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猪一箫一长生》 第一章 瞎子 大梦王朝,太平元年边境叛乱,山河破碎,人如草芥。 荒唐县。 除夕,大雪。 顾平生浑身落白,化作一个雪人,可手中一杆长箫,依旧喳喳呜呜地吹着。 此情此景,吹得是一首《一剪梅》。 大过年的这般鬼天气,长街上已是行人寥落,只有几条浑身裹白的野狗,算得上听众。 曲罢人静。 顾平生放下长箫,抖落一身风雪。 “今晚又要饿肚子咯!” 他吃力地弯下冻僵的腰,在一个缺了口子的破碗里,摸索半天,却是一个铜板也无。 动作笨拙,眼神空洞。 因为他是一个瞎子。 只能看见三尺之内的轮廓。 作为穿越者,已有十年。 前世是一个落榜音乐生,今生也幻想过利用那些流行歌,在这里一曲扬名,富贵荣华快活。 可事实很残酷。 人分三六九等,乐器亦有高低贵贱。 文人以琴为上,箫、筝等为贱,是以箫不入雅乐,为上流社会所不操,乃下流艺人所使,世人不屑听之。 老百姓只喜下里巴人。 听曲,无非听个名气。 听都没听过的曲子,肯定是垃圾! 因此。 凭一杆箫苟活于乱世,已是不易。 “天越来越冷了……” 他往双手哈了口热气,开始收摊。 不过好在他有阿暖。 阿暖陪伴了他十年。 突然。 几条瘦如老柴的野狗,冲他一阵龇牙咧嘴地狂吠。 “嗷!” 一声巨吼,顾平生脚边一个圆滚滚的雪堆,竟活了过来! 只见一只毛发浅棕,断了一根獠牙的野猪,抖掉身上积雪,向着几条野狗冲撞过去。 野狗们大惊失色,一溜烟没了影。 “阿暖!” 顾平生开口唤道。 阿暖得胜而返,骄傲地摇晃着大屁股。 “别和狗一般见识。” 他搓了搓阿暖的猪头,暖了暖自己冻得发白的手。 “捡到你那会才一个巴掌大,现在比家养的猪还要壮上几圈了。” 顾平生有些惊讶,阿暖跟着他没吃过几顿饱饭,却长得身粗体胖,圆乎乎的。 奇也怪哉。 有人劝顾平生把阿暖卖了换钱。 顾平生笑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阿暖是我的知音!” 从此。 荒唐县的人说,顾平生不仅是瞎子,还是个傻子! 这倒令他有苦说不出了,其实他是想立个高深莫测的人设,毕竟是个艺人,立一立人设很合理? 其实三年前,他偷偷卖过一次阿暖,结果阿暖用他的獠牙,把买它的那个屠户的肚子顶了个大窟窿,自己又跑了回来。 阿暖的獠牙,也被屠户砍断了一根。 “瞎子,该交治安费了!” 一道喝骂乍然响起。 顾平生见到三个模糊人影,堵住了自己。 是周扒皮带着两个小混混。 这人本名周狗蛋,三十出头,但现在没人敢叫他周狗蛋,因为他加入了铁锤帮。 他很享受被叫周扒皮,这名字很唬人,也很江湖。 阿暖“嗷”了一声,警惕地瞪着周扒皮。 顾平生拍了一下阿暖的头:“忘了我刚才说的话?” 他接着脸上堆笑:“周爷过年还这么敬业,我一瞎子看着都心疼。” 街头吹箫十年,他见过许多世间冷暖,性子变得凉薄寡淡,倒也不是很怕这周扒皮。 “大过年也得护着你的安全不是,治安费呢?” 周扒皮没有好气,他一向很讨厌顾平生。 因为顾平生既不怕他,也不反抗他,平日又笑脸相迎,马屁拍的也不错。 周扒皮想揍他,却也没法伸手去打笑脸人。 “没人听曲,讨不到钱呀!我何尝不想支持您的工作。我接了个初二吹丧乐的活,两天后一定把治安费交了。” 顾平生摇头苦笑。 “既然没钱,你就拿这野猪的皮抵债!” 周扒皮嗤笑一声。 “看在大家都是‘人情街’出来的份上,您老宽限两天,两天就行。” 顾平生收起笑容,低声恳求。 “宽限不了,今儿是年尾最后一天。” 周扒皮双眼一眯,他打定主意,要趁着年关收拾一下顾平生。 两个小混混见状,抽出腰间闪着寒光的短刀,就要上来强行带走阿暖。 阿暖见到短刀,目光有些害怕,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 顾平生将阿暖挡到身后。 “你不让老子扒它的皮,那扒你的皮?”周扒皮饶有兴致道。 “可以!” 顾平生干脆道。 “可以你阿妈,你的皮又不值钱!” 周扒皮一脚踹翻了顾平生。 “大过年欺负人,就不怕来年发不了财?” 包子西施十三娘,在远处大声喊道。 十三娘人美心善,身材挺翘,凹凸必现。 许是见顾平生可怜,或是见他长相不错,十三娘平日没少帮衬他。 她男人是个屠户,欠了一屁股赌债,人间蒸发了。 包子铺生意,就更红火了。 谁不想吃她又白又大的大肉包呢? “不欺负他,那欺负你?” 周扒皮发出猥琐的笑声。 “大过年的,都回家过年去!” 十三娘抄起一副扁担,浑然不怕。 这有几分泼辣的性子,也令很多对她有所企图的男人,望而却步。 “好,给十三娘一个面子。” 周扒皮一对小眼珠子转了几转,竟这般说道。 他忽然想起,似乎有个大人物看上了这包子西施。 “初三交不上治安费,野猪皮我扒定了,另外提醒你们一句,下月治安费要上调一倍!” 周扒皮撂下一句狠话,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十三姐姐!” 顾平生从地上爬起,掸掉衣服上的雪渍,笑着道:“又是你帮的我。” “这几个包子拿回去吃,这几个白菜心的给阿暖。” 十三娘递来两个纸包,四周马上弥漫一股包子的喷香。 顾平生再次谢过,他也没有拒绝,因为以前拒绝过,但是最后都拗不过十三娘。 “刚才那曲子真好听。” 十三娘感叹道,眼底荡开一层薄薄的伤感。 “我再给你吹一下。” 顾平生手拈长箫,十指翻飞,又是一曲《一剪梅》。 十三娘穿一件红夹袄,却掩不住丰满妖娆的身段,此时飞雪似情,箫声如诉,她就是这苍茫大地上,一枝惹人攀折的怒放红梅。 顾平生吹罢,眼中忽然飞出几行大字: 【姓名:顾平生】 【寿命:17\/17】 【境界:未入品】 【功法:无】 【武技:听雪刀(初期)】 【演奏:窥径(1\/1000)】 第二章 绿帽 “这是?” 顾平生一惊。 十年了,莫不是金手指到账了? 他虽已养成宠辱不惊的性子,却还是难掩心中激动,立马钻研起来。 不多时,又现出一行小字: 【今日延寿:1日】 片刻后,他终于有所了然,原来只要吹箫,就能不断延长寿命! 理论上,只要箫声不止,便可直至长生…… “寿命十七?” 顾平生不禁变了脸色。 自己刚好十七岁,今日又是除夕,一年的最后一日,岂不是说他活不过明天初一? 今日没钱吃饭,加之如毛大雪,大概是被活活冻死的。 不过,好在及时延寿一日,算是无形之中,躲过一劫。 “希望有了金手指,能改善一下生活现状……” 顾平生低声自语,连年征战,世道将乱,当前好好活下去,才是他的第一目标! “娘,你发什么呆!” 十三娘的女儿喜儿,脆声喊道。 顾平生隐约见到一个瓜子小脸,玲珑苗条的少女身形,蹦跳着来到眼前。 喜儿是个爱笑的姑娘,正如她的名字一样讨人喜欢。 “没事,回家!” 十三娘正沉醉曲中之意,忽被女儿一语惊醒,脸上那一缕幽情,仍是久久不下眉头。 “阿暖!” 喜儿嘻嘻一笑,弯下腰肢,搂住阿暖圆滚滚的猪头,搓面团似的一阵猛搓。 “顾平生,今天除夕来我家一起吃饺子,反正你家也没吃的。” 喜儿美目扑闪,拽了拽顾平生的衣袖。 “胡闹!” 十三娘开口轻斥了一声。 顾平生心道,她们孤儿寡母,自己一个男子贸然进家,必会给她们惹来一些闲言碎语。 他正打算开口婉拒…… 喜儿抢先道:“臭猪,我带你去吃细糠!” 阿暖就迈开蹄子跟喜儿跑了。 “算了,来我家一起吃饺子!” 十三娘扶了扶额头。 “不行,我去把阿暖拖走!” 顾平生义正严辞。 “过年多个人也热闹!” 十三娘无奈之下,只得盈盈一笑,领着顾平生回家。 人情街上的住户,都是店铺在前,住家在后,十三娘家也是如此,皆是白色的墙,青色的瓦,一如顾平生前世的江南小镇。 包子铺生意火爆,她家日子却并不好过。 十三娘赚的钱,几乎都帮她男人还了赌债。 赌债是羊羔息,利滚利永远没个底。 十三娘前厨包饺子,喜儿后院喂阿暖。 顾平生一个瞎子,有心帮忙,无从下手。 趁此间隙。 他又研究起那块面板…… 武技:听雪刀(窥径) “听雪刀?” 顾平生注意到这一栏,面板记载此刀法名为刀法,却不拘形式,讲究得意而忘形。 手中无刀,却能以长箫为刀! 合上眼皮,细细感悟,只觉体内渐渐生出一股难言的玄奥之意。 他无形之中,似已掌握了这听雪刀法,又似一知半解。 “等吃完饺子,回去试一试……” 砰! 一声巨响,十三娘家的门被踹了开! 一个肥头大脑,阔膀粗腰,手里拿一壶酒满身酒气的男人,醉醺醺闯了进来:“老子还没死呢,臭婊子就敢往家里带男人了!” “你怎么回来了!” 十三娘语气极为惊恐。 顾平生恍然,这就是十三娘的丈夫,喜儿的爹,叫作郑屠。 郑屠欠了铁锤帮的羊羔息,几年不见人影,有人说躲债去了外地,有人说被铁锤帮活埋了。 他是酒鬼也是赌鬼,一喝多或输了钱,就打十三娘和喜儿。 早先也老实本分,不过那地方不太行,便心生自卑,十三娘和买包子的陌生人说句话,他都大为怀疑,渐渐也就变了性子,还染上了嗜酒和赌博的恶习。 “老子回自己的家不能回?哟,找了个瞎子当相好!” 郑屠又喝了口酒,大咧咧地拉来一条长板凳坐下。 喜儿听见动静,也从后院赶来,他看见郑屠后,尖叫一声,躲到十三娘的身后。 顾平生皱了皱眉,这对母女看来对这郑屠已无丝毫亲情可言,只余常年家暴带来的恐惧和阴影。 “你回来干什么,不怕铁锤帮找你吗!” 十三娘把喜儿,死死搂在怀中,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铁锤帮的铁老大,七十大寿时要娶第二十八房小妾冲喜,看你有几分姿色,我打算把你卖给铁老大,我也就不欠铁锤帮的钱了。” 郑屠口中的话,让十三娘和喜儿的俏脸,几无人色。 “你一个生过崽的破鞋,这可是难得的福气,我这次回来,就是通知你这事的。” 郑屠又吞了口酒,打了个酒嗝。 “你,你给我滚!” 十三娘气得声音结巴,抄起扁担就冲郑屠打去。 郑屠虽然喝得大醉,却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扁担,再膝盖一顶,撇成两段,随手扔在了地上。 又反手一个大嘴巴,重重打在十三娘的脸上,将她扇倒在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可见郑屠经常家暴十三娘母女。 “娘!” 喜儿泣声,随之扑到了十三娘身上。 “娘娘娘,就知道娘!” 郑屠骂了一声,一把揪住喜儿的头发,欲在地上拖行。 十三娘连忙抱住郑屠的腿,不停捶打,郑屠却毫不松手。 这幅人间惨剧,顾平生沉默了。 郑屠有漂亮贤惠的妻子,水灵的女儿,本可有个美满的家庭,却要这般。 “咦,我给你戴绿帽,你却反而打自己的老婆孩子?” 顾平生摆出一副疑惑之色,并趁势一把拉住郑屠。 他猛然发力,郑屠却纹丝不动。 顾平生脸色一变,他以为郑屠醉酒,脚步必然虚浮,想趁机将其放倒在地。 他却惊觉。 自己好似在和一头蛮牛角力,这郑屠的力气,远比他大的多。 “狗娘养的小白脸!” 郑屠被顾平生言语所激,双目喷火,脸都绿了。 他不禁转移火力,攥起顾平生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 “我和平生清清白白,你让他走!” 十三娘声泪俱下。 “平生,平生,喊得真亲!” 郑屠大怒,双手将顾平生举过头顶,重重砸在了地上。 “当着老子的面,给老子戴绿帽是!” 郑屠大醉之下,神志已是不清,他顺手拿过砧板上的菜刀,朝着十三娘和喜儿当头砍下! 十三娘惊呼一声,整个人将喜儿抱住,护在身下。 母女二人脸色如死,紧紧相拥,忍不住闭上了双目。 郑屠手起刀落! “啊——” 第三章 白事 【求追读】 一声凄厉惨叫。 这惨叫不是十三娘的。 也不是喜儿的。 是郑屠的。 他手中的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右手血流如注,半个拇指掉在地上。 十三娘和喜儿久久不见菜刀落下,不禁睁开双目,只见郑屠捂着右手,弓着身子,跪倒在地,痛苦哀嚎着。 她们看向顾平生,以为是他出手相救。 可顾平生方才被砸倒地上,貌似摔得不轻,此时也一直瘫坐在地。 母女二人不明所以,这郑屠怎么好好的,大拇指就断了呢? 喝醉了,自己砍了自己? 十三娘母女没看见,郑屠自己也没看见。 他也觉得自己喝多了,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顾平生大松口气,心道真险。 十三娘母女就要香消玉殒,他情急之下,便使出了那面板记载的《听雪刀》。 以箫为刀,挥出了一痕刀风! 千钧一发之际。 刀风斩下郑屠拇指,救了十三娘母女。 有些奇怪。 自己明明被郑屠狠狠摔在地上,却浑然无事,也并无丝毫疼痛…… 与此同时。 阿暖也被屋内动静所惊,从后院风风火火奔了进来。 “这野猪还没死!” 郑屠见到阿暖,竟是吓得一个哆嗦,他当年被阿暖在肚子上顶了个窟窿,差点丢了小命,至今后怕不已。 阿暖见到郑屠,一对眼珠,瞬间通红,它的獠牙正是被郑屠砍断了一根! 冤家路窄。 阿暖鼻孔喷发白色的粗气,前蹄在地上来回摩擦,随时要冲上去顶死郑屠。 郑屠被阿暖气势所慑,醉意立时消了几分。 他咬牙忍痛,撒腿就跑。 没跑出几步,又折了回来,飞快地捡起地上的那截断指。 “两个臭婊子,和这瞎子还有野猪合起伙对付我,给老子等着!” 郑屠跑出老远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 “你们怎么样了?” 顾平生扶起了十三娘和喜儿,关切道。 “喜儿,疼不疼?” 十三娘没有答话,而是捧着喜儿的脸,泪流满面道。 “娘,我不疼。” 