵。我们费了这么多周折,最终来到了罗布泊,这只能说明——桃花源就在罗布泊上!” 谷未素说:“你一个数据控,也信心诚则灵?” 原男说:“信念是有力量的。” 谷未素就像突然穿上了铠甲,她紧紧握着原男的手,无所畏惧,大步跨出了密码门…… 一阵昏眩之后,谷未素站稳了,她看了看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门里和门外没什么两样,也是一处处巨石。 谷未素不停重复着:“不可能啊……不可能啊……”她一边快步朝前走一边说:“我没有骗你!你看,这儿,这儿原来有条运河!那儿,那儿原来有座桥!那儿,那儿,那儿原来是个粮仓!” 原男说:“你确定?” 谷未素朝原男背后看去,一座佛塔孤零零地立在巨石之间。 除了佛塔,地下城的一切都消失了! 第351章 我们从桃花里来 谷未素拉起原男就躲到了佛塔背后。 原男小声说:“你在这里见过人?” 谷未素说:“嗯,他们都戴着面具,很凶残。”说到这儿,她很不耐烦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回忆有关复制人的一切。 原男说:“没事儿,我们观察一下。” 很奇怪,淡淡的阴影从佛塔底部伸向四面八方,好像各个方位都有探照灯照下来。 原男问:“你上次进来的时候,这里有没有灯?” 谷未素想了想,说:“当时我太紧张了,想不起来了。” 原男抬头寻找起来:“太神奇了,明明有光,却找不到光源……” 谷未素也朝上面看:“会不会是地面上透下来的?” 原男摇了摇头,指着高高的顶棚,说:“全是基岩和碎石岩,阳光穿不透。” 谷未素并不关注这些,她问原男:“现在怎么办?” 原男笑了一下,对谷未素说:“桃友,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你应该是我的导游,我该问你怎么办。” 谷未素想了一下,小声说:“我记着上次进来的时候,我是沿着护城河走到了这个佛塔……” 原男说:“是不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了护城河,你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谷未素说:“我不敢保证。我们只能沿着护城河走,试试看……现在,我们连护城河都找不到了啊!” 原男神秘地笑了一下:“你跟我来。” 原男拉着谷未素的手,刚要迈步,谷未素做了个下蹲的手势,原男心领神会马上猫下腰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佛塔。 此时,谷未素的脑子晕晕乎乎,看四周也隐隐约约,她不知道原男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突然,原男左手拦腰抱起谷未素,右手接住了她的双腿。 谷未素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她的脸一下就红了,不停拍打着原男的胸膛:“你干吗你干吗!” 原男抱着她走出一段路,然后把她轻轻放在了地上。 谷未素站直了,环顾四周,顿时惊呆了——她正站在河道的岸上,河道里已经没有水了,泥土松软,散发着一股土腥味! 原男站在她旁边,洋洋得意,正等着她夸奖。 谷未素又捶了一下,大声问:“你抱我干吗!” 她打在了原男的胃上,原男痛苦地弯下腰去,嘟囔说:“你好像……更应该问问……我是怎么找到这个河道的……” 谷未素说:“对不起,你没事吧?” 原男勉强站直了身子:“没事儿……” 谷未素说:“你怎么找到这个河道的?” 原男说:“我是搞地质的,对落差最敏感。我的天,罗布泊怎么这么冷啊!” 谷未素说:“我们现在在地下,当然冷了。” 原男说:“现在靠你了,桃友,我们朝哪儿走?” 谷未素说:“我是坐电梯下来的。有建筑物的话,我还能大概判断一下方位,现在……” 原男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仪器:“我看看能不能帮上你。”说着,他把仪器打开了,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电流声越来越大,非常刺耳。 谷未素赶紧捂住了耳朵,大声说:“快关上!” 原男关闭了仪器,满脸不解:“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说着,他瞟了一眼佛塔,好像想到了什么,他离开佛塔,朝前走出一段路,然后又一次打开了仪器。仪器的电流声平稳顺滑,它正常运作起来。 原男拿着仪器,又慢慢向佛塔靠近——果然,电流声再次嘈杂起来,标记读数的指针疯狂摆动…… 原男说:“有干扰。” 两个人一起沿着河道朝前走了。 谷未素说:“这个仪器真能找到电梯的位置?” 原男点了点头:“它也可能把我们带到发电装置附近。” 走了一会儿,风渐渐大了起来,两人好像来到了一处风口。原男问:“是不是到出口了?” 谷未素摇了摇头:“不可能这么快。” 原男打了个寒战,把衣服裹紧了。他的冲锋衣是聚酯纤维的,像塑料一样,薄薄的一层,风一吹“哗哗”作响,像旗子。 要不是那座仅存的佛塔,谷未素怎么都无法把这个死寂的地下空间和繁盛的地下楼兰划上等号。她和徐则达、Cassie偷偷潜入,被发现,被追杀……像一段一闪即逝的噩梦,牢牢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不知是在问原男,还是在问自己:“那么多建筑,怎么一夜之间都不见了呢?难道是幻影?” 原男说:“如果是幻影,那他们可太厉害了。” 谷未素问:“他们?” 原男说:“你之前的敌人,现在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他们的科技应该很发达,他们对光的理解和运用,远远超过了我们。” 谷未素似懂非懂。 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会儿,那个仪器的电流声渐渐又变大了,谷未素突然停下来,她看见那座佛塔端端正正矗立在前面!她变得惊惶起来:“我们又绕回来了!” 原男也愣住了。 谷未素说:“我们一直在走直线啊。” 原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说:“障眼法!” 谷未素问:“什么障眼法?” 原男说:“我们被迷惑了。一个人被蒙住眼睛之后,走直线,不超过几十米,肯定会下意识地朝左偏……” 谷未素说:“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原男说:“我们的眼睛被蒙住了!” 谷未素瞪大了眼睛,六神无主地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原男似乎胜券在握:“他们可以欺骗我们的视觉,却不能欺骗我们的触觉。” 谷未素说:“你说清楚点儿!” 原男说:“走,去找刚才那个风口。” 说完,他麻利地关掉了仪器,拽着谷未素,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谷未素懵懵懂懂地跟着他,不再提出任何质疑。 两个人很快找到了刚才那个风口,逆着风向,继续朝前走。 走着走着,谷未素突然说:“桃友,你是对的,前面就是那个电梯!” 两个人跑过去,却发现电梯已经不存在了,只有一个黑漆漆的井道,垂下一副绳梯,软趴趴地贴在井道的壁上。 谷未素和原男对视了一下,原男说:“爬!” 原男先爬上去了。 谷未素跟着爬上去了。 不知道爬了多少个横杠,谷未素的四肢开始微微发抖了,她能感觉到,她离阳光越来越近了。 原男已经爬到了地面上。 他蹲在入口前,伸出手,把谷未素拽出了井道,谷未素直接躺在了荒漠上。阳光那么刺眼。 她在黑暗中待得太久,时间刻度已经渐渐被磨秃,突如其来的阳光让她一时间无所适从。缓了好一阵儿,她才慢慢睁开眼睛,四周尽是她最熟悉也最厌恶的颜色——黄。 原男突然说:“有人!” 谷未素赶紧爬起来,朝四下看了看,果然,远处有两个人影快速逼近过来,他们都穿着斗篷,很像古代的夜行者。 谷未素呆呆地说:“他们肯定要来的……” 原男紧张地问:“他们是复制人?” 谷未素说:“废话。” 原男慌乱地掏了掏背包,他在寻找什么东西当武器。 谷未素变得大气凛然起来:“你那些仪器连耗子都砸不死,放弃吧。” 原男果然停止了翻找,他盯着那两个人影,低声问:“你了解他们吗?有没有谈判的余地?” 谷未素说:“等他们把我们复制了,他们可能会和我们的复制人谈判。” 两个人影迅速走近,谷未素终于看清了——他们并没有戴面具!而且,披在他们身后的也不是斗篷,而是他们的长发! 这两个男人皮肤黝黑,沟壑分明,很man。那是大漠盖在他们脸上的印章。他们的头发十分浓密,齐腰长! 毫无疑问,他们是冲着谷未素和原男来的。 当双方只剩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谷未素看到其中一个男人的脑门上挂了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骇人。 刀疤男刚要张嘴,一阵风沙袭来,他捂住嘴背过身去,等风沙过去了,他才回过头,说出了第一句话:“二位所从来?”口气并没有什么敌意。 这句蹩脚的文言文让谷未素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然后指了指井道,说:“我们从下面来。” 原男没有说话,他上前一步,挡在了谷未素前面。 刀疤男拉着他的同伴后退了两步,似乎更警惕。他的同伴比他瘦小,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像一只土拔鼠。 土拔鼠问:“下面?” 原男赶紧纠正:“我们从外面来。” 土拨鼠又问:“迪化?” 原男一愣:“迪化是哪儿?” 听了这句话,两个长发男人的表情显得更戒备了。谷未素拉了拉原男,小声说:“清朝的时候,乌鲁木齐地区就叫迪化。” 然后,她问两个长发男人:“你们是谁?你们从哪里来?” 刀疤男犹豫了一下,朝身后的远方指了指:“我们从桃花里来。” 第352章 你相信谁? 暂停一下。 谷未素已经魔障了,我们一起帮她琢磨琢磨——自从谷未素到了智利之后,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和桃花有关——如果这是巧合,那是最恐怖的巧合。 好了,故事继续。 谷未素脑子“嗡”的一声,她正想说话,原男却抢先说了:“桃花源?”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郑重地点了点头。 谷未素“扑通”一下坐在了沙地上,她盘腿打坐,两眼微闭,双手合十,激动地吟诵起来:“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风沙又一次袭来,吹得原男的衣袖“哗哗”作响,听起来就像寺庙里转动的经轮。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谷未素的脑海里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 她被一个高大的面具人追赶,慌不择路,钻进了一条若隐若现的通道,穿过之后,闻到了湿漉漉的空气,看到了连绵的火山…… “临近水源,变得一山……” 谷未素和原男站在溶洞前,他们仰头张望,满脸热切,像两个天真的孩子。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 漆黑的洞里竟然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就像在召唤着两个遗落在世间的族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他们前行了数十步,陷入昏迷,醒来,已经到了延伸城。 ……谷未素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里不是4月1日的篝火晚会,没有多嘴的小题,没有光芒四射的钟离彩和不停打着哈欠的干戈。原男和两个长发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如同狂热的信徒。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 吟诵完《桃花源记》,谷未素依然坐在沙地上,不停地颤抖,她好像无力站起来了。 刀疤男走过来,把手伸向她,庄严地说:“这是我们的《圣经》!” 谷未素使劲点点头,然后她借着刀疤男的手站起来,好像借到了无穷的力量。 土拔鼠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刀疤男大声说:“走!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 土拨鼠重复道:“设酒杀鸡作食!” 说完,两个人转身就走。 谷未素一句话没说,跟着两个长发男人就走了。 原男紧紧跟在谷未素身后,他轻轻皱起了眉头。 风一吹,四个人踩出的脚印马上被沙子湮没了。 天黑了,连绵的沙丘之间露出一星火光。 一堆篝火正熊熊燃烧,篝火旁是两顶牛皮帐篷,被火光映得通亮。 桃花源的人会在某些地点埋下帐篷和必要物资,只有他们的人才能找到。四个人刚刚路经一个“供给点”,找到了毛毯、馕和酒。 四个人围坐在篝火旁,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透着喜悦——除了原男。 原男疑惑地问:“你们怎么还用牛皮帐篷?” 土拔鼠喝了一口酒,这才回答他:“质量上佳,质量上佳。此帐已用四十年有余,仍结实无比。” 听着土拔鼠半白半文的说话方式,谷未素乐出了声,她问:“你们说话怎么这么奇怪啊?” 土拔鼠一脸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谷未素说:“听起来就像看电视剧。” 原男又问:“你们不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吗?怎么可以主动带外人回去?” 刀疤男做了一个拥抱的手势,大声说:“你们非外人也。” 土拔鼠接着说:“那是原来的口号,现在的口号是——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天下大同!天下都是一家人,更何况你们如此虔诚!” 谷未素的心突然堵了一下,土拔鼠这番话她好像在哪儿听过,她在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下,如同在幽邃的湖里捞鱼,一无所获。 原男朝漆黑的远方看了看,说:“这么走,得走到哪一年啊……” 刀疤男说:“前面有我们的营地,有车,只需一天的路程。” 谷未素问:“汽车还是马车?” 刀疤男笑了:“汽车。” 谷未素惊讶地问:“你们还会开车?” 刀疤男说:“在我们桃花源,开车属于特种行业,司机极少。” 原男很少说话了,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谷未素和两个长发男人越聊越开心,他们聊古风,聊诗词,聊桃花,聊陶渊明……直到原男提醒大家该睡了,谷未素仍然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帐篷。 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谷未素一直忽略了它——为什么她和原男一走出地下城就碰到了两个长发男人? 谷未素和原男睡一顶帐篷,他们各睡一边,离得很远。 原男硬撅撅地躺在毛毯上,无声无息,像一具尸体。 谷未素轻声说:“桃友,你睡了?” 原男像诈尸一样,突然坐了起来,他把食指竖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成小人,做了一个向外走的手势。 谷未素一头雾水,大声说:“你想说什么?” 原男低声说:“你跟我走,一会儿我再告诉你!” 说完,他拽起谷未素就走出了帐篷。 两个人离开营地,走出了很远,原男终于停下来。回头看,未熄的篝火隐隐照亮了帐篷,就像两个鬼鬼祟祟的坟包。 谷未素低声问:“你要干什么!” 原男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你知道他们多恐怖吗!他们是沙民!茹毛饮血!” 谷未素感到莫名其妙:“你胡说什么呢!” 原男急了:“他们根本不是什么桃花源的人,他们是罗布泊土著!杀人不眨眼!” 谷未素满脸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原男一下就沉默了。 谷未素又问:“说啊!你说你第一次来罗布泊,你怎么知道的?” 原男终于说话了:“我就是知道!我在救你命!” 谷未素转身就走向了帐篷:“你只是疑神疑鬼罢了!” 原男冲上去拽住了她:“你要相信我!” 谷未素用力挣脱了他,跑向了帐篷。 原男放弃了,他跟着谷未素返回来。 那两个长发男人被惊动了,他们走出帐篷,坐在篝火旁,朝他们望过来。 谷未素来到那两个男人跟前,大声问:“你们是沙民吗!” 两个长发男人不惊不怪,慢悠悠地往篝火里添柴,动作出奇的一致。 原男只好戳破这层窗户纸,他站在远一点的地方,大声说:“你们不要再表演了,杀人恶魔!” 两个人还是不停地添柴,一言不发。火窜起来了。 谷未素说:“你们到底是不是桃花源的人?好歹解释一下啊!” 刀疤男终于说话了:“解释了你们会信吗?” 土拨鼠只说了两个字:“可悲。” 谷未素又说:“你们就告诉我,能不能把我们带到桃花源去?” 刀疤男看了看谷未素,说:“心诚则灵,你心诚。”然后他又看了看原男:“你,心不诚。” 对方的沉稳让原男也傻了。 刀疤男接着说:“罗布泊除了沙子就是沙子,你们要人证,我们没有。你们要物证,我们也没有。随缘吧。”他似乎早就猜到了原男会质疑,说得入情入理,好像提前打过腹稿。 原男冷笑了一下,问谷未素:“你相信他们的说辞吗?” 谷未素愣愣地看了看原男,又看了看那两个长发男人,已经彻底蒙了。 原男对那两个男人说:“我们离开,可以吗?” 刀疤男说:“当然了。不过,你们要多带点食物和水。” 说完,他站起来,从帐篷里拿出了两个软囔囔的牛皮袋,那里面是水,还有个麻布袋,那里面是馕,他把这些东西递给了原男,然后蹲下去,用手掌抹平了脚下的沙子,说:“来,我给你画个地图。” 原男说:“不用,谢谢了。” 他快步回到帐篷,拎起背包,然后回来拉起谷未素的手,低声说:“走!” 就这样,谷未素晕晕乎乎就跟着原男走了。 他们和这两个长发男人遇见得很唐突,分别得也很生硬。谷未素被原男拽着,行走在一片漆黑之中,就像在做梦。 终于,她问:“黑咕隆咚的,你带我去哪儿!” 原男说:“返回那个地下城。” 谷未素就不再说什么了。 走出了很远,原男停下来,拧开牛皮袋,仰头喝了一口,突然一低头,“哇”一口吐出来。 谷未素赶紧从背包里掏出手电筒照了照,顿时毛骨悚然——原男的嘴角,手上,脚下的沙子上,到处都是红色的血! 谷未素拧开水袋看了看,里面果然是粘稠的血!她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黑暗中居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谷未素用手电筒照过去,正是那个刀疤男和土拔鼠! 他们并没有靠近,而是在距离谷未素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静静地站着,像两个索命的阴司。 原男拉起谷未素就跑。 谷未素竟然一下坐在了沙地上。找不到桃花源,她已经不想活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原男急了,大声喊:“谷未素!跑啊!” 谷未素就像听不见原男的话,她木木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刀疤男说:“我们是桃花源的人。” 谷未素说:“那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喝血?” 刀疤男说:“什么血?” 谷未素指了指那两个牛皮袋:“那里面装的是血!” 刀疤男说:“不会吧,我们的人不可能把血埋在地下……” 谷未素说:“你们来干什么?抓我们?” 刀疤男说:“不,我们来给你出示物证。” 谷未素双眼一瞪:“什么物证?” 刀疤男从内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朵粉红色的桃花,在面前晃了晃。 谷未素一下就站了起来。 罗布泊寸草不生,他们不可能凭空造出一朵桃花!他们就是桃花源的人! 刀疤男看了看手中的桃花,说:“你们离开之后我才翻到它……这也是缘。” 谷未素顿时如释重负。她望着这两个长发男人,似乎进入了迷幻状态:“心诚则灵,是吗?” 黑暗中,两个长发男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谷未素又木木地说:“我心诚,请带我去桃花源吧!” 说完,她就一步步地朝两个长发男人走过去。 原男叫了她一声:“谷未素!” 谷未素打了个激灵,似乎才想起原男,她转身走到原男跟前,说:“我们是桃友,对吗?” 原男说:“他们是骗子!” 谷未素说:“他们有桃花。” 原男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说:“谷未素,既然你这么固执,咱俩就此分道扬镳!”说完,他掉头就走。 谷未素看着原男消失在黑暗中,很遗憾地摇了摇脑袋,然后转身走向了那两个长发男人。 返回营地之前,那两个男人捡起了原男丢下的牛皮袋和麻布袋。三个人回到了营地,篝火还在燃着,却无法抵御罗布泊的寒冷,他们走进了帐篷。 谷未素靠着门口坐下来。 两个长发男人很有分寸,他们在帐篷里端的毛毯上坐下来,和谷未素相距大概两米远。 刀疤男说:“其实,我们是救了你。” 谷未素说:“是啊,找不到桃花源,我会一死了之。” 刀疤男又说:“我是说,那人是个骗子。” 谷未素愣了愣,问:“原男?他为什么是骗子?” 刀疤男打开了那两个牛皮袋,谷未素朝里看了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里面就是清澈的饮用水! 刀疤男接着说:“我们早就听说,罗布泊生活着一群奇人,他们一直利用光线隐藏自己,所以至今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们还善于制造各种幻象,令人难辨真假,看来,这个原男就是他们中的一员。” 谷未素彻底傻了。 她突然回过头,竟然看见原男直挺挺地站在营地之外,离帐篷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他回来了! 原男并不靠近,一张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阴森可怖。 谷未素并没有声张。 她把头慢慢转回来,看了看帐篷里的两个长发男人,他们也静静地看着谷未素。帐篷外的原男脸白,帐篷里的两个长发男人脸黑。 谷未素忽然想起了一个流传甚广的恐怖故事—— 一群人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当他们到达山下的时候,天气骤变,但团队执意要登顶,于是留下了体弱的女孩守护营地,其他人都出发了。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团队一直未归,女孩越来越担心了。一直等到第七天,他们终于回来了,唯独少了她的男友。大家告诉她,在登顶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掉下悬崖不幸遇难了。这一天已经是死去男友的头七,大家害怕他的阴魂会回来找女友,于是围成一圈,把女孩护在了中间。到了半夜,她的男友果然出现了,混身是血,抓起女孩的手就跑。女孩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候男友才告诉她——在登顶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山难,除了他,其他人都死了! 这个故事叫《你相信谁?》 此时此刻,谷未素的脑海里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你相信谁? 第353章 新型桃花源 谷未素选择相信桃花。 她不想跟原男再磨叽下去了,继续跟两个长发男人聊天。过了一些时间,她再朝外看,原男已经不见了,就像一个幻影。 谷未素一心想去桃花源,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这天夜里,谷未素独自睡一个牛皮帐篷。她睡得很安稳,做了很多梦。 她在梦里又来到了智利,悬崖很高,她的身体被四周密匝匝的灌木刮得鲜血淋漓。 梦中没有原男。 一只鹦鹉飞过来了,谷未素记得它,它曾经给团队带来过不小的麻烦,此刻,它就落在离她最近的枝头上。枝头微微晃动着。 看起来它要比上次胖一些,羽毛好像更有光泽了,红的更红,绿的更绿,黄的更黄。梦是黑白的,包括谷未素自己,只有鹦鹉是彩色的。 鹦鹉一动不动地打量着谷未素,像个很老练的班主任。 谷未素朝着它招招手,说:“好久不见啊。” 鹦鹉说话了,声音很尖很细,就像被掐住了嗓子,它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谷未素的心里涌上了无尽的悲伤,非常非常非常悲伤,她想告诉鹦鹉她要死了,忽然想起了一件大喜事,顿时兴奋起来,说:“我马上就要去桃花源了!” 鹦鹉问:“怎么去?” 谷未素指了指悬崖下:“我从这里跳下去就到了啊。” 鹦鹉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像谷未素真是它的学生,而这个学生答错题了,它更正道:“下面不是桃花源。” 谷未素说:“当然是!” 鹦鹉想了想,换了个角度:“你知道你现在在哪儿吗?” 谷未素皱起了眉头,说:“我在罗布泊……不不不,我在智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够用了。 鹦鹉说:“你在梦里!” 谷未素大为诧异:“我在做梦?” 鹦鹉说:“不,是我在做梦。” 谷未素说:“你在做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鹦鹉说:“因为你跑到我的梦里来了。” 谷未素说:“我为什么会跑到你的梦里来?” 鹦鹉说:“我让你来的,我要告诉你一句话。” 谷未素问:“什么话?” 鹦鹉扑棱了两下翅膀,飞起来,说:“悬崖勒马,悬崖勒马……”接着就飞走了。 谷未素不懂它的意思,大声问:“悬崖勒马是什么意思?” 鹦鹉回头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它飞过悬崖,冲着更高的天空飞走了。 谷未素朝它追过去,同时喊起来:“你把话说明白啊!” 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失去了控制,一头栽下了悬崖! 谷未素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天已经微微亮了,谷未素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场大汗,无比轻松,她没有吵醒那两个长发男人,只是静静地躺在毛毯上,盯着帐篷顶,开始回想梦里的场景。 她当然知道“悬崖勒马”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不知道鹦鹉对自己说“悬崖勒马”是什么意思。 她闭上眼睛,决定不再费脑筋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混乱了,她本来就不擅长辨别谎言,而眼下,她的身边却布满了问号,她受够了。 很快她又睡过去了。 天彻底亮了,另外那两个男人走出来,很礼貌地叫醒了谷未素,三个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那两个男人开始收拾东西,他们把帐篷、木柴、食品袋、水袋等等重新埋在了沙子下。谷未素什么都不管,她在四周转了转,在昨晚发现原男的那个沙丘旁边,看到了零乱的脚印,原男确实回来过,也许是不放心谷未素吧。 谷未素四下望望,忽然有些伤感。 三个人继续朝前走,在天气热起来之前,果真看到前面出现了一个帐篷! 两个长发男人说,那就是他们的“营地”。 谷未素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帐篷,而是一辆车,被防尘布罩着,远远看上去,很像个低矮的帐篷。 土拨鼠上前拉开防尘布,露出一辆半新的吉普车,车里还有些应急的物资…… 谷未素从来没想过,这一切更像安排好的——她和原男刚刚回到罗布泊就有人接走了他们,走着走着,大家饿了渴了,于是就出现了一个“供给点”。吃饱喝得了,继续走,这时候需要一个交通工具了,于是就出现了一辆车……就像一场接力赛。 三个人上了车,土拨鼠开车,刀疤男坐在他旁边,谷未素坐在车后座上。 谷未素还没有注意到,这时候,两个长发男人似乎已经不太想跟她交流什么了,也没人再背诵《桃花源记》,只剩下急火火地赶路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罗布泊的温度越来越高,车上有些闷。谷未素望着车窗外,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最初我们志同道合,都想找到桃花源……” 刀疤男回头看了看她:“你说那个原男吗?” 谷未素看了看他,说:“是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变节了。” 刀疤男深邃地笑了一下:“我不知他为何来此地,但我肯定他不是来找我们的。” 谷未素说:“你们昨天说,他会用光线隐藏自己?” 刀疤男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罗布泊上藏着很多你们不知道的人。” 谷未素说:“我知道,还有类人,我见过他们的尸体。” 刀疤男点点头,说:“不错,类人。” 谷未素说:“原男是类人吗?” 刀疤男说:“除了类人,还有从前西域小国的后裔。” 谷未素赶紧扒住了土拨鼠的座位靠背:“当时西域总共三十六国啊,你说的是哪个小国?西夜?蒲犁?龟兹?” 刀疤男神秘地说:“这个西域小国,属于西域三十七国。” 谷未素很自信地笑了,说:“不对!公元前138年,张骞奉命出使西域,考察了各个西域国家,西域只有三十六国,绝对没有三十七国!” 刀疤男说:“当时的西域确实只有三十六国,但是,没人知道还有个看不见的第三十七国。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它一直存在着,直到今天。” 谷未素听得汗毛竖立。 过了好半天,她才低声问:“那个多出来的第三十七国……叫什么名字?” 刀疤男摇摇头。 谷未素又问:“现在它在哪儿?” 刀疤男朝外面的沙漠指了指:“就在罗布泊,沙深不知处。” 谷未素的汗毛又竖立起来了,赶紧朝车窗外看了看。 刀疤男再次回过头,用非常严肃的口吻说:“无论是类人,还是第三十七国,都和我们桃花源没有关系,你要谨记,桃花源人避世,只要你加入了我们,不到逼不得已,就不能再跟外界有接触了。” 谷未素马上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在我心里早就和这个世界一刀两断了!” 停了停,她突然问:“罗布泊什么都没有,你们吃什么?” 刀疤男和土拨鼠同时愣了愣,没有回答她。 谷未素朝前探了探身子,又问:“你们吃什么?” 刀疤男终于回过头来,说:“我们有食物来源,不足为外人道也。” 谷未素赶紧点了点头。 车子颠颠晃晃朝前开。到了正午,三个人停了车,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 车子停在一个巨大沙丘的阴影下,谷未素嚼着干硬的馕,看向车窗外,一成不变的盐碱地和沙丘,贫瘠得如同火星……看着看着,她问刀疤男:“咱们还有多远?” 刀疤男说:“天黑之前。你累了就睡一会儿。” 谷未素觉得刀疤男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只觉得对方好像格外开心。 半个钟头之后,刀疤男和土拨鼠换了位置,刀疤男开车,土拨鼠坐在副驾座上,一句话不说,开始大睡。 谷未素不想打扰他,闭上嘴巴,躺在了后座上。不一会儿,她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半梦半醒间,她又听到了鹦鹉的声音,它好像被关在了车外,正用身体一下下撞击着车窗,并不停地呼喊着:“悬崖勒马,悬崖勒马!” 谷未素睁开眼睛,车子还在继续行驶,土拨鼠还在睡觉。 此时,车子位于一个峡谷里。 她正想说话,车子却一个颠簸,停了下来。土拨鼠被颠醒了。 刀疤男试着打了几下火,车子好像死了,刀疤男说:“下来推推吧。” 谷未素问:“这是什么地方?” 刀疤男和土拨鼠相互看了一眼,刀疤男笑着说:“你梦中的地方。” 谷未素这才知道,已经接近目的地了,她赶紧下车,四下看了看,两旁峭壁上怪石嶙峋,地上是奇怪的红土,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路,一块巨大的石头挡在了尽头。罗布泊上的石头和沙子看多了,难得看到泥土,她好奇地蹲下去,抓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只知道,红土里缺乏碱金属和碱土金属,所以土质呈酸性。 她问:“这土怎么是红色的?” 刀疤男说:“罗布泊都是盐壳地,难得有一片酸性土壤。” 谷未素又问:“这种土壤能长出庄稼吗?” 刀疤男说:“很多植物喜欢酸性土壤,比如花生、马铃薯、恰玛古、苦瓜、西红柿……” 谷未素点点头,站起身来,开始推车,终于着火了。 三个人上了车,开到了那块巨大的石头前,停下来。 他们下了车,谷未素第一眼就看见石头上方伸出了一根树枝,上面开着两三朵桃花,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果然到了! 接着,她又看见,前面这块石头的正中间,有一条笔直的裂纹,它其实是两扇石门。 石门斜上方有个很小的观测台,冒出一颗脑袋来,大声说:“天下一家!” 刀疤男答道:“共享太平!” 这句对话,特别是“太平”二字,让谷未素全身一颤!联想到之前土拨鼠说的“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衣同穿,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天下大同”,谷未素终于想起来了——这是当年“太平天国”的口号! 上面的人又问:“几头?” 刀疤男答道:“一头!” 刀疤男和土拨鼠原形毕露了,他们已经把谷未素夹在了中间。 谷未素终于彻底清醒了!这地方根本不是什么桃花源!她想跑,两条胳膊却被抓住了。 石门缓缓敞开,那是某种机械力量。 谷未素大喊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长发男人根本不说话,粗鲁地推着她,走向了石门。 谷未素骂起来:“流氓!骗子!人渣!”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峭壁上突然射下一束耀眼的光。 第354章 我喜欢你 那束光直直地照在了刀疤男的衣服上,他的衣服迅速变黑。 刀疤男应该是感受到了灼热,他骂了一声,松开谷未素,狂奔着躲避那束恐怖的光。 那束光就像舞台上的追光,它移动着,始终拴在刀疤男的身上。短短十几秒钟,他的衣服就神奇地燃烧起来!那一头齐腰长发随着也燃烧起来! 他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起来,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那束光又移到了土拨鼠的身上! 土拨鼠的衣服也开始变黑,他意识到了大难临头,撒腿就朝石门里冲去。在奔跑中,他的衣服已经烧了起来…… 谷未素仰起头,看见原男站在峡谷上,他的手上举着一个类似镜子的东西,那就是光源。 谷未素的眼睛一湿,立即爬上车,钥匙还在,她手忙脚乱地掉了个头,没命地朝前冲。她的双手在颤抖,她怎么都想不到,美好的桃花源竟然是个陷阱,她更想不到,萍水相逢的原男竟然会返回来救自己…… 她看了一眼反光镜,石门内冲出来十几个留着长发的人,手中持着斧钺钩叉。 很快,那些长毛就被她甩掉了。车子驶出了峡谷,奔着原男的位置冲过去。 原男从乱石中跑过来,朝她挥着手。 她把车子开到原男跟前,他拉开车门,一步跨上来,坐在副驾位置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谷未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原男从背包里掏出一枚“镜子”,说:“折射阳光,杀伤敌人。” 谷未素说:“你怎么会有这种神奇的东西?” 原男憨憨地笑了笑:“我自己用一种光学仪器改造的。” 谷未素说:“厉害!看来理科比文科有用!”接着她又问:“咦?我们开车,你步行,你是怎么追上我们的?” 原男说:“我不但知道罗布泊上有一种人叫长毛,极其凶残,而且我还知道他们的老巢就在这个峡谷里。那两个男人一出现,我就怀疑他们是长毛,但你又不听劝,没办法,我只能连夜赶到这个地方,如果我等不来你们,那就说明我错了;如果我等来了你们,那就说明你落入了魔掌,我必须帮帮你……” 谷未素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不是第一次来罗布泊吗?” 原男很平静地说:“其实我是罗布泊的常客。” 谷未素说:“那你为什么骗我?” 原男叹口气,说:“我来寻找桃花源,但是一直没找到,我怕你泄气。” 谷未素说:“多余!我活着只有一个目标,找到它!” 原男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一起找,再也不要分开了。” 谷未素眼圈一红,突然扑到了原男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谢谢……不管能不能找到,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桃花源……” 原男愣了一会儿,终于慢慢推开了谷未素,支支吾吾地说:“谷未素,我……有女朋友了。” 谷未素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在哪儿?” 原男眨巴了两下眼睛,一时间没有答上来。 谷未素说:“你骗我!你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原男说:“她叫原女,在韩国工作。” 谷未素生气了:“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原男说:“我手机里有她的照片,不信你看。”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关机了,谷未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原男把手机打开,找到相册,把其中一张图片放大,举到了谷未素面前:“你看,这是我和她的合照。” 照片是在一家酒吧拍的,一个女孩和原男脸贴脸地靠着,他们的脸都红扑扑的,似乎喝多了。 谷未素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照片上的女孩漂亮极了,谷未素绝对比不上。 谷未素说:“你刚刚说她叫什么?” 原男说:“她叫原女。” 谷未素冷笑了一下。 原男说:“我知道这名字乍一听更像我妹妹,但你放心,她绝对是我女朋友,我们都准备结婚了。” 谷未素说:“你没必要撒这种谎。” 原男说:“就算我撒谎,我也应该编个听起来不像我妹妹的名字。你仔细看看照片,她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谷未素看着原男,似乎一下就想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所有男人都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 原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车里一下安静下来。谷未素把车开动了,乐颠颠地嘀咕了一句:“这感觉真好!” 前路漫漫,不知终点,谷未素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天黑之后,他们把车开到一个低洼处,停下来。谷未素跳下车,打开后备箱,看到了牛肉罐头、水和一副简易的炉灶。她支起炉灶,打开罐头,注入水,开始“煮牛肉”。她在干戈团队的时候,什么都不做,现在,她不但给原男“做饭”,而且动作非常麻利,简直就像个勤劳的主妇。 原男站在她旁边,说:“谷未素,咱们得谈谈。” 谷未素笑着说:“不用谈。” 原男说:“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 谷未素说:“噢,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原男说:“天气越来越热了,咱们得先离开罗布泊。” 谷未素说:“好,怎么出去?” 原男说:“我看了,车上没多少油,我们走不出去,只能回到那个地下通道……” 谷未素说:“好哇,回到最初的地方!” 水开了,谷未素把火灭了,然后伸手就去端罐头,被烫得龇牙咧嘴,原男心疼地说:“你等它凉凉啊!” 谷未素抻了抻袖子,藏住了手,然后把罐头端起来,轻轻放在了原男面前,又跑到后备箱翻找了一会儿,竟然拿来了一个西餐的叉子,她把叉子递给原男,很贤惠地说:“趁热吃吧!” 原男说:“你也吃啊。” 谷未素说:“我不饿,看着你吃就行啦。” 原男就接过叉子,坐在沙地上,吃起来。 谷未素坐在他旁边,喜眉笑眼地看着他。 原男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谷未素,你谈过恋爱吗?” 谷未素笑着摇摇头。 原男就不说什么了。 吃完之后,谷未素把炉灶放进后备箱,然后,她让原男躺在后座上,还给他盖上了毛毯,她自己则坐在了驾驶位置上,把座位放平了,也躺下来。她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就像喝多了一样。 这天夜里,罗布泊的月亮特别亮,特别圆。 原男闭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睁开了,这时候谷未素已经把身体侧过来,她在月光下正笑吟吟地看着原男。 原男说:“你怎么不睡?” 谷未素轻柔地说:“你不用管我。” 原男说:“可是,你这么看着我,我睡不着啊!” 谷未素就转过身去,躺平了,她竟然笑出了声。 天亮了。 原男刚刚醒过来,就被谷未素吓了一跳——谷未素练瑜伽,身体柔软得可怕,她像蛇一样从两个前座中间探过来,正在嗅原男的脖子。原男吓得往后缩了缩,大声问:“你干什么!” 谷未素笑得露出了牙龈:“我在叫你起床呀。” 原男说:“我以为你要咬断我的脖子!” 谷未素笑盈盈地说:“我在闻你的味道,我要记住你的味道。”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引擎声,两个人朝外看了看,有一辆车开过来了! 原男紧张地说:“不会是那些长毛吧!” 谷未素从口袋里掏出了原男吃罐头用的那个西餐叉子,说:“不怕。要真是他们,我跟他们拼了。” 那是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几乎看不出颜色了,它在盐壳地上慢吞吞地开过来。 看了会儿,谷未素说:“不像……” 原男说:“什么不像?” 谷未素说:“这辆车没有杀气。” 车开近了,看起来挺新的,好像刚刚进入罗布泊不久。它在不远的地方停下来,谷未素和原男看见,车上坐着两个人,副驾位置的那个人下来了。 此人短发,瘦高个,体性和原男差不多,但看起来有点凶。 谷未素和原男也下了车。 瘦高个先说话了:“你们是游客?不要命了?五月份了还待在罗布泊?” 原男反问道:“你们是谁?” 瘦高个说:“我们是来找人的,有一批游客在罗布泊迷路了,不会正巧是你们吧?” 谷未素说:“不是。” 原男说:“不过我们也迷路了。” 就在这时候,另一个人也下来了,那是个粗壮的中年男子,卷发,微微有点胖,他似乎并不想参与谈话,一个人绕到了吉普车旁边,朝里观望,似乎在检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瘦高个说:“你们是情侣吗?” 谷未素说:“是。” 原男说:“不是。” 两个人的声音撞到了一起。 瘦高个低低地说:“撒谎!” 这时候,突然有人用毛巾捂住了谷未素的嘴。正是那个卷发男,不知不觉,他已经绕到谷未素的背后了。谷未素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瘦高个慢慢走到原男跟前,突然笑了:“千里迢迢把她带回来,辛苦了。” 第355章 穷追不舍 原男显得很疲惫,说:“应该的。把她交给你们,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愿以后不会再有人从那条通道跑出去了。” 瘦高个说:“听说还有个朴诗玄也跑出去了?” 原男说:“没有,已经抓住了,他被一个朝鲜人杀了。” 瘦高个说:“哦……你又要回智利吗?” 原男点点头:“那里必须有人守着。” 这时候,卷发男已经把谷未素抱到了车上。 瘦高个转头看了看,然后说:“这个女人很难缠吧?” 原男说:“差点儿就落到了那些长毛手里。” 瘦高个骂起来:“这群老鼠真不老实,一点不收敛。” 原男说:“你们带着她要当心一点,这个女人很古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 瘦高个点点头:“知道了。” 黑色越野车上有帐篷和给养,双方换了车。那两个人开着吉普,载着昏迷不醒的谷未素,驶向了某个诡秘的方向。原男一个人开着黑色越野车,朝着楼兰遗址驶去了。 原男对谷未素已经仁至义尽,没有任何眷恋。 这一带乱石丛生,很难走,原男开出了一个多小时,只走出了几公里。温度太高了,车内已经变成了蒸笼。 他停了车,把空调开到最大,喝了整整一瓶水,然后就躺在了后座上,他的衣服黏黏的,已经湿透了。他必须让身体安静下来,等天黑了再继续朝前走。 外面酷热难耐,车内冷风习习,这种感觉很难受,他睡得很不舒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敲玻璃的声音惊醒了,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谷未素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紧紧地贴在车窗上! 原男一下就坐了起来,他盯着玻璃上的谷未素,傻住了。 谷未素满头大汗,脸颊通红,正在朝他笑。 过了好半天,原男才确定不是在做梦,他赶紧四下看了看,并不见他的同伴以及同伴的车,他诧异了——这个女孩怎么跑回来的! 此时,已经过了午后,天气依然炎热无比。 原男并没有打开车门,他只是摇下了车窗,还没等他说话,谷未素先说话了:“你好啊,爱人!” 原男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谷未素很轻松地说:“我逃出来了啊!” 原男简直听呆了:“你怎么逃出来的?” 谷未素说:“上大学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关于乙醚的论文,我太熟悉它了,那个人捂我嘴的时候,我知道是乙醚,就尽力控制呼吸,并没有吸进多少,虽然还是昏迷了,但是很浅。走着走着我醒了,但他们并不知道,当时他们都坐在前面,不开车的那个家伙已经睡着了。车里很热,空调坏了,开车的那个家伙把车窗开了一半,我练过瑜伽啊,我从半个车窗爬出来了,他们竟然没察觉,还在朝前开!哈哈哈!” 原男说:“就这样?” 谷未素说:“就这样!” 原男还是不相信:“你怎么找到我的?” 谷未素说:“顺着车辙,很简单。” 原男又问:“天这么热,你一直在走?” 谷未素说:“对啊。只要车辙不消失我就不会停下来!” 原男接着问:“你没中暑?” 谷未素摇摇头,说:“我好好的!” 原男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对不起,我抛弃了你……” 谷未素说:“我不怪你!我醒了之后,没看见你,你知道我多开心吗!哎,他们怎么不抓你呢?” 原男咽了咽口水,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吧。” 谷未素说:“我都不认识他们!”说完,她拉了拉车门:“你给我打开啊!” 原男没有动,冷冷地说:“我不能。” 谷未素愣住了:“为什么?” 原男说:“你昏迷之后,他们说了,你是从某个地方跑出去的,他们要把你带回那个地方,他们还说,并不会伤害你。但是,如果我带你走的话,他们会杀了我。” 谷未素喊起来:“什么某个地方?放屁!我是从北京来的!” 原男摇了摇头。 谷未素后退了两步,有些悲戚地说:“我们是桃友啊。” 原男说:“可是你惹上了麻烦,不能怪我。”一边说一边把一包压缩饼干和两瓶水扔到了车外,就像打发一个叫花子:“听话,停在原地,他们会来找到你的。”说完,他就关闭了车窗,然后爬到了驾驶座位上。 谷未素使劲拍打着车身,“咚咚”山响,她大声喊着:“原男!他们会杀了我的!……” 原男已经发动着了车,开了出去。 谷未素追着车跑出了很远,终于停下来。她穿着一件土黄色帽衫,很快就和沙子融在了一起。 原男专注地驾车,他的脸上露出了狠毒的表情。 原男开出了五六公里,终于停下来。 天太热了,他怕车子受不了,万一抛锚就完蛋了。 这一带是盐壳地,满地都在“噼里啪啦”响,就像放鞭炮,听起来甚是恐怖。这种地带留不下车辙的痕迹。 他吃了点东西,然后坐在驾驶座位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竟然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头昏眼花,全身发冷,胸口发闷,很想吐。他这才知道他中暑了。掏出手机看了看,已经过了半夜。 盐壳终于不响了,罗布泊一片死寂。 他不知道该不该带病赶路,动了动身体,没有一丝力气,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身突然摇晃起来,原男被惊醒了,他本能地抓起手电筒朝前面照去,只见一个人刚刚爬上机盖。 原男失声叫道:“谷未素!” 谷未素趴在机盖上,敲了敲风挡玻璃,喊道:“你好啊,爱人!” 原男照着她那张脏兮兮的脸,眼里射出恐惧的光。 谷未素跳下来,走到驾驶座旁边的车窗外,大声说:“本来我不想打搅你,只想爬到车顶上,跟你一起走,没想到把你给吵醒了,不好意思啊……” 原男什么都不想说,他狠狠地发动着了车,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谷未素显然始料不及,她大声喊着什么。原男根本不理睬,一路狂奔。 没人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追上来的。 原男中暑,非常难受,但是他没有停下来,一直朝前开。没想到,凌晨的时候,车自己停下了,它就像拖拉机一样“突突突突”响了一阵子,然后就灭火了。 原男发动了几次,还是不着火。 他下了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背包,塞满了瓶装水,又背上了一顶旅行帐篷,开始步行。好在这里离楼兰遗址已经不远了,步行也就半天路程。 大概走出了两公里的样子,他感觉自己要虚脱了,必须休息。 他停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帐篷立起来,一头扎到睡袋上,再也不想起来了。 他想过,谷未素为什么能够两次追上他,那是因为白天有车辙,夜里有车灯,再加上在罗布泊开车比步行快不了多少。现在他弃了车,荒漠又一片漆黑,两个人面对面都看不见对方,只会撞上,谷未素不可能再找到他了…… 这么想着,原男就陷入了梦乡。 他迷迷瞪瞪做了很多怪梦,一次次惊醒过来。第四次惊醒的时候,他感觉黑暗中有人在呼吸。 他慌乱地摸到了手电筒,打开,竟然看见了谷未素!她的脸不红了,变得很白,半死不活地躺在帐篷门口。 她被手电筒刺得闭上了眼睛,轻轻地说:“你好啊,爱人……” 原男吓得朝后躲了躲。 手电筒的光移开了,谷未素睁开了眼睛,笑了:“我找到那辆车之后,没看到你,以为你出事了!还好……” 原男惊惧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谷未素说:“气味啊,我记住了一个人的气味,永远都不会忘记。” 原男说:“这不科学!” 谷未素很耐心地说:“这就是科学。” 原男的任务是把这个女人从智利带回来,现在,猎人和猎物的角色正好颠倒了。 原男喃喃地说:“谷未素,你为什么要这样……” 谷未素说:“我喜欢你。” 原男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喜欢我?” 谷未素说:“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 原男沉默了好久才说:“谷未素,我对你并不好,你知道的。” 谷未素点点头,有些伤感地说:“我知道……就算是这样,你已经是对我最好的男人了。” 原男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钻出了帐篷。外面很凉。 谷未素立即追了出来:“你要去哪儿?” 原男背对着她,说:“不关你的事。我分你一半给养,然后我们各走各的。” 谷未素不解地说:“为什么?咱们不是还要一起去找桃花源吗?” 原男叹了口气,转过身来,说:“我对你实话实说吧,我根本就不是来找桃花源的。” 谷未素愣了愣。很显然,这句话对她打击最大。 原男继续说:“我和那些长毛一样,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如果你现在离开,还有一线生机。” 谷未素大声说:“我不管!你救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原男慢慢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我跟那两个绑走你的人是一伙儿的呢?” 谷未素想了想,说:“那你就绑走我啊!” 原男大怒:“我们很危险!你不要命了?” 谷未素说:“真正的爱情,就是要把生命交给对方!” 恋人对话,几乎不会出现“爱情”一词。谷未素的话很做作,很奇怪。 原男盯着谷未素的眼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子,一字一顿地说:“好吧,我收了。” 第356章 永远出不去 谷未素傻傻地站着,就像等着迎接一个拥抱。 就在刀尖要刺进谷未素胸口的时候,突然一偏,刺进了谷未素的右臂。 谷未素咬住了嘴唇,一身不吭。 原男拔出刀子,看了看她,后退了两三步。 谷未素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笑了:“你刺偏了,你不想杀我。” 原男把刀子一扔,冲进帐篷,手忙脚乱地翻背包,终于找到了止血药和绷带,跑出来,替谷未素包扎。 谷未素静静地看着原男,她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幸福。 她说:“你不再躲我了?” 原男沮丧地说:“我认输了。” 谷未素说:“这就对了!真正的爱情就像一场马拉松,跑到终点才算赢!” 原男说:“罗布泊太险恶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和杀了你没什么区别,所以你想跟就跟吧。” 谷未素说:“刚才你说你和那两个人是一伙的,是在骗我吧?” 原男说:“如果我和他们是一伙的,刚才就杀了你了。” 谷未素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反正我是你的人。” 原男说:“我太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 谷未素捡起一旁的手电筒,照了照原男的脸,突然紧张起来,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病了?” 原男推开了她的手,说:“可能中暑了。” 谷未素大声问:“你吃药了吗?” 原男说:“没有药,现在我最需要休息。” 谷未素赶紧说:“好的好的,你赶紧睡会儿吧!” 原男说:“你也需要休息。” 谷未素站起来,走到一个沙丘旁,说:“我就在这儿休息。” 原男说:“睡帐篷里啊。” 谷未素说:“你去吧,我在外面更安心。” 原男不再坚持,摇摇晃晃地钻进了帐篷。 这次,他把帐篷拉链拉上了。 实际上,他没打算睡觉,他在等谷未素睡着,那时候他就可以跑了。 是的,他还是要跑。 差不多熬过了一个多钟头,他实在挺不住,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他悄悄坐起来,小心地拉开了帐篷拉链,顿时魂飞魄散——谷未素无声无息地蹲在帐篷门口,正看着他! 原男一个踉跄坐在了沙地上。 谷未素先说话了:“你要干什么?” 原男火了:“你要干什么!” 谷未素说:“我在守夜啊,你睡着了,总要有人守夜!” 原男说:“你为什么蹲在我帐篷门口呢?” 谷未素说:“不然呢?我总得找个地方蹲着啊!” 原男沉默了一会儿,爬出了帐篷:“我解手。” 谷未素说:“哦,你去吧。” 原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到一个沙丘后,贼溜溜地回头看了一眼,谷未素还守在帐篷门口,并没有看过来。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营救谷未素用的“镜子”,把它对着太阳,在天空中画了几条线。他笑了。 接着,他把“镜子”收回了口袋。 他回到帐篷前,对谷未素说:“好了,趁天气还不热,出发吧。” 谷未素兴冲冲地说:“去哪儿呢?” 就像一对恋人,放假了,男的说:我们走!女的满脸惊喜,问:去哪儿呢? 原男很应付地说:“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地方。” 谷未素并不关心去哪儿,她点点头,说:“听你的!” 两个人收起了帐篷,背上背包,原男就大步朝前走了。谷未素一步不落地跟在后头。 一路上,原男几乎没有说过话。 天气越来越热了,原男停了下来,他已经看见了楼兰废墟的轮廓,下面就藏着那条伟大的通道,穿过去,他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如果原男走进去,毫无疑问,谷未素也会跟着他一起走进去,这样一来,他的任务就算失败了。 他叹了一口气。 谷未素也看到了楼兰遗址,她高兴地欢呼起来:“我们到了!” 原男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再次变得双颊通红,满头大汗。 她几步跑到原男跟前,问:“你怎么不走了?” 原男说:“我们坐下来,谈谈,好吗?” 谷未素一下就坐在了沙地上:“当然了!恋爱就是要谈的!” 原男也坐了下来,他看着谷未素的眼睛,说:“谷未素,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病了。” 谷未素说:“真正的爱情就是一种病啊!” 原男说:“这种病叫卡罗尔综合症候群,一个人长期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身体各个感官都处在休眠状态,这时候,只要有人突然闯进她的生活,这个人身体的感官就会纷纷苏醒,分泌多巴胺,造成一种喜欢的假象。” 谷未素说:“我是文科生,听不懂你说什么。” 原男说:“那好,我换个文学的说法,就像一片湖,一块石头砸进来,会产生很多涟漪,这种涟漪,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实际上,涟漪只是自然波动,湖并不喜欢石头。” 谷未素突然说:“可是,我们志同道合!” 原男说:“那是假的。” 谷未素说:“你不想寻找桃花源?” 原男点了点头:“罗布泊并没有桃花源,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桃花源,那只是陶渊明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桃花源,陶渊明早就自己去了。” 谷未素说:“它一定存在!” 原男说:“就算它存在又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天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没准儿,战争时期的一颗炸弹,就让里面的人死光了,更没准儿,由于近亲结婚,现在里面生活着一群畸形的怪物。” 谷未素被他的说法吓住了:“你不是一直在研究桃花源吗?难道你心目中的桃花源就是这个样子的?” 原男说:“我从未研究过什么桃花源,我那只是花言巧语。” 谷未素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为了泡我?” 原男苦笑了一下:“为了保护我们的桃花源。” 谷未素又听不懂了:“你们的桃花源?” 原男说:“我生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桃花源。” 谷未素说:“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原男说:“水是鱼的桃花源,但是把一只鸟扔进去,那就是它的地狱。” 谷未素说:“我愿意做一只死在水里的鸟!不骗你,我真的愿意!” 原男朝谷未素背后指了指:“那你就跟他们走吧。” 谷未素问:“谁?” 她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一辆吉普车,远远地开过来!这时候,她才隐隐听见了引擎声。 她认出来,那正是绑架她的那辆车! 原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然后举起手,向那辆车挥了挥。 谷未素终于明白了,原男至少有一件事没有欺骗她——他和那两个人确实是一伙儿的! 原男说:“我给他们发了信号。” 谷未素很平静,她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原男说:“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找不到桃花源,也走不出罗布泊,只要我们不消失,你,或者说你们,只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谷未素想了想,突然说:“你是爱我的。” 原男探询地看着她。 她接着说:“你曾经让我远离你。” 原男叹了口气,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谷未素说:“没关系,我会乖乖跟他们走的。” 原男不再说话。 谷未素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会带我去看看你的家。” 原男有些难过,他眯着眼看着那辆车,低声说:“你自己保重吧。” 那辆车终于开到了,车上的两个人跳下来,果然是那个瘦高个和卷发男。他们来到谷未素跟前,一起打量她,就像审视一个怪物。 瘦高个说话了,不知道在问谁:“这女人到底是怎么跑掉的啊!我至今想不通,太神奇了!” 接着,他看了看原男:“还有,她是怎么找到你的呢?简直无法相信!” 原男耸耸肩,真诚地说:“她确实很了不起。” 卷发男也问谷未素:“你能透露一点吗?” 谷未素看着原男,安安静静地答道:“因为爱情。真正的爱情。” 卷发男看了看原男:“她说什么?” 原男说:“她在跟自己谈恋爱。” 卷发男困惑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拉起了谷未素的手:“走吧!” 谷未素依然看着原男,眼泪流了下来。 原男把眼睛移开了,转过了身去,低声说:“走吧。” 谷未素一下就甩开了卷发男,大声说:“我要你说出来,你是爱我的!” 卷发男和瘦高个闪到了一旁,叉着腰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笑话。 原男转过身来,看了看谷未素脏兮兮的脸,低声说:“好吧,我……是爱你的。” 谷未素的眼睛一下就射出了奇异的光,她颤抖着说了声:“谢谢,谢谢!我终于找到桃花源了……” 原男再次转过身去,一边朝楼兰遗址的方向走一边大声说:“两位,她要中暑了,路上多给她喝点水!谢谢你们了!” 第357章 桃花源的真相? 小题从大船上得到了干戈的方向,她的信念更坚定了。 她一刻不停地赶路,仿佛不知疲倦。神奇的是,干戈的吉普历经沧桑,千疮百孔,却一直没出故障。 黑天。 空天旷地,只有油门的轰鸣。 突然,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小题第一个反应是——车胎爆了。 她赶紧停车,拿着手电筒下来检查,前轮刚刚碾过一具尸体。他一半身子被埋在沙子下,露出的部分已经风干。尸体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不偏不倚,划断了颈动脉。他双眼圆睁,但眼珠已经干瘪,他的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左手紧紧地攥着,好像抓着什么东西。 小题并不害怕,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他的手,滚下来四颗油光光的佛珠,应该是死前从什么人身上扯下来的。 小题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再次颠簸了一下,后轮碾过了那具尸体,正常朝前行驶了。 此刻,罗布泊上发生任何事情都和她没关系,她只想找到干戈。 徐则达和Cassie在楼兰工作站附近,被五个神秘人抓了。 接着,他们被推上了一辆车。此时,他们还坐在车上,车子一直在颠颠晃晃地行驶,不知道要去哪里。 另外三个神秘人离开了,车上还剩下一个粗壮的老男人和一个瘦高的小伙子。小伙子驾车,他的技术很烂,一路上,车子不停灭火。经过日夜颠簸,他们好像终于到了目的地。 徐则达和Cassie紧张地盯着车窗外,窗外漆黑,但是能看出来,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峡谷中,前方只有一条路,尽头是一块巨石。 车子离那块巨石越来越近,徐则达和Cassie终于看清了,那好像是一扇石门。 他们都紧张起来——难道在罗布泊上,除了会钻地的类人和地下城的复制人,还有其他神秘人种? 车停了,副驾位置上的老男人下了车,走到石门前,喊了声什么。过了会儿,石门斜上方突然亮起来。 徐则达和Cassie都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简易的观测台,用泥土和石块垒成的。观测台一旁伸出长长的树枝,缀着几朵很大的桃花,和罗布泊枯寂的景象格格不入。 观测台上也冒出了一个留着长发的人,他打着手电筒照了照下面的人,冲着老男人喊道:“天下一家!” 老男人立刻回道:“共享太平!” Cassie向徐则达投去询问的目光,徐则达摇摇头,很明显,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石门上的人又问:“几头?” 老男人答:“两头!” 观测台上的人将手电筒关掉了,接着,传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石门缓缓打开。 Cassie紧紧抓住了徐则达的手。老男人上了车,车子迅速驶进了石门。石门“轰隆隆”地关闭了。 石门内站着两三个男人,都是齐腰长发,像是门卫。 徐则达和Cassie四下张望,石门里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远远近近亮着纸灯笼,地上不再是盐碱地,也不是沙子,而是红土,种着很多桃树,长势好极了。 车子继续往前行驶,出现了几幢简易的红砖房,亮着灯,听到汽车引擎声,屋内的人不约而同地跑出来看。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有人都留着齐腰长发,就像某种远古的部落。 车子停下来。 老男人下了车,刚刚要拉开后车门,一个少年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 老男人点点头,打开后车门,对徐则达说:“胖子,你走运了,我们当家的打算好好欢迎一下你。” 徐则达和Cassie面面相觑。 老男人给徐则达和Cassie松了绑,他们下了车,十几个人立即围上来,把徐则达和Cassie围在中间,好奇地反复打量。这些人眼睛泛红,像一匹匹饿狼。其中一个老太太还凑到Cassie的脖子上使劲地嗅了嗅。 Cassie忍不住躲到了徐则达身后。 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鞭子的脆响,这些人立即散开了。 徐则达和Cassie看过去,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走过来,不知该称他青年还是少年,他穿着一件破旧的黑夹克,手上拿着一根帅气的鞭子,柄是白色的,一尺多长,鞭绳却有几米长,拖在地上。他很瘦,头发很长,看上去像个女孩。 他走到徐则达和Cassie跟前,仔细看了看两个人,笑着对众人说:“文明点,你们不要吓到了我的客人。” 那些人远远地笑着。 徐则达说话了:“这位小兄弟,您是……” 青年说:“我叫小四四,是他们的家长。” 徐则达瞪大了眼睛。 小四四笑了笑,问:“怎么?看上去不像吗?” 徐则达连忙摆手:“不不不,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 小四四说:“你们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Cassie壮着胆子问:“那你把我们抓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四四说:“这里太寂寞了,我们很希望结交朋友,只是我家人邀请人的方式有点粗鲁而已。难道你们没听过这个地方?这是罗布泊的桃花源啊。” Cassie一愣,随即用胳膊肘顶了顶徐则达,提醒道:“谷未素一直在找的……” 小四四朝旁边挥了下手,说:“我们在这个地方住了很多年了,虽然环境恶劣,但我们很善良,只可惜……我家的人丁越来越少了,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急需新人加入。” 徐则达似乎听懂了,他如释重负地“噢”了一声。 Cassie说:“那你们也不能这么随便抓人啊?你知道一路上我们受了多少苦吗?” 小四四瞪了驾车的那个小伙子一眼,然后说:“真是抱歉了,都怪人心险恶,我家人只是为了自我保护。来来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为了防御那些坏人,我们建造了很多防护措施,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听到最后一句话,Cassie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说:“我们可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加入你们。” 小四四静静地看了Cassie一眼,似乎在问:你在说什么? 徐则达立刻拉了拉Cassie的衣服,让她不要说话。接着,他笑呵呵地对小四四说:“小兄弟,我看你们这里的基础建设搞的很不错嘛,这样,等我们离开之后,我帮你们联系政府,政府非常欢迎你们这样的人民,自谋生路,自力更生,自强不息!肯定会给予你们一些政策上的支持……” 小四四突然打断了他:“在这里,我就是政府。” 徐则达一下就闭了嘴,笑得很尴尬。 小四四看了看Cassie,问:“你为什么不想待在这里?” Cassie说:“我想回家!我要做代购!” 小四四皱起眉头,说:“外面有什么好的!拼死拼活,积攒半辈子都买不下一栋房子。这里多好,有吃有喝有房,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你们在这里住上一些日子,肯定就不想走了。” 说完,小四四又对众人说:“把睡的没睡的全部叫过来,我们欢迎新同伴!” 众人立刻发出一阵欢呼,还没等徐则达和Cassie反应过来,这些人一拥而上,把徐则达和Cassie架走了。 他们被架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上,空地上搭着简易的石桌石凳,中间点着篝火,徐则达和Cassie被安排坐下来,他们对面是一个石头堆砌的高台,大概一米多高,小四四坐在了上面。 不一会儿,桃花源的人三三两两聚齐了,总共不过三四十个,纷纷坐下来。 有人端来了食物和水,挨个发放,有腊肉,有鸡蛋,有蔬菜,有米饭。 徐则达和Cassie的桌上比别人多了两只苹果,Cassie盯着苹果,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你们种出来的?” 小四四说:“当然了,你尝尝。” Cassie拿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水果了,差点晕过去:“太不可思议了!”她一边大口吃苹果一边指了指附近的桃树,问:“我早就想问了,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桃花呢?” 小四四指了指地上:“多亏了这里的泥土。” 徐则达和Cassie低头看了看,泥土是红色的,看起来格外怪异。 Cassie说:“这里的泥土有什么不同吗?” 小四四笑了:“这是秘密,等你们加入我们了再告诉你们吧。”接着,他朝那个粗壮老男人招了招手,大声说:“上酒!” 那个老男人的眼中顿时射出了热切的光,他跑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就端出了一个酒坛。 众人立刻沸腾了,不停地拍桌子。 直到小四四一声呵斥,众人才安静下来。 徐则达和Cassie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老男人抬着酒坛,开始给大家倒酒了。纸灯笼摇曳,光线幽暗,徐则达和Cassie发现,酒是红色的,有点稠。 Cassie紧张了,她碰了碰徐则达。徐则达盯住杯中的酒,也呆住了。 小四四站起来,举起了杯子:“来,我们欢迎新同伴!” 众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喝酒。 徐则达和Cassie并没喝,徐则达恭恭敬敬地问了句:“你们喝的这是……葡萄酒?” 众人安静了几秒钟,突然爆发出哄笑。小四四喝光了杯中的酒,说:“它可比葡萄酒珍贵多了。” 第358章 陶渊明其实是个恐怖小说家 谷未素经过了千辛万苦,最终还是没找到桃花源,这很可悲,一般我们说“经历了千辛万苦”,最后都会有个柳暗花明的转折,但人生并非如此。 她只身一人行车三千公里来到罗布泊,甚至脱离了团队,结果只发现了两三朵桃花。然而徐则达和Cassie误打误撞,居然直接被“请”进了桃花源。 桃花源美好至极。它的作者陶渊明,在我们的印象中是东晋末伟大的诗人、辞赋家,曾任江州祭酒,田园派诗人的代表……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这一章,我们先放一放谷未素和原男,放一放徐则达和Cassie,放一放干戈和他的团队,对桃花源做一个小小的科普。 接下来,摘编一段我的工作室小赵的文章—— 按照我的看法,关于陶渊明的定论应该被颠覆了——其实,他跟周德东是同行,是个恐怖小说家。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桃花源记》作为初高中必背古诗词,人们对它耳熟能详的程度不言而喻,我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看到前几句话就已经自动脑补到最后一句——“后遂无问津者”了。 然而,有个词叫“细思极恐”,它说的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规律——凡事只要你细细琢磨,总能发现恐怖之处。现在我们就来“细思”一下《桃花源记》。 翻开作者陶渊明的介绍,短短两句话:擅长白描,文题省净。我个人一直认为,白描才是最能击中人心理的写作手法,有两句诗达到了极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名词罗列,苍劲有力,两幅画卷已经在我们眼前展开了。大家都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某些国产悬疑电影经常大量使用血、恐怖的BGM、飞来飞去的骷髅,妄图吓到观众。效果我们也看到了,真的不如白描带给我们的震撼大。 那么,陶渊明通过白描给我们展开了怎样的恐怖画卷呢? 先说名字:《桃花源记》。 日本有“黄泉国”的传说,其中记载:父神伊邪纳岐被追到黄泉的边界,他从桃树上摘下三只桃子,等黄泉军追上来的时候,把桃子扔向了他们……桃花与黄泉有着深层的联系,中国也有桃木剑辟邪的说法。 看看这一句:“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阡陌二字,均从阜,阜是土堆、土埂的意思,因此在古代,阡陌常常代指坟墓间的小路。关于鸡犬,民间祭祀中,公鸡血和黑狗血通常被看作辟邪之物。《捕蛇者说》中提到:“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每当有吓人的场景出现,总会闹得鸡犬不宁。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古人不说猪鸭不宁,不说大白鹅不宁,而偏偏提到鸡和犬呢?难道这两种动物真的是人类通向某种未知领域的媒介吗? 再看这句:“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用一个词来解释——祭祖。 相信很多人看过这样一个恐怖故事——旅人赶夜路,遇到一个灯火通明的村庄,村民正在狂欢,他也加入了,喝酒吃肉好不快活。最后,旅人大醉,原地而睡,天亮之后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大规模的墓地里,口鼻里全是泥土和蛆虫……故事很烂,但设想一下,如果它发生在恬静而美好的桃花源里呢? 再看桃花源人对外面世界的态度——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他们问现在是什么朝代,连汉朝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魏晋了。 “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他们告诉渔人,不要对外人讲这里的事情。 到底是怎样的空间与时间阻隔,能让桃花源人保持“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网游《魔兽世界》中有个概念——不同服务器的两个人是无法交易的。如果你强行交易,系统会提醒你“你与该玩家不在同一个位面”。位面(PLANES)通常用来解释多元宇宙的存在,每个位面各有特性,多个位面是多种不同世界的集合,这些世界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联系,除了很少几个连接点以外,每个位面事实上都是一个独立的宇宙,有着自己的自然法则。 明白了吗?渔人与桃花源人,或者这么说,桃花源人与当时的魏晋百姓,并不在同一个世界中。 总结下来,揭开《桃花源记》的美好外表,其中可能是这样一幅吊诡的画面—— 《桃花源记》是一位渔人误入死人国的故事。一村人在黄泉中幸福地生活着,他们忘却了自己已经在战乱中惨死。在这里,他们不再需要外界资源,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渔人误入,才打破了这里的平衡。 “原来,我们已经死去这么久了啊……” 南阳刘子骥是当时品格高尚的人士,他听说了桃花源,非常高兴,计划着前往寻找,最终未能成行,随后因病去世了。如果说桃花源其实是黄泉一隅的话,那么,刘子骥已经找到它了…… 我还看过这样一个故事,叫做《桃花源外传》,说《桃花源记》和《恐怖游轮》一样,讲的是一个空间重叠的轮回的故事。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中男女无数,黄发垂髫怡然自乐。见渔人,大惊又释然,宴客数天,语之曰:‘不足为外人道也。’ “渔人出林忘诫,欲告之天下,嗔言呓语心中成。欲归家,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桃花深处桃花源,林尽水源便舍船,嗔言呓语若当道,不奈轮回一百年。” 这和周德东的另一个小故事不谋而合,他是这么写的—— 我围着一块圆形的巨石绕圈,一个小孩在后面笑嘻嘻地追我。那块巨石很孤独,四周是空荡荡的草地。我跑了十几圈,回头看,发现小孩不见了,四处找怎么都找不到。不远处坐着一个老太太,她说:你跑第四圈的时候,他就停下不追了,你去第四圈找找看。 虽然文字展现的载体不同,但是反映的问题是相通的——面对神秘的时间,面对逻辑之外的事件,人类恐慌并无所适从。 陶渊明出生于公元352年,周德东出生于公元1967年。他们竟然在思想上达到了一致,并通过文字记录了下来! 这条跨越了1300多年的时间长河,河两岸的人居然能够通过桥梁沟通!而文学就是这样一座桥梁。 文学太伟大了。 网友们还有这样一些脑洞: 其实捕鱼人和太守他们找到了桃花源。太守命令士兵杀光了那里所有的人,并抢夺了他们全部的财宝。桃花被村民的鲜血染红,再后来,血液凝固成了黑色,就成了一片黑色的桃花林。桃花源村民的怨念集结在黑色的桃花上,久久不能散去。为了保守秘密,太守杀掉了那个渔夫,并以士兵家人的生命来威胁士兵。所以,这段黑暗的历史没有任何记载。 后来有个叫刘子骥的人来到了桃花源,已经是白骨累累,残垣断瓦,黑色的桃花盛开,隐隐约约地听到村民的咒怨。刘子骥受到强烈刺激,所以他从桃花源出来没多久就死了。 或许桃花源是真实的,渔夫才是虚假的,或者陶渊明才是虚假的,再或者我们才是虚假的。 正如我一直怀疑福尔摩斯是个幻想症患者。他离群索居,和骷髅头为伍。他觉得那个骷髅头或许是个和他性格互补的孤独绅士,于是,他带着幻想出来的绅士华生出生入死。迫于世俗的观念,他甚至为华生创造了一位美丽独特的妻子。多年之后,他终于承认了孤独,忍痛捏造了一场永别…… 怎么样,看到这里,你还觉得《桃花源记》是一个“通过对桃花源安宁和乐、自由平等生活的描绘,表现了作者追求美好生活的理想和对现实生活的不满”的故事吗? 我多想拥有一支巨大的喇叭,对着罗布泊,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发现喊给谷未素听了,喊给徐则达听了,喊给Cassie听了。 你知道,这不可能,他们在另一个“位面”。 你懂的。 第359章 桃花是假的…… 言归正传,我们回到罗布泊上的桃花源。 桃花源的“家长”小四四让手下拿出了酒坛,众人就像疯了一样雀跃。 篝火映着桃源人的脸,他们的脸也像桃花——快衰败的。 Cassie站起身,壮着胆子凑到酒杯上闻了闻,一股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子,她一阵晕眩,差点叫出声来,连续后退了好几步。 众人再次哄堂大笑,传出一个声音:“看看看看!我们的美酒多迷人,都快把人迷倒了!” 徐则达连忙扶住了Cassie,低声问:“怎么了你?” Cassie一脸惊慌,大喊起来:“那是血!是血!” 徐则达扶着Cassie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小四四说:“没错儿,我们向来把鹿血当酒,你们可能喝不惯。”说到这儿,他又挥了挥手:“换!” 立即有人送来了另外一个坛子,盖子一开,酒香扑鼻。 小四四说:“这是我们从罗布泊外面拿来的,听说叫汾酒,来自杏花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写得多好啊。借问天堂何处有,天父遥指桃花源!哈哈哈哈!” 他举起酒杯一干而尽,然后像个贪玩的小孩儿一样,兴致勃勃地对徐则达和Cassie说:“刚才,我们属于私下接触,等等,我一会儿要正式出场!” 说完,他拎着鞭子就离开了。 看他走远了,徐则达也端起了酒杯,Cassie一把拉住了他。 徐则达说:“副镇长同志啊,我和桃花源的领导亲切会晤,酒是润滑剂,能不喝点儿吗!” Cassie白了他一眼,低声说:“人家都走了,你跟谁会晤?你看不出来吗?这地方有问题!” 徐则达笑吟吟地看着四周,也压低了声音说:“我能看不出来吗……我们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大家都在吃吃喝喝,似乎并没人注意他们。 两个人坐下来,小声交谈起来。 Cassie说:“你就在这里傻坐着,能看出什么呢?” 徐则达四下看了看,说:“嗯,我应该深入群众……” Cassie说:“你以为他们会对你说实话?” 徐则达说:“这就需要工作方法和技巧了。你等着。” 说完,他端着酒杯,挺起啤酒肚,就像大领导在宴席中穿梭,笑吟吟地走向了狂欢的人群。 Cassie四下看了看,希望找到可以逃离的缺口。借着火光,她看见了和石门相对的方向,是一处山坡,呈阶梯状向上伸去,很规整,应该是人为修建的。山坡上影影绰绰能看到几间房舍。 正巧一个女孩走过,Cassie拉住了她,指了指那个山坡,说:“小妹妹,问一下,那山坡上是什么房子啊……” 女孩正被狂欢的气氛感染着,她带着笑容看向Cassie指的方向,表情一下变得肃穆起来:“那是九重天庭。” 这名字太low了,Cassie忽然怀疑这些人只读过小学,不知道哪一年跑进了罗布泊,组成了某种邪教组织。 她又问:“九重天庭?为啥起了这么个名?” 女孩瞪了Cassie一眼,冷冰冰地说:“这不是你该问的,也不是我该答的。”说完,她就离开了。 Cassie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在人群中找了找,终于看见了徐则达,他正和几个长发男子坐在一起,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主要是徐则达在说,那几个人都在听。Cassie走近了一些,徐则达正讲到他工作的小镇多少多少面积,多少多少农业人口…… 她上前拉起徐则达就要走,徐则达大声说:“凯西同志,我正在和群众谈话,你……” Cassie撒娇地说:“徐镇长,人家喝多了,你陪人家去溜达溜达,吹吹风嘛。” 说完,她就把徐则达拽走了。走出几步之后,她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去收集情报还是去提供情报啊!” 徐则达说:“当然是收集情报!” Cassie说:“那些人一句话都不说,就见你一个人在那儿叭叭叭地说了!你是不是不发言难受啊!” 徐则达讪讪地笑了一下,说:“我那是抛砖引玉嘛!” 两个人沿着桃花源内的小道,绕来绕去,离开了那个酒宴和篝火。人们狂欢的嘈杂声,酒杯的碰撞声,火中木柴的爆裂声,渐渐远去了。 Cassie说:“你打听到什么了?” 徐则达说:“这个地方叫桃花源。” Cassie说:“然后呢?” 徐则达说:“暂时只打听到了这些……” Cassie大怒:“我们一来就知道了,他们把这个地方叫桃花源!” 徐则达看了看Cassie:“你有什么收获吗?” Cassie四下看了看,想找到那个山坡,指给徐则达,可是,从他们这个位置却看不到了,她说:“山坡上有几间房子,好像很重要,他们叫它九重天庭。” 徐则达点点头,说:“那应该就是他们的权力中心了。” Cassie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则达说:“我觉得还是要深入群众……” Cassie说:“Stop!让你回去接着聊的话,你马上就要讲到你们镇2017年的工作展望了。” 徐则达说:“那你说怎么办?” Cassie回头看了看,并没人跟踪他们,她就说:“找找看,有没有逃出去的出路。” 徐则达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早观察过了,这地方固若金汤,那个小四四也说了,这个地方进不来,出不去。” Cassie说:“小时候,我家挨着一个大公园,没有门票就不让进,我从来不买票,却天天进去玩儿……”她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 徐则达说:“你怎么做到的?” Cassie说:“公园的围墙那么大,肯定有缺口啊,就看你能不能找到了。” 说到这儿,她停了下来,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 徐则达抬头看去,借着幽暗的灯笼光,前面出现了一片壮观的桃树林。 他们在荒芜的罗布泊上奔走了多日,面对眼前鲜美的桃花,简直就像闯入了人间仙境! Cassie似乎忘却了恐惧,眼圈微微地湿了,嘀咕了一句:“太美了……” 徐则达突然伸出肥硕的大手,捧起了Cassie的脸,激动地说:“凯西同志,你,你看过一部伟大的革命电影吗?叫《刑场上的婚礼》……” Cassie一下把徐则达的手打掉了,她说:“变态!你想什么呢?” 徐则达收回手来搓了搓,立刻引开了话题:“你听我分析分析——他们喜欢植树造林,不像穷凶极恶的坏人啊!” Cassie还是摇头。 徐则达说:“你看,我们离开了这么久,并没有人管制我们,很明显,我们的行动是自由的嘛!” 接着,他四下看了看,又说:“这里远离大城市,和我们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你看看,这里有山有水,有酒有肉,真正的原生态,我估计北京三环内的高档小区都不如这儿!” Cassie说:“你想说什么!” 徐则达看着Cassie的脸,温柔地说:“我想说,干脆我们就在这儿留下吧!” Cassie愣了愣:“你是不是喝多了啊!” 徐则达一下就抱住了Cassie,他太胖了,Cassie瘦小的身体没有支撑住,两个人失去了重心,跌跌撞撞地进入了桃花林,最后,Cassie靠在了一棵桃树上,两个人才停下来。桃树被两个人的身体撞击了一下,很多桃花瓣从树上簌簌地落下来,就像爱情电影。 徐则达开始气喘吁吁地去解Cassie的衣服。 Cassie喊起来:“徐镇长,你等一下!” 徐则达气急败坏地说:“这种时候就不要叫我徐镇长了啊,叫哥吧!” Cassie推开了他,严肃地说:“有问题!” 徐则达只好放开了手:“我的姑奶奶,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Cassie说:“这么多桃花,你闻到香味了吗?” 徐则达说:“闻到了啊。”说完,他四下嗅了嗅,渐渐把鼻子凑近了Cassie的胸部:“很香很香……” Cassie再次推开了他:“你闻到的是我的香水味!” 