喜儿抹了抹泪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十三娘不停抚摸着喜儿的秀发,安抚着受到惊吓的女儿。 顾平生在一旁默然不语,心中叹了口气,这世道谁也不容易。 “今天多亏你和阿暖了。” 片刻之后,十三娘向顾平生道谢,又伸手拍了拍阿暖的大屁股。 为了向一人一猪表达谢意。 十三娘母女,把阿暖也请上桌吃年夜饭,给它也盛了一大碗皮薄肉馅的饺子。 阿暖端端正正坐在长凳上,猪背挺得笔直,活脱脱一个人样。 方才那场闹剧,令三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这顿年夜饭,大家低头默默吃着饺子,一时无人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平生,你刚刚乱说什么呢!” 十三娘忽然用筷子头,敲了一下顾平生的脑袋。 她粉腮飞红,眼波流春,白了顾平生一眼。 “事急从权嘛。” 顾平生不由老脸一红,嘿嘿一笑。 他知道十三娘是在说,自己说给郑屠戴了绿帽之事。 “哼唧,哼唧……” 阿暖没心没肺,砸一张大嘴,吃得津津有味。 它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顾平生觉得阿暖这吃相,颇为不雅,打算训斥一下。 喜儿“噗嗤”一声,却被阿暖的模样,给逗的笑出了声。 她笑着伸出纤纤小手,轻轻拍了拍阿暖,脸上的泪痕也渐渐淡了去,“慢点吃,饺子还有呐!” “这饺子馅是什么肉?” 顾平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连忙开口问道。 “猪、猪肉……” 十三娘和喜儿互望一眼,也反应了过来。 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一起看向阿暖。 它吃得正香。 …… 初二。 久雪未晴。 青石板的人情街上,积雪成冰,车马如龙,大小店铺都已开张,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豆浆油条,包子馄饨,各色早点摊子上,不停蒸腾着的白色雾气,徐徐晕染出一副人间烟火。 顾平生今日,接了个吹丧乐的活,他一大早,便匆匆赶往雇主家中。 雇主是卖秤砣的张铁头,死的是他爹老张头。 张铁头家住势利巷,离顾平生所在的人情街,尚有七八里远。 顾平生骑着阿暖,便利用赶路时间吹箫,吹的是一首《梅花三弄》。 他昨日大年初一,已吹了一整日的箫。 嘴都吹肿了。 一曲吹罢,他打量起面板: 【演奏:窥径(101\/1000)】 【今日延寿:10日】 也不知经验满了会如何,他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他的体魄,这两日变强许多,一觉醒来,便犹如脱胎换骨,气力增长数倍,五感也更灵敏。 不仅力能扛鼎,倒拔垂杨,亦可听风辨雪,闻香识葩。 听雪刀也有了更多明悟,他如今挥手之间,刀气纵横,斩断碗口粗的树,已不在话下。 周扒皮之流,他自信能打十个! 不过铁锤帮帮众数千,周扒皮只是最底层的小角色,上面还有大小堂主,高手无数,在这荒唐县可谓只手遮天。 所以这治安费,他不敢不交。 老张头出殡吹丧乐的工钱,是三十文,不多不少,正好补上所欠的两个月治安费。 不过。 欠的治安费补上了,可下个月的呢,下下个月的呢? 顾平生不知。 一人一猪,成功赶到了张铁头家中,加入了出殡的队伍。 白事队伍,披麻戴孝,哭天喊地,浩浩荡荡奔丧而去。 顾平生在途中偶然知晓,那些吹唢呐、拉二胡的乐工,工钱都是五十文,只有他的工钱是三十文。 他找到那张铁头。 “一个瞎子,我请你干活,你不感恩戴德,还嫌工钱少?” 张铁头推了顾平生一把,大骂道。 “张老板,此事我很感激,不过吹箫用嘴不用眼睛,这和我是瞎子有何关系?” 顾平生拱了拱手,据理力争。 “那我给别人五十文,和给你三十文,又有什么关系?” 张铁头嗤笑一声。 “你狠!” 顾平生张了张嘴,竟是无可反驳。 “死瞎子,爱干干不干滚!” 张铁头丢下这么一句,掉头便走。 顾平生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这三十文钱关乎到阿暖,他只有先先忍一忍了…… 出殡结束。 顾平生走的最晚,比张家人走的还晚。 他指挥阿暖,在坟头拉了泡猪屎。 这才骑猪而归。 …… 初三。 顾平生起了个大早,顶风冒雪,早早在平时的卖唱之处,等候周扒皮。 周扒皮也如期而至,他皮笑肉不笑:“瞎子,看来你凑齐了治安费。” “支持您老人家的工作,那是必须的必!” 顾平生笑了一声,将一袋钱双手递上。 “不错。” 周扒皮神色赞许,他目不识丁,却如老学究似的颔了颔首。 可当他打开钱袋清点时,脸色却变了。 周扒皮把这一布袋钱,一把摔在了顾平生的脑门。 “你活的不耐烦了,用假币骗老子?” 第四章 讨债 顾平生笑容一僵。 他连忙捡起洒落一地的铜板,指腹反复摩挲,只觉除了印制略有粗糙,重量什么都无问题。 不过当他用力一扳,铜板却碎成两半。 这是一种特殊黏土制成的假币,外观重量,都和真币几无差异,唯独质地较脆。 顾平生暗骂自己大意。 张铁头这狗日的,克扣自己工钱不说,给的还是假钱! 也怪自己是个瞎子,有眼无珠,不分真假。 “周爷,我被人骗了,我去要回真钱马上就给您!” 顾平生硬着头皮道。 “去你阿妈的,老子今儿不仅要扒了这野猪皮,还要扒了你的皮!” 周扒皮怒不可遏,飞起一脚踹在了顾平生心口。 顾平生像一棵树,笔直地往后倒下。 阿暖见顾平生被欺负,怒吼一声,嗷嗷狂奔过来,像一个小山丘似的,冲周扒皮撞去。 周扒皮大惊,这好几百斤的野猪撞一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在这次出门,他带了十几个小弟,都是一些年未及冠,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他们想加入铁锤帮,便拜了周扒皮做大哥。 周扒皮撒开腿,连忙躲至小混混们身后。 十几个小混混年轻气盛,一身方刚血气,倒是并不害怕,他们围成一圈,顶在周扒皮身前。 这种愣头青古惑仔,别的没有,唯独胆大,天不怕地不怕的。 两个站位最前的,被阿暖直接顶飞了去。 阿暖的身形也因此一滞,其余的小混混见此,连忙一拥而上,咬紧牙关,将阿暖死死按了住。 阿暖和十几个小混混,一时僵持在了原地,谁也奈何不了谁。 “吓老子一跳!” 周扒皮见阿暖被制住,擦了一把额头冷汗。 他掏出腰间的铁锤,又对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星子。 “老子给你开个瓢!” 周扒皮骂声未落,就将手中的铁锤,高举过顶,往阿暖头上猛然一砸。 “砰!” 一声闷响! 周扒皮人飞了出去,被抛在了天上,半空中转了好几个圈,然后重重摔进了不远处一个铁皮泔水桶。 突如其来的一幕。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小混混们连忙丢下阿暖,屁颠屁颠,跑去查看周扒皮的情况。 周扒皮整个身子,卡在了不大的泔水桶里,小混混们拽了半天,也没把他拽出来。 “是谁!” 周扒皮撕声咆哮,双目要滴出血来。 自从加入铁锤帮后,他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亏。 要命的是。 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怎地无缘无故,飞了起来? “你们看见是谁干的了吗?” 周扒皮双目喷火,痛哼着道。 小混混们皆是摇头,一脸懵逼。 这人情街上。 商贩众多,行人无数。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头雾水。 胆小的早已偷偷的溜了,胆大的则背过身去偷笑。 周扒皮和混混们的注意力,方才全在了阿暖头上,无人注意到手顾平生暗中出手。 顾平生一记听雪刀,将周扒皮送上了天。 他眼下不能杀周扒皮。 如今大梦王朝兵荒马乱,动荡四起,法度已然崩坏,可说到底还是有官府的。 他若光天化日,当街杀人,会惹出大麻烦。 那边厢,小混混手忙脚乱,还在捣鼓要怎么从泔水桶中,将老大解救出来。 却不料这泔水桶,锈迹斑斑,却很结实。 周扒皮“啪”的一巴掌,打在一个最卖力拽他的小混混的脸上,“轻点,老子的腰要被你搞断了!” 最后无奈。 小混混们只能连人带桶,将周扒皮给抗了走。 “今日,已彻底得罪了周扒皮,有必要挑个月黑风高夜,做掉他……” 顾平生双目眯了起来。 “他们又欺负你了?” 十三娘见顾平生倒在地上,上来关心问道。 “我没事。” 顾平生从雪地上爬起,哈哈一笑。 “新出炉的,吃!” 十三娘递来两个又大又圆的大肉包。 “谢谢。” 顾平生颔首。 “我想请你帮个忙。” 十三娘眼帘微垂,俏脸染上一抹嫣红。 顾平生怔了怔,旋即笑道:“什么忙,我一定帮。” “大年三十那晚你也看见了,我怕那畜生还会回来……那个畜生有些害怕阿暖,所以你能不能带着阿暖,暂时住到我家来?” 十三娘轻撩了一下耳边发鬓,一张脸越发羞红,可谓是千般韵致,万种风情。 可惜顾平生是个瞎子,他看不见。 “好!” 顾平生答应的很干脆。 十三娘:“……” 她一向觉得顾平生长得白净清俊,言谈有礼,倒不像是个落拓艺人,反而像是个读书的秀才。 因此她本以为顾平生会推迟,需要她好生费一番口舌。 却不曾料,他竟是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顾平生一个现代人的思想,自然不会在意那一点点封建礼教。 而那郑屠也的确很有可能,再回来伤害十三娘母女。 虽说这同住一个屋檐,对母女二人的名声,有些不太好,可比起名声这东西,还是生命安危更加重要! 况且清者自清。 他此刻心中大喜! 自己平日都和阿暖,睡在县郊的山神庙。 那儿四面透风,夏热冬寒,晚上还时不时有蚊虫鼠蚁往衣服里钻…… “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顾平生怕十三娘会反悔,赶紧骑上阿暖,他一脚踢在阿暖的屁股,阿暖吃痛,疾跑而去。 徒留十三娘在北风中凌乱。 …… 顾平生匆匆收拾了一番行李。 他收拾的非常快,因为他只有几件换洗的亵衣,其余再无他物,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开局一杆箫,一头猪。 他没有直接返回十三娘家,那假钱之事,必须先讨个说法。 一人一猪,来到了势利巷。 张铁头家的秤砣生意一向还不错,他逢人就吹嘘他的秤砣结实,比别家卖的都结实。 别人问有多结实? 张铁头说和他的头一样结实。 顾平生将阿暖系在一个石狮子上,然后找到张铁头的秤砣店,一把将那装着三十文假币的钱袋,扔在了柜台上,“你给我的钱都是粘土币!” “死瞎子放屁!你收完老子的钱,然后再拿假钱讹老子?” 张铁头一拍柜台,继而揪住顾平生的衣领,一副比顾平生还要愤怒的模样。 顾平生愣了愣,差点还真以为是自己搞了乌龙。 “这钱是为你老爹出殡的,这种钱都赖账,不怕他死不瞑目?” 顾平生沉着声,脸色青了下去。 张铁头若是死不承认,一口咬定当时给的是真钱,他还真没什么太好的法子,毕竟他没证据。 “赶紧滚,别耽误我做生意!” 张铁头哇哇大叫,十分硬气,绝口不认。 “这钱你当真不给?” 顾平生忽然平静道。 “大伙快来看啊,这个瞎子用假钱讹人啦!” 张铁头一把揪住顾平生的衣领,死不松手,站在秤砣店门口大声嚷嚷,直接耍起了泼。 不一会儿。 就围了一大群人凑热闹的路人,大家指指点点,纷纷开骂: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老天有眼,让他眼瞎!” “活该是个臭瞎子!” “打死这瞎子!” 第五章 杀人 顾平生被不明真相的路人,臭骂了半天。 张铁头最后“呸”了一声,将他猛地推出店门,这才放过了他。 他站在势利巷中,面无表情,并未离去。 因为眼盲,而被人欺负之事,他这些年已遇到过无数,心中自然不会起太多波澜。 不过。 这事儿不能算了。 欠债要讨回来,但也不能一不留神吃了人命官司。 “滚开!” 只见六七个雄壮的大汉,一脚一个,踢开身前行人,大摇大摆走进了张铁头的秤砣店。 这些人冬天也敞开胸膛,露出钢铁浇筑似的肌肉,胸口纹着一把黑色铁锤。 是铁锤帮的正式帮众。 “这些人好像是来收治安费的。” 顾平生心中忽生一计。 张铁头见到铁锤帮之人,哈巴狗一样点头弯腰,毕恭毕敬地奉上一袋大钱。 为首的铁锤帮大汉,接过钱袋,略一掂量,满意地点了点头,便扬长而去。 顾平生连忙跟了上去。 他找准时间,假装不小心,和这帮铁锤帮之人来了个迎面相撞! 大汉手中钱袋,应声掉落在地。 “妈的,哪来的死瞎子!” 铁锤帮大汉勃然大怒,直接给了顾平生一脚。 顾平生虽无大碍,却还是假装“哎呦”一声,往地上一扑。 大汉顺手捡起钱袋,正欲给顾平生再补上几脚时,神色忽然一变,连忙打开钱袋。 “碎了?粘土币!” 大汉骂了声亲娘,懒得再理会顾平生,他转头撸起袖子,风风火火直奔张铁头的秤砣店。 顾平生如今耳力非凡,远远听见: “饶命啊,小人怎敢拿假钱糊弄各位爷!” “那是老子讹你不成?” “不敢不敢,估计是小人拿错了,小人这就给您换真钱。” “承认这粘土币是你的了?” “照死里打,这店也给我砸了!” “听说你的头和你卖的秤砣一样硬?” “老子看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 不一会儿。 哭喊之声,打砸之声,稀里哗啦乱作一团。 半个时辰之后。 铁锤帮打的手脚酸了,摔门而去。 张铁头的头,被铁秤砣砸了个血洞。 他的头,终究还是没有秤砣硬。 也不知还能不能活了。 可这年头。 人命如草芥。 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四周的街坊邻居和路人,把秤砣店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看着热闹: “活该!” “骗铁锤帮,真是胆大包天。” “真惨啊,脑袋被秤砣砸了个大洞。” …… 众人七嘴八舌,却无人上前救助。 因为没人不怕铁锤帮。 顾平生站在人群后面,冷笑一声,掂量了一下手中钱袋,旋即揣入怀中。 先前他和那铁锤帮大汉相撞之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调换了两人手中的钱袋。 他不担心会被铁锤帮识破,家中有店铺的张铁头,每个月须缴纳的治安费,正好是他的一倍,也是三十文钱。 他正好一举拿回了自己的钱。 又借铁锤帮之手,惩治了一下张铁头。 他此时拨开人群,在一众围观之人的诧异目光中,走进了秤砣店。 张铁头躺在血泊,泪光隐隐,竟有一丝感动! 没有想到。 这个被他骗去打白工的瞎子,竟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努了努嘴,却是虚弱地说不出一个字。 顾平生来到张铁头的面前,蹲下身子,低声道:“你给铁锤帮的钱是真的。” 说罢。 他径直走到柜台,拖出抽屉,又数了二十文大钱,揣入兜中。 不多不少,相加正好五十文。 张铁头听了顾平生之言,隐隐觉得中了什么圈套,可又想不通,他声嘶力竭:“什么意思,瞎子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顾平生没有解释,拂袖离去。 围观的众人见此,皆以为顾平生趁火打劫,他们自然不肯吃亏,一哄而入,口中还嚷嚷着: “我昨天也被张铁头用假钱骗过!” “我今天才被他骗过!” “我也是!我也是!” …… 众人随便编个借口,争相闯进秤砣店,先是抢钱,钱抢完了又开始抢秤砣。 张铁头目眦欲裂,口中不停大骂,却是丝毫阻止不得这些人。 本来还吊着一口气,却被活生生给气没了。 杀人。 何必亲自动手。 “阿暖,回家。” 顾平生翻身坐上阿暖的背。 骑猪吹箫。 悠悠而去。 …… 顾平生和阿暖,住到了十三娘家隔壁。 十三娘并没让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倒是与他心中所想,有些差别。 十三娘给他和阿暖,安排了一间空出的小屋子。 这间空屋是曾经郑屠宰杀牲口之地,之后郑屠躲债,弃家而去,也就一直空了出来。 这间小屋,青瓦白墙,一门一窗,内有一桌两凳一张大床,窗台上还摆了一盆矮梅,平添几分雅致。 屋外,则是一方池塘,水面浮着一层白色薄冰,寒烟凝翠,静无微澜,塘边有芭蕉三两株,也算是一个清幽的好居所。 他吹起箫来,也少了很多顾忌,修炼听雪刀什么的,也较为方便。 晚饭。 是在十三娘家吃的,青菜豆腐白米饭,已可算是不错。 他此刻抱来一大捆干草,为阿暖铺窝。 阿暖很爱干净,身上从无异味,浅棕色的毛发油亮如金。 顾平生甚至觉得阿暖比他还干净一些。 阿暖比很多人还像人。 这些年他一直和阿暖睡在一块。 阿暖的肚皮又软又弹,还很暖和,当枕头非常舒服。 “阿暖,以后分开睡。” 顾平生抹了把汗,忙活半天,终于用干草铺成了一个窝。 “阿暖?” 他叫了阿暖几声,阿暖并不作声。 有些奇怪。 “呼呼……” 一阵打鼾声传来。 顾平生脸色一沉,连忙以长箫为拐杖,摸索着来到床边。 阿暖不知何时, 竟已偷偷溜上他的床,并呼呼大睡了过去。 竟把他的床给占了! “死猪!” 他恨恨一声,咬牙切齿。 推门而出,独立池边。 顾平生有些烦恼,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不花一分钱住在人家。 偶尔还蹭个饭。 就像是被十三娘给包养了。 他觉得不行。 赚钱,是必须的。 不仅自己要养活,阿暖也要吃饭。 最重要的,还是那治安费的问题! 如今世道将乱,不比从前,他街头吹箫的听客不增不减,可打赏之人却越来越少,大家都开始白嫖。 按铁锤帮的规矩,连续三月不按时缴费者,断其一臂! 他不得不急。 他今日找张铁头讨债之时,曾想到一计! 虽无乐团愿意收他一个瞎子。 他却可以自己组个乐团! 何不自己去接红白喜事? 且这一行几乎没有成本,吃的那是手艺饭。 张铁头给乐工五十文,给他三十文,就是欺他是个瞎子。 不过三十文,他其实也能接受。 据他所知,荒唐县有不少残疾的卖艺之人。 若是将这些人笼络,组成一红白喜事的乐团,再以每人三十文的低价揽活,应该蛮有市场! 残疾人乐团,本身也是一个噱头,想必是个不错的商机。 自己当团长,应该还另有不少抽成! 顾平生越想越觉可行。 就在他兴奋之际, 忽然耳中一动,听见了一个微弱之极的脚步。 这脚步声又细又轻,应是垫脚走路,很明显这人在刻意隐藏行踪。 这番行为,极为鬼祟。 而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是十三娘和喜儿卧房的院墙外。 顾平生面色古怪: “不会是采花的?” 第六章 采花 【求追读】 顾平生手持长箫,屏气静息,寻着脚步声而去。 此时。 一个年过五旬,短眉鼠眼,身形矮小佝偻不足五尺的男人,正从窗户外,朝十三娘的卧房之中,不停偷窥。 确认十三娘已经入睡后,他极为灵活地拐进了她家的院门。 他蹑手蹑脚,四下张望,偷偷走到了一副晾衣物的竹竿前。 然后紧紧盯着一块绣着木芙蓉的大红肚兜。 “真是采花贼?” 顾平生悄然移步,来到距此人不到一丈的地方。 他虽双目失明,看不见此人在做什么。 可却能通过细微的脚步,判断出此人正徘徊在十三娘晾晒衣服的地方。 此贼竟在偷女人衣服! 这偷衣贼缓缓伸出双手,距离十三娘的肚兜已然不到一寸。 就在他正要得手之际。 顾平生一个纵身,一步丈远,瞬息来到偷衣贼身边,同时手中长箫向他的肋下打去。 打了个空! 偷衣贼向后一个弯腰,双手往地上一撑,就像是没有脊椎骨一般,身子打了个对折,做了一个下腰搭桥。 巧妙之极地避开了顾平生一击。 “练家子?” 顾平生有几分惊讶。 不过大梦王朝尚武,平民百姓有几分武艺傍身,也不足为怪。 这偷衣贼却更是大惊失色,这好好的哪儿冒出个人来! 他口中“嘎”的一声怪叫。 下腰搭桥后,又顺着力道,连翻几个跟头,兔起凫举之间,已飞身跃过了院墙,转眼逃之夭夭。 顾平生心中一沉,连忙去追。 好在已是夜深人定,这偷衣贼的脚步声,落在顾平生的耳中,越发清晰可辨。 自从觉醒金手指,他身手矫健,整个人都有了一种蜕变。 俗世之中,也算得上一个武艺不俗的武夫。 二人在巷陌中一追一逃。 顾平生发现此人身子矮小,动作灵巧,迂回穿插之间,自己竟被越甩越远。 他心中焦急,忽生一计,将手中长箫向前猛然一掷! “哎呦!” 偷衣贼一声痛呼,长箫应声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他脚下一个趔趄,身子往前一扑,栽了个大跟头。 顾平生五指一开一合,稳稳接住反弹而回的长箫,接着足下发力,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从偷衣贼的头顶越过,落地拦在了他的身前。 偷衣贼见前路被堵,掉转头去,继续撒腿开跑。 顾平生侧耳听声,手腕发力,长箫连挥,辟出两痕刀光。 刀光如流霜滚雪,明灭之间,已斩在了偷衣贼的脚踝之上。 只听“啊”的一生惨叫,偷衣贼立时摔倒在地。 他正要挣扎爬起。 却见头上飞来一只大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脑瓜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饶命!饶命!” 偷衣贼连声讨饶,语气惶恐至极。 顾平生没有说话,此人除了脚底抹油,跑路还算快之外,倒也没什么别的本事,竟被自己如此轻松就擒下。 他琢磨这偷女人衣物的变态,留着也是祸害,不如直接打死,反正当下静夜无人,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机! 况且此地离他的居所,已有三里路远,自己又是个瞎子。 官府也绝查不到他的头上。 “好汉饶命!大家都是求财,这年头世道不易,若肯放小人一马,小人有重金相谢!” 偷衣贼见顾平生一直不开口,顿时心中打鼓,愈发害怕。 顾平生听到此言,心中一动。 他嘴上却是大声斥责:“放屁,你明明在偷女人衣服,你跟我说是求财?” 偷衣贼见顾平生没有立马动手,松了一口气,抬眼垂泪道:“小人的确是求财,而且还是初犯,偷那包子西施的肚、肚兜,是为了去‘灰市’售卖……” “售卖?” 顾平生一怔,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片刻就反应了过来,他脸皮一抽,没想到这方世界,竟也有卖女人原味衣物的买卖。 顾平生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这个能卖多少钱?” “包子西施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她的肚兜少说也值一百文。” 偷衣贼不料顾平生会问这个,先是呆了一呆,却还是老实答道。 “这么多!” 顾平生失声道。 这生意若是做起来,怕是比卖包子要赚得多! 不过,他马上摇了摇头,他若是真和十三娘这么说,怕是会被她用扁担打死。 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咳嗽几声,“你姓甚名谁老实交代,不然当场打死!” 说罢。 又在偷衣贼脑袋上重重跺了一下。 “小人是、是人情街上卖寿材的阎罗锅。” 阎罗锅支吾着,还是报出了家门。 “是那卖棺材的老阎么……” 顾平生眉梢一挑,他记得此人是个老光棍,难怪会偷十三娘的肚兜。 阎罗锅听出顾平生似乎认识他,不禁好奇地抬头看去。 “瞎子顾平生?怎么可能!” 阎罗锅看清顾平生的面容后,顿时失声道。 他一副目瞪口呆之貌,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个瞎子在追他! 这伸手难觅五指的夜里,他一个瞎子,如何追上的自己? 这个日日街头卖唱的瞎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一个店铺老板,为何还要行偷盗之事?” 顾平生用长箫在他头上敲了敲,皱眉不解道。 “顾、顾兄弟有所不知啊,咱们大梦王朝前线战事告急,昨日起又新增了一项‘征兵税’,七十岁以下身体健全的男子,要么从军要么交钱。且铁锤帮自下月起,还要将治安费上调一倍……我也是被逼无奈。” “如今的荒唐县还算好了,等北方因战乱流离失所的流民们,迁徙过来后,就是真正的大乱了!那时我的棺材铺怕是也开不成了,所以得提前囤点钱粮啊!” 阎罗锅唉声叹气着道。 顾平生心中一凛,流民的确可怕,毕竟连饭都没得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不过好在一时半会,流民应该不会到这边。 他又想到那征兵税,铁锤帮的人自然也得交,他们在荒唐县只手遮天,却也不能违抗皇命。 至于税钱。 必是铁锤帮不愿从自己兜里掏,便从平民百姓身上搜刮,因此将治安费上调了一倍之多。 他心中苦笑,自己是个残疾的瞎子,倒是不用被征兵。 这算是幸事呢,还是不幸呢? “对了,你说饶你一命有重金答谢,你愿意给多少钱?” 顾平生忽然冷笑一声。 “一、一千文!” 阎罗锅一咬牙,貌似一千文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数目。 “你的命只值一千文?” 顾平生声若寒霜,冷冷开口。 “两千文!” 阎罗锅擦了一把冷汗,再一咬牙。 “三千文。” 顾平生面无表情道,三千文钱不过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在大梦王朝,不能算少。 可阎罗锅一个有铺子生意的,咬咬牙应该也拿得出,最多掉了块肉,离伤经动骨还相去甚远,主要他还有事要阎罗锅帮他去办,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以免被此人过多记恨。 “一言为定!” 阎罗锅五官皱成一团,一副很是肉痛的样子。 顾平生并没有立马把脚从他的脑袋上挪开,“还有一件事,我还需要你帮我办。” “顾兄弟请说,只要能用得上的地方,我必赴汤蹈火!” 阎罗锅见小命可保,想也不想,脸色大喜地答应道。 “我打算弄个红白喜事的乐团,等我凑齐人员,你帮我做中间人去找揽生意。” 顾平生平静说道,他自己不知门路,又是瞎子,这阎罗锅却是个不错的人选。 “好、好!我是卖棺材的,赚的也是死人钱,这个路子还是多的!” 阎罗锅先是一愣,接着一口答应。 他没想到要他办的是这种事情,此时他借着一点星芒,终于看清了顾平生手中拿的,竟然非刀非剑,而是他平时街头卖唱吹的箫? 