接着,她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一片花瓣,拿在手上捏了捏,吓得一下靠在了树上。 徐则达说:“怎么了?” Cassie呆呆地说:“这些花是塑料的!” 第360章 马杀鸡 Cassie蹲下来,反复叨念:“这花是塑料的……这花是塑料的……” 徐则达也蹲下来,摸到了几个花瓣,也惊呆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不时有花瓣从树上落下来,落在两个人的头上。 Cassie终于说:“哥,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她从来没把徐则达叫过哥,她是真害怕了。遇到紧急情况,男人永远是女人的依靠,即使这个男人是徐则达。 徐则达说:“罗布泊是不毛之地,他们没法植树造林,就制造出了这些塑料花,从另一个角度说,也是热爱生活啊……” Cassie说:“你不怕?” 徐则达突然有了男子汉气概,他拽起了Cassie,说:“走,我们回去吧,我跟那个领导好好谈谈。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此时,他们当然不应该回到那群人中间,但是Cassie已经不会思考了,她被徐则达拽着,跌跌撞撞地返回了酒宴现场,回到了他们原来的位置。 刚刚坐下,众人就欢呼起来。 徐则达伸出两只手,朝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众人并不理睬他,欢呼声更高了。 Cassie拉了拉他,然后朝山坡上指了指。 徐则达这才发现,众人并不是在欢呼他和Cassie回归,而是他们的“家长”再次出现了。 两个人朝着山坡看去,有一间房子正缓缓移动下来!等它靠近了,徐则达和Cassie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房子,而是一乘轿子! 轿子实在是太大了,足有二三十平方米,正是古代皇家那种黄色,方方正正,非常气派。轿子周围伸出十多根杆子,每根杆子都匹配了一个轿夫。虽然轿夫很多,他们抬着轿子仍然十分吃力,全部佝偻着腰。 大概两百米的路,轿子足足移动了五六分钟。 Cassie目不转睛地盯着轿子,眼睛都发涩了,轿子终于停在了篝火旁。 一个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来,她的气质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的头发很柔顺,身材娇小,衣服虽然很旧了,但干干净净,和四周那些褴褛的衣衫形成了反差。 这个女孩毕恭毕敬地掀开了轿门。 徐则达低声对Cassie说:“我就说刚才那个小孩儿不是他们的领导吧!他们的领导肯定很老了,自己都走不了路了……” 轿子里的人走出来了,正是那个小四四,徐则达瞬间被打脸。 女孩伸手去扶,小四四却直接从轿子上蹦了下来!他站在轿子下面,转了转脖子,又晃了晃手腕,似乎在活动筋骨。 透过轿门,徐则达和Cassie能看见轿子内的布置:宽大的藤椅,竹桌,甚至还有一扇门通往里间! Cassie惊叹:“妈呀,这是个房车啊……” 徐则达小声纠正她:“这明显是个小户型商品房,看来,国家的自住型商品房政策得到了广泛响应啊。” 狂欢的人群突然就噤声了,安静得可怕。小四四朝前走了三步,众人纷纷退潮一般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天父万岁!” 酒宴现场只剩下三个人站着——徐则达,Cassie和小四四。 自然而然,小四四把目光射向了徐则达和Cassie,非常尴尬。 小四四说话了:“现在才算是正式会晤。” 徐则达和Cassie对视了一眼,赶紧朝小四四点了点头。 小四四朝两旁看了看,高声问道:“谁带进来的!” 声音之大,让Cassie打了个哆嗦。 那个灰头发的高大男子马上跑到小四四跟前,“噗通”一声又跪下了,长发垂了一地,他说:“是我,天父,是我。” Cassie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当初抓走她和徐则达的五个神秘人之一!这个狼一样桀骜不驯的男人,乖乖地跪在小四四跟前,像一只哈士奇。 小四四说:“起!” 哈士奇乖乖地站了起来,他足足比小四四高出了一头,然而小四四的气场完全压住了他,他动都不敢动一下。 小四四淡淡地说:“宠物得管教,你知道吗?” 哈士奇点了点头。 小四四接着说:“下去吧。” 哈士奇就低头退到了人群中,跪下去。 Cassie小声对徐则达说:“他还真像只宠物狗……” 徐则达转过头来,欲哭无泪,绝望地说:“你听错了,他说我们是宠物……” Cassie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小四四看了看他们,笑眯眯地问:“你俩怎么还不跪下?”语调却给人无形的压力,不是威严,而是阴狠。 徐则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Cassie抢先说:“你刚才出现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跪啊……” 小四四还是笑眯眯的,直接从背后抽出了鞭子,突然朝众人甩过去,准确地抽在了那个哈士奇的脑袋上,“啪”一声。 小四四的声音一下变尖了:“你怎么调教的?” 哈士奇的脸上流了血,但是并不敢擦,他说:“我的错,对不起天父,我的错!” 说着,他用膝盖当脚,艰难地移到了徐则达和Cassie跟前,说:“如果天父从九重天庭走出来,那就意味着与民同乐,不需要下跪。如果天父从天父台走下来,那就意味着天威降临,所有人都得下跪膜拜!” 说着,他指了指那顶轿子:“这就是天父台。” Cassie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只大手拽着直接跪在了地上,转头一看,正是徐则达,他已经跪下了。 终于,只剩下小四四一个人站着了。 他笑了,说:“好了,众人平身。” 众人高呼:“谢天父!谢天父!”然后才纷纷站起来。 徐则达和Cassie也猴子学样一般站了起来。 小四四又说:“3号女官,把他们带到下榻的地方吧。” 刚才那个掀轿门的女孩马上来到了徐则达和Cassie面前。 3号女官轻声说:“走吧。” 徐则达和Cassie朝小四四看了看,他已经返身走向轿子了,两个人只好跟着3号女官离开。 他们左拐右拐,走向了一排平房。那是标准的砖瓦房,跟楼兰工作站一样,不过房顶上是瓦,呈坡形,从侧面看是个“人”字。 徐则达没话找话地问:“你们的房顶……为什么是这样的呢?” 3号女官看了看他,似乎没明白。 徐则达说:“这种坡形屋主要是防雨水和积雪,罗布泊上没有雨也没有雪,房子建成这样,不是多此一举吗?” 3号女官说:“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建的。” Cassie故作亲昵地拉住了3号女官的胳膊,说:“你们这里好像有很多规矩,给我们讲讲吧,免得我们像刚才一样闹笑话。” 3号女官摇了摇头,说:“不同的人,规矩也是不同的。刚才挨打那个灰头发,他叫天兵,而我是女官,我们就遵循着两套完全不同的规矩。” Cassie又问:“天兵是干什么的?女官又是干什么的?” 3号女官说:“天兵是士兵中的首领。我这样的女官,主要负责内务。” 徐则达恍然大悟:“类似我的秘书……” Cassie接着问:“刚才天父说,你是3号女官?” 3号女官点点头:“像我这样的,总共有5个。” 徐则达说:“你们这是数字化管理,高精尖模式啊!” Cassie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什么是九重天庭呢?我记着九重天庭是道教的说法……你们的领导信奉道教?” 3号女官摇了摇头:“这都是流传下来的叫法……当年,我们的老天父定都南京,在江宁总督府的基础上扩建天王府,黄墙三丈,方圆十里,几十座宫殿群,建造了伟大的九重天庭和天父台……后来我们的祖上搬到了这里,光景不比从前了,但风俗和规矩还是流传下来了。九重天庭就是天父平时居住的地方,那是九座相连的房子……你们到了。” 徐则达和Cassie回过神来,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一座瓦房前。 3号女官说:“请休息。如果有需要,直接喊我就可以。另外,夜里不要随意走动,天父知道了会很生气。” 徐则达赶紧鞠躬:“谢谢谢谢。” 两个人走进房间,只有一张大床。 Cassie走过去,直挺挺地躺下来——足足一个月了,她的身体第一次接触这么柔软和舒适的床。 徐则达走过去,小心地在Cassie身边躺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徐则达才试探地说:“你还记得《刑场上的婚礼》吗?” Cassie说:“我太累了,睡觉。” 徐则达爬起来,开始动手动脚:“宝贝儿,不需要你动……” Cassie一把推开了他,:“你要硬来的话,这张床就会变成婚礼上的刑场!” 徐则达搓了搓手,尴尬地说:“真是小辣妹!” 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徐则达和Cassie同时坐起来,朝门看去,门旁的窗口出现了一颗脑袋,他戴着高高的厨师帽,一张脸抵在窗户上,显得很滑稽。 他轻声问:“需要做马杀鸡吗?” 第361章 那不是马杀鸡,那是人杀人…… Cassie一下抓住了徐则达的手,惊恐地问:“什么是马杀鸡?” 徐则达很轻松地站了起来,他先对着窗外喊:“做做做!我做!”然后转头对Cassie说道:“马杀鸡你都不知道?massage啊!推拿按摩的意思!” 徐则达的英文水平一般,平时根本不说英语。但这个“massage”,他发音非常标准,显然驾轻就熟。 Cassie一脸嫌弃,她说:“你不怕有陷阱就去吧……” 徐则达说:“他们不但给我们吃的喝的,还给住的,有什么危险!你不去放松一下?我们都奔波一个月了!” Cassie赶紧摆了摆手:“我才不去,我只想睡觉。” 徐则达不再跟Cassie说话,他兴致勃勃地打开了门,那个厨师帽毕恭毕敬地递给了徐则达一条毛巾,随后转身就走了。 徐则达马上跟在了后头,两个人拐了个弯儿,不见了。 Cassie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她特别疲乏,但怎么都睡不着。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脑袋,眯着眼睛观察起房间来。 从外面看,这个房子就像个普通农家,房内却别有洞天,布置得古色古香,很像古装剧里洞房花烛夜的情形。床是木头的,铺着红色的被褥和枕头,床头上方挂着一面大镜子。Cassie照了照自己,她眼窝深陷,蓬头垢面,衣不遮体,像是刚刚逃过难。 Cassie下了床。地面是水泥的,在罗布泊,相当于豪华地板了。她一直踩在柔软的沙子上,突然脚下变成了水泥,还有些不习惯。 床边有个小门,其实就是一扇镶了把手的木板,她拉开它朝里看了看,居然是个卫生间!蹲厕,洗手池,甚至还有个木头做的喷头! Cassie快步走过去,拧了拧开关,惊喜一下落空了——没有一滴水。 她又回到床上趴了会儿,刚刚有点困意,脚趾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那是被绑来的时候弄伤的——疼痛让她变得清醒,一下想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了。 接着,她的心里生出了巨大的危机感,她要把徐则达找回来,现在只有徐则达是她的靠山了。 她坐起来,费力地穿上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门。 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灯笼都灭了,她又退了回来,左翻右找,终于在床下找到了一只手电筒。她按了按开关,它闪了几下,终于变得平稳。她拿着手电筒,再次走出房门。 一股风吹来,她的衣服紧紧贴在了身上。她沿着房屋之间的阡陌弯来绕去,走出去了大概一百多米,忽然后悔了——她根本没有方向。 她开始自责起来。在老家,她去哪里一直跟着导航走,进了罗布泊,她一直跟着干戈走,进了地下楼兰,她一直跟着谷未素和徐则达走……她的方向感太差了。 她刚想呼喊徐则达的名字,又忽然想起了那个3号女官的话:晚上不要随意走动,天父知道了会很生气。 一想到天父这个名字,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那个小男孩——她只能把他称作小男孩,他看起来比Cassie小很多,应该只有十五岁?他怎么可能是整个桃花源的“家长”呢? Cassie漫无目的地走着,非常沮丧。这里的环境不错,尽管依然很热,但毕竟是晚上,没了阳光,人的心理上会感觉温度没那么高。小路是石板铺成的,一块块嵌在泥土中,很整齐,四周还散发着泥土特有的味道。 走着走着,她发现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得熟悉起来。 果然,手电筒照到了一团团的粉红色,在黑暗中像坐标一样明显——她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片桃花林。 Cassie一直做微商,微商卖的东西无奇不有——Cassie就曾经在微信上开过花店,她对很多花都非常熟悉。她忽然想到,桃花的花语是“爱情的俘虏”,那么塑料花的花语是什么呢? 她一步步蹭到桃树下,又从树上揪下了一片花瓣。脚趾似乎不那么疼了,因为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些花瓣上——这些怪人为什么要在罗布泊上制造这么多的假桃花呢? 终于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扔掉花瓣,继续寻找徐则达。 手电筒微微一晃,她看见桃树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通向林子深处。 她想去看看,刚刚迈步,脚趾撞在鞋尖上,疼得叫了一声,接着,她坐在地上,索性把那只鞋子脱掉了。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她把鞋子埋在了一棵桃树下面——还好,这里的泥土是真的。 她穿着一只鞋子走了会儿,感到很别扭,又坐下来,把另一只鞋子也脱掉了,埋在了泥土里。 曲径通幽。 Cassie朝里走了二三十米,远处似乎出现了一座不高的山丘,她稍稍走近了一些,发现那不是山丘,而是一座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假山! Cassie惊喜地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和零星的鸟叫声!她忘记了脚趾的伤痛,忘记了自己没有穿鞋,飞快地爬了上去。 山顶果然落着几只鸟! 她完全相信,假山的那头,一定是个水帘洞一样的神奇世界。 她离山顶越来越近了,那些鸟并没有飞走,还在“呱呱呱呱”地叫着,声音很单调。 Cassie一把抓住了其中一只,然后突然尖叫了一声,把这只“鸟”扔了,手上还残留着塑料制品的触感——这是一只假鸟! Cassie定了定神,举起手电筒照向这只假鸟——它只是那种上发条的玩具!此时,它侧躺着摔在地上,全身翠绿,嘴唇不知道被什么颜料涂过,鲜红鲜红的。Cassie盯住了它的眼睛,它的眼睛明显是两张贴纸画贴上去的,大而无神,很空洞,就像死人的眼睛。它的尾巴就是一个发条,刚才摔了一下,发条动了动,它的两只脚也跟着动起来,在地上不停地蹭着,却站不起来。 她又照了照其他几只,都是假的! Cassie一阵晕眩,她扶住石头,朝假山那头看了看,彻底崩溃了! 假山那边,没有水流,也没有瀑布,甚至连路都没有,只是一个垂直的石壁,就像被刀削过,最令Cassie恐惧的是,石壁上什么都没有,只挂着一个巨大的音箱。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流水潺潺,都是这个音箱伪造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Cassie的脑袋一片空白,只回响着徐则达说过的话:“干脆,我们就在这儿留下吧……干脆,我们就在这儿留下吧……” 对,徐则达! 反常必有妖,这个所谓的桃花源,肯定有更深的秘密!目前必须尽快找到徐则达,两个人一起逃离,罗布泊再凶险,起码是真风真沙。 她顾不得脚上的疼痛了,三步并作两步,从假山上跳下来,她把手电筒挂在腰间,小跑起来,手电筒的光柱随着身体不停晃动,前面的小道也忽明忽暗。 突然,她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她脚下一崴,“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这个人拉着Cassie就跑,奔跑中Cassie才看清,他是徐则达! Cassie气喘吁吁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徐则达肥硕的身躯不停扭动着,他说:“我在四处找你啊!这地方不对,一切都不对!那不是马杀鸡,那是人杀人!” Cassie大声问:“什么意思!” 徐则达说:“他们说给谁做马杀鸡就是要杀谁!” Cassie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觉得身旁的景色在快速移动,徐则达在前面闪转腾挪,在小路间不停穿插,似乎胸有成竹。 很快,他们就跑出了房屋群,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区域。Cassie终于有了点方向感——前面就是举行宴席的地方,穿过那里,就是他们进来的石门。 石桌石凳之间有人,三三两两,正在说话。他们看到徐则达和Cassie跑过来,都把脸转向了他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脸上带着笑意,好像在看一场两个人的运动会。 那个3号女官从旁边走过来,微笑着对徐则达和Cassie挥了挥手:“逃跑呐?” Cassie脚下一软,差点摔倒。 3号女官似乎只是打个招呼,然后就从他们前面走过去了。 紧接着,那三三两两的长发人排成了两排,像是夹道欢迎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和3号女官一样,面带笑意,齐刷刷地挥了挥手,异口同声地说:“逃跑呐?” 徐则达顾不上那么多了,他拽着Cassie就冲了过去,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很快,他们就接近了石门。 前面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还没等Cassie明白过来,徐则达已经一个踉跄,接着就松开了Cassie的手,软软地倒下去——原来,那个灰头发的“天兵”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他一刀捅进了徐则达的脖子,“天兵”麻利地扶住徐则达,把一个牛皮袋捂到了伤口上,鲜血就“咕噜咕噜”地灌进去。“天兵”一边接血一边把徐则达慢慢放在地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平稳。 Cassie停在原地,茫然地看着徐则达,已经变成了木头人。 这时候,一个厨师帽跑过来,他拿着毛巾,举向Cassie,毕恭毕敬地问:“小姐,要做马杀鸡吗?” 第362章 猫鼠游戏 干戈团队剩下了一辆车,5个人。 这辆车正朝着那片恐怖的桃花逼近。 还是老配置——干戈开车,沈小题坐在副驾位置上。老猫、赵吉鹏和陈伞坐在后座上。 罗布泊一片黑暗。从远处看,车灯就像手电筒。 赵吉鹏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她的大脑中冒出了很多花朵,她的内心并不欢喜,她的神思在花朵中警惕地移动着,试图看破它们的本来面目。有一个花朵突然炸开,把赵吉鹏吓了一跳!就如同点着了第一个鞭炮,其他的花朵也纷纷炸开,它们变成了血滴四下溅射…… 赵吉鹏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车里很安静,她发现车子停下了,四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赵吉鹏问:“你们怎么了?” 干戈说:“我们被你吓着了!” 赵吉鹏不解:“我在打盹儿,怎么会吓着你们?” 干戈说:“你一直在喊!” 赵吉鹏说:“我喊了?” 老猫说:“可能是魇着了吧……” 赵吉鹏突然说:“我看到东西了。” 沈小题马上警惕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赵吉鹏说:“血,很多很多血。” 所有人都沉默了。 赵吉鹏转头问老猫:“还有酒吗?” 干戈突然说:“别喝了!” 赵吉鹏很生气地问:“为什么!” 干戈说:“现在我们就指望你的第六感了!你说你看见血了,那是吉是凶啊?” 赵吉鹏说:“当然是凶!” 干戈说:“在哪边?” 赵吉鹏说:“感觉不到,反正我们已经很接近了……” 所有人都朝外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会儿,赵吉鹏小声问:“我们怎么办?” 干戈突然说:“离开。” 竟然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半天,沈小题才小声问:“你……不找她了?” 干戈的眼神有些悲凉:“不找了。” 沈小题似乎不相信:“为什么?” 干戈静静地说:“那个销售诈死,老蒋一直藏着他,肯定是想把他带到某个地方。也就是说,老蒋一直在把我们往沟里带。我不能拿你们的命做赌注,仅仅为了找到一个人。” 赵吉鹏说:“天,你终于开窍了!” 沈小题看着干戈,郑重地点了点头。 老猫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找到离开的路啊?” 沈小题对赵吉鹏说:“大仙儿,老蒋跑了,我们只能指望你了。” 赵吉鹏说:“我又不熟悉罗布泊,我只能感觉到危不危险……” 陈伞说:“我们首先要躲开危险。” 赵吉鹏想了想,说:“你们先下去。” 沈小题说:“为什么?” 赵吉鹏说:“你们会干扰我。” 干戈说:“下下下。” 说完第一个跳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他下了车,只留赵吉鹏一个人在车上。 赵吉鹏盘腿打坐,闭上了眼睛。 过了很长时间,她一直纹丝不动,大家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睡着了。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敲了敲车窗,示意大家可以上来了。 干戈第一个跳上驾驶座,回头问道:“怎么样?” 赵吉鹏指了指前方,低声说:“我确定,血光就在那个方向!” 干戈说:“那好,我们掉头。” 沈小题突然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朝前走。” 大家都惊呆了。干戈伸出手,在沈小题眼前晃了晃:“丫头,你在说梦话吗?” 沈小题说:“既然老蒋是在骗我们,那说明他从来没给过我们正确的路线。就算我们退回去,怎么出去?我们的给养并不多,如果像无头苍蝇一样绕来绕去,最后,肯定被困死在罗布泊。眼下,只有找到危险,才可能找到生机。” 这番话竟然很有道理。 停了停,她又说:“小题也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她可能已经遇到危险了,我们朝前走,说不定会遇见她,或者帮上她。” 干戈看了沈小题一眼,有些震惊。 沈小题看向了后座上的人,说:“我建议搏一把,你们呢?” 没人说话。 干戈也回头看过来。 陈伞先说话了:“我同意。这次我们至少有准备……” 沈小题说:“赵吉鹏。” 赵吉鹏突然说:“我想喝酒。” 沈小题朝老猫递了个眼色,老猫赶紧从车座后拿来了一瓶啤酒,打开,递给了赵吉鹏,赵吉鹏一口气灌下去,抹了抹嘴巴,并没有说话。 沈小题说:“我们在等你的意见。” 赵吉鹏看了看老猫,小声说:“再给我来一瓶……” 老猫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又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老猫又拿来了一瓶啤酒,打开,递给了赵吉鹏。赵吉鹏还想一口气灌下去,喝到一半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了,把酒瓶放下来,打了个嗝儿,然后再接再厉,把剩下的半瓶灌了进去。 喝完两瓶啤酒,她终于说话了:“整!” 沈小题说:“好。老猫呢?” 老猫说:“跟!” 一辆孤独的吉普,载着五个走投无路的人,朝着赵吉鹏预感到的那片血光,慢慢驶去。 干戈的表情有些凝重。 冲向危险——沈小题这个决定把他震撼了,他对沈小题再次刮目相看。 他转头看了沈小题一眼,忽然感觉到他已经找到小题了!这缕意识让他哆嗦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情况会危及到爱情—— 第一种,男孩和女孩是情侣,在交往中,男孩渐渐爱上了女友的闺蜜。这似乎并不奇怪,另一个女孩之所以能成为女友的闺蜜,她们在三观上肯定非常相似,因此,那个闺蜜的三观也一定非常契合男孩的喜好。一旦她在某些方面稍稍超过了女友,男孩很容易移情别恋。 第二种事件就更奇葩了——有个男孩,爱上了女友的双胞胎姐姐。比起闺蜜,双胞胎不仅三观相似,长相也几乎一模一样,如果说爱情必须是专一的,那么,这种近似值确实是一种恶意干扰。最近就有个新闻,一名男子因不堪女友的三胞胎姐妹造成的困扰,选择了分手。 第三种事件独一无二,空前绝后,也就是干戈和小题和沈小题的关系——两个女孩完全相同,并且都爱上了干戈,干戈也爱上了她们。不管哪家电视台的情感节目,不管哪个高明的情感专家,,都无法解决这种虐心的三角关系。 干戈的脑子越来越乱…… 虽然他的脚踩在油门上,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却根本没看前面的路。直到沈小题大声喊了一句:“干戈!停车!”他才如梦方醒。 他看了看前面的路,在氙气大灯的照射下,沙子白晃晃的,未见异常,他的脚依然下意识地踩在油门上。 沈小题急了,伸过手来,使劲按了按喇叭:“停车啊!” 干戈一脚踩下了刹车。 车子刚刚停稳,沈小题就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干戈也下来了,沈小题举着手电筒朝回跑去。 他问车上的人:“她看见什么了?” 后座上的人纷纷摇头。陈伞也下来了,快步朝沈小题追过去。 很快,沈小题和陈伞就回来了,她的手上果然拿着个东西,激动地说:“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干戈把那个东西拿过来,麻利地上了车,打开了车顶灯,仔细查看,是块木制的东西,和九十年代的老式大哥大差不多大小,原本方形的棱角已经被磨圆了。一面盖着火印,另一面用红漆刻着“天国”两个隶书,下面是一串编号,再下面好像是物主的名字——X笕X,一前一后两个字风化严重,已经看不清了。 陈伞说:“这是一块令牌!” 干戈不自觉地问了句:“令牌是什么东西?” 陈伞说:“古代的东西,类似于证明文件。” 赵吉鹏把令牌接过去看了看,说:“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干戈说:“罗布泊到处都是文物,有什么奇怪的。拿着吧,出去之后卖了,买酒喝。” 沈小题说:“天国会不会是太平天国啊!” 干戈想了想,说:“很有可能。朴诗玄讲过,有一群太平天国的残兵,曾经逃到罗布泊,最后他们顺着延伸城那条通道跑到南半球去了。” 老猫和陈伞听得云里雾里。 赵吉鹏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块令牌,突然捂住了脑袋,呻吟了一声。 老猫赶紧问:“又头疼了?” 赵吉鹏坐直了身子,有些艰难地说:“我们的前面有灾,我们的背后也有灾。” 干戈问:“什么灾?” 赵吉鹏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背后的灾正在一点点接近我们。” 干戈看了一眼反光镜,一片黑糊糊,他默默地把车开动了。 如果说罗布泊之旅是个角色扮演游戏,那赵吉鹏绝对开了外挂。她简直成了上帝视角,只是有点模糊,姑且称之为“美女视角”。如果把“美女视角”比作一个正在探测罗布泊的卫星,那么很明显,上帝视角比这颗卫星的精度高多了。 现在,我们用上帝视角俯瞰一下罗布泊,简直就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此时,蒋新华已经来到了桃花源的门口,他对着观测台上的人喊了几声什么,石门大开,他轻车熟路地进去了。 不远处,就是干戈他们那辆吉普车,车头正对着桃花源的石门,相距不过1000米。只是夜太黑,干戈他们看不见,正在慢慢接近。 更远处,大概四五公里之外,小题开着干戈那辆破烂的吉普车,沿着干戈他们留下的车辙,也渐渐接近了那个恐怖的桃花源…… 第363章 干戈也到了 赵吉鹏的酒量似乎不行了,灌了两瓶就迷瞪了,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她梦见她正在爬山,四周全是灌木和嶙峋的怪石,她皱着眉头,大脑一片空荡荡,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知道自己爬山干什么,只是不停地朝上走,朝上走。 终于,她来到了山顶,这里是一处陡峭的悬崖,悬崖边站着一个女孩,她身旁的枝头蹲着一只鹦鹉。女孩正在跟鹦鹉说话,声音被风声遮盖了,赵吉鹏什么都听不清。 赵吉鹏大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好像听不见,那只鹦鹉飞起来,朝着远空飞去了,女孩突然朝前冲去,似乎要追上那只鹦鹉,赵吉鹏惊叫了一声,这时候,女孩已经掉下了悬崖。 赵吉鹏被吓傻了,过了会儿,她才慢慢走到悬崖边缘,朝下看去。女孩已经不见了,悬崖下是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林…… 赵吉鹏一下醒过来,脑门全是汗。她坐直了身体,对老猫说:“酒。” 老猫又拿出一瓶啤酒,打开,递给了她:“又做梦了?” 赵吉鹏喝了口啤酒,平静了很多,说:“我梦见一个女孩跳崖了,她的血变成了很多桃花。” 老猫说:“这是什么预兆?” 赵吉鹏摇了摇头。然后把啤酒瓶递给了老猫:“扔了。” 老猫很意外:“不喝了?” 赵吉鹏朝前看了看,颓废地说:“快到了。” 前面一片漆黑。 夜深了。 小题的车开得并不快。这辆车在罗布泊折腾了太多天,已经不堪重负。 走着走着,它终于“扑哧”一声熄了火。 小题试着发动车,油门软软的,哼哼几声又灭火了。 她关上车灯,靠在椅背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她的眼睛瞪大了,车灯一灭,她竟然看见远处出现了两束微小的光,正颠颠晃晃地朝前爬去,那无疑是一辆车! 小题立刻拼了命地按喇叭,太远了,那辆车继续朝前驶去,根本听不见。 小题的心沉了下去。 干戈的车开得很快。 他全神贯注,沈小题也全神贯注。 后座上的老猫和陈伞开始打盹儿了,老猫并没有扔掉那瓶啤酒,他把它抱在了怀里。只有赵吉鹏瞪着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 沈小题突然说:“我们和小题肯定不在一个方向上。这么久了,我们连她的车辙都没看到,按理说,应该早就追上她了。” 干戈皱着眉头,没说话。 沈小题又说:“要是真碰到了麻烦怎么办?我们得策划一下,现在我们只剩下了一支空枪,打架还不如石头称手。” 干戈说:“我有刀。” 沈小题说:“你有几把?” 干戈说:“四把。” 沈小题说:“哪儿来的?” 干戈说:“有三把餐刀,从船上拿的。” 沈小题有些失望:“餐刀也能伤人吗?” 干戈说:“关键时刻,扑克牌都能伤人。” 此时,车子不怎么颠簸了,地面上不见了盐壳,也不见了沙子,变成了红色的泥土。 干戈嘀咕了一句:“难不成我们走出来了?” 沈小题问:“走出哪儿了?” 干戈说:“罗布泊啊。” 沈小题说:“你开什么玩笑!” 干戈说:“你看,地上是土了,罗布泊上没有这种地貌啊。” 他一边说一边把车停下来,跳下去,走到车灯前,蹲下去观察,地上变成了奇异的红土,夹杂着一些碎石。 其他人也下来了。老猫还拿着那瓶啤酒。 干戈问老猫:“你知道这是什么土吗?” 老猫摇摇头,说:“要是蒋叔在就好了,他肯定认识。” 干戈一下就站起来:“小兔崽子,你不要他妈一口一个蒋叔了,他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老猫说:“他是你们的敌人,我的亲人!怎么了?” 干戈盯着老猫看了看,突然说:“如果我们再遇到他,你会帮谁?” 老猫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干戈说:“你要敢说你帮他,那你就是我们的头号敌人。” 老猫说:“我不会帮他,但我也绝不会让你们伤害他!就这样!”说完,他举起那瓶啤酒“咕咚咕咚”喝起来,竟然一口气喝光了,把赵吉鹏看得一愣一愣的。 干戈说:“你是不是想跟我比试比试?” 老猫露出了很瞧不起的表情:“比摔跤的话,我摔死你。” 干戈竟然没生气:“你能摔倒几个?” 老猫说:“三四个没任何问题!” 干戈说:“来,试试。” 老猫把空瓶朝地上一扔:“试试就试试!” 沈小题拽了干戈一把:“你们干什么!” 赵吉鹏也说:“老猫,你不爱我了?” 老猫看了看赵吉鹏,有些犹豫,像个小孩在找替罪羊,他指了指干戈,低声说:“是他在挑衅……” 干戈已经撸胳膊挽袖子了:“你们都靠后!我非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说完,他已经冲上去抓住了老猫的双肩。 老猫轻蔑地一笑,突然伸出一条腿,绊在了干戈的身后,然后用肩膀猛地朝前一撞,干戈就仰面摔倒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一秒钟,老猫都没有用手。 干戈狼狈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老猫看着他,依然一脸轻蔑。 干戈走到老猫跟前,说:“我们提前商量一下——如果遇到敌人攻击我们,而且对方人数很多,我会先用飞刀,扎倒几个算几个,等他们冲上来了,老猫你上。我说清楚了吗?我是远战,你是近战!” 老猫说:“你还想不想再试试?” 赵吉鹏说:“老猫!把力气留着对付坏人去!” 老猫说:“那他必须允许我叫蒋叔!” 干戈无奈地说:“好吧好吧,以后我们都叫他蒋叔!行了吧?” 大家再次上了车。 赵吉鹏小声问:“老猫,你到底能喝多少酒?” 老猫愣愣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赵吉鹏说:“难道你骗我了?” 老猫突然转身,手忙脚乱地摇下车窗,“哇”一声吐出来。 赵吉鹏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喝了一瓶,吐了一瓶。真是高手。” 车子走着走着,地上越来越红了。 沈小题突然朝两旁看了看,说:“我们进入峡谷了!” 干戈也朝外看了看,果然,两旁的峭壁挡住了星光。他减慢了车速,看了看前面的路,嘀咕道:“这是一条路……” 沈小题马上对后座上的人说:“大家提起精神来!” 后座上的三个人立刻坐直了。 车子慢慢朝前滚,终于走到了尽头,前面出现了一块巨石。 罗布泊上到处都是路,他们第一次进入死路。干戈说:“看来得掉头了。” 沈小题眯起眼睛,盯着那块巨石看,突然摇了摇头,说:“等等,这好像不是死路,你再朝前开开……” 干戈知道沈小题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夜视能力,于是他又朝前开了开。 车子离巨石更近了,沈小题终于说:“这是门!” 干戈停了车,抓起手电筒就跳下出去。老猫和陈伞也跳了出去。沈小题和赵吉鹏最后下了车,也慢慢跟了过去。 干戈走到石门前,举着手电筒上上下下照了照。石门很高,正常人不可能翻过去。 他喊了声:“喂!” 峡谷中传来了回响。 几个人都不说话,安静地等待。 没人应声。 干戈又喊了声:“喂!有人吗!” 峡谷中传来他的声音:喂!有人吗!—— 还是没人应声。 干戈又朝上照了照,竟然看到了几朵桃花伸出来!他压制着激动,小声说:“你们看,上面有桃花!这里竟然有桃花!” 赵吉鹏也仰头看去,她突然说话了:“我见过。” 干戈看了看她,小声问:“什么意思?” 赵吉鹏说:“我在冥想中见过,不是好兆头。” 陈伞说:“要不,我们离开吧?” 赵吉鹏转身看了看来路,摇摇头说:“后面更危险。” 陈伞说:“就是说,咱们现在进退两难了?” 还没等赵吉鹏回答,石门斜上方突然亮了,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抬头看,石门上亮起了几盏灯笼,冒出一个脑袋来,喊了声:“天下一家!” 干戈赶紧说:“对对对,四海之内皆兄弟!实在抱歉,打扰了!我们是旅行者,迷路了,请问……” 那颗脑袋突然缩了回去。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老猫下意识地挡住了赵吉鹏,干戈也把沈小题护在了身后。 石门内窜出十来个长发齐腰的人,把干戈他们团团围住了。 第364章 干弘的故事 干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吉普车,他知道,沈小题没有把土枪拿下来。虽然没有子弹了,但至少可以吓吓人。 这群长发男人并不废话,举着各种武器快速逼近。干戈摸了摸口袋里的刀,准备动手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半空掉下一张网,把五个人严严实实地罩住了。 接着,一把杀猪刀就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干戈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个人搜走了他身上的所有刀子,然后说:“你们该说——共享太平。” 前面的车灯消失了。 不知为什么,小题在心里认定那就是干戈的车。 她继续打火。 也许是发动机冷却了一段时间,车子竟然重新着火了!小题一脚踩下油门,朝着车灯消失的方向冲了过去。 多日来,这是小题距离干戈最近的一次。 小题的眼中并没有喜悦,通红的眼珠只是充满了杀戮。她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根本不管车子会不会颠散架。 不知道追了多久,车子渐渐平稳下来,她也进入了那片诡异的红土地。 终于,前面的车灯再次出现了——干戈和老猫摔了一跤,他们刚刚重新上路。 小题再次加大油门,朝前猛追。 她太急切了,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驶入了一个峡谷。 走着走着,她远远地看见前面的车停下来了,好像出了什么事情。她赶紧关了车灯,然后摸黑慢慢朝前移动…… 她终于看见了干戈! 这时候,双方相距大概100多米,光线很暗,但是她依然确定,那个人就是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干戈! 干戈和几个同伴被一群人围住了,小题只认出了干戈,却没有认出那些同伴都是谁。 她把车停下来,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双方好像发生了争执,那群人把干戈和几个同伴强行推进了石门。就在石门缓缓关闭的时候,小题的眼泪突然涌出了眼眶。 她擦了下眼睛,开始疑惑起来——为什么要流眼泪? 她想了半天依然想不通,使劲地捶了几下脑袋,眼泪却流得更汹涌了。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里只剩下了一个问题,整个世界也只剩下了这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哭?我为什么要哭? 突然,她的生命就像被雷劈中了,猛地如梦初醒——她爱干戈! 接着,之前的一幕幕全部在她眼前显现出来…… ——他正在玩飞刀,她凑到他旁边,小声说:“青年,都雷神玩飞锤的时代了,你还在玩飞刀,土不土啊!” 他看都不看她,只是说了句:“滚。” ——她对他说:“青年,你这种痞不拉几的风格,只能骗骗中二女生。” 他说:“你以为你比中二女生成熟多少吗?” 她说:“来罗布泊之前,我正应聘一个重点中学,要是签了合同,我就是中二的老师好不好!” 他说:“去,你给那个恋母小帅哥上上课去。” 她说:“我就要给你上课!” 他把头转向了另一侧,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她接着说:“咱们不管赚多少钱,做多大事儿,都是为了活得幸福。而你活得幸不幸福,主要取决于你对这个世界的爱有多少。青年,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笑一笑,这个世界多可爱啊!” ——他要去地下城干掉赵军,她跑上去,挡住了车,突然之间就泪眼婆娑了,说:“干戈,那个地方叫什么?” 他说:“延伸城。” 她说:“你答应要带我去的那个地方!” 他说:“哦,叫……凯里。” 她哭着点了点头:“记住啊!” 就在这时候,小让的声音隐隐约约响起来:“机机!机机!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小题终于意识到,她被控制了。 她一边哭一边捂住了耳朵,继续追忆她和干戈的往事…… ——她问他,要是没有她这个人,他在北京遇到了沈小题,会不会爱上她?他说不会。她像个过度敏感的病人,眼睛就湿了,说:“我和她是同一个人,至少长的一样,既然在北京你不会爱上她,也就不会爱上我。现在你之所以爱上我,肯定跟罗布泊这个特殊环境有关系!” 他又改口了:“应该会爱上吧……” 她越来越不讲理,说:“那说明你爱的并不是我,你只是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女孩!” 他终于发怒了:“你他妈到底讲不讲道理?” 她继续流泪,说:“还没等离开罗布泊你就开始讨厌我了……” 后来他说:“是这样——如果从来没有遇到你,我也许会爱上她。因为遇到了你,我永远不可能再爱上她……” ——最后分别的时候,她即将走进那个所谓的传送门了,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小题突然就不哭了。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很可能再次被小让控制。她必须尽快找到干戈,告诉他实情,小让和复制人并没有消失,他们还在罗布泊! 可是,干戈被抓进了那个石门,她怎么能把他救出来呢? 想来想去,她决定等天亮,好好观察一下地形,然后再做打算。这么想着,她就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又开始追忆她在那个黑暗空间经历的事。 小题抱着双膝坐在黑暗中。 那时候,她已经要崩溃了。 小让拎着一只红灯笼,慢慢走过来。鬼知道她从哪儿来的。 小让把灯笼放在一旁,在小题对面坐下来。 小题的面前摆着粥,已经冷了, 小让叹了口气,说:“小题姐姐,你怎么又不吃饭了?” 小题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小让说:“不可以浪费食物,不然我会很生气。” 小题突然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小让并没有回答,她安静地说:“我给你讲故事吧,我很会讲故事的。” 小题说:“不听。” 小让说:“我讲的是你爸爸的故事。” 小题终于抬起头来。 2002年,干戈的父亲干弘进入罗布泊考察,那是干弘第二次进入罗布泊,完全属于个人行为,没有任何批文,所以,他只身一人,没有任何同伴。 他在罗布泊镇租了一辆车,带了足够的油和给养,进入了罗布泊。 那些日子,罗布泊的天气出奇的好。这一天,他离开营地,去附近采集土壤样本,走着走着,远处的天空开始变黑了,干弘忽然意识到,这是沙尘暴的前兆。他立刻站起来,戴好帽子,准备返回营地。 沙尘暴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就把干弘淹没了。他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就在这时候,前面突然冲出了一辆白色吉普车。 干弘刚刚张嘴呼救,就被灌了一嘴沙子。那辆吉普车发现了他,开到他旁边停下来,干弘爬起来,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他刚刚在副驾位置上坐下来,那个人一脚油门,开走了。 干弘揉了揉眼睛,看了看这位“救命恩人”,发现他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带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 救命恩人说:“咱们得快点离开,沙尘暴越来越大了,一会儿能把车掀翻。” 干弘说:“太谢谢你了。” 救命恩人说:“客套。” 车子在沙尘暴中穿行,风挡玻璃被沙子打得“啪啪”山响,什么都看不清。车身不是颠,而是在大幅度摇晃,干弘惊恐地系上了安全带。 开着开着,干弘竟然看到了自己那辆越野车,它已经被掀翻了!他的帐篷彻底不见了,不知道被刮到什么地方去了。 救命恩人并不搭理那辆车,继续朝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尘暴终于平息了。救命恩人把车慢慢停下来,一下就趴在了方向盘上,似乎已经精疲力尽。 干弘胆战心惊地说:“过去了……” 救命恩人不说话。 干弘又加了一个尾巴:“……吗?” 救命恩人终于说话了:“太险了。” 干弘说:“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救命恩人看了看他:“你一个人来的罗布泊?” 干弘点点头,说:“一个人。” 救命恩人疑惑地问:“有什么想不开的?” 干弘更疑惑:“我没懂。” 救命恩人说:“你一个人来罗布泊,不是自杀,还能是什么?” 干弘赶紧说:“确实有点冒险……哦,我是来考察的。对了,你再帮个忙,带我去找找我的车,我这些天的收获都在车里呢。” 救命恩人说:“你的营地在哪儿?” 干弘说:“我们刚刚经过,不远。” 帐篷才是营地的标志,不是车,而干弘根本没看到帐篷,只看到了车。 车翻了,等于废了。干弘爬上去,在顶上拽开了车门,钻进去,翻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厚厚一摞手稿从顶上爬出来,脸上挂着笑:“还在还在!” 救命恩人说:“我也是来罗布泊考察的,我的同伴都在楼兰工作站。罗布泊这么大,我俩偏偏碰上了,也是缘分。” 干弘点点头,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救命恩人说:“我叫沈向文。” 小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个救命恩人是我爸?” 小让说:“是啊。接下来就要进入重点部分了。” 小题说:“重点部分?” 小让点点头:“刚才算是干弘的故事,接下来才是沈向文的故事。” 第365章 沈向文的故事 1992,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干弘在罗布泊捡到了干戈,沈向文在淖尔镇遇到了沈小题的母亲。 干戈并非干弘亲生,他是干弘在罗布泊上捡到的,而干戈自己并不知道。 他来到罗布泊,确实是命运使然。 我们现在说沈向文的故事。 沈向文救了干弘一命,两个人去往楼兰工作站的路上,沈向文对干弘讲述了他来罗布泊的原因。 1992年年初,库尔勒地质队接到多起报告,罗布泊地表出现了神秘的文字符号,也就是干戈和沈小题看到的“麦田怪圈”。为了调查这个奇特的现象,沈向文主动带队进入了罗布泊。 沈向文带领五人团队,来到罗布泊边缘的淖尔镇,在一家招待所住下来,准备休整两天,然后进入罗布泊。 最大的问题是向导,他们在淖尔镇滞留了一个星期,才谈下了一个姓米的大叔当向导。 老米有个女儿,叫米周,短发,长得干干净净,话很少,她的眼睛本身就会说话。 当时,沈向文刚好30岁,本该成家立业了,但是他一心扑在事业上,一直单身。不知道哪个队友先提了一嘴,撮合他和米周,其他队友立即起哄。一来二去,两个人真的互生情愫了。 沈向文带着团队在罗布泊考察了一个多月,并没有找到什么文字符号。 沈向文返回库尔勒的时候,那个米周竟然挡在了车前,只说了一句话:“我跟你。” 就这样,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变成了六个人。 人人都说沈向文运气好,出个差都能带回个女朋友。 可是,回到库尔勒之后,沈向文才发现很多问题——米周不但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本,通俗地说就是个黑户。那个年代,户籍管理系统并不完善,沈向文托了很多人,最后在牧区给米周弄了个户口。 米周捧着那个四四方方的身份证,眼里噙满了泪水。 两个人很快就结婚了,婚礼很简单,登个记,请亲朋好友吃顿饭,OK。 婚后不久,米周就怀孕了。 为了不让妻子无聊,沈向文买了一些水彩颜料回来,让妻子画画解闷。就这么一个随意之举,让沈向文发现了自己妻子的不同。 妻子竟然很有绘画天赋,比如画蓝天,她竟然可以画出几十种层次的蓝色,我们的词汇只有浅蓝,天蓝,湛蓝,藏蓝,紫蓝,深蓝……差不多没有更多了,远远无法描述她画笔下的蓝色。 这件事情过去之后,沈向文很快就忘记了。 但是,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他还发现,妻子不仅对颜色特别敏感,而且,她的夜视能力也超强。比如,她半夜去解手,不管多黑,她从不开灯。 一天,沈向文对她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妻子摸着隆起的肚子,说:“不是刚刚检查过吗,医生说了,孩子很健康。” 沈向文摇摇头,说:“不是孕检。” 妻子问:“那检查什么?” 沈向文说:“检测一下你的眼睛。” 妻子有些紧张:“我的眼睛怎么了?” 沈向文说:“我怀疑你有夜盲症。” 妻子眯着眼睛看着他,两个人之间立即有了秘密。 沈向文说:“也是为了孩子,查查更放心。” 说完之后,他就去了另一个房间,根本不容妻子拒绝。 第二天,沈向文果然带着妻子去了医院,但是,老天好像故意和他做对,一路上,不仅车坏了,妻子的身体好像也出了问题,不停地呕吐,反复请求沈向文带她回家。 沈向文说:“你吐得这么厉害,更应该好好查查了。” 一番折腾之后,两个人总算来到了医院门口。 沈向文扶着脸色苍白的妻子从车上下来,妻子看了一眼医院大门,突然说:“我害怕。” 沈向文说:“怕什么?只是用仪器检查一下眼睛,又不用抽血。” 妻子问:“什么样的仪器?” 沈向文说:“就是那种裂隙灯吧。” 沈向文带着妻子走进了门诊部,挂号的人很多,排了长队。 妻子说:“你去挂号吧,我去上个厕所。” 沈向文说:“我扶你。” 妻子说:“那是女厕所!” 沈向文就不说话了。 沈向文排队挂了号,妻子还没有回来,他有点着急了,找到女厕,匆匆忙忙拦住了一个刚刚出来的女孩,问:“里面有没有一个孕妇?” 女孩摇摇头:“没看见。” 沈向文随后又拦住了一个从女厕出来的老太太,老太太很热心,还特意回去帮沈向文看了看,说:“没人了。” 沈向文慌了,他立即返回了挂号处。妻子正坐在长椅上等着他! 沈向文问:“你去哪儿了?” 妻子莫名其妙:“我去厕所了啊,你去哪儿了?” 沈向文看着妻子,第一次感到这个枕边人变得古怪起来。他把她扶起来,说:“我挂完号了,咱们去眼科。” 二楼,眼科诊室,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很年轻的医生,他正在玩手机。 沈向文说:“你在外面等一下。” 妻子有些不解:“为什么?” 沈向文说:“我先跟他说说你的情况。” 妻子说:“给我看眼睛,应该我来说啊。” 沈向文丢下一句:“你说不清楚。” 然后,他一步就跨了进去,并且反身把门关上了。 医生放下了手机,问:“怎么了?” 沈向文在他对面坐下来,低声说:“我跟你说说我老婆……” 医生感觉很奇怪,问:“到底谁看眼睛?” 沈向文说:“她。你先听我说。” 医生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看沈向文。 沈向文说:“我发现我老婆的眼睛很奇怪,比如说,明明是同一种颜色,在她眼里却是两种,或者三种,甚至更多。还有,我看见她在黑夜里走路,跟白天一样,从来不会撞到任何东西上!……不是她的眼睛有问题,就是我的眼睛有问题!” 医生说:“这是好事啊,我的视力都没有那么牛逼!” 沈向文迟疑了半天才说:“我就想确定一下,她那是正常人的眼睛吗……” 医生说:“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她是火眼金睛的孙猴子?” 沈向文说:“总之,我现在有点怕怕……” 医生说:“你把她带来!我给她检查一下!” 沈向文说:“好的,好的,她就在外面。” 说完,他起身就走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如果有什么不正常,你不要声张,悄悄告诉我,好吗?” 医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患者家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沈向文这才走出去,把妻子扶了进来。 医生观察了一下米周,然后拿出一个小灯照了照她的眼睛,然后说:“你们跟我来。” 医生领着沈向文和妻子来到了隔壁检查室,里面放满了各种精密仪器。医生走到中间的桌子前,上面是个裂隙灯,它由照明系统和双目显微镜组成,不仅可以观察眼睛表浅的病变,还可以查出深层组织的病变。 医生拨弄了几下仪器,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怎么回事儿?昨天还好好的。” 沈向文问:“怎么了?” 医生说:“好像坏了。” 妻子有些不满地说:“你们收了诊费,机器怎么可能出故障呢!” 医生说:“它跟人一样,你来检查眼睛,说明你的眼睛可能出故障了,它也一样。” 沈向文看了妻子一眼,忽然萌生了一种猜测,他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这个仪器会不会是妻子弄坏的呢? 刚才,她说她去厕所,可是沈向文去厕所并没有找到她,最后她神奇地出现在了挂号处…… 医生说:“没关系,还有一台裂隙灯,你们跟我来。” 沈向文注意到妻子的表情似乎僵了一下。 医生带着两个人上到三楼住院部,走进了一个房间,靠墙的位置是个玻璃柜,里面放着各种药品和医用酒精。柜子前有个小小的柜台,值班护士坐在后面,正在整理病历本。 医生问:“你们科的裂隙灯呢?” 护士说:“你们诊室不是有吗?” 医生说:“坏了,我记得你们这儿有一台旧的。” 护士指了指里间,说:“很久没用了,你拿去吧。” 那一天,医生花了很长时间给妻子做检查,而且做了三遍,最后,医生拿着三份一模一样的数据,带着沈向文和妻子回到了诊室。他坐下来,直接把空白的病历本递给了沈向文。 沈向文问:“她的眼睛怎么样?” 医生说:“我以为那台裂隙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做了三遍检查。我建议你们到大医院再去看看。” 沈向文有点急了:“很严重?” 医生说:“反正我没见过这样的患者。不,应该说,我没见过这样的眼睛。从检查来看,你妻子不是色盲,相反,在她眼中,我们才是色盲。” 第366章 古怪的妻子 讲述人沈向文和讲述人小让都停了下来。 小题和干弘的声音似乎在两个世界重叠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叫我们才是色盲?” 小让笑嘻嘻地接着讲起来—— 吉普车正在奔向楼兰工作站,沈向文点着了一支烟,说:“我也是这么问医生的。” 干弘问:“医生怎么说?” 沈向文说:“你知道我们普通人能识别多少种颜色吗?” 干弘摇了摇头。 沈向文说:“一般说来,正常人的眼睛有5.67亿像素,可以分辨出1000多万种颜色,但是我的妻子不一样,她能分辨的颜色是我们的几倍!” 干弘惊愕了。 沈向文说:“就是说,她看见的世界跟我们看见的世界并不是一样的。” 干弘问:“为什么会这样呢?遗传吗?” 沈向文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遗传,但奇怪的是,我妻子的父母并没有这种能力。” 干弘说:“神奇啊。” 沈向文说:“不仅是神奇,你不感觉恐怖吗?” 干弘说:“恐怖?她可是你的妻子……” 沈向文说:“我来罗布泊,除了工作,也是为了查清这件事……你的考察顺利吗?” 干弘一愣,说:“除了今天遇到一次沙尘暴,还算顺利。” 沈向文说:“我告诉你一个事实,你不要紧张。” 干弘已经开始紧张了。 沈向文狠狠抽了一口烟,然后低声说:“罗布泊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干弘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沈向文说:“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这里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某种麦田怪圈,又莫名其妙地消失。还有,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反复出现同样格局的海市蜃楼。还有,楼兰遗址一带,经常有旅行者莫名其妙地失踪……” 干弘说:“你不是在吓我吧?” 沈向文说:“真不是。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罗布泊的神秘力量已经渗透到外面了。” 干弘说:“你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沈向文说:“我来罗布泊,其实主要想查证这些神秘事件。可是,没人相信我,这些年,我的调查手稿写了厚厚一叠,就等着哪天找到切实的证据,然后公布于世,没想到,那些手稿被人烧掉了……” 干弘惊讶地问:“你知道谁烧掉的吗?” 沈向文说:“你听我慢慢说。” 那是1999年六月份的夏天,沈小题已经6岁了,她和她母亲一样,有着一双会说话的漂亮大眼睛。 她出生后不久,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沈向文就带着她去了趟医院,他想知道,她的眼睛是否跟妈妈一样。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沈向文不知道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感到不幸——沈小题的眼睛和妈妈并不一样,但是和普通人也不一样,正常人的眼睛能分辨出1000万种颜色,妻子的眼睛能分辨出3000万种颜色,而沈小题的眼睛,刚好卡在1000万和3000万之间——她能分辨出2000万种颜色。 就像个混血儿,各取父母一半基因。 沈向文并没有因此不喜欢沈小题,相反,他更加疼爱她了。 在外人看来,沈向文的妻子贤惠,女儿漂亮,很美满。 但沈向文并不这么看。 他一直对妻子的来历耿耿于怀,他对罗布泊的调查也一刻不曾停止。 1996年夏天,这一天沈向文难得放假,他出了门,到菜市场买了两条鱼,然后匆匆赶回家。他准备给妻女补补身体。 他刚刚回到小区,突然发现三楼的一扇窗户冒出了黑烟!他愣了一下,立刻分辨出,那正是他的家! 他总共出来才半个多小时! 他扔了鱼,撒腿就朝家里冲去。 一个邻居匆匆忙忙地跑下来,见到沈向文就说:“天哪,你怎么才回来!你家着火了!” 沈向文顾不上跟这个邻居说话,腾腾腾地冲上楼去。 他来到家门口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妻子和女儿都没事,妻子抱着女儿,正坐在楼梯上哭。他家的门敞开着,几个邻居正端着水盆,帮他们灭火。灭火器扔在地上,干粉已经用光了。 沈小题的眼睛红红的,见到沈向文,一下就扑上来,哭着喊“爸爸”。 一个邻居说:“已经没有明火了。烧的主要是书房,客厅和卧房倒没事,赶紧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被烧了。” 沈向文连连点头:“谢谢!谢谢谢谢!” 邻居们各自回家了。 沈向文一个人走进了家门,里面一片狼藉,焦糊味刺鼻,满地的污水、灰烬以及灭火器的泡沫。 首先他走进了书房,天花板变得黑糊糊的,架上的书依然保持着书的形状,只是全部变成了纸灰,摇摇欲坠。书桌歪歪斜斜,已经快倒了。 沈向文蹲在地上,拉开书桌最下层的抽屉,看到了他最在意的那个铁盒子,他的调查手稿都装在里面。 铁盒子很烫手,他用湿毛巾包住手,把它拖了出来,打开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里面的手稿全部化为了灰烬…… 沈向文马上意识到,这场火灾是人为的! 谁会为了烧掉这些书稿,不惜来他家放火呢? 他慢慢退出书房,朝门外看去,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妻子的背影,全身不由一冷。 沈向文并没有声张,他草草收拾了一番,下到楼下,把那两条鱼捡了回来,按照原计划,给妻子和女儿炖了鱼汤。 一家三口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 米周似乎没心情吃。 沈向文也没心情吃。 沈小题大概看出来家里的气氛不对劲,她一个人低头吃饭,并不说话。 沈向文说话了:“书房又不是厨房,怎么会突然着火?” 妻子说:“是不是你的烟蒂啊!” 离开家之前,沈向文确实抽烟了,但是他坚信,他把烟蒂灭了。 他说:“不可能。” 妻子说:“不是烟蒂,那怎么着火了?难道是女儿放的火?” 沈向文就不说话了。 妻子瞪了他一眼,径自去了卧室。 沈小题说:“爸爸,不要跟妈妈吵架。” 沈向文说:“嗯。着火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害怕?” 沈小题说:“我只是担心把我的书包烧了,老师该骂了。” 沈向文笑了。 父女二人吃完饭,懂事的沈小题去卧室哄妈妈了。 沈向文又回到了书房。 灯已经被烧坏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打着手电筒,试图从铁盒子的灰烬中挑出一些残存的纸片,最后大失所望。这是他几年来不眠不休的成果,也是队员们的成果,如今却毁之一旦,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他站起来,想给同事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什么补救的措施。 他正打算离开书房,突然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是沈小题。 沈向文问:“你怎么还不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沈小题慢慢走进来,走到了沈向文跟前。 沈向文蹲了下来。 沈小题说:“爸爸,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可以告诉妈妈。” 沈向文说:“你说吧,爸爸保证,一定不告诉妈妈。” 沈小题压低声音,说:“根本不是因为爸爸抽烟,书房才着火的。” 沈向文一下瞪大了眼睛:“那是怎么回事儿?” 沈小题回头朝卧室看了看,小声说:“爸爸出门去买鱼的时候,我看见妈妈拿着打火机走进了书房。” 沈向文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他低声问:“宝贝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小题也有些害怕,她说:“真的!她很快就出来了,抱着我就走,说带我去楼下玩滑梯,我说我还没写作业呢,她说,家里很危险,要躲躲再回来……” 沈向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了。 竟然真是这个多年同床共枕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放火? 她想烧掉那些手稿? 她为什么要烧掉那些手稿? 那上面触及到了什么她的秘密? 沈向文忽然想起来,当初,她跟随沈向文从淖尔镇来到库尔勒的时候,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跟罗布泊有着什么诡秘的关系?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高高的人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正是米周! 沈向文一下回过神来,站起了身。 妻子低头看着沈小题,轻柔地说:“沈小题,你该睡觉了。” 沈小题有些害怕,小声说:“好的。” 然后,她转身就跑出去了。 妻子站在门口,背着光,看向了沈向文。沈向文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置身黑暗中,试图隐藏自己,但是,他猛地意识到,妻子可以在黑暗中看到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他笑了。 他很不自然地笑了。 第367章 原族? 干弘坐在沈向文的旁边,凝神屏息,满脸惊惶,半天才缓过神来:“所以,现在你来罗布泊调查你妻子的根底?” 沈向文点点头:“结婚之后我才发现,我对她的了解,比对罗布泊的了解还少。” 干弘感慨起来:“你的经历真是曲折啊。” 沈向文苦笑了一下,说:“我在罗布泊上,没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我打算放弃了,我想离开库尔勒。” 干弘问:“离开她?” 沈向文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养条狗也不能说丢就丢啊。” 停了停,沈向文说:“你想去哪儿?” 沈向文说:“北京。” 干弘又问:“什么时候?” 沈向文说:“明年吧。” 干弘说:“很好,我就是北京人,你到了北京,一定要联系我。我也想……见见你的妻子。” 沈向文和干弘就算相识了。两个人回到楼兰工作站,干弘休整了一天,然后被工作人员送出了罗布泊,两个人分道扬镳。 果然,2001年,沈向文带着妻子和女儿去了北京,那时候,沈小题已经8岁了。 沈小题从小就淘气,她转校来到北京,很快就和新同学打成一片,甚至成了混世小魔王。 当年书房失火的那件事,沈向文不曾再提过,但心里始终有个坎,他跨越不过去。 终于有一天,沈向文和妻子吃饭的时候吵起来了,导火线正是罗布泊。 中科院打算组织一次针对罗布泊的考察,沈向文从库尔勒来,他最熟悉罗布泊,因此,上面希望沈向文带队。 沈向文说了这件事,妻子立刻就不干了。她本来就不喜欢沈向文的工作,搬到北京之后,她更是不愿意沈向文和罗布泊有任何接触了。 妻子说:“怎么又去罗布泊!” 沈向文说:“怎么一提罗布泊,你的反应就这么大?” 妻子说:“那是个不吉利的地方!” 沈向文说:“那不是你的家乡吗?” 妻子喊起来:“所以我才离开它,跟你走了啊!” 沈向文对饭桌上的沈小题说:“宝贝,你先回房间写作业。” 沈小题就乖乖地离开了餐桌,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向文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开口问出了那个折磨他很久的问题:“米周,当年是不是你放的火?” 妻子一愣:“什么火?” 家里只失过一次火,那是重大事件,她不可能记不住,哪怕仅仅是愣下神,她在问“什么火”的时候,其实是在拖延时间,以思考应对之词。 沈向文根本没回答她,只是静静等待。 果然,妻子反问了:“你这么怀疑我,好吗?” 沈向文说:“女儿告诉我了,我出去买鱼的时候,你拿着打火机去了书房。” 妻子一下卡壳了。 沈向文平静地问:“是不是你烧了我的调查手稿?” 妻子不说话。 沈向文说:“还要把女儿叫出来对峙吗?” 妻子终于说:“是的,火是我放的。” 沈向文反而一下轻松了:“为什么?” 妻子的眼圈红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心里只有罗布泊罗布泊罗布泊,根本没有这个家!我想让你断了这个念想!” 沈向文愣住了。他看着低声啜泣的妻子,心中五味杂陈。他本以为妻子的各种古怪行为背后,隐藏着跟罗布泊有关的秘密。此时,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妻子很可笑,一切都很可笑。 过了好半天,他才说:“没事了,烧的好。” 后来,沈向文还是答应了上面的提议,亲自组织了一个考察团队,他叫上了在大学教书的干弘。 那是2003年,沈向文、干弘、徐晓东、魏宝亮、周密一起去了罗布泊。 实际上,沈向文此次奔赴罗布泊,还有个目的,他要挖挖妻子的根,妻子的根当然是她的亲生父母。 他们首先来到了淖尔镇。 团队在招待所安顿下来之后,沈向文就一个人去了岳父岳母家。那是个黄昏,天上的云彩像血一样,似乎是个糟糕的预兆。 淖尔镇只有巴掌大,从招待所到岳父岳母的家,不过两百米。 沈向文来到那栋简陋的铁皮房门口,发现上了锁。他很诧异,老两口能去哪儿呢? 正巧一个邻居走过来,是个维族老大爷,沈向文比比划划地问了半天,由于语言不通,还是没问出个子午卯酉。 又一个邻居走过来,也是个老大爷,不过是个汉族老大爷。 沈向文赶紧说:“大爷,我问下啊,老米去哪儿了?” 大爷说:“搬走了啊!” 沈向文大为震惊:“什么时候搬走的?” 大爷说:“去年吧,还是99年……” 去年是2002年,离1999年相差三年! 这不重要,他们搬走了,难道没有通知米周?如果通知了,米周为什么不说?沈向文又问:“他们去哪儿了?” 大爷说:“甘肃吧,还是江苏……” 甘肃和江苏相差1500多公里……大爷的。 沈向文愣了半天才说:“大爷,你跟老米熟吗?” 大爷说:“当然了,我们是老邻居了,打小就认识,一起玩到大的。” 沈向文点点头,又问:“那你就是看着米周张大的喽?” 大爷反问:“嗯?谁是米周?” 沈向文说:“我太太啊。” 大爷又问:“谁是你太太?” 沈向文说:“老米的女儿!” 大爷“噢”了一声:“她小名儿叫原原,我们都叫她原原。” 沈向文又想不通了,结婚这么多年,米周从来没说过,她的小名叫原原。 大爷说:“那孩子刚来的时候,长的可瘦了!” 沈向文立刻问:“什么叫她刚来的时候?” 大爷说:“没人告诉你吗?那孩子是领养的,12岁的时候才来到这个镇。”说到这儿,他低头嘀咕了一句:“12岁还是16岁了……” 沈向文忽然有了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她以前是哪儿的人?” 大爷说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是个流浪儿吧。” 沈向文问:“其他邻居也不知道吗?” 大爷答:“老米和老周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孩子姓原。” 米周的母亲姓周。 沈从文又问:“哪个字?” 大爷朝荒漠上指了指:“草原的原。” 沈向文彻底蒙了。他的妻子,这个本来姓原的女人,消除了出处,割断了来历,根本无从查起! 大爷说:“你还有事吗?” 沈向文赶紧说:“没了没了,谢谢谢谢!” 大爷说:“那我走啦。” 说完,他背了手,慢悠悠地走开了。 沈向文回到招待所,立即对干弘说了这件事,他说:“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若羌。” 干弘说:“干什么?” 沈向文说:“我要给她打个电话。” 干弘说:“好,我们再去书店查查这个原姓的来历。” 第二天,两个人开车在旷野上奔走了小半天,终于来到了若羌县城。 沈向文到邮局给妻子打了个长途电话。 沈向文说:“米周,你爸妈搬走了,你知道吗?” 米周反问:“你去淖尔镇了?” 沈向文还是不说话,静静等她回答。 她说:“是,他们去甘肃投奔一个亲戚,怎么了?” 沈向文说:“你怎么不告诉我?” 她说:“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去看过他们一次吗?他们在新疆活着,还是在甘肃活着,对你有区别吗?” 这话多少有些抱怨,沈向文竟然变得被动了。他想了想,又问:“你是不是姓原?” 妻子不说话了。 沈向文还是静静地等。 她终于说话了:“我姓米。” 沈向文并不跟她争论,只是问:“你有你爸妈的住址吗?” 米周的回答让沈向文再次卡壳:“我和他们失联了。” 挂了电话之后,沈向文和干弘去了书店,翻了很久,终于在一本名为《中国姓氏文化》的书里,找到了原姓的历史!资料显示,原族起源于夏商周时期的地名——原,它位于今天的河南省济源市。 另外,他们还找到了一本名为《象山志异录》的书。书中记载,原姓来源于周文王第十六子原公丰,西周初期,原公丰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古神祗,派遣一百童男一百童女前往柱州,后来,这群人下落不明,再无记载。 柱州,正是古代对中国新疆的称呼! 又是新疆! 又是罗布泊! 两个人仅仅得到了这些信息,依然无法挑破这个原姓女人的神秘面纱。 一天之后,考察团队就进入了罗布泊。 小让的故事总算讲完了。 小题已经听得入了神,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那一次我爸爸就被复制了,是吗?” 小让掰着手指头,说:“除了你爸爸,还有徐晓东,魏宝亮,周密……” 小题说:“总之,他们团队的人,都被复制了,对吗?” 小让摇头:“不不不,没有,干弘在沈向文的帮助下跑掉了。沈向文的复制人把他丢在了罗布泊,本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想到他竟然一个人走出去了!” 小题说:“我就知道,我爸爸绝对不会丢下任何一个队员,这种事情只有复制人才做得出来。” 小让笑了:“小题姐姐啊,你忘了你自己也是个复制人吗?” 小题缄默了。 小让说:“你有没有发现,在整个故事里,你妈妈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小题马上盯住了小让。 小让说:“她是我们的人。不过她是个叛徒,擅自离开了罗布泊……” 小题几乎失声了:“是你们把她逼疯的?” 小让笑了一下:“那是你爸爸干的。” 第368章 爸爸身上有股怪味 小题心里一惊,马上矢口否认:“那不是我爸爸。” 小让笑嘻嘻地说:“那是沈向文,你爸爸不是沈向文吗?” 小题哼了一声:“我只有一个爸爸。” 小让接着说:“你是复制人,沈向文也是复制人,你现在这么说,可不太孝顺。” 小题说:“他只是个木偶!” 复制人和本体共享记忆。因此,小题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沈向文那次考察回家之后的种种不对头。她虽然是个小孩儿,但已经记事了。在印象中,父母总是没完没了地争吵,冷战…… 沈向文好像把研究所搬到了家里,每次一回家,他就一头扎进书房,很少再露头。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并不是一长串的连续剧,而是一些细碎片段。这些片段为什么会保留下来,找不出规律,有一些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儿。 比如,小题总是记着她端着碗筷去书房给爸爸送饭的情景。 那个碗有些年岁了,边缘有个小小的豁口,按理说,一不小心,就会把手划破。然而,那个小小的豁口被磨钝了,摸上去还有一种别样的亲切感。 每次的饭都很少,甚至刚刚埋住碗底。一边放着几节酸萝卜,那是咸菜;一边放着几块炒鸡蛋,或者几根炒青菜。父亲每顿饭都这么简单。 现在想想,那一碗偷工减料的大杂烩,简直就是当时家里的缩影。做饭的母亲心思不在做饭上,吃饭的父亲心思也不在吃饭上,两个人貌合神离。 那段时间,小题天天盼着上学,她跟同学在一起很愉快,一回家就不爱说话。 实际上,那时候父亲也一样,他在单位,在沙漠,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一回到家就变得默不作声。 最早,他们的争吵总是围绕着书房那场火灾,后来,任何一点鸡毛蒜皮都可能成为两个人的导火索。 他们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感情还好的时候,实际上父亲有点害怕母亲。沈向文潜心于科研,到了沙漠才是他的天下。而在家中,一直是母亲在操持大小事务,父亲几乎是个不会生活的书呆子。这种害怕一直持续到沈向文的书房被付之一炬。那次火灾之后,父亲对母亲从害怕变成了提防。然而,自从2003年父亲从新疆考察回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逆转,不知为什么,母亲开始处处提防父亲了。 小题还记着,有一次母亲应酬回家,有些微醺,抱着小题絮叨:“孩子啊,咱们这个家要毁了……” 小题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母亲又说:“爸爸好像不爱我们了……” 那时候,小题还不太明白爱是什么,她只知道,爸爸一直对自己很好,他每次出差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她跟前,把她举起来,小题一下从仰望父亲变成了俯视父亲,她很喜欢那种感觉。父亲用他的胡茬在小题的脸上蹭来蹭去,刮得小题很痒,她总是“咯咯”地笑出声。 母亲说:“孩子,你有没有发现,爸爸身上多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小题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母亲声音一下大起来:“你说话!” 小题胆怯地摇了摇头:“没有……” 母亲生气了:“你的鼻子是不是被堵上了?” 小题的声音像蚊子一样,问:“什么气味啊?” 母亲想了想,说:“一股土腥味,又好像是铁锈味……” 小题说:“我没闻到啊妈妈,现在我只闻到了酒味。” 母亲捧起了小题的脸,说:“小题,妈妈要和你说个大事情。” 小题点了点头。 母亲说:“爸爸妈妈可能要离婚了……你同意吗?” 小题一下就蒙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个问题太大了,她的眼圈一下就湿了,拽着妈妈的手,大声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母亲说:“这是大人的事儿。” 接下来,小题说了句跟她年龄不相符的话:“那你还问我同不同意!” 母亲说:“呃……我想知道,要是爸爸妈妈分开了,你想跟谁生活?” 小题的眼泪“啪嗒啪嗒”滚下来,委屈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分开啊……” 母亲说:“他已经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了。” 小题说:“他是我们家的人!我还画了画呢!” 好像为了说服妈妈,她“噔噔噔”地跑到书包前,拿出了她刚刚在课堂画的一幅画——画上,爸爸很高,头发被小题画得刺刺的,就像刚刚被风吹过。母亲也很高,长发飘飘,笑脸盈盈。小题站在他们中间,很矮,右手牵着爸爸,左手牵着妈妈,扎着双马尾,天真烂漫。这幅画的名字叫《我们是一家人》。 她说:“上课的时候,老师说了,爸爸、妈妈和我是一家人,永远不会分开!这就是老师让我们画的画!” 母亲笑了,笑得有些悲凄:“画的真好……可妈妈的头发没这么长呀。” 小题说:“我希望妈妈的头发长一点儿!” 母亲轻轻抹了一下眼睛,接着问:“爸爸的头发怎么是这个样子?” 小题说:“他每次出差回到家,头发都是这个样子呀。” 母亲摸了摸画上父亲的脸,说:“爸爸的衣服怎么破了个洞?” 小题有点不满,撅着小嘴儿说:“妈妈,你都没有仔细看看爸爸!最近,他的衣服一直破着洞,跟个要饭花子似的!” 母亲说:“哦……你这么厉害,以后想当个画家吗?” 小题想了想,说:“我要是当了画家,是不是节节都是美术课?” 母亲点了点头。 小题高兴地喊起来:“那我要当画家!” 母女俩聊着聊着,天已经黑下来。 母亲说:“我去给你做饭。” 小题一把拽住了她:“我要你说,爸爸跟我们是一家人!” 母亲想了想,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来,叹了口气,低声说:“过去是。” 小题说:“现在也是!” 母亲看了看小题,说:“自从他上次出差回到家,已经变了一个人。” 小题眨巴眨巴眼睛,说:“他变老了吗?” 母亲愣了愣,说:“不,好像更年轻了。” 小题说:“你一直都希望自己变年轻呀!” 母亲陷入了沉思中:“不管他是年轻还是年老,他都是你爸爸,都是我们的家人。事实并不是这样……他好像不是他了。” 这句话,小题真没懂。 母亲继续说:“他很多习惯都改变了。比如,他过去抽烟,总是乱扔烟头,现在他不但不乱扔烟头,几乎都不抽烟了……” 小题说:“你不是总盼着他戒烟吗!” 母亲接着说:“过去,他从来不失眠,一觉就睡到天大亮。可是,自打他从罗布泊回来,好像天天夜里都不睡觉……” 小题说:“那我们给他吃药呀!” 母亲又说:“我说过,想带他去医院看看,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医院,路过都会绕着走……” 小题说:“他怕打针!我也怕打针!” 母亲又说:“还有,过去不管爸爸妈妈怎么吵,他总是心疼我的。自从他上次出差回来,突然对我变得很客气了,就像我是他的邻居……” 说到这儿,母亲突然抬起头来,不说话了——小题转头一看,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他就站在黑糊糊的玄关里,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俩。 小题高兴地扑了过去,大喊:“爸爸爸爸!” 父亲蹲下来,把一个芭比娃娃递给了她,轻声说:“爸爸给你买的礼物。” 然后,他站起来,冷冷地盯着母亲,问:“你在对孩子说什么?” 小题的记忆到这里就断档了,她死活想不起来,母亲最后是怎么回答的。 总之,想起那一夜,小题至今不寒而栗。 小让说话了:“沈向文对你还是一样好,你怎么说他是木偶呢?” 小题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回忆了:“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变了……” 小让笑了一下,说:“我当然知道!2004年春天,你家突然多了好多镜子……” 小题惊呆了,小让说的没错儿,连时间都不差! 第369章 镜中人 小题的心一下收紧了:“是你……” 小让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她说:“我说了,是你爸爸。” 那天,小题在小区里玩儿,刚刚走进家门,就看见母亲披头散发地冲出来。 小题问:“妈妈,你去哪儿?” 母亲只说了一句:“你好好在家待着,妈妈出去买点东西!”说完,她就重重地摔上了门。 小题走到客厅,一下就看见爸爸出差回来了,他正在沙发上坐着!小题立即扑了上去。 沈向文接住了扑过来的小题,站起身,把她高高地举起来,用胡茬蹭小题的脸:“扎扎扎扎扎!” 玩够了,小题拍打了两下父亲的脑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她问:“爸爸今天有点不一样!” 沈向文说:“爸爸哪儿不一样了?” 小题盯着父亲的脸看了一会儿,说:“爸爸的脸今天不扎人了,你刮胡子了!” 沈向文摸了摸下巴,说:“对呀,爸爸刚刚刮完!” 小题说:“爸爸,你不走了吗?” 沈向文说:“为什么这么问啊?” 小题说:“你要走的话就不会刮胡子!你一直是这样!” 沈向文点点头,说:“爸爸最近不走了。” 小题抱住爸爸的脸,使劲亲了一下:“爸爸真帅!” 沈向文摸了摸小题的头,问:“爸爸有胡子帅还是没胡子帅?” 小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都帅!就是你的脚太臭了!” 沈向文说:“马上洗!用香水洗!” 接着,他打量了一下小题,轻轻地说:“宝贝都长高了!” 小题骄傲地挺起了胸脯:“我吃得可多啦!”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家里亮堂了很多,她回头看了看,惊讶地叫出声来:“爸爸,咱家的墙呢!” 客厅四周,镶上了十几面巨大的镜子! 沈向文笑着说:“爸爸不是帅吗,得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呀。小题喜不喜欢?” 小题拍起了手:“喜欢喜欢!就像镜子迷宫!” 接着,她站在客厅中间,转了一圈,镜子中反射出了无数个小题,纷纷转了一圈……她扑过去抱住了沈向文的大腿,说:“不行了,爸爸,我转晕了。” 沈向文哈哈笑着,再次把她抱起来,让她骑在了脖颈上。 小题坐在爸爸身上,对着镜子扭起来,千千万万个小题扭起来。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千千万万个小题都做了个鬼脸。只是,其中一些小题背对着她,看不见脸。 小题突然停下来——她发现,那千千万万个自己中,有一些并不是她!虽然她们跟自己一般高,但衣服的颜色不一样,而且,刚才她扬了一下手,那些小孩并没有跟着扬手! 她当时还小,不知道害怕,只是问沈向文:“爸爸,那些小孩是谁呀?她们怎么在我们家?” 沈向文说:“你看错了,都是你!” …… 如今,小题回想起那一幕,才知道后怕。 她看了看小让,小让的脸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十分诡异。她问:“当时我看见镜子里还有别的小孩儿,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小让摇了摇头,说:“那是你的心理作用。鬼在你心里。” 小题突然说:“其实你们就是镜子。” 小让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小题说:“你们善于复制,镜子也善于复制。” 小让笑了笑,说:“不准确。镜子善于掌控光线,而我们善于掌控镜子。” …… 正当小题发现镜子不对劲的时候,“嘭”一声,母亲一脚踹开了家里的门,走进来了。她拎着一只铁榔头,看样子很重。 母亲把铁榔头一扔,疯了一样扑向了沈向文,又抓又挠,沈向文赶紧把小题放下来。 母亲喊起来,声调吓人:“沈向文!你对我闺女干什么了?” 小题被吓呆了。 沈向文被母亲一撞,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他不说话也不反抗,任凭母亲扑打。 母亲大骂:“你个禽兽!你祸害我就算了,休想祸害我女儿!” 沈向文冷冷地说:“我们在玩儿。” 小题也说:“妈妈,爸爸在跟我玩儿……” 母亲一把拽起小题,走进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接着,她蹲下来对小题说:“你不要出去。” 小题颤巍巍地问:“为什么?” 母亲说:“那些镜子是魔障。” 小题又问:“什么是魔障?” 母亲说:“总之是不好的东西!” 小题要哭了:“我上学怎么办呀!” 母亲说:“等不到明天,妈妈会解决的。我不叫你你不许出来,听见了没?” 小题不知道家里到底怎么了,她湿着眼睛点了点头。 接着,母亲就大步走出去了。 小题缩在卧室里,吓得瑟瑟发抖。 母亲大声说:“你镶这么多镜子干什么!你中邪了?” 沈向文平静地说:“大师说,你中邪了,必须用这些镜子才能治住你。” 接着,小题就听见了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她吓坏了,快步跑到门口,从门缝朝外看去,只见妈妈举着铁榔头,正在砸墙上的镜子。 她每砸一下,小题都哆嗦一下。 一面面镜子都被砸碎了,家里的光线迅速暗下来,显得鬼气森森了。 母亲恶狠狠地说:“只要我在家里看到镜子,肯定给你砸碎!” 沈向文冷冷地说:“只要你不砸碎你自己。” 然后,他就去了卫生间,拿来扫把,开始慢条斯理地清理满地的碎镜片。 两个人的对话,简直就像一对仇人,小题感到十分陌生。 从那以后,家里果然看不见镜子了。母亲把卫生间的化妆镜都砸了。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生活中没有镜子太奇怪了,母亲活得越来越邋遢,再也没化过妆,连续几周都不换外套,布满了褶子。跟邻居玩牌成了她唯一的消遣。 这天,米周又出去玩牌了,半夜才回家。 她摸黑走进卧室,刚刚爬上床,突然发现床上躺个人,正是沈向文——两个人已经分居数月了。这应该是求和的信号。她没理他,靠边躺下了。 沈向文说话了,口气很平和:“你听过‘原’这个姓吗?” 这是他们分居以来的第一句话。 米周愣了一下,说:“没听过。” 沈向文接着说:“那你肯定不知道原丰公是谁了。” 米周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知道。” 沈向文轻轻笑了下,不再问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哪天我们带孩子出去玩玩吧,寻寻根。” 米周警惕地问:“去哪儿?” 沈向文说:“河南吧,听说济源挺漂亮的。” 米周一下愣住了,她看了看沈向文的脸,房内太暗了,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沈向文邪恶地笑了一下,又说:“你肯定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吧——轵邑。” 米周突然说:“我非常后悔!” 沈向文说:“噢?你后悔什么?” 米周说:“后悔在你被复制之前,我没有把真实情况全部告诉你。” 沈向文说:“现在也不晚啊!” 米周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沈向文说:“跟他说跟我说不都一样吗!” 米周有些悲凄地说:“如果那时候我告诉你了,你可能就不会再去罗布泊了,也不会被……” 沈向文打断了她:“既然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了,为什么不跑?” 米周说:“我舍不下我的孩子。” 沈向文恍然大悟:“噢……对了,你不想好好看看,我跟他哪里不一样吗?” 米周说:“不想。” 沈向文说:“还是看看吧,其实多少有点差别。” 说完,他就站起来,直接打开了灯。 米周一下惊呆了! 墙壁上贴满了碎镜片,正是她砸碎的那些碎镜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各种不规则的形状!沈向文一直保留着! 那是十几面大镜子,现在变成了成百上千块! 过去,十几面镜子照出千万个她,现在,这些碎镜片照出了亿万个她! 