这令他惧意更甚,这瞎子之厉害,竟凭区区一杆箫使出刀剑之威,并割伤他的脚踝! “以后别干这种龌龊事了,等我乐队齐活,自会去找你,至于三千文钱,我现在就要!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你莫要对别人提起我!” 顾平生语气不容置疑,他现在就要去棺材铺拿钱,自然是要去确认此人是不是阎罗锅,毕竟自己双目看不见,难辨他话中真假。 “那我带你去拿。” 阎罗锅自无二话,连连称好。 …… 子时。 夜深雪重,地白天寒。 顾平生返回家中,他在阎罗锅的棺材铺中,如愿拿到了三千文钱。 此时正喜上眉梢。 忽然! 一张布料被风吹来,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伸手揭过,略一摸索,却不知何物,便轻轻嗅了一嗅。 “好香!” 顾平生惊奇道。 他又细细摸索一番,发现这块布料上两端,有两根系绳。 “是肚兜!” 顾平生心头一跳。 估计方才和阎罗锅略一交手,令这块挂在竹竿上的肚兜挂浅了,因而现在风一吹就跑了。 他连忙摸到晾衣的竹竿前,正要伸手挂上之时。 突然! “咯吱”一声。 十三娘的房门开了。 “平生还没有睡?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第七章 品级 “你偷拿我的肚兜!” 喜儿双手掩着小嘴,惊呼出声! 原来这是喜儿的肚兜。 顾平生神色剧变,脸皮一阵抽搐,这碰巧的有点过分了? 太狗血了!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喜儿,你听我解释!这肚兜被风吹掉了,我是重新把它挂上!” 顾平生如睹蛇蝎,连忙把这大红肚兜挂到竹竿上,他连连摆手,一颗头颅摇如拨浪鼓。 “你撒谎!如果是被风吹掉了,你是瞎子又怎么看的见!” 喜儿一张桃花瓣似的小脸,因羞涩涨得红通通。 “那是因、因为,这肚兜正好被风刮到我脸、刮到我身上了!” 顾平生尴尬无比,却必须硬着头皮解释。 竟然社死了…… “我要去告诉娘,说你欺负我!” 喜儿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向屋子里跑去。 “别!” 顾平生吓了一大跳,连忙上前,一把拽住了喜儿的手。 喜儿娇呼一声。 顾平生又连忙捂住她的小嘴,情急之下,竟是无意之间,把她玲珑的娇躯,按在了墙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是那种人,此事你绝不能对你娘说!” 顾平生一个头两个大,已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呜呜……” 喜儿被顾平生堵住嘴,说不出话来。 顾平生只觉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隐隐入鼻。 他的掌心贴着喜儿柔软的双唇,感受到少女呼出的热气,手心微痒。 他自觉行为失礼,连忙松开了手…… “我相、相信你啦!我快喘、喘不过气了……” 喜儿一脸羞红,支支吾吾,挣扎着道。 “对不住了。” 顾平生老脸也是一红。 喜儿低眉垂目,一颗小脑袋羞得抬不起来。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如此近的接触。 “真是这样……” 顾平生抓了抓后脑勺。 “放心啦,我不告诉娘……” 喜儿声若蚊吟,低不可闻道。 她此时微微抬眼,借着一缕清浅月光,偷偷打量着顾平生。 只见他长眉如墨斜飞入鬓,轮廓利落有如刀削,颇有几分俊逸之色。 只是可惜一双招子,虽如星斗,却无半分光彩。 “他若是双目无恙,该有多好……” 喜儿芳心一颤,忽然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她脸颊飞红,轻轻开口:“娘昨晚病了,晾在外面的衣服忘了收,我突然想起这事,就出来收衣服,不然早上会被露水打湿了去。” “原来如此。” 顾平生点了点头,心道难怪她这么晚还没睡,不过此刻误会解除,他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 “你娘病的重吗?” 顾平生眉头轻皱,关心了一句。 “应该只是受了点风寒,歇息歇息就好了,我收完衣服就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喜儿轻语一句,快步跑开。 顾平生没去睡。 他独立池塘边,席地而坐,手握长箫,细细摩挲。 这把箫有三尺多长,是前主人留下的,他自穿越之后,便一直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触感似竹似玉,温而不寒,别人告诉他是墨绿之色。 他又想起那阎罗锅之言,铁锤帮下月开始将治安费上调一倍,日子真是越来越难了。 “得尽快赚钱。” 他喃喃一句,这红白喜事的生意,必须马上开张起来。 已是深夜。 当下有心吹箫,却是不能。 他怕街坊邻居群起攻之,用口水把他给淹了…… 他继续参悟听雪刀。 手中是箫,心中是刀,一股澎湃的泠冽刀意,刹那笼罩这一方小小池塘。 宿鸟不鸣,寒蛩不吟。 此时一只寒鸦夜归,栖在芭蕉树头。 下一刻。 它一声乌啼尚未发出,便被一卷刀气,绞断了脖子。 顾平生随即打开了面板: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8】 【境界:未入品】 【功法:无】 【武技:听雪刀(初期)】 【演奏:窥径(301\/1000)】 他发现听雪刀依旧是初期,未曾达到中期境界,不过他觉得初期应是已经大成了。 没能突破。 想来和演奏经验未满有关。 境界功法一栏,也是空空如也。 修炼境界统分一至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我是以乐入武,再以武入道。” 顾平生摸了摸下巴,喃喃一句。 他如今算个半步九品。 他能感觉到自身,有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瓶颈,无形之中,阻止着他迈出那入品的一步。 一步之间,却是天堑之隔! 这世间半步九品很多,可能越过那一步的,百不足一! 这完全就是看天赋,与后天努力无关,无数人终其一生,也迈入不了九品之境。 九品。 便可引气入体,已是修行者之列! 听说那铁锤帮有堂主一十八位,个个都是九品之境…… 堂主之上,还有三位八品护法长老。 帮主铁老大,听说更是已达七品之境。 “真是庞然大物啊!” 顾平生叹了一声,这铁锤帮他现在万万招惹不得。 “上次的事情,恐怕得罪了周扒皮。” 顾平生长眉一攒,心中有几分阴沉。 周扒皮小肚鸡肠,吃了那么一个大亏,虽说不知道是他所为,但是必然心中记恨。 此人虽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可也不能因其之故,得罪了铁锤帮。 不过铁锤帮在荒唐县,无孔不入,说不定哪日一不留神,就不小心给得罪了…… “我也加入铁锤帮?” 顾平生心中一动,却又马上摇了摇头。 以他现在半步九品的实力,成为铁锤帮一个寻常帮众,问题不大。 不过加入铁锤帮后,势必会同流合污,少不了干些欺行霸市、鱼肉百姓的勾当。 做人还是要有底线的。 顾平生沉吟半晌,打定主意。 当下。 一是赚钱。 二是尽快入品! …… 初四。 大雪依旧。 风吹千山冷,雪满万户寒。 “这个冬天还真难熬。” 顾平生苦笑一声,推门而出,他今日要去招募乐工了。 俗语有云: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曲一响,麻一戴,全村老小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头跟着一片白,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 这红白喜事,唢呐是灵魂。 他第一个要找的人,便是唢呐乐手。 可就在此时。 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瞎子,老子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了门!” 顾平生心下一凛,他听出是周扒皮在说话。 下一刻! 他就被一群乌泱泱的人影,紧紧包围。 第八章 彪爷 “就这个瞎子?” 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带着几分狐疑。 “彪爷,那暗中偷袭我的家伙,必然与这个瞎子相熟!” 周扒皮神色怨毒,语气低卑,弓着身说道。 顾平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庞然的巨大阴影,将他整个人都遮了住。 隐约可见,这彪爷虎须虬髯,身高十尺有余,足足比常人高出半个身子,气势骇人,极具压迫感。 顾平生觉得,前世的巨兽奥尼尔,若是站在这彪爷面前,都会变成小鲨鱼…… “彪爷?九品!” 顾平生忽然记起,这彪爷正是铁锤帮一十八位堂主之一,一双“开山拳”力大无穷,可以生撕虎豹,乃是正宗的九品武者! 曾有没按时上交治安费之人,被这彪爷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顾平生心下发虚,长箫紧握在手,手心已然微汗。 影视剧中手撕鬼子的吓人场景,不由自主浮现在他的心中。 周扒皮吃了个亏,竟请来了彪爷出面。 不过也合乎情理,彪爷治下的堂口,就是负责这一块方圆七八里的地。 “彪爷好!上次之事,我也是被那张铁头骗了,那张铁头甚至用假钱去骗铁锤帮,想来您也有所耳闻。” 顾平生连忙开口,说话同时,又摸出一个钱袋。 他脸上堆笑,双手恭敬奉上:“彪爷,这是两个月的治安费共计三十文,您清点一下。” 彪爷顺手接过钱袋,却是虎眉一拧,面有讶色,他往钱袋里扫了一眼,淡淡道:“瞎子,你这钱的数量不对。” “什么!死瞎子连彪爷都敢骗?” 周扒皮闻言,立时大怒,就要给顾平生飞起一脚。 彪爷却是大手一挥,把他给拦了下来。 “彪爷您说笑了,肯定是三十文。” 顾平生低下头去,使自己看上去更加谦卑。 “我又掂量了一下,的确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文!” 彪爷把钱袋往天上抛了几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周扒皮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实,顾平生方才见这伙人气势汹汹,便又悄然往钱袋里,塞了足足七十文大钱。 这七十文大钱,便是他另外送给这彪爷的。 “治安费之事,咱们就此揭过。可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周扒皮的事情,你还要给我一个交代。” 彪爷把一百文大钱收入怀中,虎目一眯,盯着顾平生。 “上次周大哥受伤,我不过是一个瞎子,真的没见着发生了何事。” 顾平生摆出一副愁眉苦脸之色。 “放屁,那偷袭老子的人若不认识你,为何助你?” 周扒皮气的一蹦三尺高,破口大骂。 “这样!你下月的治安费,还是我亲自来收,数目与今日相同,你能做到的话,这事就算了!” 彪爷摆了摆手,然后笑眯眯地盯着顾平生。 “彪爷,这个、哎、好!我在荒唐县还有几个亲戚朋友,借一借应该有希望凑齐!” 顾平生表现出一副极其为难之色,然后再一咬牙道。 他昨夜向阎罗锅敲诈了三千文钱,再拿出一百文,还是绰绰有余,不过他不能表现得自己很有钱的模样。 不然。 怕是会令这彪爷生出其他心思。 “好,那今日就算了!” 彪爷又打量了了顾平生两眼,便转身离去。 “彪爷,这也太便宜这瞎子了!” 周扒皮神色大急,彪爷竟轻描淡写就放过了顾平生。 啪! 彪爷赏了周扒皮一个大嘴巴子,直将周扒皮扇得原地转了几个圈。 “老子说的话听不明白是?这条街上人来人往,估计是路过的正义人士看不过去,给了你一个教训!收治安费,就是为了维护百姓安危,不是让你欺压百姓的,听到了没?” 彪爷瞪了周扒皮一眼,义正严辞地大声呵斥。 周扒皮目瞪口呆,不过他人也算机灵,立马反应了过来,左右开弓,自己又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点头如捣蒜,忙不迭道:“彪爷教训的是!彪爷教训的是……” “走!” 彪爷大步而去,一票手下连忙跟上。 周扒皮临走之时,转过头来,狠狠地刮了顾平生一眼,脸上意味明显:“给老子等着,此事没完!” 顾平生大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打发走了彪爷。 凭现在的他,若是动起手来,万万不是这入了品的彪爷对手。 他招呼来阿暖,骑了上去。 今日还有正事要办。 …… 人情街西街。 六尺巷之中。 “咚咚咚!” 一扇单开的老旧木门前,顾平生伸手敲了敲。 这是老贾的家。 老贾早先是干红白喜事的唢呐手,之后不慎得罪了铁锤帮,被砍断双手成了废人,从此失了生计,再也拿不了唢呐。 “谁?” 屋子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 “瞎子顾平生。” 他淡淡回应道。 “吱呀……”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面相敦厚老实的老贾,探出一个头来。 “顾平生啊,有什么事吗?” 老贾低声问了一句,他显然有些诧异,顾平生会来找他。 “找你吹唢呐。” 顾平生开门见山。 “唢呐!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吹吗?” 老贾苦笑,伸出两只光溜溜的胳膊,双手已被齐腕削掉,空空如也。 “能让我进去说吗?” 顾平生皱了皱眉。 老贾面露一丝为难,下意识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支吾道:“好,进来说。” “老废物,和谁说话呢?” 顾平生方一踏入老贾家中,耳中就传来一个粗鲁的女人声音。 是老贾的妻子李香芹,一个满脸黄麻,腰圆膀粗,卖豆腐的妇人。 “香芹嫂好。” 顾平生淡淡打了个招呼。 “天天对着一个残废,好什么好!你俩这左一个残废,右一个瞎子的,有什么好聊的?老贾你还不滚来拉磨,明天的豆腐还卖不卖了!” 李香芹面色嫌弃,没有好气地冲老贾喝了一声。 “这就来,这就来!” 老贾讪讪一笑,他走到厨房,用胳膊揽起磨绳,一把背至身后,然后熟练的转圈拉磨,充当起了骡子的作用。 李香芹坐在一张藤椅上,手拿一捧瓜子在嗑,颇为悠闲。 “顾平生,有什么事就……” 老贾“说”字还未出口,李香芹忽然抽出脚下的鞋子,“啪”的一下,扇在了他的脑门! “拉你的磨!” 李香芹瞪了老贾一眼,然后“呸”了一声,一口瓜子壳吐在了老贾身上。 当着顾平生这个外人,李香芹完全不顾及老贾的脸面。 “是、是……” 老贾一脸惶恐道,拉磨拉得更快了。 这一幕。 令顾平生不禁皱了皱眉。 他听说老贾残废丢了生计之后,被妻子李香芹百般嫌弃,家里的骡子也被卖了,一直让老贾代替着骡子拉磨。 如今看来。 老贾家中地位,怕是还不如一头真正的骡子。 李香芹又斜了顾平生一眼:“瞎子,你有屁就放,放完就走!” 顾平生长话短说,一五一十说出了想弄个乐团,接红白喜事的想法。 “呦!你一个瞎子,拉一个断了手的入伙,然后一群残废搞乐团?真是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膈应人!” 李香芹一脸鄙夷之色,张开大嘴,笑出了声。 “老贾,我听过你用脚吹唢呐,吹的并不比用手吹的差。” 顾平生没有理李香芹,劝说老贾道。 老贾听到此话,脚步不由顿了一顿,他张了张嘴,神色颇为意动。 可不待老贾说话,李香芹“腾”的一下,从藤椅上站起,又是一鞋底抽在了老贾后脑勺上,她大声吼道:“你听这瞎子乱放屁,手都没了还吹唢呐,这辈子好好拉磨就行了!” 老贾面露几分惧意道,又连忙低下头去,专心拉起了磨。 “瞎子,话说完了就赶紧滚!” 李香芹冷眼看着顾平生,觉得这个瞎子真是异想天开。 顾平生摇头一叹,转身就走。 就在他正要出门之时,李香芹又忽然把他叫住。 她双目一亮,盯着门外的阿暖道: “我让老贾去吹唢呐,你把这头猪送给我拉磨,怎样?” 第九章 恶妻 【求追读】 “怎么样?你把这头猪送给我!” 李香芹笑呵呵道,语气十足的贪婪。 老贾也停下了拉磨,双目满是期盼,等待着顾平生的回答。 “嗷!” 阿暖一脸迷茫,不知为何大家都盯着它看,便不明所以地嗷了一嗓子。 顾平生停步,转身。 他平静地道:“老贾,我此前听人言,你能以脚代手,吹奏唢呐,我起初还有些怀疑,可有一次路过你家门前,听见你的确吹的很好,不比别人用手吹得差。我料想你必是很爱吹唢呐,因此今日找到了你,你既有能力自力更生,为何要当一只骡子,供人呼来喝去?” “我……” 老贾低头不语,一时有些语塞。 “你什么你,赶紧滚去拉磨!” 李香芹又用鞋底,在老贾头上重重扇了几下,打得他满身鞋印,灰头土脸。 老贾此时面无表情,任由李香芹扇他,不遮不挡,不惧不怕。 李香芹一边打老贾,一边望着顾平生冷笑:“瞎子!别怂恿老贾了,我没发话他啥事也不能干!老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猪给我,我就让我们家老贾,跟你去吹唢呐!” “阿暖认人。” 顾平生淡淡笑了一声。 “一头畜生还认人,老娘可不信!” 李香芹一捋衣袖,就要去牵阿暖。 阿暖正半眯着眼打盹,就在李香芹要碰到它之时。 它喷了一口鼻息,身子一扭,大屁股往李香芹膝盖上一拱。 李香芹顿时失去平衡,直愣愣地往后倒去,像只王八一样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这猪都敢欺负老娘了,死瞎子,带着你的臭猪给我滚出去!” 李香芹捂着屁股,迅速爬起,她抄起一把扫帚,冲着顾平生大骂不已,大有随时动手赶人之意。 “我都说了阿暖认人。” 顾平生无奈道,摸了摸阿暖的头。 他最后望着老贾,叹声道:“老贾,你断的是手,不是脊梁骨!” 说罢。 拂袖而去。 老贾的选择,他无话可说。 至于别人的家事,他当然更无心去管。 “等等,我答应你吹唢呐!” 老贾大声叫住顾平生。 “你答应管什么用,老娘没答应!给我滚去拉你的磨!” 李香芹闻言大怒,将另一只鞋也抄了起来,双手持鞋,疯狂抽打老贾。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老贾此刻大声咆哮起来,一改怂样,脖子上的青筋,根根乍现。 “还敢顶嘴?老娘打不死你!” 李香芹愣了一愣,她双目瞪如铜铃,万万没想到老贾居然敢对她发火! 她拿起手中布鞋,狂风骤雨一般扇打老贾。 “老子说了!你再碰老子一下试试!” 老贾双目通红,血丝条条迸出。 他抬起腿来来,以脚代手,“啪”的一声,一个大脚掌,狠狠抽在了李香芹的脸上! 李香芹一张蜡黄、满是麻子的脸上,顿时现出一个通红的掌印! 脚掌印! 李香芹被打倒在地,捂脸哀嚎。 她不敢相信老贾竟敢打他,哇哇大叫,发疯似的找老贾拼命。 老贾在李香芹扑到身前之时,又是一跳而起,又用脚掌给了她一个大嘴巴! “好啊,你伙同这个瞎子,欺负自己的老婆!” 李香芹不料,自己竟打不过没有双手的老贾,她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大哭大叫起来。 “臭娘们,老子打的就是你!这些年,你有哪天没打过我!” 老贾怒气难消,继续高声大吼。 他话音未落,又是几个大脚掌,往李香芹脸上招呼。 “杀妻啦!杀妻啦!老贾这个畜生,和一个瞎子一起打老婆啦!” 李香芹坐地不起,两腿又蹬又踢,直接耍起了赖。 顾平生在一旁静静看戏。 不言不语,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不过他暗自乍舌,老贾的脚果然灵活。 这唢呐手,应该靠谱! 最终。 在李香芹的哭天喊地声中,老贾用一双大脚掌,将她打出了家门! “让你看笑话了。” 老贾此时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顾平生拍了拍老贾肩头,安慰了两句,辞别道:“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见之时,就是正式开工之日了。” “好!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自从被铁锤帮砍断了手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老贾神色感叹,哈哈一笑。 顾平生抱拳离开。 唢呐手终于敲定。 时辰也已不早,至于其他成员,明日再说。 “阿暖,回家。” 顾平生一声令下,骑猪而去。 他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唢呐之声。 浑厚嘹亮,声透十里。 苦中有悲,悲中有乐。 …… 一人一猪,顶风冒雪。 顾平生骑着阿暖,箫不离手,曲不离口。 他晚上吹箫,怕打扰街坊邻里休息,只能白日里,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吹箫。 回去的路上,他顺道去集市买了只老母鸡。 有些肉疼,一只老母鸡花了足足三十文钱。 街头卖唱半月,也不一定能赚到三十文钱! 如今这个世道,老母鸡对平民百姓来说,算是奢侈之物了,一般只在人逢喜事,或是过节之时,才会去买上这么一只。 他回到家中,却发现隔壁十三娘家,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他侧耳细听,其中一人,竟是那周扒皮。 顾平生眉头一皱,不动声色,悄悄来到十三娘家的门外,静听屋中动静。 “王婆,你和这么多人闯入我家,到底有什么事。” 只听十三娘冷然说道。 “十三娘呀,你说我一个媒婆,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有天大的喜事呀!” 王婆欢天喜地,大声嚷嚷,不停摸着下巴痦子上的一根长毛。 “我们孤儿寡母的,你不要乱说话。” 十三娘看了一眼浩荡的众人,已有几分怒意。 王婆丝毫不恼,呵呵一笑:“喜儿姑娘如今还没婚配,也是时候找一户好人家了!” “喜儿还小,暂时不考虑这事,你们还是请回。” 十三娘秀眉一蹙,回绝道。 “喜儿今年也是碧玉年华、二八之龄了,此事等不得,可得马上张罗起来!你看隔壁的翠翠,十四岁都已经生了两大胖小子了!” 十三娘满脸不悦,却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女子十六岁,的确不算小了。 王婆见此,上前一把搂住十三娘的臂弯,自来熟道: “大妹子,这位周大爷一表人才,岂非正是喜儿的良配?” 第十章 提亲 “你说周扒皮?” 十三娘变了脸色,一把甩开王婆。 她盛怒难消之下,眼波怒横,俏脸涨红,巍然的胸膛,更是气得一阵峰峦耸动。 周扒皮和十几个小混混们,皆是被这一抹风景看的心头一跳。 “周大爷正值而立,又是铁锤帮的正式帮众,这铁锤帮正式帮众,在咱这荒唐县之中,可比官府的衙役,还要有面子的多!如此佳婿,大妹子你还不偷着乐?” 王婆被十三娘甩开,身子失衡,差点栽了个跟头,脸色此时也有点不太好看。 “丈母娘,我周扒皮对喜儿可是一片真心,今日特请王婆行媒妁之言,要明媒正娶,我和喜儿也争取年底就给您添个大胖外孙,您到时就好好享天伦之乐!” 周扒皮上前两步,满脸献媚讨好。 “住口!谁是你丈母娘!” 十三娘已是气急,几近咆哮出声。 顾平生一直在门外偷听,也忍不住有几分佩服这周扒皮脸皮之厚。 十三娘不过三十有一,周扒皮却已是三十五六了,比十三娘还大上几岁,还舔着脸叫她丈母娘。 此人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就是一个地痞流氓罢了,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加入了铁锤帮,就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十三娘估计打死也不会把喜儿推进火坑,让她嫁给这周扒皮。 “你们给我出去!我死也不会把喜儿嫁给这种人!” 果然,只听十三娘大声斥道。 王婆和周扒皮,以及一众狗腿子小混混,此时都有点挂不住脸。 周扒皮此时脸色阴沉,十三娘完全一副瞧不起他的模样,一直以来,他都对自己的铁锤帮正式帮众身份,颇为自豪,不料在十三娘眼中,却是如此不堪一提。 他如何不怒? 周扒皮低头扣了扣手指甲,旋即一改先前和善神色,换上一副凶狠之态:“哼,我好言好语说了半天,你不要不识好歹!” 王婆见周扒皮动怒,也收敛笑意,声色俱厉道:“大妹子,你真是不识好歹!你这番作为,可曾想过若是得罪了周大爷,得罪了铁锤帮,会有什么后果?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女儿着想!” 十三娘闻言,脸色也渐渐难看。 她虽然不惧这周扒皮周狗蛋,但是也怕铁锤帮。 “娘!” 此时,喜儿推门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木盆,盆中是刚洗好的衣物。 她见到自己家中来了这么多人,先是一惊,再是一惧。 她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将手中木盆放下,连忙来到十三娘身边,握住了母亲的手。 “呦,喜儿来的正好!我周扒皮今日登门,便是向你提亲!你嫁给哥哥我后,哥哥必带你吃香喝辣,保你衣食无忧!” 周扒皮色眯眯盯着喜儿,他一见到喜儿,一双倒三角的小小贼眼都看直了。 他之所以上门向喜儿提亲,一是觊觎喜儿美色,二是听到一个消息。 这消息说,铁锤帮有位大人物,有纳十三娘为妾的打算。 若是此事属实,那他娶了喜儿,就等于攀上了一颗大树,以后在这荒唐县之中,可谓是前途无量! 喜儿听到周扒皮之言,红唇大张,明眸圆瞪,脸色是即震惊又嫌弃,大声道:“我才不嫁!” 周扒皮顿时沉下了脸,他气得鼻翼一张一合,自己堂堂铁锤帮帮众,这一对孤儿寡母,竟都有些瞧不上他! “你看不上我?” 周扒皮紧紧盯着喜儿,一字一句道。 “嗯。” 