她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就像照妖镜下无处遁形的妖怪。 沈向文低头看着她,说:“对了,刚才我在信箱里,看到了一封给你的信,来自罗布泊,你自己看看?”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举到了米周眼前。 米周看了一眼,突然把它抓过来,直接塞进嘴里就吞了下去。 接着,她“嘿嘿嘿”地笑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嘴角突然歪了一下,涎水就一滴一滴流出来…… 她疯了。 小让说:“你想知道,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吗?” 小题没说话。 小让说:“写的是——不论你怎么逃,你始终在镜子里。” 第370章 你是令狐山还是令狐冲啊 跟梦一样,回忆也分深层回忆和浅层回忆,小题就陷入了“深层回忆”中。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努力从中挣脱出来,就像刚刚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信息量巨大,大脑运转过度,她感到十二分疲惫。 此时,她正坐在车上,前面就是桃花源的石门。 干戈被抓了,他是小题的强心剂,她一定要想法设法把他救出来,然后告诉他这一切。 突然,后座上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 在罗布泊上经历了这么多,小题终于成熟了,她马上意识到,有人悄悄爬上来了!她没有转头看,也没有喊叫,就当没有察觉,然后她没有丝毫停留,突然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可是她的左脚刚刚踏到地面上,就被一个东西拽住了,接着她又被弹回了车座上。 她低头一看,原来忘了摘下安全带! 后座上一只粗壮的手臂伸出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接着一颗脑袋从旁边探过来。 朦胧的夜色挡不住小题的视线,她一眼就看清了来人的长相——面容消瘦却棱角分明,带着一股英气。 她不认识这个人。 小题冷静地问:“你是谁?” 来人拥有低音炮一样的迷人男中音,他说:“令狐山。” 小题又问:“你是那个石门里的人吗?” 令狐山说:“不是。” 小题思索了一下,如果对方有敌意,早就动手了,现在他只是控制住了自己,说明还有谈判的空间。 小题又说:“你上我的车干什么?” 令狐山说:“我来确定一件事,确定之后,我可能救你,也可能杀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你的车。” 小题说:“这样……我们先朝后退退,不然很容易被石门里那些人发现,谁也跑不了。” 令狐山并没有松开手,他说:“退吧。” 小题打着了火,并没有调头,她挂了倒档,慢慢倒了大概五百米左右,差不多出了峡谷,才停下了,打开了顶灯,车内亮了。 她说:“你想确定什么?” 令狐山说:“我见过你三次。一次在帐篷旁边,一次在一艘大船旁边,还有一次是现在,我想确定一下,是不是都是你。” 毫无疑问,这是小题第一次见到令狐山,不过令狐山的问题让她确定了一件事——他曾经跟干戈打过照面!而且不止一次!她眼睛一转,说:“都是我。” 令狐山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只说了三个字:“你撒谎。” 小题说:“真的都是我。” 令狐山搂在小题脖子上的胳膊突然用了力,他说:“你没机会了。” 小题连忙喊起来:“第一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令狐山放松了胳膊,接着问:“本体,还是复制人?” 小题一惊,眼前这个男人知道的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多得多,她想了想,决定坦白:“我是复制人。” 令狐山再次把小题箍紧了,他说:“你还是没有机会了。” 小题手脚不停地摆动起来,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高声喊起来:“停停停!咱俩说明白了吗!” 令狐山停止了动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复制人,我见一个杀一个!” 小题说:“我和他们不一样!” 令狐山吼起来:“住口!” 小题已经被勒得说不出话来。 令狐山的眼睛突然定格在了小题的脖子上——那里挂着一个项链,项链上有个坠饰,像个兵器,上面遍布着繁复的花纹…… 他松开手,轻轻一拽,就把项链拿到了手上,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是楼兰的东西! 小题半天才喘过气来,开始剧烈地咳嗽。 她揉着脖子,小声说:“你是令狐山还是令狐冲啊?一言不合就杀人……” 令狐山手里拿着坠饰,单刀直入地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小题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空空的。 坠饰是干戈的,对于小题来说,它意义非凡,它在,就像干戈在。她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还给我!强盗!” 令狐山没搭理她,接着问:“这是西域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小题直接上手去抢了,令狐山一下抬起了手,小题扑了个空,她还在说:“你还给我!马上!” 令狐山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然后说:“你们人类才是强盗。” 小题说:“你不是人?” 令狐山说:“这样吧,我们一人一个问题,你问我答,我问你答,你先来吧。” 小题思考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把坠饰还给我?” 令狐山说:“看我心情。” 小题说:“你要它干什么?” 令狐山说:“轮到我问了——坠饰是谁的?” 小题说:“干戈的。你肯定认识他。” 令狐山很公平,说:“轮到你了。” 小题说:“你刚才说……你们人类,什么意思?” 令狐山说:“按照你们的说法,我们是类人。” 不顾小题的惊讶,令狐山接着问:“轮到我了——你跟干戈什么关系?” 小题不假思索,笃定地说:“我是他女朋友……哎呀这样太慢了,我们就噼里啪啦地说呗!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太难受了!” 令狐山不搭腔,接着说:“坠饰是干戈的,干戈是从哪儿得到的?” 小题说:“他说是祖传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她的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令狐山坦荡地说:“我们类人和复制人有世仇。不是我一定要杀你,你们复制人看到我们,也是见一个杀一个。” 小题说:“瞎说!我看见你了,我杀你了吗?”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刚刚进入罗布泊的时候,团队曾经看见过几具类人的尸体。 令狐山说:“这算问题吗?” 小题连忙说:“不算不算!对了,我们在老营房看见了一具尸体,脸很白,半个身子都在沙子里埋着,那是你们的人?” 令狐山想了想,问:“头发是棕色的?20多岁?” 小题说:“头发是棕色的,多大看不出来。” 令狐山有些悲伤地说:“他是我们的人,三个月前就失踪了,我就怀疑他被复制人杀了……” 小题说:“你没必要杀我!我跟他们不一样!” 令狐山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嘲笑:“你怎么不一样?” 小题分析了一下——现在,她唯一的目的是救出干戈,仅凭借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可能潜入石头大门。而令狐山既然认识干戈,很可能成为自己的盟友。她必须要说服令狐山! 小题下定决心之后,她严肃地说:“令狐山,下面这个故事很长,你要认真听。” 令狐山只是看着她,并不说话。 小题把自己在罗布泊经历的事,竹筒倒豆子,全都讲了——最初干戈如何想杀死自己,两个人如何互生情愫,他们如何进入地下楼兰,救出了她的本体沈小题,最后她如何偷走了干戈的坠饰,结果被传送到了复制人的基地,她逃出来,千里迢迢寻找干戈…… 讲完了,小题说:“我是为了救我的本体才来到了罗布泊!” 令狐山歪着脑袋问:“所以?” 小题说:“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啊。” 令狐山提出了一点疑问:“你为什么要救她?” 小题说:“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本体死了我也活不了。” 令狐山说:“就是说,你救她,也是在自救?” 小题点了点头。 令狐山冷冷地“切”了一声:“你为了救自己,骗来了一个团队……很符合你们复制人的做派。你还是得死。” 小题喊起来:“哎哎哎!等等!你想不想知道坠饰的事儿了?” 令狐山不为所动:“我自己进去找干戈问就可以了。” 小题胸有成竹地说:“你一个人进不去。” 令狐山说:“我能钻到沙子下,有什么进不去的?” 小题说:“但是你带不出干戈来!” 令狐山说:“我也不想把他带出来啊!” 小题凝视着令狐山,突然问:“你想不想消灭复制人?” 令狐山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题说:“跟我没关系,但是跟干戈有关系——只有他能帮助你消灭复制人!” 第371章 一张活地图 令狐山的双眉挑了一下,淡淡地说:“证据。” 小题急忙说:“你看看你手上那个坠饰,它绝对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它是一支古老的钥匙,用来毁灭复制装置的!” 令狐山把坠饰放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说:“那我拿它去消灭复制人就可以了,你们都是累赘。” 小题说:“它需要干戈的指纹!” 令狐山端详了一下小题,笑了:“编故事。” 小题两手一摊,整个人靠在座位上,气鼓鼓地说:“证据就在你的手上,你还是不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令狐山把坠饰装进了口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小题在车里喊道:“你去哪儿!” 说着,她也下了车,扫视了一圈,不由呆住了——四周一片漆黑,哪里还有令狐山的影子! 她围着车子转了一圈,看见地上出现了一个洞,四周的红土正在迅速塌陷。 小题啧啧称奇了:“天哪,你还真会在地下游泳啊。” 她朝前看去,大概离吉普车100米的地方,有个人影露出头来,飞速地朝峡谷里跑去。从身形看,那无疑就是令狐山。 小题追了几步,直接停下了,她知道她根本追不上。 她重新回到车里,坐下来。 很奇怪,坠饰被抢了,她竟然一点不紧张。她的心里有一种直觉,她还会碰到这个令狐山。 她靠在椅背上,开始思考了。 从目前看,救出干戈比追回坠饰更重要。一想起干戈,她的内心就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她朝石门方向看了看,心里越来越急躁了——别说石门里的世界她一概不知,单说这个石门,她就无法跨越。她甚至不知道,石门里到底住着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抓干戈…… 一盏小小的顶灯根本无法对抗整个峡谷的黑暗,她倍感孤独,从后座上拿起了黑色登山包,翻出了两件外套,穿一件,披一件,然后把身体缩成了一团。 之前,她不是不孤独,不是不害怕,只是被控制之后,她的孤独感和恐惧感被遮蔽了,就像潜藏在她体内的毒药,现在看到了干戈,毒药一下有了药引,迅速蔓延了她的全身。 她没想到令狐山突然就走掉了,她非常后悔,刚才应该千方百计留住他,他是唯一可能帮上她的人。她根本不害怕他会杀了自己,她不怕死,但临死之前一定要见上干戈一面。 她只能继续等待天亮。 她死死盯住了仪表盘上的时间,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时间不能看,越看越慢,于是她就把目光转开了,开始回忆干戈,等她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再去看时间,刚刚过去五分钟。 她关掉了顶灯,藏在了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 “咔哒。” 她一下就清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看见副驾座位上又出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不用想,令狐山又回来了。 小题嘟囔起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令狐山说:“我根本就没走。” 小题说:“那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令狐山气定神闲地甩了甩头发,然后指了指石门的方向:“我进去转了一圈。” 小题一下激动起来:“怎么样?你看见干戈了吗?” 令狐山犹豫了一下,说:“你暂时不用死了。我一个人还真的救不了他,那个石门是个大问题。” 小题说:“你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了?” 令狐山点了点头:“如果是假的,救出干戈之后,我还会杀了你们。就当赌博吧。” 小题说:“你这个人怎么总是打打杀杀的!就算是假的,我们不能和平相处吗?罗布泊这么大,八百年我们也碰不到一次,何必呢!” 令狐山严肃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就算是假的?” 小题赶紧摆了摆手:“那只是个假设!既然你相信我了,把项链还给我吧?” 令狐山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坠饰,晃了晃,小题刚要伸手,他又揣进了口袋。小题气急败坏地说:“你逗小孩儿呢?” 令狐山说:“先放在我这儿,就当抵押了。” 小题看了看令狐山,放弃了讨回坠饰的想法,她说:“要是弄丢了,你就超过了复制人,成了我的头号敌人。” 令狐山说:“放心,如果真像你说的,这个项链有那么大作用,我要是弄丢了,我也会变成全体类人的头号敌人。” 小题点了点头,说:“石门里面是什么?他们是什么人?” 令狐山捋了一把头发,说:“我觉得,这里很可能就是传闻中的另一类罗布泊土著——太平天国后裔的老巢。” 小题说:“太平天国?清代的事儿吧!” 令狐山说:“我只是听父辈们讲过,清朝末年,有一伙太平天国的残兵流落到了这里,安营扎寨,避世不出。” 小题说:“我也听过!可是,他们不是去了南太平洋吗!” 令狐山说:“他们从哪儿去了南太平洋?” 小题说:“楼兰遗址的下面有个地下城,你知道吧?” 令狐山恨恨地说:“那是复制人的老巢。” 小题说:“那个地下城有个通道,可以通到南太平洋!我认识一个人,他叫朴诗玄,他就是从那条通道来到罗布泊的。” 令狐山想了想说:“肯定有一部分残兵在罗布泊上留下来了。我看了,里面的人都留着长头发。” 小题说:“罗布泊连水都没有,他们怎么活下来的啊!” 令狐山说:“他们肯定和外界有联系,我在里面看到了电灯,还有汽车。” 小题问:“里面是什么构造?” 令狐山说:“整个看起来,就像一个‘丹’字。” 小题说:“你们类人还识字啊……” 令狐山不理她,继续说:“‘丹’字的外框就是这个峡谷,那一横就是石头大门,那一点就是他们的活动范围。” 小题翻了个白眼:“我问里面!” 令狐山说:“直到现在,石门里都有人把守,我怀疑他们24小时不间断站岗。进门之后是一条铺着石板的大道,能走一辆车,两旁断断续续种着一些桃树。然后是一片空地,现在还点着篝火,还有很多石桌石凳,我怀疑那是他们集体活动的区域。” 小题点了点头,说:“然后呢?” 令狐山说:“活动区域的右侧是土山,有两座房子,还有个玻璃罩,太黑了,看不清里面。” 小题说:“继续!” 令狐山接着说:“活动区域的左侧,种着很大一片桃树,还有一座假山,我听见了水声,应该是瀑布。” 小题张大了嘴巴:“我的天神大老爷!罗布泊上还有这种地方?人间仙境啊!” 令狐山说:“那片桃林附近,有一些红砖房,应该是那些长毛住的地方。我怀疑干戈他们就被关在那里。” 小题眼睛一亮,问:“能确定吗?” 令狐山说:“我在那儿看到了看守,既然有人看守,肯定关着犯人。整个桃花源,零零散散大概停着四五辆车子,都很破。” 小题说:“再里面呢?” 令狐山眨了眨眼睛,说:“再里面?我都找到干戈了,还管‘再里面’干什么!” 小题说:“当然很重要!如果‘再里面’是个兵营呢!” 令狐山说:“是个山坡,上面有几间房子,房子背后就是峭壁了。你能听明白吧?” 小题想了想,说:“很奇怪啊……” 令狐山问:“有什么奇怪的?” 小题说:“你们类人在罗布泊土生土长,竟然不知道这个地方?” 令狐山说:“罗布泊有多大你知道吗?从比例上说,如果罗布泊是一片工厂的废墟,这个峡谷就是掉在地上的一个七号字体的‘丹’!另外,这一带石头太多,我们很少接近,不利于钻行。要不是跟踪你,我不可能来到这儿。” 小题用力拍了拍令狐山的肩。 令狐山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你打我?” 小题翻了翻眼睛:“你怎么比个女孩还警惕?拍拍你就是夸你的意思,你简直是个活地图!” 令狐山掸了掸肩膀,说:“有什么想法?” 小题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道石头大门,也就是‘丹’字那一横,我们完全不知道它是什么机制。” 令狐山说:“你当时停车的位置离它很近,没看清它是怎么打开的?” 小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没看清,反正吱吱呀呀就开了,吱吱呀呀就关了。” 令狐山说:“很麻烦……正如你说的,我就算进去,也不可能把干戈带出来。” 小题和令狐山同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小题说话了:“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干戈他们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样了,我们不能在外面浪费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 令狐山说:“你有办法了?” 小题摇了摇头,说:“我要是有办法早就进去救人了,你也就抢不着我了……” 令狐山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 小题说:“还不过?你演电影呢?赶紧说!” 令狐山说:“不过得牺牲你。” 第372章 阴魂不散的蒋新华 说到这儿,令狐山停下了,静静地看着小题的眼睛。 小题说:“牺牲我?” 令狐山说:“你来做诱饵。” 小题说:“让我出卖色相吗?你怎么不去?” 令狐山说:“你会钻地吗?” 小题愣了愣,然后说:“好吧,我死都可以,只要能把干戈救出来。” 令狐山很讨厌地笑了下:“等到真要命的时候,你们肯定怂。我太了解你们人类的品性了。” 小题笑了笑:“也许是吧,那就先让我豪壮一会儿。” 令狐山根本不知道,为了爱人舍身,眼前的小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而干戈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不久前,干戈和小题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当时,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让,要和干戈同归于尽,而干戈必须摧毁复制机制,才可以自救,但只要他摧毁了复制机制,小题就会消失,为了小题,干戈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小题得知这一切之后,偷走了干戈的坠饰,替他摧毁了复制机制……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小题还在罗布泊上,但在当时,他们两个人做出的举动,都是献身的性质。 小题说:“说吧,你的计划。” 令狐山就说了:“干戈的团队并非毫无战斗力。我进去之后,如果能解救出干戈和老猫……” 小题打断了他:“老猫是谁?” 令狐山说:“干戈团队的一个小男孩,十几岁吧,摔跤无敌。” 小题点点头,示意令狐山接着讲。 令狐山说:“只要解救了这两个人,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应付很多危急情况,应该能冲到那道石门前——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打开那道石门。” 小题说:“你知道了?” 令狐山说:“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接下来就是计划中最重要的部分了——我们无需自己打开石门。” 小题说:“难道它会自己打开?” 令狐山说:“你是复制人,对吧?” 小题不说话。 令狐山接着说:“你的本体在里面关着,对吧?” 小题不说话。 令狐山打了个响指:“这就对了!” 小题急切地说:“你别跟挤牙膏似的,到底怎么做,一次说完!” 令狐山一边做着手势一边说:“我进去之后,先放了沈小题,把她藏在石门附近,然后再给其他人松绑,不过他们要留在原地,让那些长毛会以为,只有沈小题逃跑了。发现有人逃跑之后,敌人通常会做两件事——追捕逃跑的人和加强戒备,刚才我观察了一下,抛开老弱病残和女人,他们的人并不是很多,就是说,他们人手不够,不可能同时追捕和戒备。接着,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轮到你出场了,你来到石门外,他们会以为你是沈小题,走投无路,又回来了……” 小题恍然大悟:“他们肯定会打开石门,把我抓进去!” 令狐山说:“对,只要石门一开,我就会带着干戈他们冲出来。” 小题说:“我都逃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呢?” 令狐山说:“他们看见了你,就像饿狼见到了肉,眼睛马上变红,不会考虑太多,第一反应就是抓到你。” 小题点了点头:“只能这样了。” 令狐山说:“你接受这个计划?” 小题点头如小鸡啄米:“当然接受!” 令狐山说:“其实……这个计划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里面的情况我们并没有完全摸透,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还有,里面和外面需要极高的配合度,主要的问题是时间——你出现早了,我们还没有冲到大门口,他们已经把你抓进来了。你出现晚了,他们发现所有犯人都不见了,马上会警惕,紧闭大门。而我进去之后,我们两个人就失去了联系……” 小题说:“你有手机吗?” 令狐山摇摇头。 小题说:“干戈有。我们约定个时间……” 令狐山说:“他的手机肯定被那些长毛搜走了!” 小题想了想,说:“也是。”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了令狐山:“给你。” 令狐山说:“你呢?” 小题说:“车上有时间。等等,我对一下。” 说完,她把手机上的时间和仪表盘上的时间对了对,竟然相差20多分钟,不知道谁快了谁慢了,不重要,她把时间调到了一致。然后,把手机交给了令狐山:“凌晨4点行动。” 令狐山点点头,重复了一句:“好,凌晨4点。” 接着,他看了看小题的脸,问:“你怕吗?” 小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有多大可能性成功?” 令狐山想了想,说:“百分之三十。” 小题说:“那就值得干。” 这时候,石门那里突然射过来一道白光——那是探照灯! 干戈被套了一个很大的头套,像麻袋一样。如果是白天,他还能透过头套感知光线,而现在外面漆黑一片,他真的变成了瞎子。 他屏气凝神,严密地聆听着四周的声音。 身边的脚步声嘈杂,人很多,他觉着他和团队并没有分开。 进入石门之后,他被推搡着,一直朝前走,几乎没有拐过弯,脚下应该是一条很直的石板路。 终于,推搡他的人低低地喝了声:“右边!” 干戈就朝着右边拐去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渐渐变重,几个人的脚步声也有了回音——他们应该进入了一个空旷的建筑物。 干戈的膝盖有了压力,他们在上坡。 走着走着,有人拽了他一下,他就停住了,所有人都停住了。他知道,到地方了。 果然,没过几秒钟,他的头套被人扯了下去,他立刻朝四处看了看—— 他们已经置身于一个铁牢笼中。 干戈清点了一下人数——沈小题、老猫、赵吉鹏、陈伞都在,他们挤在这个并不大的空间里。 干戈刚想说话,他的脚下突然一震,他趔趄了一下,沈小题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干戈赶紧扶住沈小题——牢笼居然开始移动了! 他们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音,牢笼缓缓向前移去,借着四周微弱的光线,他们发现这个牢笼是悬空的! 干戈说:“丫头,你能不能看清四周有什么?” 沈小题摇了摇头:“角度不好。” 赵吉鹏幽幽地说:“我闻到了,下面血气很冲……” 老猫紧紧抱住了她。 干戈试图朝下看,铁栏杆挡住了他的脑袋,下面一片漆黑。 齿轮的声音突然增大了,接着,“咔哒”一声,牢笼停下来。干戈瞪大眼睛看,峭壁上伸出来一条老旧的栈道,牢笼停在了栈道上,就像小船靠在了码头上。 三个人从栈道上走过来,太黑了,还没等干戈看清是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干戈老弟,你九死一生啊!” 他是蒋新华! 这个人越走越近,干戈终于看清了,就是蒋新华!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长毛,就像跟班,其中一个拎着绳子,另一个拎着砍刀。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一个木牌,正是干戈他们半路捡到的那种木牌——用红漆刻着“天国”两个隶书,下面是一串编号,再下面是名字。蒋新华的佛珠没了,却还是习惯性地摩挲着双手。 老猫喊了声:“蒋叔!” 蒋新华凑近了牢笼,微微一笑:“孩子,好久不见。” 然后,他继续对干戈说:“这次,你该九生一死喽!” 沈小题冲到铁栏杆前,正要说什么,蒋新华把手指放在了嘴上:“嘘——”然后,他才说:“我知道,你们有很多很多疑问,我会跟干戈老弟单独谈,他会传达给他们——你们现在身陷囹圄,一定要戒骄戒躁啊。” 两个长毛正要打开牢笼,蒋新华一下挡住了他们:“干什么?毛毛躁躁!你们知道老猫多厉害吗?” 老猫不知道蒋新华什么用心,愣住了。 蒋新华接着说:“干戈,如果想知道真相,你让老猫不要动。” 干戈想了一下,转头对老猫说:“听他的。” 蒋新华这才对那两个长毛说:“打开吧。” 拎绳子的长毛打开了牢笼,问蒋新华:“用不用绑上?” 蒋新华说:“不用,没了飞刀,他就没多大能耐了。” 干戈走出牢笼,那个长毛又把牢笼锁上了。 干戈回头看了一眼,沈小题正满眼担忧地看着他。他低声说:“没事儿,我很快就回来。” 蒋新华说:“请!” 干戈就跟着他走了。 两个人沿着栈道慢慢走,栈道吱吱呀呀地响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坍塌。栈道一旁的峭壁上也亮着纸灯笼,干戈确定,纸灯笼里是电灯。这里竟然有电! 两个长毛紧紧跟在后面。 蒋新华拿出了传销头目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你一定很意外,生活嘛,处处都是意外,生存的技能之一就是,从意外中获得利益。其实呢,制尸是我的主业,不过,为了减少风险,我还在这里兼了个职,也不大,不过是个二当家,幸亏我们的头儿,就是藏在后备箱里的那个销售,他一直没发觉这件事……” 原来,这些长毛就是太平天国残兵的后裔。 1860年太平天国被清军剿灭,万余残兵携家带口逃到了新疆罗布泊,在逃亡过程中,他们发现了一处遗址,后来被证实那就是楼兰遗址。他们在遗址地下发现了一个地下古城,里面生活着一群来历不明的面具人,太平军人多势众,对面具人进行了剿杀,很快就占领了地下古城。他们在地下发现了一个复制装置,可以复制物品和人,这个发现引发了他们的巨大恐慌,与此同时,他们又在里面找到了一条神奇的通道,由于地下古城规模太小,无法容纳所有残兵,这群惊弓之鸟纷纷钻进了通道,最后,他们竟然出现在一座小岛上,四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水。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里位于西经90°18’30”,南纬40°25’30”,而中国罗布泊位于东经90°18’30”,北纬40°25’30”,他们已经穿越地球,到达了地球的另一端! 后来,据史书记载,他们在那里当上了苦工,挖鸟粪和硝石,再后来,他们帮助智利打仗,受到奖赏,在当地扎下根来,渐渐形成了“中国城”,即今天的伊基克市…… 其实,并不是所有太平天国残兵都离开了。 当时,残兵中有一部分彻头彻尾的亡命徒,他们劫持了当时太平天国残兵中部分女兵,在罗布泊原地驻扎下来,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由于生存环境越来越残酷,他们茹毛饮血,将骨子里的嗜血天性暴露无遗。罗布泊干涸之后,他们遇人就杀,遇货就抢。 渐渐的,他们抢来的物资越来越多了,开始按照天京(现南京)的样子,规划建造了现在这个老巢。当时的“天父”自比陶渊明,还在老巢建造了一处花园…… 由于制尸团伙常年出没罗布泊,他们渐渐和这些长毛达成了罪恶的勾当——双方分割尸体,就像草原上的食肉动物和食腐动物。 干戈淡淡地问:“你怎么跟他们勾结到一起的?” 蒋新华说:“勾结?这个词不好,是合作。我们只要干尸,不要血,他们只要血,不要干尸。” 干戈一拳就打在了他的鼻子上,大骂:“禽兽!” 两个长毛立刻冲上来,抓住了干戈。 干戈之所以突然暴怒,是因为他看到了地面上的一具女尸,她旁边亮着纸灯笼,好像汉族的长明灯,她仰面躺在地上,那张脸正对着高处的干戈,她全身赤裸,白得吓人,她的脖颈、大腿根和手腕上遍布刀伤——那是她的颈动脉、股动脉和腕动脉,每个伤口旁都放着一只牛皮袋,那是用来盛血的…… 那张脸干戈太熟悉了——她正是东北女孩Cassie! 第373章 耿直的BOY Cassie之死刺激到了干戈,他双目通红,跟两个长毛扭打起来。 最后,他鼻青脸肿,终于被两个长毛制服。蒋新华还过来踢了他两下,说:“把他关起来!” 干戈一口唾沫吐出去,吐了蒋新华满脸,蒋新华擦了擦,说:“野蛮人。” 干戈说:“你们是一群疯子。” 蒋新华说:“是啊,疯子和天才只有一步之遥,你也可以说我是个天才。” 干戈叹了一声,说:“在那个假工作站,我就该杀了你。” 蒋新华说:“对,你犯了个致命错误……我之所以能在罗布泊活到今天,你知道靠的是什么吗?” 干戈不说话。 蒋新华说:“靠的就是我这张嘴,成语怎么说来着?铁齿铜牙,舌灿莲花。” 干戈说:“你最好不要让我出去,不然,我一定敲了你的牙,割了你的舌头。” 蒋新华笑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出去的。” 干戈说:“你打算怎么样?” 蒋新华说:“老实说,这个问题该问‘家长’,怎么处置你们,我说了不算。我只能告诉你,我会把沈小题和赵吉鹏卖个好价钱。Cassie长的太难看了,不过对她来说,也是件好事,可以死得痛快些。被制成干尸的过程,其实挺痛苦的。” 干戈说:“你不需要她卖钱,为什么要杀她?” 蒋新华说:“不是我杀了她,是这些太平天国的人杀了她。她虽然不好看,但是血一样好喝啊。” 干戈说:“老蒋,我真心问一下,你不怕下地狱吗?” 蒋新华说:“每个人都想活下去,罗布泊外面的人饿了,可以杀猪宰羊,你们觉得那是应该的,罗布泊里面的人饿了怎么办?等死吗?这就是弱肉强食,大自然的法则。” 干戈突然问:“你也打算杀了老猫吗?” 这句话似乎捅到了蒋新华的痛处,他叹了口气,说:“我不会杀他,但是,他的死活并不是由我来控制的。” 干戈说:“谁说了算?” 蒋新华说:“他叫小四四,他才是这里的家长。” 干戈问:“他多大了?” 蒋新华说:“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比老猫还小。” 干戈说:“那么小怎么可能是这里的家长?” 蒋新华的眼里露出崇拜的光:“你可不知道,他太了不起了……” 干戈说:“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杀人吗!” 蒋新华说:“我跟你说,他还真没杀过外来的人。” 干戈有点不理解。 蒋新华说:“他只杀自家人。”接着,他朝着黑暗处感慨地摇了摇脑袋:“那真叫个杀人不眨眼啊……”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看那两个长毛,对干戈说:“你看,他俩现在跟在我俩后面,能跑能跳,会说会笑,很难说下一刻会不会变成尸体。”然后,他竟然对那两个长毛嘱托了一句:“所以,你们要热爱生活啊!” 两个长毛无语。 纸灯笼在风中晃动着,照着他们的脸,显得阴暗而凶狠。 蒋新华继续说:“他曾经杀了自己的父亲,然后一口气喝光了他父亲的血,有十几斤吧?” 干戈一阵恶心。 蒋新华又说:“他爸是家长,从那以后他就是家长了。正因为他喜欢杀家里人,这里的人丁越来越少了。这么跟你说吧,在过去,这个峡谷都快住不下了,你看看,现在还剩几个了?” 干戈说:“剩几个了?” 蒋新华看着干戈,突然笑了:“你在从我嘴里往外套情报,你觉得我会上当吗?我这张嘴是会说,但是我只说该说的。这是我另一条混世法宝。” 干戈说:“我可以见见他吗?” 蒋新华说:“谁?” 干戈说:“小死死。” 蒋新华憋着笑说:“你说小四四吧?他可不是轻易能见的。” 干戈说:“你传个话他就会见我了。” 蒋新华说:“哦?你让我传什么话?” 干戈说:“你就说我想操他。” 蒋新华拍了拍干戈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干戈老弟,你好歹是个团队领袖,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争嘴上的痛快,你知道你要死了,好好祈祷吧。不然,你不说我会下地狱吗?我可不希望在地狱里遇到你,你肯定揍我。” 这时候,他们已经接近那个牢笼了。 蒋新华突然说:“你帮我劝劝老猫,如果他投降的话,我可以和小四四请求请求,留下他一条命。” 干戈说:“他要投降的话,我会杀了他。” 蒋新华说:“由你们吧。” 两个长毛上来,把干戈推进了牢笼,然后上了锁。 蒋新华并没有跟老猫说话,他带着两个长毛转身就离开了。 沈小题连忙走上前来,问:“他跟你谈什么了?” 干戈说:“家常。” 沈小题踹了他一脚:“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正经!老蒋为什么在这儿?那些长毛是什么人?他们抓我们想干什么?” 干戈早就暗暗做了决定,暂时不能把这里的真相告诉大家,他担心两个女孩受不了,陈伞虽然是个男人,但干戈怀疑他都没有打过架,他的心理素质还不如沈小题。他打算单独告诉老猫,现在,他需要老猫跟他并肩战斗。 他朝外面喊了声:“老蒋!” 老蒋回过头来。 干戈说:“你不是想让我劝劝老猫吗?” 老蒋返回来,假装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还压低了声音,似乎不想让背后那两个长毛听见:“对啊,现在这种处境,能救一个算一个……” 干戈说:“你让我们出去,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蒋新华愣了愣,然后说:“好哇。” 说完,他对拎着绳子的长毛说:“把绳子给他。” 那个长毛就把绳子递进了牢笼。 蒋新华说:“你把他绑上。” 老猫很痛苦地喊了声:“蒋叔!……”他一定很想问他的蒋叔,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蒋新华低低地说:“这是为你好。” 干戈就把老猫的双手绑在了背后。蒋新华不放心,专门让老猫转过身来检查了一番,这才让另一个长毛打开了牢笼。 干戈和老猫走出去,沿着栈道走出十几米,停下来。蒋新华和两个长毛站在不远处,监视着他们。 干戈低声说:“老猫,他们是太平天国的人,喝人血,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老猫似乎只关心他蒋叔:“我蒋叔呢?他在这里干什么?” 干戈说:“他是这里的二当家。” 老猫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愤怒,是难过,还是不相信。终于,他颤巍巍地说道:“不可能的!” 干戈低声说:“我们没时间磨叽了!你还记得吗?我是近战,你是远战……” 老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近战远战”上。 干戈又说:“他让我劝你投降,你一定要假装同意,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里应外合,救出赵吉鹏,救出所有人!” 他专门提了提“赵吉鹏”。 果然,老猫打了个激灵,似乎突然回过神来。 干戈说:“你听清楚了吗?假装投降,看看他们会不会放了你,然后再见机行事!” 老猫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干戈说:“走,回去。” 他带着老猫走到了蒋新华面前,那两个长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干戈不耐烦地说:“他同意了。” 蒋新华看了看老猫,小声说:“孩子,这就对了啊!就算这样,我还得去问问家长……” 老猫突然爆发出了哭声,大声质问道:“你跟他们真是一伙的?你跟他们一起喝人血?你要杀了赵吉鹏?……” 蒋新华愣愣地看着老猫,不知道如何作答。 老猫越来越愤怒,一头撞向了拿着砍刀的长毛…… 干戈所有的努力都毁在了这个耿直的BOY身上。 第374章 真相 干戈和老猫再次被送回了牢笼内。 老猫已经泣不成声。 蒋新华说了句:“老猫,那就不要怪蒋叔了。”然后,带着那两个长毛掉头就走了。 大家都不说话,只有老猫在啜泣,赵吉鹏在旁边小声安慰着他。 沈小题先说话了:“我们要完蛋了?” 干戈看了看她:“为什么这么说?” 沈小题靠着铁栏杆坐在牢笼里,看向了高处的黑暗,慢慢地说:“你知道我们要完蛋了,你不想让我们知道要完蛋了。” 说完,她突然看了看干戈:“是这样吗?” 还没等干戈说话,牢笼突然一阵抖动,开始移动起来,老猫不哭了,他立刻护住了赵吉鹏。 沈小题站起来,喊道:“干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打算说吗?” 干戈抓着铁栏杆,黑着脸看着牢笼外面,一言不发。 牢笼离开了峭壁上的栈道,就像观览车一样,在桃花源的上空慢慢移动起来。随着笼子的移动,所有人都盯住了地面,地面上亮着很多纸灯笼,从高处看,这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啊,一片红土,到处都栽着桃树,零零星星地立着一些房子,俨然一个小小的村落,有人在走动,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甚至听见了阵阵笑声,正像《桃花源记》中记载的——“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赵吉鹏嘀咕道:“原来我的梦是这个意思……” 就在这时候,陈伞突然伸手指了指:“你们看!” 牢笼之下,两个长毛正推着板车,沿着桃树中间的小道朝前走,板车上躺着个女人,她没穿衣服,身上都是血迹。随着板车的颠簸,她的小腿儿掉了下来,一个长毛一把拎起来,甩到了车上,女人的身体扭曲着,如同一个橡皮人。 除了干戈,所有人都愣住了,赵吉鹏忍不住开始呕吐。 沈小题和Cassie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她还是认了出来,她看了看干戈,颤抖着问:“那是……Cassie?” 干戈闭上了眼睛。 沈小题火了,冲过去又踹了干戈一脚:“你说话啊!我们有权利知道实情!” 干戈睁开了眼睛,低声说:“对不起。” 牢笼停止了移动,在另一条伸出来的栈道上停下来。栈道上站着三个长毛,他们的腰间都挂着那种怪兮兮的木牌。 沈小题说:“为什么说对不起?” 干戈说:“是的,Cassie死了。” 沈小题红着眼睛说:“她明明去了楼兰工作站啊。” 干戈说:“楼兰工作站的那个真老蒋不是说过吗,那批等待救援的人都失踪了!” 沈小题坐下来,眼里泛起了泪光。 干戈接着说:“赵吉鹏说的没错,这里就是地狱。刚才,那个假老蒋把这里的一切都告诉我了。” 沈小题问:“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干戈叹了口气,说:“这里不是什么桃花源,这些长毛都是太平天国的后裔,当年,太平天国失败之后,一群残兵逃到了罗布泊,一部分人通过地下通道去了地球另一端,还有一部分留在了罗布泊繁衍生息……” 陈伞说:“太平天国的人?天哪,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干戈说:“罗布泊地广人稀,他们早就退化到野兽的状态了,他们绑架游客,抢他们的物资,喝他们的血。蒋新华口口声声带我们找小题,其实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这里来。” 赵吉鹏还在干呕:“等等,他们喝血?” 干戈说:“嗯,真正意义的茹毛饮血。” 赵吉鹏说:“老蒋也是天平天国的人?” 干戈说:“他不是,他是制尸团伙的人,但也是太平天国的二当家,他们绑架游客,一个要尸体,一个要血。” 赵吉鹏说:“他们会……杀了我们?” 干戈看着她说:“会,不仅会杀了你,而且会把你制成干尸。” 赵吉鹏全身都可是抖起来。 老猫抱紧了她,恨恨地说:“不怕!我摔死他们!” 干戈说:“老蒋还说了,如果老猫愿意投降,他也许可以让老猫不死。” 老猫脱口而出:“我摔死他!” 干戈马上问:“你摔死谁?” 老猫不说话了。通过这句话,干戈至少知道了——老猫已经把他蒋叔当成了敌人。 沈小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陈伞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干戈有些悲怆地说:“沈小题,你是对的,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相信这个老蒋,是我害了大家……现在我们死到临头了,你想骂我就骂吧。” 沈小题抬头看着他,突然哽咽着说了句:“干戈,我爱你。” 干戈愣住了,陈伞也愣住了。 牢笼内一片安静。 沈小题说:“我估计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有些话现在不说,我就没机会说了。干戈,我爱你。” 干戈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也湿了。 沈小题低头摆弄着衣摆,轻轻地说:“我承认,原来,我只是想抢小题的东西,你是她的东西,但这一路走过来,我真的爱上你了,不能自拔……”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哽咽。 干戈沉默着。 沈小题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来,盯着干戈,说:“干戈,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坦白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干戈蹲下来,静静看着她,还是不说话。 沈小题说:“我请求你,说真话,不要骗我。” 干戈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终于说:“沈小题,我喜欢你。” 沈小题一下就抱住了干戈,哭着说:“谢谢你,干戈……我比小题幸运,我能跟你死在一起……谢谢!” 牢笼里还有三个人,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们。陈伞更是靠在了铁栏杆上,他双眼无神,好像已经站不稳了。 两个人投入地说着情话,好像牢笼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赵吉鹏突然吻上了老猫的嘴,老猫瞬间变成了木头人。 赵吉鹏疯狂地吻着他,同样旁若无人。 终于,她放开了老猫,轻柔地说:“我没喝酒。” 老猫摸了摸嘴巴,又变成了木头人。 一个长毛走过来,狠狠地敲了敲牢笼:“你们干什么呢?生离死别?都安静点,不准说话!” 陈伞突然暴怒了,冲过去大声喊道:“都他妈要死了还不准我们留下点遗言?就不闭嘴,虐死你个单身狗!” 长毛正要发作,一个人从栈道上走过来,正是蒋新华。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蒋新华走到牢笼前,对着老猫说:“老猫,快到时间了,你想通了没有?” 老猫并没有再冲动,他看了一眼赵吉鹏,抓住了她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然后他说:“你应该知道我的选择了。” 蒋新华叹了口气:“就为了个女人?” 老猫说:“老蒋,你不懂。” 蒋新华愣了愣:“老蒋?” 老猫说:“蒋新华。” 蒋新华点了点头:“我懂了,恩断义绝了。” 老猫说:“姓蒋的,你不要让我出去……” 蒋新华打断了他:“不要逞英雄了,这话干戈已经说过了。” 然后,他看了看干戈和沈小题,笑着问:“干戈老弟,你们告完别了?” 干戈说:“嗯。我还想跟你告个别。”然后,他笑着朝蒋新华勾了勾手:“来,你过来。” 蒋新华捂住鼻子,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想像令狐山那样给我一拳头,我才不上当,鼻子刚刚不疼。” 干戈说:“我应该让令狐山把你打死。” 蒋新华说:“马后炮!”然后,他对那三个长毛说:“不能把干戈和沈小题关在一起,他们都太聪明了,说不上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长毛问:“哪个是沈小题?” 蒋新华指了指沈小题,说:“胸大的那个。” 赵吉鹏立即骂道:“操你妈。” 蒋新华嘀咕道:“女孩子就是爱吃醋……”然后继续对那三个长毛说:“你们把胸大的那个关到养殖场里。” 干戈下意识地握住了沈小题的手。 一个长毛打开了牢笼,另两个长毛一人拿着一把砍刀,走进来,分别把砍刀架在了干戈和老猫的脖子上。 蒋新华说:“都不要乱动,砍刀可不长眼。” 干戈朝着老猫轻轻摇了摇头。 沈小题放开了干戈的手,干戈又要拉住她,沈小题低声说:“你别动!” 干戈就不动了。 沈小题理了理衣服,然后说:“走吧。” 蒋新华露出了奸笑:“干戈老弟,沈小题姑娘比你懂事多了。请吧。” 沈小题正要往外走,却被陈伞一把拽住了。 沈小题回头看了看他:“干什么?” 陈伞害怕地说:“他们肯定要动手了,你不要跟他们走……” 沈小题说:“松开。” 陈伞死活不松手。 蒋新华对陈伞说:“你想跟她搭个伴儿?那你就出来吧!” 陈伞犹豫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大义凛然,他挽着沈小题,大步走出了牢笼。 蒋新华带着两个长毛,押着沈小题和陈伞走上栈道,离开了。 干戈在牢笼里看着沈小题的背影,忍不住喊了声:“丫头!” 沈小题没有回头。 现在,只剩下一个长毛看守了。他看着牢笼里的囚犯,说:“你们放心,他们暂时死不了,你们就不一定了。”这个长毛好像感冒了,鼻子堵着,说话瓮声瓮气的。 干戈问:“他们为什么暂时死不了?” 感冒长毛说:“他们被送到养殖场了啊。” 干戈又问:“什么意思?” 感冒长毛说:“你们养过猪吧?猪在养殖场是安全的,送到屠宰场那就说明要被宰了。懂了?” 干戈的心放下来。 这时候,沈小题和陈伞已经走下栈道,慢慢走远,他们走进了一片桃花林,再就看不见了。 干戈不看了,他问感冒长毛:“就是说,你们除了养殖场,还有屠宰场?” 感冒长毛说:“你真聪明啊。”说到这里,他笑了笑,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不久之后,你们就会在那里见面了。” 赵吉鹏说:“你们还真把人当成牲口了!” 感冒长毛很诧异,问赵吉鹏:“那你以为你们是什么?” 赵吉鹏说:“总之跟你们不是同一类!” 感冒长毛转过头去,不再跟她对话了。 干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摸了摸口袋,口袋里有一只防狼喷雾剂。 太平天国搜身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武器,只是没拿走这个东西,他们可能以为这是一管啫喱水或者啫喱膏,美发用的。这个小东西的威力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干戈一直没找到使用的机会,而现在,只剩下一个长毛了。 他退后几步,来到老猫和赵吉鹏身边,拉着两个人一起坐了下来。 干戈问赵吉鹏:“赵吉鹏,你不是会算吗?你算算,这次我们逃得掉吗?” 赵吉鹏说:“凶多吉少。” 干戈说:“还是有吉的。” 赵吉鹏问他:“干戈,你怎么一下子士气大涨了?” 干戈说:“我要对你们负责。” 老猫问:“怎么逃?” 干戈压低了声音:“我有一只防狼喷雾剂。” 赵吉鹏问:“你打算怎么用?” 干戈说:“这里只有一个长毛,我把他骗过来,用防狼喷雾剂喷他,老猫趁机抢钥匙。” 老猫看了一眼那个长毛,钥匙就在他的腰上挂着,随着他的走动来回摇晃。 干戈问:“怎么样?你能做到吗?” 老猫点点头:“试试。” 干戈又说:“不,我坐在这里,赵吉鹏,你去骗他,女孩子更容易让他放松警惕。” 赵吉鹏说:“好。” 干戈说:“需要我教你怎么干吗?” 赵吉鹏把防狼喷雾剂接过来,露出了一丝痞气,低声说:“在东北,大家都叫我吉爷。” 然后,她跟老猫交换了下眼色,慢慢走到牢笼前,冲着长毛大喊:“大哥,你过来一下。” 第375章 暴乱 听见了赵吉鹏的叫喊,长毛回头看了看,干戈坐在牢笼最里头,正在闭目养神。老猫背对着长毛,坐在干戈对面。赵吉鹏站着,正在朝他摆手。 他慢慢走过来,在距离牢笼两米远的地方停下来,问:“你要干什么?” 太远了,防狼喷雾剂喷不到他,老猫伸出手也够不着他。老猫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赵吉鹏说:“我想去厕所。” 长毛说:“就在那里面解决。” 赵吉鹏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长毛说:“你见过圈里的猪出来上厕所吗?你们这些外来人,在我们这儿不论个,论头!” 赵吉鹏说:“你让我出去上厕所,我送给你个礼物。” 长毛说:“我不稀罕。” 赵吉鹏说:“一个罗布泊绝对没有的东西。” 长毛有些好奇了:“你都被搜过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赵吉鹏直接掏出了那只防狼喷雾剂,晃了晃:“你看。” 干戈微微眯缝着眼睛,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赵吉鹏把偷袭敌人的武器亮了出来,这个举动太冒险了。 那个长毛朝前走了一步:“咦?他们没拿走?” 老猫虽然看不到长毛,但他显然听见了,身体不由动了动,实际上这时候就算他伸出手,也够不着长毛。 干戈微微摇了摇头。此时,干戈是他的眼睛,他在指挥他。 赵吉鹏说:“你们的人把这个东西当成化妆品了,其实它不是。” 长毛问:“那它是什么?” 赵吉鹏说:“它是杀虱子的。” 罗布泊缺水,长毛的头发又那么长,乱蓬蓬的,甚至挂着草屑儿,肯定有虱子。干戈有点佩服赵吉鹏的机智了。 长毛突然说:“你把他扔出来。” 干戈的心一沉。这个家伙太狡猾了。 赵吉鹏说:“你怕什么!来,我得告诉你怎么用啊。万一把它弄到眼睛里,你就瞎了。” 长毛想了想,果然拎着砍刀又朝前走了一步:“你别耍花样啊!” 这时候,长毛已经站在铁栏杆外面了。 老猫死死地盯着干戈。 干戈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赵吉鹏举起了防狼喷雾剂,指了指上面的说明:“你看,这上面有字,我知道你不认字,我来念给你听……” 长毛果然把脸凑近了防狼喷雾剂。 赵吉鹏就“念”道:“本品采用纯植物配方,不含激素、化学成分等依赖性物质,使用之前,需用清水清洗毛发,然后取本品5g加适量洗发水涂在症状部位,揉搓8-10分钟,每日两次……” 说到这儿,她突然把防狼喷雾剂对准了长毛,按下了按钮,长毛措不及防,被喷了一脸,他扔了砍刀,一下捂住了脸,大叫起来…… 老猫“噌”一下窜起来,从铁栏杆缝隙伸出手,一把把他拽过来,同时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 牢笼被打斗撞击着,摇摇晃晃,赵吉鹏手上的防狼喷雾剂掉在了栈道上。 干戈赶紧冲过来抢钥匙,没想到,那个长毛一把把钥匙摘下来,一扬手就扔到了远处的栈道上。完了。干戈只好把砍刀捡起来,急忙递给了老猫,老猫一手搂着长毛,一手把砍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长毛不敢挣扎了。 就在这时候,四个长毛冲了过来。每个长毛的腰间都挂着木牌。 老猫死死控制着牢笼外的长毛,试图把他当人质。现在,他们只有这一个筹码了。 四个长毛站在栈道上,死死盯着他们,双方开始对峙。 干戈说:“把钥匙扔过来,不然我们杀了他!” 那四个长毛中有人说:“你们放了他,不然我们就割断缆绳,摔死你们。” 干戈朝下看了看,足足有10米,牢笼掉下去,摔不死也摔残了。他冷笑了一下,说:“你们试试。”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栈道上传来了一声轻笑,然后,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四个长毛立即恭敬地跪下了。少年欢快地说:“听说这里暴乱了?哈哈,我来看看热闹!” 干戈死死盯着他。 这个少年走到牢笼前,看了看干戈,说:“我刚刚听说,你想见我?” 干戈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他穿了件有些大的黑色连帽衫,腰上挂着一条鞭子,也是长发,看上去,就像个刚上初中的不良少年。 干戈问:“你是谁?” 少年说:“我叫小四四。” 被老猫钳住的长毛喊道:“天父救我!” 小四四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说:“废物!” 干戈看着小四四,不相信地问:“你就是他们的家长?” 小四四低头看了看自己,问:“哪不像?” 他真的不像,不过,延伸城的首领是看上去七八岁的小让,类人的首领是二十出头的令狐山,这么一想,天平天国的“家长”看上去没有成年似乎也合理了。 小四四笑了笑,捡起了地上的防狼喷雾剂,说:“看来我低估你了,蒋新华说的没错,你确实挺难对付的。” 干戈说:“蒋新华什么都告诉你了?” 小四四说:“他说了很多,听得我都不耐烦了,他说,你们一路上很不容易,不但缺物资,还有类人骚扰。啧啧。” 干戈说:“你们收留蒋新华,不怕类人报复吗?” 小四四冷笑了一下:“我正想抓他们呢。” 干戈马上问:“你们还抓类人?” 小四四说:“在罗布泊,类人比人类多,我们要生存,必须学会捕捉他们。只是类人很难遇,而且他们会钻地,这个技能太丧病了,所以,我们才造了这些笼子。” 干戈马上明白了,这些长毛之所以把牢笼吊起来,就是为了囚禁类人,防止他们钻地逃走。 干戈说:“你不怕类人报复你?” 小四四笑着说:“类人住得太分散了,我们的战术是分而灭之。之前,我们弄死过四个,蒋新华弄死过一个,令狐山把这五条人命都记在蒋新华头上了,看起来他并不是很聪明嘛。” 干戈记着,之前令狐山说过,制尸团伙曾经杀过他们五个类人,本来干戈还怀疑,制尸团伙没有那么大本事,现在,他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小四四说:“等我抓到令狐山,会把他关起来,每天好吃好喝养着他,每天割一刀,每天放一点血,这样,我就一直有新鲜的类人血喝了。”接着,他补充道:“我喝过类人的血,比人类的美味,外面的环境太差了,你们的血太脏了。” 干戈说:“你是个变态。” 小四四说:“变态不过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爱好。” 干戈说:“我们又不是类人,你把我们吊这么高干什么?” 小四四说:“你不是类人,但是难保令狐山不会来救你,所以,我给了你和类人一样的待遇。” 干戈说:“你想多了,我和令狐山并不熟。” 小四四说:“可是,据蒋新华说,你们很谈得来啊!” 干戈说:“我劝你一句,不管那家伙说什么,你都要反着听。” 老猫终于忍不住了,他喊起来:“干戈,你是在谈判还是在聊天啊!我都快没力气了!” 干戈这才说:“小四四,你放我们走,不然我们会杀了他。” 小四四看了看那个长毛,问:“顶多让一个走,一命顶一命。” 干戈愣了愣,马上问:“你说话算话?” 小四四严肃起来:“我是这里的家长!” 干戈说:“你怎么保证?” 小四四说:“你没有谈判的资格。现在我给你机会了,说吧,你想放谁走?你自己?” 老猫和赵吉鹏都看向了干戈。 干戈摇了摇头。 小四四又问:“那你想放谁?就一个。” 干戈当然想说沈小题,他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沈小题活下去。但是,他也知道,老猫正在看着他,老猫肯定希望放走赵吉鹏。 果然,老猫说话了,一字一顿:“赵吉鹏。” 干戈看了看他,不知如何是好。 老猫晃了晃牢笼外的那个人质,又说道:“不然,我就放手了。” 他一放手,一个都走不了了。 干戈把眼睛转向了小四四,突然说:“老猫!” 小四四愣了愣:“老猫?” 干戈指了指老猫,说:“就是他。” 干戈是这么想的,整个团队只有老猫一个人能打,只有他被放走了,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把所有人都救走。 小四四哈哈大笑:“干戈,你太天真了!你们都是瓮中之鳖,我会同意放走一个?哈哈哈哈!” 干戈一下就绝望了,他指了指那个被控制的长毛,说:“你不怕我们杀了他?” 小四四看了看那个长毛,说:“你杀啊!” 干戈大声说:“我不是跟你玩过家家,我们真会杀了他!” 小四四说:“我也不是跟你玩过家家,我让你杀了他,你真的可以杀了他!” 接着,他凑近了一步,又说:“蒋新华没跟你说吗,我连我自己的爹都杀了,何况一个手下?” 说到这儿,他把脸凑近了那个倒霉的长毛,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外面被人家打伤了,我还专门闻了闻大腿上的血,我很喜欢你的味道,早就想喝了。” 干戈一下就蔫了。 老猫和赵吉鹏也愣住了。 小四四继续对干戈说:“你以为我是怎么当上家长的?在罗布泊上,必须要狠一点,对敌人,对家人,都要狠一点。” 接着,他对身后的一个长毛说:“你,去拿个干净的桶来,等会儿人一死,他们就接血,记着,拿个干净的桶!” 干戈明白了,这群人只是要血,根本就不在乎这血是谁的。 他沮丧地对老猫说:“把人放了。” 老猫愣愣地看干戈。 干戈吼起来:“我让你把人放了!” 老猫就扔了砍刀,松手了。那个长毛摔在栈道上,根本不敢站起来,直接对着小四四变成了跪姿。 小四四笑了,对干戈说:“你早这么做不就完了。” 然后,他又对着身后的几个长毛说:“把他们分开关押。” 一个长毛问:“关到哪儿?” 小四四摸着下巴想了想,然后指着老猫说:“把他送到养殖场,那个女的送到屠宰场。” 那个长毛指了指干戈,问:“他呢?” 小四四说:“把他送到九重天庭,我要跟他聊聊天。” 第376章 剪刀石头布 一间砖房内,立着三个铁笼子,底部都被水泥砌实了。 左侧的笼子里关着三只巨大的老鼠,它们上蹿下跳,很不消停。右侧的笼子空着。 沈小题和陈伞被关在中间的笼子里。 这里就是养殖场了。 沈小题坐在角落里,抱着膝,闭着双眼,一句话都不说。陈伞坐在她身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老鼠一直在嘶叫,屋内弥漫着一股粪便的臭味,透过门缝,能看见四条腿走来走去,那是看守。 这个笼子比半空的笼子更结实。 沈小题突然说话了:“你为什么跟着我过来?” 陈伞低声说:“你不是说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吗……” 沈小题皱了皱眉:“所以呢?” 陈伞说:“你不是还说,有些话,现在不说,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吗?” 沈小题说:“还有下半句我没说出来——还有一些话,最好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陈伞有些难过地说:“沈小题……” 沈小题再次闭上了眼睛。 突然,门响了。 两个人同时朝门看过去。 小四四慢悠悠地走进来。沈小题和陈伞并不认识他,他们警惕地盯着这个少年模样的人,陈伞握紧了沈小题的手。 小四四并不看他们,他慢悠悠地走近了左边的笼子,那几只老鼠一直在折腾,透过浓密的黑毛,可以看到它们脖子上的伤口,似乎刚刚愈合不久。 小四四眯起眼睛,朝着老鼠呲了一下牙,那三只老鼠竟然朝后退了退。 小四四蹲下来,说:“过来。” 老鼠们不动。 小四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火腿,竟然是我们在超市里随处可见的XX品牌,他用牙一咬,就把外面的红色塑料纸咬开了,然后扒掉,火腿立即散发出香味,他把火腿朝笼子里举了举,又说:“过来啊。” 看起来,这个小四四真像个无害的小孩子。 其中一只老鼠抵不住诱惑,朝前移动了几步,使劲嗅了嗅。 小四四的眼神突然变了,一把抓住了它,另一只手迅速抠进了它脖子上的伤口。 老鼠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小四四把它举到嘴上,狠命地吮吸起来。老鼠的四只爪子在半空拼命地抓挠起来。 陈伞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突然回过神来,伸手就捂住了沈小题的眼睛,沈小题已经看到了,她推开陈伞的手,转过身去干呕起来。 老鼠一直在抓挠,小四四的喉结上下滚动,终于,那只老鼠的身体软了,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小四四扔了它,擦了擦嘴上的血滴和黑毛,满意地打了个嗝。那两只活着的老鼠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小四四走到沈小题他们的笼子外,朝他们呲了呲牙,牙上还有血,像个吸血鬼。 沈小题和陈伞死死盯着他。 小四四说:“你们好吗?” 沈小题冷冷地问:“你是谁?” 小四四说:“我是小四四啊,你就是蒋新华说的那个……那个腹黑的沈小题?我刚刚跟你的干戈聊过天。” 沈小题立即问:“你们把干戈怎么样了?” 小四四说:“你放心,他正在我的房间里品茶呢。” 沈小题说:“骗子!” 小四四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小题说:“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小四四笑起来:“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们。” 沈小题出奇地平静:“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 小四四说:“刚刚杀了两头,一男一女,我还饱着。等我饿了再杀你们,你们只有活着,血才新鲜。你们是你们自己的保鲜袋。” 沈小题愤怒了:“你大爷的!” 陈伞轻轻碰了碰她,提醒她冷静。 小四四说:“蒋新华说过,你俩的关系很复杂,嘿嘿嘿。”说完这句,他突然说:“咱们玩个游戏啊?” 沈小题低声说:“滚。” 小四四说:“考虑一下呗,要是你们赢了,我就自残。” 沈小题说:“怎么叫自残?” 小四四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漂亮的刀子:“我在胳膊上划个口子,必须见血。” 沈小题捋了下头发,有些轻蔑的问:“你说话算话?” 小四四说:“当然了,你见过家长说话不算话吗!” 沈小题说:“好哇,你想玩什么?” 小四四说:“很简单,剪刀石头布,你俩派个代表。” 沈小题说:“如果我们输了呢?” 小四四说:“输了就输了,乖点就行了。” 沈小题和陈伞互相看了看,赢了对方自残,输了只需变乖点,很明显,这个游戏对小四四没有一点好处。 沈小题说:“傻子才信你。” 小四四露出了可怜的表情:“小姐姐,求你了,好久没人跟我玩石头剪刀布了。” 陈伞小声说:“你跟他玩吧,输了也不吃亏。” 沈小题想了想,挤出了一个笑脸:“来,我陪你玩儿。” 小四四立即高兴起来。他走到笼子前,坐下来。 沈小题也坐下来,两个人隔着笼子,面对面。 小四四把手藏到了背后,问:“你告诉我,你出什么?” 沈小题反问:“你出什么?” 小四四说:“我出石头。” 沈小题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判断真假。 小四四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假装骗你出布,然后出剪刀赢你,既然是假装,那么我就知道你会出石头,最后其实我会出布?” 沈小题被他说得整个人都乱了。 小四四说:“你紧张了。” 沈小题说:“你到底出什么?” 小四四说:“我说了我出石头啊。来来来,剪刀石头……” 沈小题突然说:“等等……” 小四四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继续说:“布!” 然后,两个人同时伸出了手。 小四四出的是石头,沈小题出的是布。 小四四有些沮丧。 沈小题盯着他说:“你输了。” 小四四咬了咬牙,说:“我知道我输了!” 然后他果然举起刀子,在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刺啦”一声,并没有出血。沈小题咧了一下嘴。他看了看沈小题,知道自己没有兑现承诺,又划了一下,真的流血了! 小四四愤怒地说:“你太狡猾了!” 沈小题说:“你以为玩剪刀石头布靠的是运气吗?这是一场心理博弈!” 小四四说:“我还要玩儿!” 沈小题说:“我奉陪。” 小四四又把手藏到了背后,说:“这次你出什么?” 沈小题说:“我不想告诉你。” 小四四说:“上把我出了石头,你出了布,你把我赢了,这把……你以为我会气急败坏,继续出石头……但经过我这么一说,你认为我会换成剪刀,我一出剪刀你就会出石头……” 沈小题的脑袋又乱了。 小四四说:“我才不会出剪刀!来,石头剪刀布!” 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来。 这次,小四四还是出了石头,沈小题出了布。 小四四愣愣地看了看沈小题,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天蝎女人……” 说完,他恨恨地拿起刀子,又在胳膊上划了一下,这次直接见血了,“呼呼”地冒出来。 他说:“再来。我还出石头。石头剪刀布!” 这次他出了剪刀,沈小题出了石头。 他再次拿起刀子,在胳膊上划下了第三道伤口,然后他站起来,摆了摆手说:“不玩了不玩了!” 沈小题也站了起来:“随你。” 小四四揣起刀子,打量了一下她和陈伞,说:“你跟他玩儿!” 沈小题说:“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小四四说:“不是花样,还是石头剪刀布。” 沈小题说:“我们不玩儿。“ 小四四突然变脸了:“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沈小题说:“早死早托生,你想杀就杀吧!” 小四四说:“很遗憾,干戈的茶也喝不完了……” 沈小题立刻说:“我们玩儿!” 小四四这才高兴起来:“这就对了嘛!” 沈小题说:“你说规则吧。” 小四四说:“很简单,你们两个玩石头剪刀布,谁输了我就立即处死谁。如果你们出一样的手势,那就一起死。” 沈小题和陈伞都愣住了。 过了半天沈小题才问:“赢的呢……” 小四四说:“谁赢了就不用死了啊。” 沈小题说:“暂时不死还是一直不死?” 小四四似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认真地想了想才说:“一直不死,不过不能离开我们家。” 沈小题和陈伞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游戏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赢家。 沈小题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你让我们商量一下可以吗?” 小四四拍起手来:“好哇好哇,商量一下才是这个游戏最精彩的部分!” 沈小题把头转向了陈伞,低声说:“对不起,不玩的话我们都得死……” 陈伞颤颤地说:“我知道。” 接着,沈小题突然问:“你愿意让我死吗?” 陈伞马上摇了摇头。 沈小题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愿意让你死。” 陈伞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沈小题的眼圈突然湿了,低声说:“我们一起出石头,一起死!” 陈伞愣愣地望着她,仿佛不认识了:“你愿意跟我……一起死?” 沈小题说:“总算有个伴儿。” 陈伞突然不害怕了,就像看到了上帝出现,他的眼里射出了幸福的光芒。 沈小题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一起出石头!” 陈伞使劲点了点头。 接着,沈小题对小四四说:“开始吧。” 小四四说:“好好好,剪刀石头——布!” 两个人同时伸出了手。 两个人都呆住了——陈伞出的是剪刀,沈小题出的是布。 第377章 你的腰牌呢? 沈小题落寞地看着自己的手,轻轻放下来,说:“我输了。” 她是在躲避陈伞的眼睛。 陈伞无比迷茫:“为什么……” 沈小题说:“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去死的。” 陈伞大喊了一声:“不!” 小四四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上一把游戏正是这个游戏的组成部分,我要让你们相信我,我说话是算数的,然后我才能看到这场大戏!划了三个口子,就当我买戏票了吧!哈哈哈哈,人性之恶,深不可测!” 沈小题瘫坐在了地上:“你动手吧!” 陈伞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连忙说:“别杀她!” 小四四使劲拍了拍笼子,说:“蒋新华说的很对,你是个腹黑的女人,我绝不会杀腹黑之人!” 沈小题一下站起来,大怒:“你他妈在耍我们!” 小四四指了指陈伞:“是你在耍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机关算尽太聪明,你看看,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沈小题不说话了。 小四四又对陈伞说:“你是个自虐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老猫的叫骂声:“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接着,门“哗”的一声打开了,两个长毛架着老猫走进来。 小四四挥了挥手,说:“关进来。” 长毛打开笼子,一把把老猫推了进来,锁上了门。然后,他们唯唯诺诺地站在了小四四的身后。 老猫扒着铁栅栏,怒冲冲地问小四四:“你到底把她关到哪里去了?” 小四四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说:“谁?” 老猫说:“赵吉鹏!” 小四四说:“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屠宰场屠宰场屠宰场屠宰场!” 老猫吼起来:“你们要把她怎么样?” 小四四似乎玩够了,他准备离开了:“不关你的事。我要去找干戈喽。” 山坡上,九重天庭。 干戈被捆在其中一间瓦房的角落里,牛筋绳,猪蹄扣,越挣越紧。 房间里很空,中央放着一个木头茶几,茶几上有个小小的火炉,火炉上竟然煮着茶,对面是一个小小的床榻,上面铺了一层软和的被褥。在罗布泊,那真是奢侈品了。 长毛在门外巡逻。 小四四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干戈靠着墙壁,正在摩擦绳子。 小四四的胳膊上缠着纱布,他像看笑话一样瞄着干戈,说:“你当你在电影里吗?” 干戈就不动了,冷冷地看着他:“你把我绑在这里干什么?” 小四四说:“你是他们的家长,我必须亲自看着你。今夜我们一起睡。” 说着,他走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这是金银花,我最近火气大,所以你最好不好惹我。” 干戈看着他,不说话。 他放下茶杯,走到了床前,解下腰间的鞭子,扔在了地上,又从床下抽出一截很长的绳子,对外面喊:“来,捆人!” 接着,他就在床上躺下来。 走进来一个长毛,拿起绳子,把小四四结结实实地捆在了床上,动作非常麻利,似乎已经习惯了。 被捆好之后,小四四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干戈,对长毛说:“把我的口袋里的刀子拿走。” 长毛也看了一眼干戈,小声说:“天父,会不会不安全?” 小四四说:“有了刀我才不安全。” 长毛似懂非懂,最后还是掏出了小四四口袋里的刀子,离开了,轻轻关上了门。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干戈和小四四,两个人都被绑着,那一幕很滑稽。 干戈笑了:“你有病?” 小四四竟然点了点头,说:“我梦游。” 干戈一下就明白了。 与小四四同寝,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干戈说话了:“聊聊?” 小四四看着天花板,问:“你想聊什么?” 干戈说:“刚才,我们的谈判不太完美,再来一次?” 小四四说:“你没有筹码,我不跟你谈。” 干戈说:“你不是想抓令狐山吗?” 小四四似乎有了兴致:“你不是跟他不熟吗?” 干戈说:“那是骗你的,我和他是拜把子之交。” 小四四笑了:“真的?” 干戈点点头:“撒谎是小狗。” 小四四说:“那你们谁是哥谁是弟啊?” 干戈愣了一下,说:“当然我是哥。” 小四四闭上了眼睛:“撒谎!你根本不知道他多大了。” 干戈说:“你说他多大了?” 小四四说:“说出来吓死你。我要睡了!” 干戈说:“我能找到他。” 小四四说:“我也能找到他。” 干戈说:“你去哪儿找他?” 小四四说:“我不去找他,我就在家里等着,他自己会来。” 干戈说:“你相信我和他是拜把子兄弟了?” 小四四说:“错了,蒋新华才是诱饵!” 干戈愣住了,这个小四四果然狡猾。他不甘心,又说:“我还有更有效的办法!” 小四四转过头,眼睛露出凶光,突然说:“我不想聊了。” 干戈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闭嘴了。 小四四闭上了眼睛,很快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 他睡着了吗? 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靠在墙上,静静等待。 过了足足半个多钟头,他突然发出了一个鼾声,似乎呼吸被卡住了。实际上他醒着,这个鼾声只是个试探,他竖着耳朵聆听小四四的反应。 小四四并没有受到这个鼾声的惊扰,他的鼾声依然那么均匀,平稳。 干戈确定了,小四四真的睡着了。 他环顾整个屋子,没有任何利器,最后,他把目光对准了茶几上的小火炉。 他的手脚都被绑着,又被捆在柱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现在,他要弄断柱子上的绳子。 他的双手艰难地上下移动,竟然刮到了一个尖利的东西,他尽力转过身子,勉强看到那是个钉子!它钉在柱子上,钉帽断了,残留了一截钉身,从木头里刚刚露出头。干戈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利用这截钉子,慢慢摩擦绳子…… 他努力了半个多钟头,竟然把捆住他身体的绳子划断了! 他看了看小四四,他依然在睡着。他朝着小火炉慢慢慢慢慢慢挪过去…… 终于,他来到了小火炉旁边。他死死盯着熟睡的小四四,把背后的双手一点点凑近了炉火,炉火很微弱,但那毕竟是火!干戈想烧断绳子,必须忍受炙烤!他的眼泪被生生地逼了出来,不过他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床上那个恶魔。 突然,小四四睁开了眼睛! 干戈吓得顿时屏住了呼吸。 小四四的身体扭动了几下,嘀咕了一句什么。他的眼睛始终瞪着天花板, 干戈一动不敢动。 小四四再次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这次鼾声消失了,非常非常安静。 干戈知道,他又犯了梦游症,只是身体被绑着,他起不来。 小四四突然说话了:“我让他走,他让你走,你让我走……” 干戈还是不敢动,听。 过了会儿,他终于不再嘀咕了,重新发出了鼾声。 干戈再次把双手靠近了炉火…… 终于绳子被烧断了,干戈的两个手腕也差不多焦糊了。他咬紧牙关,三下五除二地解下绳子,又弯腰解开了两只脚上的绳子。 他自由了! 他熄灭了小火炉,把它端起来,慢慢走到了门口,朝外看了看,有个长毛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一把砍刀,正在打瞌睡。 他又慢慢返回来,走近了床。 小四四睡着的时候,表情不再凶神恶煞,很安详。 干戈的脑子快速运转着——正常说来,擒贼先擒王,他应该挟持这个“家长”。可是,他又犹豫了,刚才老猫挟持了一个长毛,结果怎么样呢?这些人简直是一群野兽,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死活。现在,干戈解脱了捆绑,并且没人发现,这是他拯救团队的唯一机会,他真的不确定,如果他大张旗鼓地绑架了小四四,能不能震慑住那些长毛。万一震慑不住,他就没有机会了。 想来想去,他突然举起了小火炉,砸向了小四四的脑袋。 小四四在睡梦中吭哧了一声,鼾声戛然而止。 干戈猛地朝门口看了看,那个守卫并没有发觉。他接着又狠狠砸了小四四的脑袋两下,这个残暴的家长就这么在睡梦中长眠了。 干戈平息了一下呼吸,拎着那个小火炉,再次溜到门口,准备把那个长毛砸晕。 他透过门缝朝外窥探,没想到,那个长毛站起来了,颠着碎步朝着桃林方向跑过去。他去撒尿了! 干戈戴上了兜帽,低下头,匆匆走出了房子。 他决定立即去寻找沈小题。 他不知道“养殖场”在哪儿,只能四处乱撞。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纸灯笼幽幽地亮着,能听见灯泡“嘶嘶”的电流声。看来,那些长毛们都睡了。 干戈依然觉得不安全,他离开石板路,钻到了黑暗中。 地面变得坎坷,干戈走得跌跌撞撞。前面停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驾驶室里黑糊糊的,让人很不踏实。干戈俯下身子,慢慢靠近过去,把脸贴在车窗上,朝里看了看,他担心车里藏着人。车里没人。 他放下心来,继续朝前走。 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 干戈赶紧低下头,拉了拉帽子,把脸挡住了。 这个人说话了:“你去哪儿?” 干戈尽量减少说话的字数,只是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厕所。” 这个人说:“我也上厕所。” 干戈说:“呃。”然后就想和这个人擦肩而过。 这个人又说话了:“你上厕所朝那边走,我上厕所朝这边走,你不觉得奇怪吗?” 干戈背对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人一步步走到了干戈背后。 干戈紧急地思考着对策。 这个人突然问:“你的腰牌呢!” 第378章 血色石像 干戈愣了愣,反问:“你的腰牌呢?” 这个人说:“我的在腰上。” 干戈慢慢转过身来,说:“给我看看。” 这个人一点不惊讶,竟然很大方地说了声:“给。” 接着,他一拳就打了过来。 干戈早有准备。很明显,就算光线很暗,他依然能看见对方的长发,他能看见对方的长发,就说明对方能看见他的短发。再有,这个地方比一个村子还小,这些长毛肯定互相都认识,而干戈是个陌生人。两个人刚才的对话,完全是磨嘴皮子,或者说是某种战前准备。 干戈后退了一步,躲过了这一拳,然后突然举起手上的小火炉,直接砸在了对方的脑门上,他用劲儿太大了,小火炉脱了手,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守卫朝后趔趄了两步,软软地躺在了地上。 干戈活动活动手腕,轻声说:“弱。” 接着他四下看了看,不见其他人出现,不过,他的双腿还是不停在抖。 他发现,不远处就是那条栈道,栈道上亮着稀稀拉拉的纸灯笼,飘来摆去。那栈道几乎和九重天庭一样高,不过九重天庭建在山坡上,而栈道修建在峭壁上。 干戈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朝着栈道走过去。只有栈道居高临下,能够俯瞰到桃花源任何一个死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干戈砸晕的长毛幽幽地醒过来。月光出来了,他的血流了满脸,活像个京剧脸谱,他用手抹了一下,然后贪婪地吸进了嘴里。 他正要爬起来,突然有个人影朝他走过来,这个人的头发很长,他立即喊道:“快去找天父!家里来外人了!” 对方在他跟前蹲下来。 这个长毛警惕起来,他借着月光努力打量对方的脸,怎么都看不清楚,他又瞟了瞟对方的腰部,低声问:“你的腰牌呢?” 对方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拧:“在这儿呢。” 这个倒霉的长毛立即毙命了。 行凶的人伸手扶住了他,另一只手摘下了他的腰牌,凑到眼前看了看,什么也看不清,他把它挂在了自己腰上,接着,他放下尸体,站起来,慢慢走到了亮处。此人正是令狐山。 令狐山揉了揉鼻子,暗暗念叨:“好大一股血腥味……” 他对血很反感,杀人只拧脖子,一般不见血。 接着,他四下看了看,然后也朝山下走去,他的方向和干戈相同。 现实远比令狐山想象的要麻烦,他潜入之后,查看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发现干戈他们的踪影。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紧迫,他要加速。 他也想到了爬到栈道上去,从上面走一圈,可以俯瞰桃花源的全貌。 他转悠了一阵子,发现只有一条路通往栈道,他藏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很不解,那个入口太安静了,竟然没有一个守卫。 他不能再等了,慢慢靠近过去。他来到入口旁,看到了一个牌子,用隶书写着:缆车。令狐山四处看了看,地上躺着一具尸体!令狐山蹲下来,看到尸体的胸口有刀伤,令狐山猜测,这应该是干戈飞刀的杰作。 这里挂着纸灯笼,尸体太显眼了,令狐山帮干戈把尸体拖到了桃林,然后直接走上了栈道。 血腥味再次冲进了令狐山的鼻子。 栈道一旁的峭壁上挂着几盏纸灯笼,光线病怏怏的,根本照不亮整个道路。令狐山不敢打开手电筒,小心地沿着栈道朝前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缆车。 缆车的栏杆和底座全是铁的,有个半球型的顶,顶上有个很长的铁钩,铁钩挂在半空中的一根钢丝缆绳上,形状很像个巨大的鸟笼子。 笼子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令狐山继续朝前走,同时严密地观察着地面,下面很安静,他看到了桃林,看到了屋顶,没看到人迹。 他停下来,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聆听…… 过了会儿,他听见山坡方向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他立即睁开眼睛望过去,竟然看到山坡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脑袋! 他吓了一跳,接着才看清,那是个石像,它正从地下升起来。 他赶紧顺着来路跑下栈道,快速靠近过去。 当他来到山坡上的时候,那个石像已经完成了上升,足有三人高,矗立在山坡上,四周亮着几个火把,把石像照得亮堂堂。那是个英姿飒爽的中年将军,呈站姿,头扎方巾,脚穿靴子,腰上别着一把长剑,背上的斗篷迎风飘动,他一只手叉在腰间,一只手指向远方,似乎正在指点江山。此人应该是太平天国的天王洪秀全。石像下方是个桃木色的底座,看不出材质。 怪的是,整个石像呈现着暗红色,令狐山根本没在罗布泊上见过这样的石头。而且这里的血腥味明显浓于别处,已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令狐山刚想走近一点,石像后突然冒出一个长毛,他应该是个清洁工,腰上挂着刷子和抹布,双手捧着一只木桶。 令狐山藏好了自己,死死盯着他。 他放下木桶,把抹布探进去,又提出来,开始擦拭石像,这时候,令狐山才明白石像为什么暗红了——桶里装的是鲜血! 这个长毛站在底座上,开始“清洗”石像的头部。鲜血顺着石像的纹路流下来,把石像的嘴唇染红了,十分骇人。令狐山发现,他每刷几下,就会高喊一句:“天父万岁!” 这些长毛一定经常粉刷这座石像,不然它的颜色不可能是暗红的,那是长年累月鲜血滋润的结果。 令狐山看看四周没有更多人,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下五除二,就制伏了这个长毛。 他站在长毛背后,一只手勒紧了他的脖子。长毛无法挣脱,也喊不出来。 令狐山低声问:“刚刚被抓进来的人关在哪儿了?” 长毛惊恐地说:“屠宰场和养殖场……” 令狐山皱了皱眉头,问:“在哪儿?” 长毛费力地动了动下巴,把方向示意给了令狐山。 令狐山说:“谢谢。” 话音刚落,他把长毛的脖子一拧,“咔吧”一声就断了。然后,他把尸体拖到了石像背后,刚刚露出头,正巧看见有个人从不远处走过,他赶紧又藏到了石像背后。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脚步声。他再次探出头看了看,那个人朝着屠宰场和养殖场的方向走去了。令狐山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个人的头发太短了! 难道那是干戈? 令狐山没有丝毫犹豫,无声地追了过去。 当双方相距四五十米远的时候,令狐山放缓了脚步,一边蹑手蹑脚地跟随,一边观察对方的身材。突然,那个短发男子的前面,走过来三个举着火把的长毛,令狐山立即趴在了地上。 那个短发男子停下了脚步,竟然跟三个长毛交谈起来! 令狐山抬头看了看,火把照亮了短发男子的脸——他不是干戈,而是蒋新华! 令狐山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咯嘣咯嘣”直响,这个蒋新华竟然跟这些长毛有勾结! 令狐山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这里太空旷了,不适合大动干戈。令狐山对这个地方太陌生了,他打算活捉蒋新华,然后从他嘴里挖出所需的情报。 蒋新华好像在叮嘱那三个长毛加强警戒之类,接着,那三个长毛就离开了蒋新华,朝着令狐山走过来。 地上是红土,令狐山耸动了几下身体,神奇地不见了。 三个长毛走过来,其中一个突然停住了。 “哎,这地方怎么有个洞?看看看看,土还在动!” “是那种大老鼠吧?” “赶紧离开,我讨厌死它们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喝它们的血啊!” “抬杠!” 三个长毛终于离开了。 令狐山再次从地上钻出来,蒋新华还在他的视野中,只是已经走出很远了。令狐山不停变换位置,依靠树干和房子的阴影,再次追过去。 他离蒋新华越来越近了。 空气中传来了一股臭味,很像猪圈。令狐山定睛一看,前面出现了一座砖房,味道应该是从那里面飘出来的。 蒋新华走到砖房前,突然转过身来,令狐山赶紧又趴在了地上。 蒋新华没有发现什么,他打开门,一闪身就进去了。 令狐山重新站起来,正要跑过去,突然看见了自己长长的身影——有人在他背后打开了手电筒! 第379章 圈里的猪 令狐山一下就不动了。 他在等对方说话,他要通过语言判断对方是什么人。 果然,背后的人说话了:“给我看看你的腰牌。” 毫无疑问,他是桃花源的人。 令狐山摘下腰牌,转身递向了这个人。果然是个长毛。 对方照了照他的脸,并没有接腰牌,而是“嘿嘿嘿”地笑起来,就好像亲眼看见一个魔术师穿了帮。 令狐山突然扬起手,把腰牌扔向了对方,对方本能地一躲,令狐山已经一步跨上去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拧,只听“咔吧”一声,接着,令狐山把人朝地上一扔,拍打拍打两只手,正要捡起手电筒,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令狐山反而愣住了,他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嘀咕了一句:“不可能啊……”然后又一次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朝着相反方向一拧,又听见“咔吧”一声,这次他才真的断气了。 令狐山拿起手电筒,关掉了,然后把尸体拖到了阴暗处,这才朝前面的砖房走过去。 这个砖房正是养殖场。 沈小题、陈伞和老猫被关押在笼子内。 这个团队的命运就像那个缆车,漂浮在半空中,轰隆隆地朝前移动,没人知道终点在哪里,中途,沈小题和陈伞下车了,接着,老猫下车了,赵吉鹏下车了,再接着,干戈下车了…… 一个团队四分五裂,互不知情。 此时,沈小题和陈伞、老猫都静静地坐着,心情都沮丧到了极点。 老猫说话了,好像在自言自语:“我们必须想办法救出赵吉鹏!她被送到屠宰场了,那肯定是杀人的地方!” 沈小题眼睛都不睁:“你先救你自己吧。顺便把我们也救救。” 老猫站起来,晃动了几下铁栏杆,纹丝不动。 他一屁股坐下来,似乎泄气了。 有个长毛走进来,他似乎很厌恶这里,只停了几秒钟,确定了沈小题等三个人还在,马上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陈伞对沈小题轻轻地说:“你困吗?来,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沈小题弱弱地说:“不困。谢谢。” 这句“谢谢”太客套了,陈伞不再说什么。 过去,两个人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这么生分,自从“石头剪刀布”游戏之后,虽然陈伞对沈小题一如既往,但沈小题做了什么,她自己心知肚明,主动跟陈伞隔离开来。 笼子外的土墙上插着一支火把,那是唯一的光源。火把燃烧着,沈小题却感受不到它的温暖。她仔细看了看,那根本不是火把,而是一盏很像火把的照明灯,灯泡红彤彤的,上面飘着几丝白布条,不停地抖动,看起来很像火苗在向上窜。 透过窗户朝外看,一片漆黑。 陈伞又喃喃地说话了:“我想起了延伸城,跟现在一样,我们被关着,暗无天日……” 沈小题叹口气,说:“在延伸城的时候,他们不能杀我们,在这儿,我们可没有任何护身符了。” 老猫又站起来了,晃动每一根铁栏杆,试图找到突破口。旁边那两只老鼠好像变成了人,静静地蹲在笼子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伞说:“其实,能跟你死在一起我挺幸福的。” 沈小题看了看陈伞,很难得地露出了温情的一面:“陈伞,我知道你对我是什么感情,我之所以出布,是因为我知道你会出剪刀……” 陈伞笑了一下,说:“你不用解释了,我懂的。” 沈小题说:“你不懂,你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一起出石头。” 陈伞盯住了沈小题,问:“为什么?” 沈小题说:“我真的希望跟你一起死。” 陈伞愣了愣。 沈小题又说:“虽然你答应了,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你根本没那么想,你想自己死,让我活……你太不会表演了。” 陈伞有些动情,说:“没错儿,我希望你活着!哪怕多活一秒钟!那一秒钟,你的脑海里不会出现别的人,只会出现我,你会默默地叨念——这一秒钟是陈伞给我的!对于我来说,这就够了!” 老猫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心机婊。” 沈小题皱了皱眉,问:“老猫,你说什么?” 老猫继续摇晃铁栏杆,并不说话。 沈小题又问:“你说谁心机婊?” 老猫低头看了看她,粗声大气地说:“说你啊。我听懂了,你就是故意的。” 沈小题似乎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小声说:“你要是懂得什么是真爱,就不会这么说了。” 老猫说:“你懂?” 沈小题说:“我懂得陈伞对我是真爱!我对他谈不上真爱,但我不愿意负他,所以选择了输,我对他是真情!” 老猫说:“不要跟我谈情啊爱的,我头疼。” 说完,他就继续去晃动铁栏杆了,不过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说出花来也骗不了我。” 陈伞朝沈小题摆了摆手,示意不要理他。 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尴尬。 老猫蹲下来,希望从水泥底座上拔出铁栏杆,他踢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赶紧低头观察。 那是一个石槽,一半在笼子外,一半在笼子里,形成一个坡度。 他说:“这是什么啊……” 沈小题和陈伞也探头看了看,都不确定这个石槽到底是什么用途。 突然传来了一阵大笑,接着三个人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你们的饭碗!青石的,很值钱!” 空气中的血腥味突然浓厚起来,沈小题一阵心悸,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红了。 她转头看去,进来的人正是蒋新华。 他背后跟着一个长毛。这个长毛比较帅,脸庞棱角分明,就像被刀子雕刻过。他提着一个麻袋。 两个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小题、陈伞和老猫,气氛更压抑了。 沈小题先说话了:“二当家的,你要放我们出去吗?” 蒋新华轻轻笑了一下:“我来给你们送夜宵。” 长毛说:“翼王,现在就开饭吗?” 很显然,翼王指的就是蒋新华。 蒋新华一摊手,说:“孩子们肯定都饿了。” 长毛就拎着麻袋走到石槽前,把黄橙橙的麦麸倒在了石槽里。麦麸顺着石槽淌进了笼子内。 长毛说:“新鲜的小麦皮,吃吧吃吧,吃了长后鞧肉!” 麦麸一倒进来,空气里腾起一阵灰尘,呛得沈小题他们捂住嘴不停地咳嗽。 蒋新华弯着腰问:“你们不吃吗?” 没人说话。 蒋新华说:“养膘是你们唯一的事儿,你们不吃饭,就说明你们病了,需要叫个兽医来看看了。你们知道兽医的药是什么吗?” 还是没人说话。 蒋新华只好自己说下去:“鞭子。很苦哒。” 接着,他看了看长毛,说:“你也饿了吧?” 长毛摸了摸肚子,说:“嗯。” 蒋新华说:“赶紧去填填肚子吧!” 长毛就走过了三个人的笼子,来到了旁边的笼子前,打开,直接揪出了一只老鼠。 沈小题马上把眼睛闭上了。 老猫有些警觉地问:“他要干什么?” 陈伞小声说:“他要喝老鼠的血了。” 老猫一下就喊起来:“你们不要恶心人!出去!” 那个长毛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老猫,好像要把老猫吞了。过了一会儿,他拎着那只老鼠走到了老猫的笼子外,问:“你说它恶心?” 老猫瞪着他,不说话。 长毛说:“它就像我的母亲,用它那血红的乳汁把我抚养大!你说它恶心?” 说着,他突然撕开了老鼠的伤口,然后举到高处,血液喷溅而出,洒在他的脸上。他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好像在淋浴,伸着舌头,贪婪地舔着脸上的血液…… 沈小题一直闭着眼睛。 陈伞直接弯下腰吐了。 蒋新华一直看着长毛,满眼欣赏。 老鼠的血终于滴光了,长毛把它一扔,吧嗒起了嘴。他根本不处理脸上的血迹,血迹横七竖八,就像一个狂热的符号。 老猫咬着牙说:“你们就是专门来给我们表演的?” 蒋新华说:“老猫,我这是在提醒你,这只老鼠就是你的明天。” 老猫说:“现在,我们是仇人。” 蒋新华说:“从仇人到亲人只差一步,你走不走?” 老猫盯着蒋新华,突然问:“你能不能告诉我,赵吉鹏怎么样了?” 蒋新华说:“我说了你不要恨我。” 老猫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死死盯着蒋新华,一言不发。 蒋新华说:“她已经被……”一边说一边邪恶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第380章 屠宰场 黑咕隆咚起了风。 土山背后,其中一间破房子里,这里就是阴气森森的屠宰场。 赵吉鹏裹了裹衣服,不知道是身上冷还是心里冷。她和两个长毛关在一起,两个长毛一高一矮,无论赵吉鹏怎么说话,两个人都不回应。 她四处打量了一下,房子很大,空荡荡,好像水产品市场的后街,脏乱差,地上遍布污水,坑坑洼洼。这个牢笼是房子里唯一的东西。 老猫不在身边,干戈、沈小题和陈伞也不在身边,她心里很空。这种孤独感曾经有过,那就是她被关在假工作站地窖的时候。 她尝试着晃动铁栏杆,铁栏杆纹丝不动,她的手上沾满了铁锈。 一个人影远远地走了过来,踩着污水“啪唧啪唧”响。 此人和桃花源的其他人一样,长发齐腰,不过他的头发是灰色的,远远看过去,像一匹蓄势待发的野狼。 他正是那个天兵。 他走到笼子前,说话了:“如果鱼能挣破网,还织网干什么?” 赵吉鹏不说话。 天兵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里的天兵。在桃花源,天兵就是头领的意思。” 然后,他四下看了看,自顾自地接着说:“这里是屠宰场,杀人的地方。类似外面世界的法场。” 赵吉鹏轻轻哼了一声:“我死不了。” 天兵惊讶地看着她,一脸不可思议,笑着问:“宝贝,你怎么知道你死不了?” 赵吉鹏说:“我有预感。” 天兵说:“我的天,我在这儿杀过那么多人,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说着,他朝着赵吉鹏伸出了一只手。 赵吉鹏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天兵诚恳地说:“握一下手。” 赵吉鹏还是不动。 天兵直接把手伸进了笼子,把赵吉鹏的手拉住了。 赵吉鹏哆嗦了一下,喊起来:“你干什么!” 天兵的越来越用力,赵吉鹏的脸都疼得扭曲了。 天兵的手腕突然一拧,赵吉鹏就惨叫出来:“啊!——” 天兵笑了,同时松开了手,赵吉鹏感到手腕已经没感觉了,软塌塌地垂了下去。她被生生拧脱臼了! 赵吉鹏的眼泪不受控制,一下冲出了眼眶。 天兵说:“你还想晃动铁栏杆吗?” 赵吉鹏只是流泪,不说话。 天兵又说:“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那么干了,我就帮你修好。” 赵吉鹏要疼死了,她忍着屈辱点了点头。 天兵一只手抓起赵吉鹏的腕子,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掌心,用力一推,赵吉鹏再次惨叫起来,只听见“咔哒”一声,好像骨头真的恢复了原位。 天兵放开了她,说:“人的身上总共有206块骨头,我知道它们所有的连接处。想得到杀人这个工作,必须了解这些知识。嗯,我给你修好了,记着给个五星好评。” 赵吉鹏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令狐山正准备冲进那座房子,却发现一个长毛拎着麻袋出现了,他紧随蒋新华其后,也走进了那座房子。 令狐山只能隐藏起来,等待。 他听见里面传出了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吼叫,好像是那个老猫。 他激动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干戈团队的声音。他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等待。 大概20多分钟之后,蒋新华带着那个长毛出来了。 他们朝着旁边一个方向走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令狐山快步冲进了那座土房子。 他刚刚跨进门,就听见了沈小题惊奇地喊声:“Oh My God!令狐山!” “令狐山”三个字的发音突然变小了,她是怕人听见。 令狐山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之后,看清了笼子里的三个人——沈小题、陈伞和老猫。 三个人看着令狐山,都惊呆了。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令狐山看到沈小题的时候,还是心里一惊,这么多年,他杀过很多复制人,但从来不曾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时见过本体和她的复制人。 陈伞小声说:“这个桃花源也太强大了,类人也是他们的人?” 令狐山单刀直入:“我跟他们没关系!长话短说,我是来救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小题在外面!” 对于三个人来说,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令狐山是来救他们的! 沈小题更是惊呆了——小题在外面! 令狐山说:“她会假装成沈小题,从外面叫门,只要那扇石门一开,我们就冲出去。” 老猫说:“那你还等什么!快把这个锁头砸开啊!” 令狐山说:“我要先找到干戈!干戈在哪儿?” 老猫说:“他好像被关到九重天庭去了!” 令狐山说:“九重天庭?” 老猫说:“就是山上那几间房子!” 令狐山转身就走。 沈小题突然回过神,叫了起来:“哎哎哎!你把我们放出来啊!” 令狐山说:“你们不要声张,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直接跑出房子,奔向了那个山坡。 沈小题呆呆地在笼子里坐下来。 陈伞激动地说:“我们有救了!” 沈小题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陈伞立即就噤声了。 是的,此时此刻,沈小题的心里乱极了。 这一切都太戏剧化了,这么多天,干戈团队一直在疯狂地寻找小题,结果,现在他们被关起来了,小题却在外面出现了! 沈小题的脑袋里冒出了很多画面,令她目不暇接—— 楼兰古城外,风沙很大,天地之间一片黄色。 当时,沈小题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她对着干戈吼:无所谓了!我早就对这个世界失去兴趣了!我才不在乎我是本体还是复制人呢,都一样!好吧,我就是想杀她,我就是不想看见她! 干戈突然掏出了刀子。 小题却按住了他,当时小题哭着说:过去她是我的姐妹,现在她还是我的姐妹…… 干戈不耐烦了,问小题想怎么办。 小题说:让她走…… 沈小题就走了。她只有一个挎包,里面空荡荡的,有一面很小的镜子,一把圆筒梳子,一个劣质的化妆盒。 小题跑过来了,给她装了两瓶矿泉水…… 小题离开之后,干戈失魂落魄。他和沈小题坐在车里,漫无目的地朝前行驶,他叫沈小题一声:小题…… 沈小题告诉他,小题走了。 他说:我在叫你,你就是小题!接着,他暗哑地问:有一天,你能陪我去那个叫凯里的地方看看吗?…… 当干戈得知,赵吉鹏见过小题的时候,他简直快疯了。 沈小题先骗他,反复提醒他赵吉鹏可能认错了人。 干戈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定要去寻找,他说:哪怕有亿分之一的可能! 当他们被捉到这个桃花源,知道必死无疑的时候,沈小题对干戈说出了那三个字:我爱你。 然后她问干戈喜不喜欢她,干戈很诚恳地对她说:喜欢…… 沈小题跟干戈生死相依这么多天,把什么都看淡了,她一直觉得,假如还能见到小题,她肯定会原谅她,肯定会把她当成姐妹。但现在,当她得知小题真的就在外面,忽然发现,她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人。 令狐山顺着山坡一直来到了九重天庭。 门口的那个守卫,靠着墙坐着,低着头,抱着砍刀,已经睡着了,长发从他面前垂下来,落在了地上,就像个门帘,把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他靠近了窗户,朝里看去,只见一个少年被绑在床上,并不见干戈,而地上扔着一堆绳子。 难道干戈逃脱了? 他没有惊扰那个守卫,迅速走下山坡,继续寻找。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铁笼子,他立即走了过去。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上,差点摔倒,低头一看,竟然是个人!他用脚踢了踢,这个人趴在地上,已经死了。 令狐山盯住了这具尸体的衣服,感觉很眼熟,他蹲下来仔细看,猛然一惊——这是干戈的衣服啊! 令狐山有点崩溃了,心里嘟囔了一句: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他马上感到不对头了,这具尸体的头发很长,只是压在了脸下而已,明显不是干戈! 他把尸体翻过来看了看,果然是个长毛。 他顾不上思考干戈的衣服为什么穿在了这个长毛身上,赶紧把尸体拖到了一个土丘后,刚刚走出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定睛一看,有个人影正从远处走过来。 这个人的头发很短。 第381章 再次会晤 空气里的血腥味一下浓重起来。 令狐山的大脑里闪过三个字——蒋新华! 他腾地站起来,又马上俯下身,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地上遍布污黑的血水,这个人蹦蹦跳跳,好像在选择干爽的地面。 这个人突然发现了他,一下就停下来。 令狐山已经射出去了。 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移动的,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出现在了这个人的背后,一只手搂住了对方的身体,另一只手卡住了对方的喉管。 没想到,这个人说话了:“令狐山,松手!” 令狐山愣住了。 这个人转过头来——黑暗中显出了干戈英俊的五官。 令狐山一下就把手放开了。 他问干戈:“你怎么……在这儿?” 干戈举起了两个烧伤的手腕,说:“为了逃出来,我他妈差点变成烤肉串!”然后,他看了看令狐山,满脸疑惑:“你怎么来了?” 令狐山说:“我来救你!” 干戈依然疑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令狐山一时说不清楚,只是突兀地冒出一句:“小题在外面!” 干戈彻底惊呆了。 他竟然半天没说话。 令狐山急促地说:“她告诉我,你被抓到这里来了。我们商量了一个计划……” 干戈突然揪住了他:“你说什么?” 令狐山说:“我们商量了一个计划啊。” 干戈说:“你说小题在外面?” 令狐山说:“是的,她在石门外面!” 干戈的声音已经在抖了:“沈小题?还是……” 令狐山说:“小题,没有沈!” 干戈再次不说话了。 令狐山说:“你冷静点!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 干戈突然说:“怎么回事儿?” 令狐山说:“什么怎么回事儿?” 干戈说:“我问你小题是怎么回事儿!” 令狐山说:“我现在正要给你讲啊!” 干戈一下就安静了。 令狐山顿了顿,才说:“我在外面遇到了小题,她请求我把你救出去。” 干戈又问:“她是从哪儿来的?” 令狐山说:“我怎么知道!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石门外了,正坐在车上束手无策!” 干戈想了半天,才说:“她还告诉你什么了?” 令狐山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干戈看了看他,说:“我怎么相信你?” 令狐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项链,在干戈的面前晃了晃。 干戈的脑袋“轰隆”一声,顿时感到地动山摇起来,九重天庭,栈道,缆车,石门,屠宰场,养殖场,尸体,血水……干戈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坠饰,那个青铜色的干戈坠饰,正握在令狐山手上。 干戈仿佛又回到了铺天盖地的风沙中,回到了光芒万丈的传送门前。小题手里握着坠饰,她的呼喊声和怒吼的狂风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干戈——我爱你——” 干戈永远忘不了小题那一刻的眼神,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对干戈的不舍…… 这个证据太笃实了,看见坠饰,就等于看到了小题。 干戈慢慢平静下来。 令狐山简要地讲起了他和小题的计划。 干戈听完了,看了看盯住了令狐山:“就是说,小题和我们只隔了一扇石门,而她正要帮我们打开这扇石门?” 令狐山点了点头:“是的,这地方四面环山,完全是封闭的,只能从石门出去。不过,计划要做一些改变,沈小题跟另外两个人关在一起,我们不可能制造她一个人逃走的假象了,现在,我们只能救出所有人,统统藏在石门附近,剩下的按原计划进行。” 干戈又说:“为什么大家都逃跑了,只有沈小题回来了?” 令狐山说:“不管怎么说,他们肯定要把沈小题抓回来,肯定要打开石门。” 干戈说:“那我们还等什么,整啊!” 令狐山说:“我和小题约定的时间还未到。” 干戈说:“那我们先把其他人救出来!” 令狐山说:“不急,等等。” 干戈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等?” 令狐山四下看了看,说:“现在,时不时还有人走动。等到凌晨三点半吧,那时候人睡得最死,看守也迷瞪了。” 干戈点了点头,问:“令狐山,你钻地靠谱吗?” 令狐山说:“我是怎么进来的?” 干戈就不说话了。停了停,他诚恳地说:“谢谢你,令狐山,谢谢。” 令狐山面无表情地说:“不要谢我,我也想利用你。” 干戈说:“我还有利用价值?” 令狐山说:“小题告诉我,只有你能捣毁复制机制。” 干戈愣了:“复制机制跟你有什么关系?” 令狐山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和复制人是世仇。” 接着,他问干戈:“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和这条项链是什么关系?还有,你和复制人是什么关系?” 干戈突然说:“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是一只乌龟的马仔,你会信吗?” 令狐山愣了愣,居然说:“我信。” 干戈也愣了愣,又说:“那我再告诉你,这只乌龟是梦里的,你还会信吗?” 令狐山平静地说:“还会信。” 干戈说:“那就没了,该讲的我都讲了。” 突然,土山背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干戈一惊,立即说:“赵吉鹏!” 第382章 血瀑 干戈立即就要冲过去。 令狐山一把拉住了干戈。 干戈回头问他:“你拉我干什么?” 令狐山说:“谁的声音!” 干戈说:“我们团队的人!赵吉鹏!” 令狐山低声问:“你有刀吗?” 干戈说:“当然有,搜集了很多把呢!” 令狐山说:“我在前,你在后,如果遇到敌人,我拧脖子需要零距离,而你扔飞刀需要远距离。” 干戈说:“我懂,我远战,你近战。” 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没有再听到赵吉鹏的声音,他们不敢怠慢,快速朝着土山背后靠近过去。 干戈小声问:“这地方你都探明白了?” 令狐山点了点头,说:“这个桃花源其实就是一个大车间,关押、杀戮、放血一条流水线。关押沈小题的那个房子就在前面,她和赵吉鹏应该不远。” 两个人来到了土山背后,果然看到了两座房子,它们相隔很远,差不多500米左右。 刚才干戈和令狐山听到赵吉鹏的尖叫,正是她的手腕被拧脱臼了。 此时,赵吉鹏虚弱地跪在地上,闭着眼睛。 笼子里还关着两个长毛,他们瑟瑟地缩在一角,甚至不敢看天兵。不知道这两个倒霉蛋犯了什么罪。 灰头发的天兵站在笼子外,对着赵吉鹏说:“天快亮了。” 赵吉鹏不说话。 天兵说:“天一亮,就到了天父吃早餐的时候了。” 赵吉鹏还是不说话。 天兵又说:“你的血就是他的早餐。” 赵吉鹏突然睁开了眼睛,说话了:“你命里缺火。” 天兵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赵吉鹏说:“你命里缺火,火克金,所以你要小心金属。” 天兵哈哈大笑:“你错了,罗布泊上有金子,有胡杨木,有土,有篝火,我只是缺水!” “水”是他说出的最后一个字。 他话音刚落,一阵风声划过,一把刀子已经戳进了他的太阳穴。 天兵“扑腾”一声摔在了污水里,溅起了一片水花。 笼子里的三个人都傻住了。 没有人出现。 高个长毛和矮个长毛忍不住躁动起来,疯狂地扑向笼子的门,使劲晃动起来。 这时候,干戈和令狐山才慢慢走进了“屠宰场”。 赵吉鹏已经站起来,她惊喜地叫了声:“干戈!” 干戈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左手还握着一把刀子,他用刀子指了指笼子里的两个长毛,低声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赵吉鹏看了看两个长毛,说:“我也不知道。” 干戈直接问他们了:“你们是桃花源的人?” 高个和矮个一齐点了点头。 干戈说:“他们为什么关你们?内讧了?” 矮个似乎不怎么爱说话,高个抢先回答道:“我晕血!他们喝血,我晕血!这不怪我啊,我从小就晕血!……”说到这儿,他已经要哭了。 干戈又看了看矮个。 矮个弱弱地说:“我只是想出去……” 干戈问:“你们不允许出去?” 矮个不说话了,眼圈迅速变红。 高个说:“不能……谁想离开,下场就跟我俩一样。” 干戈继续问:“他们要把你们关到什么时候?” 高个激愤地说:“不只是关起来,天父会杀了我们!这里叫屠宰场,被关到这里的人就等于判了死刑!” 说话间,令狐山已经从那个天兵的尸体上摸到了钥匙,打开了笼子。 赵吉鹏问:“老猫呢?” 令狐山说:“他在养殖场,还活着。”接着他打量了一下赵吉鹏:“你的身体没事吧?” 赵吉鹏甩了甩手腕,说:“我没事儿。” 令狐山说:“能跑吗?” 赵吉鹏说:“能!” 令狐山把赵吉鹏扶出了笼子,然后就要锁门。 高个叫了起来:“哎哎,我们呢!” 令狐山冷冷地说:“人各有命。” 高个立即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们!” 令狐山说:“谁知道你们跑出去之后会不会去报信!” 高个说:“我们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令狐山说:“告发我们,你们可以戴罪立功啊!” 说着,他真的锁上了笼子。 赵吉鹏突然说:“不行,得救他们!” 令狐山看了看她,说:“赵吉鹏,实话告诉你,我是来救干戈的,你只是借光而已,不要添乱!” 赵吉鹏说:“你们不救我救。” 干戈也说话了:“为什么?” 赵吉鹏说:“我有个预感,他们是我们的贵人……” 令狐山说:“他们是桃花源的人,他们是贱人!” 干戈突然对令狐山说:“把钥匙给我。” 令狐山惊讶地问:“你也要救他们?” 干戈指了指赵吉鹏,说:“你不了解她,她的预感很灵。” 令狐山对赵吉鹏说:“你给我个具体的理由!” 赵吉鹏重重地说:“我不想骗你,我看不了那么远。” 令狐山想了想,终于把钥匙交给了干戈。接着,他恶狠狠地对两个桃花源的人说:“你们要是敢耍花样,我会拧断你们的脖子。” 两个桃花源的人赶紧点头。 干戈打开锁,把他们放了出来。两个人刚刚跨出笼子,齐刷刷地跪下来。 干戈吓得后退了一步,赶紧说:“不至于不至于。” 高个说:“谢谢!谢谢恩人救命!”说完,他们就磕起了头。 令狐山说:“赶紧起来!” 两个人很害怕令狐山,立即站了起来。 干戈说:“你们对这里很熟悉,是吧?”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高个说:“嗯……” 干戈说:“除了那个石门,没有出去的路吗?” 高个摇了摇头,矮个也摇了摇头。 赵吉鹏拽了拽矮个的长头发,小声问:“这里面从哪儿能搞到酒?” 高个很明显没想到赵吉鹏会问这个,他愣了愣。 令狐山说:“不要耽误时间!”然后,他对着那两个桃花源的人吼道:“赶紧滚吧!” 干戈说:“不行!我们逃出去之前,必须带着他们。” 令狐山这才知道,干戈也不放心这两个长毛。 干戈和令狐山带着大家悄悄溜出了屠宰场,朝不远处看去,另一座房子亮着灯,门口站着三个守卫,正在聊着什么。 令狐山低声说:“沈小题他们就在那里面。” 干戈指了指身后的赵吉鹏和两个长毛,说:“我们先把他们藏起来,然后再回来搞定这三个守卫。” 令狐山说:“好的。” 接着,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带着赵吉鹏和两个长毛翻过土山,来到了玻璃罩附近——那是计划中大家的藏身之所。 玻璃罩附近坐落着两间房子,令狐山趴在其中一间的门口听了听,然后很冒险地推了推,门开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过了会儿,他露出头来,小声说:“进来。” 干戈走过去,掏出手电筒照了照,门旁竟然看到了一个木牌,上面写着——洗衣房! 罗布泊上的水比油还珍贵,这里竟然有个洗衣房! 他走进屋内,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果然没人,屋子正中有个很大的石槽,还有个棒槌,石槽里装着细细的沙子,旁边扔着一些破旧的衣服。半空中,横七竖八地挂着几根晾衣绳…… 他们用沙子洗衣服! 干戈对赵吉鹏说:“你们躲在这儿,不要暴露,我和令狐山去救其他人。” 赵吉鹏突然拥抱了干戈一下,颤巍巍地说:“答应我,一定要把老猫救出来!” 干戈点了点头。 接着,他就和令狐山出去了。 不远处,立着另一座房子。 干戈问令狐山:“你查看过那里吗?” 令狐山点点头:“那好像是个仓库。” 干戈说:“我们去搜搜,看有没有刀子。” 两个人经过那个巨大玻璃罩的时候,干戈停了下来。 令狐山低声说:“你在看什么?” 干戈说:“你过来!” 令狐山返回来,干戈突然打开手电筒,朝玻璃罩里照去。令狐山一下就惊呆了——玻璃罩里是一座精致的假山,就像桃林旁那座假山的微缩版,暗红色的血从假山上缓缓流下来,形成了一座血瀑布! 第383章 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不暴露目标,干戈赶紧关上了手电筒。接着,他嫌恶地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操!这是什么玩意!” 令狐山说:“血浆。” 干戈说:“他们造这个东西干什么?” 令狐山说:“可能为了观赏吧。” 干戈说:“他们哪来这么多血?” 令狐山说:“应该是循环的,就像喷泉,为了不挥发,才用玻璃罩着。” 两个人离开玻璃罩,慢慢朝着另一座房子走过去。 干戈小声说:“这里的头头叫小四四,是个小兔崽子,在外面的话,估计正在读初中。” 令狐山说:“会不会只是个傀儡?” 干戈说:“看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像。他和我聊过,你们死了五个类人,都是被他们杀的。” 令狐山看了看干戈。 干戈说:“他们和蒋新华是一伙儿的,杀了人之后,都推到蒋新华身上了。” 令狐山说:“我在这里看到蒋新华了,本来我可以捉住他,可惜差了一步。” 干戈突然停下了。 令狐山回头看了看他。 干戈一拍脑袋,沮丧地说:“对了,蒋新华!该死,我忘了蒋新华!” 令狐山问:“蒋新华怎么了?” 干戈说:“蒋新华知道有两个小题!待会儿小题在外面一叫门,肯定被蒋新华识破!” 令狐山也愣住了。 他们千算万算,竟然忘记了蒋新华!很显然,这是个巨大的漏洞! 沉默了一会儿,令狐山终于说:“要不我们现在兵分两路,我去干掉蒋新华,你去救人。” 干戈说:“问题你根本不知道蒋新华在哪儿!而且,危急时刻分头行动是典型的死亡flag!” 说到这儿,他突然拽着令狐山蹲了下去,低声说:“别动,有人!” 令狐山就不动了。 果然,不远处的石板路上,慢悠悠地走过一个长毛,他拿着手电筒,走得摇摇晃晃,还打了个哈欠。 这个长毛走远之后,干戈才放开令狐山。 令狐山站起来,低声说:“蒋新华要解决。” 干戈也站了起来:“暂时顾不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实在不行,我们就硬拼,他们没多少强壮的男人。” 令狐山说:“那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我会跟你一起战斗,但是如果拼不过,我会钻地自己逃命。” 干戈说:“没问题。” 两个人刚要迈步,干戈突然拽住了令狐山:“答应我。” 令狐山说:“答应你什么?” 干戈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你出去了,替我照顾好小题。” 令狐山想了想,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干戈说:“你要发誓!” 令狐山说:“我没有信仰。” 干戈说:“那好,作为哥们,我要你答应我。” 令狐山终于说:“我……答应你。”接着,他马上又补充道:“如果我和她遇到了危险,我一个人抵挡不了,我也会丢下她一个人钻地逃走。”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我出不去,请你告诉他……我爱她。” 干戈和令狐山来到了另一座房子前。 干戈四下看了看,没人,他打开了手电筒,朝门上照了照,门旁也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遗物招领处。 他看了看令狐山,令狐山低声说:“我不认字。” 干戈掏出一把刀子,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果然没人。四面墙上凿成了壁橱的样子,里面什么都有——手机,皮夹,腰带,旅行包……俨然一个杂货铺。 实际上,这里是个瓜分赃物的地方,长毛们抓来人,杀掉,然后会把遇难者的遗物摆在这个屋子里,供他们的人随意领取。 干戈走近一个壁橱,看到里面放着各种刀子,其中一把餐刀上还有个豁口,那是干戈从大船上拿下来的,被这些长毛搜走了。还有些刀子已经生锈,看来已经摆放很久了。 他挑选了五把可投掷的刀子,留下了三把旅行用的瑞士军刀。有了这些刀,他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令狐山正在东张西望,干戈问:“你不找个称手的武器?” 令狐山摇摇头说:“我习惯拧脖子。” 干戈把那把豁了口的餐刀拿出来,想了想,又换了一把锋利的刀,放到了令狐山手上:“我的负荷太重了,你帮我装一把。” 令狐山说:“你是想留个后手。” 干戈说:“聪明。” 两个人正要离开,干戈突然说:“等等。” 令狐山看了看他,他翘起脚,看向了一个高处的橱柜,上面放着一副眼镜,一副很普通的无框眼镜,镜片很厚,干戈跳了一下,把它够下来,端详了好半天,脸色变得难看了。 令狐山说:“怎么了!” 干戈说:“这是徐则达的眼镜。” 令狐山问:“徐则达是谁?” 干戈说:“和Cassie一样,都是我以前的队友,看来他也被害了……” 令狐山没说话。 干戈把眼镜放回了原处,说了句:“出去了,干活儿!” 两个人离开“遗物招领处”,爬上了土山,慢慢逼近了屠宰场。 现在,屠宰场门口,变成了两个守卫。门口挂着纸灯笼,干戈和令狐山发现,这两个看守竟然没留长发,脸上疤疤瘌瘌的,似乎被烧伤了。他们正是之前诱捕谷未素的刀疤男和土拨鼠,他们的头发被原男烧掉了。 干戈的心“嘭嘭嘭”地猛跳起来。 他不是紧张,他是激动。 沈小题就被关在前面这座房子里! 干戈和令狐山蹲下来,纹丝不动,干戈眯起眼睛,观察周围。 令狐山说:“动手吧?” 干戈说:“我在找另一个守卫哪去了。” 令狐山说:“可能在屋里。这样,我从地下钻过去,从他们后面偷袭一个,剩下那个交给你。然后我们一起冲进屋,如果另一个在里面,咱俩一起干掉他。” 干戈把刀掏出来颠了颠,说:“好。” 就在令狐山打算钻地的时候,房子里突然传出了一声呼喊,门口的土拨鼠立即快步走了进去。 干戈拦住了令狐山:“等等,有情况!” 过了好久,也不见土拨鼠出来,干戈急躁起来。 就在这时候,屋里又传出了一声尖叫,门外的刀疤男朝屋里看了看,也冲了进去。 干戈不想等了,他拿着刀,一下子窜起来,向那座房子冲了过去。 第384章 被发现了 我们把时间退到土拨鼠走进房子之前。 养殖场内。 一个笼子里关着三个人。 另一个笼子里,仅仅剩下一只老鼠了,它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珠恐惧地转动着。 还有一个笼子依然空着。 沈小题坐在笼子里,又陷入了沉默。令狐山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一直不见回来,三个人都有些怀疑了。 也许,他没找到干戈,自己跑掉了。 也许,他被桃花源的人抓住了。 各种可能性。 陈伞一直守在沈小题身旁,同样一言不发。 老猫坐在他们对面,目光呆滞,隐隐泛着泪光。他突然说:“我们不能再等了!” 陈伞小声问:“不等还能怎么样?” 老猫突然站起来,抓住笼子门,冲着外面喊起来:“来人!来人哪!” 站岗太枯燥了,土拨鼠大概有些烦闷,忍不住朝屋里看了看:“叫什么!” 刀疤男对土拨鼠说:“不要和牲畜对话。” 老猫说:“笼子开了!” 土拨鼠拎着砍刀走进来,慢慢走到笼子前,用砍刀扒拉了一下笼子上的锁,喝道:“找死啊!” 老猫说:“我只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土拨鼠说:“养殖场啊。我们要把你们养好,胖的养成瘦的,瘦的养成胖的。瘦了血太苦,胖了血太甜。” 老猫问:“那屠宰场是干什么的?” 土拨鼠说:“你觉得呢?” 老猫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被送到屠宰场的人,多长时间会被杀掉?” 土拨鼠说:“这要看运气,有时候送过去就杀,有时候血库充足,就会等一天再杀,没什么区别,最后总是要被杀掉的。” 老猫盯着土拨鼠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去屠宰场。” 土拨鼠愣了一下,问:“你要去哪儿?” 老猫说:“我要去屠宰场!就现在!” 沈小题和陈伞都愣住了,陈伞忍不住走过来,拉了拉老猫的袖子:“你不要命了?” 沈小题说:“陈伞,你不要拦他,你忘了吗?赵吉鹏被带到屠宰场了。” 陈伞一下就明白了。 老猫说:“是的,我女朋友在屠宰场,我答应过要保护她,可是我食言了,我要陪她一起死。” 土拨鼠冷笑了一下,说:“死也是一种权利。你现在就是一头圈里的猪,享受不到这种权利。” 说完这句话,土拨鼠就要出去了。 老猫又说:“等等,如果我告诉你个秘密呢?” 土拨鼠不耐烦地走过来,说:“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老猫继续说:“我这个秘密很重要,绝对值得你把我送到屠宰场去。” 土拨鼠有点好奇了:“有多重要?” 老猫说:“得到这个秘密,你肯定会受到天父的重奖。” 土拨鼠看着老猫的眼睛,终于问道:“什么秘密?” 老猫突然说:“令狐山溜进来了。” 沈小题和陈伞都傻住了。 老猫接着说:“他刚刚来过,他说了,他要把我们救出去。” 沈小题突然站起身,冲过去就给了老猫一耳光:“老猫!你混蛋!” 老猫一把就把沈小题推开了,沈小题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土拨鼠慢慢走到了笼子前,问:“真的?” 老猫指了指沈小题,说:“你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真假了。” 土拨鼠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正瞪着老猫,双眼充满了仇恨,他果然相信了,把目光转到老猫脸上,问:“他现在在哪儿?” 老猫说:“你过来我告诉你。” 土拨鼠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为什么我要过来?” 老猫朝门外扬了扬下巴,说:“要不我喊出来,让他也听到,你们平分奖赏?” 土拨鼠朝门口看了看,刀疤男还在外面转悠着。 他这才朝前走了一步,把耳朵贴过来。 没想到,他刚刚靠近笼子,老猫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就捉住了土拨鼠拿砍刀的那只手,猛地一拽,土拨鼠一个踉跄,脑袋就磕在了铁栏杆上,发出一声惊叫,这时候,老猫已经隔着笼子搂住了他的身体。 沈小题和陈伞再次傻眼了。 门外的刀疤男听到了动静,往里面一看,立刻跑了进来。 老猫大喊:“陈伞,你在等什么!钥匙在他腰上!” 陈伞立即冲过去准备摘钥匙,刀疤男已经冲到了笼子前,对着陈伞的手举起了砍刀…… 就在这时候,只见刀光一闪,一把餐刀直直地戳进了刀疤男的后心,他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砍刀也掉了。 沈小题失声叫了出来:“干戈!” 干戈和令狐山冲进来,几步就跨到了土拨鼠的跟前。 土拨鼠还在挣扎着,令狐山冲上前,抓住他的脖子一拧,“咔吧”一声,土拨鼠就断气了。 老猫松手了,对着土拨鼠的尸体嘀咕了一句:“我没撒谎吧……” 接着,干戈摘下了土拨鼠身上的钥匙,打开了笼子,沈小题一下就扑到了他的怀里,双肩耸动着,哭起来。 干戈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行了行了,别煽情了,都活着呢!” 沈小题紧紧抱着他,还是哭。 老猫问:“赵吉鹏呢?” 干戈说:“她安全,我马上就带你去见她。” 老猫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干戈说:“对了,刚才这里发生什么了?” 沈小题离开干戈,擦了擦眼泪,指着地上的土拨鼠说:“老猫告诉这个守卫,说令狐山进来了。当时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为了赵吉鹏,真的要出卖我们呢!还抽了他一巴掌。” 老猫说:“我当然有把握,只要他靠近我,我肯定不会让他活着出去。” 陈伞说:“看不出来,老猫平时这么老实,居然会骗人!只是你下次再做这种事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跟我们透露一下,刚才我也差点抽你一巴掌!” 老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其实,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急中生智而已,没想到还玩砸了,幸亏干戈和令狐山来得及时,不然说不定会怎么样。” 令狐山说:“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 沈小题突然抓起了干戈的手腕,叫起来:“这是怎么了?” 干戈满不在乎地甩开了沈小题的手,轻描淡写地说:“小事儿。” 沈小题说:“这会落疤的!” 令狐山说:“再不走,你们的脖子上就会留下碗大的疤!” 几个人正要走出去,干戈突然回头看了看,说:“等一下!” 接着,他大步返回去,掏出刀子,开始割土拨鼠和刀疤男的头发,令狐山问:“你要干什么?” 干戈不说话,他把两个守卫的头发割下来,足有一米多长,然后又从两个守卫身上撕下了几根布条,把头发绑了绑,变成了两个假发,他递给了令狐山一个,说:“扣在脑袋上!” 令狐山明白了,干戈想冒充桃花源的人! 干戈又摘下了两个守卫身上的腰牌,把其中一块递给了令狐山。接着,他把假发扣在了脑袋上,也挂上了腰牌,说:“如果遇到了桃花源的人,我们就装作押解犯人。” 大家都点了点头。 令狐山对大家说:“情况有点变化。蒋新华认识沈小题,也知道小题,我们必须改变计划——现在,你们先去跟那个赵吉鹏会合,一起藏起来,我出去跟外面的小题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 干戈说:“你要快!万一那些长毛发现尸体了,整个桃花源都会戒严!” 令狐山说:“我知道!” 就这样,大家离开养殖场,快速朝那个洗衣房的方向走去。 路上没有人,整个桃花源一片死寂。 走着走着,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长毛,他已经看到干戈一行人了,迎面走了过来。 这个长毛很瘦小,拿着手电筒,拎着砍刀,一看就是巡逻的。 干戈他们无处躲藏,只能硬着头皮朝前走。 沈小题、陈伞和老猫在前,干戈和令狐山在后。 干戈还推搡了老猫一下,好像很不耐烦的样子。 没有人说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干戈和令狐山肯定打得过这个人,他们只是怕他叫喊…… 双方慢慢走近了。 这个长毛突然停下来。 这时候,双方相距大概20米。长毛举起手电筒照过来,那束光慢慢从令狐山的帽子上移到了干戈的腰牌上…… 突然,他扔了手电筒,转过身去撒腿就跑。 令狐山说:“不好!” 干戈愣了愣,迅速掏出了刀子…… 第385章 小题被发现了 前面说,假山背后峭壁上挂着个巨大的音箱,里面的水声突然停止了,接着骤然响起了三声长长的警报。 巡逻的守卫终于发现了异常——屠宰场的人不见了,养殖场的人也不见了!于是警报被拉响。 桃花源顿时骚乱起来,守卫们拎着各种家伙,纷纷冲出来。 他们并没有找到逃跑的人,却发现了几具尸体。 蒋新华得知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跑到了九重天庭门口,两个高帽厨师和3号女官站在门口,不住地徘徊。 蒋新华问:“你们知道出事了吧?” 3号女官点了点头。 蒋新华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还不进去禀告!” 3号女官说:“我们叫了,他一直不醒……” 蒋新华四下看了看:“守卫呢?” 3号女官说:“我们来的时候就不在。” 蒋新华有点慌了,他趴到窗户上朝里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纸灯笼,幽幽地照着床上的小四四,小四四被五花大绑,脑袋歪着,似乎睡得正酣。 干戈不见了。 他一步就跨了进去,冲到床前,一眼就看到了小四四额头上的血。 厨师和3号女官都走了进来。 蒋新华轻轻碰了碰小四四的脸,小四四不动,蒋新华掐了掐小四四的人中,小四四还是不动。 蒋新华颤巍巍地喊道:“天父!你醒醒!你醒醒!” 小四四没反应。 蒋新华瞪大了眼睛:“完了,干戈把他给杀了……” 话音刚落,小四四突然睁开了双眼,愣愣地看了看蒋新华,又看了看厨师和3号女官,突然转过头朝地上看去——地上扔着一堆绳子。 他想坐起来,却被绳子拦住了,他冲着蒋新华大喊:“傻逼!快给我解开!” 蒋新华立刻替小四四解了绳子。 小四四坐起来,从枕头旁边拿起了鞭子,问:“干戈呢!” 蒋新华没说话。 小四四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都跑了?” 蒋新华点了点头。 小四四一下红了眼睛:“一群傻逼!” 蒋新华小声说:“我组织人搜索过了,干戈他们杀了我们几个人……” 小四四说:“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搜出来!只要看见他们,格杀勿论!”停了停,他对蒋新华说:“走,我们去石门!只要守好石门,他们就出不去!” …… 桃花源之外出奇的安静。 小题对石门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坐在车上,紧紧盯着仪表盘上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越来越紧张。 整个团队都被困在那扇石门里,她是大家唯一的希望。 3:40了,还差20钟。 她有点等不及了,很想立即走向石门,完成她的使命。 但她知道,这段路不会超过10分钟,她必须按耐住性子。如果她出现早了,干戈他们还没有接近石门,那就糟了…… 可是,她又害怕自己晚了,桃花源的人发现沈小题之后,肯定戒严,大肆搜捕,万一捉住干戈他们就完了…… 3:48的时候,她实在坐不住了,急躁地下了车,整了整衣襟,然后朝石门放下走了过去……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如果这个计策失败,她也将被捉住,不过到时候她会见到干戈……一想到两个人会死在一起,她就没什么怕的了。 大概3:58左右,她来到了石门前,朝着那个观测台喊了一声:“嗨!” …… 一个长毛听见了小题的喊声,赶紧拎着灯笼爬上了观测台,眯眼朝下看去。 小题正仰着脸朝上看。 这个长毛愣了愣,大声问:“什么人?” 小题说:“我是沈小题,你们刚刚抓了我。” 长毛更迷惑了:“你……怎么跑到外面来的?” 小题冷静地说:“我们找到了一条地道。” 长毛立即问:“地道在哪儿?” 小题对答如流:“就在那片桃树林里。” 长毛露出了警惕的表情:“你们其他人呢?” 小题朝背后的黑暗指了指:“都跑了。” 长毛又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小题有些沮丧地说:“我和他们跑散了。” 长毛想了想,说:“你等下。” 然后他就从观测台下来了。下面还有两个长毛,每个人都拎着砍刀。 这时候,正巧小四四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他身后跟着蒋新华。 三个长毛立即跪下来。 刚才登上观测台的长毛说:“天父!那个女孩回来了!” 小四四举起鞭柄,抬了抬长毛的下巴:“哪个女孩?” 长毛说:“那个沈小题!” 小四四说:“她在外面?” 长毛说:“她在外面!” 小四四说:“我看看。” 然后,他就爬上了观测台。蒋新华也跟着爬了上来。 小四四朝下看去,“沈小题”果然站在石门外,一身尘土,满脸沮丧,狼狈不堪,像个疯子。 小四四开心地笑了:“赶快抓住她!” 蒋新华突然说:“不对!” 小四四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蒋新华皱着眉头想了想,低声说:“难道是小题……” 小四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问:“你在说什么!” 蒋新华赶紧说:“沈小题被复制过,我怀疑这个女孩是她的复制人……不过,我只是听干戈说过,并没有亲眼见过……如果她真是个复制人,她怎么来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朝桃花源里看了看,说:“天父!他们肯定商量好了,企图里应外合,骗我们打开这扇石门!” 小四四说:“你确定吗?” 蒋新华又看了看下面的小题,有些犹豫了。 小题站在下面,只看见上面的人交头接耳,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蒋新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如果这个女孩是小题,那她可是干戈的正牌女朋友,干戈很爱她,他一直粘在罗布泊上不走,就是为了找到这个小题。” 小四四说:“很好,我们抓住这个小题,干戈会自己跑出来!” 蒋新华说:“百分之百!” 小四四再次朝下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主意,再次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转身走下了观测台,对下面的三个长毛说:“索降,捉人!” 三个长毛立即分头行动了…… 小题等在下面,万分焦急。 她并不认识蒋新华,她只听见观测台上的人低声嘀咕着什么,却迟迟不打开石门,她有些慌了。 突然,她看见两个长毛扔下了长长的绳子,然后他们顺着绳子“刷刷刷”地降下来。两个长毛的腰上都插着砍刀,其中一个还背着一个类似套马杆的东西。 小题如同五雷轰顶! 完了。这些人并没有打开石门! 面对突发情况,小题只是愣了一下下,她转身撒腿就跑。 在被追上之前,她必须冲到车上! 环境太黑了,她的脚下都是松软的红土,还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她根本跑不快。 突然,一个绳套飞过来,打在了她的背上,并没有套中她。她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长毛已经追上来了。 她把脑袋转过来,继续奔跑。 长毛再次甩过套马杆,这次小题被套中了,她的脖子被勒住,重重地朝后摔倒了,接着被拖行了几米,来到了两个长毛的脚下,没拿套马杆的长毛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 “放开我!” 一个人在危急之时经常这么喊。但这是废话。 一个长毛朝四下看了看,问:“你还有朋友吗?” 小题又踢又踹:“混蛋!” 两个长毛不再问,拽着她朝回走去。 他们来到石门下,上面已经有人在等候了。一个长毛用绳子系在小题的腰上,然后朝上喊道:“一头!提上去!” 小题就绳子拽着,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地面。 就这样,石门紧闭,小题却被抓了进来。 小题被长毛推搡着,走下了观测台,她不再挣扎,不再叫喊,此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干戈在哪儿? 小四四和蒋新华走过来。 蒋新华第一次见到小题,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面前这个小题,除了脸上有点脏,和沈小题没有任何区别:“天哪,简直就是一个人……” 小四四凑到了小题的脸上,笑嘻嘻地问:“你是沈小题?” 小题知道已经被识破了,她梗着脖子,不说话。 小四四又说:“承认吧,你是干戈的女朋友。” 小题开口了:“你们把干戈怎么样了?” 小四四冷笑了一下:“他跑了,我现在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有了你,我想把他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题心里一惊,她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竟然沦为了人质,不仅不能救走干戈,反而可能成为干戈的累赘,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他现在跟沈小题在一起了,我他妈是来杀他的!” 小四四很狡猾地摇了摇头,说:“又是计谋!” 蒋新华也说话了:“小题,之前我是干戈团队的人,我一直跟着他四处找你。你在他心里多重要,我很清楚。你在我们手上,他肯定会出现。” 小题的眼睛慢慢湿了。 小四四说:“走,把她带到篝火广场!” 第386章 跳出虎穴,再入狼窝 去洗衣房的路上,干戈一行人暴露了,不过,干戈第一时间就甩出了刀子,那个长毛应声倒地。 干戈冲过去,发现刀子刺进了这个长毛的后脖颈,他并没有死,干戈踩着他的脑袋,把刀子拽出来,又刺进了他的喉管。 他终于去见阎王了。 干戈在地上蹭了蹭刀子,然后说:“走!” 当他们来到洗衣房的时候,只看到了赵吉鹏,那两个长毛已经不知去向。 老猫见到赵吉鹏,一个箭步就跨了过去,紧紧抱住了她,赵吉鹏也抱住了老猫。 干戈有些煞风景地问:“那两个长毛呢?” 赵吉鹏放开了老猫,说:“跑了。” 干戈一愣,忙问:“跑了?” 赵吉鹏说:“我也拦不住他们啊。” 干戈说不出话来了。 令狐山看了一眼干戈,说:“我就知道不该救他们。” 赵吉鹏说:“他们说这里不安全!” 干戈挥了挥手,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几点了?” 令狐山看了下时间,说:“三点半了,快到我和小题约定的时间了,我必须出去通知她计划有改变,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沈小题说:“Plan B呢?” 令狐山说:“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备用方案!” 令狐山说:“没有备用方案。” 沈小题说:“那我们就藏在这儿,等着天亮之后被他们找到?” 令狐山不说话了,看了看干戈。 沈小题又说:“她叫门的时候,蒋新华不一定就在大门那里啊!为什么不冒把险?” 干戈说:“不,不能让小题冒这个险。” 沈小题看了看他,说:“你不觉得你自私吗!” 干戈没理她,只是对令狐山说:“时间来不及了,你赶紧出去通知小题,你们不要管我们,我们自己想办法逃出去,你们把车子倒持好,等着接应我们就行了。走!” 令狐山没有迟疑,他出了门,蹲在地上,检查了一下泥土的松软度,然后身子一耸就钻入了地下,不见了。 干戈关上了门,说大家说:“我们自己打开那扇石门。” 沈小题嘲讽地问:“怎么打开?” 干戈说:“他们能打开,我们就能打开!”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老猫:“我们要攻下石门的守卫。” 赵吉鹏说话了:“那两个长毛跟我说了,那扇石门是电动的,需要两个人同时转动齿轮,类似于密码……” 还没说完,她突然警惕地看了看外面。 干戈小声问:“怎么了?” 赵吉鹏说:“好像有人来了。” 果然,他们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 令狐山从地下钻出了阴森森的桃花源。 他从小题那辆吉他车的附近露出头来。 车门虚掩着,小题不见了!令狐山四下看了看,难道这个复制人跑掉了?不对,她要是跑的话不会把车留下来。 他从车上找到手电筒,照了照地上,发现了小题的脚印。她朝石门方向去了! 他心里一惊,赶紧钻入地下,追了上去。 当令狐山从地下钻出来的时候,离那扇石门只有100多米了,正看到小题被一根绳子拽着,晃晃悠悠地升向观测台…… 他的心里一沉。 桃花源的人已经把小题抓住了,他们并没有打开石门! 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如果干戈知道小题被抓了,肯定要设法营救,他绝不能让干戈知道这件事。现在,他只有一个任务,把干戈救出来,帮助类人消灭复制人。 …… 干戈他们躲在洗衣房里,有人敲门。 老猫立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隐藏起来,干戈也掏出了刀子。 门外传来了一个弱弱的声音:“是我们。” 这个声音很友好,应该是伙伴。干戈的大脑突然不转了——难道在桃花源还有熟人? 赵吉鹏突然说:“是那两个长毛!” 干戈恍然大悟。 不过,他并没有大意,紧紧抓着刀子,慢慢走过去,老猫守在门左,他站在了门右,低声说:“进来。” 两个长毛就一前一后进来了。 干戈朝后看了看,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问:“你们回来干什么?” 高个说:“你们是不是打不开那扇石门?” 干戈很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高个说:“就那一个出口啊!” 干戈马上问:“你们能打开吗?” 高个说:“能!” 干戈有些不信任:“不会吧……” 高个说:“那上次我们是怎么逃出去的呢!要不是被抓回来了,我们早就离开罗布泊了!” 赵吉鹏说:“我就说他们是我们的贵人……” 干戈打断了她,对两个长毛说:“你要帮我们!” 高个说:“我们有个条件!” 干戈说:“你说。” 高个说:“你们要把我们带走!”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说:“没问题!” 就在他们离开洗衣房,悄悄逼近石门的时候,突然响起了警报声。 不过,桃花源的守卫们没想到固若金汤的石门会出现破绽,他们从各个方向跑出来,纷纷朝着屠宰场和养殖场方向冲去了。 桃花源一片安静的时候,并不利于干戈他们行动,而这些守卫一乱,干戈他们反倒安全了许多,他们借助桃树的遮掩,迅速逼近了石门。 只有三个守卫。 …… 令狐山正准备钻入地下,再次潜入桃花源,突然听见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那扇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他赶紧躲在了一块石头背后。 接着,他竟然看见干戈、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冲了出来,他们身后跟着那两个长毛。石门内,似乎躺着两三具尸体。 令狐山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等到一行人跑到令狐山附近的时候,令狐山一步跨了出来。干戈看到令狐山,一下就停住了。 干戈看了看四周,问令狐山:“小题呢?” 令狐山说:“她……走了。你们怎么把门打开的?” 干戈根本不回答,又问:“她去哪儿了?” 令狐山说:“我告诉她计划取消了,她就走了。” 这时候,那两个长毛已经跑没影了。对于他们来说,石门内是他们的噩梦。 沈小题拽了拽干戈:“快跑吧,一会儿他们追上来怎么办!” 干戈巍然不动,冷冷地瞪着令狐山:“你撒谎!” 令狐山耸了耸肩。 沈小题低声喊起来:“干戈,这里不是讨论问题的地方,现在也不是讨论问题的时候!赶紧走!” 干戈还是不理她,依然瞪着令狐山:“我要翻脸了。” 令狐山避开干戈的目光,说:“你就当她死了吧。” 干戈突然冲上去,把令狐山扑倒在地上,令狐山挣扎着,就像在沼泽里一样,身子迅速下沉,干戈一只手揪着他,防止他陷到地下,一只拳头狠狠砸下去…… 赵吉鹏突然说:“别打了!小题没有死!” 干戈一下就停住了,他松开令狐山,站起来,盯住了赵吉鹏。 赵吉鹏说:“相信我,她还活着。” 干戈问:“她现在在哪儿?” 赵吉鹏说:“我不知道,但我肯定她没有死。” 干戈看向了令狐山:“她被里面的人抓了?” 令狐山不说话。 干戈转身要冲进石门,令狐山一把拽住了他:“你救不了她!” 干戈终于确定了,小题真的被抓进去了。他平静了很多,问:“你告诉我,她是怎么被抓进去的?” 令狐山有些颓废:“用绳子吊上去的。” 干戈又问:“她的车呢?” 令狐山朝背后指了指,说:“就停在峡谷入口的地方。” 干戈看了看其他人,低声说:“你们走吧,我得回去救她。” 大家都不说话。此时,那扇石门依然敞开着,并不见有人追出来,甚至很安静,像个陷阱。 令狐山说:“那个小四四就等你回去呢。”然后他也看了看大家:“你们劝劝他啊!” 老猫和赵吉鹏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现在谁拦着干戈,谁就是干戈的敌人,此人可能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来。 沈小题的眼中满是悲哀,她说:“拦不住他的,我已经拦了他一路了。”说完这句话,她对干戈说:“干戈,走吧,我们回去。” 我们回去…… 她的声调让干戈心里一酸。 干戈说:“你走,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沈小题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这个团队,我们没有车,没有给养,虽然逃出来了,其实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另一个地狱。” 陈伞说:“你回去我也回去。” 沈小题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猫看了一眼赵吉鹏,那是在探询,赵吉鹏看得明白,她轻声说:“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老猫很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干戈说:“小题是为了救我们才被抓的,我也跟你回去。” 干戈点点头:“我需要你。谢谢。”然后他对陈伞说:“你带着沈小题和赵吉鹏去车上,如果我和老猫没出来,你们只管离开。” 沈小题说:“为什么?” 干戈说:“你们三个都是累赘!”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陈伞拽了拽沈小题,低声说:“听干戈的……” 沈小题还想说什么,陈伞已经拽着她离开了。赵吉鹏看了看老猫,然后追了上去。 剩下干戈、老猫和令狐山了。 令狐山突然说:“干戈,我和你毫无关系,我救你是为了救我的族群,现在你去送死,我得离开了。” 干戈说:“我也没指望你。” 说完,他转身就朝石门走去了。 老猫跟了上去。 令狐山沉默良久,终于给干戈让开了。 令狐山望着两个人的背影,突然钻入了地下。 第387章 你的刀呢? 天依然黑着。 桃花源里的灯都亮着,似乎是什么节日。不过,整个桃花源安安静静,好像所有人都消失了,干戈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和老猫跨过门口的尸体,快速躲到了桃林中。 老猫问:“干戈,你有什么计划吗?” 干戈停下来看了看老猫:“你知不知道,我们这次进来,基本没希望出去了?” 老猫诚实地摇了摇头。 干戈说:“现在我告诉你了。” 老猫说:“你早说啊,我至少要跟赵吉鹏告个别……” 干戈说:“我要救小题,谁拦我我就跟谁拼命,这就是计划。” 老猫说:“我去找人,你去看看能不能搞辆车吧。” 干戈说:“你去找车。” 老猫说:“没钥匙,我开不走啊!” 干戈说:“只要不被抓住,半个钟头之后,我们在这里会合。” 老猫点了点头。 当老猫轻手轻脚地离开之后,干戈仰头看了看,他看到了峭壁上的栈道,他打算爬上栈道,从上面可以看到桃花源的全貌,不管是找人还是找车,都很便利。 他立即朝着栈道的入口走过去了。 走着走着,桃花源里变得一片漆黑,好像有人突然关掉了电闸。 干戈一下就停下来。 可以肯定,这次停电绝不是偶然,只是干戈不知道敌人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 他站在黑暗中,快速思索起来。 难道他们担心干戈找到人,或者找到车,才灭了所有的灯? 这显然不可能。 不过,没了光源,干戈变成了盲人,确实一筹莫展了,他不由得不这么想。 他等了半天,灯始终没有再亮起来。 干戈放弃了爬上栈道的打算,决定摸黑找车。 他磕磕绊绊地朝前走了一段路,两旁的塑料花横七竖八,划过他的脸,生疼。 突然,远处的天空中亮起了红彤彤的火光,好像失火了! 那边有人! 干戈立即改变方向,朝着火光走了过去。 走了很长时间,他来到了那个活动区域,正是上次徐则达和Cassie喝血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堆很大的篝火,烧得正旺。 小四四坐在高台的一把椅子上,面色阴沉。 干戈有些惊愕,砸了三下,这小兔崽子竟然没死! 蒋新华站在小四四旁边,毕恭毕敬,正和小四四低声说着什么。小题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就站在高台之下。 十几个长毛聚集在此,全部拿着武器,有砍刀有弓弩。剑拔弩张。不远处,停着蒋新华那辆越野车。 干戈藏在桃林里,他看到小题之后,全身开始颤抖。不过他没有冲过去,他压制着内心的狂跳,掏出刀子,死死盯住了那个小四四。 只要他再靠近十几步,完全可以一刀扎死小四四。 可是,他也知道就算杀了小四四,也不一定能救下小题,蒋新华是二当家,小四四一死,他马上掌权,反而成全了他,然后他会命令那些守卫用弓弩射死自己…… 干戈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一个长毛从广场外跑进来,他来到高台下,跪下来,大声说:“天父,石门被打开了!” 小四四看都不看这个长毛,他的眼睛似乎一直望着干戈这个方向,说:“守门的人呢?” 那个长毛说:“他们都死了!” 小四四说:“噢,那省得我杀了。” 那个长毛说:“那些人都跑了,我们追不追?” 小四四说:“不追。他们自己会出来。” 然后,他对下面的长毛说:“把这个小题给我拽上来。” 两个长毛立即把小题拽到了高台上。 小题瞪着双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很奇怪,她的眼睛也望着干戈这个方向。干戈的心被什么揪住了。 小四四离开椅子,走到了小题跟前,拽住她的头发闻了闻,然后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又停在了干戈这个方向,大声喊道:“干戈!我知道你们已经进来了,看在你女朋友的面上,你出来吧!” 干戈的身体不由动了动,又被理智拽住了。 小四四见没动静,从怀里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放在了小题的胸前,大声喊:“你再不出来,剧情可要变低俗了啊!” 小题看着那把泛着银光的匕首,脸上满是愤怒。干戈还是不动,只是死死盯着小四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小四四用匕首划破了小题的衣服:“我要吃奶了啊!吃完之后,我会把奶瓶割下来带走,干戈,你不要跟我争啊!” 干戈要原地爆炸了。 小题扭动着身体,呜呜咿咿地叫起来。 小四四喊道:“我说三个数!一!” 干戈突然就走出了桃林,对着小四四喊道:“我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干戈身上,他们纷纷举起了砍刀,那些拿着弓弩的,直接对准了干戈。 干戈一直背着手。 他慢慢走上前,在距离小四四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小题愣愣地看着他,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干戈每天做梦都想和小题重聚,没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面!他声音沙哑地说:“小题,不怕,我来了。” 小题的嘴里塞着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拼命地点头,忽然又拼命地摇头,那是在叫干戈快点逃离。 干戈一动不动。 他和小题刚刚经历了生离,绝不想再经历死别了。 此时他只想冲过去好好抱抱她,除此以外,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小四四看了看干戈,放肆地笑起来:“你俩真好玩儿!” 干戈冷冷地看着他。 小四四朝蒋新华伸出了手,蒋新华愣了愣,马上意识到小四四要干什么了,这才伸出手,跟小四四击了下掌。小四四夸张地叫了声:“耶!” 接着,他开心地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狗头军师哎!” 蒋新华也很虚假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 再接着,小四四咬了咬手指,好像陷入了沉思:“换了我的话……谁要死了我才会像干戈这么干呢……不不不,谁要死了我都不会这么干!我真他妈不是人啊!哈哈哈哈!” 蒋新华又很虚假地跟着笑起来:“呵呵呵呵呵……” 干戈说话了:“你想怎么样?说吧。” “我想怎么样?”小四四立即变得怒气冲冲了,他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伤,说:“你说我想怎么样?” 干戈说:“当时我真应该砸死你。” 小四四冷笑了一下,说:“你绝对是想砸死我的,只是我的命大而已。” 说着,他回到椅子上坐下来,缓和了口气:“干戈,你挺厉害啊,杀了我那么多人。” 干戈有些同情地说:“是你的人太弱了。” 小四四说:“是吗?”然后他把脑袋转向了蒋新华:“要抓紧培训啊!” 蒋新华摸不清小四四的真实意思,他的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该不该应。 小四四说:“这笔账怎么算呢……” 蒋新华突然走到小四四旁边,跟他耳语了几句什么。 小四四盯住了干戈,说:“你把手放到前面来。” 干戈依然好像有点疑惑,并没有听从。 小四四狂叫起来:“立刻!” 干戈终于把两只手放在了前面。他两手空空,并没有刀子。 小四四又说:“跪下。” 干戈看了看小题,单膝跪在了地上。 小四四说:“大跪!” 干戈另一个膝盖也跪在了地上。 小题闭上了眼睛。 干戈,多骄傲的人,跪天跪地跪父跪母,现在却给一个未成年的小孩跪下了! 小四四哈哈大笑:“干戈,我太喜欢玩你了!” 干戈说:“我求求你,你放了她。” 小四四说:“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吗?” 干戈说:“我用两个人换。” 小四四说:“令狐山?” 干戈说:“不,老猫。” 说着,他的手再次慢慢移向了背后。 蒋新华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立刻说:“天父,他背后有刀!” 小四四盯住了干戈的手,很温柔地问:“干戈,是真的吗?” 干戈不说话。 小四四说:“你把两只手举起来。” 干戈只好乖乖地举起了两只手。 小四四对那些守卫说:“去搜。” 两个守卫就慢慢走了过来,如履薄冰。终于,他们来到了干戈跟前,很小心地搜起来,竟然总共搜出了长长短短七把刀! 蒋新华还是不放心,他走下高台,来到干戈跟前,蹲下来又把干戈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后他把手伸向了干戈的裆部,干戈冷冷地说:“那是老二。” 蒋新华站起来,说:“干戈,你是个聪明人,放老实点。” 干戈说:“我很老实。” 蒋新华再次回到了高台上,站在了小四四身边。 小四四终于回到正题了:“说吧,你的同伙呢?” 干戈说:“哪个同伙?” 小四四说:“不要装糊涂,我问的是令狐山!” 干戈说:“他走了。” 小四四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干戈说:“那你钻地下去找啊。” 小四四再次离开椅子,把匕首顶在了小题的脖子上:“还不说吗?” 干戈直愣愣地看着小题,好像变成了傻子。 小四四见他不说话,又把匕首朝前顶了顶,小题的脖子就流血了,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干戈突然站起来,朝小四四冲了过去。 第388章 就到这儿吧 干戈突然就动了。 小题的血突然让他心如明镜。 他一下明白了,他可以不要团队,不离开罗布泊,不回北京,不管什么狗屁使命,但他不能没有小题。 他像箭一样射向了小四四。 他已经没有飞刀了,这时候,他把自己变成了刀子。 弓弩手万箭齐发。 一个人的潜能到底有多大?干戈闪转腾挪,竟然躲过了四五发箭! 箭的速度为每秒97米,人是无法提前做出判断并躲避的,此时支配干戈的已经不是他的大脑,而是他的本能。 他的身体只能做这么多了。 突然,一支箭刺进了他的右臂,他的身体猛地一歪,停下来。 接着,又有一支箭刺进了他的左脚面。很多箭接连射过来,刺进干戈前进的路线上,如果他没有停下来,此时已经变成刺猬了。 他原地坐了下来,开始不停地喘粗气。 小四四把手一抬:“大叔们,停!”那些弓弩手就像他的木偶,齐刷刷地垂下了手上的弩,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小四四叹了口气:“干戈,就到这儿吧。” 干戈颓废地低下了脑袋,苦笑着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声:“就到这儿吧……” 此刻,他忽然不难过了,反而感到了某种轻松和畅快。 行驶在连霍高速上的复仇心切,吐鲁番见到仇人之女后的左右为难,和小题诀别之时的痛彻心扉,罗布泊的荒凉与残酷,地下楼兰古城的诡异与深邃,假工作站和伪桃花源的凶险与恐怖……一切一切,就到这儿吧。 他想动一动,却发现胳膊酸涩无比,似乎千斤重。他低头看了看,这支箭扎得并不深,他咬了咬牙,一把把它拽了出来!鲜血顿时浸湿了他的袖子。 闻到了血的味道,很多长毛开始抽动鼻子。 接着,干戈又把脚上的箭拽了下来。他举着两支箭,嘴巴依然不老实:“小兄弟,你们这个装备不行,该换了。” 小题一直看着干戈,在无声地哭。 小四四喝道:“跪下,叫天父。” 篝火越来越旺了,风一吹,不停有火星迸出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有点像静电。 干戈艰难地跪下来,双手支地,弱弱地叫了声:“天父……” 长毛们突然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天父!天父!天父!” 干戈垂着脑袋,只看到红色的土壤。 他知道,这次自己必死无疑了,小题也一样。剩下的人,他们能不能逃出桃花源,能不能走出罗布泊,跟干戈已经没有关系了…… 或许,大家都会死在这里吧…… 到时候,大家在下面相聚,不知道会唠点什么? 干戈看的书不多,不过,他听过《水浒传》的评书,此时此刻,他想起了《水浒传》最后一章,众好汉魂聚蓼儿洼,那种丧气,那种悲壮,令他记忆犹新…… 那时候他正上初中,逃学喝酒打架,甚至成立了一个“青龙帮”。后来这事儿被班主任知道了,硬是给改成了“青龙学习小组”。再后来,他把一个社会上的小混混打进了医院,这个小组又变成了“青龙血洗小组”……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他带着一群小兄弟喝酒庆祝,他对大家说:“我们活着要轰轰烈烈,就算死了,也要死得牛逼哄哄,绝不能像宋江他们一样窝囊!” 伙伴A问:“宋江是谁?” 伙伴B说:“隔壁老王他哥,前几天得脑血栓死了。” 干戈知道,他现在可不算“死得牛逼哄哄”。 那么,到了下面,他面对夏邦邦、钟离彩、赵军、徐则达和Cassie,会怎么说呢?他会说:你们离开之后,我又重新带了个团队,我可没有偏心啊,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没有走出罗布泊…… 那时候,小题可能是他最难面对的人。他对她说什么?想来想去,只有一句:“宝贝儿,我尽力了……” 欢呼声渐渐平息了。 干戈突然举起了手。 小四四说:“说吧。” 干戈有气无力地说:“天父,我有个请求……” 小四四坏笑着看了看蒋新华,低声说:“他还有个请求……” 干戈说:“我请求死了后,把我和小题埋在一起。” 小四四说:“我考虑考虑……翼王,你的意见呢?” 蒋新华指了指小题,低声说:“惯例,血给你们,尸体归我……” 小四四说:“干戈,我不能答应你。”说到这儿,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蒋新华:“你们为什么不拓展下业务呢?男尸卖不上价钱吗?” 蒋新华摇了摇头,说:“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蒋新华要把小题制成干尸。 她会被放在玻璃罩内供人观瞻。 干戈的怒气值已经耗尽了,他只是感到了满心悲凉。 突然,他感觉面前的土动了动,他的眼睛花了一下,接着就看见一把刀子从土里慢慢伸出来。 干戈认识这把刀子!它正是干戈寄存在令狐山身上的那把刀子! 本来,干戈的心已经死掉了,此时此刻,这颗心就像受到了强烈的电击,突然重新跳动起来!它非常强劲,震得干戈胸腔生疼! 干戈一直双膝跪地,双手支地,他的身体就像个小帐篷,罩住了这把刀子,那些守卫很难发现。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令狐山来了! 他给干戈送来了这把刀子,这把刀子是干戈的机会,唯一的,最后的。 他必须考虑好,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慢慢慢慢移动一只手掌,把刀子按住,然后把头垂得更低了。 小四四说:“干戈,你的请求被驳回了。” 干戈低声说:“谢谢天父,谢谢翼王。” 小四四又说:“干戈,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没有杀你吗?” 干戈慢慢抬起头来。 小四四说:“我在等令狐山。小题被我抓了,你跑出来了。你被抓了,他会不会跑出来呢?这个答案很有趣!” 接着,他看了看蒋新华,认真地问:“对于你们外界来说,爱情、友情和亲情哪个更靠谱?”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说:“雇佣关系。” 小四四想了想,点点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接着,他四下看了看,对干戈说:“我困了,我等他半个钟头,他要是不来,我就让你变成马蜂窝,然后我去睡觉。” 干戈忽然想起了老猫,桃花源变黑了,只有这个广场有火光,他会不会过来呢? 现在,桃花源的两个首领都在这里,老猫要是来了,干戈用飞刀扎死小四四,同时,老猫制服蒋新华,这样才可能控制住局面。 可是他看了看,这个广场很空旷,老猫一出现,马上会被乱箭射死,他根本无法接近蒋新华…… 干戈的眼睛落在了蒋新华身上。 他感觉蒋新华似乎变胖了。 他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不是蒋新华变胖了,他的身后重叠着一个人影。 小四四继续说:“过了10分钟了吧?” 蒋新华看了看表,低声说:“两分钟。” 小四四不耐烦地说:“时间太长了!改10分钟了!令狐山要是10分钟不出来,我们就结束!” 令狐山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就为了干戈发现他。 干戈终于确定了,蒋新华背后的人影是令狐山,他从地下钻了出来! “该河里死的,井里死不了。”——有一次,干戈问他老爸:你总往沙漠跑,不怕死在沙漠里吗?这句话就是干弘的答案。 该死在罗布泊外面,绝不会死在罗布泊里面。 干戈和令狐山虽然无法对话,但干戈明白了令狐山的意图——他送来了刀子,又站到了蒋新华的背后,很明显,他把小四四交给干戈了,只要干戈干掉小四四,他会立即偷袭蒋新华。 干戈突然大声说:“我知道令狐山在哪儿!” 小四四愣了愣,紧紧盯住了干戈:“他在哪儿?” 守卫们一下安静了。 干戈说:“老蒋,他就在你身后!” 所有人都朝蒋新华看过去。 干戈迅速抓起了地上的刀子,然后“噌”一下就站了起来,一扬手,就朝小四四甩了过去。 第389章 出桃 小四四嗜血成性,不过,他“嗜”的是别人的血。当他看见刀子朝自己飞过来的时候,竟然吓傻了。 刀子凶猛地戳进了他的喉管,接着血就喷了出来。 他本能地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脖子,然后竟然站了起来,朝着干戈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两步,“扑通”一声摔在了高台上。 小题后退了一步,盯着地上的小四四,也傻了。 蒋新华惊慌地喊了声:“天父!”正想上前看看,太晚了,令狐山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低声说:“让你们的人都不要动!” 蒋新华对着那些守卫喝道:“快把武器丢了!” 那些守卫看了看蒋新华,似乎在琢磨该不该听这个二当家的话。 不知道蒋新华出于什么用意,他竟然说:“我告诉你们,其实我是个卧底!你们的天父凶不凶?他还是被我们干掉了,你们要想活命,赶紧乖乖听话,看在你们过去对我蒋某不薄,我绝不会伤害你们!” 一群人,只要你给他们时间,由着他们嘀嘀咕咕,肯定坏事,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但此刻,这些桃源人根本没有交流的机会,每个人都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因此,他们的行动无法步调一致,都怕当出头鸟,一个桃源人率先丢了下砍刀,接着,其他人陆续把武器扔了。 接着,一个桃源人突然朝小四四跪下了,其他人立即学样,纷纷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天父驾崩了!天父驾崩了!……” 干戈几步就冲到了高台上,手忙脚乱地解开了小题身上的绳子,然后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过了会儿,干戈终于松开了小题,这才发现她的嘴还被堵着。 小题自己把嘴里的布拽出来,扔到了地上,然后再次抱住干戈,大哭起来。 下面的守卫们也在哭,一片胡乱。 干戈从小四四身上撕下一块布,把小题的脖子包扎了,然后他转身对蒋新华喝道:“你让他们不要哭丧了!” 蒋新华想跪下,却被令狐山勒得牢牢的,他竟然笑了,大声说:“干戈,咱们里应外合,配合得不错吧?” 干戈瞪大了眼睛:“你跟我,里应外合?” 小题还在哭,她撕下了自己的衣袖,开始为干戈包扎伤口。伤口虽然不深,血喷得却很凶。 蒋新华突然流出了眼泪:“干戈,过去我是被逼无奈啊!你只要听我说完,肯定不会怪罪我!……” 干戈说:“你闭嘴!” 蒋新华又说:“至少,我让他们弃械投降了,你应该给我记一大功啊!” 干戈说:“你让他们也闭嘴!” 蒋新华就对着下面喊道:“都他妈不要哭了!这个小四四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天理难容,罄竹难书……” 没想到,守卫们的哭声更大了。 小题给干戈简单地包扎完了,终于不再哭,默默打量干戈的脸。至此她还没有说一句话。 干戈低声说:“丫头,这里不安全,我们出去再说。” 小题使劲点了点头。 然后,干戈对令狐山说:“我们马上走!把这个蒋新华带上!” 令狐山是个天生的领袖,他内心的缜密程度,远不是干戈比得了的。只要他一用力,蒋新华的脖子就断了,但他没有那么做,他深知,这些桃源人如狼似虎,好歹蒋新华是他们的二当家,如果失去这个人质,这些桃源人肯定会抄起武器,发动进攻。在罗布泊这种弱肉强食之地,他和干戈肯定搏不过这些长毛,因此,目前只能依靠政治。 他没有回答干戈,而是晃了晃怀中的蒋新华,反问干戈:“我要确定一下,你会帮我摧毁复制机制吗?” 很明显,如果干戈有变故,他会马上放了蒋新华,到时候他钻地走了,干戈和小题立即会被乱刀砍死。他是在威胁干戈。 干戈愣了愣,立即说:“你以为我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令狐山不再说什么,挟持着蒋新华就跳下了高台。 干戈也跳下来,接着又把小题抱了下来。 小题突然问干戈:“沈小题呢?”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干戈说:“她在外面。” 这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引擎的声音,干戈抬头一看,工作站那辆白色吉普开过来了,速度极快,几乎是朝着人群撞过来。 干戈一下就把小题护在了身后。 车里是老猫。 后来大家才知道——老猫一直没找到小题,不过他在桃源人居住的屋后发现了这辆车,不过没有钥匙。当时灯已经灭了,一片漆黑,正巧有个桃源女人打着手电筒走出来,被老猫控制住了。 老猫对她说:“把钥匙给我!” 那个女人吓坏了,赶紧说:“我去给你拿……” 接着,她就回到了屋内,过了一分钟,她忐忑不安地走出来,把钥匙递给了老猫,老猫一看,哭笑不得——她的手里拿着一长串钥匙,有大有小,就是没有车钥匙。 老猫喝道:“车钥匙!” 那个女人哆哆嗦嗦地再次回到屋内,过了会儿,果然拿出了车钥匙。 老猫没有难为那个女人,直接把车开走了。 他朝着火光开到了广场,远远看到了乱糟糟一群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冲过来。开近之后,他看到那些桃源人跪在地上,干戈并无危险,这才把车速慢下来。 他停下车,跳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地上那些哀嚎的守卫,然后看了看干戈和小题,他马上猜到了这个女孩是谁,他在大船上曾经见过小题,接着,他又看了看令狐山和蒋新华…… 这时候,令狐山也挟持着蒋新华跳下了高台。 干戈对老猫说:“搞定了!” 然后,他拉开副驾的门,对小题说:“上。” 小题就像小孩不愿意离开父母,小声对干戈说:“你也上来。” 干戈说:“马上。” 蒋新华很讨好地问干戈:“咱们要不要抢点东西走?” 干戈说:“这里只有血。” 蒋新华又说:“那……把我的车开走吧?” 干戈看了看那辆越野车,说:“给我钥匙。” 蒋新华赶紧掏出了钥匙,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干戈。干戈举向了令狐山,令狐山摇了摇头,他不会开车。 干戈说:“老猫,你去开他的越野车。” 老猫很生分地看了蒋新华一眼,接过钥匙,又看了看地上那几个弩,小声问:“这个可以拿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守卫已经不哭了,陆续站了起来,观望着干戈一行人,面无表情。 干戈瞟了那些守卫一眼,低声说:“拿,赶紧走。” 老猫小心地走过去,一边看着那些守卫一边弯下腰,拿起了一支弩。一个守卫也死死盯着他,老猫拿的正是他的武器。 老猫说:“看什么看?我摔死你!” 那个守卫一言不发,依然死死盯着他。 老猫朝着越野车跑过去了。 令狐山把蒋新华推上了车,蒋新华坐在了后座上,令狐山坐在了他的身旁,依然勒着他的脖子。为了让那些守卫看得到,他特意打开了车窗。 小题看着车外那些桃源人,很紧张。 干戈坐在驾驶座位上,伸手在副驾座位下探了探,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沈小题一直把那支土枪藏在副驾座位下,那些长毛抢了车,竟然没发现它! 老猫把越野车开动了。干戈也把车开动了。 就这样,老猫在前,干戈在后,两辆车开向了石门。 那些桃源人纷纷拿起了武器,朝着两辆车追了过来。 在车上,蒋新华说:“干戈,你说咱俩这缘分……” 干戈看了看小题。 他感觉小题也瘦了。 蒋新华又说:“缘分跟厄运一样都是天定的,谁都摆脱不了。看来,我注定要给你做向导了……” 他之所以提“向导”,其实是在暗示大家他的价值。 目前他只想保命。 干戈回头说:“老蒋,你能不能闭上嘴,让我和小题说几句?” 这时候,令狐山已经放开了蒋新华,他立即假惺惺地抽了自己的嘴一下,连连说:“对对对,你们有情人终于重逢了,肯定有很多很多话要说,我却在这里多嘴多舌!……哎,小题,你知道吗?干戈对你那可是情到深处人孤独!本来,我要把他带出罗布泊,可是他死活不走,非要留下来!留下来干什么?找你!就这样,我们整个团队昼伏夜出,艰难跋涉,一直在茫茫沙漠上找啊找啊……” 干戈不说话了,严密地盯着两旁的房子。 偶尔有人露出脑袋来看看,都是一些女人。除了她们,不见其他守卫出现。 他看了看后视镜,那些长毛已经被甩开了。 蒋新华又说话了,口气竟然变得很长辈:“你们要好好珍惜你们的感情啊!太不容易了!那首歌怎么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能见彩虹!我作为你们这段感情的见证者,有个不情之请——等你们离开罗布泊,回到北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一定要到场!我要做你们的证婚人!” 小题突然问干戈:“沈小题为什么没离开?” 干戈说:“她……” 蒋新华又说话了:“沈小题也是个好姑娘!当时,干戈赶她她都不走,非要找到你!在罗布泊这种恶劣的地方,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啊!哗哗地冒!当然了,小题姑娘啊,这也证明了你的人格魅力……” 小题继续问干戈:“告诉我,她为什么没离开?” 干戈说:“让他说吧,他说的都很对。” 蒋新华受到了鼓励,赶紧又说起来了:“干戈都死过一回了,多亏沈小题姑娘不离不弃,一直照顾他,他才捡了一条命!后来,这两个苦命人就来到了我们工作站,当时他俩都瘦得皮包骨了,我赶紧给他们熬了红糖水,还给他们做了饭,我记得我炒了西红柿鸡蛋,还有土豆片,还做了一碗榨菜汤……后来,我们听一个叫赵吉鹏的女孩说,她在沙漠上遇见过你,干戈一下就跳起来了……” 小题说:“赵吉鹏?” 干戈说:“你没在沙漠上遇见过一个女孩吗?穿得跟少数民族似的。” 小题想了想,恍然大悟。 接着,她又指了指前面的越野车:“那个男孩是谁?” 蒋新华又抢话了:“他叫老猫,跟我情同父子,遇到干戈之后,我们爷俩都加入了团队……只是最近这孩子正跟我闹别扭,犟得很!唉!” 这时候,他们已经驶出了石门。 突然,干戈看了下后视镜,他发现有三辆车正加大油门追上来,两辆皮卡,一辆吉普,皮卡车上,吉普车内,挤满了武装人员!这群人大声吆喝着什么…… 第390章 蒋新华……很麻烦 干戈一脚油门踩下去,突然加速了。 