喜儿老实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扒皮一窒,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便忍不住脸色涨出一抹血红,气的差点背过去。 王婆察言观色,见周扒皮动怒,神色狰狞道:“这门亲事,今日必须定下来!” 周扒皮深吸了一口气,也森然道:“不错!老子来都来了,你们娘两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说话同时,拖出一张竹椅,大咧咧坐了下来,直接耍起了无赖,竟不打算走了。 手下的一众小混混,也大声嚷嚷着帮腔: “嫁给周爷,是你这小妮子三世修来的福气!” “你们不答应也得答应!” “今日就入洞房!” 母女二人,被周扒皮和王婆这伙人,气得俏脸通红,十三娘一手抓着扁担,一手护着喜儿。 “你们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十三娘面对这一大帮无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这般警告。 “报,在荒唐县,我铁锤帮比官府大!” 周扒皮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半眯着眼,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就在此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 “我反对这门亲事。” 顾平生推开后门,徐徐入内。 所有人都是一惊,没想到这说话之人,竟是那瞎子顾平生。 王婆当先反应过来,她破口大骂,用手指着顾平生:“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一个瞎子反对?” 周扒皮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珠道:“瞎子,你是不是吃错了药,连老子的事也敢管?上次的账老子还没和你算呢!” “那正好算一算。” 顾平生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周扒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瞎子今天发什么病,竟然敢公然和自己叫板? 先是十三娘母女,如今连这个瞎子顾平生,都敢轻视自己了? 他越想越气,气不可挡,怒气值已攀升到了极点。 “给我把这个瞎子照死里打!” 周扒皮扬手一挥,撕声大吼道。 “住手!” “你们不要打平生!” 十三娘和喜儿先后惊呼出声。 一众小混混们,对母女二人视若无睹,他们一哄而上,就要将顾平生打死! 顾平生对冲上来的这些人,同样视若无睹,他自顾自手捻长箫,悠悠然吹了起来。 吹得是一首《十面埋伏》。 未成曲调先有情。 箫声动。 杀意起。 就在无数拳脚正要加身之际,一股无端的杀伐之气,立时自萧管之中,迸发而出,笼罩这一方方小小的屋宇。 小混混们动作一顿,身子一僵,犹如木桩一样,个个呆立在原地未动。 他们只觉一股窒息之感,压住心头,令他们呼吸不畅,口鼻不通。 顾平生将听雪刀的刀意,融入曲中,此时借助长箫发出,箫声所至,刀意无处不在。 “砰砰砰砰……” 顾平生心念一动,刀意倾泻,周扒皮手下这十几个小混混,就被一股无形劲力,狠狠抛出了门外。 第十一章 反对 周扒皮和王婆,被这股杀伐之意一迫,立时冷汗如雨,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怎么回事?” 喜儿当先惊呼出声,她一双杏眼猛地一睁。 十三娘也是呆呆地望着一切。 顾平生的刀意,刻意避开了母女二人,因此母女二人完全不知究竟。 “上次就是你偷袭我!” 周扒皮额头冷汗涔涔,悚然变色。 “是我。” 顾平生停下箫声,不置可否道。 周扒皮面如土色,这个平日里可怜兮兮,很好欺负的瞎子,竟然是个隐藏高手? “果然是你!我早就猜到了,只有顾兄弟这等能人,才有把人扔上天的好本事!” 周扒皮目光赞许,忽然换上一副敬佩万分的神情。 “刚才你两大吵大叫的,不是很嚣张吗?” 顾平生倒不惊讶周扒皮变脸之快,因为他本就是这种势利小人。 “啪!” 周扒皮一个转身,狠狠给了王婆一个大嘴巴子! “谁让你大吵大闹的!人家孤儿寡母的,吓着人家怎么办,死老太婆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周扒皮义正严辞,字正腔圆,大声怒斥王婆。 王婆捂住红肿的老脸,流下两行老泪,神色满是委屈,却又敢怒不敢言。 “大哥!” 周扒皮的小混混手下们,有气无力在门外喊道。 他们被摔的鼻青脸肿,却互相搀扶,脚步蹒跚着走来,口中不忘关心自己的大哥,这一帮愣头青古惑仔,倒是十分忠心。 “大、大、大什么大?滚出去,你们这一群败类!” 周扒皮张口大骂。 小混混们面色讪讪,退出门外。 周扒皮又恢复一副讨好之色,战战兢兢道:“狗蛋之前有眼无珠,这里向您老人家赔罪了,您就行行好,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说罢。 他一脸乞求,可怜巴巴地望着顾平生。 “滚。” 顾平生淡淡一声。 “您老宽宏大量!” 周扒皮如获大赦,面色狂喜,连连称谢。 他和王婆连滚带爬,争先恐后,匆匆往门外逃去。 顾平生这十年来,没少受十三娘的接济,他一直心存感激。 如果不是吃着十三娘的肉包,自己早就和阿暖饿死街头了。 周扒皮上门欺负她们母女,他如今既有能力,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顾平生之所以会放过周扒皮,倒不是他心怀慈悲,他很想杀了周扒皮,一了百了。 试想。 若自己还是那个普通的瞎子,刚才怕是已被被周扒皮,给活活打死了。 他必然也不会以德报怨,去放过周扒皮。 此人小肚鸡肠,虽然被他的武力震慑,却肯定怀恨在心。 俗话说君子易处,小人难防。 他可不愿,被这种人一直偷偷惦记。 况且,他上次从彪爷的态度中得知,周扒皮这种小角色,在彪爷这种地位的人眼中,不过是一条狗罢了,甚至还不如区区七十文大钱。 顾平生也就不再忌惮这周扒皮。 只是当下人多眼杂,他不方便动手,他也不想当着喜儿和十三娘的面杀人,怕吓着母女二人。 虽暂且放了周扒皮一马,可他已经打定主意,务必尽早根除此人。 “平生,方才是你打发了他们?” 十三娘从吃惊之中,恍过了神,定定地看着顾平生问道。 喜儿听见母亲的话,也终于合上了小嘴,扑闪着漆黑的眸子望着顾平生。 “嗯,我从地摊淘了一本书,胡乱练了一通,没想到学会了一点点武技……” 顾平生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平生你好厉害呀!” 喜儿一拍双手,雀跃起来。 母女二人虽觉顾平生之言,有些模糊牵强,却也说得过去…… 不过,母女竟没发现这个谎很粗糙,他一个瞎子,又怎么看书? 至于在人前显露,顾平生也无所谓。 这诺大一个荒唐县,半步九品,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无人会在意他。 此举,也能令周扒皮那等宵小,日后若再想找他麻烦,也得掂量一下。 “对了,我买了只老母鸡。” 顾平生留下一句,回了自己的住处,将自己买的那只老母鸡,拿来递给喜儿。 “我瞎子做饭不便。你们帮我炖了,晚上一起吃。” 顾平生淡淡笑道,他昨夜听喜儿说十三娘受了风寒,今日便想着,买只老母鸡给她补补,自己也好久没喝过鸡汤了。 “好好,我这就去炖了!” 喜儿没有多想,欢天喜地接过老母鸡,就奔去灶台忙活,十三娘身体有恙,她也就没让母亲帮忙。 “平生,你哪来的钱?” 十三娘柳眉一蹙,顾平生平时卖唱,根本赚不到几个子,她有些忧心钱的来路。 “今日路过一个游侠,说我之箫声,颇有大家气象,吹动了他思乡之情,便爽快赏了我一两碎银。” 顾平生又胡诌了一个理由。 “原来如此。” 十三娘喃喃一声,这话也似真似假,不过她也只有相信他了。 人情街上往来如水,过客不绝,的确各种古怪之人皆有。 一个时辰之后…… “鸡汤炖好咯!” 喜儿笑靥如花,双手端上一个砂锅,置于桌上。 一股令人垂涎三尺的味道,立时沁香满屋。 这老母鸡炖的是皮滑肉嫩,汤色如玉,黄而不浊,明透见底。 依稀可见一些老姜、陈皮、红枣等辅料或浮在汤上,或沉于锅底,汤中还有片片新挖的鲜嫩冬笋。 “喜儿妹妹和十三姐姐一样,都是上的厅堂,下的厨房。” 顾平生由衷赞了一句,她闻着老母鸡汤,食指大动。 “叫喜儿妹妹又叫我姐姐,像什么话!” 十三娘白了顾平生一眼,虽有万般风情,顾平生却不得欣赏。 喜儿也脸含嗔意,她似是想到什么,从后门小跑出去,不一会儿,只见她摘来一捧雪后的淡红梅瓣。 喜儿将手中一舀梅瓣,轻柔撒落汤中:“收工,快尝尝我的‘冬笋梅花鸡’!” 顾平生啧啧称奇,喜儿虽生在农家,却有几分闺秀雅趣。 十三娘给喜儿和顾平生,一人盛了一只鸡腿,不过顾平生婉言拒绝,硬是将鸡腿给了十三娘,自己撕了一只鸡翅膀。 十三娘又拿来一碟锅巴,这锅巴是自家的柴火锅烤出来的,金黄酥香,一口嘎嘣脆。 这柴火锅巴蘸着鸡汤,或是泡在汤中吃,最是美味。 鸡汤浓香,梅花清香,浓中有淡,俗中有雅。 顾平生浅尝一口,只觉汤汁鲜香,唇齿留味,欲罢而不能,同时一股热乎之气,外达四肢,内通胃脏。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呼,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不一会儿,一锅老母鸡和锅巴,便被三人吃个精光,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汤足肚饱,喜儿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她忽然问顾平生道:“阿暖呢,怎么一整天都没见到它?” 顾平生此刻十分悠闲,正摸着鼓起的小腹,听到此话,脸色顿时一变。 “遭了,吃鸡没叫阿暖!” 第十二章 寻仇 【求追读】 顾平生匆匆返回住处。 他出门前将房门给带了上,阿暖也被反锁在了屋内。 一打开门,阿暖就扑到他的身上,圆乎乎的脑袋不停蹭着他,眼巴巴望着顾平生。 顾平生心中一沉,蹲下身来,拍了拍阿暖的头。 安慰道:“十三娘生病了,她以前经常送包子给我们吃,所以那只鸡就送给她了。我自己也没吃上呢,等明天再买一只鸡,咱两一块吃!” 阿暖眼中疑惑,一抬猪鼻,凑到顾平生嘴旁一嗅,便闻到了残留的鸡汤味道。 还说他也没吃! 顾平生竟然骗它,吃鸡都不带它! 阿暖重重打了一个鼻息,冷哼了一声! “明天买只鸡我不吃,就给你一个猪吃!” 顾平生见没有骗过它,有些尴尬,连忙安抚道。 阿暖又怒哼了一声,理都不理他,直接掉过头,摇晃着大屁股拱上了床,倒头呼呼大睡。 “呃……” 顾平生抓了抓头,苦笑一声。 这事的确做的不地道,明日小小出个血,再买只鸡补偿它。 “不能睡,今晚还有事情做!” 顾平生拍醒阿暖,脸色严肃道。 阿暖睁开双目,瞥了他一眼,用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还是从床上跳了下来。 “听话。” 顾平生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料,是他打发周扒皮时,悄然从他身上割下来的一块。 他放在鼻前嗅了嗅。 如今耳聪鼻灵,感觉自己比一条狗还要狗。 今晚,他要杀了周扒皮。 本来是昨晚动手的,但因那阎罗锅偷肚兜一事,让周扒皮多活了一日…… 不过无所谓,他也跑不掉。 他骑上阿暖,顺着布料的气息,追寻出去。 今夜无星无月,几无点光。 大半时辰后。 一人一猪,终于找到了那周扒皮。 有些奇怪,顾平生只觉面前一片火光通明,耀人眼目。 一股油香入鼻,他顿时心中了然。 原来,周扒皮并非身在家中,而是在他的那间油坊之中。 这间油坊。 本也不是周扒皮的,是被周扒皮带着一群小混混,威逼利诱,从邻居那里巧取豪夺来的。 顾平生正打算动手之时,忽然传来一阵脚步。 辨其方位,正是冲着周扒皮而去。 他按兵不动,连忙和阿暖一起,躲到了油坊外一处墙角的阴影之下,静观其变。 只听周扒皮低声一句:“你来了。” “周大哥好,您有什么吩咐?” 顾平生眉头微挑,听这声音,这深夜来找周扒皮之人,竟是那郑屠! 这二人深夜有何要谈? “我找你有事商量,关于那个瞎子顾平生的。” 周扒皮语气有几分阴森。 “那瞎子不仅勾搭我老婆,还得罪了周大哥?” 郑屠一惊,旋即咬牙切齿道。 “不错,我找你来,就是要商量如何搞死这个瞎子!” 周扒皮恨声道,眼里似要冒出烟来。 他今日在一众小弟面前,竟给顾平生跪了下来,真是脸面扫地! 之前在这帮小混混面前,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大哥风范和威严,几乎荡然无存,这如何令他不气? 顾平生听这二人对话,心中既有几分诧异,也有几分好笑。 这周扒皮动作倒也不慢,竟同样开始盘算如何报复他了。 他继续偷听。 那郑屠语气不解道:“周大哥手下那么多弟兄,直接给那瞎子打死不就得了?” 