老猫应该也看到了后面的车,他也加速了。 不过,那三辆车简直跟不要命了一样,不管路况多糟糕,不管是不是拐弯处,它们丝毫不减速,偶尔颠到半空,离地一两尺,接着落在地上,砸起漫天的尘土,继续追。 它们越来越近了。 干戈甚至都听见了他们的喊声:“天下一家!——共享太平!——” 最糟糕的是,咬在干戈后面的那辆皮卡开着大灯,晃得干戈什么都看不见,而他们看干戈的吉普却清清楚楚。干戈几次差点撞向旁边突出的石头。 小题死死盯着另一端的反光镜,吓得直抖。 蒋新华愤愤地说:“这群长毛喝血都喝成畜生了!怎么就这么笨啊?还想着救我呢,不知道我已经回到组织怀抱了吗!” 干戈冷冷地说:“你以为他们是来救你的?他们这是放弃你了!” 蒋新华一下就不说话了。 突然车身被猛地撞击了一下,由于惯性的作用,所有人的脑袋都被重重地磕了一下,天旋地转。追在最前面的皮卡车已经撞上来了! 干戈赶紧把油门踩到了底。 地上有石块,车子也像皮球一样弹起来,又落下去…… 干戈真的急了。 很快,他和老猫就会来到小题留下的那辆吉普跟前,沈小题、陈伞和赵吉鹏正等在那儿。 干戈不知道那辆吉普是不是发动着了,也不知道车头朝着哪个方向。 后面追得这么紧,他和老猫根本没机会停下车,让那三个人爬上来。只能指望那三个人心明眼亮,一眼看清处境,然后自己驾车逃离。 但是,如果那辆吉普的车头朝着石门方向,他们很难掉头,峡谷里的这条土路很窄,想掉头需要技术和时间…… 老猫疯狂地按起了喇叭。 看来,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在通知前面的队友,赶紧逃命。 没想到,突然对面射来了车灯!老猫的那辆越野车迅速移到了土路右侧,几乎是擦着峭壁行驶了。 干戈也赶紧靠边。 接着,他就看见自己那辆吉普擦着左侧的峭壁挤过来,速度非常快,没等干戈明白过来,它已经从干戈旁边开了过去。 两辆车交会的一刹那,干戈朝它的驾驶室看了一眼,陈伞在驾车! 干戈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有看清那两个女孩是不是在后座上,他不知道陈伞到底想干什么。 车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说话。 干戈减慢了车速,紧紧盯住了反光镜。 后面的车前灯和车尾灯晃得他眼花,什么都看不清。 大概几十秒之后,他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响,不由一哆嗦,一脚刹车就停了下来。 他再看反光镜,好像看到了滚滚浓烟。 他一下就明白了,陈伞看到了后面的追兵,他把车开动了,避过老猫和干戈,直接朝追兵撞了上去! 干戈跳下来,朝后看了看,他首先看到了一个人影,正朝他跑过来。 那是陈伞! 陈伞跑过来之后,一把就拉开了车门:“跑!” 这小子在撞车之前跳车了。 干戈又朝前看了一眼,由于剧烈的撞击,他那辆吉普侧翻了,横在了土路上,堵得严严实实。敌人的第一辆车正冒出黑烟,后面的两辆车干着急,根本过不来。 他立即跳上车,把车开动了,开口就问陈伞:“她们呢?” 陈伞说:“就在前面,50米。” 干戈一下就放下心来:“英雄!” 陈伞说:“只能算是狗急跳墙吧。” 果然,老猫的车停下来,干戈看见沈小题和赵吉鹏出现在车灯下,老猫在车窗里朝她们说了几句什么,两个女孩赶紧上了车,越野车就开走了。 干戈对小题说:“他叫陈伞,沈小题的狱友。” 小题回头朝陈伞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陈伞也笑了笑,然后就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这个女孩跟他深爱的沈小题就是一个人啊! …… 两辆车在漆黑的荒漠上快速行驶,却毫无目的。 干戈紧紧咬着越野车的尾巴,老猫朝哪里开,他就朝哪里开。 干戈曾经以为,在假工作站那一夜最漫长,现在回想起来,桃花源这一晚才是最漫长的一夜。 连续多少天了,小题在荒漠上一刻不停地奔波,寻找干戈,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就像船到码头车到站,她极度疲惫,在副驾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干戈转头看了小题一眼,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痕。此刻,他的脑袋乱极了,沈小题就坐在前面的车上,他想起了他和沈小题在牢笼里的告白,脑袋里全是浆糊…… 两辆车开出了一个钟头左右,天依然漆黑。终于,干戈按了按喇叭,示意老猫停车了。 老猫停下来。 干戈把车开过去,挨着越野车停下来,叫醒了小题。 越野车上的人都下来了,吉普上的人也都下来了。 沈小题看到了小题,愣了愣,然后快步走上来,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小题哭了。 沈小题没有哭,她轻轻地拍着小题的背,轻轻地安慰着。 赵吉鹏看着小题,依然有些不满。 没人注意到,蒋新华悄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桃花源的腰牌,悄悄扔到了车下。 现在,整个团队加上一个人质,总共8个人。这时候,连干戈也不知道这个蒋新华到底算是人质还是队友了。 沈小题离开小题,走过来检查干戈的伤口,重新给他包扎。 干戈问令狐山:“你们类人怎么跟复制人结下梁子了?” 令狐山说:“实际上,我们和操纵复制人的原族是世仇。” 原族。 这个词汇太陌生了,干戈怔了一下。 蒋新华马上说:“罗布泊除了太平天国这些人渣,还有其他人?” 干戈说:“你住口。” 蒋新华就不说话了。 于是,令狐山就从头讲起来。 前面说了,人类的祖先其实叫人类猿,类人的祖先才叫类人猿——进化掉了“猿”,就成了现今的类人。类人一直生活在罗布泊地区,这里没有高大的森林,为了隐藏自己躲避天敌,他们逐渐转入地下生存。 公元前500年左右,类人分布在当时的柱州(即今天的新疆),他们隐藏在茫茫西域三十六国之间,钻沙而行,时隐时现,当时的西域人民对类人所知甚少,只有楼兰国跟类人互通交好,类人很希望通过楼兰国,全面融进人类社会,没想到,原族突然出现,把楼兰国给毁灭了,类人的希冀变成了泡影,又回到了东躲西藏不见天日的生活中,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和原族不共戴天了。 令狐山说:“原族是当时的第三十七国,他们藏在光线制造的幻境中,不被人所知。所以,你们的历史只有西域三十六国。他们一直延续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寻找他们,但还是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干戈傻了:“复制人就是他们造的?” 令狐山说:“是的,原族就像个巨大的孵化器,源源不断地制造着复制人。我救你,就是希望你帮我消灭他们。” 干戈说:“他们靠巫术还是靠高科技啊?” 令狐山说:“我不知道。” 干戈说:“那我们该怎么做?” 令狐山说:“首先要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就看你的了。”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大声说:“这是要干大事啊!算我一个!” 干戈说:“你能干什么?” 蒋新华说:“带路啊!我对罗布泊太熟了,不管你们想去哪儿,只要给我个提示,我保准把你们带去!” 令狐山看了看蒋新华,对干戈说:“你们扎营吧,我带老蒋去转转。” 蒋新华眨巴眨巴眼睛,马上明白令狐山想干什么了——离开了桃花源,他就没什么用了,令狐山要大开杀戒了——他一下就跳到了干戈的身后,喊起来:“干戈救我!”这时候,他已经不敢指望老猫了。老猫只是冷眼看着蒋新华。 干戈已经脱了上衣和鞋子,沈小题正在给他清理伤口。不怎么流血了,但伤情很严重。 他叹了口气:“你早该想到这个下场的。” 蒋新华赶紧说:“我只是见死不救而已!那也罪不至死啊!”在这片荒漠上,他成了自己的律师。 令狐山冷酷地说:“你制过多少干尸就不说了,至少你杀过一个类人,杀人要偿命,欠债要还钱,这是规矩。我不想当着大家的面杀你,这是留给你最后的尊严。” 蒋新华拽了拽干戈,喊起来:“就算在敌人的魔爪中,我还千方百计想救下老猫一命呢!干戈你给做个证啊!” 沈小题说话了:“我怎么记得,老猫不吃你那麦麸子,你就要兽医过来呢?” 蒋新华看了看沈小题,突然在口袋里乱翻起来,最后竟然翻出了他偷走的那发子弹!他把子弹举向了沈小题,急切地说:“当时,我被大家驱逐出了团队,但我的心还在团队里!我就想着,留一发子弹,总归是个纪念……现在我要把它贡献出来!沈小题姑娘,拿去,拿去杀敌人!” 这个蒋新华不要脸的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了。 沈小题接过了子弹,问干戈:“那支土枪还在吗?” 干戈点了点头。 沈小题把子弹收了起来,继续包扎。 令狐山说:“上次我就说过了,只要让我再遇到你,必杀。子弹算是我们的战利品,你还是得死。” 说完,他一步跨上前抓住了蒋新华。 蒋新华大喊起来:“干戈!干戈!” 干戈把头转了过去,其他人都把头转了过去。只有老猫恨恨地盯着他,眼里却渗出了泪,不过他并没有阻拦。 令狐山拽着蒋新华就离开了。 传来蒋新华绝望的喊叫声:“干戈!我曾经是这个团队的一员啊!老猫!我是你的养父!你要救蒋叔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了。 突然,干戈听到他喊了一句:“我知道原族的老巢在哪里!” 第391章 海市蜃楼里有人 干戈猛地转过头去。 令狐山也停了下来,这时候,令狐山强制着蒋新华已经走出了五六十米。 令狐山把蒋新华带了回来。 干戈已经站了起来,他盯住了蒋新华。 “你说什么?” 蒋新华惊魂未定地咽了下口水,接着,他的态度迅速变得强硬起来,竟然冷笑了一下。 干戈逼近了一步:“你说什么?” 蒋新华说:“你们杀不了我。只有我能知道那个原族的老巢。” 干戈盯着蒋新华的嘴看了半天,摇了摇头:“我不信,你他妈只是想保命!” 蒋新华挣脱开令狐山,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说:“我问你,那个桃花源的资源都是从哪儿来的?” 干戈说:“抢的。” 蒋新华甚至伸手拍了拍干戈的脑袋,不是肩,是脑袋!然后才耐心地说:“你怎么这么笨呢?整个团队交给你这样的领导,怎么能让人放心?” 干戈最烦有人拍他的脑袋,他一挥手就把蒋新华的手打开了:“有话说话!” 蒋新华就说了:“你也知道,罗布泊常年见不到一个人,靠抢,能养活那么多人?” 干戈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他马上认真起来。 蒋新华又说:“罗布泊上有一座光线城,那里物资丰富,取之不竭,小四四偶尔会带人溜进去偷东西,用来维持桃花源的正常运转。那座光线城很隐蔽,那些长毛叫它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 干戈、两个小题还有令狐山都听呆了。老猫、赵吉鹏和陈伞不明状况,就像鸭子听雷。 蒋新华继续说:“刚才我在车上听令狐山说,原族藏在光线制造的幻境中,不被人所知,我一下就想到了那座光线城!小四四厉害吧?但他也害怕光线城!他只是偶尔带人溜进去偷点东西,充其量,那些长毛只是光线城下水道的老鼠。” 干戈马上问:“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 蒋新华得意地笑了:“眼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好像怕众人不相信,他又补充道:“这么多年以来,小四四每次都带三个固定的长毛去偷东西,最后一次,他们被光线城的人发现了,那三个长毛被杀死了,只有小四四一个人逃了出来——现在,小四四也死了。” 干戈说:“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新华仰天慨叹:“我真是命不该绝啊……” 干戈说:“你他妈赶快说!” 蒋新华说:“有一次,小四四带上了我。那是他唯一一次例外。” 干戈和令狐山互相看了看。 令狐山低声说:“只能缓期执行了。” 干戈对蒋新华说:“你带我们去。” 蒋新华抻了个懒腰,说:“我需要休息。另外,只有天亮了,我才能分辨出地形来。” 干戈没有再说什么,对其他人喊了声:“搭帐篷!” …… 大家打开两辆车的后备箱,发现帐篷、睡袋、照明灯、工兵铲等等物品都在,长毛们只是卸下了食物和水。 搭起帐篷之后,干戈打开了照明灯,大家在沙地上坐下来。 干戈挨着小题,陈伞挨着沈小题,老猫挨着赵吉鹏,只有令狐山一个人坐在远一点的地方。蒋新华果然去越野车上睡觉了,令狐山把他捆上了。蒋新华无所谓,他躺在后座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说了太多,他他妈也累了。 干戈把目前的情况全部讲了一遍。 然后,他问沈小题、陈伞、老猫和赵吉鹏:“我们要去找那个光线城,做我们该做的事。你们怎么想?” 过了半天,没人说话。 干戈又说:“现在我们没有给养,只有两辆车,要走的,集中到一辆车上离开。” 沈小题说:“我跟你们。” 干戈看了看她。 沈小题说:“我的理由很简单,我是光线城的受害者。” 小题低下头去。 陈伞说:“我被关在楼兰废墟下面这么多年,也是受害者。我也跟你们。” 干戈看了看老猫和赵吉鹏。 赵吉鹏说:“不用看我,我已经算出来了,我他妈是离不开你们了。”接着,她看了看小题,说:“你背后的小女孩不见了哎!” 小题困惑地看了看赵吉鹏:“什么小女孩?” 干戈低声说:“你不用管她,她有些神道。” 赵吉鹏说:“我第一次在沙漠上见到你的时候,看见你背上背个小女孩!” 小题说:“那时候我的神智都不清了,只记得你好像对我说了很多话,然后就不见了。” 赵吉鹏说:“是啊,然后我就被抓了。” 小题问:“被桃花源的人抓了?” 赵吉鹏朝帐篷里扬了扬下巴:“被那个老蒋。” 小题又问:“他抓你干什么?” 赵吉鹏说:“他专门制造干尸,他要把我做成小河公主,托你的福,吉爷我差点就价值连城了!” 小题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干戈说:“我们聊正事。” 然后他问老猫:“你呢?” 老猫抱住了赵吉鹏的肩,说:“你离不开我这个近战。” 干戈感激地点了点头,把脑袋转向了小题:“小题,你说说你经历的事吧。” 小题说:“我们上当了,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第二个地球……” 干戈和沈小题都惊呆了。 小题接着说:“什么传送门,都是光影造成的幻觉。我苏醒之后,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特别黑的地方,我看见那个小让自毁了,又冒出来一个小让二号。我还在一个很大的屏幕上看到你了,还有沈小题,你们正在罗布泊上奔走……” 老猫和赵吉鹏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在地下楼兰待过的陈伞稍微能跟上点节奏。 小题说:“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在罗布泊上。” 干戈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小题说:“后来出现了一个光芒万丈的大门,我就跑出来了……” 干戈听得一脑袋问号,他努力消化着。 小题说:“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撒谎吗?” 干戈的大脑还没有转过弯来,他问:“什么撒谎?” 沈小题在一旁补充道:“两个地球。” 干戈恍然大悟:“为什么?” 小题说:“罗布泊的秘密深不可测,但‘罗布泊的秘密深不可测’这个秘密已经快真相大白了……” 干戈赶紧摆了摆手:“停停停!别说绕口令……” 小题说:“当时,谷未素已经跑出去了,朴诗玄也可能跑出去了,他们已经遮不住了!所以,他们把所谓的真相透露给我们,然后把这一切的答案抛到另一个地球上,而那个地方人类永远都到达不了……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干戈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小题努力想了想,接着她艰难地揉了揉脑袋,说:“很多秘密都是我听来的,残缺不全……我只知道,他们会利用光影制造各种幻象。” 干戈如遭雷击。 他想起了楼兰地形的变化,想起了“麦田怪圈”里3点14分突然出现的坡道,想起了小让给他展示的两个地球仪……之前,他把这些现象归结于巧合和眼拙,现在小题证实了——他的眼睛没有问题,那些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来的幻象! 沈小题说:“到底谁是幕后的指使呢?” 小题说:“不知道。不过我肯定,小让还有上级。” 荒漠上突然起风了,好像黑暗中有人在偷听,好像他们的谈话触犯了什么天机。 干戈又问小题:“你记不记得你逃出来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小题摇了摇头。 干戈又问:“那你怎么找到那个桃花源的?” 小题再次揉了揉脑袋,说:“我先找到了那个很像工作站的地方,看到了你的车,就把它开走了。然后我四处乱撞,发现了那艘大船,在上面遇到了刚才那个老猫,还有一个女孩,他们说刚刚和你分开不久,我就按照他们指的方向走了,稀里糊涂就来到了这个峡谷,正巧看见你们被抓住……” 干戈警惕地问:“你头疼吗?” 小题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什么了……” 干戈说:“要不你休息一会儿吧!” 小题摇摇头,说:“没事儿,我挺得住。”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逃出来之后,走到那个假工作站,用了多长时间?” 小题想了想,说:“两三天吧。” 干戈至少确定了,那个假工作站离他们要找的地方,不过两三天的步行路程。如果小题被关押的地方就是原族老巢的话。 但是,小题不辨方向,这个很难办。如果把那个假工作站当成中心,以两三天步行路程为半径,画个巨大的圆圈,那个老巢可能在这个圆圈的任何一个点上。 令狐山突然说:“我觉得那个蒋新华没撒谎。” 所有人都看了看他。 他依然站在人群之外,接着说:“刚才蒋新华说,桃花源的人把那个地方叫海市蜃楼,我觉得,原族很可能就藏在海市蜃楼里。” 沈小题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走进海市蜃楼里?” 小题说:“很可能!朴诗玄就说过,海市蜃楼很可能跟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不是因为光线我们才能看见它,恰恰是因为光线我们才看不见它。” 这句话再次令干戈后背一麻。 海市蜃楼本身就很神奇了,它不仅可以反射出百里乃至千里之外的楼房和田地,甚至还可能反射出各式各样的人影。如果海市蜃楼本身是真的,那么看见海市蜃楼的人,很可能和海市蜃楼里的人发生对话和交流。若真是这样,从海市蜃楼看出来,我们是不是也在海市蜃楼里呢? 小题又揉了揉脑袋,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虽然那座城跟海市蜃楼一样神出鬼没,但它不叫海市蜃楼,它叫……轵邑!” 干戈和沈小题一齐惊呼起来:“轵邑!” 他们曾经看见罗布泊上出现过巨大的沟壑,正是这两个字,他们当然记忆犹新! 干戈说:“就是轵邑!” 小题问:“你怎么知道?” 干戈就把他和沈小题的遭遇讲了一遍,包括他们怎么坠入沟壑,怎么于3:14逃出来…… 令狐山说:“他们为什么要挖那些深沟呢……” 干戈说:“也许是某种界标吧!” 令狐山说:“那是不是说,那些深沟就离他们不远了?” 干戈说:“按照正常逻辑应该是这样的。” 令狐山说:“你们还记得那片深沟在哪儿吗?” 干戈说:“记不得了。看来,我们只能指望蒋新华了。” 恰恰在这个时候,车上传来了蒋新华弱弱的叫声:“干戈!” 令狐山刚要站起来,干戈制止了他:“我去。他可能想上厕所。” 干戈走到越野车旁,拉开了车门,他发现蒋新华又变得满脸卑谦了。干戈问他:“你要干什么?” 蒋新华说:“我一直睡不着啊!干戈老弟,我在替你着急!” 干戈问:“你替我着急什么?” 蒋新华凑近了干戈的耳朵,挤眉弄眼地说:“我能看出来,沈小题很爱你,小题也很爱你,现在这两个女孩聚齐了,你该怎么办呢!刚才我一直想啊想啊,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作为你的大哥,我必须操心这件事啊!” 干戈转身就去了越野车背后,打开后备箱翻找起来,他真的找到了胶带,拿着它走回来。 蒋新华看见干戈回来了,赶紧继续说:“她们都是好女孩,一个千里迢迢跟着你,一个千里迢迢寻找你,你不能伤了任何一个人的心啊!” 干戈撕下一截胶带,直接封住了蒋新华的嘴。 蒋新华愣住了。 干戈说:“封住嘴你就废了。” …… 天亮了,天空上出现了两条云带,凝固着一道道波纹,就像两个巨大的搓衣板。 大家准备离开了。他们决定先去令狐山的老巢,稍作休整,正巧一些分散居住的老类人要来到令狐山老巢开“例会”,大家可以一起商议一下。路上会经过那艘大船,顺便拿些给养。 大家陆续走出了帐篷和车,干戈看了看越野车,问:“老蒋呢?” 没人说话。 他冲过去拉开车门,只看到了一堆绳子——蒋新华跑了! 第392章 船开了 罗布泊8点钟天才亮。 天亮之前,干戈和三个女孩睡进了帐篷,老猫在越野车上看守蒋新华。令狐山睡在了吉普上。他是类人领袖,不可能跟干戈和三个女孩挤一顶帐篷,也不可能亲自当看守。 干戈转过身来,怒吼了一声:“老猫!” 老猫紧张地看了看干戈,低下头去。 干戈说:“你昨天不是看着他吗?” 老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太累了,睡着了,他就……” 干戈只说了一个字:“行。”然后他喊起来:“赵吉鹏!” 赵吉鹏最后一个走出了帐篷,她问:“什么事儿?” 干戈说:“老蒋跑了,你来问老猫,他到底干了什么。” 赵吉鹏走过了,一下就捧住了老猫的脸,她直视着老猫的眼睛,说:“宝贝儿,跟姐姐说实话。” 老猫的脸一下就红了,他转过头去不看赵吉鹏,赵吉鹏把他的脸扳了回来,老猫的眼珠躲躲闪闪,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跳动起来。他说:“我……我睡着了……” 赵吉鹏轻轻吹了一下老猫的眼睛,妩媚地说:“是吗?” 老猫一下泄了气:“是我放的!” 赵吉鹏不急不躁:“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猫憋了半天才说:“只怪我把他的胶带揭下来了……” …… 老猫并没有睡。 他知道,整个团队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个人身上,干戈让他守夜,绝对是信任。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新华醒了,他艰难地坐起来,蹭了蹭老猫,老猫看了看他,他朝上扬了扬嘴,示意老猫帮他把胶带撕掉。 老猫没理他。 他又蹭了蹭老猫,呜呜咿咿地想说什么,表情十分急切。 老猫终于没忍住,把胶带撕了下来,然后冷冷地说:“你要干什么?” 蒋新华摸了摸嘴,然后严肃地说:“孩子,你杀人了!他还是你最亲近的人!” 蒋新华说的是销售。 老猫说:“那是他该死!谁让他动赵吉鹏了!“ 蒋新华说:“我也动赵吉鹏了,你难道还想杀了我吗?” 老猫闷闷地说:“我不会杀你。” 蒋新华来劲了:“来啊,你杀我啊……” 老猫瞪着他,一动不动。 蒋新华的口气平和下来:“我知道你不忍心动手,没办法,这就是父子!当时在桃花源,你对我那么仇恨,我还是想救你,这就是亲情,谁也摆脱不了……” 老猫把脸转向了车窗外。 蒋新华继续说:“你个没良心的孩子!你销售叔叔难道对你不好吗?当初他还给你熬过粥呢!” 说到这儿,他的眼睛竟然湿了:“如果你把我当爸爸,他就是你大伯,你打死了你大伯,我就当那是一时冲动,不怪你,但是你想想,他不可怜吗?这辈子无儿无女,死在罗布泊上,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老猫听出了弦外之音,说:“你绕来绕去,不就想让我放了你吗?” 蒋新华摇了摇头:“就算你放了我,我能去哪儿?假工作站已经没人了,桃花源现在是一群乌合之众,见了我肯定杀了我……我走投无路喽!” 老猫死死盯着他,试图判断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蒋新华又说:“你蒋叔作恶多端,肯定活不长了,也没别的念想了,只想去给你大伯烧点纸,等到了九泉之下,见到他了也有个交代……” 老猫说:“可是,我要是放了你,谁带干戈去找原族的老巢?” 蒋新华说:“傻孩子,我哪知道原族老巢在哪儿啊?我骗他们呢!如果我不骗他们,能活到现在吗?” 老猫有些犹豫了。 蒋新华接着说:“你让我走吧,以后,咱爷俩就看缘分了,不管能不能再遇到,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我儿子!” 说到这里,蒋新华嚎啕大哭,不过他尽力压制着,担心被外面的人听见。听起来着实可怜。 老猫的眼睛也湿了,他伸出手去,几下就解开了蒋新华身上的绳子。 蒋新华并不急着离开,他擦干了眼泪,抓住了老猫的双手,轻轻地说:“我这一去很可能活不下来,等我死了,你要记着给我烧点纸,你不烧也就没人烧了……” 老猫哭得稀里哗啦。 …… 干戈听完,沉默了。 大家都沉默了。 过了半天,干戈才说话:“自从你说你撕下了他的胶带,我就知道完了。” 令狐山说:“现在怎么办?” 面对一个19岁的孩子,干戈能怎么办呢?他说:“蒋新华说他不知道轵邑在哪儿,我估计是真的。走吧,按照原计划。” 沈小题突然问:“老猫,你不是拿出来一个弩吗?” 老猫沮丧地说:“没拿箭。” …… 干戈驾驶吉普走在前面。 老猫驾驶越野车跟在后面。赵吉鹏在老猫的车上,其他人都在干戈的车上。 他们奔赴令狐山的基地。 令狐山坐在副驾上带路。 干戈转头问他:“你有多少人?” 令狐山说:“48个。” 干戈吃了一惊:“你们只有48个类人?” 令狐山的声调有些悲凉:“自从楼兰覆灭之后,我们就失去了和人类继续交往的机会。后来,罗布泊的环境越来越恶劣,自二十世纪以来,我们的种群迅速缩小,即将灭绝了……” 沈小题问:“你们没有水,怎么生存呢?” 令狐山说:“我们有地下暗河。” 沈小题又问:“你们不是住在古墓里吗?” 令狐山说:“我们只选择地下暗河附近的古墓。” 陈伞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噢,我看过新闻,一些学者曾经在罗布泊上发现过移动的湖,他们推测,这些湖泊是由于塔里木河的地下暗河形成的。” 干戈接着问令狐山:“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都没被外界发现?” 令狐山摇了摇头,说:“三年前,有个探险团队发现过我们,他们的领队叫周德东,我们和那个团队还发生了一些故事……”说到这儿,令狐山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悲恸。 干戈说:“讲讲,什么故事?” 令狐山好像陷入了回忆:“他们跟我们现在差不多……运气不太好。其实,在罗布泊,无论是生存还是经过,永远是一个遇到危机并解决危机的过程。” 干戈说:“你们打算一直躲着人类?” 令狐山点点头,表示肯定:“躲避强大是动物的本性,类人也一样。在原始森林里,无论是卵生动物还是哺乳动物,它们见到人类的第一反应就是隐藏自己,或者逃走。不得不承认,人类强大。” 干戈说:“也不一定,昨天就是你救我。” 令狐山说:“我没想救你,我跟你是交易。” 接着,令狐山问后座上的小题:“你确定干戈能毁灭他们的复制机制?” 小题说:“我听小让说的,应该不会错。那个复制机制上有个插孔,干戈的坠饰就是它的钥匙。” 干戈突然问:“如果我毁了复制机制,复制人……会死吗?” 小题说:“不会。” 干戈说:“你肯定?” 小题说:“反正小让是这么说的。” 干戈终于放下心来。 令狐山又问:“那个小让还说什么了?” 小题说:“再有就是我们自己家的事了。”说着,她看了看沈小题:“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是被复制的爸爸逼疯的……” 沈小题的眼睛一下就湿了。 小题又对干戈说:“我还听小让说,我爸和你爸其实是哥们,他们很早就认识了,而且就是在罗布泊认识的。要不是我爸被复制了,2003年那次,他一定会把你爸带出罗布泊……” 干戈重重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小题第一次被抓回原族的老巢,她置身于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那只是原族的地下禁闭室,由于小题不受控制,因此被关进去接受调教。至于她怎么跑都跑不出去,不过是禁闭室的面积大得超常而已。 …… 团队冒着酷暑走了一小天,黄昏时分,他们终于又看见了那艘建筑物一样的幽灵船!初见的惊喜和震撼已经无影无踪,大家只想赶紧搬运物资,然后赶紧离开。 三个女孩留在了船下,干戈让陈伞陪护他们,然后,他和令狐山、老猫三个人登上了船。 赵吉鹏大声喊道:“老猫,别忘了给我搬箱酒!” 老猫问:“什么酒?” 赵吉鹏说:“什么酒都行!” 干戈三个人上船之后,走进了舰楼。令狐山一直在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 仓库里的物资依然丰富,干戈正要动手搬运,令狐山一把拦住了他。 干戈不解,令狐山轻声说:“退,船上有问题。” 干戈问:“怎么了?” 令狐山说:“太安静了……我上次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三个类人看守,现在他们都不见了。” 干戈立即提高了警惕。 三个人退出舰楼,搜寻了一下,果然在一个集装箱背后发现了类人的尸体,他们被叠放在一起,颈动脉上都被划了一个大口子。 令狐山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了,他说:“这里有敌人!”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还有一声凄厉的猫叫,接着,十几个桃源人手持砍刀和弩,从另外的集装箱背后纷纷走出来。 干戈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已经没有刀子了。他低声说:“现在大家都是近战了……老猫摔一半,令狐拧一半。” 老猫问:“你呢?” 干戈贱贱地说:“我指挥。” 大船突然晃动了一下,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摔倒了。紧接着竟然响起了长长的汽笛声!干戈大喊一声:“跑!” 汽笛声太大了,令狐山和老猫根本没听清他在喊什么,他们只是看见干戈朝着船沿跑了过去,他们没有犹豫,也跟着干戈跑了过去, 干戈来到船沿,想都没想,直接跳了下去。好在船下是沙子,软软的,但他的脚上有弩伤,落地的时候好像裂开了,钻心地疼。 令狐山和老猫跟着跳下了船。 令狐山落到地上之后,半个身体都陷进了沙子下,他又爬了出来。 三个人迅速冲到了车上。 那些桃源人追到了船沿,朝下看了看,并不敢跳下来。这时候汽笛声突然停止了,接着大船竟然有节奏地摇晃起来,就像被潮水推动着。这些桃源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他们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海浪声! 上车之后,令狐山大声问:“你不要命了!” 干戈说:“汽笛一响,就说明船要开了!” 令狐山赶紧朝车窗外看去,茫茫沙漠上哪里还有大船的影子!它连带着船上那些桃源人神奇地消失了! 沈小题激动地说:“你们上船之后,我们就看见船尾那个电风扇……” 小题在一旁小声纠正:“螺旋桨。” 沈小题说:“对,我们就看见那个螺旋桨开始转了,那叫一个沙土横飞……小题说那是发动机,这艘船可能要离开了,我们就拼命喊你们,你们根本听不见!” 大家愣了半天神,干戈先说话了:“走,我们去看看!” 大家下了车,来到了原本大船的位置,只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沙坑,还有一道很深的沟——那是螺旋桨转动留下的。 赵吉鹏喃喃道:“真是一艘幽灵船啊……” 干戈看着那道深沟,这才感到毛骨悚然——船上那些桃源人会被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哪个地方呢…… 第393章 古墓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了大船。 车上的人没有过多惊怪,这艘大船的出现本来就不正常,那么它不正常地消失了反而是正常的。 很快,天就擦黑了,干戈团队终于到达了令狐山的古墓。 古墓的入口很隐蔽,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入口,类人用沙子把入口完全挡住了,就算你从旁边经过,只能看见高低起伏的沙丘和零碎的沙石,根本发现不了入口。类人出出进进根本无需入口。 令狐山把沙子扒开,大家才看到了黑糊糊的洞穴。 他们下来之后,越走越宽敞,可以说别有洞天,一个墓室连着一个墓室,很壮观,墙壁上燃着火把,散发着树油子的味道。仔细闻,依然能闻到某种地窖的朽味。 他们并没有看到更多的类人,只看到了稀稀拉拉十几个。他们从各个墓室里走出来,木然地看着干戈一行人,一点也不友善。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到古墓,新奇地东张西望,问这问那。令狐山回答得很简略。只有赵吉鹏最紧张,古墓可能让她想起了假工作站的地窖。 即使没拿到船上的物资,古墓里的资源依然充足。 令狐山把大家带进了一间最大的墓室,那应该是他的起居室,有一张胡杨木搭起的简易床铺,铺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墙边,有几只破旧的箱子,那绝不是文物,很像是哪个小区被人丢弃的,箱子上摆着几个陶罐,更像某种摆设。 这间墓室并不在古墓群的正中央,而是位于很偏僻的一角。 一个年老的类人在起居室中央点起了篝火,又拿来了馕、白酒和腊肉。他们竟然有腊肉!罗布泊干燥,很适合制作腊肉。 大家围着篝火坐下来,竟然有一种野外Party的感觉。 赵吉鹏见到了酒,一下就不紧张了,两只眼睛射出贪婪的光来。 令狐山端起碗来,说:“到我家了!喝!” 大家纷纷碰碗。 碗是瓷的。大家碰完“瓷儿”,每个人都只喝了一口,只有赵吉鹏干了,她好像渴了N多年,终于见到了水。 赵吉鹏抹了一下嘴,问令狐山:“他们叫你什么?” 令狐山没听懂:“你说什么?” 赵吉鹏解释了一下:“他们叫你天父还是家长?” 整体看起来,干戈他们衣着破旧,满身尘土,已经跟古墓里的类人没什么区别了。反而是令狐山拥有着一个领袖的精气神,他坐在篝火旁,露出了难得的微笑,火光映着他的脸,棱角分明,特别硬朗。他说:“他们叫我令狐山。” 赵吉鹏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咕咚咕咚”,自顾自地喝了一半,继续打量四周的环境,突然又问令狐山:“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出去吧?” 老猫悄悄拿起她剩下的半碗酒,把它喝了。他怕赵吉鹏喝多了。 令狐山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当然知道怎么出去。” 赵吉鹏摇了摇头,说:“我是说走出罗布泊。” 令狐山看了看赵吉鹏,马上收敛了笑容:“在你们完成任务之前,我不会给你们指路的。” 赵吉鹏说:“那是你们的协议,跟我没关系啊!” 令狐山又看了看赵吉鹏,说:“如果没有协议,我会带你来我家吗?” 这是一句绕了很多弯儿的拒绝。 赵吉鹏撇了撇嘴,再次端起了碗,却发现酒不见了,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沈小题把酒端起来,对赵吉鹏说:“你一个人喝太没劲了,姐陪你!”说完,竟然一口干了半碗! 干戈和小题始终喝得很节制。 陈伞只是第一次碰碗的时候抿了一小口,接下来他就不再喝了,低头安静地吃馕。 只有沈小题和赵吉鹏频频举碗,喝得热热闹闹。 老猫已经跑出去吐了。 干戈终于谈起了正事:“令狐山,你这里有刀吧?” 令狐山反身打开了一只箱子,顺手拿出了一把锃亮的砍刀:“我们吃的少,武器多。” 干戈说:“可以扔的。” 令狐山又打开了一只箱子,拿出了一把短刀:“这个?” 说着,他隔着篝火把短刀扔向了干戈,干戈伸手一接,差点割着手,短刀落到了地上。 令狐山说:“我以为你很厉害。” 干戈捡起了短刀,说:“我只知道怎么把刀子扔出去,从来没想过刀子还会飞回来。” 他用手掂了掂短刀,很满意。 沈小题刚刚干了半碗酒,醉酗酗地问令狐山:“帅哥,你这儿有枪吗?” 令狐山摇了摇头:“没有。” 沈小题露出了很瞧不起的表情:“切,你不是说你武器多吗!” 令狐山说:“拿刀对砍,拼的是命。枪太狡诈了,那是最不公平的武器。” 沈小题吧嗒吧嗒嘴,把脸转向了赵吉鹏:“我就爱这样的男人,硬!不磨叽!” 说完,又干了半碗。 赵吉鹏都有点害怕了,她不再喝了,而且也低声对沈小题说:“你差不多了啊。” 沈小题又给自己倒满了,然后问令狐山:“帅哥,我要向你求婚!我就待在这个古墓里,永远也不走了!你就说吧,你接不接受!” 令狐山愣住了。 干戈也愣住了。 陈伞也愣住了。 令狐山说:“沈小题,你喝多了。” 沈小题把手一挥,示意她不想听这些话,然后她做出了一个妩媚的笑脸,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被火光一映更红了,她对着令狐山不停地眨眼睛:“我不漂亮吗?” 令狐山对小题说:“你扶她去睡觉吧。” 小题就站起来,走到了沈小题旁边,温柔地说:“沈小题,我们去休息吧。” 沈小题一把拉住了小题,哭起来:“妹妹啊,我他妈勾引个男人都不成功,我太矬了啊……” 小题拉了拉她,说:“你很棒的,走,我们走。” 沈小题猛地一拽小题,小题竟然坐到了地上,沈小题紧紧握着她的手,继续哭:“好妹妹啊,你回来的真好!看看你的干戈,马上满血复活了!你走了之后,他急火攻心都死过一回了,死了都要爱啊,宇宙毁灭心还在啊!” 小题频频点头:“嗯,我知道了……” 沈小题突然说:“你不知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你不在的时候,我对不起你啊!……” 小题有些紧张:“不要说了。” 干戈也有些紧张,他一直对小题隐瞒着他和沈小题的感情进度条,他真怕沈小题胡说什么。这时候他甚至怀疑沈小题是装的,故意要说给小题听。 果然,沈小题并没有住嘴,她接着说:“当时我们被关在笼子里,就跟个鸟笼子一样……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就对干戈说了……他也对我说了……” 全场都安静了,只有篝火燃烧的声音。 沈小题哭得越来越厉害,语言也没了逻辑:“我以为我们要死了……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我好害怕……我恨死你们了……” 哭着哭着,她栽到了小题的怀里,口齿越来越不清楚,最后竟然睡着了。 陈伞站起来,轻声说:“交给我吧。” 小题并不了解陈伞和沈小题的关系,她说:“让我们女孩照顾她吧。” …… 这一夜,三个女孩睡在了一间墓室里。 干戈、老猫和陈伞睡在了一间墓室里。干戈的箭伤发炎了,令狐山给他涂了一些灰色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什么药。 夜里,干戈睡得并不踏实。 天快亮的时候,他醒了,一个人爬出去上厕所,隐约看见令狐山和沈小题站在古墓外,正在说着什么,沈小题的态度很激烈,令狐山则面无表情…… 天亮之后,那个年老的类人给大家准备了早饭,粥和咸菜。 沈小题没有起床吃饭,陈伞陪着她,也没有吃饭。赵吉鹏就着咸菜,又喝了一碗酒。 吃完之后,令狐山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 干戈和小题离开了大家,在古墓里慢慢地转悠, 这是干戈和小题第一次有机会单独相处。 离开了大家之后,小题说话了:“你爱上她了?” 干戈看了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小题说:“我猜到了,我离开之后,你爱上她了。” 干戈说:“开玩笑,总共才几天啊!” 小题很平静地说:“我不怪你,真的。我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我永远回不来了,你爱她……其实就是爱我。” 干戈说:“你不要给我设置陷阱。” 小题说:“自从我回来之后,她一直有意无意地躲避你,我知道那代表什么。你不了解女人的直觉。”停了停,她突然说:“我回来是不是多余了?” 干戈抓住了小题的肩膀,严肃地说:“她和陈伞的感情刚刚萌芽,你误会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了,你不要搞事情好不好?” 小题眯着眼睛看着干戈,问:“你们在笼子里说什么了?” 干戈愣了片刻,说:“她说她爱我,又问我喜不喜欢她,我说我……喜欢。你要知道,当时我们眼看就上断头台了!那时候,我爱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你……懂吗?” 小题的眼圈就湿了,她一下就吻上了干戈的嘴。 …… 安宁的时刻总是很短暂。 干戈和小题说话的时候,古墓洞口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干戈立即带着小题跑到了入口处,他们看见令狐山一脸严肃地走进来,令狐山指了指身后,问:“你们的人?” 干戈一看,三个类人扛着一个白衣女子走进来。女子好像刚在沙子里打过滚,浑身脏兮兮,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连头发上都沾满了沙子。 干戈看了看这个女子的脸,一下惊呆了——竟然是谷未素! 第394章 再起干戈 类人把谷未素放下来,她就靠着墓壁坐了下来,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双眼空洞无神,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干戈凑上前,确认了好多遍,终于听清了,她说的是——“原男说了,他们不消失,我们永远走不出去……” 小题瞪大了眼睛问干戈:“她怎么在这儿?” 干戈摇了摇头。 他蹲下来说:“谷未素,你看看我是谁?” 谷未素并不看他,一直嘟嘟囔囔说个不停,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干戈的眼睛有些湿润,紧紧抱住了谷未素,轻轻地拍了拍她:“没事了,没事了……” 然后干戈问令狐山:“这是怎么回事?” 令狐山说:“我们的人发现原族人了。” 干戈头皮一麻:“确定?” 令狐山说:“确定,我们的人还在他们的行李里发现了面具。” 说到这儿,令狐山停了一下,问那三个类人:“杀了吗?” 一个类人点了点头:“两个都杀了,我们不确定这个女的是什么人,就把她带回来了。” 令狐山问干戈:“真是你的人?” 干戈说:“她是我们以前的队友!” 令狐山说:“她怎么落到了原族人手里?” 干戈说:“她私自去了地下楼兰,我以为她从那条地下通道跑出去了……” 谷未素听到了地下通道,眼睛亮了一下,接着又说:“他们不消失,我们永远走不出去,走不出去……” 干戈皱起了眉头,轻声说:“把她抬到里面休息吧。” …… 实际上,令狐山老巢里的类人并不是全部,还有一些类人零散地居住在别的古墓里,最远的相距百八十公里。 当天上午,几个很老的类人真的来到了令狐山老巢,他们是来“开会”的。 其中一个最老的类人给大家带来了一个不知道是否重要的信息——当时,大家坐在令狐山的起居室里,谈论起了轵邑城。那个最老的类人说,他从小到大,曾经在靠近月亮墓一带见过三次海市蜃楼,很是诡异。 海市蜃楼可能在任何地点出现,怎么会在同一个地点上反复出现? 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离开古墓,奔向月亮墓方向。 其实,这种寻找太盲目了,毫无把握,真像寻找海市蜃楼一样希望渺茫。但是,他们并没有更有效的策略,只能碰碰运气。 下午,他们带上了食物和水,出发了。 本来,他们要把谷未素留在古墓里,但谷未素好像突然懂事了,死死抓住小题,就是不放手。那一幕不但触动了小题,也触动了沈小题,她们同时想起了她们的母亲。最后,大家把谷未素带上了。 上车之后,小题一直和谷未素坐在一起。谷未素并没有清醒,依然在不停地嘀咕。 他们奔走了10个多小时,在凌晨一点左右,终于在荒漠上停下来了,打算扎营休息。 谷未素此时已经不再嘟囔了,变成了个哑巴,不跟任何人交流,深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小题主动提出,她和陈伞睡一顶帐篷。陈伞愣住了。自从小题回归之后,沈小题突然对陈伞亲热起来,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沈小题说:“你不愿意吗?” 陈伞赶紧点头。 于是,众人搭起了三顶帐篷。 小题和谷未素一顶帐篷。赵吉鹏和老猫一顶帐篷。干戈守夜,令狐山说他睡车上。 吃饭的时候,赵吉鹏又喝酒了,一个人,但是喝得很嗨。 吃完饭,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老猫和陈伞留下来收拾餐具,赵吉鹏有点醉了,她粘在老猫旁边,不停地调戏他。 陈伞看了看他们,感慨地说:“真羡慕你们。” 赵吉鹏说:“沈小题都要睡你了,还不开心?苦尽甘来啊!” 陈伞淡淡地说:“她不过是想刺激干戈罢了。” 赵吉鹏说:“想开点儿吧!虽然你是个备胎,但至少不是千斤顶。” 陈伞说:“千斤顶?” 赵吉鹏说:“换备胎的时候要用千斤顶顶起来啊。” 老猫赶紧说:“赵吉鹏喝多了。” 陈伞苦笑着摇了摇头。 老猫一下把赵吉鹏抱起来,朝帐篷走去了。 陈伞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瞥到了赵吉鹏喝了一半的酒,他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灌,半瓶酒下肚,他的脸红起来。 沈小题从帐篷里走出来,问:“哥们,你干什么呢?睡觉啊。” 陈伞大步走过去,盯着沈小题的脸,说:“我是不是很可悲?” 沈小题愣了下:“你喝酒了?” 陈伞不说话。 沈小题叹了口气:“干戈太累了,明天他还要开车,本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一会儿你替换他,既然你喝酒了,那就算了。” 陈伞的酒意一阵阵朝上涌,大声说:“我替换他?然后让你和干戈再睡一次?” 沈小题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陈伞,你在说什么?” 陈伞说:“你不要瞒了!我都亲眼看到了!” 听到了争吵声,小题走出了帐篷,干戈也走过来。 干戈说:“你们都不睡觉是吗?” 陈伞红着眼睛瞪着干戈:“我就不睡,怎么了?” 干戈从未见过陈伞发脾气,他没理他,而是问沈小题:“他怎么了?” 没等沈小题说话,陈伞先说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负起男人的责任!” 干戈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伞说:“你不要装傻充愣!你早把沈小题睡了!” 干戈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小题一眼,小题愣愣地看着干戈,一言不发。 沈小题“啪”地抽了陈伞一耳光,陈伞摇晃了一下。 干戈太清楚了,前不久,他和沈小题确实差点擦枪走火,不过后来他们戛然而止了。 干戈很冷静,他低低地问:“他喝酒了?” 这时候他才看见地上的空酒瓶,捡起来,惊讶地问陈伞:“都被你喝了?” 陈伞突然捂住嘴巴,跑到旁边狂吐起来。 沈小题看了干戈一眼,走过去帮陈伞拍背了。干戈和小题都沉默着。终于,陈伞吐出来了,突然抱住沈小题哭起来。沈小题扶着他,轻声说:“走,回帐篷喝点水……” 他们离开之后,只剩下了干戈和小题。干戈走到小题跟前,小声说:“醉话。” 小题冲着干戈笑了笑,说:“我知道。”然后她就走回了帐篷。 干戈忽然感到她的表情变得那么陌生。 …… 第二天,团队的气氛依然很尴尬。 陈伞起床之后,他的脸就像擦了粉一样白,又变得少言寡语了。沈小题一直陪在他身边。 小题也不说话,专心致志地照顾着谷未素。干戈想跟她说点什么,却找不到机会。 老猫和赵吉鹏观察着大家的脸色,也不怎么说话。 令狐山更是沉默。 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收起帐篷,准备赶路了。 沈小题拽着陈伞上了老猫的越野车,赵吉鹏坐在副驾上,他们坐在了后座上。 小题刚要爬上干戈的车,干戈却说:“你去坐老猫的车吧。” 小题有些诧异:“为什么?” 干戈说:“赵吉鹏好像一直对你有芥蒂,你跟她缓和一下。” 小题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老猫的越野车。 令狐山和谷未素坐到了干戈的车上。令狐山坐在副驾座上,谷未素躺在后座上睡觉,她还是昏昏沉沉,一言不发。 开动之后,令狐山问干戈:“为什么让小题去越野车上?” 干戈想了想,说:“经过昨晚的事,我有个担忧,我和这两个女孩的关系很危险,如果处理不当,足可以撕裂整个团队……所以,我决定和她俩都保持距离,直到走出罗布泊。” 令狐山点点头,说:“你终于变成一个团队领袖了。” 干戈说:“在古墓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和沈小题争吵了,为什么?” 令狐山说:“正如你所担忧的,她希望我配合她把小题驱逐出团队。我拒绝了她。” 干戈缄默了,过了会儿才说:“哎,今晚你和我睡一顶帐篷。” 令狐山问:“为什么?” 干戈说:“要不你让我睡哪儿?我不想跟小题睡一起,也不想跟沈小题睡一起……” 令狐山说:“今晚老猫守夜,你可以和赵吉鹏睡一顶帐篷啊。” 干戈说:“我怕老猫摔死我。” 令狐山说:“那就让赵吉鹏守夜,你和老猫睡一顶帐篷。” 干戈说:“我怕赵吉鹏摔死我。” 令狐山笑了:“好。” 烈日当头,温度太高了,吉普车的水温迅速升高,渐渐进入了红色危险区,干戈把车停在了一个雅丹的阴影里,不敢继续走了。 老猫也停下来。 干戈下了车,打开机盖看了看,老猫问:“怎么了?” 干戈说:“有个不正常的声音。” 老猫问:“能修吗?” 干戈说:“放心吧,专业的。” 吉普熄火之后,空调也关闭了,阵阵热浪袭来。小题似乎很担心谷未素,她来到了吉普上,坐在了谷未素身边。令狐山索性钻到沙子下去休息了。 越野车上很安静,老猫和赵吉鹏都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 沈小题静静地望着正在修车的干戈,并不说话。 陈伞说话了,声音很轻:“对不起……” 沈小题没有理他。 陈伞稍稍加大了音量,又说:“对不起。” 沈小题把目光收回来,说:“我听到了。” 陈伞说:“昨晚我喝醉了。” 沈小题很宽容地笑了笑:“你把这事儿抖搂出来,我并不在乎,不过有人会很难过。” 陈伞的眼神暗淡下来。 很明显,沈小题已经默认了,她和干戈真的做了。 沈小题又说:“我没想到她会回来,其实我挺后悔的。” 说到这儿,她突然看了看陈伞:“你是不是很在意?” 陈伞愣了愣,赶紧摇了摇头。 沈小题并不想得到答案,她的问其实是个暗示——她已经决定退出这种三角感情之争了,而陈伞也有了机会。 车子就像人,它在古怪的罗布泊也得了古怪的病,干戈费了很大劲儿,才查出了异响的原因,终于修好了。 天气太热了,大家决定先扎营,后半夜再走。 沈小题始终不怎么跟干戈说话,一直粘着陈伞,有说有笑。陈伞也知道,她在利用自己气干戈,但他很贪恋这种虚假的幸福感,并不想说破。 干戈对沈小题的表演视而不见,一个人忙来忙去地搭帐篷。 小题照顾着谷未素,似乎对沈小题和陈伞的亲热举动同样不在意。 天黑之后,大家都钻进了帐篷,营地变得安静起来,老猫坐在不远处的雅丹上,背对着营地,一动不动地观望着漆黑的罗布泊。 帐篷里的照明灯一个个熄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沙沙沙”的脚步声,立即站了起来。 有个人爬上了雅丹,低低地说:“嘘……是我。” 竟然是赵吉鹏。 老猫说:“赵吉鹏,你怎么不睡觉啊?” 赵吉鹏来到了老猫跟前,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老猫问:“什么秘密?” 赵吉鹏说:“你相信我吗?” 老猫说:“当然相信!” 赵吉鹏漆黑的营地看了看,低声说:“今天晚上,我又看见小题的背后多出了一个小女孩……” 老猫吓得一哆嗦。 …… 干戈睁着眼睛,望着帐篷顶。 令狐山躺在他旁边,闭着眼睛,出奇的安静。 干戈的大脑里不停地出现一个女孩的两张面孔,她们是小题和沈小题。这两张面孔就像走马灯一样转来转去,干戈都快晕了,最后已经无法确定哪个是小题哪个是沈小题了…… 这种图像比摇篮曲还有效,很快,他的眼皮就变得沉重起来,终于沉入了梦乡。 实际上,令狐山一直醒着,罗布泊的生活养成了他狼一般的敏锐,他闭着眼睛,耳朵贴着地面,突然听到了一阵鞋底踩着沙子的声响。 有人来了。 令狐山一下睁开了眼睛。 他听见有人在碰帐篷的拉链,此人十分小心,拉得极其缓慢,很明显不想惊动帐篷里的人。 令狐山躺在睡袋里,像一根绷紧了的弓。 突然,一把黑色的枪口伸了进来,慢慢移动着,最后对准了干戈的睡袋! 令狐山正要爬起来,就在这时候,枪响了,“咔”一声。令狐山抖了一下,马上断定,子弹卡壳了! 他一下就跳起来,冲到门口夺下了这支枪,然后一脚就把这个人踹翻了。他弯腰看了看,愣住了:“小题?” 第395章 杀不杀 干戈把令狐山拉开,惊愕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令狐山朝小题一指:“她要杀你。” 干戈看了一眼小题,说:“怎么可能!” 令狐山说:“要不她就是想杀我,看错睡袋了。” 小题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并不说话。 干戈说:“小题,到底发生什么了?” 小题还是不说话。 老猫和赵吉鹏跑了过来, 沈小题和陈伞也醒了,跑了过来。 沈小题注意到了令狐山手上的土枪,立刻问:“我的枪怎么会在你这儿?” 令狐山冷冷地指了指小题,说:“被她偷了,她想杀干戈。” 沈小题大惊,她突然问老猫:“你不是在守夜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猫也傻眼了,他说:“我不知道,我只注意营地外面了,没注意营地里面……” 令狐山说:“她朝干戈开枪,枪没响。” 老猫立刻接过那支土枪看了看,对干戈说:“子弹卡壳了。” 干戈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沈小题慢慢站到了干戈的身后,冷冷地盯住了小题,陈伞也站到了沈小题一边。 干戈摇了摇小题的肩:“你梦游了?” 小题淡淡地看了干戈一眼,还是不说话。那眼神绝不是一个梦游患者的眼神。 赵吉鹏说话了:“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赵吉鹏指了指小题,说:“我又看见了她背后那个小女孩……” 一句话就把营地变得鬼气森森了。 小题看着赵吉鹏,冷冷地笑了一下。 赵吉鹏接着说:“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就看见过那个小女孩,可是这次见到她,那个小女孩凭空消失了,我感觉很怪,但也没多想,可就在今天傍晚,我又看见那个小女孩了!” 干戈看着小题,低声说:“小题,你说句话!” 小题还是不说话。 干戈不甘心,又说:“我相信你!” 令狐山说:“干戈,你这是妇人之仁!” 干戈不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小题,急切地等着她张嘴。 小题看了看干戈,又看了看令狐山,眼神变得阴冷了,她的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话—— “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干戈的脑子“轰”一下就炸了! 毫无疑问,她被抓走之后,被那些原族人控制了! 令狐山想都没想,直接冲向了小题。很明显他要杀了小题。之前,他曾犹豫过,甚至还想给这个复制人一次机会,现在他后悔了! 干戈手疾眼快,一把就拽住了令狐山:“你要干什么!” 令狐山甩开干戈的手,再次冲到了小题面前,没想到干戈也冲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往后一拽,两个人齐齐地摔在了地上。 干戈一翻身就把令狐山压在了身下:“有我在,你别想动她!” 令狐山躺在干戈身下,很理智地说:“我以为你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领袖了,现在我对你很失望。” 干戈说:“我们人类之间的事儿,轮不到你们类人来插手!” 令狐山说:“她是复制人!” 干戈说:“那又怎么样?” 令狐山说:“她要杀了你!” 干戈说:“那又怎么样!” 令狐山说:“她会害死所有人!” 干戈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沈小题,陈伞,老猫和赵吉鹏——为了找到小题,这些人跟着他,几次差点丧命…… 他咬了咬牙,挤出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令狐山没想到干戈说出这种话来,他愣愣地看着干戈,不说话了。 干戈突然感到身下一空,令狐山已经迅速陷入了地下,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就像沉入了水中那么轻松。 干戈爬起来,四下看了看,没想到,令狐山突然从小题身后窜出来,一下勒住了她的脖子,这时候,一道白光闪过,令狐山猛地一抖,一把短刀已经扎进了他的胳膊,小题趁机从他手上逃出来。 令狐山看了看自己的胳膊,上面插着一把短刀,那正是他送给干戈的。 干戈上前几步,把小题护到了身后。 令狐山面无表情地拔出短刀,扔到了一旁,然后他捂着伤口,冷冷地看着干戈,说:“你们人类就是这副德行,昨天还称兄道弟,今天就同室操戈。” 干戈把另外一把刀拿出来,看着令狐山,不说话。 令狐山说:“干戈,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干戈说:“她只是被控制了,她现在做的事都不是她情愿的!不是她想杀我,而是原族人想杀我!” 令狐山说:“那又怎么样?她是个祸害!子弹卡一次,不会卡第二次!” 干戈的语气已经带着哀求了:“现在她只是个病人!她会好起来的!” 令狐山冷冷地看了看沈小题,问:“你们怎么看?” 沈小题似乎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淡淡地说:“唉,干戈也病了。” 令狐山说:“一票!” 然后,他看了看陈伞。 陈伞看了看沈小题,低声说:“我不赞成杀她……”小题在,沈小题就是备胎,沈小题是备胎,他这个备胎才有机会。 令狐山又看了看老猫和赵吉鹏。 老猫说:“我同意陈伞……吧。” 赵吉鹏踹了他一脚,大声说:“她现在是恶魔!”果然,她一直记恨着小题。 令狐山看了看干戈:“加我,三票!” 干戈说:“我不同意!” 令狐山说:“你没权利投票。”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一个哑哑的声音:“不要杀她!” 大家朝这个声音看去,谷未素竟然出来了,她几步就走到了小题旁边,紧紧抱住了她:“我认识你!我喜欢你!” 令狐山沉默了。 干戈赶紧说:“令狐山,你想杀她易如反掌,所以我求你放过她,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治好她!” 令狐山想了想,终于说:“必须把她绑上!另外,你不能和她单独相处。” 干戈没想到令狐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赶紧说:“好!谢谢!” 小题一直面无表情。 很快,老猫就去车上拿来了绳子,把小题捆得结结实实,又拿布把她的嘴塞住了。整个过程小题都不曾反抗,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接着,干戈把她抱到了吉普上,她不能再和谷未素睡一顶帐篷了。 做完这些,干戈把土枪拿过来,失魂落魄地对大家说:“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真的没事了……” 老猫把赵吉鹏送回了帐篷,接着他留在了帐篷门口,他开始担心赵吉鹏的安全了。 沈小题和陈伞把谷未素送回了帐篷,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走进帐篷的时候,沈小题回头看了干戈一眼,眼神怪怪的,好像干戈是一出闹剧的主角。 令狐山也回了帐篷。 干戈没有进去,他一个人围着吉普慢慢地踱步。 他怎么都接受不了,那个救他一命的女大学生,那个在吐鲁番初次相见的仇人之女,那个进入罗布泊之后一路胡搞的丫头,那个要和他一起奔赴凯里的女孩……她怎么可能一下就变成了魔鬼呢? 吉普车里的小题鸦雀无声。 干戈朝里看去,黑糊糊的,他不知道小题在干什么。他的眼睛渐渐湿了。 老猫走过来了,他低声说:“干戈,你去睡吧。” 干戈赶紧低下头去,他不想让老猫看见他的泪,说了句:“辛苦你了老猫。”然后就匆匆回了帐篷。 老猫一直在吉普和赵吉鹏的帐篷中间徘徊,等待黎明。 突然,他的脑袋“轰隆”一声,有人从背后袭击了他,接着,他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他倒下之后,露出了身后的令狐山,令狐山没有任何表情。 营地里非常安静。令狐山走到吉普车前,拉开了车门,小题一下就坐了起来,她看到令狐山,忍不住朝后缩了缩。 令狐山直接把她拽了出来,摔到了沙地上。小题嘴里“呜呜”地挣扎着,令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蹲下来,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 小题的脖子很细。 令狐山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颈动脉在跳动,突然,他松手了。 干戈他们曾经抓过一个老类人,当时干戈想放了他,因为只要老类人一死,他们和类人的关系就彻底无法缓和了,现在也一样,如果小题一死,令狐山和干戈的关系也同样无法缓和了。 令狐山站起来,从车上拿了些食物和水,又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布,蒙上了小题的眼睛,然后,他把她往肩上一扛,大步朝营地外面走去。 令狐山扛着小题一直走出了三四公里的样子,终于停下来,把小题朝地上一扔,迅速给她松了绑。 罗布泊的月亮好像比外界大一倍。 小题不解地看着令狐山。 令狐山说:“因为干戈,我要杀你,也是因为干戈,我不能杀你。你走吧。” 小题说话了:“你这是在要我的命!” 令狐山冷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只会说机机复机机……”说完,他把食物和水扔在了她脚下:“不要让我再遇见你了。” 小题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我很希望再遇见。” 令狐山说:“滚。” 小题转身就走了。 直到看不见了小题的身影,令狐山才钻入地下,顺着原路返回了,沙子在涌动,竟然把来时的脚印统统抹平了。 小题毫无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远方终于出现了鱼肚白,荒漠上出现了三个模糊的人影。最初,小题以为那是石头,直到她渐渐发现他们在移动。 这三个人影朝着小题走过来。 小题没有跑,她原地坐了下来。 三个高大的男人慢慢走近了,他们围着小题看了会儿,一个男人竟然敲了敲小题的脑袋:“难道坏了?” 一个男人说:“带回去修修吧。” 说完,一个男人像扛麻袋一样把小题扛起来。 第396章 同室操戈 本来,团队打算后半夜出发,干戈醒来之后,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他顿时紧张起来。守夜的老猫该叫醒大家的,他怎么了? 干戈爬起来,刚刚走出帐篷就看见老猫躺在沙地上,似乎昏厥了。干戈的神经一下就绷紧了,他冲到吉普车前,发现车里已经空了! 他返回到老猫身边,摸了摸他的脖子,还活着。 他把老猫扶起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喊,老猫终于睁开了眼睛,一下就推开干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干戈也站起来,大声问:“发生什么了?” 老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砸了我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干戈全身都颤抖起来:“小题不见了!” 老猫惊讶地“啊”了一声。 干戈四下望了望,突然爬上了吉普车,老猫赶紧拦他:“干戈,你要干什么去?” 干戈说:“我去找她啊!” 说完,他就关上了车门,发动着了车,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老猫愣了几秒钟,对着帐篷喊起来:“都起来!出事了!” …… 令狐山钻地时虽然把脚印抹平了,但干戈看到了一条沙土松动的痕迹。他并不知道这条痕迹是怎么造成的,鬼使神差地顺着它行驶,终于在荒漠上找到了一堆绳子。 他没看到小题,只看到了一些零乱的脚印…… 一个多钟头之后,他丢了魂儿一样回来了。 大家都在等他。 沈小题第一个冲了过去:“没找到?” 干戈没说话,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陈伞小声说:“会不会是她打晕了老猫,自己跑掉了?” 干戈还是不说话。 老猫说:“她跑什么?没道理啊。” 陈伞依然小声说:“她怕我们杀了她,或者,她恢复了神智,担心自己再伤害干戈……” 沈小题看了看干戈:“你说话啊!” 干戈说:“她是被人劫走的,我找到了绳子,还看到了三四双脚印。”然后,他冷冷地看了看每个人,问:“昨天晚上你们听到什么动静了?” 令狐山突然走到了干戈跟前:“你不要问了,小题是我带走的。” 干戈一下就呆住了,他盯住了令狐山,令狐山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没有听错。” 干戈苍白的脸突然变红了,他压制着自己的怒火,颤颤地问:“你把她带到哪去了?” 令狐山:“反正她回不来了。” 干戈突然冲上去,对着令狐山的脸就是一拳,令狐山不躲不闪,承受了这一拳,然后,他重新站稳了,平静地看着干戈,眼中没有丝毫愧疚。 老猫和陈伞立即把干戈拽住了。他们都清楚,这个团队不能再分裂了。 令狐山平静地说:“这个团队不能有她。” 干戈吼起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给我时间,让我治好她的病!” 令狐山说:“昨晚我骗了你,如果她病了,你当然可以治好她,但如果她本身就是病,那就只能消灭她。” 干戈又要冲上去,老猫和陈伞把他死死抱住了。 沈小题说:“干戈,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要为整个团队考虑!” 干戈说:“你们理智!你们的大脑自带智能处理器!”然后,他回头瞪了老猫和陈伞一眼:“你们放开我吧,我不会动手的。” 老猫和陈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干戈放开了。干戈看了一眼令狐山,直接走到帐篷里,拿上那支土枪,走出来,对准了令狐山。 所有人都愣住了。沈小题叫起来:“干戈!你疯了?” 令狐山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昨晚你说过,子弹会卡一次,不会卡第二次。” 令狐山说:“你想杀我?” 干戈说:“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把小题带到哪儿去了?” 令狐山说:“我也回答你最后一次,我不会说的。我没杀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沈小题突然冲过来,站在了干戈和令狐山中间,挡住了土枪。 干戈脸上的肌肉突突地跳起来。 沈小题说:“他是类人的首领,你好好想想,你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干戈说:“他带走小题的时候,也该好好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令狐山说:“干戈,你不要忘了,你身负着摧毁复制机制的使命!你说你是一只乌龟的马仔,它可不是让你来跟一个复制人谈情说爱的!” 干戈说:“你他妈少跟我谈复制机制,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报仇吗!” 令狐山说:“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我一直说得很清楚。” 干戈干笑了一声,把土枪放了下来:“好啊,那条项链就当我送给你的,留着当个纪念品吧,老子不干了,那什么狗屁复制机制,谁爱毁谁毁!” 令狐山说:“你说真的?” 干戈说:“废话!” 令狐山看了他一会儿,一下推开了沈小题,然后来到干戈面前,从口袋里掏出那条项链,递给了干戈。 干戈没有接。 令狐山蹲下来,把项链放在了干戈脚前,干戈一脚把它踢开了。 令狐山并不介意,站起来,说:“我把小题扔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抹掉了我的脚印,所以你看到的那些脚印并不是我的,小题很可能被原族人带回去了。” 干戈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令狐山说:“我看清你了,你难堪大任,不管什么人选了你去摧毁复制机制,都是个错误,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干戈还是不说话。 令狐山掉头就走。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 他大步走出了营地,很快就钻进了沙子,不见了。 大家呆呆地站着,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沈小题捡起了地上的项链,递给了干戈,干戈不动,沈小题抓起他的手,把项链放在了他的手心上,低声说:“你赶走了我们唯一的盟友。” 干戈依然沉默着。 …… 小题又回到了那个绝对黑暗的禁闭室。 小让出现了,她拎着一盏红灯笼。 小题很主动地说话了:“我做了场梦。” 小让并不看她,而是看灯笼:“什么样的梦?” 小题说:“我梦见我去了罗布泊,见到了干戈。” 小让说:“那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 小题说:“我想杀了他。”然后,她就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小让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又问:“在梦里,除了干戈,你还看到谁了?” 小题说:“沈小题,她和干戈背着我上床了。” 小让说:“然后呢?” 小题就不说话了。 她因为干戈遇险恢复了神智,又因为沈小题和干戈的关系重新被控制,连小让都不可能想到,指令和小题自身情感相互作用,竟然让她动了杀死干戈的念头! 小让就像摸宠物一样摸了摸小题的脑袋,说:“你这次任务失败了。” 小题看了看小让,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小让又说:“你不但把干戈弄丢了,把坠饰也弄丢了。” 小题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个小小的干戈坠饰已经被令狐山拿走了。她低声说:“对不起……” 小让说:“其实也没关系,那是我专门送给他们的。” 小题很疑惑:“为什么?” 小让并没有回答小题,而是说:“我知道,他们现在勾结到一起了,哈哈哈,罗布泊越来越好玩了。” 说完,她便吹灭了身边的灯笼,整个世界又陷入了黑暗中。 小题下意识地朝前抓了抓,小让已经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个巨大的屏幕,像个投影,屏幕上是一只巨大的耳朵——这是罗布泊的地图! 地图上有个小小的绿点,随着地图慢慢放大,绿点周围的地形越来越清晰。 此刻,坠饰正拿在干戈手中,悄悄地亮了一下绿光。 它是个跟踪器! 第397章 谷未素带回了信息 营地里的气氛很沉默,每个人都手足无措。 直到沈小题提醒大家做早饭,这些人才动起来。 干戈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看着手里的坠饰出神。小题离开了,令狐山也走了,好好的团队一下少了两个人,他的心里无比空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小题来了,她拽着干戈,把他拉到了大家跟前,然后递给了他一盒鱼肉罐头一块馕。 干戈拿过馕,咬了一口,直接咽了下去。 沈小题说:“青年,你能不能振作点?” 干戈看了她一眼,不说话,继续吃馕。 沈小题问:“你真的不打算去找原族了?” 干戈擦了擦嘴巴,说:“去啊。” 大家都愣了,他们没想到,干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沈小题很深邃地笑了笑:“你是想找到小题。” 干戈并没有反驳她。 沈小题突然说:“你马上开车去追令狐山,跟他道歉,没准他还会回来。” 干戈说:“我跟他道歉?不可能!就算没有他,我一样可以干成我的事!” 沈小题说:“你火气这么大,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令狐山劫走了小题?告诉你,在这个问题上,我站在令狐山这边。” 干戈一下就火了:“好啊,你站在他那边,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沈小题站起来就要走:“我从来不跟气头上的人争论。” 陈伞连忙拉住了沈小题。 老猫说:“大家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吗?” 沈小题看了干戈一眼,重新坐下来。 老猫问:“接下来,我们还是去找海市蜃楼吗?” 干戈说:“还能怎么样?大船开走了,令狐山和我们闹崩了,桃花源里只有血浆……我们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那个轵邑城,虽然很危险,但那里是我们唯一的活路。” 沈小题说:“地下楼兰已经让我们很头疼了,鬼知道轵邑城什么样子!我们既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也不清楚他们有多厉害……”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谷未素竟然开口了,她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她说:“我知道原族的事情!” 大家看着她,竟然没人接话。 过了半天,干戈才说:“你……清醒了?” 谷未素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不清醒了?” 干戈张了张嘴巴,半天才说:“哦……那你赶紧说说,这些天你到底去哪儿了?” 谷未素说:“我去了智利,又回到了罗布泊,还去了一个假冒伪劣的桃花源……” 沈小题问:“你也去过那个桃花源?” 谷未素说:“我是被人骗去的。” 沈小题惊讶地说:“天哪,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谷未素说:“原男帮了我。” 干戈问:“原男是谁?” 谷未素说:“他就是你们要找的原族人。” 干戈说:“他在哪儿?” 谷未素说:“他把我交给了另外两个原族人,后来又被类人糊里糊涂带到了你们身边……” 干戈赶紧说:“趁着你还清醒,赶紧回忆回忆,他们都跟你说过什么?” 谷未素就讲起了她打探到的信息—— 西周初(约公元前1100年),周文王第十六子原伯受封于原(古称轵邑,今河南省济源市西北),世为伯爵,史称原伯贯,建立原国。(《姓氏急就篇》记载“少康迁原”。) 西周崇尚骨卜,即用烧裂的龟壳占卜吉凶。 有一天,一名游方卜士进入了原国,这名游方卜士非常奇特,他的坐骑就是一只乌龟。他不需要烧裂龟壳,他在自己坐骑的背上就可以占卜。此人疯疯癫癫,嘴里念着不被理解的口诀,最后他被卫兵带进了主城。 他上禀道:“西方有神祗图腾。”(《尚书?洛诰》中记载:“我又卜,西水有鲲。”描述的正是卜士向原伯禀告的情形。) 于是,原伯派了100男100女组成团队,向柱州(今新疆地区)进发,寻找神谕。 两年之后,这个团队在柱州西北(今古楼兰遗址)发现了延伸城。他们结合天干、地支与口诀,打开了密码门。密码门内放置着太极图(太极图是现今的说法。古人对动物高度崇拜,原族人认为图中形象是两条鱼的幻化,即“鲲”。这其实是道教最初的原型,《庄子?逍遥游》中记载:“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就是这一史实的延续。)他们还发现了一个孩童,即小让。他们把小让当成了神的守护者。实际上,小让是太极图的附属装置,谁得到太极图,谁就能控制这个附属装置。 祈神团队把太极图带回了中原(由此,中国诞生了道教,标志正是双鱼太极图)。之后,他们发现太极图具有恐怖的复制功能,原伯立即视其为妖物,试图销毁它。(《尚书今古文注疏》记载,周朝曾在轵邑举行过大型人祭活动,其实就是销毁太极图的场景。)他们发现,这个太极图的材质不是青铜,而是一种超出了当时人类认知的材质,无法被销毁! 原伯认为祈神团队触犯了神明,勒令他们把太极图送回。由于无法判断团队的人是否被复制,原伯又命人快马追上,勒令祈神团队永不得踏回中原,否则格杀勿论。 祈神团队失去了家园,被迫回到柱州驻扎下来。 西域为蛮夷之地,征战不断,这群来自中原的汉人很难立足。在小让的指引下,他们发现在北纬40°~41°这个特殊区域(即现在的罗布泊),太极图对阳光会产生奇怪的折射,这可以帮助他们隐藏自己。历史上称西域三十六国,其实一直是三十七国,只是他们隐藏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被人知。他们把自己的城郭同样命名为轵邑,表达对中原的思念之情。 期间又过去了约1400年,漫长的时光改变了原族人的生理特性——长期在变异的光线中生存,他们的视力也发生了变异,可以看到更丰富的色彩,并拥有夜视能力…… 说到这儿,谷未素停了下来。 干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小题的眼睛。 沈小题问:“既然他们用海市蜃楼来隐藏自己,为什么要创造地下楼兰那样一个地方?” 谷未素说:“我觉得,地下楼兰应该是他们的实验基地。” 干戈补充说:“令狐山曾经告诉我,楼兰古国就是被原族毁灭的!” 谷未素点点头,继续说:“楼兰古国是当时西域最强大的国家,它和很多小国都保持着往来,甚至类人也和他们有过联系,不过据史书记载,楼兰古国毁灭之前,曾经和另外一个国家的使者起过争执,有史学家猜测,楼兰古国的覆灭就和那个国家有关系。” 大家都插不上话。 谷未素接着说:“现在看,这个国家应该就是西域第三十七国,楼兰古国对这群突然在西域出现的不明人士充满了警惕,中间肯定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导致后来原族人毁灭了楼兰古国。楼兰古国灭亡之后,因为某种原因,原族人开始复制人类……” 沉默。 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些信息。 谷未素又说:“当然,这些只是传说,没有证据证明它们真的发生过,所以……对我们不一定有什么实质性帮助。” 干戈说:“不,非常有用。”停了停,他又说:“谷未素,你说说你这些天都经历了什么吧!” 谷未素想了想,突然说:“爱情。” 干戈和沈小题互相看了一眼:“爱情?” 谷未素的眼里露出了幸福之情,不再说什么了。 干戈就不再问了,他说:“小题肯定在他们的大本营,毁灭复制机制是唯一治好小题的办法。”他把坠饰握在手心,接着说:“不止为了小题,也为了我们每个人。” 沈小题问干戈:“你有什么计划?” 干戈说:“经过桃花源那次经历,我已经知道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赵吉鹏突然说:“干戈,你给我看看那条项链。” 干戈就把手里的项链递给了她。 她把项链接过来,握在手心,放在心口,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她默默地把项链还给了干戈,低声说:“不要怪我打击大家,我们会输得很惨。” 第398章 它在感应我 干戈愣了一下,说:“大姐,我刚刚遭受了来自女朋友和男朋友的双重打击,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刺激我?” 赵吉鹏指了指那个项链,说:“我觉得我们拿着它,就像拿着桃木剑去杀人。” 沈小题说:“这么说,我们注定不能成功?” 赵吉鹏摇了摇头:“未来是注定的,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干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此打住,不要往下说了。”然后,他收好项链,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手里的馕,喝了几口水,这才说:“谷未素也说了,他们不消失,我们就永远也走不出去,现在,我们骑虎难下,必须拼一把。” 赵吉鹏说:“我其实很兴奋。” 干戈有些不懂:“你兴奋?” 赵吉鹏说:“我早他妈想跟人打一架了。在东北,大家叫我吉爷,那不是白叫的。” 大家收拾了帐篷,准备趁天气热起来之前继续赶路。 令狐山走了,现在剩下了六个人——干戈,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谷未素,没一个知道路的。他们只能暂时继续朝前行驶。 老猫昨晚守夜,又受了伤,他需要休息,换了陈伞开车,沈小题坐到了陈伞旁边的副驾座上。 小题回来之后,团队的关系变得复杂,小题走了之后,这种复杂关系并没有得到缓解。 老猫、赵吉鹏和谷未素坐进了干戈的车。 三个人都坐在了后座上,干戈的副驾座似乎成了一个禁区,没人坐。 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行驶着,干戈的车上非常安静,老猫很快就睡着了,赵吉鹏拿着一瓶酒,时不时地抿一口。她不认识谷未素,谷未素本来就不爱说话,两个人形同路人。 干戈看了眼副驾座,心里空荡荡的。 陈伞的车上就不那么平静了,因为前一秒,沈小题刚刚摸着自己的小腹,悠悠地说了句:“我好像怀孕了。” 陈伞吓了一跳。 车子也吓了一跳,颠起了老高。 沈小题瞥了他一眼,问:“你不发表点意见?” 陈伞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半天才说:“干戈知道吗?” 沈小题说:“不知道。” 陈伞说:“告诉他吧,如果他敢不负责,我打死他。” 沈小题不露声色地笑了一下:“可是你打不过他。” 陈伞没有说话。 他确实打不过干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放心,干戈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最重要的是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一直都在。” 沈小题看着车窗外,过了好半天,突然说:“如果他不要我,我也不打掉,你会……接受我吗?” 陈伞愣愣地看了看沈小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小题又追了一声:“嗯?” 陈伞又把目光望向了前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会。” 沈小题再次把脸转向了窗外,过了半天才说:“陈伞,你对我真好。” 陈伞笑了笑。 沈小题说:“不要担心了,我不会让你喜当爹的,我没怀孕,其实那天我和干戈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伞有点不信任地看了看沈小题。 沈小题说:“其实我没必要解释的,我发现,不管我和他发没发生什么,你都不在意。” 陈伞立即更正道:“不,关于你的事情,我都很在意。” 沈小题叹了口气,轻声说:“要是我也喜欢你该多好……”说完这句话,她就靠着窗户闭上了眼睛。 陈伞目视前方,眼睛却一点点湿了。 前面的吉普上,干戈全神贯注地开车,时不时地观察着四周。他努力不去想小题。 他的心太乱了,他和小题从分离到重逢,又从重逢到分离……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幢形状有些怪异的建筑。 那是一座城吗? 干戈眯起眼睛,盯紧了那个东西。他不知道轵邑城在哪儿,不知道原族人到底是远隔千里还是近在咫尺,此时,出现任何东西都令他万分警惕。他至少能确定一点——罗布泊上没有任何高大的建筑。 车子慢慢朝前滚动,那个建筑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艘大船! 难道它又回来了? 车子离大船越来越近了,舰楼、螺旋桨、甲板……一切都那么熟悉,干戈这辈子只见过这一艘船,他肯定,前面就是那艘幽灵船! 它已经算得上是干戈团队的老朋友了,自从上次它突然消失之后,干戈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没想到,它又在这里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干戈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猜想,最终筛选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也许,它只是海市蜃楼。可是,为什么干戈登上去过? 越想越乱,他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他发现,船底靠近沙子的地方,闪着刺眼的白光,像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当他来到了离船一二百米的地方,终于看清了,那就是一片湖!大船在湖里微微地摇晃着。 干戈有点警惕了,他把车停了下来。 陈伞也停了车,很明显,他也看到这艘大船和这片湖了。所有人都下了车。 吉爷赵吉鹏又喝多了,她叫起来:“哇塞又见到这个泰坦尼克号了啊!卡尔!我爱你!”她喜欢的不是杰克,而是卡尔。 谷未素第一次见到这艘大船,兴奋地张大了嘴巴,竟然想跑过去,被干戈一把拽住了。 干戈问大家:“它怎么会在这儿?” 沈小题也说:“太蹊跷了,就像是故意的……” 干戈问她:“怎么说?” 沈小题说:“如果说罗布泊是一片大海,这艘船就是海里的一条鱼,你这辈子两次钓到同一条大鱼的可能性有多大?” 干戈陷入了沉默。 沈小题说:“我觉得……它在跟着我们。” 赵吉鹏说话了:“我早说过了,这船没啥危险!它只是个奇迹!”她满嘴酒气。 干戈说:“那湖呢?” 赵吉鹏眯起惺忪醉眼,观望了一会儿,突然说:“我觉得这个湖有问题。我说了啊,你们一个个都要听清楚,这湖有问题!” 谷未素说:“没问题。这是海子。” 沈小题看了看谷未素,问:“那个写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人?” 谷未素说:“不是他。海子指的是沙漠里的湖,因为暗河和降雨,沙漠里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海子,很久以前,有个罗布泊人的嫁妆,就是一个小小的海子。不过,由于地下暗河改变方向,或者沙丘移动,海子也会随之改变位置。” 干戈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谷未素接着说:“二战时期,有人曾经在罗布泊上发现过三个海子,围成了一个非常规则的三角形,但后来,人们再回来寻找的时候,这三个海子都不见了。” 干戈说:“你就直接告诉我吧,这玩意到底是不是普通的自然现象?” 谷未素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干戈已经开始脱外套了:“我上船去看看,补充点给养,说不定还有什么能用的。” 沈小题说:“你怎么过去?” 干戈说:“游过去啊。” 沈小题说:“你没听赵吉鹏说吗?这个湖有问题!” 干戈说:“你没听谷未素说吗?这是自然现象。” 赵吉鹏摇摇晃晃拉住了干戈:“干戈,我问你一句,我就问一句啊,你相信我的直觉,还是相信科学?” 干戈说:“你先说说你的直觉。” 赵吉鹏说:“吉爷,也就是我,吉爷我对人类的危险感知率是百分之三十三,我对非人类的危险感知率是百分之九十……呃……九!” 干戈说:“So?” 赵吉鹏颠三倒四地说:“So,这个湖有危险,当然了,我不知道它有危险,但我就是知道它有危险……” 干戈看着赵吉鹏微醺的脸,问老猫:“喝酒会不会影响第六感?” 老猫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他不知道。 赵吉鹏说:“我没醉!来来来,筒子们,我来给你们表演一下,都给我退后啊,我说了,全部,全部退后!” 大家都朝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道她要表演什么。 赵吉鹏竟然单腿朝前蹦了两步,回头说:“看看,我没事吧?” 大家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接着,她对着幽灵船,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怎么样……这个奇迹没问题,卡尔也没问题。” 大家勉强懂了,她依然在强调大船没问题。 她又向前蹦了两步,凝视着湖,再次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打扰她,大家都站在她身后,静静等待。 