周扒皮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后怕,颤声道:“那瞎子似乎是个半步九品,我手底下那些小毛头,还收拾不了他。” “半步九品!” 郑屠神色一变,失声道。 他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煞气:“难怪上次我无缘无故断了一根大拇指,我原先还当是醉酒后自己误伤了自己,可我酒醒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如果这瞎子是半步九品,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我的手指定是被他砍断的!” 郑屠大怒过后,又露出畏惧之色,迟疑道:“如果那瞎子是半步九品,您怕是只有找彪爷他老人家了!” 周扒皮眼底闪过一丝不忿,打断道:“不行,我此前也找过彪爷,可彪爷这个崽种,拿了顾平生的好处不作为。 我不知道顾平生到底给了彪爷什么好处,因此也不敢冒然再去找彪爷,以免被顾平生知知道,招来报复!” 郑屠听完后,眉头拧成一团,叹道:“那我们可拿那个瞎子没有办法了!” “嘿嘿,既然无法力敌,咱们可以智取!” 周扒皮摇晃头颅,嘚瑟一笑。 他左右四下一打量,见附近无人,悄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药包,递给了郑屠。 郑屠接过这药包,不明所以道:“周大哥,这是何物?” 周扒皮咧嘴一笑:“这是我弄到的一包春药,你明日去买些酒菜,将这春药下在酒菜之中。 然后假装回家道歉谢罪,就说觉得这些年对不起十三娘母女,想来她们会让你进去家门。 那顾平生又住在你家隔壁,你到时将他一同请去吃饭,等他们中了春药之毒,你再偷偷离开,给他们环境独处,不怕他们不着道!” 郑屠面色为难:“我老婆那个脾气,怕是会直接用扁担赶我,怎么可能让我进家门,更别说还一起吃饭了。” 周扒皮一巴掌拍在郑屠的脑袋,教训道:“真是个傻子,你老婆看似泼辣,实则心软,我也是人情街出来的我了解。 她孤儿寡母的,只能装作泼辣一点,才会避免受人欺负,你按我说的去做,不会错的!” 郑屠摸了摸脑袋,讪讪道:“我明白了!” 顾平生冷冷一笑,这郑屠比干瘦矮小的周扒皮,足足高出一头,却像个孙子一样。 周扒皮阴险长笑,继续阴险道:“到时我再带人冲进去,你把街坊邻居也全招呼来,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有口莫辩,必能定那瞎子顾平生一个通奸之罪!” 郑屠一拍大腿,连声叫好,一脸佩服道:“周大哥妙计!” 周扒皮面有自得:“老子有勇有谋,当然不是你们这帮大老粗可比的。” 郑屠连忙点头称是。 二人相视大笑,笑声阴毒无比。 顾平生听得大怒不已,这周扒皮恁地歹毒! 通奸。 可是要受宫刑的! 这狗东西,竟想设此毒计阉了他! 第十三章 扒皮 “老子蹉跎十八载,仍是童子身,这厮竟要让我当太监!” 顾平生胸膛起伏不定,显是气上心头。 那郑屠更是令人发指。 竟然伙同外人,给自己的发妻下春药,女子通奸,可是要浸猪笼的。 这郑屠已是无药可救,顾平生心中冷笑,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 索性将周扒皮和郑屠一起做了,正好双喜临门! 他正要现身出手之际。 油坊之中,一阵滚油烧开的“滋啦啦”之声响起,周扒皮顿时一阵惊叫。 这一番小小变故,不禁扰乱了顾平生的耳朵。 周扒皮快步跑回油坊,郑屠也离了去,这片刻功夫,郑屠已然走远。 “可惜了……” 顾平生叹了口气,那郑屠就再让他多活几日。 今夜。 先做了周扒皮! 他一个鹞子翻身,足尖点地,悄无声息跃进了周扒皮的油坊之中。 已是子夜。 油坊之中依旧火光四射,一只口径足有三尺大小的黑色铁锅,正熬着一大锅猪油渣,铁锅下面是烧得正旺的柴火。 “这锅猪油终于熬好了,正好趁着明天大年初五迎财神,拿去送给彪爷他们……” 周扒皮一只手拿铜勺,一只手拿油罐,他一边在锅中搅拌猪油渣,一边小心翼翼罐着猪油。 顾平生无声无息,就立在油坊门外,他咂舌不已,这么一大口锅猪油,可真是价值不菲了。 猪油这玩意可是稀缺货,价格十分昂贵,一般老百姓可吃不起,老百姓吃的都是菜籽油,家境差的,更是只能吃点油灯用的臭油。 顾平生点了点头,周扒皮毫无技艺的一个小无赖,却能混入铁锤帮,看来不仅嘴上会溜须拍马,也懂得巴结,比较会来事。 “这猪油不错。” 顾平生啧啧了道,其人未进,其声先入。 “你怎么来了!” 周扒皮冷不丁吓了一大跳,脱口道。 他一不小心,猪油溅到了手背上,顿时“哎呦”一声痛呼。 手中的猪油罐掉落,猪油全部泼洒在地。 不过周扒皮没空去心疼,只是死死盯着顾平生,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瞎子是如何能在大晚上找到他的。 不过顾平生深夜来此,必然来者不善。 这间油坊孤零零的,四周都无人家,周扒皮即使有心呼救,可怕是叫破嗓子,也无人听见。 “顾、顾爷,您这么晚不歇息?您要是看上这猪油,我明儿就打上两壶,给您老人家送、送去!” 周扒皮额头浮现豆大的冷汗,面如土色,结巴着道。 他眼珠子急转,一只手悄然握紧那只盛满滚油的铜勺。 “不麻烦周爷,你死后我自己拿。” 顾平生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这笑容在周扒皮眼中,却如黑白无常的索命之笑! 他魂飞胆丧,一声大吼,手上猛然发力,用铜勺舀出一大勺沸腾冒泡的热油,直接泼向顾平生面门! 顾平生若被滚烫的猪油泼到,必然重伤毁容。 他虽惊不乱,竖耳一听,每一滴热油泼来的轨迹,就像双目所见,滴滴清晰可辨。 就在热油离面门,只有一个指头距离之时,顾平生脚步轻移,身子微微一侧,就全部躲了开去。 一滴也没能溅到他。 周扒皮却连忙趁此时机,夺窗而逃! 这油坊只有一扇门,已被顾平生挡在身后,周扒皮不敢过去,便只能翻窗。 这窗户只有一尺见方,逼仄狭小,又建在墙上足有一人来高的地方。 周扒皮的双腿,在墙上来来回回蹬了好多下,才勉强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闻着窗外的新鲜空气,周扒皮脸色大喜,只要逃出油坊,借助外面黑沉的天色,必然可以甩掉这个瞎子! 顾平生不疾不徐,手腕一抖,用长箫挥出一痕劲气,溅起锅中的热油。 这热油不偏不倚,正好浇在了周扒皮的屁股上。 “噶啊!” 周扒皮被滚油一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怪叫! 他整个人一软,从窗户上掉落,又摔进了油坊之中。 好巧不巧。 正好跌进了那口铁锅之中。 “啊啊啊——” 周扒皮在油锅中不停翻滚,手脚胡乱拍打,油花四溅。 他挣扎哀嚎,最后将这一口大锅,打翻在地。 周扒皮浑身上下,被热油这么一炸,立时血肉模糊,缕缕鲜血,不停从皮肤各处往外渗出。 他痛得发狂,惨叫不止,双手不停抓在脸上,一张脸被指甲抓得稀烂,半张脸皮都被撕扯了下来。 片刻之后。 周扒皮笔直倒下,再无声息。 死得不能再死了。 名叫周扒皮,他却没真的扒过谁的皮,连牲口的皮也没有。 不是他心存善念,是他胆小,不敢。 可直到临死前,他也绝难想到,他唯一扒的一张皮,竟是自己的皮。 “哎,倒是浪费了这一锅猪油。” 顾平生叹了口气,面色颇为心痛。 这么一大锅宝贵的猪油,竟全被打翻在地,一滴也没留,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即使这一口猪油没有洒,他也绝不会再要了。 毕竟这油,是炸过周扒皮的,太膈应人了…… 不过。 阿暖却是跑了进来,伸出舌头,不停舔食着地上的猪油…… “别舔了!” 顾平生连忙出声制止。 他俯身摸尸,在周扒皮身上找到了一两银子,二十个大钱,便毫不客气,揣入怀中。 “周扒皮还挺富。” 顾平生面色一喜,这收获倒是不小! 突然。 阿暖叼来一根柴火,柴火的一端,犹在燃烧。 “去!” 顾平生有些惊讶,点了点头道。 阿暖还真聪明,竟然无师自通,知道杀人要放火,焚尸灭迹…… 阿暖得到授意,叼着柴火,跑来跑去,不一会儿,便将油坊四处都给点着了。 片刻后,整座油坊火苗乱窜。 如今正值战乱。 守卫边关的镇国大将军赵忠国叛国,大梦北境十三州已连失十二州,只余凉州还在苦守,小半壁山河已沦落叛军之手,江山说不定马上都要换了主人。 因此礼乐崩坏,法度散乱,治安事件屡见不鲜,杀人放火也时有发生。 除非一些案情清晰明了的案子,其余悬案,即使再有蹊跷,官府多半也会以意外结案,懒得给自己找麻烦。 至于周扒皮此人,平日仗着铁锤帮之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得罪之人无数,被仇杀也很正常。 他又占着这么大一座油坊,更是会遭人红眼,惹人嫉恨,就是铁锤帮内部,也有很多明争暗斗,偶而也有火并事件。 铁锤帮也并不反对内部竞争,说是周扒皮被铁锤帮之人给暗害了,也完全说的过去。 至于顾平生。 虽说和周扒皮有过冲突,也被不少人亲眼所见。 可他毕竟是个瞎子,没人会怀疑一个瞎子,能在大晚上的,摸黑里路,跑来杀人焚尸。 走出油坊。 北风如刀,寒意杀人,地上雪霰子被刮了起来,打上脸上生疼生疼。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朝双手呵了口热气,双手缩进袖中,骑上阿暖,只想赶紧回家。 骤然之间! 他面色一变,心中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危险! 就在此时。 耳边风声呼啸,一只大手迅疾如电,朝着他琵琶骨抓来! 同时一个清亮的喝声响起: “纵火杀人,该当何罪!” 第十四章 捕快 顾平生面色陡然一变,撤步急退,向后飞掠。 同时手中长箫一点,打在此人的掌心。 “砰”的一声,箫掌交击。 顾平生身子大震,肩酸臂痛,虎口发麻。 手中长箫也“嗖”的一声,脱手而飞。 此人手掌竟似精钢打造,劲力如山,自己竟完全撼他不动。 “铜皮铁骨,九品武者?” 顾平生心下大骇。 他借着对方这一掌之力,身子在半空“呼”的倒飞而出,同时伸手接住长箫,整个人好似一只张开羽翼的飞鸟,飘飘荡荡,稳稳落地。 不过这一合的交手,顾平生已是大落下风。 他心头泛起惊涛骇浪,这出手之人,竟是一位入品的九品武者! 自己杀周扒皮,难道被此人目击个正着? 若是如此。 这也太倒霉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起,这人又向他走来。 他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长箫竖在唇边,箫声顿起,曲意迸发,听雪刀无边无尽的凌厉刀风,立时弥漫开来。 听雪刀法,全力催发,刀气随着箫声无孔不入,融入绵延的呼啸北风之中。 四周草木尽折,纷纷被刀风斩碎,刀风一层一层,护在顾平生周身。 阿暖也知来人不好惹,连忙躲到顾平生背后! “这招式倒是有趣!” 这人忽然发出一声惊咦,听声音竟是个少年。 顾平生只觉听刀风,一近此人三尺,便被一双拳头击碎,不能伤他分毫。 不过。 此人似乎并没有继续动手之意。 顾平生也止住箫声,沉声问道:“阁下是官府之人?” 刚才此人说了一句“该当何罪”,除了官府之人,怕是不会这般说话。 他此刻强自镇定,一颗心却沉到谷底。 真是倒了血霉! 自己杀个人,就正好被官府的人给目击了? “我还当你只是个街头卖唱的……其实我也是来杀周扒皮的,被你抢先一步,倒也帮我省了麻烦。” 神秘人发出一声爽朗笑声。 “不用客气,你究竟何人?” 顾平生微微一怔,淡淡道。 他并不惊讶此人认得他,毕竟他在人情街上吹了十年箫,荒唐县很多人都见过他。 “我叫燕小北,燕子的燕,北方的北。” 燕小北大咧咧道。 “燕小北?” 顾平生喃喃一句,这名字似乎有所耳闻。 “我只是荒唐县一个小小捕头,你不用害怕。” 燕小北又笑了一声。 他叫顾平生不用害怕,顾平生却是心头猛然一跳! 不得不怕! 他想了起来,这荒唐县的捕头,似乎的确姓燕。 身为一名杀人犯,顾平生开始慌了…… “我虽是捕头,有心除恶,更多的却是有心无力,唯有和阁下一样替天行道。” 燕小北叹了口气,解释道。 顾平生目瞪口呆,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乱世之中,他有生之年,竟能听到一句“替天行道”! 竟能听到这么富有理想、富有正义感的话? “替、替天行道……” 顾平生结结巴巴道,他只是报复杀人,可远远谈不上什么替天行道…… “不错,官府不敢做的事,我做!官府不敢杀的人,我杀!” 燕小北冷酷一笑,神色狷狂。 顾平生闻言,不禁目瞪口呆了,心道这人真虎逼! “难道他才是主角,我是穿越到了一个男配身上?” 顾平生不忍不住,心中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周扒皮虽没有杀过人,可这间油坊的原主人一家子,却在油坊被抢后,一起举家自尽了。周扒皮是铁锤帮的人,我明面上也动不了他,因为本县的县尊,也和铁锤帮坑瀣一气。” 燕小北忽又苦笑一声。 这位荒唐县的捕头,年莫十八九,和顾平生年纪仿佛,一张脸是健康的小麦色,轮廓刚毅,浓眉俊眼。 顾平生漠然未语,他能从燕小北语气中听出一丝无奈。 这堂堂的一县捕头,也不过才九品之境。 