过了会儿,赵吉鹏突然跳了一下,就像沙地上有个弹簧,把她的身体弹了两三尺高,然后失重一般掉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猫赶紧跑了过去。 赵吉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老猫扶着她走了回来。 其他人立即围住了她,干戈问:“你到底感应到什么了。” 赵吉鹏揉了揉太阳穴说:“你让我组织下语言……” 干戈说:“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赵吉鹏说:“每次我感应的时候,都会进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或者说是一种感觉,状态不是感觉,感觉也不是状态,但状态就是一种感觉,感觉就是一种状态……” 干戈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赵吉鹏接着说:“就像……就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这个空间是我自己的,除了我以外,里面不应该有任何人……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给你听,可就在刚才,我感觉到了其他人!就像你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半夜要拉屎,爬起来摸床头灯的时候,突然碰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 干戈一愣:“这是他妈恐怖故事……” 赵吉鹏说:“这确实恐怖,但不是故事!” 干戈说:“你就直接告诉我,你看到谁了!” 赵吉鹏皱着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干戈解释这种感觉:“状态不是感觉……” 干戈怒气冲冲地说:“感觉也不是状态!” 赵吉鹏瞪大双眼,使劲点了点头:“对!” 谷未素突然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赵吉鹏一下就不咋呼了,她看了看谷未素,激动地说:“是是是!就是这种感觉!我在感觉它的时候,它也在感觉我!” 第399章 谷未素到底经历了什么 谷未素的神智不但清醒了,而且变得非常清醒。 她说:“在罗布泊上,有些湖是有意识的……” 干戈问:“什么意思?” 谷未素说:“就是说这个湖可能有智商。” 干戈低声问:“那它有没有情商?” 沈小题瞪了干戈一眼,小声说:“你觉得这时候胡搞合适吗?” 干戈也瞪了她一眼:“我是认真的!如果它有情商,我们或许可以感动它,不给我们使绊子……” 沈小题不理他了,直接问谷未素:“你怎么知道这些?” 谷未素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才说:“原男告诉我的……” 干戈突然恼怒起来,大声问:“谷未素,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沈小题拽了拽干戈的衣袖:“青年……” 干戈一下把沈小题甩开了:“只有她接触过原族人!可是只要一提到这个原男她就不说了!” 谷未素愣愣地看着干戈,半天才说:“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干戈嘀咕了一句:“跟一本书交流真他妈麻烦。” 沈小题把干戈拉到了一旁,温柔地对谷未素说:“谷未素,你能跟大家讲讲这个原男吗?” 谷未素低头想了想,突然很甜蜜地笑了:“我爱上他了。”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干戈说:“就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你的……婆家?” 谷未素很认真地说:“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陈伞在一旁小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上船……” 干戈打断了他:“让谷未素说!” 赵吉鹏又说话了:“嗯,我很想听爱情故事!爱情是一种感觉,也是一种状态……” 谷未素讲起来。 她如何从延伸城穿过通道去了智利,又如何被原男带回了罗布泊…… 原男把她移交给两个原族人之后,瘦高个和卷发男(以下简称瘦和卷)抬起谷未素,还喊起了号子:“一,二!一,二!扔!”谷未素就像一件超重的行李,被扔到了后座上 然后,他们开动车子,缓缓驶向了远方。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即将和这个榆木脑袋的囚犯上演一场啼笑皆非的大戏,就像著名的《两杆大烟枪》。 谷未素“呜呜”地叫起来。 两个人并不理她。 开出一段路,瘦回头看了看不停扭动的谷未素,突然把车停下来:“对了,刚才原男叮嘱我,这货中暑了。” 然后,他来到后座上,撕开了谷未素嘴上的胶带。谷未素嘴唇干裂,面色潮红,气儿都喘不匀了。 瘦从后备箱拿来水,扶起了谷未素,喂她。谷未素喝了几口水,缓过劲儿来,一直说着一个字:“浇,浇……” 瘦很疑惑:“娇娇?娇娇是谁?” 卷也问:“你叫娇娇?” 谷未素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浇水……浇水……” 两个人恍然大悟,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心疼水。不过,谷未素都要冒烟了,最后,他们还是把剩下的半瓶水浇到了谷未素的脑袋上。 谷未素终于活过来了。两个人观察了一会儿,谷未素好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于是他们继续上路了。 开着开着,瘦又回头看了看谷未素,她把脑袋挤在两个前座之间,皮笑肉不笑。 瘦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谷未素说:“我想跟你们聊聊原男。” 瘦说:“机密。” 谷未素说:“我是他的女朋友。” 瘦和卷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瘦笑着骂了句:“智障。” 卷柔和一些,他说:“姑娘,你不要妄想了,我们不和外界通婚。” 谷未素依然笑嘻嘻的:“你们还认为我不可能跑掉呢。” 瘦说:“好吧,反正路途遥远,那我就跟你聊聊!”这是他一生中说出的最后悔的一句话。 谷未素又把脑袋朝前探了探:“原男到底是什么人?” 瘦说:“他是我们原族人。” 谷未素说:“原族?五十六个民族我全能背下来啊——汉满傈僳景颇壮,高山普未锡伯藏,毛南布良维吾尔,仡佬叙佬蒙古羌……” 卷受不了了,他捂住了耳朵,大声喊:“停停停!” 谷未素的语速越来越快,做起了最后冲刺:“乌孜别克俄罗斯保安独龙京东乡哈尼彝苗鄂伦春裕固朝鲜傣阿昌鄂温克水德昂怒基诺赫哲土布朗塔塔尔白回土家达翰尔畬黎洛巴……” 卷喊了起来:“你快把她的嘴堵上吧!” 谷未素一听到这话,马上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地说:“背完了。你看,没有原族。” 瘦和卷都松了口气,瘦说:“是的,你们还以为西域只有三十六国呢。” 谷未素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哎哎哎,有人跟我说过,西域有个看不见的第三十七国,难道就是你们?” 瘦看了看谷未素,问:“谁告诉你的?” 谷未素说:“桃花源的人。” 瘦对卷嘀咕了一句:“这些长毛必须铲除。” 谷未素说:“你们能隐藏这么多年,简直太伟大了!” 她想用这句话点燃瘦的“爱国”热忱,多说点原族的事,可是瘦却缄口不说了。 谷未素又说:“我对历史了如指掌啊,怎么从书本上找不到一点关于你们的蛛丝马迹?” 瘦看了看谷未素,似乎突然来了兴趣。 自从原族来到罗布泊避世而居之后,就对自己的种族一无所知了,他们很想了解这些事,尤其是瘦,他在原族算是记录时代大事的“知识分子”,这次他出来抓人,完全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当他得知谷未素对历史了如指掌,马上变得“求知若渴”了。 而谷未素更是“求知若渴”。 她要求对方必须先告诉她原族的来历,她才答应帮他们“填空”。两个原族人认为,这次谷未素落到了他们手里,不可能活着离开罗布泊,因此,他们也就不再避讳,跟谷未素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 谷未素渐渐了解了原族整个的面。 如果说,谷未素是一部百科全书,那么夏商周历史就是这本书的空白页,而眼前的两个原族人,正好可以帮助她填补这块空白。 瘦讲完之后,她马上说:“你们的都城轵邑现在改名了,叫济源!你们应该去看看,它可是河南十八个省辖市之一,南面挨着洛阳,北面挨着山西晋城,西面挨着王屋山,东面挨着焦作……” 瘦和卷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不知道这个信息。 谷未素接着说:“你们知道吗?后来,你们的原国遭到晋国的攻打,原丰公直接投降了,归附了晋国。后来,他被派到了现在的河津市,你们原姓人散落全国…… 瘦和卷打开了谷未素的话匣子,从此就堵不住她的嘴了。 一天下来,她不但不停地说,还不停地问,最后,两个押解她的人简直都要崩溃了。 谷未素根本看不出眼色,她依然滔滔不绝:“东汉之后的罗布泊,已经不适合大批人类生存了,这一千八百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时候,瘦和卷已经头疼欲裂。 谷未素又说:“看来你们需要学习知识啊!来,我给你们补补课!”接着她又讲起来:“罗布泊干涸之后,它的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大变化,草本植物全死了,胡杨树也死了,沙漠以每年3~5米的速度推进,很快就和塔克拉玛干沙漠融为一体了……” 温和的卷怒了:“你能不能住住嘴!我要睡一会儿!” 谷未素根本不理他,接着问瘦:“哎,你们现在藏在哪儿啊?” 瘦不说话。 谷未素又问:“你们的人口有多少?” 瘦还是不说话。 谷未素接着问:“你们没想过和当地政府联系吗?现在改革开放了,中国大地一片繁荣昌盛!原男要是离开罗布泊,一定会干出一番业绩!……” 终于,卷拉了拉瘦,使了个眼色。瘦停下车,说:“停一下,我们要扎营休息了。” 然后,他们把谷未素扔在车里,下了车,说起了悄悄话。 卷面如死灰,对瘦说:“太呱噪了,我们把她的嘴堵上吧?” 瘦想了想,突然说:“放了她。” 卷说:“怎么可能!” 瘦说:“她走不出罗布泊。” 卷朝车上看了看,车窗里,谷未素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就像等待投喂的小动物。他小声说:“她会走吗?” 瘦说:“你见过哪个人赖在监狱不走的?” 卷点点头,说:“那就放了吧,不然我会疯掉。” 两个人拉开车门,果然解开了谷未素的绳子,瘦对她说:“你走吧。” 谷未素愣了愣:“我自由了?” 瘦点了点头。 谷未素说:“最后一个问题,我问完就走——原男去哪儿了?” 两个原族人不理她,同时上了车。 车门“哐当”响了一声,他们回头看,谷未素又上来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又弄反了! 卷气急败坏地回过头,谷未素正看着他,一双眼睛求知若渴。 他低声说:“你下去。” 谷未素说:“你不告诉我原男去哪儿了我绝不下去!” 他怒了,下车拉开后车门,直接把谷未素拽了下来,瘦已经把车开走了。卷奔跑着追上去,跳上了车…… 他们终于摆脱了这个烦人的囚犯,简直像大病了一场,都不说话。 他们开出了几公里之后,天就渐渐黑了。 他们把车停下来,搭起了一顶帐篷,打算好好睡一觉,然后再接着赶路。 他们吃了点东西,刚刚走进帐篷躺下来,突然钻进了一个人,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正是谷未素。 她朝两个睡袋中间挤了挤,说:“挪挪!” 卷呆呆愣愣,居然真的朝旁边挪了挪。谷未素在两个原族人中间躺下来。 瘦转头看了看这个女人,一下笑了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谷未素说:“我需要了解你们!” 瘦说:“你不怕我们……办了你?” 说完,他一伸手就把谷未素胸口的第一颗扣子撕掉了。 谷未素低头看了看,说:“办了我之后你们就愿意跟我交流了?” 瘦一脸生无可恋,他拉了拉谷未素胸口的衣服,把露出的部位挡住了。 谷未素说:“你们知道吗?周朝之后是春秋,我从《左传》讲起吧,《左传》第一部分,隐公11年……” 两个原族人都把脑袋转到了旁边。 谷未素毫不在意,接着背她的《左传》,偶尔还做做解释:“有蜚。不为灾,亦不书。——你们肯定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是,有蟑螂作祟,但数量不是很多,就没有记载……” 不知道睡了多久,瘦醒了,谷未素还在说《左传》。他擦了擦嘴角的涎水,迷迷糊糊地问:“还有多少啊……” 谷未素双眼冒着光,说:“到文公18年了,后面大概还有二百年左右!”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谷未素继续说。 瘦突然坐起身,也大声背诵起来:“萧瑟在这个秋天,秋天用落叶代言……” 一个活了二十几年的现代人在背古文,而一个避世千年的古人后裔在背现代诗……都疯了。 谷未素突然停下来,问瘦:“这是当代诗人大尾的诗,你怎么会?” 瘦狡黠地一笑,说:“原来他叫大尾啊。我们抓了他之后,他每天都念叨这两句……” 谷未素大惊:“87年大尾来西北旅行的时候失踪了,原来是你们抓了他?” 瘦说:“80年代你们失踪了很多人,对吧?都和我们有关。” 卷也醒了,他痛苦地问瘦:“你怎么还跟她聊起来了啊!” 瘦说:“马上结束。” 说完,他爬起来,出去拿来了绳子和胶带…… 第二天,他们就遇到了类人。 第400章 归零 三个类人劫了车,杀了两个原族人,然后救下了谷未素。 没想到,谷未素被松绑之后,竟然和三个类人厮打起来——她希望跟随那两个原族人去到“第三十七国”,只有到了那里,她才有可能和原男邂逅。但是,三个类人的出现打碎了她的梦想,她知道,她永远都见不到她的爱人了…… 她被类人扛在肩上返回古墓的时候,突然沉默了。 实际上,那时候她的神智已经有些错乱,她认为扛着她奔跑的人正是原男,他要带她去寻找真正的桃花源。可是,另外两个人是谁呢?她抬头看了看,发现那两个人都是原男!三个人似乎在策划着什么阴谋,笑得很诡秘…… 讲到这里,谷未素的眼圈有点湿了:“后来,我就一直掉进噩梦里出不来了……” 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干戈打破了沉默:“这个故事不是谷未素经历了什么,而是那两个原族人经历了什么。” 接着,他转过头,对赵吉鹏说:“大仙儿,我要上船,会死吗?” 赵吉鹏醉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干戈,说:“你的命大着呢。” 干戈说:“死不了就OK。” 说完他就朝着那个湖走了过去。 沈小题拉住了他:“你知道水多深吗?” 干戈说:“不深。” 沈小题说:“你怎么知道?” 干戈指了指那艘船,说:“没到吃水线。” 老猫跟上来。 陈伞也跟上来。 干戈看了看他们,并没有反对。 接着,三个男人一齐踏进了湖水里。 刚刚走出两步,陈伞就停下了,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 老猫问:“怎么了?” 陈伞突然一滑,直接坐在了水里——这时候,水只是没了他的腰,他却像掉进了开水里,一边叫一边乱抓乱挠起来。 干戈愣愣地看着他,问:“你不会游泳?” 陈伞气喘吁吁地说:“我有恐水症……” 干戈突然笑起来。 他说:“陈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来罗布泊之前应该是个什么总监,身边一定不缺女孩子,对吧?” 陈伞已经爬起来了,他无心回答干戈这些问题,时不时地瞄一眼下面的水,眼里充满了惊恐。 干戈说:“你怎么能不会游泳呢?你知不知道,游泳馆可是泡妞最好的地方,首先不会闯红灯,又可以半裸接触……” 陈伞说:“我不是不想游泳,我是有恐水症!小时候,有一年夏天,我跟妈妈去海边,我和她用一个游泳圈,后来,海浪突然大起来,一个浪头就把我和妈妈打进水里了……” 说到这儿,陈伞居然哆嗦起来。 干戈和老猫都没说话,静静等着他讲下去。 陈伞咽了口唾沫,接着说:“游泳圈也不见了,我就在水里挣扎,我想我肯定要死了……” 干戈问:“后来呢?” 陈伞说:“后来我们被救了……” 干戈说:“那你渲染什么!我还以为谁淹死了。” 陈伞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怕水了。” 干戈说:“我来治治你的病。”说完,他猛地推了陈伞一把。 陈伞惊惶地后退了两步,严肃地说:“我警告你,不要跟我在水里胡闹!” 干戈说:“好吧,你在这儿等着,我和老猫朝前探探深浅。” 说着,干戈就朝前走了。 老猫刚要迈步,陈伞突然一把抓住了他。 老猫不耐烦地问:“你抓我干什么!” 陈伞说:“我的腿好像抽筋了……你让干戈去,我扶着你站一会儿。” 干戈还在继续朝前走,嘀咕了一句:“巨婴。” 他一直走到了船头的舷梯下,这时候,水才刚刚及腰。 他回过头,大声说:“过来吧,没事儿!” 陈伞没有动。好像干戈走过去没事,他一走过去就会掉进深渊。 老猫实在受不了了,他拽着陈伞就朝前走去:“你再磨叽我就把你按到水里去!” 陈伞被老猫拽着,一路鬼哭狼嚎,终于来到了船下。 三个人爬上了舷梯,藏到了一个集装箱后面。 老猫压低声音问:“藏起来干什么?” 干戈说:“你忘了吗?长毛……” 老猫说:“他们不会还在吧?” 干戈说:“同一艘船!” 老猫和陈伞这才警惕起来。上次他们无功而返,就是因为船上出现了一群长毛。 甲板上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三个人不敢放松,一路以集装箱做掩护,如履薄冰地逼近了舰楼。 太阳很强烈,舰楼的窗里黑糊糊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这艘船和上次相比,显得更老旧了,即使是白天,也显得鬼气森森。 三个人前后相连,慢慢走进了舰楼,那些熟悉的房门进入了他们的眼帘。 很奇怪,舰楼的棚顶遍布着蜘蛛网,好像离他们上次闯入隔了几百年。而且,走廊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沙尘。干戈牢牢地记着,上次他们进来的时候,在这里踩下了杂乱的脚印,而现在,他们就像第一批登船的人! 难道这是另一艘大船? 可是,刚才干戈在外面观察过了,它的船号就是上次那艘大船的船号! 干戈忽然想到,这艘大船会不会在消失之后,一切都归零了? 干戈停下来,回头小声对老猫和陈伞说:“先找人。” 老猫心领神会,直接朝走廊尽头走过去。干戈和陈伞则拉开了第一个房间的门。这个房间的门牌是金色的,上面烫着红色的字“REPERTORY”,干戈虽然不认识英文,但上次的经验告诉他,这里是仓库。 一股霉味传来,干戈探头朝里看了看,房里没有一个人,那些物资摆放得整整齐齐,根本没人动过! 干戈惊呆了,他们曾拿走了很多食物!现在,这些食物却完好无缺!那么,这些天他们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突然,老猫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大声说:“闹鬼了!” 干戈问:“怎么了?” 老猫说:“我去了我和赵吉鹏住过的那间宿舍,那些床又恢复了原样,根本找不到我和赵吉鹏睡过的痕迹了!” 干戈说:“你和赵吉鹏睡过了?” 老猫说:“你再胡说我摔死你!” 干戈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整齐的物资,喃喃地说:“那些长毛也消失了……就跟重启了一样。” 陈伞沉思了一下,说:“就当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给养吧。我们赶紧搬东西,下船,万一它再动起来,不知道会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三个人不敢逗留,开始朝下搬东西了。 中间,干戈抽空去厨房看了看,果然,三把餐刀整整齐齐摆放着,其中一把上有个缺口,那个缺口的形状干戈太熟悉了…… 等干戈搬运第三趟物资的时候,岸边起了变化——远处黑压压地走来了十几号人。 干戈他们直接扔掉了物资,踏着水噼里啪啦地冲向了岸边。 他们几乎和那些人同时来到了车辆前。 干戈仔细一瞅,直接骂了起来:“操你妈蒋新华!你还敢回来!” 第401章 杀人藤 蒋新华站在那些人中间,被众人簇拥着,看起来像尊佛。 他被干戈团队带出桃花源之后,半路曾经偷偷扔掉一个腰牌,那是给桃源人留下的一个路标。果然,桃源人找到了他。 蒋新华还是笑呵呵的,远远地做了个拥抱的姿势,说道:“干戈老弟,九死一生啊!” 干戈低声说:“都上车。” 没想到,不但陈伞和老猫没上车,其他人也下来了,他们都冷冷地看着蒋新华,只有谷未素不明所以。 干戈说:“老蒋,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什么吗?” 蒋新华看了看身后的长毛,又看了看干戈的车,笑嘻嘻地说:“人会使用工具?” 干戈摇了摇头,说:“人要脸,而动物没脸。” 蒋新华摆了摆手:“哎,干戈老弟,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人也是动物,大家都是为了更好地活着嘛。” 干戈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蒋新华并没有回答,他瞟了瞟沈小题,然后小声说:“哟,这是小题姑娘还是沈小题姑娘啊?” 干戈抢先说:“小题。沈小题离开了。” 蒋新华说:“哦……小题姑娘我跟你说啊,干戈可喜欢你了,他一点都不喜欢沈小题,为了找你,他才不在乎沈小题的死活……” 干戈说:“滚你妈的。” 蒋新华哈哈大笑。 接着,他转过身去,突然变得严肃了,对身后的长毛们挥了挥手,说:“你们几个留在我身边,你们几个去船上拿物资!” 一部分长毛立即冲进了湖里。 干戈说:“水很深,你让他们小心点。” 蒋新华说:“干戈老弟,你不要骗我了,就算水再深也挡不住我们。” 干戈没有解释。他其实说的是,这个大船来历不明,水很深。 他看了看蒋新华身后的人,他们都拿着武器,明显是桃花源的士兵,加上搬运物资的人,总共十多个。干戈团队不可能与之匹敌。 干戈说:“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找不到原族人的老巢?” 蒋新华说:“据我所知,小四四也从来没有进去过。当时如果我不那么扯谎,能活到现在吗?”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老猫,关切地问:“孩子,你近来好吗?” 老猫涨红了脸,突然喊起来:“姓蒋的!我要是再听你说一句话,我就跟你姓!” 赵吉鹏好像已经醒酒了,她低声说:“弟弟,你还会上他当的,我保证。” 蒋新华笑了:“你是我的养子,你跟我姓天经地义啊。” 老猫说:“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养父!你不要光说不练,来,咱俩单挑!我摔死你!” 蒋新华不恼不怒,反而露出了慈祥的表情,对老猫说:“孩子,我还是原来的态度,你不要太过分,我还是会放了你。” 老猫说:“滚!” 干戈皱了皱眉:“就是说,你还想找我们的麻烦?” 蒋新华很惊讶地说:“如果当时你们不是为了让我给你们带路,我早死了!” 干戈说:“小四四都死了,你猖狂个毛线?大家都不想流血,你们搬你们的东西,我们走我们的,互不侵犯。” 蒋新华说:“正是因为小四四死了,你们才走不了……”说着,他回头看了看那些长毛,说:“你问问他们,可能放过你们吗?” 那些长毛们面无表情,这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蒋新华对着他们声若洪钟地演讲起来:“亲爱的战友们,到了现在,我必须告诉你们了,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个双面间谍,当时我故意被抓,就是为了打入干戈团队的内部,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现在——机会来了!” 干戈冷笑了一下,说:“老蒋,当时在桃花源我们全身而退了,在这儿,你们还能怎么样?我告诉你,令狐山马上就到。” 蒋新华笑得更开心了,他说:“干戈同志,有个词叫急中生智,你现在只是急,却没有智。令狐山要是在,早就露头了……”他还没说完,他和干戈都愣住了。 两个人中间的沙子突然震动起来。 蒋新华嘴一歪,说:“不是吧……” 地上的沙子突然扬起来,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接着五六个类人纷纷从地下钻出来。领头的正是令狐山,他出现的位置正巧和蒋新华面对面,蒋新华不由后退了一步。 令狐山看了一眼干戈,并没有说话。 蒋新华直接跪在了地上,正要说什么,令狐山先说话了:“从今天起,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船上的物资我们五五开。” 蒋新华愣了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并没有站起来。 沈小题叫道:“令狐山!你有没有人性!” 令狐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根本就不是人。”然后,他看了看干戈,说:“他是人吧,你问问他,他有人性吗?” 干戈冷冷地看着令狐山,并没有说话。 令狐山不再废话,带着五个手下跑向了大船。 几个长毛把蒋新华扶起来,蒋新华回头对他们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下跪吗?这是他们类人的礼节。”接着他又嘀咕了一句:“变态的礼节。” 几个长毛并不说话。 接着,蒋新华掸了掸裤子上的沙子,对干戈说:“听令狐山这么一说,你们决裂了?干戈老弟,你这么当领袖可不行……” 干戈大声喝道:“滚!” 蒋新华说:“我是不可能滚的。” 接着,他回过头去,对那几个长毛低低地说:“杀!” 沈小题突然掏出了那支土枪,对准了蒋新华:“你可能忘了,你把那发子弹还给我了。” 蒋新华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我是把子弹给你了,可是我把火药倒出来了!赶紧扔了吧!” 那几个长毛面对土枪有些迟疑起来。 蒋新华大声说:“枪里没子弹!上!” 就在这时候,那个湖突然发出了怪异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翻腾,大家不约而同地转头看了过去。 湖面很平静,可是一个类人突然就不见了,似乎被什么东西拽进了水里。紧接着,又有两个类人也被拽了下去…… 令狐山发现了异常,他带着另外两个类人迅速登上了舷梯。 干戈懵了,蒋新华也皱起了眉头。 突然,水里冒出了一些巨大的藤蔓,它们朝着人群伸过来! 大家步步后退,终于四散逃开了。 那些藤蔓的速度太快了,一转眼就追了上来。它们通体呈绿色,就像一条条绿色的巨蟒。干戈直接喊起来:“我日你妈……不是说罗布泊寸草不生吗,这是啥啊!” 藤蔓越来越多,几乎把岸边的沙子都覆盖了,异常恐怖。 干戈大声喊着:“上车上车上车!” 然后,他就冲向了吉普车,老猫冲向了越野车。由于越野车最近,大家慌成一团,都逃进了越野车。 蒋新华带着几个长毛朝远处狂奔。 干戈上车之后,车头正对着蒋新华,他紧紧盯着他,一脚油门就踩了下去。他不管这些植物是什么鬼东西,他必须要杀死蒋新华这个人渣。 没想到,轮胎空转起来,车子竟然没有移动!他又踩了踩油门,发动机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很不正常。他不敢再踩油门了,再来几脚的话,水箱非爆了不可。他朝外看了看,那辆越野车也没有开走,它的轮胎被藤蔓纠缠住了。干戈打开车窗,朝他们喊道:“留在车上不要动!” 没想到,越野车的门已经打开了——很显然,他们已经发现车子动不了了,赵吉鹏第一个跳出来,撒腿就朝远处跑去,紧接着其他人也跳出来,纷纷朝远处跑。 干戈又喊:“沈小题!叫他们回车上!” 天地间充斥着很大的声音,那应该是藤蔓在拔节吧,沈小题根本听不清干戈喊什么,她跑在最后,回过身来,拼命朝干戈挥手,她在叫干戈快跑。 干戈只好也跳出车去。 脚下油腻腻的,他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到处都是藤蔓,它们四处爬动着,就像活物一样…… 在沙漠上,最渴望的就是绿色,然而现在,这种绿色却带来了无尽杀机。 干戈撒腿就朝沈小题追过去。 蒋新华太胖了,他跑得并不快,也拖慢了另外几个长毛的速度,藤蔓已经开始攻击他们了! 终于,跑在最后的蒋新华“扑通”一下摔倒了,一根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踝,迅速将他拖回水中。 干戈从旁边跑过,他看了一眼蒋新华,当时蒋新华的眼神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个无助的孩子,那双眼睛在说:救我! 干戈不由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藤蔓很快就把蒋新华拖进了水里,“咕咚”一声什么都看不见了。 干戈愣了一会儿,正要接着跑,却发现脚下的藤蔓绕过他,纷纷伸向了正在逃窜的长毛和他的队友。 干戈突然喊起来:“沈小题,你们别动!它们只攻击移动的东西!” 那些人根本听不见,继续朝前跑着。干戈愣愣地看着他们,没想到,他们自己慢慢停下来,沈小题转过身来,对着干戈喊着什么,干戈也听不见。 干戈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些藤蔓似乎只能伸出100米左右,那是它们的极限,沈小题他们立身的地方,没有一根藤蔓,他们已经安全了。 另外几个长毛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倒霉的长毛被藤蔓缠住了,拖回了水里…… 这些藤蔓很像有组织有预谋地攻击人类,它们先形成一个包围圈,然后袭击一个人,致使人群四处逃窜,再逐个袭击每个人,分别拖到不同的水域……干戈忽然想起了谷未素说的那句话——这些湖是有意识的。 他再次看了看那些队友,突然一拍脑袋:“我操!谷未素呢!” 话音刚落,他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甜甜的女声:“干戈,我在这儿呢!” 干戈猛一回头,就看见谷未素站在“万藤丛中”,被缠得里三层外三层。 干戈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谷未素好像并不害怕:“干戈,你不要大惊小怪,你看,它们并没有恶意。”说着,她还伸出了一只手,爱怜地抚摸着一根翘起来的藤须。 干戈开始摸刀子了。 谷未素还在对那些藤蔓说话,口气极其温柔:“我见过你们,你们是裸子植物门,猪笼草属,捕人藤种,你们应该应该在热带雨林呀,怎么会跑到罗布泊来?难道你们也是从那条地下通道过来的?我知道,你们也是生命,所以我必须提醒你们,这个湖随时都可能消失,你们要爱惜生命呀!……” 突然,谷未素仰面倒了下去,还没等她喊出来,已经被藤蔓拖进了水里。 第402章 类人不会游泳…… 谷未素不见了踪影。 她留给这个世界的,仅仅是两三朵水花。 本来湖水不深,只到正常人的腰部,但受害者在水下被藤蔓束缚,无法站立,很快就被呛死了。 有一条新闻,一个醉鬼半夜走路回家,失足掉进了水渠,当时是旱季,渠里的水只到人的脚脖子,可那个醉鬼醉得没力气翻身,最后居然死在了水渠里…… 干戈确认了一下谷未素落水的位置,正要跳进去营救,突然脚腕感到了一阵滑腻,就像被蛇信子舔着,紧接着他就被藤蔓缠住了。 干戈一个翻身,一刀斩断了脚上的藤蔓。他的动作幅度太大,马上招来了更多的藤蔓,它们顺着那根藤蔓的尸体快速爬上来…… 这时候,他看见老猫东躲西闪地跑了过来。他冲到干戈跟前,抓住了干戈身上最粗的一根藤蔓,向拔河一样拽,嘴里嘀咕着:“你出来!我摔死你!” 干戈一刀砍断了这根藤蔓,然后大声吼道:“不要动!” 老猫扔掉了手里的半截藤蔓,愣愣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听话!一动不要动!” 老猫就不动了。干戈也不动了。 果然,那些藤蔓从干戈和老猫旁边纷纷离开了。 干戈低声说:“等我!”然后,他转身就要跳进湖里。 老猫突然叫了一声:“令狐山!” 干戈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老猫,接着,他顺着老猫的目光看向了大船——几根藤蔓已经爬到了船上,把令狐山死死缠住了,正在朝水里拽。令狐山死死抓着船沿不放手。 他挺不了多长时间。 干戈苦笑了一下,令狐山钻地几乎是个外挂技能,想不到,为了物资,他上了船,船是铁的,他无法遁身…… 干戈无暇顾及令狐山了,暗暗地想:令狐山,你只能自己靠自己了。 然后,他一下就扑进了水里。 在水里行走,就像在放慢动作,他举步维艰。还没等找到谷未素,仅仅是砍杀眼前的藤蔓,就耗费了他很多力气。 好在水里的藤蔓并不是那么密集。他往前走了大概十多米,脚下踹到了一个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里。 在水下睁开眼睛并不是什么好体验,他强忍着眼睛的酸涩,不停观察着,终于看到了刚才踹到的物体,心里一沉。 如果不是谷未素那一袭白衣太明显,干戈甚至怀疑面前是个巨大的绿色蚕蛹——谷未素被层层包裹,只露出了几块衣角。那些藤蔓成了她的棺材。 这种藤蔓的习性好像和蛇类似,它们都是先捕获食物,然后一圈圈地缠住,令它们窒息而死,再慢慢消化…… 干戈不确定谷未素还能不能救活,他斩断了那些藤蔓的根,接着抱起被藤蔓层层缠绕的谷未素,冒出了水面。 老猫还在岸上。 干戈大喊:“老猫,快来帮忙!” 老猫立即跑向了干戈。 四周的藤蔓感受到了老猫的移动,迅速朝他聚拢,沙地上又发出了那种恐怖的“沙沙”声。 老猫蹦蹦跳跳躲避着它们,冲到了干戈跟前,干戈撑不住了,他把谷未素塞给了老猫,说了声:“救她……” 话音刚落,他已经被拖下了水。他的脚腕子已经被水下的藤蔓缠住了。 老猫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快,干戈又从水里冒了出来。 老猫看了看他,高兴地喊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岸上的大部分藤蔓都朝着大船爬过去了,他说:“快跑!” …… 岸上的藤蔓渐渐缩回去,沈小题、陈伞和赵吉鹏来到了湖边。 这时候,令狐山还在船沿上挣扎,终于撑不住了,被拽了下来,“扑通”一声从高空掉进了水里。 令狐山手下的两个类人已经逃下了船,他们站在岸上,看着这一幕,手足无措。 沈小题对他们喊道:“你们快去救他啊!” 其中一个类人低声说:“我们类人不会游泳……” 类人可以钻地,却不会游泳! 沈小题愣了会儿,又说:“这就是你们见死不救的理由?” 另一个类人说:“令狐山早就下过命令,如果他遇到危险,绝不允许我们冒险去救他……” 沈小题不再说什么了,她突然冲向了湖里。 这时候,令狐山已经没入了水中。 陈伞一把拉住了她,他喊道:“你要干什么!” 沈小题说:“救人!” 赵吉鹏也忍不住说:“你比他更厉害吗?” 沈小题说:“你没听到吗!他们类人不会游泳!” 陈伞说:“救他你会死!” 沈小题看了看他,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如果不救他,之后我们都会死。”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向了湖边。陈伞一跺脚,对赵吉鹏说:“你自己小心点。” 他是提醒赵吉鹏小心那两个类人。 赵吉鹏点点头,说:“明白。” 然后,陈伞立即朝沈小题追了过去。 沈小题冲进了水中,陈伞咬咬牙也一步步走了进去。干戈离他们很远,不过他看到沈小题去救令狐山了,他大喊着什么,沈小题根本顾不上听了。 令狐山力气确实大,他在水里拼命挣扎,沈小题和陈伞准确地扑到了他跟前。沈小题大喊:“别动!” 令狐山根本停不下来。 沈小题一拳砸在了令狐山的脑袋上:“你他妈别动!” 令狐山终于停止了动作。 令狐山全身都被藤蔓缠得结结实实,沈小题摸索了几下,终于从他的腰间找到了短刀,她握着短刀,沉入了水里,试图切断令狐山身上的藤蔓。这时候,陈伞已经停下了,他站在水中,已经恐惧得闭上了眼睛。 沈小题终于砍断了令狐山身上的所有藤蔓,冒出水面,朝着陈伞喊道:“过来帮忙!” 陈伞猛地睁开了眼睛,咬咬牙,走过来,他和沈小题架起了令狐山,朝岸上走去。 他们上了岸之后,两个类人跑过来,接替他们把令狐山扶到了安全地带。 老猫抱着谷未素也到了安全地带。 陈伞跌坐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干戈跑过来,他拽起陈伞,喊道:“离水远点!” 干戈和沈小题架着陈伞,小心地躲着为数不多的藤蔓,来到了老猫和赵吉鹏跟前,这时候,谷未素依然躺在那个绿色棺材当中,身体似乎比平时长了一倍。 沈小题瞪大了眼睛。 干戈掏出刀子,开始一根根拆除谷未素身上的藤蔓。 谷未素露出了全貌,她面容安详,甚至还带着点红润,好像睡着了。 干戈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开始按她的心脏。 一下。 一下。 一下…… 没反应。 干戈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了,趴上去做人工呼吸…… 谷未素依然睡着。 赵吉鹏把头转向了一旁,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她把眼睛睁开了,低声说:“干戈,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干戈吼道:“滚!刚才她还好好的!” 说着,他继续按谷未素的心脏。 一下。 一下。 一下…… 大家都不说话,全体静静地看着干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终于,干戈颓然地坐在了沙地上。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谷未素死了。 这个女孩一心寻找世外桃源,为此从智利返回了罗布泊,途中好像还遇到了一份刚刚萌芽的爱情,尚未来得及对任何人讲述,她就死了,死在了这片凶恶的湖水旁。 第403章 湖底 干戈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想说。 他不是惧怕死亡,他早已不再是那个在地下楼兰电梯口杀了两个人还会手抖的修车工。十几天过去了,干戈不知道手刃了多少敌人。 说实话,整个团队除了他,没人对谷未素有感情。谷未素曾跟他朝夕共处,而其他人都是后来的,包括沈小题。 他难过还有个原因,他是团队领袖。 他这辈子从没想过当领袖,也从不愿意当马仔,他就是个痞子。但是,他来了罗布泊,被推上了领袖的位置,他知道他必须对每个人的生命负责。 赵军、钟离彩、谷未素,一个个死在了他的眼前。 夏邦邦、朴诗玄、徐则达、Cassie,干戈知道了他们的死讯。 想想太恐怖了,上一个团队,路线明确,装备精良,最后只剩下他和小题两个人活着。而干戈还摸过一次阎王爷的鼻子,小题现在又是生死未卜…… 在城市里,只要一个人非正常死亡,至少是个新闻,而且一定有人要被追责。可是在罗布泊,这些人只有两个字——“死了”,连个墓碑都没有。 谷未素临死之前想了些什么?干戈很想知道。 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谷未素留下一份遗书,他可以把遗书带回北京,交给她的父母,留下些念想…… 那么,谷未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 干戈抱着脑袋使劲想,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像是什么“爱惜生命”! 想到这儿,干戈使劲摇了摇脑袋,嘟囔了一句:“真可悲……” 随后的故事乏善可陈。 蒋新华死了之后,桃花源的人丢盔卸甲,纷纷跑没影了。 令狐山带着两个类人,连招呼都没打,驮着几箱物资,也走了。 好像宴席散场之后的一片狼藉,只留下了静悄悄的湖水和因为感受不到活物而同样静悄悄的藤蔓。 只有一动不动的谷未素和车下紧紧缠绕着的藤蔓,提示着大家之前发生过什么。 虽然看不清湖里的情况,但大家商量了之后,一致认为,这些恐怖藤蔓的根系肯定来源于湖中央。 干戈再次担当了死士,他没跟别人商量,跑到车上,搬出四桶柴油,一桶桶泼在了湖面上…… 那些藤蔓在大干了一场之后似乎也非常疲惫,对于干戈的举动显得无动于衷,只有一根细细的藤蔓缠上了干戈的脚脖子,被干戈用刀砍断了。 油的密度比水小,飘在水面上也能燃烧起来。 随后,他拿出了一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着,然后就把打火机扔到了湖面上,动作帅极了。 干戈第一次知道,点燃柴油是有声音的——湖面上发出“呼”的一声,像是湖水叹了口气,接着,湖面上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干戈的脸被烤得生疼,他转身离开了。 场面很是壮观,大家可以上网搜搜关于货轮漏油失火的图片,你会发现最简单的蓝天白云、钢铁海水、柴油烈火,也能组合成不世出的美景。 干戈无心欣赏。 岸边又传来了“沙沙”的响声,那是藤蔓们退回的声音。 干戈在危险区域内又蹦又跳,就像在挑衅,却没有一根藤蔓爬出来。 干戈朝老猫挥了挥手,两个人把越野车和吉普车开到了安全地带。 干戈有点后悔,如果早点想到这个办法,也许谷未素不会死……然而,当时大家看见了大船,只想着得到物资,全部昏了头脑。干戈暗暗警告自己——从此之后,再不能有任何一点点失误了。 …… 大家来到远离大船的地方,胡乱地倒在车上,合上眼恢复体力。谷未素的死对每个人都是个打击,大家的心情都很糟。 干戈是第一个醒来的,这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 他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湖水的位置,第一个印象就是:火已经熄灭了。 他拿起一卷胶带,下了车,走了过去。他的双脚有点飘,摸摸脑袋,滚烫。走着走着,他感觉到不对头了——船还在,那个湖却不见了! 水底永远是最神秘的地方。经常有这样的新闻——村民动迁的时候,把自建池塘的水抽干了,惊现某种从未见过的水生动物…… 区区池塘尚且如此,野生的江河湖海下面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秘密。 干戈突然激动起来! 湖水消失了,湖底究竟藏着什么?这个秘密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当他快步来到大船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大片洼地,沙子干爽,不见一丝水分。洼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枯死的藤蔓,它们的根须深植于沙地之下,竟然拽不动。刚才它们还四处乱窜杀人,现在却变成了一根根烂绳子。干戈用刀把“绳子”割开,内里还泛着翠绿的颜色。 这个湖和这些藤蔓似乎是个共生系统,湖吸引人类接近,而藤蔓把人类拖进湖里,湖和藤蔓共享人体的养分…… 他四下看了看,终于看到了蒋新华的尸体——这个制尸团伙的钩子双眼圆睁,眼睑眦裂,五官扭曲。不过,他身体的姿势却很安详,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两条腿自然伸展,平平地躺在湖底——就像他制作的一具干尸。 干戈走到他跟前,蹲下来,静静地点上了一根烟,说话了:“老蒋啊,你说,我遇见你,是福还是祸呢?或者换个说法,你遇见我,是福还是祸呢?” 蒋新华的嘴巴动了动。 干戈看了看,那是一片干枯的藤叶,它在蒋新华的嘴角上翻动了两下。 干戈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胶带,撕下一截,轻轻地贴在了蒋新华的嘴巴上:“到了那边,你就不要再说话了……” 接着,他站起来又看了看,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有类人,有长毛。 他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队友们都来到了岸边。老猫正拿着工兵铲,给谷未素挖坟,其他人登上船去搬东西了。 干戈走过去,帮他挖。 挖着挖着,他踉跄了一下,老猫赶紧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干戈说:“没事儿。” 老猫摇了摇头:“你还是休息吧。” 干戈就在一旁坐下来。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其他人很快就从大船上下来了。 沈小题走到干戈跟前,低声说:“船上的东西都变质了……” 干戈很迷惑地抬头看了看沈小题:“为什么?” 沈小题说:“不知道,水都臭了。它……可能穿越了太长的时间。” 干戈无力地摇了摇头,好像在说:算了吧。 老猫很快就挖出了一个深坑,大家把谷未素埋进去了。荒漠上又鼓起了一个沙包,很小,很矮,孤零零,很像谷未素生前睡觉的帐篷。 干戈吃力地站起来,低低地说:“走吧。” 沈小题说:“等一下。” 她的手里拿着几朵塑料桃花,走过去,插在了谷未素的坟包上。那是她从桃花源里带出来的。 接着,她朝陈伞招了招手,陈伞走过来。 沈小题轻声说:“你不是总给我背书吗?我记得有一首诗是写上坟的……” 陈伞说:“那叫陶渊明的《挽歌》。” 沈小题指了指谷未素的坟包,陈伞就低声吟诵起来——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 再次启程的时候,干戈依然开那辆吉普。 可是,刚刚走出短短一段路,他一头就栽到了方向盘上。 晕倒之前,他的脚死死踩在了刹车板上。 阴森的湖水,杀人的藤蔓,令狐山见死不救,谷未素不幸身亡、箭伤再次发炎……所有这些把干戈击垮了。 沈小题赶紧把干戈扶到吉普车后座上,换了陈伞开车,她则守在干戈旁边,观察和照顾他。 干戈唯一的一缕意识充满了担忧。这种迷迷瞪瞪瘫如烂泥的感觉他太熟悉了,正是上次濒死时的反应!他想说点什么,却感到有气无力,终于沉沉地合上了双眼。 从此,他进入了他一生中最离奇的一次幻历,在昏迷中,他似乎变成了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这样的剧情—— 干戈和团队已经来到了一个古墓口,四周整整齐齐地插着一些木桩,呈月亮形状。蒋新华和令狐山竟然都在团队里! 令狐山判断,这个古墓不是正常古墓,里面凶多吉少。 死而复活的蒋新华突然变得高尚了,他提出他下去探探。 蒋新华进入之后,大家等了好久好久,一直不见他出来,干戈把心一横,拿着手电筒就要下去。 沈小题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能下去!” 干戈说:“我是领队,我为什么不能下去?你在外面等着!” 沈小题一脸严肃地说:“最开始,你说要去怪圈看看,我同意了,结果你差点死在里面。你又说要在那个假工作站待一晚上,我也同意了,结果咱俩差点死在里面。后来你又要去找小题,我的心大,又同意了,结果我们差点死在那个桃花源里面……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下去了!” 干戈说:“如果换了小题站在这儿,她不但会同意我下去,还会跟我一起下去!” 听到地上的干戈说出这句话,空中的干戈愣了愣,他觉得自己不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沈小题眼神一黯,朝后退了一步,说:“我不是她。” 干戈不再说话,大步走进了古墓洞口。 第404章 死去的蒋新华看到了什么? 古墓外面很安静,赵吉鹏依靠着老猫,两个人十指紧扣,急切地等待。 令狐山坐在沙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就像一尊雕塑。 沈小题来回踱着步,看得出来,她极其焦虑。她的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那是在抱怨干戈。 陈伞悄悄来到了她身边,陪伴她。 沈小题突然抬起头,大声质问:“你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陈伞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沈小题说:“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我要走!” 令狐山睁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黄沙,又把眼睛闭上了,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赵吉鹏白了沈小题一眼,不耐烦地说:“你作什么妖?又想分裂团队?” 老猫也说话了:“沈小题!干戈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要去哪儿?” 沈小题根本不理他们,背起背包真的走了。 陈伞追了上去,沈小题回过头来,大声呵斥道:“你不要跟着我!” 陈伞愣了愣,慢慢停住了脚步。 沈小题走出了一段路,突然扔下背包,朝着古墓口就冲了过去。 …… 干戈走进墓道之后,并没有打开手电筒,而是打着了打火机。手电筒没办法检测地下的空气,打火机可以,如果氧气不足,打火机会熄灭。 墓道很长,两旁的墓壁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画着绵绵不绝的壁画,那些壁画竟然没有褪色,更没有剥落,很鲜艳,正因为它们太鲜艳了,显得特别诡异。一会儿出现一只鹦鹉,一会儿又出现一只乌龟……要是谷未素在就好了,她一定能看懂其中的含义。 他渐渐不再专注壁画,摸索着朝前走,终于来到了尽头,到达了一间墓室。 一副棺材摆在墓室正中央,棺材大开,似乎在等人观瞻。 干戈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墓室相连,就是说,进入洞口之后,只能直达此处。 这是什么人的墓?还有,蒋新华呢? 他战战兢兢地把打火机凑近了棺材,发现棺材里很干净,尸体不翼而飞了!难道,这个伪造干尸的人被真正的干尸给咬死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声撞击石壁,再反弹回来,整个墓室都被复制再复制的笑声充满了。 干戈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手一抖,打火机就掉到地上熄灭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笑声停止了,干戈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感到手脚冰凉,都不会动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弯下腰去摸索打火机。 终于摸到了,由于燃烧太久,打火机很烫手。 他把它打着之后,笑声再一次出现了,十分清晰,干戈突然不害怕了,他循着笑声走到了棺材后面。 蒋新华坐在冰冷的地上,他的怀中抱着一具穿胡服的干尸,笑得十分开心。那一幕让他倒吸了口凉气。 他不安地看了看那具干尸,终于在蒋新华身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老蒋?” 蒋新华继续笑。 干戈又说:“蒋新华?” 蒋新华还在笑。 干戈接着说:“蒋叔?” 蒋新华已经笑得弯下了腰。 干戈困惑地问:“讲讲,有什么好笑的?” 蒋新华突然就不笑了,他看着正前方,嘴里急切地嘀咕起来:“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干戈终于意识到,蒋新华可能失常了! 从他进入古墓,一直到干戈进来,前后不超过半个钟头,这段时间里,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干戈低头看了看蒋新华怀里的干尸,从身材、骨骼和服饰来看,应该是一个女性,五官依稀可辨。干戈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这个感觉是最令人恐惧的。 打火机太烫了,自己灭了。 干戈再次陷入了漆黑当中。 他还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小题?不不不。 沈小题?不是小题就不可能是沈小题,他们的长相是一样的。 谷未素?不不。 赵吉鹏?不。 在密云救过干戈一命的女大学生?不,那个女大学生就是小题啊! 干戈觉得自己也快失常了。 忽然间,他想通了一个问题——让他感到似曾相识的并不是这张脸!就算保存再完好,她也是一具干尸,仅仅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来。干戈熟悉的,应该是这个女人的服饰! 蒋新华还在黑暗中计算着什么:“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干戈重新打了几下打火机,又着了,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蒋新华怀中的干尸,她戴着高高的胡帽,红绿相配的窄袖短衣,挂环的皮带,长筒靴,织羽扇…… 干戈更害怕了,他为什么会对一具千年干尸的衣服感到熟悉呢? 他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当务之急是把蒋新华弄出去。 他站起身,对蒋新华说:“把干尸放下,我们走了。” 蒋新华再次低声笑起来,干戈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蒋新华说:“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干戈忍不住问:“什么东西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 蒋新华根本听不见干戈说话,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惊喜地说:“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干戈已经确定,蒋新华就是魔怔了。他闯进这个墓室之后,看到了真正的干尸,欣喜若狂,被冲昏了心智,产生了幻觉……这家伙聪明一世,最终还是毁在了一个贪字上。 他晃了晃蒋新华的肩膀,大声说:“你他妈醒醒!” 蒋新华好像突然认识干戈了,他定定地盯着干戈,严厉地说:“你怎么进来了?不许跟我抢啊,都是我的!” 干戈有些不寒而栗,说:“好的,都是你的……可是我不明白啊,什么都是你的?” 蒋新华指了指四周,大声说:“你看不见?一百个!两百个!三百个!他们可不是假冒的,他们都是正品货!都是我的!” 干戈四下看了看,只有死气沉沉的墓壁。他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他的话茬来:“确实有很多!不过我们必须先出去啊,不然就变成第三百零一个了!” 蒋新华愣了愣,立即说:“你这句警告有水平!对,出去,我们先出去!” 然后,他丢下怀中的干尸,麻利地站起来,撒腿跑出了墓室。 干戈赶紧举着打火机追了上去。 可是,他刚刚来到墓室门口,突然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哐当”一声掉下来,它带动的风又熄灭了打火机。 干戈目瞪口呆。 这块石头应该就是墓门。 他摸黑伸出手,在墓门旁边摸索了半天,试图找到机关,可是石壁上光秃秃的,空无所有。 现在怎么办?等人来救吗?这不是干戈的风格,更何况,蒋新华才进来这么一会儿,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鬼知道在这里待久了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能依靠其他人,他必须自己寻找出路。 他四处乱敲起来。 电影里一个人被困在古墓的时候,总能找到一处空心的石壁,然后从那里发现生路,然而,干戈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找了一圈之后,终于放弃了。 他又一次打着了打火机,这是他唯一的光明之源了。 他慢慢走近了那具干尸,她躺在地上,似乎快散架了,干戈叹了口气,把打火机立在一旁,弯下腰,把干尸小心地抱了起来,干尸很轻,抱在怀中竟然有点不真实,他把她放回了棺材里。她重新躺下之后,姿势似乎不是很自然,干戈重新摆了摆,依然很别扭。 就在干戈盖上棺材盖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世界就变得红彤彤了。 第405章 从前,从前,再从前 沈小题并没有进入古墓洞口,令狐山像箭一样射过去,把她拦住了。 令狐山冷峻地问道:“你要干什么?” 沈小题平静地说:“小题敢做的事我也敢做。” 令狐山说:“我不管你们那些争风吃醋的烂事,我不会让你进去。” 沈小题怒了:“你他妈想让我守寡吗!” 令狐山愣愣地看了看沈小题,他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种话,很泼,很直接,很沈小题。一旁的陈伞偷偷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令狐山说:“现在干戈不在,团队由我代管,我说了算!你要是再胡来我就把你关到车里,而且不给你开空调。” 沈小题正要大发雷霆,古墓洞口突然传来了一阵笑声——蒋新华喜气洋洋地出来了。 他虽然笑着,但一双眼睛却是血红的,那张脸像纸一样白,嘴角还流着涎水,一看就不正常了。 大家都愣住了。 蒋新华走到老猫跟前,一把揪住了他:“孩子!我发财了!发财了!……” 老猫冷冷地看着他,毫无反应。 沈小题朝古墓里看了一眼,有点急了:“干戈呢?” 蒋新华松开了老猫,对沈小题说:“我不骗你!我真的发财了!” 然后,他对着半空大声喊起来:“我他妈终于发财了!都是我的!你们都是我的!”然后,他张开双臂就朝前跑去了,似乎想抓住整个世界。远处,正是他死掉的那个地方,隐约能看见那艘大船的身影。 老猫动了动,似乎刚追过去,却被赵吉鹏拦住了,赵吉鹏说:“别追了。” 老猫看了看她,没有再动。 赵吉鹏突然冒出一句:“那只是他的魂儿,他去寻找自己的身体了。” 沈小题突然挣脱令狐山,钻进了古墓洞口。 …… 干戈睁开了眼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环境—— 这里很像个幼儿园的教室,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图画,应该是下课时间,所有小朋友都在教室外疯玩儿,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坐在教室里,面对面地坐着,中间隔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了三颗糖果。 两个小孩都不说话。 干戈走过去,问:“小朋友,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好像听不见,小男孩敲了敲桌子,问小女孩:“怎么分?” 小女孩说:“石头剪刀布,玩三局,谁赢了归谁。” 小男孩说:“好!” 干戈伸出手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小男孩没反应。他又伸手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小女孩也没有反应。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小男孩很像自己! 难道他回到了小时候的幼儿园? 他快步走出去,想通过环境来确定一下。他走出去,看见了很多小孩嬉戏,干戈无法聚焦他们的脸,他们的脸都是模糊的,就像梦里的人。 他再次回到了教室。 两个小孩已经玩起了石头剪刀布——实际上,他们早就该开始了,在干戈离开的时候,他们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干戈索性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他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么离谱。 第一局,小女孩出了石头,小男孩出了剪刀。 小女孩赢了,她笑嘻嘻地拿走了一颗糖果,放到了自己面前,小男孩非常生气。 第二局,小女孩又出了石头,小男孩还是出了剪刀。 小女孩又赢了,拿走了第二颗糖果,小男孩的脸憋得通红,眼泪都要出来了。 第三局,小女孩再次出了石头,小男孩再次出了剪刀——不过,这次他出的是真剪刀…… 出剪刀之前,他的手一直藏在背后,他背后竟然藏着一把儿童剪纸用的剪刀,他抓着这把剪刀,气急败坏地刺向了小女孩的眼部。 小女孩尖叫一声,一下子就捂住了脸,出血了。 干戈惊呆了。他记得小时候,他确实刺伤过一个小女孩的脸,至于因为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小男孩面不改色地扔了剪刀,把三颗糖果都装进了兜里,转身跑出了教室。 教室一下涌进了很多人,干戈赶紧挤了出去,发现外面的景色又变了—— 他来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空间,像个巨大的红色半透明泡泡,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干戈一下懵了。 泡泡内有光,很柔和,但干戈不知道光源在哪儿。泡泡中央,漂浮着两个“小海马”,就像婴儿的…… “胚胎。” 不知什么地方突然响起了这个年轻的声音,接上了干戈的思维! 干戈被吓了一跳,他环顾四周,怎么都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它就是婴儿的胚胎。” 干戈茫然四顾,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他,接着说:“那两个胚胎,左边是你,右边是我。” 干戈皱起了眉头。 对方又说:“我们本来是一起发育的,如果我成功出生的话,我应该叫你一声哥哥或者弟弟,我叫你哥哥吧,我一直想要个哥哥。” 这时候,两个“小海马”的脑袋渐渐变大了,他们的面部扭曲着,看起来就像外星生物。 对方继续说:“胚胎发育到这个时候,心脏开始划分心室,神经管开始连接……” 干戈说:“你不要给我上课了,我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对方说:“这是你最开始的家。” 干戈看了看周围,试探着问:“子宫?” 对方说:“对。” 这时候,右边的“小海马”开始一点点萎缩,左边的“小海马”却有条不紊地继续发育,它的脑袋越来越大,像个大头娃娃。 对方说:“这一阶段,各种复杂的器官开始发育,耳朵开始成形,胚胎开始有运动了。” 干戈指着右边的胚胎问:“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变得有些难过:“你一直在吸收我的养分。” 此刻,左边的小海马已经发育成了正常的胎儿,右边的小海马却继续萎缩着。 对方说:“我们同根同源,可最后,只有你出生了。” 干戈看了一眼右边的“小海马”,此时,他已经不再动了。 干戈问:“你死了?” 对方说:“对,我死了。” 干戈想抽支烟,却根本摸不到烟。眼前的情景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他捋了捋思绪,似乎清醒了一些,又问:“我这是幻觉吗?” 对方似乎笑了:“对,这是你的幻觉,同时也是你的记忆。” 干戈说:“我的记忆?” 对方说:“人的记忆很神奇,只要经历过就会储存在大脑里,只是时间太久,很多事情被遮蔽了。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就是你在子宫里的记忆。” 干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说:“这是考验的一部分,只有通过了,你才可以真正离开。” 干戈接着问:“什么考验?” 对方说:“人生是一条单行道,你选择活,另一个就是死。” 干戈看了看那个胎儿,些糊涂了:“我杀了你?” 对方说:“双胞胎互相抢营养,很正常。” 干戈说:“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对方说:“没必要,我根本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果我更强壮,也一样会吸取你的营养,让你死让我活。我们两个之间,肯定有一个要牺牲的,只不过,牺牲的刚好是我。” 干戈沉默了。 对方继续说:“从最初精子遇上卵子,我们就淘汰了很多兄弟,成了胚胎,后来你又淘汰了我,发育成了胎儿……生命就是个淘汰的过程,这就是人性,人之初,性本恶,不拼命,怎么活?” 干戈终于说:“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了。你告诉我,出口在哪儿?” 对方说:“暂时还没有。” 干戈说:“暂时是什么意思?” 对方说:“你出生的时候,就可以出去了。” 干戈愣了愣:“我现在就要出去!” 对方不说话。 干戈说:“你哑巴了吗!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对方还是不说话。 突然,整个子宫震动起来,干戈赶紧扶住子宫壁,不让自己摔倒。就在此时,对面突然敞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透了进来…… 胎儿已经长大,它挣扎了几下。 那个口子越开越大,胎儿要出生了! 干戈不再多想,奋力地钻了出去…… 钻出子宫,他竟然来到了来到了一个类似后花园的地方,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外面很吵,好像在欢度什么节日。 他看到了很多叫不出名字的草木,四周是一些圆顶建筑,充满了异域风情。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喷泉,喷泉下是个水池,一个小孩坐在那里玩水,看起来非常可爱。 他好像看不见干戈,只顾着自己嬉戏。 干戈猜想,这里应该和那个幼儿园的情况差不多,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 他开始观察这个花园,没有一个侍卫,很安静。 一只很小的乌龟从水池里爬出来,它的嘴里叼了一条项链。 干戈感到那条项链很眼熟,正想拿出自己的项链比对一下,突然听见有人说话,他转头一看,旁边竟然站着一只很大的乌龟,它说:“那就是你的项链。” 干戈一愣,问:“你看得见我?” 乌龟说:“对,在这个世界里,我就是你的向导。” 干戈说:“我知道这又是幻境……” 乌龟说:“也是你的记忆。” 干戈说:“你就直说吧,这是哪儿?” 乌龟说:“这是一千多年前的楼兰。” 干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怀疑。 乌龟继续说:“准确地说,这里是楼兰王宫。”接着,它指了指那个小孩:“看,那就是小时候的你,那只乌龟就是小时候的我。” 小孩此时已经朝乌龟爬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乌龟嘴里的那条项链,干戈看见他的指缝间透出了一种神奇的光亮。 乌龟说:“那个干戈坠饰确认了你的掌纹。” 干戈嘀咕了一句:“这么先进……” 乌龟说:“它是一把非常先进的钥匙,它确认了你的掌纹之后,就只有你能使用它了。” 干戈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才是毁灭复制机制的唯一人选。他有些恼怒——点太背了,竟然被一只乌龟给坑了! 干戈大声说:“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交给我?你知不知道它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乌龟说:“天地良心,我只是叼着它从你面前经过,明明是你自己抢过去的。” 干戈烦躁地挠了挠头,不再跟它争辩了。 这时候,远处匆匆走来了四个人,三个侍卫,一个穿胡服的女人,干戈盯住了那个女人的脸,忽然想起来,她就是自己在墓室里看到的那具干尸! 女人的眼圈是红的,似乎刚刚哭过,她走近小干戈,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立即跟着三个侍卫离开了。 乌龟说:“她是你妈。” 干戈已经说不出话来。 乌龟接着说:“本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几个原族人扮作中原使者来祝贺,从里面打开了城门,放进了大批原族人,对楼兰发起了进攻。现在,大半个楼兰都已经被攻占了……” 干戈明白了,原来此刻的楼兰已经要灭亡了。外面根本不是在欢度节日,那是厮杀声和哭喊声。 女人已经抱着小干戈跑远了。 乌龟说:“你快追上去吧,看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干戈追了两步,回过头来问:“你呢?” 乌龟趴在原地,说:“听过龟兔赛跑的故事吗?放心,我在终点等你。” 母亲抱着小干戈,在三个侍卫的守护下,一路躲避着拼杀的人群,没命地奔逃。当他们母子俩逃出楼兰城之后,那三个侍卫则留在了城中,继续去拼杀了…… 干戈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此刻,一切就发生在他身边,他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女人跌跌撞撞,一直逃出两三公里才停下来。 远处楼兰城的上空已是一片通红,不知是火光还是血光。小干戈哇哇地哭起来,他还不知道,从此刻开始他的命运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那只乌龟果然在“终点”出现了。 它说:“楼兰城被攻占的时候,你父亲让你母亲把你带出去,找到类人寻求庇护……” 果然,沙子下突然冒出来两个类人,一老一少,他们都穿着胡服。 女人立刻朝着他们跪下去,气喘吁吁地倾诉起来。 干戈就像在听外语。 乌龟说:“她讲的是吐火罗语,楼兰的官方语言。那个老者是类人的首领,你母亲正在央求他出兵增援楼兰,被类人首领拒绝了,他说类人住得非常分散,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根本不可能召集齐全,改变战局。” 女人跪在地上,低低哭泣起来,类人首领把她扶起来,同时,抱过了她怀里的小干戈。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一队人马已经朝着他们冲过来了,他们正是原族人! 两个类人带着女人和小干戈继续奔逃。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他们躲进了一处古墓里,小干戈一直在哭。古墓很深,他们弯来拐去,来到了最深处,看到了一圈巨大的石头,石头中间竟然泛着奇异的光。 干戈问:“这是什么地方?” 乌龟说:“这是时间隧道。原族人发现了穿越空间的隧道,类人发现了穿越时间的隧道。” 干戈说:“时间隧道?科幻电影?” 乌龟说:“它的原理其实很简单,你可以这么理解——里面的时间是静止的。” 干戈说:“那我也理解不了。” 乌龟说:“再换个说法——只要进入了这条隧道,身体就被冷冻了,千年之后才会复苏。” 干戈终于摸到了一点边缘。 此刻,追兵已经进入了古墓口,能听见他们的喊叫声。 类人首领对女人焦急地叮嘱着什么,女人不住地摇头。 乌龟说:“类人首领说,他们保护不了你们母子俩,他让你母亲带着你进入时间隧道,可是你母亲说,她要和你父亲死在一起……” 追兵眼看就到了,女人轻轻吻了一下小干戈的额头,然后就把他推进了那些石头中间…… 乌龟也猛地推了干戈一把,他被推到了那些石头中间,四周亮起了刺目的光芒,他一阵头晕目眩,接着就听到了小孩的哭声。 他爬起来,发现古墓消失了,脚下是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盐壳地,头上阳光强烈。那个小干戈躺在不远处,正在嚎啕大哭。 乌龟竟然还在身边。 它说:“这是1992年的罗布泊。那两个类人担心原族人追上你,搬开了那些石头,毁了隧道。” 说到这儿,乌龟突然朝着远处说:“你看,有人来救你了。” 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人,他慢慢走近了小干戈。干戈看清了这个人的脸,不禁失声叫出来:“爸!” 干弘把小干戈抱了起来。 干戈张了张嘴,似乎想跟干弘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干弘哄了哄小干戈,小干戈就不哭了,干弘抱着他,慢慢走远了。 干戈彻底明白了,一千多年以前,婴孩时期的干戈得到了那个坠饰,被母亲推进时间隧道来到了1992年,被干弘带走养大成人,二十多年之后,他又带着坠饰,回到了罗布泊…… 一切都是宿命。 乌龟又说话了:“去接受考验吧。” 干戈说:“什么考验?如果我通不过呢?” 乌龟只回答了他后半句:“你会被困在幻境中,永远也出不去了。” 干戈还想问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第406章 换了你,你过不了关,信吗? 干戈发现他还在那间死气沉沉的墓室里,他坐在那副棺材前,正是蒋新华刚刚坐过的位置,想必蒋新华也陷入了某种幻觉中,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打火机的火苗突然跳了一下,好像一阵风吹了过来,干戈猛一抬头,发现墓室多出了一条墓道,墓道口竟然站了一个人! 短发,红色运动服,她正是小题! 干戈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他愣愣地看着小题,竟然不会说话了。 小题朝干戈笑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朝着墓道深处跑了过去。 干戈来不及思考小题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撒腿就追了过去。 墓道很长,似乎没有尽头,墓壁上燃着火把。小题跑得非常快,干戈始终追不上她,他大声呼喊起来:“丫头!你等等我!丫头!” 小题充耳不闻,只顾朝前跑,好像要把干戈带到什么地方去。 之前,干戈一直不理解“魅影”这个词,魅惑就是魅惑,影子就是影子,两者为什么结合呢?现在干戈终于理解了——只要小题的影子一出现,他就控制不住要追赶。 实际上,进入2016年之后,干戈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总结起来,只有一个主题——追赶小题。 干弘死了之后,干戈一直在找沈向文报仇,追赶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后来沈向文失踪了,干戈追随小题来到了罗布泊。 在罗布泊,小题先后几次失踪,干戈一直在寻找她,追赶她…… 从某个角度说,小题就像干戈在罗布泊的一个导游。 不管是小题失踪的时候,还是小题“被传送到另一个地球”的时候,再或者是干戈濒死的时刻,他的脑海中总会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小题,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小题突然不见了,前面是个宽阔的空间,出现了两个墓室。左边的墓室亮着长明灯,堆满了金银财宝;右边的墓室露出一块小小的蓝天,那无疑是个出口,干戈甚至感觉到了从出口吹进来的风。 古墓棚顶突然垂下来一张巨大的牛皮(或者是羊皮),类似一张老式日历的放大版,正中写着血红的一横。 下面是小字——贪婪可憎…… 干戈不懂什么意思,从它下面走了过去。 他来到了左边的墓室前,看了看那些珍奇的宝贝,心潮不由澎湃起来。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1元的硬币,朝那堆金银财宝弹了过去,发出一个清脆的声响,然后那枚硬币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接着,他又走到右边的墓室前,看了看那块蓝天,太亲切了,他恨不能立即冲出去……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原地思忖了一下——乌龟说他将接受考验,看来眼前就是了,难道兽皮上那一横是第一关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既然是考验,他只能有一个选择。 他不由嘀咕了一句:我他妈肯定选择发财致富啊! 嘟囔完之后,他就大步朝左边墓室走过去。 他背后那张牛皮上突然多出了几个字,变成了——贪婪可憎,遮藏起来的贪婪更可憎。 干戈刚刚迈进左边墓室,身后的墓门就“哐当”一声落下来,金银财宝瞬间消失了,前面豁然出现了另一条墓道…… 干戈过关了。 如果这是现实,每个人都会选择金银财宝,可是,一旦知道这是个考验的时候,每个人都会视钱财如粪土,去选择象征自由的蓝天。 干戈是个傻逼,但是他过关了。 ……现实中,干戈躺在颠颠晃晃的吉普车后座上,嘴里吐出了白沫儿。 沈小题的眼泪流下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干戈!干戈!” 干戈突然抬起了眼皮,眼里闪过了一瞬间的迷茫…… 幻境中的干戈摸索着继续朝前走。他也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但是,他并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他回了声:“我在这儿!” 四周又陷入了死寂。 …… 前面又出现了一间墓室。 古墓棚顶又垂下来一个巨大的牛皮,正中写着血红的两横! 下面是小字——正义的杀戮…… 干戈走进墓室,竟然看见了小四四!他一个人坐在地上,笑吟吟地说:“干戈,好久不见。” 干戈硬着头皮问:“你没死?” 小四四摇了摇头说:“你们跑了之后我就醒过来了!” 干戈说:“我知道,这是幻境!” 小四四突然站起来,解下了腰间的鞭子,冲着干戈就抽过来,干戈躲闪不及,脸上就多了一道口子。小四四又一次扬起鞭子朝他抽过来,干戈一伸手,准确地抓住了鞭绳。两个人一个抓着鞭柄一个抓着鞭绳,僵持住了。 小四四笑着问:“疼吗?” 干戈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有点晕头转向了,难道这是真的? 他问小四四:“你想干什么?” 小四四说:“上次你扎了我的脖子,我流了很多血,我要把你抓起来,每天喝你的血,成倍地补回来。” 干戈突然一拽鞭绳,小四四朝前奔走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到了干戈脚下。 干戈跨上去,骑在他的身上,用鞭绳绕住了他的脖子,双手一提就勒紧了。 小四四趴着,艰难地喊着:“你想……干什么……” 干戈想了想,松开了手,他扯断了小四四的腰带,把裤子拽下来,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我让你有娘养没爹教育!我让你杀人!我让你喝血!” 说一句话抽一巴掌。 很快小四四就变成了猴屁股。 干戈直到打不动了才住手。 小四四擦着眼泪爬起来,他的腰带已经断了,他用两只手很羞耻地提着裤子,怒气冲冲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干戈说:“打你才解气啊!” 那张牛皮上又多出了几个字,变成了——正义的杀戮也是杀戮。 墓门突然降落,小四四不见了,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墓道…… 干戈又过关了。 …… 干戈慢慢走进那条墓道,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古墓棚顶又垂下来一张牛皮,中间写一个血红的“三”。 下面的小字写着:情感是人类独有的…… 却不见任何人出现。 干戈盯着那张兽皮骂道:“操!不是考试吗?题呢?” 没人回答。 他接着朝前走,墓壁上的火把渐渐没了,他陷入了漆黑中,两旁的墓壁就是他的方向。又走出了很长一段路,他再次听到了那个呼喊他的声音…… 车后座上的干戈开始抽搐起来。 这时候,车已经停下来,四个车门都开着,所有人都围上来,惊慌失措。 沈小题捧着他的脸,大声呼叫:“干戈!干戈!” 墓道里的干戈终于听清了,那是沈小题的声音!他在黑暗中转了一圈,寻找声音来源。不,不是沈小题的声音,那是小题的声音!他顿时激动起来!他屏住呼吸,继续倾听,不,他听见了两个人在呼喊,一个是沈小题,一个是小题! 他心急如焚,摸索着继续朝前走,他发现墓道拐了个弯儿,转过去,他就看到了一间墓室!呼喊声就是从那间墓室传出来的! 他几步就冲了过去。 墓室里燃着火把,地上并排放着两副棺材,干戈慢慢走上前,朝里看了看,顿时目瞪口呆——他竟然看见了小题和沈小题!她们分别掉进了两副棺材里!棺材深不见底,下面就像黑糊糊的地狱,冒着逼人的寒气。干戈只能看见她们苍白的脸。 他大声问小题:“你怎么在这儿!” 小题痛苦地说:“我被原族人抓住了,他们把我囚禁在了这个古墓里……” 干戈又看了看另一副棺材里的沈小题,大声说:“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沈小题说:“我看见蒋新华一个人跑出去了,你一直没出来,我就进来了……”一边说一边伸出了一只手:“干戈!快救我!” 小题也伸出了手:“干戈!” 干戈刚要伸出手,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慢!” 干戈愣了一下,直起腰来,四下看了看,不见一个人影。 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没错儿,我们抓了小题,也抓了沈小题。你通过了前面的种种虚幻考验,我们才给了你这次机会——你只能救出去一个。当然,你可以一个都不救,我们照样会为你敞开通道。你要是两个都想救,这个古墓会立即坍塌,你们一个都活不了。经过之前的事,你应该知道,我们无所不能。” 干戈的心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 他看了看小题,小题在漆黑的棺材里望着他,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他又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在另一副漆黑的棺材里望着他,泪水同样流了满脸…… 两个女孩都不说话,都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做出最终决定。 干戈想起一个絶问——如果妈妈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现在他面临的问题似乎比那个绝问更难! 强硬的干戈突然软了,他对着半空,颤巍巍地说道:“求求你放了她们……我求求你!” 那个声音依然淡淡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你,只能救一个。” 干戈垂下脑袋,沉思了好半天,目光终于慢慢看向了小题,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丫头,对不起了……” 小题含着泪,使劲点了点头。 干戈又看向了沈小题,用同样低的声音说道:“丫头,对不起了……” 沈小题有些惊愕,紧接着,她也含着泪使劲点了点头。 干戈突然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拽住了小题,一只手拽住了沈小题。 第407章 鲁班来了 那张牛皮上再次多了几个字,变成了——情感是人类独有的缺陷。 干戈突然伸出两只手,一只手拽住了小题,一只手拽住了沈小题…… 突然间,古墓里亮起了万丈光芒。 干戈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沈小题。 沈小题见他醒过来了,一下就颓了。她太累了。 干戈怔怔地回忆着刚刚经历的情节,一时回不过神来。 他不认为那是梦,他真切地看到了小题和沈小题,他还抓住了她俩的手……可是,他为什么过关了呢?那个神秘的声音其实早就打下了玄妙的伏笔——如果他一个都不救,对方也会为他敞开大门,而他却要救两个,救两个的结局是同归于尽,也就等于两个都不救,于是对方给他敞开了大门…… 梦其实是做梦者自己的构思。干戈清楚,他的逻辑思维达不到那种缜密程度。如果不是梦,那是什么? 沈小题见他不说话,再次紧张起来,叫了声:“干戈……” 干戈嗫嚅着说:“我没事儿……” 然后他就慢慢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吉普车的后座上,身下已经湿透了。车没有熄火,开着空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天色应该是上午,大家已经扎营了,不见其他人,他们应该躲在帐篷里,只有沈小题在车上陪护着他。他记得他失去知觉的时候天还没黑,那么,他至少昏睡了一夜。 这一夜,他再次体会了一回濒死的幻境,就当是个超多维度的噩梦吧! 沈小题递给了干戈一瓶水,说:“你的箭伤又发炎了。” 干戈说:“我输点液。”然后就猛灌了几口水。 沈小题又说:“你吓死我了!昨天晚上,你又是吐白沫又是抽搐,怎么叫你你也不醒,我以为你又要挂了!” 干戈说:“我在忙着做梦。” 沈小题摸了摸他的脑门,凉瓦瓦的,竟然神奇地退烧了。她问:“梦见谁了?” 干戈看了看沈小题,说:“我梦见蒋新华了。” 沈小题说:“真悬啊!一个人要死了才会梦见死人!” 干戈说:“这个老蒋的嘴闲不住,他死了之后,又钻到我的梦里来废话连篇了。” 沈小题扒了扒干戈的眼皮:“你确定你没事了?” 干戈说:“当然了。” 沈小题说:“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干戈说:“滚。”接着,他又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除了蒋新华,我还梦到很多事情,比如我的身世,还有我这条项链的来历……” 沈小题说:“你好像很相信的样子。” 干戈说:“我曾经梦见过一只乌龟,结果那只乌龟真就出现了。自从进了罗布泊,我开始相信很多事情。” 沈小题想了想说:“也许是吧。昨晚上你一直昏迷不醒,大家都很着急,只有赵吉鹏一点都不担忧,她说,你正在游历一些事情。我们问她什么意思,她说她也说不清楚。” 这时候,其他人都听到了动静,陆续从帐篷里走出来。他们见干戈醒了,都很激动,只有赵吉鹏的反应比较淡,她说:“你经历了些什么?讲讲吧。” 干戈说:“太长了,等我恢复点体力,慢慢给你们讲。” 突然,老猫叫了声:“有人!” 大家朝外一看,果然有一辆车朝他们开了过来,那是一辆白色吉普车。 沈小题立即把土枪抓在了手上:“这是谁啊?” 过去,他们见到同类欣喜若狂,经过几次生死风波之后,他们不再激动了,只有警惕。 干戈说:“该来的一定会来。等他。” 于是,几个人都下了车。 那辆车忽左忽右,它在躲避石头,挑选平坦的地面行驶,终于它来到了干戈他们跟前,停下来。它的车头立着一面小红旗,车身上涂着“楼兰工作站”几个字,跟工作站那个老蒋留下的吉普一模一样,就像是复制的。只不过,老蒋那辆车的座套是灰色的,眼前这辆车的座套是黄色的,非常接近沙子的颜色。 车上走下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大概六十多岁,皮肤黝黑,身形干瘦。他重重地摔上车门,用一口纯正的河南腔大声问道:“你们把老蒋弄到哪儿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最后,大家都把目光射向了干戈。 干戈低声嘀咕了一句:“楼兰工作站的人出场方式都这么雷同……”接着,他对老人说:“这事儿说来话长,要不,您先到帐篷里歇歇?” 老人耿直地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一个字儿都不差:“你们把老蒋弄到哪儿去了?” 干戈无奈地说:“我们没弄老蒋……” 老人说:“那你们怎么开着老蒋的车?” 干戈愣了愣,赶紧说:“这是……老蒋送给我的。”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所有人,又问了一句:“我希望你们说实话,你们把老蒋弄到哪儿去了?” 直到大家把老人请进帐篷,他依然一脸怀疑。 沈小题给他递了一瓶水,他伸手挡开了,就像那水是某种贿赂,然后公事公办地拿出了一个很旧的日记本,说:“我叫鲁班,是来接替老蒋的,老蒋却失踪了,我得先找到他。现在我见到了老蒋的车,却不见老蒋的人——想想,你们能脱得了干系吗?说吧,我做个记录,你们把老蒋弄到哪儿去了?” 河南腔平时听起来很搞笑,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透着一种别样的威严。 老猫说:“就算脱不了干系你又能怎么样?” 干戈瞪了他一眼。 老猫嘟嘟囔囔地说:“这货太烦人了,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干戈说对沈小题说:“丫头,你给鲁老先生讲讲经过。” 沈小题就把大家怎么遇见老蒋,然后老蒋怎么带着一些人离开,中途他又怎么离奇失踪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鲁班。 鲁班一边听一边记,听完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谁是蒋新华?” 干戈朝身后指了指,说:“他死了,在一艘大船下躺着呢。” 鲁班说:“就是说,死无对证喽?” 沈小题指了指老猫、赵吉鹏和陈伞,说:“当时我们四个人都在,我们都是人证啊!” 鲁班看了看她:“也就是说,你们都有嫌疑。” 沈小题无奈地说:“好吧。” 鲁班收起了日记本,说:“这里不是交待问题的地方,你们还是要跟我返回工作站,我会联系上级单位,问问他们的处理意见。” 干戈说:“也好……”然后他看了看几个队友,说:“你们跟他走吧,走了就算得救了。” 沈小题不耐烦地说:“又来了,你烦不烦啊!你不走我们是不会走的!” 干戈又看了看老猫、赵吉鹏和陈伞,赵吉鹏突然说话了:“我也不信任他。”她说的是鲁班。 鲁班瞟了一眼赵吉鹏,立即又打开了日记本,气愤地说:“你你你叫什么名字?我要把你记下来!” 赵吉鹏满不在乎地说:“吉爷!” 鲁班说:“吉爷?” 赵吉鹏说:“吉祥的吉,爷爷的爷。记吧。” 鲁班真的写起来:“好吧,吉爷,拒不配合……” 干戈突然问:“老鲁,你知道月亮墓吗?” 鲁班愣了愣,放下了日记本,说:“我知道,怎么了?” 干戈说:“我们要去月亮墓。” 鲁班说:“那个古墓国家还没有发掘,你们想干什么?” 干戈说:“我们不是去月亮墓,我们是去找原族人。” 鲁班说:“原族人?” 干戈说:“你没听说过?” 鲁班摇了摇头。 干戈继续说:“我们在楼兰遗址下面发现了一个地下楼兰,那里面有很多复制人……” 鲁班立即打断了他:“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听信那些网上传闻!” 干戈指了指沈小题,大声说:“她就被复制了!在地下楼兰被困了五年!” 鲁班眨巴了几下眼睛,接着看了看沈小题,似乎要得到肯定。 沈小题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干戈接着说:“我长话短说,罗布泊上有一群原族人,他们藏在海市蜃楼里,或者说,某些海市蜃楼其实是他们制造的,很多年前,他们得到了一个神秘装置,可以把任何东西复制。现在,我们要找到他们,把那个装置毁掉……”接着,干戈又冒出了一句很高大上的话:“老鲁,你在为国家工作,我们也在为国家工作。” 鲁班的表情竟然庄重起来,他想了想说:“这样,我跟你们一起去。” 干戈一下激动起来:“你愿意给我们带路?” 鲁班说:“我之所以跟着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嫌疑还没有解除!不管你们能不能找到什么装置,完事了你们必须跟我回工作站!” 干戈说:“没问题啊。” 鲁班又问:“你们需要几天?” 干戈毫无概念,随口说了句:“三天吧。” 鲁班说:“好,我就给你们三天时间!” 干戈兴奋地看了看沈小题,低声说:“你看,我们连退路都有了!” 沈小题突然问鲁班:“老鲁,你车上有消炎药吗?” 鲁班点了点头:“有!” 沈小题惊喜地说:“太好了!” 干戈也问鲁班:“你车上带了多少给养?” 鲁班说:“差不多够半个月的。” 干戈说:“现在我们六个人,节省点,应该够我们撑三天的。” ……就这样,团队里稀里糊涂地多了个工作站的人。 沈小题从鲁班车上拿来消炎药,给干戈吃了。 接下来,鲁班就去车上睡觉了。他并不像个队友,更像个督军。 下午四点多钟,大家提前吃了晚饭,然后,干戈把大家招呼到一顶帐篷里,讲起了他那个冗长的梦。一天里,他一直默默在回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强迫自己不要忘了。 鲁班也来了,他坐在角落里,带着一种审视的眼神听着干戈的讲述,似乎在心里判断着每个字的真假。 当沈小题听到干戈在梦中救了她和小题两个人,眼里露出了幸福的光。但是,她打断了干戈:“你说,你听见我们呼喊你的时候,分不清我和小题谁是谁?” 干戈苦笑了一下:“说实话,就算在现实中,你俩站在我面前,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接着他回头对鲁班说:“我们在说她那个复制人。” 鲁班依然在审视他,并不点头。 沈小题严肃地说:“青年,这不是感情问题,而是安全问题!如果有一天,轵邑把我和她替换了,让她扮成我来害你怎么办?” 干戈想了想,说:“死在她手里,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吧……” 沈小题马上伸出手指了指干戈的腰间:“把刀给我。” 干戈躲闪了一下,说:“你要杀我?” 沈小题说:“不要卖萌,给我!” 干戈不知道沈小题要干什么,他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子,递给了她:“你小心点,这刀特别快。” 沈小题接过刀子,二话没说,当着大家的面直接在自己的左胳膊内侧划了个口子。 干戈想拦已经晚了。 鲜红的血顺着伤口快速渗出来。 干戈说:“你自残吗!” 沈小题说:“做个标记,这样就能辨认谁是谁了。” …… 天黑了,摸摸地上的沙子,竟然烫手。 大家躺在帐篷里休息,同时等待气温凉下来。 尽管干戈不承认,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依然很虚弱,老猫、赵吉鹏睡进了他的帐篷,一起照看他。沈小题昨天守了干戈一夜,大家让她单独睡一顶帐篷,好好睡一觉。鲁班睡在了他自己的车上。陈伞在站岗。 沈小题一个人躺在睡袋上,辗转反侧。她已经包扎了胳膊上的伤口,它在隐隐作痛。干戈说他经常分不清小题和沈小题谁是谁,这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突然,她的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 她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上一次,她在梦里看见了夏邦邦,也是这种反应! 难道这是一种神奇的感应,小题回来了? 她胡乱地披了一件衣服,掀起帐篷门就走了出去。 营地里安安静静,她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人影,倒是营地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辆巨大的卡车! 卡车静静地停在沙丘之间,亮着车灯,好像蓄势待发的变形金刚。 第408章 小题回来了 这辆卡车的出现实在太离奇了,沈小题的第一反应就是叫醒干戈。 可是,她在干戈的帐篷前徘徊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干戈睡了,老猫和赵吉鹏应该也睡了。 她不知道陈伞在哪儿,危急时刻她从来不指望这个男人。 她回到帐篷,从睡袋旁拿起了那支土枪,虽然子弹并没有火药,但总能吓吓人。然后,她一个人就朝着那辆卡车走过去了。 陈伞正在越野车上打盹儿,他听到了一点动静,睁开眼睛,隐约看见了沈小题的背影。 他看了看沈小题的前方,一片黑糊糊,只有一些连绵的沙丘,他以为沈小题去解手了,他不便跟随,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而在沈小题的眼中,那些连绵的沙丘中间却停着一辆蓝色铁皮卡车,车灯刺眼。 她慢慢走近了这辆卡车,发现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沙黄色的衣服,近乎光头,脑袋很圆,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小题,脸上笑吟吟的。 这一幕把沈小题吓坏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使劲晃了晃脑袋,她确定这不是梦。一个人在梦里会觉得自己不是在做梦,但在现实中则肯定知道自己是在现实中。 沈小题下意识地朝着对方举起了土枪。 圆脑袋还在笑着,笑着朝沈小题背后指了指。 沈小题猛地转过身去,身后并没有人,她马上把身体转过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辆卡车已经消失了,圆脑袋笑吟吟地坐在原来的高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坐在一辆不存在的卡车上! 沈小题吓得摔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圆脑袋好像拉开了车门,然后从半空中跳了下来,他走到沈小题的跟前,一只手按在了沈小题的肩上,这个人的手很大,热乎乎的。 他笑着说:“我认识你。” 沈小题不停地抖着:“你,认识我?” 圆脑袋说:“你叫沈小题啊。” 荒凉的罗布泊,两个萍水相逢的人,他竟然说出了你的名字!沈小题感觉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圆脑袋打了个哈欠,接着说:“我不只认识你,还认识小题。” 这时候,车灯突然亮了,沈小题发现卡车又出现了,小题从车厢上爬下来,也走了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好啊,小题。” 她身上的衣服和沈小题身上的衣服居然一模一样! 沈小题突然举起了手里的土枪,对准了她。 圆脑袋一下按住了那支土枪,同时捂住了她的嘴。 小题说:“没错儿,从现在起你就是小题了,我是沈小题。” 沈小题什么都明白了,她使劲扭动着,怎么都挣不脱圆脑袋的大手。 接着,小题问那个圆脑袋:“我现在可以回营地了吗?” 圆脑袋问:“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吗?” 小题摸了摸脖子,那里曾经被小四四划了一道伤口,她说:“已经愈合了。” 圆脑袋点了点头,说:“这次你不是单独行动,他们团队里有人会接应你。” 沈小题的眼珠转了转,团队里有人接应?谁?老猫?赵吉鹏?陈伞?不,一定是那个来路不明的鲁班啊! 沈小题又拼命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 小题对着圆脑袋点了点头。 圆脑袋又说:“我们最后再确定一遍,你是谁?” 小题说:“我是沈小题。” 圆脑袋指了指沈小题,又问:“那她是谁?” 小题说:“她现在是小题。” 圆脑袋接着问:“你和干戈是什么关系?” 小题说:“他是我的任务目标。” 圆脑袋指了指沈小题,继续问:“那她和干戈是什么关系?” 小题说:“无论她和干戈什么关系,都跟我没关系了。” 沈小题发现,小题此刻的神智清醒而冷酷,没说一句“机机复机机”,她觉得干戈要完蛋了。 圆脑袋终于满意了:“拿上她的枪,去吧。” 沈小题拼命地摇头,死死地抓着土枪不松手,小题掰了几下都掰不开。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你不要这么紧张,你不是总怨恨干戈喜欢我不喜欢你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了啊!” 沈小题还是拼命地摇头。 圆脑袋不耐烦了,他伸出手,在沈小题的脖颈上重重地一击,沈小题两眼一翻,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圆脑袋把沈小题扛在了肩上,对小题说:“你去吧,祝你好运。” 小题捡起那支土枪,慢慢朝营地走了过去。 …… 卡车在荒漠上行驶,卡车体重,比较起来它更加平稳。 外面一片漆黑。 沈小题被捆在副驾座位上,嘴里堵着布,她满嘴都是柴油味。 她苏醒之后,艰难地蠕动了几下,看了看驾车的圆脑袋。 圆脑袋笑着问:“小题,你醒了?” 沈小题开不了口,愤怒地用身体去撞他,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根本动不了。 圆脑袋说:“不要费劲了,太远了,你已经回不去了。” 沈小题只能“呜呜”地叫。 圆脑袋看了看她,一伸手就把她嘴里的布拽了出来。 沈小题喉咙发干,忍不住咳嗽起来。 圆脑袋拍了拍仪表盘说:“我允许你说话,我这车的收音机坏了,我就当你是收音机了。不能骂人啊。” 沈小题终于不咳嗽了,她开口便问:“你是原族人?” 圆脑袋点了点头:“你们了解的信息挺多啊,这不是好事。是的,我是原族人,你是半个原族人。” 沈小题叫起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圆脑袋再次看了看沈小题:“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们是坏人,是笨蛋,其实我们比你们更智慧,更善良。” 沈小题立即反驳:“更善良?那你们为什么要杀干戈?” 圆脑袋说:“我们从不杀人。” 沈小题说:“那你们想对干戈做什么?” 圆脑袋说:“这时候你更应该担心你自己。” 沈小题问:“我担心什么?我和小题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我死了她也就死了。” 圆脑袋说:“你以为我们怕她死吗?” 沈小题就不说话了。 圆脑袋接着说:“你不是在地下城里认识了不少朋友吗?我带你去见他们。” 沈小题愣了愣:“他们都被你们抓了?” 圆脑袋说:“我们不可能让这些知道我们秘密的人离开罗布泊。” 卡车并没有打开车灯,四面八方一片漆黑,但卡车却非常平稳。 停了停,沈小题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快完蛋了?” 圆脑袋摇摇头,认真地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沈小题冷笑了一下,不再说话了。 圆脑袋说了:“你是说干戈吧?你还不知道吗,他手里那条项链是假的,那是我们送给他的一个追踪器,真正的项链在我们手里。” 沈小题一下就愣住了。 …… 小题已经回到了营地,陈伞还在打盹儿。 小题径直走到了干戈的帐篷门口,掀开帐篷门,轻轻走了进去。老猫和赵吉鹏睡熟之后竟然抱在了一起。干戈单独躺在一边,睡得很沉。小题蹲下来,歪着脑袋看着他,就像在打量一个婴孩。 接着,她举起手里的土枪摆弄了一番,现在没人能阻止她杀了干戈,但这不是她的目的。 她收起土枪,走出去,回到了沈小题的帐篷,从里面拿出了睡袋,再次来到干戈的帐篷,安静地躺在了他身边,还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第409章 她是沈小题 本来,大家打算凌晨出发的,结果大家醒来之后,天已经微微亮了。 罗布泊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干戈一直睡得很沉,帐篷外突然传来了陈伞的叫喊声:“出事了!沈小题不见了!” 干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竟然没看到身边躺着人。 小题也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帐篷外,陈伞四处跑动着,正在向鲁班询问沈小题的去向。 小题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喊道:“别找了,我在这儿!” 陈伞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跑进了干戈的帐篷。 老猫和赵吉鹏也醒了。 陈伞弱弱地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睡了……” 干戈看了看小题,也说:“是啊,你不会梦游了吧?” 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小题身上,此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不是沈小题。 小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做了个噩梦,太害怕了,你们这个帐篷人多,半夜我就跑过来了。” 陈伞的眼神有些落寞,他低声说:“那你也应该打个招呼,我发现你不在了,吓了一跳。” 大家陆续走出帐篷,准备吃点东西,立即上路。 鲁班也下了车,正在不远处慢悠悠地打着太极拳。 干戈喊:“老鲁,吃饭了!” 鲁班并不理会,继续比划。 老猫瞟了一眼,嘀咕道:“牛啊,吴式的啊。” 小题和陈伞点上炉子,煮好了挂面,鲁班这才慢慢收了势,走过来。 大家吃面的时候,一直都在警惕地盯着小题。小题“呼噜呼噜”吃面,并没有注意到。 赵吉鹏突然放下碗,抓住了老猫的手。 老猫很诧异:“你怎么了?” 赵吉鹏指了指小题,小声说:“她背上有个小女孩……” 小题听见了,她看了看赵吉鹏,说:“你喝酒了?” 赵吉鹏反复打量小题,并不说话。 干戈说:“大仙儿,你说什么?” 赵吉鹏说:“她背上有个小女孩!” 小题扭着脖子朝后看了看:“吉爷,你不要吓唬我了好不好!难道小题身上的小女孩又跑到我背上来了?” 鲁班依然不插话,谁说话他那双审视的眼睛就投向谁。 干戈说:“说不上哪天,你还会发现我的背上多了个小女孩。”然后就低头吃面了。 所有人都继续吃面了。 赵吉鹏还在盯着小题,突然说:“你真的是沈小题吗?” 小题终于把面放下了,耐心地说:“吉爷,你怎么还没完了?我是沈小题!” 然后,她看了看大家,嘟囔道:“我们赶紧出去吧,不然每个人都不正常了。” 干戈一边吃面一边说:“赵吉鹏,不要疑神疑鬼了,小题的脖子被小四四划伤了,你看她脖子上有伤吗?”接着她问小题:“还有榨菜吗?” 小题说:“老鲁的后备箱简直就是个榨菜批发部。”说完,她就去鲁班的后备箱拿榨菜了。 鲁班终于说话了:“你们说的复制人跟本人真的那么像?” 干戈说:“就是一个人。” 陈伞突然说:“昨晚上,我看见沈小题一个人出去过,手里好像还拿着那支土枪。” 干戈愣了愣。 小题回来了,她拿来了榨菜,撕开,倒进碗里。 干戈问她:“昨晚上你出去了?” 小题说:“没有啊……哦哦,我去了趟厕所。” 干戈又问:“你带枪了?” 小题点了点头:“当然了,万一碰到色狼呢。” 干戈接着问:“枪呢?” 小题说:“在帐篷里啊。” 干戈说:“你拿来。” 小题说:“你干什么?” 干戈说:“你去拿。” 小题就回了帐篷,拿来了那支土枪。干戈接过来看了看,没问题。 鲁班早就放下了面,他一直在盯着那支土枪,又说话了:“你们有枪?” 干戈看了看他:“啊……不过不能用了。” 鲁班说:“为什么不能用了?” 干戈说:“就一发子弹,里面还没有火药。” 鲁班不依不饶:“为什么没有火药?” 干戈说:“被那个蒋新华给抠出去了。” 鲁班说:“好吧,我就当你们没有子弹。可你们知不知道,按照我国的法律,持枪是违法的呢?” 干戈说:“老鲁,这支土枪是我们从违法人员手上缴获的,还没来得及交给国家!” 鲁班伸出手来,说:“先把它交给我保管吧。” 干戈把土枪装进了口袋里,平静地说:“不,你说了不算。” 鲁班愣怔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小题岔开了话题,她问赵吉鹏:“赵吉鹏,你再看看,我背上那个小女孩还在吗?” 赵吉鹏朝小题背后看了看,摇了摇头。 小题看了看干戈,小声说:“所谓的小女孩会不会是死亡前兆啊……” 干戈说:“乌鸦嘴。” 小题又对赵吉鹏说:“你怎么能看见那些东西呢?来,你给我们讲讲。” 赵吉鹏似乎并不想多说。 干戈吃完最后一根面,放下碗,说:“出发了。” …… 赵吉鹏出生在东北农村,小时候,她没心没肺,性格很野,整天跟着村里的男孩子四处乱窜。没想到,7岁那年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发了三天高烧,差点死了。 她父母带她去了好几家医院,用了各种劲爆的药,就是不退烧。所谓病急乱投医,她父母情急之下,想了个办法——叫魂。 叫魂也叫招魂,迷信认为,人将死的时候,魂魄离体,需要把它叫回来。 仙姑上门了。此人五十多岁,看上去就像个站在集市卖鸡蛋的普通妇女,她收了钱,准备开始叫魂仪式了。 院子里站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仙姑说,除了她以外,院子里必须全是至亲,不能有其他人。也不能有鸡鸭鹅狗等等活物。 赵吉鹏的父亲赶紧把那些围观者劝走了,又把家禽全部赶出了院子。 仪式一开始,仙姑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表情严厉,眼神咄咄逼人。 她把赵吉鹏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又把红纸放在灶台上,用一碗水压住。然后,她用粮米混着香灰,在地上画了个“十”字,让赵吉鹏坐在十字上,接下来,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围着赵吉鹏转圈…… 转了七圈之后,她在赵吉鹏背后停下来,似乎在半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把按在了赵吉鹏的头顶上,一直垂着脑袋的赵吉鹏,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呛水一样咳嗽了几声,睁开双眼看了一眼爸爸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 仙姑极其疲惫,扶在了墙上,说:“她回来了。” 赵吉鹏的父亲送仙姑出门的时候,看到院子的角落里,趴着一只死去的黄鼠狼…… 从那以后,赵吉鹏就能看见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为什么叫魂的时候,周围不能出现活物呢?那是担心叫错魂儿。因此,赵吉鹏一直怀疑当年黄鼠狼的魂儿附在了她的身上…… …… 大家上车之前,干戈突然对小题说:“你把你左边的袖子撸起来。” 小题愣了愣。 大家都听见了,他们心里明白,干戈对这个沈小题也起疑了。昨天,沈小题担心原族人会用小题来替换她,所以特意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 所有人都盯住了小题。 小题问:“为什么?” 干戈说:“我让你撸你就撸。” 小题不再问什么,慢慢把袖子撸了起来。 第410章 管制区内外 沈小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卡车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沈小题被圆脑袋从车上抱下来,扛在了肩上,沈小题的心口被顶得特别难受。她费力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些房屋,房屋上都镶着镜子,怪兮兮的。 不知道走了多远,圆脑袋把她放了下来,她站起身子,面前竟然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大约三米高,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陈设,和延伸城的管制区如出一辙。 玻璃墙上有一扇门,门口站了两个武装人员,他们都穿着沙黄色的衣服,脸上戴着同色的面具,他们应该是复制人。圆脑袋给沈小题解开了绳子,然后把她推了进去,那扇门立刻就关上了。 沈小题发现,从里边看,玻璃墙变成了镜子。 沈小题冲着镜子狠狠踹了一脚,镜子很坚固。 外面传来了圆脑袋的声音:“易怒对身体不好。要平和。” 沈小题忽然意识到,这是单向玻璃。 她不再搭理外面的人,转过身来四下看了看,眼前近似一条小街,格局和延伸城的管制区有些相似,只是这里有阳光,而且是充足的阳光。那些墙壁和房屋上都镶着镜子。 突然,她看见很多人齐刷刷朝她跑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仔细看,其实就是一个人,其他都是镜子里的影像,这个人正是延伸城里的圆寸男。他跑到了沈小题跟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离开罗布泊去报警了呢!” 沈小题摇了摇头,说:“没那么容易,我一个朋友逃到智利都被抓回来了。” 圆寸男的眼神黯淡下去了。 沈小题问:“这是什么地方?” 圆寸男说:“这是管制区啊。” 沈小题说:“我问你管制区外面是什么地方?” 圆寸男说:“他们叫什么‘之一’……” 沈小题说:“轵邑?” 圆寸男赶紧说:“对对对,轵邑。” 沈小题说:“你们是从楼兰工作站被抓到这儿来的?” 圆寸男又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知道我们去了楼兰工作站?” 沈小题说:“陈伞告诉我的。” 圆寸男赶紧问:“那小子出去了吗?” 沈小题说:“他还在罗布泊上。你们在楼兰工作站发生了什么?” 圆寸男叹了口气,讲起了他们的遭遇。 当时,他们逃到楼兰工作站之后,分成了两拨,一拨主张离开,一拨主张留下等待救援。 最后,圆寸男跟着一批人离开了。 整个团队心急火燎地朝前走,并没有察觉,团队的人在逐渐减少。直到第三天,他们才发现不对头,数了数,已经少了十几个人!他们开始感到不安了。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是不停有人在失踪,他们好像在行进中被沙子无声地吞噬了。 团队变得人心惶惶了,每个人都害怕下一个轮到自己。在这种不安的气氛中,终于有人提出了返回工作站的想法。 圆寸男就是在返回工作站的半路被抓的,当时是夜里,他突然就失去了知觉,醒来之后,已经到了这个管制区。 随后,管制区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包括当时留在工作站的少数人,他们也一个个被迷晕,然后被带了过来。 说到这儿,圆寸男说:“对了,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接着,他就喊起来:“快来人,沈小题回来了!” 不少人陆续走过来,一会儿功夫就聚集了十几个,他们都是沈小题在延伸城的难友。 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圆寸男对沈小题介绍了这里的地形—— 轵邑有多大谁都不清楚,管制区只是其中的一小块区域。 整个管制区就像个巨大的封闭房间,里面给养充足,但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沈小题进来的那扇门,外面是什么就没人清楚了。 沈小题安安静静地听完,说:“你们能从延伸城逃出去,也一定能从轵邑城逃出去。哎,哪里能看到轵邑的全貌?” 圆寸男说:“我们有个瞭望孔。” 沈小题说:“瞭望孔?” 圆寸男突然狡黠地笑了:“不管他们的玻璃是什么材质做的,镜子总是一样的,我们发现有个地方掉了块金属反射膜……” 沈小题赶紧问:“外面什么样子?” 圆寸男说:“很繁华!第一次看,我还以为回到我老家牡丹江了呢!” 沈小题不由紧张起来,如果原族能在罗布泊上建造一座繁华的城,而且长达千年不被人发现,那么他们肯定很了不起。 圆寸男带着沈小题找到了那处“瞭望孔”。 它只有拳头那么大,就像镜子掉了一块水银,形状参差不齐。 沈小题凑上前,透过它朝外看去。 外面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路不直,呈S形,视线尽头被几幢建筑挡住了,所有的建筑上都镶着镜子,镜子照镜子,就像进入了一个无限循环的空间,看上去十分诡异。 这是沈小题第一次见到轵邑的面貌。 它并不像圆寸男说的那么繁华,甚至有些冷清,所谓人来人往,不过是镜子照镜子造成的错觉,最高的建筑就是不远处的钟楼和一座类似电视塔的建筑,钟楼上的时间停在了三点十四分。 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一半的原族血统,所以她看到的景象和其他本体人不同。 沈小题把眼睛收回来,对圆寸男说:“你们都被骗了,这地方只是一座荒凉的小城。” 众人面面相觑。 沈小题继续说:“你们看到的繁华就像海市蜃楼,假的。” 圆寸男皱着眉头问:“你怎么能看出来?” 沈小题直言相告:“我的身上有一半原族血统。” 圆寸男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不相信:“你确定?” 沈小题说:“我妈妈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众人的神情变得怪异起来。 突然,圆寸男一下搂住了沈小题,骂了句:“操你妈!我终于找到出气口了!”然后就把她狠狠摔在了地上。 接着,十几个本体人一哄而上,开始对她拳打脚踢。 第411章 苏醒 沈小题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混乱中,她听见有人问:“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小题慌乱着眨着眼睛,看了看这群面目狰狞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的难友。她喊起来:“住手!” 那些本体根本不听,还在继续打她,她的脸上湿漉漉的,已经流血了。 她感觉自己要完蛋了,原族人抓了她之后并没有虐待她,现在,她却要死在这些难友的拳脚下了。 她忍着剧痛,继续喊着:“听我说!求求你们了!” 有人停了下来,紧接着其他人也停了下来。 沈小题哭着说:“我跟你们是一家人!” 那些本体似乎并不想听她说什么。 他们在窃窃私语。 沈小题又说:“外面有我的朋友,他们正要来攻打这个鬼地方!”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判断真假。 沈小题接着说:“这下你们会放过我吧?” 不知道是谁轻轻说了一句:“杀了她吧。” 这句话就像个导火索,再次把所有人的愤怒引爆了,拳脚又一次落在了沈小题的身上。他们当中有人被关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又被抓了回来,他们的忍耐早就超过了临界点,现在,他们的仇恨终于找到了发泄对象。 沈小题全身剧痛,已经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感到脸上一阵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就淌了下来。原来,有人拿着玻璃碎片划破了她的脸! 沈小题惨叫起来。 她的脸颊接二连三地被划伤…… 突然,管制区的门开了,那两个手持武器的面具人冲过来,其中一个用类似激光枪之类的东西逼退了那些本体,另外一个把沈小题从地上拽了起来。 此时,沈小题已经满脸流血,惨不忍睹,几乎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两个面具人一句话不说,架着沈小题就朝外面走去。 沈小题全身无力,但意识仍然清醒,她比她的母亲坚强。她刚刚被带出管制区,那个圆脑袋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圆脑袋问:“怎么会弄成这样!” 一个面具人答道:“他们发现了她有原族血统,接着就开始自相残杀了,晚一步的话,她的命都保不住了。” 圆脑袋仔细看了看沈小题的脸,叹了口气:“这么美的脸蛋竟然毁容了。” 沈小题一下就哭了出来。 圆脑袋说:“伤口沾上眼泪更疼。” 沈小题还在哭,她的脸已经疼到麻木了。 圆脑袋说:“这就是你们的本性。”然后,他对着两个面具人说:“把她带走吧。” …… 干戈团队要出发了,干戈突然让小题撸起左边的袖子。 小题很听话地照做了。 她的左臂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刚刚结痂。 干戈点点头,说:“丫头,对不起,我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三辆车先后开走了。 鲁班在前面带路。 干戈开着吉普车跟在后面。 陈伞替换老猫,开那辆越野车。越野车性能最好,因此,陈伞殿后。 干戈继续疏远“沈小题”,他让她坐到越野车上去了。老猫和赵吉鹏不愿意和小题坐一辆车,想上干戈的车,被干戈赶到了鲁班的车上。这个鲁班毕竟是个外人,干戈希望老猫和赵吉鹏盯着他一点儿。 越野车上,小题很安静,她坐在副驾位置上,一直看着窗外。 陈伞一边开车一边偶尔看她一眼。 小题突然说:“你总看我干什么?” 陈伞咳嗽了一下,说:“聊会天吧。” 小题说:“好哇。” 接着两个人就沉默了。 过了会儿,小题说:“你不是想聊天吗?怎么不说话?” 陈伞说:“我希望听你说话。” 小题露出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说:“我困了,我睡会儿。” 说完,她真的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过了会儿,陈伞突然打破了沉默:“我给你背个书解解闷吧。” 小题把眼睛抬起来,笑着说:“你还会背书?该不是床前明月光吧。” 陈伞愣住了,他忍不住提示了一下:“电子书。” 小题说:“你竟然带着电子书?给我看看!” 陈伞看着眼前的“沈小题”,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恐惧,他咽了咽口水,低声说:“哦,我给丢了。”然后就不说话了。 小题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陈伞已经确定——眼前这个女孩根本不是沈小题! 他想按喇叭,示意干戈停下来,可是他竟然不敢!他怕小题突然扑过来掐死他。 本来,他们应该停下休息,到了夜里再赶路,但海市蜃楼只会在白天出现,为了找到原族人,他们只能冒着酷热朝前走。 小题真的睡着了。 陈伞看了看她,她睡得极其安详,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陈伞入睡之前,曾经无数次回想这张脸,它太美了,陈伞贪恋地欣赏着,忽然又感觉她就是沈小题了。 晚上,团队停下来,准备扎营了。干戈提出,今晚他站岗。 大家搭帐篷的时候,干戈一个人在清点给养,陈伞朝他走了过去。 干戈头也不抬地问:“有事儿?” 陈伞说:“你相信赵吉鹏的话吗?” 干戈看了他一眼:“赵吉鹏天天都在说话!” 陈伞说:“她说她看见沈小题背后……” 干戈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 陈伞说:“我也觉得这个沈小题有问题!” 干戈停下了手上的活儿,问陈伞:“什么问题?” 陈伞说:“今天在车上,我提出要给她背书解闷,她居然调侃我。” 干戈说:“我没听懂。” 陈伞说:“以前在延伸城的时候,沈小题有一本电子书,我天天给她读书解闷,时间长了我都能背下来了。加入你们团队之后,我还给她背过几次,但现在这个沈小题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儿!” 干戈瞟了一眼正在搭帐篷的“沈小题”,陷入了沉默。 陈伞说:“老实说,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情敌,但现在,我们必须统一战线。” 干戈突然说:“今晚你站岗。” 陈伞不解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我和她睡一顶帐篷,我来试试她。” …… 天很快就黑了。 大家坐在帐篷外,匆匆吃了点东西。他们听说干戈和陈伞换班站岗,谁也没有说什么。赵吉鹏又开始喝酒了。 干戈对小题说:“沈小题,今天你跟我睡一顶帐篷啊。” 沈小题马上点了点头:“好。” 收拾完了餐余,干戈就回到了帐篷里。没一会儿,小题也进来了。 她很细心地把睡袋铺好,说:“之前你不是不愿意跟我睡在一起吗?” 干戈说:“我想跟你聊聊天。” 小题在睡袋里躺下来,静静地看着干戈,说:“真奇怪,在车上陈伞要跟我聊天,现在你也要跟我聊天。” 干戈说:“你人气旺呗。” 小题伸手就关了照明灯,说了句:“可是我太累了,我想睡觉。” 干戈的心一下就陷入了黑暗中。 他坐着,并没有躺下来,伸手又打开了照明灯,看着帐篷门,慢慢地说:“上次在桃花源,你问我爱不爱你,我说我爱你,现在危机解除了,我要对你说实话——我爱你,但我更爱小题。” 小题在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干戈接着说:“最近,我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那是在密云,她救了我一命,真的救了我一命,当时我都快死了……” 小题还是一声不吭。 干戈又说:“后来我知道,这丫头的老爸正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就跟她来了罗布泊,有一次我差点开车撞死她……我很庆幸,要是我真的杀了她,这辈子我都会活在地狱里了……也不一定,那时候我还没有用整个生命爱上她。” 小题依然一声不吭。 干戈继续说:“再后来,我们就相爱了,我和她的心已经长在了一起,血管已经连在了一起,要是强行分开,不但疼,还会死。我们约定了,离开罗布泊之后一起去凯里,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凯里在哪儿,不过无论它在哪儿,我都会带着她去……” 小题的睡袋似乎微微抖动起来。 干戈舔了舔嘴唇,仍然看着帐篷门,又说:“再再后来,她拿了我的项链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当时我整个人都空了,甚至连死都不会了……” 小题“蹭”一下坐了起来,她面部的肌肉在颤抖。 干戈看了看她,眼睛就湿了:“还好,你又回来了。” 小题猛地捂住了耳朵,不停地摇头。 干戈立刻抓住了她的双手,颤抖着问:“你是小题对不对!” 小题看着干戈,双眼充血,似乎正在和什么东西做着抗争。 干戈晃了晃她的肩,流着泪,大声说:“小题,你看着我,我是干戈!” 小题望着他,喃喃地挤出了两个字:“干戈……” 干戈一下就抱住了她。 她把脑袋藏在干戈的怀里,失声痛哭。 干戈紧紧抱着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他最爱的人正在他的怀里,一切都不重要了。 营地里的人听到了动静,纷纷跑出来,来到了干戈的帐篷前。 干戈拉开帐篷,带着小题走出来。 赵吉鹏又喝醉了,她正在帐篷里大声说着什么:“大东北都叫我吉爷!……” 老猫问干戈:“沈小题怎么哭了?” 干戈说:“她是小题。” 鲁班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小题擦了一把眼泪,立刻盯住了他,她伸手指了指鲁班,大声说:“他是原族人的卧底!” 第412章 海市蜃楼 小题第二次被抓回了原族老巢,再次接受控制。 之后,她被放出了禁闭室,来到了地面上,和其他复制人一样,她可以在轵邑城内自由活动,成为唯一一个不戴面具的复制人。那些日子,她了解了很多有关轵邑城的事情。 当小题说出原生鲁班是卧底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鲁班拔腿就跑。 老猫多厉害啊,老猫动不动就摔死这个摔死那个,一直没找到用武之地,现在好了——他几步就冲了上去,一把把鲁班撂倒在地上。 鲁班大喊起来:“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是楼兰工作站的人!……” 干戈冲着他的胸口就踢了一脚:“别胡扯了,这套瞎话早被老蒋用烂了。” 老猫拉了拉干戈,低声教导:“你踢人不能这么踢!你看,你用脚尖踢,那有多大力道啊?你得用脚跟踢——像这样……” 说完,他就踹了鲁班一脚。鲁班果然惨叫起来,接着又喊起来:“我警告你们,我是有关部门的人!你们殴打我那可是重罪!” 老猫按住了鲁班。 干戈对陈伞说:“拿绳子。” 陈伞就去拿绳子了。 干戈问小题:“他就叫鲁班吗?” 小题摇了摇头,说:“他叫原生鲁班!” 干戈点了点头:“终于抓到一个姓原的了。” 陈伞拿来了绳子,老猫把这个原生鲁班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接着,老猫站起来,对干戈说:“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局面吗?我有点乱。” 赵吉鹏在帐篷里喊起来:“他们没一个清楚人!你得来找你姐!” 干戈说:“原族人把沈小题抓走了,又把小题送了回来。现在,小题清醒了。就这样。” 老猫看了看小题的左臂,不解地说:“可是你的伤……” 小题说:“我来之前割的。” 老猫恍然大悟。 陈伞盯住了小题:“沈小题去哪儿了?” 小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干戈,干戈也看着她,很明显,他也很想知道沈小题现在在哪儿,是否安全。 小题说:“她被原族人带走了。” 陈伞立刻冲到了原生鲁班面前:“你们把沈小题带到哪儿去了!” 原生鲁班瞪着他,吼道:“跟我没关系!” 陈伞扬起了手:“你信不信我抽你?” 原生鲁班说:“你抽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楼兰工作站的人!一群混蛋!” 陈伞瞪了瞪眼睛,又把手收了回去。 干戈走过来,在原生鲁班面前蹲下了,他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问:“疼吗?” 原生鲁班说:“不疼,你要干什么?” 干戈说:“我要你好好交代。” 原生鲁班说:“不然呢?” 干戈说:“不然我会一直弹下去。” 原生鲁班很轻蔑地笑了。 干戈也笑了:“你猜猜,用什么刀杀人最疼?” 原生鲁班说:“我不想和你斗嘴。你放了我。” 干戈自顾自地说:“指甲刀。” 原生鲁班说:“你现在放了我,我过往不究。” 干戈说:“可惜这里没有指甲刀,所以,我只能用脑瓜崩儿代替一下了。” 原生鲁班看了看干戈的手指,把脑袋别了过去。 干戈索性在原生鲁班面前坐了下来,屈起手指,开始一下接一下弹原生鲁班的脑门,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没人说话。 赵吉鹏又在帐篷里喊起来:“当年,三个男的在公交车上纠缠我,被吉爷我一条毛巾抽得满脸是血,抱头鼠窜!……” 干戈还在弹脑瓜崩儿,非常耐心。 他已经弹了一百多个了。原生鲁班的脑门渐渐红肿了,他低声说:“干戈,我求求你,住手,这不好玩儿!” 干戈不理他,他认真地盯着原生鲁班的脑门,继续一下下地弹着。 原生鲁班又说:“我也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做不怕天打雷劈吗?” 干戈还是不理他,继续弹。 原生鲁班终于挺不住了,他疯狂地喊了声:“停!” 干戈把手停在了半空,问:“肯说了?” 原生鲁班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问:“你想问什么?” 陈伞立刻问:“沈小题在哪儿?” 原生鲁班说:“她现在应该在轵邑,跟那些本体关在一起。” 陈伞说:“你们对她做什么了?” 原生鲁班说:“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果她死了,她的复制人也会死。” 干戈突然问:“小让是你们的头儿吗?” 原生鲁班不说话了。 干戈又开始弹他的脑瓜崩儿了,原生鲁班终于说:“我们的头儿叫原灭,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 干戈把手放下来,说:“你就不要挤牙膏了。赶紧说。” …… 公元前1100年,原国得到了一个游方卜士的指引,派出100男100女,来到了今天的新疆罗布泊,找到了延伸城,并且发现了太极图装置和小让。 后来,祈神团队把太极图装置带回了中原,原伯发现此物具有恐怖的复制功能,视其为妖物,试图销毁它,又发现它无法被销毁! 原伯勒令祈神团队把此物送回,并永不得踏回中原。 最初,这些原族人不知道小让是机器,他们把她当成了神,实际上小让却听从原族人的指挥,类似于阿拉丁的神灯。 这些原族人来到了罗布泊安家落户,他们通过小让的指导,利用神奇的复制机制把自己隐藏起来。 过去了大约1400年,长期在变异的光线中生存,他们的生理特性发生了变化,同时也带来了副作用,他们发现种族繁殖能力越来越低下,他们无法壮大人丁,绵延后代,到了公元448年左右,他们已经难以为继了,于是打算投靠当时西域最强大的楼兰国,希望融入。没想到,楼兰国对这群突然在西域出现的不明人士充满了戒备,拒绝了他们。 原族恼羞成怒,靠着复制机制攻陷了楼兰国…… 实际上,这个复制机制的开关由两个小让控制,小让A掌管复制机制,小让B掌管干戈坠饰。她们两权分立,互不知情。 那么,复制机制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其实就相当于一个超级大计算机,它的钥匙就是那个坠饰。 在楼兰覆灭的过程中,小让B才苏醒,两个小让相隔了一千五百年。 不知道什么原因,小让B弄丢了坠饰,那条项链竟然被楼兰国养殖的乌龟叼了去,被当时还是婴儿的干戈抓到了手上。坠饰类似超级大电脑的U盘,由于这个婴儿第一个触碰它,U盘确认了他的体温和指纹,他就成了这个超级大电脑的主人。 原族人认为他们的种族更善良,更高尚,更纯净,而人类是邪恶的。他们希望复制并替换整个人类。 然而,复制机制一直存在着BUG——本体死亡,复制人也会死亡。就是说,他们复制得越多,供养的本体也就越多,对于整体原族来说,那是个巨大的包袱。 于是,他们在楼兰地下复制出了另一个楼兰,他们把那里当成了一个实验基地,张开蜘蛛网,捕捉并复制旅行者,正是为了研究和解决这个BUG。只要解决这个关键问题,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复制人类了,最终用复制人替换全体人类。 他们原族掌管天下,而复制人只是他们的木偶、工具、奴隶。 可惜,就在他们快要攻克这个难题的时候,那个地下实验基地的秘密就暴露了,原族只能舍弃了它。小让A没有完成使命,已经自毁。现在,所有本体和复制人都回到了原族老巢轵邑,小让B负责控制那些复制人…… 众人听完,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长时间,干戈又问:“我不明白,那个太极图和两个小让是怎么来的?” 原生鲁班摇了摇头:“这些问题只有高层的人才能回答你,我只是一介草民,我只是奉命行事。” 干戈又伸出了手指。 原生鲁班吓得连连朝后坐:“干戈,你弹我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 干戈又开始弹他的脑门了,原生鲁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干戈弹一下,他咧一下嘴。他的脑门已经肿起了很高,看上前就像寿星。 弹了一百多下之后,干戈站起来,揉了揉发酸的手,对老猫说:“我累了,你替我弹。” 老猫看了一眼原生鲁班,摇了摇头。他不忍心了。 干戈看了看陈伞,陈伞也摇了摇头。他也不忍心了。 干戈叹了口气,他忽然有点想念令狐山了。 赵吉鹏摇摇晃晃地走出来了:“没人弹了?吉爷我来!” 说完,她就笑嘻嘻地坐在了原生鲁班面前:“老鲁啊,我跟你说啊,我们东北人就俩字儿——义气!”一边说一边弹起来:“只要你义气那我吉爷绝对义气!只要你不义气,那我吉爷整死你!信不?” 小题终于说话了:“别弹了,我觉得他真的不知道什么了。” 赵吉鹏这才停下来,说:“我姐们给你求情了啊!沈小题,吉爷的姐们!北京大吧?所有人见了她都得叫题爷!” 原生鲁班看了看小题,冷冷地说:“谢谢。” 干戈对原生鲁班说:“我们不弹你了,但你得给我们带路。” 原生鲁班并不表态。 干戈问:“多远?” 原生鲁班说:“那要看速度。” 干戈说:“大概!” 原生鲁班说:“一天。” 陈伞小声说:“既然有他带路,我们就不需要找海市蜃楼了,连夜走吧?”他一心想找到沈小题,最急切。 干戈想了想说:“不,休息。”然后他对老猫说:“让他解个手,然后关到后备箱里。” 老猫拽着原生鲁班就走了。 陈伞大声问干戈:“为什么现在不走!” 干戈低声说:“晚上,他们看得见,我们却什么都看不见,你不觉得被动吗?” 陈伞说:“那又怎么样!” 干戈又说:“万一这个老家伙骗我们,把我们带进他们设置的陷阱,或者把我们带向相反的方向,那我们就永远也到不了轵邑了!我们白天走,他带路,我们自己也要观察地形,留意海市蜃楼,等于加个保险。” 陈伞说:“反正你现在有了小题,其他人的死活都不重要了。” 说完,他一甩头就回了帐篷。 …… 这天夜里,小题提出一个人睡到车上去,并要求反锁。 干戈没有同意。 最后,还是干戈和小题睡在了一顶帐篷里。 他们刚刚回到帐篷,小题就抱住了干戈,两个人激情地吻到了一起。 干戈气喘吁吁,生机勃起,伸手去拽小题的衣服。 小题立即护住了自己身体。 干戈愣了愣:“第一次?” 小题静静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 干戈说:“只有我碰不得?” 小题点了点头。 干戈说:“我动粗了啊!” 小题依然护着自己的身体,轻声说:“凯里。” 干戈说:“我懂了,等到结婚那一天。据我所知,我奶奶和我姥姥都等到了那一天。” 小题说:“因为,你才是我一生相守的人。” 干戈说:“好吧,我尊重你这种混蛋逻辑。”说完,他就平躺下来。 小题再次吻上来。 干戈粗暴地推开了她:“你想坑死我?” 小题说:“你不许睡。” 干戈说:“为啥子?” 小题说:“我怕你睡着之后……我犯病。” 干戈愣了愣:“您的意思是……你要亲我一宿?得,你还是犯病杀了我吧,那还痛快点。” 小题也平躺下来,说:“我们聊天。” 这一夜,两个人果然聊了个通宵。 他们根据最初进入罗布泊的团队成员,设计了很多另外的结局—— 比如,小题和干戈一起进入了罗布泊,但小题不是复制人,她就是来寻找老爸的,她和干戈相爱了…… 比如,他们救出沈小题之后,她和夏邦邦一见钟情,再续前缘…… 比如,干戈和小题离开罗布泊之后,准备奔赴凯里的时候,沈小题突然出现了,她竟然也回到了北京,她说她也要去凯里,这时候干戈和小题才发现,她的身后站着笑吟吟的陈伞…… ……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干戈把原生鲁班拽到了他的吉普车上,让他带路。原生鲁班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小题坐在干戈旁边的副驾座上陪他。 陈伞一个人开原生鲁班的吉普车跟在后头。 老猫开越野车,走在最后,赵吉鹏坐在他的车上,一路都在喝酒,最后醉得呼呼大睡。 开着开着,干戈突然问了句:“老鲁,还有多远?” 原生鲁班似乎睡着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朝四下看了看,然后重新靠在了椅背上:“还早呢。” 又走出了一段路,干戈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原生鲁班和小题都精神起来。小题问:“怎么了?” 干戈定定地望着前方。 小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方,蓝天和黄沙之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楼房和街市,那是海市蜃楼! 干戈并没有回头,他只是低低地问了一句:“老鲁,你他妈骗我。” 第413章 兵临城下 这一天,天空出奇的蓝,连沙子也干净了许多。 海市蜃楼就出现在天地交界处,犹如湖面上的倒影。干戈死死盯着它,过了会儿,好像有人往湖里扔了一块石头,那些街市微微飘动起来。 原生鲁班淡淡地看着前方,并没有表情,看不出他是心里有鬼,还是单纯地记错了距离。 吉普车后面传来了引擎声,陈伞和老猫都赶上来了。 干戈又说话了,透着一股杀气:“老鲁,你不是说还很远吗?” 原生鲁班说:“就是很远。” 干戈指了指前面:“那是什么?” 原生鲁班说:“海市蜃楼。” 干戈说:“就是你们老家呗?” 原生鲁班憋不住笑了一下:“那是真的海市蜃楼。” 干戈再看,果然那些街市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剩下蓝天和黄沙。他说:“你还想继续骗,是吗?我知道它藏起来了!” 说完,他重新把车开动,奔着刚才街市出现的位置就冲了过去。 原生鲁班闭上了眼睛:“你不信就算了。” 后面的两辆车立即跟了上来。 半个钟头之后,他们行驶了三四公里,前面依然空空旷旷,只有满地的沙子。 干戈慢慢把车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了看原生鲁班,原生鲁班面无表情。 干戈说:“你有个大问题。” 原生鲁班眨巴了两下眼睛。 干戈又说:“你回答我,你卧底的目的是什么?” 原生鲁班沉默了。 干戈一直盯着他。 原生鲁班低了低头,又把头抬了起来:“我是来监视小题的,她很不稳定。” 干戈接着问:“你们用小题替换沈小题,目的是什么?” 原生鲁班看着干戈,半天才说:“让小题杀了你。”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露出迷茫的神情。 干戈又问:“现在我们朝哪儿走?” 原生鲁班说:“左转。” …… 三辆车冒着酷暑又颠簸了四五个小时,依然不见任何建筑物,干戈把车停下来,用毛巾擦了把汗,回头问原生鲁班:“还有多远?” 原生鲁班平淡地说:“快到了。” 一眼望去,荒漠上空无所有,干戈很惊异:“快到了?” 原生鲁班肯定地说:“快到了。” 干戈大声吼起来:“你耍我?” 原生鲁班态度坚定:“端走。” 端走是河南和陕西的说法,就是端直朝前走的意思。 干戈跳下车观察了一番,突然看到了一片沟壑!它离干戈的位置大概有几百米远,横平竖直,看上去十分特别。 当时,干戈和沈小题曾经掉进了这片沟壑,现在,干戈走了很多盘陀路,又转回来了! 看来,这片沟壑真是原族老巢的界标! 他一下就相信原生鲁班的话了,上了车,继续开。 又走了一个多钟头,前面的地势变低了, 原生鲁班突然说:“到了。” 干戈一脚刹车踩下去,每个人都朝前冲撞了一下。他紧急地四下看了看,问:“在哪儿?” 原生鲁班说:“就在前面。” 干戈朝前看去,荒漠空空荡荡,除了沙子就是碎石,一无所有。他大声问:“我怎么看不见?” 原生鲁班冷笑了一下:“你要是能看见,还用我带什么路?” 干戈压制着火气,让语气尽量变得平和:“它离我们有多远?” 原生鲁班朝前指了指,似乎憋不住想笑:“不就在那儿吗?最多两公里。” 干戈也朝前看了看,此时他居高临下,就算两公里之内有一间房子,也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忽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盲人。 他说:“老鲁,你要骗我的话,我会立刻杀了你。” 原生鲁班扭过头去,似乎不屑和干戈辩论。 另外两辆车也追了上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下了车。赵吉鹏不停用手掌扇风。 干戈也下了车,对大家说:“我们到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看见啊。” 干戈说:“车上的老家伙说,就在前面。”接着他又补充说:“它藏起来了,” 大家纷纷朝前望去,满脸不可思议。 干戈打开后备箱,把所有的刀子都带在了身上,然后,他对老猫和陈伞说:“检查车况!” 老猫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赶紧去检查车子了。此时的赵吉鹏清醒着,她面对前面空荡荡的荒漠,闭上了眼睛。 陈伞则满脸恐慌,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 赵吉鹏突然说:“凛冬将至。”这是《冰与火之歌》的台词。 干戈心里一寒,问她:“你看到什么了?” 赵吉鹏摇摇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陈伞突然叫起来:“你们看!……” 大家纷纷转过头朝前看去,都惊呆了——前面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城!他们看到了很多房子、烟囱、S形的街道!从规模看,差不多像个县城一样大小。 大家自动排成一排,静静看着前面的沙漠奇景,都说不出话来。 果然到了! 变异巨鼠,地下楼兰,复制人,真假工作站,桃花源,类人,原族……一切秘密的真相,就藏在远处这座城中! 几十秒之后,这座城又飘飘忽忽地不见了,只剩下了漫天的沙石…… 干戈拉开车门,一把把原生鲁班拽了下来。 原生鲁班摔了一下,直咧嘴。 干戈蹲下来,问:“为什么它又消失了?” 原生鲁班说:“它一直都在啊,只不过它把自己变成了沙子。” 干戈说:“什么意思?” 原生鲁班说:“说了你也听不懂,你应该走近它,摸摸就知道了。” 干戈想了想说:“你们靠什么活着?” 原生鲁班朝天上看了看,说:“光啊!只要太阳照常升起,我们就生生不息。” 干戈说:“那到了晚上,没了阳光,你们不就废了吗?” 原生鲁班说:“我们有个光源装置,它可以吸收和储存阳光,转化成能量,就像一颗人工太阳……” 干戈说:“太阳能?” 原生鲁班说:“你们的太阳能只是加热、采暖和供电,我们的光源装置不一样,它可以提供我们需要的所有能源。” 干戈想了想,又问:“你说你们的头头叫原灭?她住在哪儿?” 原生鲁班说:“她住在钟楼旁边那个楼里。” 干戈接着问:“里面有多少能打的?他们用什么武器?” 原生鲁班说:“武装人员不过十几个,都是复制人。不过,我们的武器可先进了,用光杀人。不疼也不痒,如果你们想安乐死的话……” 干戈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他这才住嘴。 老猫蹲下身,开始系鞋带了:“怕什么?这三辆车就是我们的武器!” 干戈继续问原生鲁班:“里面有没有老人和孩子?” 原生鲁班反问:“哪个地方没有老人和孩子呢?” 干戈对大家说:“上车!我们再朝前开开!” 大家就纷纷上了车,然后慢慢从高处开了下去。 虽然这座城一闪即逝,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因此也就忽略了一些事情,比如干戈那辆吉普的油量报警灯亮了,可是他并没有发现。 刚刚走出不到半公里,干戈的车突然不听使唤了,左右窜动起来。 小题抓住了旁边的扶手,问:“怎么了?” 干戈看了看仪表盘,一点油都没有了。 这时候,后面传来了急促的喇叭声。吉普车停了下来,不是干戈让它停的,它是自己熄火了。 干戈下了车,朝后面看去,吃惊不小——另外两辆车也停下了,它们一前一后,停在了很远的地方。老猫、赵吉鹏和陈伞步行走过来。 干戈跑过去,大声问:“怎么了?” 老猫说:“我们的车都没油了!” 干戈愣了半天,突然打开后车门,把原生鲁班拽下了。 他摔在了沙地上。 干戈揪住他的衣领,低声说:“你干的?” 原生鲁班不说话。 干戈说:“你给我们留下的油量,正好只够到你家的,为什么?” 原生鲁班说:“你们肯定有来无回啊。” 干戈举起脚来,又放下了。 他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一个洼地,说:“把这三辆车都推过去,我们在那扎营。” 大家马上动手,把三辆车推了过去,然后卸下帐篷,开始扎营。 此处地势低洼,那座城看不到这里的车和帐篷。 接着,大家把给养全部搬了下来。 干戈开始清点物资了,他把每瓶水,每袋压缩饼干都做了标记。做完这些,他摇了摇头——给养太少了,满打满算,只能支撑两天。 想来想去,唯一可能获得给养的地方,就是远处的轵邑了。 太多的事情需要商议,大家都挤进了一顶帐篷里。帐篷里人挤人,干戈一脚就把原生鲁班踢了出去。接着,他们就开起了会。 干戈认为,原生鲁班很多话不能信,应该先派两个人潜进城里摸摸情况,避免像桃花源那次一样全军覆没。 听到这儿,门口的原生鲁班说话了:“你们进不去。” 干戈探出脑袋,问:“为什么?” 原生鲁班就不说话了。 小题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轵邑好像没有守卫,但是入口有一道防护墙……” 干戈说:“什么样的防护墙?” 小题说:“它靠阳光提供能量,肉眼看不见,但穿过去就会死。” 干戈说:“电的?” 小题说:“应该是一种射线吧。” 干戈说:“原族人能通过吗?” 小题说:“它对外不对内,还有,它能出不能进。” 干戈说:“那晚上呢?” 小题说:“他们有个光源装置,到了晚上,那个装置会自动给防护墙提供能量。” 干戈说:“它在哪儿?” 小题说:“具体我也不知道。” 干戈想了想,说:“我和老猫带着这个老家伙去探探路。”然后他看了看小题、陈伞和赵吉鹏:“你们留守。” 陈伞说:“我也去。” 干戈说:“你要保护两个女孩。” 陈伞这才不说话了。 赵吉鹏说:“我俩来保护他。” 小题突然说:“那些原族人都穿着黄色的衣服。” 干戈犯愁了:“上哪儿去找黄色的衣服呢?……” 陈伞说:“那个老鲁的座套是黄色的!” 干戈一拍大腿:“完美!” 说完,他立即跑出去,打开原生鲁班那辆车,把所有座套都拽下来,回来,分别披在了三个人的身上——罗布泊上的旅行者,都希望衣服和沙子有反差,只有他们相反。座套的颜色和沙子十分接近,三个人披上之后,基本相当于沙漠上的迷彩服。 事不宜迟,干戈和老猫押着原生鲁班,朝着轵邑的方向出发了。 一个人正常的步行速度为每小时四公里,而他们的速度打了对折。大家都低着头前行,没人说话。原生鲁班走在最前面,他每隔一段时间才抬一下头,确定方向,干戈和老猫走在他身后,他们唯一的路标就是前面的脚。 终于,他们踏上了一条柏油路。 干戈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那座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不过它是沙黄色的!仔细看,房屋的外墙都镶着镜子,镜子照着荒漠,显出无边无际的沙子…… 从远处看,就像一张辽阔的荒漠图片,复制了其中一块,然后随便粘贴了一下,很难看出哪里是原图,哪里是粘贴的部分。 一条柏油路,就像一只迎接的手,从房屋之间笔直地伸出来,长度大概半公里,在干戈脚下戛然而止,与沙漠生硬地对接在一起,毫无过渡。它似乎是个象征——这群原族人早已下定决心和外界断绝来往了。路上也铺满了沙子,几乎跟荒漠浑然一体。 入口两旁,竖立着两根高耸的黄色柱子,就像个城门。干戈猜测那里应该就是防护墙了。 城门外有一圈整齐的沟,很深,只要掉下去,绝对爬不出来。这道沟呈弧形,把整个轵邑围了起来。从某个角度说,原族人依然停留在古代的防御思维上,竟然还有护城河。只有柏油路可以进入城内。 他们终于来到轵邑城外了! 干戈和老猫先后坐在了地上。 年纪最大的原生鲁班竟然状态最好,只有他站着。 原生鲁班说:“我们用不着披这个座套,太热了!你们看,我们根本没有守卫。” 干戈并没有扔掉身上的座套,他缓了一会儿,站起来,一边观察一边拉着原生鲁班慢慢朝前走:“导游,给我们讲讲呗?” 原生鲁班果然讲起来:“我们有两道天然的防线,第一道就是这条护城河。第二道是你们对海市蜃楼的认知。一个人在沙漠上看见了城市,肯定认为那是海市蜃楼,没人会奔向它,一探究竟。我们就是利用了你们这种思维盲区,一直安稳避世。”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你们好像是第一批主动来到这里的人。” 干戈一直不曾松开原生鲁班的手。如果,这个老家伙突然逃走,只要他冲进那道防护墙,那么就再也抓不住他了,干戈团队也就失去了唯一的筹码。 他们慢慢来到了那两根石柱附近,原生鲁班说:“虽然它们外面裹着沙子,其实里面是汉白玉的,我们的图腾。” 干戈停了下来。 他开始观察那些城内的房子,突然发现,柏油路左边的建筑和右边的建筑完全一样! 第414章 碟中谍小题 左边有根“镜子烟囱”冒着白烟,右边也有根“镜子烟囱”冒着白烟——两根烟囱的形状和白烟飘散的形状都一模一样! 左数第二栋“镜子楼”有扇窗户开着,右数第二栋“镜子楼”也有扇窗户开着。左边那扇窗户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男人,右边那扇窗户里也出现了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男人,他们的动作也惊人一致——他们都在晾晒黄色的衣服! 干戈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柏油路左右两边的情景如同镜像! 干戈问原生鲁班:“为什么左右一样?” 原生鲁班说:“什么左右一样?” 干戈说:“房子!” 原生鲁班说:“噢,我们喜欢照镜子。” 干戈吼道:“说人话!” 原生鲁班说:“就是光影和反射。” 干戈想了想,又说:“那你们看这个城是什么样子?” 原生鲁班说:“你们看到浮华,我们看到本质。” 干戈不再理他,从口袋里掏出刀子,突然扔向了两根石柱中间,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把金属刀子刚刚飞过石柱,就像遭到了雷击,一下变黑了,接着速度就慢下来,病态地弯曲着,掉下来,掉到地上之后,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 干戈和老猫都惊呆了。 过了半天,干戈才嘀咕了一句:“损失了一把刀子……” 老猫低声问:“怎么办?” 干戈说:“回去。” …… 楼兰古城的发现者斯文·赫定,在罗布泊也一样九死一生。1895年,他来到罗布泊,因为经验不足,条件恶劣,他差点死掉,幸亏一个骆驼商队经过,救了他的命。 壮士余纯顺,由于迷路和高温,命丧罗布泊。新闻说,当时他头东脚西仰面躺着,脑袋肿胀,五官失去了比例。头发和胡须就像刚刚洗过一样。上身裸露,布满了水泡,右胸部鼓起了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肉包,触目惊心。法医的鉴定报告显示,他死于高温环境引发急性脱水,全身衰竭。 1980年,新疆科学院副院长彭加木在罗布泊带队考察,遇到油料和饮用水缺乏的困境,他留下一张字条:我往东去找水井。彭。然后就永远失踪了…… 死亡气息终于覆盖到了干戈团队身上。 这是五月的罗布泊。吃人的罗布泊。 干戈顶着烈日回到营地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变得无比苍白。他感到全身恶寒,不停地抖着。他第一次知道,太高的温度竟然会让人感到寒冷。 干戈走进帐篷,小题、陈伞和赵吉鹏都在,他首先补充了一瓶水,然后才慢慢讲述了他们遇到的情况。 帐篷可以遮挡阳光,却不能阻断酷热。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还高。 大家都不说话,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散发着某种死亡的气息。 干戈偶尔看了原生鲁班一眼,这个老家伙却显得很轻松,即使被五花大绑也没出一滴汗,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好像身体自带冰箱一样。 干戈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对大家说:“我们的给养只够维持两天的。就是说,两天之内,如果我们解决不了复制机制,不用原族动手,我们会自己死在罗布泊上。” 赵吉鹏说:“我有个预感,我们怎么都进不去。” 陈伞悲观地说:“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们会死在这个帐篷里。” 赵吉鹏说:“我们不会死……你们让我静一静。”然后她就闭上了眼睛。 大家都不说话了,给她创造“冥想”的环境。 过了好半天,赵吉鹏突然睁开了眼睛,说:“我们怎么都进不去!” 干戈叫了起来:“这他妈跟刚才有区别吗?” 赵吉鹏不急不躁,她指了指小题,说:“除了她。” 干戈忽然想起来,那道防护墙对外不对内!对于原族来说,小题就是他们自己人! 干戈马上又担忧起来,他问原生鲁班:“小题进去会不会有问题?” 原生鲁班笑了笑:“真是个奇怪的问题……我说有问题,她就不去尝试了?我说没问题,你们就不担心了?没意义。”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 干戈说:“好吧,等温度降降你再出发,这段时间我们讨论一下计划……” 小题说:“我进去之后要怎么做?” 干戈和陈伞同时说话了,两个声音撞到了一起:“先救沈小题。” 接着,他们互相看了看。 小题说:“嗯,我尽力。” 干戈用力抱住了小题的肩,小声说:“丫头,你要孤身上演谍中谍了,难为你了。” 小题说:“你们看好这个原生鲁班。” 干戈说:“今天晚上我会抱着他睡。” 陈伞走到了小题跟前,眼神里透着恳求,说:“小题,我知道,你和沈小题一直水火不相容,但是……” 小题马上打断了他:“停!她的命就是我的命,就凭这一点,我也必须把她救出来,你就不要跟我‘但是’了,OK?” 陈伞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退开了。 干戈走到原生鲁班面前,坐下来,举起了屈起的手指头。 原生鲁班说:“你问吧。” 干戈把手放下来,开口了:“沈小题被关在哪儿了?” 原生鲁班摇了摇头:“她被抓走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你们团队了,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干戈叹了口气,说:“好吧……” 接着,他把手指放在嘴里虚含了一下,说:“你们的科技不是很牛逼吗?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弹脑瓜崩儿之前要先哈一口气?” 原生鲁班不说话。 干戈说:“我觉得,这只是为了制造一种条件反射。如果你被人弹过,只有有人对着手指哈气,你就会感到疼,马上听话。” 原生鲁班还是一脸茫然。 干戈说:“看来,你的条件反射还没有形成……”一边说一边在他的脑门上弹起来:“嘣!嘣!嘣!……” 干戈越弹越开心,越弹越有节奏感,嘴里叫着原生鲁班的名字—— “老原?” “老生?” “老鲁?” “老班?” “班鲁生原?” 原生鲁班终于招架不住了:“停!” 干戈就停下了。 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疼痛,原生鲁班整张脸都是红的,像一只蒸熟的大闸蟹。他说话了:“我可以说,但你要重叫我的名字!名讳字号跟身体发肤一样,受之父母,可杀不可辱!” 干戈就叫了声:“原生鲁班。” 原生鲁班庄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有笔和纸吗?” 小题说:“我记得住。” 原生鲁班就说起来:“你沿着那条柏油路朝里走,柏油路是S形的,它把轵邑城分成了两个区域,左边算是生活区,右边算是公署,包括管制区,沈小题肯定被关在那里。” 小题说:“我知道管制区。” …… 太阳刚刚偏西,小题就忍不住出发了。 干戈护送小题,两个人都披上了黄色的“迷彩服”,经过一个多钟头的跋涉,再次来到了轵邑入口处,停在了那两根石柱之外。 小题突然抱住干戈,用力吻起来。过了好久,两个人才分开,小题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干戈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别立Flag了,去吧。” 小题擦了擦眼睛,转身就朝着那道看不见的防护墙走了过去。 干戈突然叫了一声:“丫头!” 小题回过头,干戈正看着她。 小题静静地等着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干戈突然说:“我在营地等你三个小时,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带着千军万马杀进去!” 小题说:“傻瓜,要是三个小时之后我回不来,你就该带着你那不存在的千军万马离开!” 干戈不再说什么了。 小题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干戈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她安然无恙地穿过了两根石柱! 干戈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欢呼雀跃起来! 很快小题就消失在了轵邑城中。 …… 这是小题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进入轵邑城。 实际上,上次她被抓回来之后,曾经四处转悠过,她对这里虽然称不上多了解,但也算不陌生。 开始的时候,她一直猫着腰朝前走,后来才意识到她是“自己人”,就像在地下楼兰戴上了面具一样,于是慢慢把腰杆挺直了。 看起来,轵邑就像个普通县城,只不过房屋上都镶着镜子而已,镜子照镜子,无穷无尽,把墙体藏得严严实实。行人熙熙攘攘,每个人都穿着黄色的衣服,并没人注意她。 根据原生鲁班提供的信息,她很快就来到了所谓的管制区。 小题快步走上前去,突然一声闷响,接着她就摔倒了,好像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 第415章 轵邑内外 小题爬起来,揉了揉鼻子,不敢再往前走了,伸出双手摸了摸。 她发现,前面竟然是一面透明的玻璃。 小题只好绕行,走向远处的钟楼。走着走着,她误打误撞,进入了一条羊肠小路,也是S形。 轵邑城被一条S形的主干道分成两个区域,主干道两侧伸出了很多条S形的小巷道。现在,小题就走在一条小巷道中。 她刚刚拐过一个弯角,一下愣在了原地——她眼前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穿着黄色的衣服,但没有戴面具,他是原族人! 此人体格壮实,表情颇憨厚,他看到小题之后,也停在了原地,两个人愣愣地对视了一会儿,接着,他大步朝小题走过来。 所谓做贼心虚,小题转身就走。 后面那个原族人紧紧跟上来。 小题开始奔跑起来,后面那个原族人也奔跑起来,他喊道:“你停一下!……” 小题哪里敢停,她遇到弯路就拐,试图甩掉对方。 突然,她看见前面有座房子,好像是个店铺,橱窗很大,门开着,旁边立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各取所需。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原族人并不在视野中,她赶紧跑了进去。 室内果然有很多物资,除了日杂,货架上竟然还有蔬菜和水果。她转身朝窗外看去,那个原族人已经走过来了,正在四下观望。 她赶紧一闪身,躲在了墙垛后。接着,她面对墙垛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脑袋“轰隆”就炸了——她竟然透过墙壁,看到了那个原族人!他正死死盯着小题,大步走过来! 小题伸手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什么墙! 这个房子是光影伪造的! 她傻在了原地。 那个原族人越来越近了,小题只能硬着头皮转身走到了货架前,拿起了一只库尔勒香梨,也不管脏不脏了,一口就咬了下去,然后,她一边吃一边走了出去。 她和原族人面对面停下来。 原族人开口了:“你是谁?” 小题又咬了一口香梨,然后大咧咧地说:“机机复机机啊。” 原族人又看了看小题,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走开了。 小题故作镇定地慢慢朝前走,实际上已经冒出了一身冷汗。 ……几经周折,她终于来到了管制区,看到了两个武装人员,他们戴着面具,守护着入口,还有个圆脑袋男人,三个人正在说着什么。 自从遭遇了那个很壮实的面具人之后,小题变得有底气了,她径直走了过去。 圆脑袋看了看她,先说话了:“你是原灭派出去的那个……” 小题平静地打断了他:“我来看看我的本体。” 圆脑袋说:“她被送走了啊。” 小题一愣:“为什么?” 圆脑袋透过玻璃,指了指管制区里面,几个本体正像幽灵一样晃来晃去——只有这些本体穿着各种颜色的衣服,显得很另类——圆脑袋说:“他们知道了沈小题身上有原族血统,就动手了,差点打死她!” 小题不动声色地问:“她现在在哪儿?” 圆脑袋说:“送到整容室去了。” 小题并不知道“整容室”在哪儿,她很想问一下,但她担心露馅,就淡淡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接下来,她就漫无目的了。 她沿着S形的石板路朝前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在清醒状态下,她越来越感到这座城怪异而肮脏…… 突然,一个小男孩跑过来,他差不多七八岁的样子,也穿着黄色的衣服,小题想都不想,一把就抓住了他。 小男孩被吓了一跳,然后仰着头大声说:“不是我干的!” 看来,这个小男孩肯定刚刚干了什么坏事,小题蹲下来,轻声问:“你告诉我,整容室在哪儿?” 小男孩愣了愣,说:“你走过了啊。”然后他指了指身后的拐弯处:“从哪里走。” 小题放开了他,说:“接着跑吧。” 小男孩一溜烟地没影了。 小题退回去,拐了个弯儿,看到了一扇破旧的楼,外墙上也镶着镜子,不过已经残缺不全,她不放心,走过去摸了摸,这座楼是真的。 她走了进去,里面空空荡荡,并无人看守。 轵邑城的外部都是镜子,但所有室内都没有镜子,只要进了屋,立即就有了准确的空间感。 一楼是个大厅,空空荡荡,满地水迹。 她沿着露出断砖的水泥楼梯爬上去,检查了二楼,三楼,四楼……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她来到了顶层——五楼。 五楼有很多房间,她停下听了听,一个房间传来了啜泣声,她快步走了过去。 当她进门之后,目瞪口呆。 这个房间并非方形,而是奇形怪状,多了很多棱角,整个房间镶满了镜子,小题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自己和密密麻麻的沈小题!密密麻麻的沈小题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脸上布满了伤口和血痕,看上去就像个魔鬼…… 她的脑袋一晕,赶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儿,她再次睁开眼睛,开始寻找沈小题。千千万万的沈小题哭着对她说:“我在这儿……” 小题转了几圈,依然找不到她的真身在哪里。 她退出去,在楼道里捡起一块砖,冲进来,开始猛砸墙上的镜子。 镜子一块块地碎掉了,铺天盖地的小题和沈小题都在渐渐变少。终于小题看清了,柱子立在房间一角,她立即冲过去,扔掉手上的砖,给沈小题松了绑。 沈小题突然蹲下身去,摸到了小题扔掉的那块砖,继续砸起来。 她不知道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估计快崩溃了。 一面面镜子相继碎掉了,小题和沈小题在继续减少。终于,沈小题砸碎了最后一面镜子,房间内只剩下了小题和面如魔鬼的沈小题。 沈小题还拎着那块砖,她端详着小题,过了好半天才幽幽地说:“你是我永远也砸不碎的一面镜子。” 小题一下就抱住了她,哭起来。 两个苦命的女孩哭了会儿,沈小题慢慢推开了小题,她擦了下眼泪,苦涩地笑了一下,然后撸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那道伤疤,她轻轻地说:“为了和你区别开,我在这里划了个口子,结果没用……”说到这儿,她放下了袖子,指了指自己的脸:“现在,我终于和你区别开了。” 此刻,小题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 沈小题替小题擦了擦眼泪,温和地说:“不哭了。你怎么来了?” 小题抽抽搭搭地说:“你还……恨我吗?” 沈小题凄楚地摇了摇头。 小题哭得更厉害了:“谢谢,谢谢!” 接着,她一把拉起了沈小题的手:“走,我们回去找干戈,然后一起回北京!” 沈小题苦笑了一下,说:“我最近好像变成赵吉鹏了,总有一种感觉,我回不去北京了。” 小题立即说:“那我们就去凯里!和干戈,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凯里!” …… 主干道左边,也就是所谓的生活区,立着一栋三层小楼。外墙上同样镶着镜子,唯一的不同是,镜子上画了一些花草鸟兽,很Q。 小楼下是个小操场,有几个滑梯和很多秋千,数不清的孩子跑来跑去,正在嬉戏。他们都穿着黄色的衣服,很难分清谁是谁。这里是幼儿园。实际上,只要打碎了那些镜子就会发现,没几个孩子。 有个30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黑风衣,戴着兜帽,正笑吟吟地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她是轵邑城里唯一不穿黄色衣服的人。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进了幼儿园,他们似乎有话对女人说。 女人拍了拍手,说:“孩子们,游戏结束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奔向了滑梯和秋千。女人把脸转向了几位老者,马上变得冷若冰霜了:“说吧,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坏消息。” 一位老者说话了:“原灭,我们总结了一下,轵邑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几乎可以下病危通知书了。” 原灭说:“讲我不知道的。” 那个老者接着说:“除了复制食品的营养大大流失,现在复制药品的药性也迅速减退……生态要断裂了。而且,我们还多了一个不能杀死的敌人……” 原灭突然问:“他到哪儿了?” 老者说:“就在城外。” 原灭没有说话,露出了一丝笑容。 …… 沈小题和小题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们并没有意识到,她们如此轻易就进入了轵邑,又离开了轵邑,只有一个解释——幕后藏着更大的阴谋。 大家都在帐篷外翘首等待。 她们刚刚接近营地,就听到了稀少却热烈的掌声。 三四束手电筒照过来,沈小题的脸被照得清清楚楚。 掌声一下就停了,营地变得一下死寂。 沈小题停在了大家跟前,低声说:“没事儿,这都是勋章……” 小题站在沈小题旁边,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陈伞已经傻了,他站在干戈身后,看着沈小题,眼泪静静流下来。 干戈骂了一声:“操!” 老猫走到沈小题面前,说:“告诉我,谁干的?复制人还是原族人?我他妈摔死他们!” 沈小题摇了摇头:“都不是。不说这件事了,你们怎么样?” 干戈一步跨上前,用力抱住了沈小题:“丫头,对不起!” 这是他第一次当着小题和陈伞的面拥抱沈小题,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小题低低的啜泣声。 老猫突然冲进帐篷,对原生鲁班拳打脚踢,赵吉鹏赶紧跑过去了,大家以为她去拉架,没想到,她不但不劝,反而火上浇油:“削他!削死他!” 干戈松开沈小题,把老猫拽了出来。 沈小题说:“你们不用这么冲动!现在整形这么发达,我会恢复原样的。”接着,她把脸转向了陈伞:“我原样漂亮吗?” 陈伞流着泪连连点头。 沈小题这才说:“我要说几件重要的事。” 大家都安静了。 沈小题指了指干戈胸前的项链,说:“第一,你的坠饰被调包了,这个坠饰是个追踪器!” 干戈拿起那个坠饰看了看,愣住了。 沈小题梳了下刘海:“就是说,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 干戈朝远处的轵邑看了看,终于说:“既然这样,我们只能将计就计了。” 沈小题说:“第二,他们的武器需要能量,白天的时候,它们靠阳光发射,到了夜里,它们靠一个光源装置发射……” 干戈说:“你怎么知道的?” 沈小题说:“昨天晚上,那个装置好像出了点问题,那些原族人很惊慌,奔跑着去抢修,而那些守卫都扔了手里的武器,纷纷换上了砍刀。” 干戈点点头:“还有呢?” 沈小题继续说:“还有,城里有很多复制人,我们根本敌不过!” 干戈说:“大概有多少?” 沈小题说:“至少七八十人。” 干戈嘀咕了一句:“这个原生鲁班又骗我们了……” 沈小题说:“所以,我们必须求助令狐山。” 干戈想了想说:“他会帮忙吗?” 沈小题说:“我去找他!” 第416章 我们需要帮助 沈小题要去找类人求援。 干戈说:“他不会帮我们的。” 沈小题淡淡地说:“不一定。” 干戈说:“你有什么筹码?” 沈小题说:“我没有筹码,但我救过他一命。” 陈伞已经不哭了,他说:“我记得令狐山被藤蔓拽下水的时候,你说过,如果不救他,我们都会死,当时我云里雾里不太懂,现在我明白了。可是,你怎么去?” 沈小题说:“开车啊。” 陈伞说:“没油了!” 沈小题一愣:“三辆车都没油了?” 陈伞点了点头。 老猫又冲进了帐篷,对原生鲁班拳打脚踢起来。赵吉鹏也跑了过去,接着喊:“对!削他!” 这次干戈没有去阻拦,他突然狡黠地笑了一下。 沈小题马上捕捉到了这个笑,立即问:“有反转?” 干戈说:“我在我的车里藏了一桶,本来准备大家逃命用的。” 沈小题说:“太好了,我马上出发。” 干戈说:“我跟你去,你一个人不安全。” 沈小题用两只手推住了干戈的双肩:“现在,团队就在原族人眼皮底下,而且他们很可能知道,随时都可能冲出来把这个团队灭了,你要留下来。况且,当时是你把令狐山赶走的,你去了适得其反。” 陈伞说:“我跟你去。” 沈小题看了看他:“你能保护我吗?” 陈伞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老猫和赵吉鹏已经从帐篷里出来了,沈小题又看了看赵吉鹏,说:“把你的老猫借给我吧。” 赵吉鹏说:“好哇,但你必须要还给我。” 沈小题看了看老猫:“你愿意吗?” 老猫说:“愿意!要是令狐山不帮忙,看我不摔死他!” 干戈说:“沈小题,你记得路吗?” 沈小题说:“记得。” 这一夜,干戈和两个小题睡一顶帐篷,老猫和赵吉鹏睡一顶帐篷。赵吉鹏破天荒没有喝酒——轵邑近在眼前,等于睡在老虎旁边,而且老虎还没有笼子,她喝不下去。 陈伞站岗。 远处的轵邑就像个普通的小城,由灯火绚烂渐渐变得灯火阑珊,并不见原族人有什么举动…… 一夜平安地过去了。 天亮之后,沈小题和老猫吃了点东西,出发上路了。 他们开走了越野车。 他们开出了十几公里之后,沈小题对老猫说:“停。” 老猫就把车停下了,问沈小题:“你找不到路?” 沈小题说:“类人找得到。” 老猫说:“什么意思?” 沈小题反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这辆越野车吗?” 老猫摇了摇头。 沈小题说:“这片沙漠就像一片水,我们不知道哪里有鱼,但是这辆车就是个鱼饵。” 老猫还是不明白。 沈小题接着说:“类人回避工作站的车,但这辆车是蒋新华的,类人痛恨蒋新华,只要有类人发现了这辆车,很可能冒出来搞破坏。只要找到个类人,我们就能找到令狐山那个古墓。” 老猫四下看了看:“希望太渺茫了吧……” 沈小题说:“只能撞大运。” 老猫说:“我们油不多啊!” 沈小题说:“所以我才叫你停下啊。你见过鱼饵四处找鱼吗?” 老猫这才点了点头:“噢……” 两个人并没有熄火,他们必须使用空调,不然,他们会被闷死在车上。 枯寂而无望的等待。几个小时之后,老猫已经瞌睡了,沈小题一直瞪着眼睛四下观望。 突然,车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沈小题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她猜测类人真的来了,她担心他们破坏轮胎,赶紧跳下了越野车。 老猫也醒了,也跳了下来。 四周的沙子一片平静。 沈小题突然喊起来:“我找令狐山!” 没反应。 沈小题又喊了声:“我找令狐山!急事儿!” 沙子还是没反应。 沈小题说:“事关你们类人的安全!” 突然,背后传来了走动声,她和老猫回头看去,一个人竟然从车后闪出来。他的头发披肩,脸颊又黑又红,竟然赤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黑色宽腿短裤,全身肌肉像脚掌一样粗糙,那是常年与沙子摩擦形成的。 他不说话,冷冷地盯着沈小题,问:“你认识令狐山?” 沈小题说:“我和他是朋友!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类人说:“如果我发现你骗我,我会杀了你。” 沈小题说:“没问题!” 其实干戈营地离令狐山的古墓并没有想象那么远,由这个类人带路,走直线穿插,当天后半夜,他们就到达了。 那个类人让沈小题和老猫待在古墓口,他一闪身就进了古墓。 过了好半天,这个类人才走出来,说:“令狐山不想见你们,你们走吧。” 老猫急了:“我们走了这么远,他一句不见就把我们打发了?” 这个类人说:“你们不说你们是他的朋友吗?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滚!” 老猫伸手就抓住了这个类人,类人立即反抗,两个人就摔起来。 沈小题知道这个类人不可能是老猫的对手,她趁机钻进了古墓,很快就找到了令狐山的起居室。 她发现,墓室中央多了口大缸,令狐山站在缸里,蹲下身,让水漫过自己的脑袋。沈小题站在门口盯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过了会儿,令狐山的脑袋又冒了出来。 他转头看到了沈小题,愣住了。 与此同时,老猫也跑了进来,两个类人也跟着冲了进来,令狐山皱了皱眉,对那两个类人说:“你们出去吧。” 两个类人就退了出去。 令狐山趴在缸沿上,对沈小题说:“我说了,我不想见你们。” 老猫说:“我们都快渴死了,你居然在这里洗澡!” 令狐山说:“我在练习水性。” 沈小题开门见山:“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令狐山静静地看着她,等待下文。 沈小题说:“我们已经找到原族人的老巢了,成功近在咫尺,你不想为类人报仇吗?” 令狐山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小题说:“轵邑人多,我们需要类人参战。” 令狐山冷笑了一下:“你想让类人给你们当炮灰。” 沈小题说:“就算不成功,我们会跟你们一起当炮灰!” 老猫忍不住说:“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帮我们,对吗?” 令狐山点了点头:“对。” 老猫说:“你想想,你快被淹死的时候,谁救了你?” 令狐山说:“我在桃花源也救过你们,咱们扯平了。” 老猫几步就走过去,气鼓鼓地说:“你穿上衣服,出来!” 令狐山不解地看着他。 老猫说:“看我怎么摔死你!” 沈小题拉了拉老猫,冲着他摇了摇头。 老猫这才不说话了。 令狐山对沈小题说:“干戈不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太感情用事,我可以送死,但我不会让我的族人为他送死。” 沈小题说:“你还对小题耿耿于怀?” 令狐山说:“当然!你们口口声声要去消灭复制人,可是你们的团队却带着一个复制人,这不是笑话吗?她是你的复制人,难道你不恨她?” 沈小题说:“她刚刚救了我。” 令狐山说:“可是她想杀干戈!” 沈小题说:“那是因为她被控制了!” 令狐山说:“如果她再被控制呢?干戈有几条命我不知道,反正我只有一条。” 沈小题想了想,突然说:“是不是只要小题离开,你就愿意帮忙?” 令狐山说:“是的。” 沈小题拿起一只陶罐,直接摔碎了,然后捡起一个碎片,递到了令狐山的手上:“只要我一死,她就会死,你动手吧。” 老猫忍不住叫起来:“沈小题,你想干什么!” 令狐山盯着沈小题,淡淡地说:“退后,我没穿衣服。” 沈小题并没有退后:“你不动手就说明你同意帮我们了。” 令狐山说:“我杀你除掉小题不算,我需要干戈的态度。” 沈小题说:“他赶不过来!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 令狐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想再听了。 沈小题愣愣地看着他,透出绝望的眼神。 令狐山慢慢沉入水里,举起双手拍了拍,立即进来了四五个类人,把沈小题的老猫“请”了出去。 沈小题大喊:“令狐山,如果你后悔的话,记着,他们的老巢附近挖着一片深沟,写的是两个汉字——轵邑!你们有个类人知道那个地方!” 沈小题和老猫被扔了出去。 几个类人拍了拍手,其中一个说:“太聒噪了。” 两个人呆呆地站了好久,老猫看了看沈小题,低声说:“怎么办?” 沈小题暗淡地说了句:“回去。” 越野车驶离古墓之后,沈小题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第417章 天赐良机 吃完中午饭,干戈坐在帐篷门口,定定地望着沈小题离开的方向,纹丝不动。午饭前,他已经望了整整一上午了。 沈小题已经离开一天一夜零半天了。 赵吉鹏从另一顶帐篷里走过来,坐到了他旁边,和干戈望着同一个方向。干戈在等沈小题,她在等老猫。 赵吉鹏说话了:“做了个梦,梦到沈小题和老猫开着车回来了,没有令狐山。” 干戈看了看她。 她赶紧说:“这不是第六感,这只是个普通的梦。” 干戈说:“那你预测一下,那个王八蛋会不会来帮忙?” 赵吉鹏想了想,说:“会。” 干戈说:“为什么?” 赵吉鹏说:“令狐山是个好人,沈小题也是个好人,好人不会为难好人的。” 干戈说:“他们都是好人,只有我是坏人。”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沈小题被抓走的那天早上,如果我相信你的话……” 赵吉鹏说:“大老爷们,不要婆婆妈妈。” 小题也从另一顶帐篷里走过来了,她也坐在了干戈旁边。 赵吉鹏说:“哎呀,我变成电灯泡了。”说完,她起身就要走。 干戈一把拉住了她:“你别走,昨天晚上我想到了一些事儿,正好大家商量一下。” 赵吉鹏就重新坐了下来。 干戈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破釜沉舟,毁掉轵邑城的光源装置会怎么样?” 小题和赵吉鹏都愣了愣。 干戈接着说:“到了晚上,他们的防护墙,他们的武器,都靠它提供能量,只要我们毁掉了它,那就容易多了,我们可以晚上冲进去……” 赵吉鹏说:“怎么进去?现在小题已经暴露了,我们没人能穿过那道防护墙啊。” 干戈说:“如果令狐山会来帮忙,他可以钻地进去。” 赵吉鹏琢磨了一下,又说:“就算令狐山毁掉了它,我们能进去了,可是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怎么对付?” 干戈说:“我们有东北的吉爷啊!” 赵吉鹏有些羞涩地捶了干戈一下:“不要埋汰我!” 干戈说:“令狐山不是还有几十号人吗?” 赵吉鹏点了点头,说:“看来一切都需要令狐山。” 小题悲观地说:“我们的给养快没了,就算他有命来,我们也不一定有命等他来。” 三个人都沉默了。 干戈突然赵吉鹏:“日食是哪天?” 赵吉鹏一愣:“什么日食?” 干戈说:“我和沈小题捡到过你的旅行包,里面有一本笔记,上面记了个日期,写着什么日食……你忘了?” 赵吉鹏一拍大腿:“你等会儿!” 说完,她跑到后备箱,找到了自己的包,把那本笔记拿出来翻了翻,愣住了,然后她跑回来,问干戈:“今天是几号?” 干戈说:“14号。” 赵吉鹏大声说:“就是今天!” 干戈瞪大了眼睛:“就是今天?几点?” 赵吉鹏说:“3:14!” 干戈赶紧问:“现在几点?” 赵吉鹏说:“一点多了!” 干戈瞠目结舌,过了会儿,他又问:“日食会持续多长时间?” 赵吉鹏说:“最长的日食可以达到两个小时,太阳被完全遮蔽的时间大概有六分多钟。” 干戈突然站起来,走进了另一顶帐篷。 陈伞正看守着原生鲁班。 干戈在这个原族人跟前蹲下来,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门,说:“老鲁,我问你个问题。” 原生鲁班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干戈说:“你们那道防护墙一直在工作吗?” 原生鲁班说:“当然了,每时每刻。” 干戈突然问:“日食的时候呢?” 原生鲁班一下就瞪大了眼睛,显然原族人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干戈接着说:“你们一切都靠阳光,但是一周之后会发生日食,你们知道吗?我告诉你,我们会趁着日食进入轵邑。” 原生鲁班想了想,笑了:“你们挺得了一周吗?” 干戈说:“我们都是小强。” 然后,他就大步走了出来,回到了小题和赵吉鹏跟前,陈伞也跟了过来。 干戈压低了声音,激动地说:“看来,日食是我们的一个重要机会!我们要趁着日食,突破那道防护墙,溜进去毁掉那个光源装置!” 陈伞说:“不等沈小题回来了?” 干戈说:“日食是今天,我们没时间了!” 小题说:“我跟你去吧,我熟悉里面的地形,而且我知道光源装置在哪儿。” 干戈说:“不,你留在家里,你给我画一张地图,我一个人进去。” 陈伞说:“干戈,我跟你去。” 干戈看了看陈伞,这个人几乎从没主动要求参战过。 陈伞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是为了沈小题,她被原族人害得太惨了……”说到这儿,他红了眼圈,说不下去了。 赵吉鹏举起了手:“那我也去!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吉爷!” 干戈说:“这次行动是偷袭,人越多越麻烦。” 赵吉鹏撇了撇嘴,不再争了。 小题也没有再坚持,她走到车前,拿来了纸和笔,然后给干戈和陈伞画起了地图。 她说:“轵邑城的地形并不复杂,从高处看,它是一个圆,中间有一条S形主干道,把这个圆一分为二,很像太极图,太极图左边是生活区,右边是管制区和行政区。” 她画出了轵邑城的草图,随后,在纸上标出了两个太极眼:“这是两个地方,右边这个太极眼是钟楼,那个光源装置就在钟楼旁边,类似一个电视塔。” 干戈说:“知道了。” 然后他装起了地图,看了看轵邑城的方向,又看了看太阳,对陈伞说:“马上出发。” 接着,他装上了所有的刀子,又从车上拿出了那支土枪。 陈伞凑上来问:“子弹不是废了吗?” 干戈卸下了那发子弹,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说:“我怀疑那个蒋新华在骗我们——你看,这发子弹的密封度一点都没遭到破坏,带着,就算不能用,也能吓吓人。他们的武器那么先进,我们也不能太Low了。” 陈伞又对赵吉鹏说:“你给我们算算,我们这次的成功几率有多大?” 干戈说:“别算了,成不成功都得去试试。” 说完,他从口袋里把那条项链拿出来,递给了赵吉鹏:“你替我保管好它。” 赵吉鹏不问原因,安安静静地把项链收起来。 陈伞突然问:“把赵吉鹏留在这里……安全吗?” 干戈皱起了眉头:“怎么不安全了?” 陈伞看了看小题。 干戈愣了一下,赵吉鹏和小题都愣了一下。 陈伞说的没错,现在,小题的情况并不稳定,万一干戈和陈伞离开之后,她突然黑化了,给原生鲁班松了绑,那么赵吉鹏必死无疑。 赵吉鹏说:“没事儿,我信任小题。” 小题摇了摇头,说:“我不信任我自己……” 说完,她走到车上,取来了一根绳子,递给了干戈:“把我绑起来。” 干戈愣了一下,没有动。 小题说:“这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全!” 干戈还是不接绳子。陈伞把绳子抓了过去,说:“我来。” 然后,他就捆住了小题的手脚。整个过程,小题一言不发。 捆完之后,小题朝着干戈笑了一下,轻声说:“你去吧。” 干戈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过,干戈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小题小声说了句:“你觉得,绑上我就安全了吗?” 第418章 突破防护墙 干戈离开了。 赵吉鹏扶着小题,两个人走进了囚禁原生鲁班的那顶帐篷,她们还要看着他。 小题透过帐篷的窗子,一直望着干戈消失的方向,沉默着。 赵吉鹏则从帐篷门望着老猫离开的方向,也沉默着。 坐在旁边的原生鲁班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赵吉鹏踹了他一脚,说:“你笑什么?” 原生鲁班朝小题努了努嘴,说:“我笑小题。” 小题回过头来看了看他。 原生鲁班说:“你拼死拼活挣脱了控制,现在居然被他们捆上了,跟我一样!” 小题不理他,继续看窗外。 原生鲁班说:“你会说你是自愿的,那又怎么样?他们之所以捆了你,就说明他们不信任你。” 赵吉鹏敲了敲原生鲁班的脑门,说:“你给我安静点,干戈不在还没人治得了你了,是吧?” 原生鲁班根本不在乎赵吉鹏,只对小题说:“小题,你终归要属于我们。” 小题看都不看他,只是说了句:“闭嘴。” 原生鲁班并不死心,接着说:“原族人,汉族人,罗布泊里的人,罗布泊外的人,都是人,没必要鱼死网破,你回归我们,我们并不会杀干戈,相反,我们还可以给你们一套房子,让你们好好过日子……对了,我楼上就空着一套……” 赵吉鹏说:“大爷,您还兼职卖房呢?” 原生鲁班还是不搭理赵吉鹏,继续说:“我看出来了,你和那个沈小题都喜欢干戈,可干戈是个花心大萝卜,两个都想要,我们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把他变成两个,或者更多……” 赵吉鹏说:“你他妈这也叫办法?唯爱不可复制,你没听说过?” 原生鲁班说:“你错了,爱是可以复制的。” 赵吉鹏“哗”地蹲下来,狠狠弹了一下原生鲁班的脑门:“我让你再逼逼!” 她的力气远不如干戈大,原生鲁班并不怵她,反而伸长了脖子,作势要咬她的手指。 赵吉鹏躲了过去,她盯着原生鲁班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想喝酒吗?” 原生鲁班摇了摇头:“这么热,我才不喝。” 赵吉鹏站起身,去车上拿来仅剩的两瓶白酒,放在了原生鲁班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小题说:“干戈不在,原生鲁班还在这里,我又被捆着,你别喝了,保持清醒!” 赵吉鹏说:“你放心,不是我喝,是他喝。” 小题就不说话了。 赵吉鹏打开了瓶盖,对原生鲁班说:“从现在开始,你说一句话,我就灌你一口酒。” 原生鲁班说:“小美女,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 赵吉鹏笑了笑,伸手就捏住了他的鼻子,拿起酒瓶就朝他嘴里灌。原生鲁班被灌了几大口白酒,拼命咳嗽起来。 赵吉鹏放开了他,说:“怎么样?” 原生鲁班不开腔了。 赵吉鹏以为他已经老实了,没想到,他又对小题说起来:“你可以一意孤行,就算你们赢了,出去了,你的一切都要归还给沈小题……” 赵吉鹏怒了,又捏住原生鲁班的鼻子给他灌酒了,一转眼,一瓶白酒已经下去了半瓶。 原生鲁班满脸通红,脑子也有点不清醒了,嘟嘟囔囔地说:“你要是愿意,我们说不定会把你妈妈接回来,治好……” 赵吉鹏又拿起酒瓶给他灌酒了,干呕了几下,终于一头栽在了地上。 小题回头看了看,突然说:“赵吉鹏,你把我的绳子解开吧,我想上个厕所……” …… 3:14。 日食开始了! 这时候,干戈和陈伞已经埋伏在了轵邑城外。他们披着黄色的座套,趴在柏油路旁边的沙子里,盯着那两根石柱,纹丝不动。 干戈的嘴唇已经干裂。陈伞也满脸潮红,全身热汗。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陈伞小声说:“你觉得我们这次……能成功吗?” 干戈依然盯着那两根石柱:“只许成功。” 陈伞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 干戈看了看他:“你是担心小题骗我们?” 陈伞赶紧说:“我是担心她给我们画地图的时候,其实已经被控制了……” 干戈说:“不会。” 陈伞说:“为什么不会?” 干戈说:“就是不会。”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了,他们在等待太阳完全被吞噬的那一刻。快到四点钟的时候,天地之间彻底黑了下来,而且刮起了阴风,温度降了很多。轵邑城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模糊,终于看不清了。 干戈说:“准备……” 陈伞绷紧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两个人爬起来,一步步逼近了那道防护墙。 干戈停下来,掏出了一把刀子,试探地扔了过去,刀子穿过防护墙,飞出了很远才掉在地上。 干戈说:“冲!” 两个人立即从两根石柱之间冲了过去。 黑暗渐渐覆盖了整个罗布泊。 …… 小题已经上完了厕所,赵吉鹏并没有再绑她,两个人并肩站在营地中间,一起看天空。 赵吉鹏突然说:“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干戈他们可能回不来了……” 小题望着轵邑的方向,看不清她的表情。 帐篷里传来原生鲁班醉醺醺的声音:“怎么就黑天了!” …… 第419章 光源装置 干戈和陈伞披着黄色的座套,已经进入了这座隐藏了千年之久的轵邑城。 干戈在罗布泊上奔波了太久,第一次走在平坦的街道上,有一种怪异的感受,就像一个人在海上漂泊了太多天,第一次回到陆地一样。 这时候,天还黑糊糊的。 从里面看,轵邑城比想象的要壮观,到处都是楼房,无数玻璃幕墙镶嵌在建筑上。一条街道弯弯地延伸着,两旁的房屋上,墙壁上,到处都是镜子。很多黄色的人影走来走去,几乎分不清哪些是现实中的人,哪些是镜子反射出来的人。 干戈来不及审视这座千年古城,他带着陈伞快步走向生活区。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所幼儿园,透过黄色的栅栏,能看见很多小孩冲着天空乱叫。没有大人,只有小孩。幼儿园的墙上也镶着镜子,一个小孩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玩游戏。 干戈带着陈伞跑了进去。 他们来到楼内,先后遇到了几个小孩,他们并不重视这两个披着黄色座套的人,自顾自地跑来跑去,突然来临的黑暗让他们变得无比兴奋。 干戈朝前摸索着,终于看到了一个类似图书馆的房间,没有一个孩子,他就带着陈伞走了进去,然后藏在了桌子下。 陈伞小声问干戈:“你想……劫持幼儿园的这些孩子?” 干戈说:“你把我当成暴徒了。” 陈伞又说:“那你为什么要藏在这儿?” 干戈说:“这里是生活区,而且是幼儿园,相对安全。我们先躲起来,等天黑再动手。” 陈伞刚刚“哦”了一声,就有个小孩跑进来了,也许他是在找人,转了一圈之后,他又出去了。 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太阳一点点露头了,轵邑城变得越来越明亮,繁华。由于镜子的作用,一座房屋变成了很多座房屋,一条街道了变成很多条街道,一个人变成了很多个人…… 干戈和陈伞藏在图书馆的桌子下,也感到屋内越来越明亮了。 接下来,陆续有小孩跑进来,又跑出去。 两个人偷听他们说的话,和正常幼儿园的小孩一样,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你看见原童童了吗?” “刚才天一黑他就回家了!” “他拿走了我的故事书!” “椰子树那本吗?” “原宝儿那本!” “我也想看。” “那你找原原借去。” 干戈没事做,开始琢磨这些话的逻辑——原童童拿走了故事书,书是原宝儿的,可是为什么要找原原借去呢…… 两个人在幼儿园整整藏了三个多小时,天色又渐渐暗下去,终于黑下来。这次是太阳落山了。 小孩们的尖叫声渐渐散去,他们陆续回家了,幼儿园变得一片寂静。 干戈和陈伞溜出来,四下看看,不见什么可疑的人,赶紧横穿城中那条主干道,沿着一条小S形的石板路,闯进了右边的公署区。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见一个武装人员。 城不大,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地图上的那个太极眼位置,果然看到了一个类似电视塔的建筑,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干戈掏出手电筒,在塔底看到了一扇小铁门,挂着一把大铜锁,门和锁极不般配,就像一个婴儿的腰间挂了个老式的大哥大。 陈伞小声说:“他们的科技不是很发达吗?怎么连个密码门都没有?” 干戈说:“都电子时代了,他们还使用护城河呢。” 接着,他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一块砖,走过来,几下就把铜锁砸开了。 两个人走进去之后,竟然没看见上行的楼梯,只看到一个下行的入口,有个木梯子。 陈伞忍不住停下来。 干戈看着犹豫不决的陈伞,问:“你怎么了?” 陈伞说:“这么重要的能源基地,竟然不见一个人看守,你不觉得奇怪吗?” 干戈想了想,说:“既然来了,下去看看。” 陈伞又说:“自打我们进来,没见到一个武装人员!” 干戈一边顺着梯子爬下去一边说:“你在一座城市里溜达,有多大几率遇到巡警?” 陈伞跟着他爬了下来。 下面很黑,干戈打开了手电筒,两个人朝前走了差不多100米的样子,终于来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扇门,里面透出蓝盈盈的光,干戈装起手电筒,拿出了土枪,然后轻轻推开了这扇门,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棚顶有个吊灯,十分明亮。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金属平台,平台上有个巨大的类似水晶球的东西,正在熠熠发光。地上有各种颜色的电缆。 陈伞不停地东张西望:“你不觉得我们这次太顺利了吗?” 干戈回头看了看他:“你说说看。” 陈伞说:“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觉得太顺利了……” 干戈想了想,说:“这样,你退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如果我遇到麻烦,你接着去找那个装置。” 陈伞有些胆怯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干戈低声说:“我们捆在一起没任何好处!” 陈伞回头看了看,这才说:“好吧,你小心……” 陈伞退出去之后,干戈走进了大厅。他扔掉身上的座套,四下看了看,最后来到了那个“水晶球”前,他观察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丝苦笑。从小到大,干戈弄坏过太多的东西,小时候,他几乎没有什么玩具能玩过三天,讽刺的是,长大之后,他成了一个修东西的人,更讽刺的是,他现在想弄坏一个东西,却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终于,他把土枪装起来,掏出了一把刀,蹲下来,随手抓起一根电缆,就用力割起来。割断之后,“水晶球”没有任何反应。 他又抓起了另一根割起来。 “水晶球”一直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干戈停下来看了看,他发现电缆之间竟然有一根很粗的绳子,这根绳子也连接着“水晶球”,太奇怪了,他放下手上的电缆,抓起那根绳子,开始用力割。 “水晶球”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果然,干戈看见绳子里露出了电线!他几刀下去,“绳子”就被割断了,“水晶球”一下就熄灭了。 房间陷入了黑暗中。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干戈的肩,干戈吓了一跳。 接着,他背后就传来了“咯咯”的笑声,是个女人! 棚顶的吊灯“哗”一下就亮了。 干戈面前出现了六个人,一个女人,还有五个面具人。这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肤色雪白,眼神凌厉,裹了一件黑风衣,看不到手脚,只露出一张脸。那些面具人整齐划一,都穿着黄色的衣服,拎着很奇怪的武器,类似于电击器。 黑风衣女人说:“在一个暗无天日的时刻,敌人溜了进来。” 干戈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这个女人说话有点像对嘴型,似乎声音是从她怀里或者背后发出来的。 她又说:“圣经里有句话,上帝说,要有光,便有了光。可是魔鬼要把光消灭,于是,魔鬼必须下地狱。” 干戈低低地说:“不用,我现在已经在地狱里了。” 第420章 敌后 干戈突然掏出了土枪,对准了黑风衣女人。 她说:“干戈,不要折腾了,多累的。” 干戈还是举着枪:“看来,我的大名已经传遍罗布泊了。” 她说:“我叫原灭。” 干戈说:“我知道,你是土匪头子。” 原灭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这个称呼。” 然后,她走到了那个灭掉的“水晶球”旁边,叹了口气,说:“这只是个静电球,我的玩具。” 干戈愣住了。 原灭哈哈大笑:“其实你挺可爱的,你怎么会相信小题呢?她是复制人。” 干戈说不出话来。 原灭又说:“干戈,我们并不是什么敌人,只要你投靠我这个‘土匪头子’,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我知道,你喜欢小题,也喜欢沈小题,但你不知道应该选哪个,我可以帮你把她们合并成一个。” 干戈被震惊了。 他突然说:“要是我坚持跟你作对呢?” 原灭笑着说:“我会杀了你。” 干戈想了想,说:“你认识原生鲁班吗?” 原灭说:“好像有点耳熟……” 干戈说:“你别装逼了,他是你的人,他被我们抓了。” 原灭说:“他不重要。” 干戈晃了晃手上的土枪:“你也不重要?” 原灭看了看枪口,低低地说:“我也不重要。”然后,她挥了挥手,对身后五个复制人说了句:“抓。” 干戈本能地扣动了扳机。 老实说,他并不知道这发子弹会不会射出去。自从离开那个假工作站之后,这支枪一直跟着团队,它保护了团队很多次,也给团队带来了一些麻烦,但是,大家从来不曾真正使用过它…… 一声巨响,枪口喷出了一团火花。 它竟然响了! 棚顶的吊灯又灭了,大家再次陷入黑暗中。接着,干戈就听见了原灭的笑声,她没中枪! 他举枪的手沮丧地垂下来。 吊灯再次亮起来。 他发现原灭不见了,只剩下了五个面具人! 他猛地回过头去,原灭果然站在他背后,她笑着说:“干戈,你对女人一点都不温柔,一枪直接爆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原族很擅于制造幻影!” 干戈突然说:“我投降。” 说着,他把枪口朝下,慢慢举起来,递给了原灭。 原灭说:“不用,你拿着吧。小题说过,你们只有一发子弹。” 干戈的耳朵动了动,他在判断面前这个原灭是不是真身。 原灭接着说:“如果我接过枪,让你空了手,你就更方便掏刀子了。” 干戈说:“我身上有刀子,但是……” 说到这儿,干戈突然一扬手,就把土枪掷向了原灭的脑袋。 手枪重量一般不超过1千克斤,但这支傻愣愣的土枪却足有两公斤重。 没错儿,飞刀是干戈的技能,但这次他扔的是枪。原灭显然没想到干戈会这么使用枪,她微微一愣,接着就被砸中了,她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五个面具人纷纷举起手上的武器,这时候,干戈已经掏出一把刀子,“刷”一下甩向了吊灯——他早就对它怀恨在心了,它配合原灭设计的剧情,一会儿亮一会儿灭,就像有人操控的舞台灯——刀子旋转着扎断了吊灯的电线,室内再次变成了地狱一样黑,接着,吊灯就掉在了地上,惊天动地一声响。 干戈从小就爱打架,但他的强项并不是能打,而是跑得快。在吊灯坠地的时候,他已经像猫一样冲了出去,甚至没忘了捡起地上的黄色座套。 他在黑暗中飞速跑向了那个梯子。虽然一片漆黑,但干戈知道这条通道是笔直的,因此,他毫无忌惮,速度快得像豹子。 此时此刻,他希望陈伞已经跑掉了。虽然那一枪没打中原灭,但至少应该起到了警报作用。 那五个面具人循着干戈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干戈爬上去之后,立即反身拉梯子,想切断那五个面具人的路,没想到面具人射击了,干戈看见一粒萤火虫优雅地飞过来,叮到梯子上,那么粗壮的梯子拦腰就断了,“咔吧”一声巨响。 干戈愣了愣,转身就跑。 他冲出这座塔形建筑间,匆匆地四下看了看,并不见陈伞的影子,他披上那个很丑的座套,按照来时的路线,一路小跑,冲向生活区。 到处都是镜子,路灯增加了无数倍,这些真真假假的路灯把夜里的轵邑变得无比明亮。 干戈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呐喊声,越来越近。他回头看了看,街道是S形的,他看不到追兵。 当他跑到那所幼儿园门口的时候,终于甩开了背后的脚步声,但他听到其他位置也传来了奔跑声和喊叫声。轵邑乱了。 很奇怪,很多孩子又出现在了幼儿园。也许,这里是轵邑的孩子唯一嬉戏之处,类似于游乐园吧。干戈想冲进去避一避,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看见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小让! 幼儿园里也到处是镜子,小让变成了千百个,千百个小让正和千百个小孩玩着捉迷藏。 干戈也变成了千百个,很难隐藏。 他一步步后退,看到幼儿园门口立着一个三角形的路标,路标也镶着镜子。他靠近过去,把路标抬起来,里面竟然是空的,他赶紧钻了进去。 在轵邑,想隐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变成镜子。 路标三面镜子的衔接处有缝隙,干戈小心翼翼地看出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些孩子已经跑开了,一些孩子捂上了眼睛…… 一队人跑过来,干戈赶紧屏住了呼吸,这队人匆匆跑了过去。 干戈从缝隙看出去,那些孩子们叫得正欢。他观察了一会儿,有个穿着黄色衣服的人跑进了幼儿园,对小让说了些什么。本来,小让的笑容和那些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听完之后,她的表情立即变成了大人,阴郁起来,接着她就快步离开了。 小让经过三角路标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干戈的心狂跳起来,握紧了手上的刀。 小让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终于离开了。 干戈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终于有了思考的空隙——这时候,陈伞在哪儿?他会不会被抓?他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光源装置?如果找到了,他能不能毁掉它?…… 突然,三角路标的缝隙出现了一只眼珠。 干戈的脑袋“轰隆”一声。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从高度看,外面是个小孩,应该是个小男孩。 干戈愣愣地看着这个小男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小男孩也歪着脑袋看干戈,似乎在回忆干戈是哪个班的。 一时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小男孩先说话了:“哈!我找到你了!” 第421章 真正的熊孩子 无尽的等待。 热,热,热。 不只是单纯的高温,也是一种摧毁精神的煎熬。 小题和赵吉鹏坐在帐篷里,出了满身汗,又被酷热烤干,接着再出汗……渐渐的,她们已经没有汗可以出了。 她们甚至不能喝水。干戈把所有的水都做了标记,什么时间喝水,喝多少,都有严格的规定。 原族的老家伙已经醒酒了,他静静地看着两个女孩,表情深不可测。 小题说:“沈小题和老猫怎么还不回来……” 赵吉鹏看了一眼外面,悲观地说:“但愿他们能回来。” 小题站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原生鲁班突然对赵吉鹏说:“你真的放心她?” 赵吉鹏看都不看他:“我连你都放心。” 原生鲁班接着说:“你释放了一头野兽……”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了小题,缓缓地说:“机,机,复,机,机……” 小题赶紧闭上了眼睛。 赵吉鹏起身就给了原生鲁班一巴掌,特别响:“复你个大头鬼!” 原生鲁班就闭嘴了。 赵吉鹏把脸转向了小题,眼睛突然瞪圆了,突然扑了上去,小题还闭着眼睛,她没有丝毫准备,被扑了个趔趄。 几乎是同时,一块石头砸空了,滚到了原生鲁班跟前,他朝后躲了躲。 陈伞一步跨进了帐篷,一步步朝小题走过去。此时,他双眼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 小题被陈伞逼到了角落里。 赵吉鹏一把拽住了陈伞:“你干什么!” 陈伞猛地甩开了她,再次逼近了小题。 赵吉鹏急了,她从背后抱住了陈伞,陈伞转过身子,跟她摔起来。没想到,陈伞竟然没摔过赵吉鹏,被赵吉鹏给撂倒了。果然是吉爷! 赵吉鹏弯下腰,气喘吁吁地说:“你给我好好说话!” 陈伞艰难地爬起来,面朝小题,滚动了两下喉结,声音沙哑地说:“你为什么骗我们?” 小题一愣。 原生鲁班认真听起来。 陈伞突然咆哮了起来:“小题!你为什么骗我们!” 小题怔怔地说:“我骗你什么了?干戈呢!” 陈伞回头朝着轵邑城方向指了指:“你说的那个地方,根本没有什么光源装置,只有原族人的埋伏!” 小题傻了:“不可能啊……” 赵吉鹏问:“干戈呢?” 陈伞说:“他肯定被抓住了啊。” 赵吉鹏说:“你自己跑了?” 陈伞说:“我不跑等着他们抓?” 原生鲁班在一旁说话了,声音慢条斯理:“我跟你们讲啊,不要内乱,这个事情不能完全怪小题,会不会你们走错路了呢?” 陈伞说:“你闭嘴!我早就猜到了,她和你就是一伙的!从始至终!” 接着,他突然后退了几步,站到了帐篷门口,惊愕地问赵吉鹏:“你为什么要给她松绑?” 赵吉鹏说:“我还想把你绑起来呢!” 陈伞有点害怕了:“你们三个都是一伙的!” “啪!” 赵吉鹏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原生鲁班赶紧煽风点火:“哎哎哎,你们是一个团队啊,有话好好说。” 赵吉鹏盯着陈伞说:“你清醒了吗?” 陈伞大声说:“我一直很清醒!你要让我相信你,现在就把她绑起来!” 小题的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她的脸上本来就蒙着一层沙土,被泪一冲,变成了花脸。 陈伞见赵吉鹏没有行动,他捡起了绳子,冲上去捆绑小题。 赵吉鹏喊道:“你干什么!” 陈伞说:“她肯定有问题,不能让她和这个原生鲁班再一起捣鬼了!绑了她,等令狐山!” 赵吉鹏看了看小题,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他们听见了一阵引擎声。 赵吉鹏赶紧跑了出去,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那辆越野车远远地出现了! 赵吉鹏大声说:“老猫回来了!” 陈伞也跑了出来。 小题也跟了出来。 越野车越来越近,终于开进营地,停下来。 赵吉鹏率先冲了过去。 老猫从车上跳下来,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沈小题也下来了。 赵吉鹏松开老猫,大声问:“令狐山呢?” 老猫低低地说:“他不帮忙。” …… 轵邑城内。 干戈距离轵邑城出口很近,他藏在了三角路标中。结果他被一个原族孩子逮了个正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刚才一直太紧张,干戈几乎没有注意到轵邑城内的温度很宜人。现在,他尴尬地看着外面这个小男孩,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小男孩疑惑地问:“你是大班的?” 干戈紧绷的神经一下就舒缓了,他动了动身体,发现腿都快麻了。 他转了转眼珠,摇摇头说:“不,我是新来的老师。” 小男孩若有所思,又问:“那原丹老师去哪儿了?” 干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原丹老师出差了。” 小男孩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干戈说:“说不准……大概一周吧。” 小男孩说:“哦……那你叫什么?” 干戈想了想,说:“我叫原戈。你呢?” 小男孩说:“我叫原一一。” 干戈问:“哪个一?” 小男孩说:“就是一二三四那个一啊……老师,你为什么要躲在这儿?” 干戈说:“玩捉迷藏啊,刚藏进来就被你发现了。” 说完,干戈掀开三角路标,钻了出来。 这个小男孩大概六七岁,一看就很淘气,和干戈小时候很像,小脸红扑扑的,沾着灰尘,脑门上全是汗,为了利于奔跑,他的衣袖和裤腿都卷了起来。 小男孩一把拉住了干戈的衣角:“耶!你是被我抓着的!” 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干戈把小男孩拉到了一旁,等脚步声走远了,他突然说:“你想当英雄吗?” 小男孩立刻摇了摇头:“不想当。” 干戈有些诧异:“为什么?” 小男孩说:“太危险了。” 干戈卡了壳,马上又问:“有人欺负你不?” 小男孩立即说:“原宝儿!” 干戈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他顺藤摸瓜地说:“那小子胖墩墩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我帮你收拾他!” 小男孩说:“他不胖啊!” 干戈说:“胖不胖不重要。走,我们先到幼儿园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商量这件大事。这是件大事。” 小男孩立即就朝幼儿园跑去了。 干戈和小男孩走进楼里,躲进了厕所。 干戈说:“原宝儿……” 小男孩说:“我叫原一一,原宝儿是揍我的那小子!” 干戈赶紧更正:“噢,对。老师跟你说啊,你要帮我,我才会帮你去收拾那个原一一。” 小男孩喊起来:“我是原一一!” 干戈捶了一下脑袋,他发现他的脑袋已经不好使了。他重新说:“原一一,你要帮我,我才会帮你去收拾那个……原宝儿。” 小男孩说:“我怎么帮你?” 干戈指了指外面的路灯,说:“你们是靠什么发电的?” 小男孩说:“一个大机器!” 干戈试探着说:“光源?” 小男孩说:“对对对,光源!” 干戈赶紧问:“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光源在哪儿?” 小男孩说:“当然知道!它就在幼儿园后面!” 干戈紧张得两只手都开始抖了:“那你能不能带老师……去看看?” 小男孩说:“好哇!” 为了保险,干戈又说了一句:“咱俩不能被人发现,懂吗?” 小男孩说:“懂!” 干戈也不知道他“懂”的是什么。 事不宜迟,干戈从厕所探出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他回头对小男孩说:“出发!” 小男孩说:“你不要忘了,帮我揍原宝儿!” 干戈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干戈跟着小男孩一起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他们离开幼儿园之后,走进了一条S形的巷道。 小男孩在前面跑出一段路,突然回头做了个下蹲的手势,干戈赶紧乖乖地蹲在了他背后。小男孩朝前看了看,又回头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干戈立即朝前走去。 终于,小男孩拉着干戈藏在了一个墙角后,他朝前一指,说:“老师,光源就在那儿!” 干戈抬头一看,这里也有一座类似电视塔的建筑! 第422章 真正的光源装置 干戈的心“突突突”地跳起来。 另一个所谓光源装置位于太极图右边的极眼上,而这座建筑位于太极图左边的极眼上,正好对称。如果另一个光源装置是假的,那么眼前这个光源装置的真实性就大大增加了。 这真是一个大胆而富有智慧的安排,如果没有这个原一一,干戈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如此重要的设施居然藏在原族人的生活区里! 干戈盯着那个建筑,一动不动。 他没看见守卫,只看到两个老者坐在石凳上,中间有个石桌,两个人正在下围棋。左边的老者留着山羊胡,执白子;右边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干干净净,精神矍铄,执黑子。石桌一角还放着一个古朴的茶壶,通体白色,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他们的脚下放着一个鸟笼,食槽和水槽都是满的,却不见鸟。 这么重要的地方,居然只有两个老者。 太反常了,干戈怀疑又是个陷阱。 隐约能听见两个老者在谈黑白棋子,谈阴阳。 干戈拉着小男孩退了退,躲在了墙角后,小声说:“你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溜进去。” 小男孩根本不知道这个“老师”要干什么,两个人好像已经顺着惯性成了一个团伙,他很兴奋地说:“好!” 干戈说:“你有把握吗?” 小男孩说:“有!” 干戈正要叮嘱他怎么做,他已经就“噔噔噔”地跑出去了,边跑边喊:“爷爷!” 干戈一下紧张起来。 小男孩好像没注意脚下,他跑得太快,一下被鸟笼绊倒了,直接撞翻了棋盘,接着他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干戈看傻了,他已经不确定这个小男孩是真的还是在演戏了。 两个老者立即蹲下来,其中一个问:“孩子,你没事吧?” 小男孩擦了擦眼泪说:回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说:“有个人藏在那儿!” 那片灌木丛有个篮球场那么大,想搜遍它需要一些时间,足够干戈溜进这座建筑了。他有点崇拜这个小男孩了。 两位老者立即警惕起来,其中一个问:“在哪儿?” 小男孩又指了指:“就在那儿!他不让我说!” 两个老者放开小男孩,另一个问:“你认识他吗?” 小男孩说:“不认识。他让我引开你们。” 两个老者离开小男孩,慢慢朝那片灌木丛走了过去。 干戈回过神来,顾不上再思考,蹑手蹑脚地溜到了那座建筑下,他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老者正一左一右朝灌木丛包抄过去。 他围着这座建筑转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门。 小男孩跑过来了,小声说:“老师,你怎么不进去啊!” 干戈挠了挠头:“没有门!” 小男孩一脸嫌弃地看着干戈:“你怎么这么笨,门不是在这儿吗!”说着,他朝墙上一推,居然传来了“吱呀”一声,果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入口。 干戈一闪身就进去了,小男孩紧随其后,也进来了。 建筑内有壁灯,幽幽地亮着。这里和那座假光源的建筑很像,唯一的不同是,这里只有上行的楼梯。 干戈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了小男孩,低低地说:“你到底是谁!” 小男孩愣了愣:“我是原一一啊!” 干戈说:“不要胡扯了!你为什么就找到了我?你为什么就知道这个光源装置在哪儿?你为什么那么会表演?” 小男孩说:“你放开我!我不玩了!” 干戈说:“你假哭,你假摔——都是假的!” 小男孩的眼泪又涌出来,大声说:“我是真摔!” 干戈盯着小男孩的眼睛,那么清澈,他的心里突然软了一下。他渐渐松手了,蹲下来,拉起了小男孩的手:“老师刚才是在考你……” 小男孩眼泪巴巴地问:“考我什么?” 干戈说:“考考你遇到坏人的反应,你的表现可不合格。遇到坏人的时候,你应该大声呼救。” 小男孩立即喊起来:“救……” 干戈手疾眼快,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对他摇了摇头,小男孩点了点头,干戈这才放开了他。 干戈说:“好了,老师要上去了,你在这儿等着。” 小男孩说:“我也上去!” 干戈摇了摇头:“万一那两个爷爷进来,你还得帮我拖住他们。” 小男孩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 干戈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上了楼梯。 楼梯螺旋上升,很光洁,踩上去有一种虚幻的不安全感。干戈也不知道自己扶着栏杆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个平台,在这里,楼梯分出了岔路,干戈下意识地朝左边的楼梯走过去,刚刚踏上去,却一脚踩空了,接着他整个人都掉了下去…… 这个楼梯是假的!下面是空的! 幸好刚才他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扶手!他吊在半空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不敢多停留,赶紧朝右边的楼梯走过去。 这个楼梯是真实的。 他顺着楼梯朝上走,来到一扇门前,中间有一个大阀门。 干戈用力拧了几下,居然慢慢拧动了,门缓缓开了…… 眼前的场景很熟悉——金属平台,地上各种颜色的电缆……和那个假光源装置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中间那个“水晶球”,这个球通体漆黑,像黑珍珠一样,却发出微弱的光芒。它在缓缓转动,好像黑色的墨汁在球内滚动。 干戈掏出刀子,直接戳进了“水晶球”上。 “水晶球”呲呲啦啦地冒出了青烟,干戈听见了某种机械关闭的声音,就像人之将死的一声叹息。 第423章 绝路 突然,室内变得一片漆黑,外面响起了警报声。成功了! 干戈摸到楼梯前,直接跃了下去,就像玩跑酷。他要下去看看毁掉光源装置之后轵邑城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跳下中间那个平台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赶紧靠在了墙上。 两个人,应该是那两个老者,他们急匆匆地爬上楼去,并没有发现干戈。 干戈继续下楼,他闪转腾挪地来到了地面上,黑暗中传来那个小男孩的声音:“老师,你完成任务了吗?” 他还在! 干戈愣了愣:“我是什么任务?” 小男孩说:“搞破坏啊!” 干戈说:“完成了!撤!” 然后,他一把拎起小男孩,迅速跑了出去,他顾不上隐藏了,光源装置一毁,敌人肯定一股脑扑过来,他必须立即逃出去。 外面的灯全灭了,干戈听见了乱糟糟的呼喊声。整个轵邑城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镜子和玻璃,就像某个二三线城市下班之后的建材市场。 这天是5月14号,阴历初八,本来应该是上弦月,月亮只有一半。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罗布泊上空,月亮又大又圆,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什么东西太圆满了,一定就预示着什么灾祸。 干戈正要移步,小男孩却绊倒了,他“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候,嘈杂的脚步声已经逼近了。 干戈顾不上这个小男孩了,一个北京男人,一个原族小孩,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相遇纯属意外。他松开了小男孩的手,没想到小男孩又抓紧了他。 他的心里一酸。 他低头看了看,小男孩的膝盖好像流血了,他咬了咬牙,抱起小男孩,飞快地跑起来——他没有冲向大门,而是转道去了幼儿园。 幼儿园里的小孩们更是乱作了一团。 干戈把小男孩放在了幼儿园门口,低声说:“你去找个老师包扎。下次我再帮你揍原宝儿。” 小男孩突然说:“你不是老师?” 干戈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老师。” 小男孩说:“那你怎么知道原丹老师?” 干戈说:“你说的呀。” 这时候,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走过来,拉住了小男孩,警惕地看着干戈,问:“你是谁?” 干戈避重就轻地说:“原一一迷路了。” 老师盯着干戈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你不是我们的人!” 干戈撒腿就跑。 …… 光源被毁的一刹那,轵邑城警报大作。 钟楼旁那栋建筑里的某个房间,突然黑了。过了会儿,灯又亮了,应该是切换了电瓶。 原灭站在一个圆桌前,低头看着什么。旁边站着四五个老者,表情凝重。而小让正在桌子下爬来爬去。圆桌上是整个轵邑城的沙盘模型,正是一个太极图案。现在,整个沙盘都变成了血红色,不停地闪烁着——这预告着轵邑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太极图案左边的极眼处亮起了一个绿点,这个绿点缓缓移动到了幼儿园,又从幼儿园朝轵邑城大门移动过去。 原灭轻轻挥了挥手。 一位老者立即按下了圆桌边缘的一个红色按钮,沉稳地说:“全军出击。” 小让马上从桌子下钻出来,朝门口跑过去了。 原灭叫住了她:“小让。” 小让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原灭。 原灭说:“你必须把他们带回来——活着的干戈,死了的小题。” 小让使劲点了点头。 七十多名面具人已经整装待发,他们都穿黄色衣服,戴黄色面具,手里清一色拿着砍刀。小让走出来,所有面具人都像提线木偶一样,齐声喊起来:“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机机复机机,双鱼当户织!” 这支面具人队伍快速冲向了轵邑城大门。 …… 干戈顺着那条主干道,冲出了轵邑,没命地朝前冲。 座套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终于,他看到了营地!他不由放慢了脚步,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停止奔跑之后,他的耳朵灵敏多了,他好像听见背后有什么声音,猛地回过头去,大吃一惊——黑压压一群人正尾随着他,这些人竟然一直无声无息! 干戈傻眼了,顿时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中——他这是引狼入室! 可是,既然他看到了营地,追兵肯定也发现了营地。现在,整个团队肯定要被一锅端了! 他们费了千辛万苦,找到了藏匿起来的轵邑城,毁掉了光源装置……只差一点点,他们就解决了原族人,走出罗布泊了!只差一点点…… 干戈突然平静了,他转过身,大步朝营地走了过去。 营地里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他们一起从帐篷里跑出来。 干戈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他们跟前,小题大声问:“干戈?你回来了?” 干戈在月光下朝她笑了笑。 老猫马上发现了异常,他弯下腰,朝干戈背后看了看,问:“那是些什么东西?” 干戈抱住了小题,然后轻轻地说:“对不起,这次我们要在一起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看清了,干戈背后跟来了一群面具人!大家愣在原地,都不会说话了。 干戈抱着小题,慢慢转过身,面对着铺天盖地的面具人,低声说:“我记住了,那个地方叫凯里。” 小题也紧紧抱着干戈,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老猫忍不了了,他咆哮了一声:“我他妈摔死你们!”然后就朝着那些面具人冲了过去。 还没等老猫接近那些面具人,突然两军之间一阵沙土飞扬,从沙子下“轰隆隆”冒出了几十个人影,场面极为壮观!令狐山带着类人赶来了! 第424章 惨烈的战斗 干戈团队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接着,复制人就和类人发生了混战,冷兵器互砍,声音刺耳。 干戈松开了小题,正要拔出刀子,他面前的沙地一阵松动,令狐山钻了出来。 他一如既往的帅气,一如既往的冷漠,似乎身后的激烈打斗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干戈和令狐山对视着。两个消灭原族最关键的人物终于站在了一起。 千年之前,令狐山的祖先本可以融进人类社会,但因为原族,他们失败了。 干戈和沈小题的父辈曾经非常接近原族的真相,最后,他们也失败了。 最后,这一切落在了干戈和令狐山身上。 干戈趴在令狐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令狐山点点头,直接冲进了混战中。 …… 原族武装人员大概八十人左右,而类人大概只有四十多人。 这是一场用命换命的惨烈战斗。 小让喊了声:“暂停!” 复制人就纷纷停止了战斗。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有的一动不动,有的痛苦地呻吟着,试图爬起来…… 干渴的罗布泊终于喝到了足够的鲜血。 令狐山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他左右看了看,他身边只剩下二三十个类人站着了,而对面的面具人只剩下了三四十个,不过,有一些被打倒的面具人正陆续爬起来——他们就像木偶一样,没有感情,感觉不到疼痛,唯一的目的就是不停地杀人。 小让笑嘻嘻地从面具人中间钻出来,看着令狐山,说话了:“哥哥,何苦呢?” 令狐山冷冷地看着她,说:“不苦。” 小让摊了摊手,说:“你完全可以带着你的人遁地逃走啊!” 令狐山说:“我今天来只有两个目的,你死,我活。” 小让说:“我之所以叫停,也有一个目的……我要摸清所有敌人的动向。”接着,她朝幽暗的荒漠看了看,突然问:“干戈呢?” 令狐山盯着她,并不回答。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很小的金属物,上面有屏幕,好像是个小雷达,有个绿点正朝着远方缓缓移动,那是令狐山老巢的方向。 小让有些急了,喊起来:“干戈叔叔跑了!” …… 而此时,干戈团队正押着原生鲁班逼近轵邑城,他们已经来到了那两根石柱前。 干戈和令狐山是这么商议的——干戈把那个假的坠饰交给令狐山,而令狐山让一个类人带着它朝轵邑相反的方向逃走,引开复制人。而干戈带着他的所有人,趁着复制人倾巢出动,轵邑防守空虚,直接杀回来。 老猫看着那两根石柱,颤巍巍地问:“现在真能进去了?” 干戈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赵吉鹏说:“你个胆小鬼!吉爷给你开路!”说完她就跨过去了。 陈伞定定地看着她,问老猫:“她又喝酒了?” 赵吉鹏回头说:“这次我真没喝!” 干戈说:“走!决战时刻!” 所有人鱼贯而入。 钟楼上表依然静静地停在三点十四分。 干戈一把拉过原生鲁班,说:“两个问题,一,项链在哪儿?二,太极图在哪儿?” 原生鲁班说:“跟我走,我先带你们找项链。” 干戈并不信任:“你真的知道?” 原生鲁班说:“我说我不知道你不信,我说我知道你也不信,你让我怎么办?” 干戈想了想说:“我们跟你走,但是只要我发现你撒谎,我会立即杀了你。” 原生鲁班说:“项链在原灭手上。” 干戈相信了他。 如果那个坠饰是毁灭复制机制的钥匙,那么这么重要的物品一定由他们的BOSS掌管着。 大家跟着原生鲁班绕来绕去,居然进入了生活区。 干戈很疑惑:“项链怎么会放在生活区呢?” 原生鲁班说:“光源装置不也在生活区吗?” 走着走着,干戈突然发现,他们的四面八方都是镜子了,他们来到了一个镜子迷宫! 沈小题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喊道:“看好原生鲁班!” 没想到,干戈朝着原生鲁班一抓,他的手却碰到了镜面上! 这时候,他听到了原生鲁班的声音,却不知道他站在何处:“到了这里,我就如鱼得水啦!” 大家都慌了阵脚,干戈还算冷静,他突然举起用刀,对着镜子砸起来,然而镜子非常坚固,并不碎。 接着再看镜子,千百个原生鲁班已经从镜子中消失了!只剩下千百个干戈、千百个小题、千百个沈小题,千百个老猫、千百个赵吉鹏、千百个陈伞……他们在镜子中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原生鲁班跑了! 小题问:“现在怎么办?” 干戈想了想,问赵吉鹏:“你能感觉到太极图在哪儿吗?” 赵吉鹏犹豫了一下,说:“我可以试试。” 干戈说:“我要一个准确的答案。” 赵吉鹏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能,但需要一点时间。” 干戈拍了拍老猫的肩,说:“你跟赵吉鹏一队,找到太极图之后马上通知我们。” 说着,他又把头转向了沈小题:“你还是火眼金睛吧。” 沈小题点点头,说:“我能看清。” 干戈又对陈伞说:“我把两个小题都交给你,可以吗?” 陈伞撸了撸袖子,说:“我一直都在坚持健身!” 干戈说:“好,你和两个小题去追原生鲁班。” 说着,他掏出刀子,给小题、沈小题和陈伞每个人分了一把。 小题问:“你呢?” 干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去找原灭。” …… 类人又开始战斗了,阻止复制人追干戈。 小让站在复制人后面,她终于起疑了——既然干戈已经跑了,为什么这些类人还要拼死作战?他们完全可以遁地掩护干戈撤退。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锁定了轵邑的方向…… 她突然尖叫起来:“干戈叔叔骗了我们!” 所有面具人都停止了打斗,他们跟着小让,纷纷掉头朝轵邑城冲去。 第425章 找他找她找它 小题、沈小题和陈伞正在搜寻原生鲁班,此人熟悉环境,就像一条泥鳅钻进了污浊的池塘,找到他太难了。 三个人在迷宫中彻底懵逼了,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决定分头找人。 陈伞离开两个小题,慢慢转悠,如履薄冰,他从镜子中看到了千百个黑糊糊的人影,他动,那些人影也动,毫无疑问,都是他自己。 突然,他感觉镜子中有双眼睛在四下游移。他猛然想起一句话:只要你从镜子里看见了其他人的眼睛,那么这双眼睛也一定看见了你的眼睛。 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声苍老的咳嗽,他一惊,迅速原地转了一圈——他断定,这是原生鲁班的声音!看来,镜子中有一部分人影是原生鲁班! 陈伞死死盯住了镜子,试图找出这个老家伙。 他的耳边竟然传来了一阵笑声,那笑声无比熟悉,并不是原生鲁班! 陈伞猛一转头,看到了另一面镜子中的自己。可是,笑声就是从那个位置传出来的!他慢慢走过去,借着月色仔细看了看,没错儿,镜子中就是他自己。 突然,镜子中的陈伞又笑了一下。 陈伞的脑袋“轰隆”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没想到,镜子人突然伸出手来,掐住了陈伞的脖子! 陈伞马上明白了,这是他的复制人! 走出延伸城之后,他竟然忘记了他还有一个复制人! 复制人陈伞狠狠地掐着陈伞的脖子,陈伞瞪大了眼睛,艰难地说:“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也会死……” 复制人还是不放手,看来,这个复制人接到的命令是同归于尽! 陈伞抬起脚,胡乱踢腾起来,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这时候,小题和沈小题听到呼喊,冲了过来。 两个陈伞都转头看了看,同时喊道:“快救我!” 两个小题站在他们旁边,懵了。小题急切地问:“哪个是你啊!” 两个陈伞异口同声地说:“我!” 陈伞突然灵光一闪,大声说:“我地理不好,但我知道,只要一直朝西走,再爬到最高处,就会找到江河湖海的总源头……” 他在背书,这是他和沈小题独一无二的回忆。罗布泊深处,唯爱不可复制。 沈小题突然冲上来,一刀刺进了复制人的后心。 复制人踉跄了一下,终于摔倒在地上。 危机刚刚解除,小题就喊了声:“有人!” 沈小题和陈伞同时四下看了看,果然,一个穿黑风衣的女人正从四面八方走过,也不知道她正在走来,还是正在离开。 小题喊了声:“原灭!” 沈小题突然指了指一个方向:“她在那儿!” 她话音刚落,一把刀已经飞了过去,刺进了原灭的脖子。千百个原灭顿时停住了,她静静地摸了一下子脖子上的刀,然后轻轻拔了出来,血一下喷涌而出。 她躺下了。 千百个原灭都躺下了。 沈小题愣愣地看了看小题:“你会扔飞刀?” 小题嗫嚅着说:“我跟干戈学过一次……就扔出去了……” 沈小题慢慢走到原灭的跟前,问:“她是谁?” 小题说:“她就是BOSS。” 接着,她好像突然回过神来,惊喜地说:“我刺中了BOSS?我靠!我刺中了BOSS!” 这时候,原灭还没有死去,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陈伞蹲下来,很胆怯地凑近她听了听。 原灭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陈伞突然注意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条亮晶晶的东西。那是条项链。陈伞伸出手,把它摘了下来。 项链上有个小小的坠饰。 陈伞看着看着,不由瞪大了眼睛——握在他手上的,正是干戈要找的那个坠饰! 沈小题和小题走过来,小题问:“刚才她说什么?” 陈伞说:“她说她来送命。” 小题看了看沈小题:“她来送命?什么意思?” 沈小题说:“鬼知道。”然后,她盯住了陈伞手上的那条项链,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咱们赶紧去找干戈!” 陈伞说:“不找原生鲁班了?” 沈小题说:“那些类人撑不了太长时间,现在,毁灭复制机制是最重要的事!” 说完,她走上前来,想从陈伞手上拿过那条项链。 没想到,陈伞却把项链放在了身后,他死死盯着沈小题,一言不发。 沈小题推了他一下:“给我啊!” 陈伞紧紧抓着项链,终于开口了:“我有太多的话,早就想对你说了……” 沈小题一脸诧异。 陈伞突然说:“我爱你。” 沈小题的表情变得平静了,等着他的下文。 陈伞低声说:“其实不用我说,你肯定是知道的……” 沈小题说:“然后呢?” 陈伞说:“如果我们成功了,离开了罗布泊,你还会一直跟着干戈吗?” 沈小题看了看小题,小题也看了看沈小题,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候,陈伞突然单膝跪下了。 沈小题往后退了一步。 陈伞说:“我没有戒指,只有这条项链,现在,我向你求婚。” 沈小题愣了一会儿才说:“这是什么时候?你向我求婚?” 陈伞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条项链就是你的!” 沈小题说:“如果……我不愿意呢?” 陈伞抬着头,死死盯着沈小题,没有再说话。 沈小题和小题都明白了,这不是求婚,这是逼婚! 小题厉声说:“陈伞!你这是乘人之危!” 沈小题说:“小题,你别说话。”然后,她朝陈伞伸出了手:“把项链给我。” 陈伞紧紧抓着项链,说:“你先回答我,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小题叹了口气,说:“你再看看看看我的脸,你觉得我丑吗?” 陈伞看着满脸伤疤的沈小题,说:“不!” 沈小题说:“你真愿意一辈子面对这张脸?” 陈伞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沈小题竟然笑了,她看着小题,说:“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动心了。” 小题不知该说什么。 沈小题又说:“从现在起,我不再是你的情敌了。”然后,她看着陈伞的眼睛,过了半天才说:“I do。” 陈伞立刻站起来,紧紧抱住了她。 沈小题轻轻推开了他,说:“赶紧办正事。” 陈伞马上把项链递给了沈小题。 …… 赵吉鹏站在镜子迷宫中,已经进入了冥想状态。 老猫安静地守在她身边。 赵吉鹏仿佛沉入了一片湖底,头顶飘动着一个光圈,那是月亮。 一黑一白两条鱼游到了她面前,互相追逐嬉戏。赵吉鹏张了张嘴,嘴巴里喷出了很多气泡。 两条鱼绕着赵吉鹏转了一圈,然后慢慢向前游去。 赵吉鹏立即追了上去。 现实中的赵吉鹏依然闭着眼睛,却开始迈步了。老猫不敢打扰她,紧紧跟随。 那两条鱼越游越快,赵吉鹏奔跑起来。 现实中的赵吉鹏也奔跑起来。 奇异的是,她竟然避开了那些镜子,跑出了迷宫! 闭眼的赵吉鹏领着睁眼的老猫,走进了一条S形的巷道,两旁全是镜子,尽头也是镜子,他们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那两条鱼突然停下了,赵吉鹏也停下了。 那两条鱼轻轻一抖,掉头开始朝回游,它们游到赵吉鹏面前的时候,赵吉鹏迷惑了,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它们,她的手刚刚碰到那条黑鱼,黑鱼突然炸开了,似乎变成了墨汁,清澈的湖水一下被染黑了。 赵吉鹏猛地睁开了眼睛。 老猫立即问:“怎么了?” 赵吉鹏看了看四周,除了镜子就是镜子,她看到了千百个老猫,千百个自己。她突然喊了声:“后退!” 他们面前的镜子“啪”一声就碎了,里面竟然是一条通道,通道里冲出一个拿着砍刀的面具人! 老猫拽起赵吉鹏撒腿就跑。 那个面具人穷追不舍。 老猫和赵吉鹏来到一个丁字路口,赵吉鹏对老猫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个人就一左一右分开了。 那个面具人追出来,只看到了赵吉鹏。 赵吉鹏不再跑了,反而一步步朝着面具人走过来。她把头发解开,散了下来,又脱掉了外套,说:“我真的跑不动了。” 面具人也停下来,开始打量她。 赵吉鹏又说:“咱们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轵邑只是个幻影,它只是戈壁上一座荒凉的城,不如及时行乐。” 面具人突然说:“你这招儿没用。” 赵吉鹏笑着捋了捋头发:“怎么?我不好看吗?” 面具人指了指她的胸,说:“太小。” 赵吉鹏说:“你大爷的!” 这时候,老猫已经出现在了面具人背后,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撂倒在地上,砍刀也掉了。 赵吉鹏大喊:“老猫,你给我摔死他!” 老猫多厉害啊!没等面具人爬起来,他直接把他揪起来,用力一抡,就像扔链球一样,把他摔到了旁边的墙上,面具人掉下来,一动不动了。 老猫把砍刀捡起来,抓在了手上。 赵吉鹏走上前,对着面具人的胸口狠狠踩了两脚。一转头,她发现老猫在偷笑,就问:“你笑什么?” 老猫立即就不笑了。 赵吉鹏皱了皱,说:“我的鱼回来了……”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老猫不敢说一句话。 赵吉鹏又回到了那片湖里。两条鱼慢慢游过来,又慢慢游远。赵吉鹏跟着它们,老猫跟着赵吉鹏,两个人一前一后,再次来到他们刚刚遇到面具人的地方,走进了那条巷道。 两条鱼游着游着,终于停下了,互相缠绕着打起转来,赵吉鹏不知道它们想干什么,只能盯着它们看。一黑一白两条鱼转着转着,慢慢化成了一幅精致的太极图! 赵吉鹏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发现,她和老猫已经走出了那条巷道,前面伫立着一座建筑物,正是钟楼!大钟的时间始终停在三点十四分。 赵吉鹏喃喃地说:“我们到了。” …… 干戈顺着第一次进来的路线,很快就找到了钟楼。 据之前原生鲁班交代,原灭就住在钟楼旁边的这幢楼内。 二层小楼。 干戈环顾了一下周围,不见一个人,所有武装人员都在荒漠上抵抗令狐山的类人团队。 他抓紧刀子,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似乎是个行政楼,有一股纸张和油墨的味道。 一楼也没人。 干戈轻手轻脚地爬到二楼,听到顶头那个房间传来了一阵翻阅东西的声音。 他走过去,一脚踹开了门。 这是一间普通的办公室,空无一人,干戈皱着眉头转了一圈,最终从桌子下揪出了一个人,他竟然是原生鲁班——要找原生鲁班的遇到了原灭,要找原灭的遇到了原生鲁班。 干戈揪住他的领子,单刀直入地问:“原灭在哪儿?” 原生鲁班赶紧说:“我也在找她啊!” 干戈用刀子顶住了他的脖子,说:“看来你没用了。” 原生鲁班喊起来:“我有用!” 干戈说:“你有什么用?” 原生鲁班说:“只要你不杀我,我告诉你复制机制在哪儿!” 干戈想了想,松开了他:“这个信息值你一条命。” 原生鲁班坐下来,靠在了墙壁上,万念俱灰地说:“钟楼。” …… 老猫和赵吉鹏已经来到了钟楼下。 老猫说:“我们赶快去通知干戈啊!” 赵吉鹏停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钟楼,并没有动。 老猫问:“你怎么了?” 赵吉鹏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这个时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426章 小让的回马枪 干戈看着窗外的钟楼,快速思索着会不会是个骗局或者陷阱。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原生鲁班已经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他快步下了楼,奔向了钟楼,发现钟楼下已经站了两个人,正是老猫和赵吉鹏! 老猫看到干戈,惊讶地问:“你不是去找原灭了吗?” 干戈摇摇头,说:“没找到。但我找到了原生鲁班,他告诉我,复制机制在这座钟楼里。” 赵吉鹏说:“他没有骗你,我也确定在这里。” 老猫问:“那个老家伙呢?” 干戈说:“跑了。” 接着,他又说:“我们得分开行动。赵吉鹏,我们还要依靠你的第六感去找原灭,我们必须拿到项链。我去找小题他们,不能浪费时间再去找原生鲁班了。最迟十分钟之内,咱们要在这里集合。” 老猫没有丝毫迟疑,他说:“好。” 说完这句话,他拽了拽赵吉鹏:“走,又有活干了!” …… 老猫和赵吉鹏离开之后,干戈打算先登上钟楼确认一下,他刚刚爬到一半,突然听见一群脚步声由远而近。他赶紧下来,走出钟楼一看,目瞪口呆——二三十面具人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钟楼,把钟楼团团围住了,干戈被困在了中间。 他们已经杀回来了! 小让从面具人中慢慢走出来,她不蹦了也不跳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她说:“干戈,你用那条假项链把我骗苦了。” 干戈说:“你也用那条假项链把我骗苦了。” 小让说:“你够狠,居然让类人给你当炮灰,令狐山还真是舍得。” 干戈说:“你是个魔鬼,人人得以诛之!” 小让说:“看看我们谁诛谁吧!”接着,她对那些面具人挥了挥手:“杀。” 就在面具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干戈脚前的石板突然被一块块掀开,接着,令狐山带着类人纷纷钻出来! 他们又把干戈围在了中间! 第427章 爆发 令狐山紧紧握着一把刀。 他的脸上溅了不少血,有同伴的,也有敌人的。 他只剩下了十几个类人。 他回头看了看干戈,说:“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干戈说:“我还没拿到那条项链。” 小让忍不住笑了。 令狐山把脸转向了那些看不见表情的复制人,低声说:“那只能拼了。” 干戈拔出刀,上前一步,站到了令狐山身边:“其实我挺讨厌跟你并肩作战的,你打起架来这么帅,显得我太low了。” 小让笑着看他们两个。 干戈举起刀对准了小让:“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清算!就算我毁不掉复制机制,也要把你给拆了!” 小让好像知道干戈会飞刀,她一闪身就钻进复制人中,不见了。 干戈、令狐山和类人一起冲向了复制人,耳边一片厮杀和哀嚎声,恍惚间,干戈感到自己回到了千年前的楼兰,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把他护在怀里,拼了命地把他送出城,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保护他了,一切只能靠自己…… 干戈已经杀红了眼睛。 他被砍了几刀,双臂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候,小题、沈小题、陈伞、老猫、赵吉鹏一起冲了过来。沈小题举着手里的项链,大声喊道:“干戈!我拿到项链了!” 干戈一愣,回头看去,那条项链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面具人的刀立刻朝他砍下来,令狐山冲上前替他抵挡着,把他往后一推,大声说:“快走!你要是失败了,就算原族人不杀你,我也会杀了你!” 干戈掉头就冲上了钟楼,他的队友们也绕开了打斗,冲进了钟楼。 钟楼是轵邑最高的建筑了,大概30米,楼梯是螺旋形的,干戈他们不敢停歇,直接冲上了顶部。 他们看到了很多齿轮,全部静止着。一个类似太极图的圆形装置,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齿轮当中,正在幽幽发着光,把四周照得雪亮。 它就是复制机制! 干戈愣了一秒钟,立刻向沈小题伸出了手,喊道:“快把项链给我!” 沈小题并没有把项链交出来,她盯着那个太极图,竟然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说:“我们要成功了……” 干戈隐隐约约感到不太对劲儿,他看了一眼小题,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小题茫然地摇了摇头。 沈小题立刻火了:“你不要看她!你看着我!现在是我在跟你说话!” 说完,她绕过大大小小的齿轮,走到了大钟的背板后,突然一胳膊肘捣碎了玻璃,把项链伸出了窗外! 干戈慌了:“好好好!我看着你,你要说什么?” 沈小题很平静:“离开罗布泊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干戈大声问:“什么怎么办!” 沈小题指了指小题:“我和她,你要哪个?” 干戈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沈小题竟然在这种危急时刻问出这个问题!此时,沈小题满脸伤疤,看上去真的很像个魔鬼了。 干戈火了:“现在他妈十万火急!你就想问我这个问题?” 沈小题说:“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十万火急的问题!” 没有人说话。 沈小题又说:“今天我也遇到了这个情况,为了项链,我妥协了。”说完,她看了看陈伞。 陈伞直愣愣地看着她,看不出任何表情。 沈小题对他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你是个好人……” 陈伞不说话。 沈小题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换个人追求吧。” 陈伞还是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她。 老猫问赵吉鹏:“我能不能摔死她?” 干戈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先把项链给我。” 沈小题笑了一下,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干戈说:“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 沈小题问:“你觉得我现在像是跟你耍小性子吗?” 干戈跟她对视了一会儿,沈小题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非常冷静。他只好妥协:“你想让我怎么办?” 沈小题说:“我要你娶我。” 干戈忍不住看了一眼小题,小题朝后退了一步。 干戈说:“你疯了。” 沈小题说:“你就当我疯了吧!”说完这句话,她把脑袋伸出去,看了一眼楼下,笑着说:“令狐山他们快撑不住了。” 果然,楼梯上传来了跑动声,有人上来了!干戈朝前逼近了一步,厉声说:“我没工夫跟你胡闹!把项链给我!” 沈小题说:“你不要过来!不然我把这东西扔下去!” 小题悲凉地叫了声:“干戈……” 沈小题马上把脸转向了小题:“你不要说话,我让他自己做决定!” 赵吉鹏也忍不住了:“沈小题,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啊?你要是扔下去,你也会死在这里!” 沈小题说:“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楼梯上的人已经快冲上来了。 干戈望着沈小题的脸,终于说:“好。” 沈小题脸色微变:“好什么?” 干戈说:“我答应你,出去之后,我和你结婚。” 沈小题说:“你说真的?” 干戈说:“我不会骗你,我说到做到。” 沈小题说:“那你跪下。” 干戈不敢再看小题,冲着沈小题单膝跪下来。 沈小题看了一眼小题,笑着说:“看,最后还是我赢了。” 她终于把手收回来,一脸幸福地走向干戈,举起了那条项链。 突然,她踉跄了一下,接着就软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她背后站着陈伞,他脸色惨白,手里抓着一把刀子,刀子上正在滴血。 第428章 千钧一发 所有人都怔住了。 眼前这一幕比沈小题拿着项链威胁干戈更不可思议。 陈伞蹲下来,抱着沈小题的身体,也慢慢坐在了地上。没有人敢走近他们,一片安静。 干戈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陈伞突然说:“你别过来!” 干戈停在了原地。 陈伞低头看了看沈小题,沈小题双眼圆睁,正在痛苦地抽搐着。 陈伞面无表情地把她手上的项链拿起来,扔给了干戈:“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项链掉在了地上,干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陈伞对着沈小题说:“我真的……很想和你永远待在延伸城……” 沈小题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陈伞笑了一下,帮她捋了捋头发,温柔地说:“一切都OK了,从此以后,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抱起了沈小题,走过干戈,直接走下了楼梯,干戈正要追上去,却被小题拽住了,这时候,那些复制人已经冲上来了。 陈伞似乎太疲惫了,他抱着沈小题在楼梯上坐了下来,挡住了复制人的路。 那些面具人纷纷举起砍刀,朝着他和沈小题砍下来…… 小题喊道:“毁灭它!” 干戈立即捡起了地上的项链。 面具人像潮水一般漫过了陈伞和沈小题,陈伞紧紧地抱着沈小题,闭上了眼睛,任凭面具人踩踏、砍杀…… 干戈按照小题的指示,找到了太极图上的插孔,直接把项链上的坠饰插了进去,朝右边轻轻一拧,拧了个标准的90度。 那一瞬间,小让突然死机,面具人全体木化,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巨大的碎裂声,整个轵邑城的镜子全部四分五裂了! 太极图上的黑白双鱼转得越来越快,渐渐融合,终于混合成了一片灰色,那是死亡的颜色。接着,它慢慢停止了运转,光芒也黯淡下来。 很快,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之间一片静穆。 干戈的脑子“嗡嗡”作响,这一瞬间,仿佛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干戈看到了无数的人,故去的队友,牺牲的父辈,还有千年之前就已经死去的父母…… 一切都结束了。 …… 干戈回过神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小题。 他迅速跑出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陈伞抱着沈小题坐在楼梯上,身上插着好多刀子,即使是死了,他也紧紧地护着沈小题。 干戈拼命推开木化了的面具人,把沈小题从陈伞怀里轻轻抽出来,沈小题竟然还没有死,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见干戈一面。 干戈抱着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流泪。一切已成定局,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沈小题张了张嘴,但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一下,接着她就倒在了干戈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干戈含着泪看了看小题,嘶哑地说了声:“对不起……” 小题也在流泪,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干戈把脸贴在了沈小题布满伤疤的脸上,低低地说:“我是爱她的,真的是爱她的!” 小题一边哭一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接着,她也在干戈旁边坐下来,哽咽着说:“她死了我也活不了了,你也抱抱我吧,我想在临死之前听你说一声,你爱我……” 干戈轻轻放下沈小题,又把小题抱在了怀里,颤巍巍地说:“丫头,我爱你!……” 老猫的眼圈也湿了,紧紧抱住了赵吉鹏。 四个人,两对情侣,钟楼里安安静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吉鹏突然推开老猫,说:“小题不会死的。” 干戈一愣,随即放开了小题,小题的脸上挂着泪,但她还活着。沈小题已经死了,但小题还活着! 赵吉鹏说:“小题,你相信我,我有预感,你会活下去,而且会离开罗布泊!” 小题也愣愣地看了看干戈,喃喃地说:“对啊,为什么我还活着?” 干戈摇了摇头。 …… 小让站在木化的面具人中间,一动不动,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就像两颗劣质的玻璃珠子。 四个人检查了一下小让,确定她已经彻底废了,这才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出钟楼。令狐山和他的类人团队站在外面,静静地等着他们。 看到干戈出来,类人们鼓起掌来。 只剩下七八个类人了。 干戈走上前去,抱了抱令狐山:“我从来不抱男人,你是第一个。谢谢你,兄弟。” 令狐山也拍了拍干戈的肩。 接着,令狐山朝后看了看,问:“另外两个人呢?” 干戈的眼神黯淡下来。 令狐山猜到了结果,不再说什么了。 干戈四下看了看,重新打量这座轵邑城。失去了光线和镜子,干戈惊讶地发现,这座城远没有他最初感觉的那么大,目测一下,方圆不过一公里。也许由于镜子是复制的,太极图被毁灭之后,那些镜子很神奇地全部破碎了,露出了破败的房屋和墙,看上去,它那么荒凉! 整个轵邑城真的是一座海市蜃楼,它除了蒙蔽外人,也用于原族人的自我蒙蔽…… 令狐山说:“接下来怎么办?” 干戈说:“找到原灭,她是轵邑城的头。” 小题说:“原灭已经死了。”接着,她就讲了稀里糊涂用飞刀杀死了原灭的经过。 干戈说:“你带我们去看看。” 小题带着大家,又回到了那个镜子迷宫。 镜子都碎了,只剩下横七竖八的砖墙。原灭已经被镜子的碎片掩埋了。干戈小心翼翼地拨开镜子碎片,确定尸体就是原灭之后,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大家在荒凉的轵邑城里搜索了一圈,他们发现管制区的玻璃墙也破碎了,那些本体人全部不见了,他们应该是趁着夜色四散逃走了。不知道这些人在骄阳似火的罗布泊上能走出多远。 奇怪的是,他们也没见到一个原族人,包括幼儿园里的那些孩子! 大家猜测,他们肯定知道自己要大难临头了,也逃进了无边无际的罗布泊。 干戈忽然很怀念那个小男孩,他想了想,最终确定了——他叫原一一。 …… 大家返回了钟楼。 钟楼下躺着很多尸体,有复制人,也有类人。 干戈带着小题和老猫爬上了钟楼。奇怪的是,那些活下来的复制人好像统统蒸发了,楼梯上空空荡荡。只有小让还在,她斜靠在楼梯栏杆上,就像一个被抠掉电池的遥控玩具。 干戈突然掏出了刀子。 小题问:“你想干什么?” 干戈说:“她不是机器人吗?我看看她里面什么样。” 小题似乎想制止,干戈已经用刀子划开了小让的手腕,竟然流出血来。干戈的眼睛瞪大了——原来,小让的内里跟人类一模一样,有血有肉有神经有细胞! 干戈看了看小题,小题也诧异了,她说:“我看见另一个小让自毁的时候,她的脑袋里确实是电线什么的……” 干戈说:“那是他们给你展示的一个幻象,或者说一个副本,为了让你更容易理解。” 小题有些害怕地看着流血的小让,干戈说:“她没用了。”说完,大步朝上走去。 三个人来到沈小题和陈伞的尸体前,干戈抱起了沈小题,老猫抱起了陈伞,然后走下来。他们路过小让的时候,她的血已经不怎么流了。 来到钟楼下,他们挖了两个墓坑,把沈小题和陈伞分别埋了。 干戈低低地说:“给我10分钟。” 令狐山点点头,然后就带人去埋葬他那些死去的兄弟了。 小题、老猫和赵吉鹏退到了一旁。 干戈在沈小题的坟包前坐下来,一言不发。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30分钟过去了……他似乎忘记了时间,直到太阳露出了鱼肚白。 干戈轻轻抖了一下,似乎一下醒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点着了两根,一起放在嘴里轻轻抽了几口,然后以烟当香,插在了沈小题和陈伞的坟上,终于站起来,慢慢走到小题、老猫和赵吉鹏跟前,低声说:“回家。” 第429章 结束了? 轵邑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没有一点生机。 干戈团队找到了很多物资,类人协助他们,一起朝营地搬运。 干戈把车子加满油料之后,发现车上的导航竟然恢复了!他并没有感到惊讶,消灭了复制机制,信号恢复理所应当。 大家把三辆车都加满了油,然后装上了物资。 帐篷拔掉了,营地又变成了荒漠。 干戈打量了一下小题,小题乖乖地看着他。他伸出手捏住她的脸蛋晃了晃:“你确定……你没事儿?” 小题摇了摇头。 干戈一把把她搂在了怀里,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说:“丫头,给我争点气,不要在半路给我挂了。” 小题勉强笑了一下,说:“放心吧,不到凯里我是不会死的。” 他们都无法解释,为什么沈小题死了,小题还活着,只能把它归结于太极图毁了之后,本体人和复制人之间的联系中断了。 太阳已经升高了,终于到了告别的时候。 令狐山这次损伤惨重,他身边的类人已经寥寥无几,他们纷纷钻地离开了。只剩下了令狐山。 干戈走到了他身旁,说:“你跟我们走吧。” 令狐山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干戈。 干戈说:“反正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们走吧,到了外面,我带你泡妞。” 令狐山笑着问:“去哪儿?” 干戈说:“首都啊!北京啊!我去黑市给你买个假身份证,然后就没问题了。对了,你肯定没见过大海吧?我要带你去一趟天津!” 令狐山说:“谢谢了,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干戈问:“为什么?这里有你的房产?” 令狐山摇了摇头。 干戈说:“有你的车子、存款?” 令狐山还是摇头。 干戈说:“你不会在这里有个老婆吧!” 令狐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递给了干戈:“这是我所有。” 干戈接过去看了看,照片上是一个短发女孩,长得并不漂亮。 干戈努了努嘴,有些不正经地问:“你妈?” 令狐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干戈说:“开个玩笑。你女朋友?” 令狐山默默地把照片收起来:“她叫季风。我说过,三年前有个团队曾经进入罗布泊,领队叫周德东,我和他们经历了一些故事……季风就是他们那个团队的一员。” 干戈又说:“算是你的……前女友?” 令狐山没有回答他,他抬起眼来看了看这片茫茫的荒漠,很严肃地说:“类人不能没有首领。” 干戈愣了愣,接着他拍了拍令狐山的肩,说:“嗯,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要是哪天不当首领了,我随时欢迎你出来找我。” 令狐山说:“以你的年龄可能等不到那天了,你的孙子差不多。” 干戈被噎了一下,问出了一个他早想问的问题:“你今年到底多大了?我听桃花源的小四四说,你的年龄说出来会吓死我。” 令狐山并不说话。 干戈说:“你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大过我,我出生在公元四几年。对了,楼兰和类人是世交,我又比你大,论辈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世伯?” 令狐山突然给了他一拳,干戈笑嘻嘻地躲开了:“我早就想跟你打一架了!” 令狐山也笑了:“那就打一架吧,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没等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各自吃了一些闷拳之后,两个人倒在了沙地上…… 终于,干戈带着人,分别钻进了车里。干戈和小题一辆车,老猫和赵吉鹏一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走了。 令狐山一个站在苍茫的荒漠上,他举起手,缓缓挥动了两下。 干戈按了两声喇叭,算是告别。 车子慢慢前行,令狐山越来越远,他的身影那么悲壮。 …… 两辆车朝着敦煌慢慢爬去。 小题说:“青年,如果当时我真的去了另一个地球,如果你能去的话,你会跟着我去吗?” 干戈说:“即使我不能去,我也会去。” 小题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椅背上:“那我们要找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球,还要给这个地球取个名字。” 干戈说:“叫凯里。” 小题伸出手,和干戈击了一下掌:“对,就叫凯里!” …… 前方,空无一物,只有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沙子…… …… 地下某处,原生鲁班出现了,他的面前坐着原一一。 一支火把,四周黑糊糊的。 原生鲁班慢悠悠地说:“印度人认为……” 原一一马上问:“印度人是谁?” 原生鲁班说:“一个很哲学的国家,他们认为,地球上曾经历过四次人类文明——金、银、铜、铁文明。实际上,人类文明确实有过四次,不过顺序是这样的——银文明,铜文明,金文明,铁文明。我们目前处于铁文明时代,我们的上一次人类文明是金文明。他们在地球上留下了一座延伸城和时空通道……” 原一一又问:“时空通道在哪儿?” 原生鲁班说:“塌了。” 原一一说:“让他们再造一个呗。” 原生鲁班说:“他们早灭绝了。你见过我们原族的太极图吧?” 原一一点了点头。 原生鲁班说:“那就是他们留下的,他们用时间无法损坏的材料制造了它,那是留给我们这批人类的教科书。有多少人类就有多少颗大脑,于是就有了分歧与争斗。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只剩了一颗大脑,所有人类都像木偶一样被操控,才可能改变走向灭亡的命运。而那个太极图就可以把人类变成木偶。” 原一一突然说:“我要玩儿去了!” 原生鲁班拉住了他,很耐心地说:“孩子,不急,你能听懂多少算多少。你认识小让吧?” 原一一很不情愿地留了下来:“认识啊。” 原生鲁班说:“她是金文明人类用相同材料制造出来的机器人,她是太极图的守护者。” 原一一有点不屑:“她比我还矮呢,能保护什么!” 原生鲁班说:“她是成年人,金文明的人类都是那个样子。你知道吧,总共有两个小让……” 原一一说:“嗯,双胞胎。” 原生鲁班说:“她们不是双胞胎,她们相差了1500多年。当年我们原族的祖先在罗布泊找到了太极图,第一个小让苏醒了,教会了我们怎么使用它。太极图虽然可以复制人,但本体和复制人共生共死,这是个BUG……你知道BUG是什么吗?” 原一一说:“我是游戏高手好不好!” 原生鲁班点点头,又说:“这个BUG其实是一种牵制。第一个小让必须确定掌控太极图的人真正理解了金文明人类的意图,她才会唤醒第二个小让,第二个小让才可以解除这个BUG,真正启动。这都是金文明人类的设定。当年,我们原族人被迫离开家园,藏了1500多年,看惯了人类的各种战争,终于明白了——人类只有一条出路,复制全人类,替换全人类,才会达到永久和平。这时候,我们真正传承了金文明人类的思想。” 原一一就坐不住了:“我想去玩儿!” 原生鲁班的表情突然变得凶狠起来:“你曾经带着干戈去毁灭了我们的光源装置,是吗?” 原一一有点害怕了。 原生鲁班说:“你给我坐下,接着听。” 原一一真的不敢动了。 原生鲁班喋喋不休地继续说道:“时机终于成熟了,第一个小让这才唤醒了第二个小让。第二个小让拿着开启太极图的钥匙,没想到,这个钥匙被她弄丢了,她追寻了一千多年,终于,前些日子,那个叫干戈的人戴着这条项链来到了罗布泊。他对我们满含敌意,但是我们却不能除掉他,甚至在他病危的时候,我们还给他送去了药物。今天,他为我们真正启动了太极图,我们终于可以全面复制人类了……” 原一一早就开始东张西望了,他大声说:“我要出去玩儿!” 原生鲁班说:“我不允许。” 原一一看了看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原生鲁班说:“你知道什么是BOSS吗?” 原一一很不情愿地说:“你才不知道呢。” 原生鲁班说:“好吧,我才是轵邑城的BOSS。” 原一一说:“吹牛!原灭阿姨才是!” 原生鲁班摇了摇头,说:“她只是个复制人,我派她去执行一个自杀任务,她已经死了。” 原一一都要哭了:“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说话呢!” 原生鲁班说:“你是我们原族的接班人。” 原一一说:“什么叫接班人?” 原生鲁班说:“你是未来的BOSS。” 原一一的眼睛亮了一下,马上又问:“我有什么好处呢?” 原生鲁班说:“你可以提要求。” 原一一想了想说:“你们……要帮我揍原宝儿一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