铁锤帮的九品武者,却足足有一十八位之多,二者势力上可谓是云泥之别,他还真斗不过这铁锤帮。 关键。 县太爷竟是铁锤帮的保护伞。 不过这燕小北,听其声音,年纪不大,如此年青就踏入九品之境,可谓是前途无量。 “你迟迟不动手,是打算放过我?” 顾平生迟疑问道。 “杀狗,并不犯法。” 燕小北呵呵一笑。 他又语气自嘲一句:“我抓不了铁锤帮之人,却去抓惩治铁锤帮之人?” 顾平生听得此言,大松一口气,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燕捕头大义,那在下就此别过!” 顾平生抱了抱拳,不想在此久留。 “且慢,你虽未入品,却比一般半步九品厉害不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燕小北忽然叫住顾平生。 “朋友?” 顾平生转身道。 “我昨日在人情街巡逻时,偶然听你吹了一曲,我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出那箫声中的陷阵之志,护家为国之情怀,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燕小北缓缓而谈,含笑直视着顾平生。 “你说的是《兰陵王入阵曲》。” 顾平生一怔,心中有些腹诽。 他不过随口一吹,他自己都不知道吹这《兰陵王入阵曲》的时候,还包含了这些情感在里面…… 不过他不好拂了燕小北的面子,总不能说:你脑补的太过了…… “原来那曲子叫《兰陵王入阵曲》……” 燕小北喃喃一声,目有沉思,似乎在追忆那首曲子。 顾平生忽问道:“你说的朋友,是怎样的朋友?” “互帮互助。” 燕小北道。 “好。” 顾平生干脆道。 语毕。 一人一猪,踏雪而去。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你心中不必顾及。” 燕小北遥遥说了一声。 顾平生不知此人是否可信,但他没法拒绝,只能答应交这个“朋友”,毕竟自己杀人被他撞见,而他更是荒唐县的捕头。 不过,他也乐意认识一个捕头,既然要组一支红白喜事乐团,这做生意,想来少不了和官府打一些交道。 而且,自己搞这乐团接活,无异公然抢别家乐团的生意。 到时怕是少不了一些麻烦,别家的乐团背后,也不知会有什么靠山,自己若是认识一个捕头,怕是可以找他帮忙,少掉许多麻烦。 至于。 朋友之说,顾平生只是笑笑。 他对这燕小北一无所知,自然不会凭借区区三言两语,就相信此人,真拿其当什么朋友,对方想来也是如此。 至于燕小北口中的“除恶”,“替天行道”云云,也不知是真是假,还是在逗自己玩。 反正在顾平生看来,少惹事,吃饱饭,才是第一要素。 燕小北说互帮互助,也不知要自己帮他什么,从其话中意思可知,之所以要交他这个朋友,是看中了他的实力。 就怕有些危险…… 顾平生皱了皱眉,不管如何,自己杀了人,他又是捕头,此番倒是有些受制于人的意思了。 这也给顾平生提了个醒。 很多时候,会突如其来一些不可控因素。 他杀这周扒皮,本以为行动万无一失,可谁想到会,偏偏碰巧遇上一个捕头呢。 万一遇到的是彪爷什么的,那不是当场暴毙? 以后行事还需更小心谨慎,更苟一些。 自己也须尽快踏入九品之境。 若是实力足够,便可将不可控因素变为可控,如果自己是九品甚至八品,直接将这燕小北灭口了,不就一了百? 第十五章 噪音 【求追读】 柴门无犬吠,风雪夜独归。 顾平生返回住处,仔细检查周身,衣上虽无油污,却有油味,他便将衣服全部换洗干净,又帮阿暖刷了刷蹄子。 而他鞋底的油渍难以以处理,他索性直接将鞋沉进了池塘。 那燕小北说会为他保密,可未免不会被其他人怀疑,自己还是得谨慎一些。 他做完这一切,让阿暖先去睡,自己则来到池塘后方,随之吹箫一曲。 一曲方毕。 他急忙闭上双目,心念一动,眼中顿时升起一片光幕: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8】 【境界:未入品】 【功法:无】 【武技:听雪刀(初期)】 【演奏:窥径(401\/1000)】 “果然还是不行……” 顾平生喃喃一句,吹奏一曲,会加一点经验值,可每日最多只能加一百点。 之后,无论他再怎么吹箫,经验值也不会增加。 与之相对。 如今每日的延寿时间,也有上限,十日封顶。 不过只要一直吹箫,理论上说,便可寿元无限,倒不必急于一时,完全可以慢慢发育。 “不知突破之后,会有何变化。” 顾平生有几分心切,却也无可奈何。 回去睡觉。 …… 翌日,晨时。 “开门!开门!” 一阵“砰砰砰”的粗暴敲门声,惊醒了还在熟睡的顾平生。 他揉了揉双眼,爬下床来。 阿暖也被吵醒,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跳下了床,和顾平生一起出门。 顾平生开门后,发现门外站着好多人影,貌似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瞎子,大晚上不睡觉搞噪音扰民,你是要死啊?自己不睡就算了,还吵的俺们一大家子一晚都没睡,这事你说怎么办!” 和他隔了好几户人家的牛婶,劈头盖脸冲他一顿臭骂。 顾平生面色大囧,尴尬不已,昨晚他为了吹箫,特意走出很远,以为不会有人听见。 可没想到这箫声,还是扰民了。 “都是我的错,我给大家赔不是了,今后入夜我绝不再吹箫,绝对不会再打扰到大家歇息!” 顾平生连连道歉。 “赔不是就算了?” 牛婶哼了一声,不依不饶。 顾平生眉头一皱,这牛婶是个典型的乡下泼妇。 她平日里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没理就骂街,还爱占些小便宜。 她之所以这般嚣张跋扈,是仗着有八个壮如牛犊的好大儿,这年头便是如此,谁家儿子多,谁家就牛皮。 尤其是她的第八子牛小发,更是天生神力,膂力过人,能举千斤铁。 因此被一位九品武者的武馆师父看中,收为门徒,学就了一身横练功夫,如今已是半步九品的武者。 如此一来,牛婶平日里的气焰,更不可一世了,大家对这牛家,也更是避之不及。 街坊邻里间,虽对这牛家颇有怨气,不过皆是敢怒不敢言。 就怕牛婶带着那八个好大儿,闹上门来! “那你觉得该如何?” 顾平生沉声问道,这牛婶一家子,看来是不打算轻易善罢甘休。 此时。 周围的邻居们,也被牛婶的大声嚷嚷惊动,纷纷凑上来看热闹。 十三娘和喜儿拨开人群,来到顾平生身边,关切地问事情缘由。 “大家伙儿给评评理,这个瞎子一整晚不睡觉在那吹箫,吵到俺们一家子,也跟着一整晚没睡!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牛婶扯着嗓门大喊大叫,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顾平生面生不悦,他昨晚只吹了一首曲子,便回房去睡了,这牛婶却添油加醋、颠倒是非,硬说他吹了一晚上箫。 邻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一头雾水,他们睡得很香,都没有听到有什么箫声。 其实。 昨晚顾平生已经远离人家,才吹了一曲,根本不会吵到邻居。 这牛婶之所以会听见,是她半夜起来解手时,发现家中的夜壶已经满了,不得已只能出门蹲坑。 正因如此。 才恰巧听见了顾平生吹箫,她便打定主意,明日一早去借此生事,最好能讹他一讹! “我替平生给大家道歉了,平生以后肯定也会注意。” 十三娘听的皱眉,旋即对着牛婶一家,面色抱歉道。 “呦,十三娘你给这个瞎子道歉?你是他什么人?大家都说这个瞎子,是你偷偷养的小白脸,该不会是真的?” 牛婶嗤笑一声,一脸阴阳怪气。 “不许胡说!哪来的屎壳郎在打哈气,真是臭不可闻!” 喜儿横着眼波,怒视着牛婶,巴掌大的小脸气得通红。 “小丫头片子没大没小,看俺给你的嘴撕烂!” 牛婶大怒,一对眼珠子瞪得滚圆,一撸袖子,就要动手的模样。 十三娘连忙将喜儿护在身后,挺起胸膛,俯视着气势汹汹的牛婶:“是我们的不对,我们也诚心实意道歉过了,你说你究竟想怎样!” 十三娘身材高挑,凹凸有致,风姿绰约。 牛婶又矮又胖像一个球样,若是趴在地上,就跟阿暖似的。 二女这一番对峙,却是十三娘更有气势。 “你们几个废物,就看着自己的亲娘,被人欺负是!” 牛婶有些心虚,连忙冲身后大喊。 她那几个儿子,只顾着看十三娘了,此时终于回过神来。 七个儿子立马冲上前,站在牛婶身边,并把顾平生和十三娘母女,围了起来。 牛婶浑身气势,顿时为之一涨! 十三娘见到牛婶一家子出动,也不禁有些心虚,抱着喜儿退了两步。 顾平生正好踏前两步,站在了母女二人身前。 “哼!瞎子大晚上噪音扰民,吵的俺们家一晚没睡好,第二天干活都没气力,必须要补偿俺们,不然这事儿没完!” 牛婶不依不饶的大声说道。 “对,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大晚上吹箫,奔丧呢?” “这瞎子真是不干人事!” …… 周围的邻居们,议论纷纷,表态不一。 有人幸灾,有人乐祸,有人偷笑,极少有人面露同情。 这些街坊,不少都被牛婶欺负过,如今见牛婶又欺负别人,却很是乐意。 人心就是如此,自己被欺负过,却希望有人能被欺负的更狠。 以此来找心理平衡,慰藉自己。 “这事的确需要补偿,不然没完。” 顾平生忽然点了点头道。 众人听顾平生此话,皆是以为,这瞎子看来畏惧牛婶一家,打算赔点钱解决这事了。 牛婶见顾平生话中服软,哼了一声: “你这个瞎子还算懂点事,俺们牛家一共十一口人,昨晚被你吵的今天没精力干活,误工费就算一人二十文钱好了,你一共要赔俺们一百二十文!” 第十六章 敲诈 牛婶话音一落,大咧咧的把手一伸,就要顾平生给钱。 “一百二十文!” “你们怎么不去抢!” 十三娘和喜儿同时秀眉一竖,齐齐出声。 看热闹的邻居们,也是一片哗然。 这牛婶脸皮倒是够厚,简直厚如牛皮,真敢开口! 一百二十钱,很多人一个月都挣不到这么多! 比如顾平生,他一个月就远远挣不到这么多。 “有道理,这钱是该给!” 顾平生却是点了点头。 邻居们一呆。 都说顾平生不仅是瞎子,还是傻子,看来果然如此,他竟然还真要给这钱! 十三娘和喜儿急得直跺脚,十三娘伸出一根青葱食指,一戳顾平生的脑门: “平生!你哪来那么多钱,别听她们的,她们在讹你!” 顾平生有点委屈,摸了摸脑门。 他对牛婶道:“你账算的很好,这钱我该给,不过有一笔账你忘了算。” 牛婶奇道:“还有什么账?” “你早上吵醒了我和阿暖,导致我们今日没心情卖唱,这里误工费,姑且算你二十文。另外还有精神损失费,残疾人士补偿金,野生动物收容补贴,这里就凑个整,算你一百文好了。” 顾平生扳着指头,认真计算着。 他继续道:“还有,你刚才谣言中伤十三娘,损害了她的声誉,这里有精神损失费,名誉赔偿金,单亲家庭额外补助费等等,共计两百文。你需要赔偿我和十三娘一共三百文,减去你牛家人的一百二十文误工费,也就是说你们牛家,还需另外支付我们一百八十文!” 顾平生淡淡一笑,伸手要钱。 “嗷!” 阿暖也嗷了一嗓子,表示很有道理。 喜儿也跟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围观的邻居们,被顾平生这番言论,弄得目瞪口呆,这个瞎子倒是有意思,竟反过来讹牛婶! “放你的狗屁!死瞎子还敢反过来向俺要钱?” 牛婶勃然大怒,气的一蹦老高,像一只蛤蟆一样。 她几个儿子也是满脸怒火,大儿子牛大发,当先骂了一句“妈的”,接着伸出蒲团大的手,就要掐住顾平生的脖子。 喜儿见此一声惊呼,十三娘却连忙拉住了喜儿。 因为她忽然想起昨日,顾平生轻而易举,就打发了周扒皮一伙的情景。 顾平生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因为他有阿暖。 牛大发快揪住他之时,阿暖奔上前去,大屁股对着牛大发一拱。 牛大发顿时栽了一个大跟头,整个人往身后倒去,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 众人一惊,牛婶其余六个儿子,连忙就要上前帮忙,一起按住阿暖。 阿暖曾被小混混一拥而上给按住,如今已然有了经验,它并不正面硬抗六人,它甩开蹄子,猛然冲了起来,利用速度优势,逐一击破,将牛婶其余六个儿子,纷纷顶翻在地! 围观的邻居也吓了一大跳! 连忙纷纷避让,生怕自己也被阿暖给顶飞了。 牛婶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就往家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哭大叫:“小发!小发!牛小发!你娘和你几个哥哥,全被人给欺负了!你还在家睡大觉,还不快给俺起来!” 顾平生眉头轻轻皱了皱,他听说那牛小发天生巨力,是个武者的好苗子,很有希望踏足九品之境。 他自觉醒金手指,还从未和武者交过手,他也十分好奇,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当然。 那燕小北手下留情,还能一招大败与他,这个是不算的。 “燕小北说我比寻常半步九品,厉害不少,那便借这同为半步九品的牛小发,试一试自己深浅……” 顾平生面色坦然,已是打定主意。 此时。 青阳初升,大雪稍霁。 冬日的雾气徐徐消散,驱走了几分冬日的酷寒。 附近的十几户邻居们,已经全部晨起,大家都听见了这里的热闹,几乎全跑来围观,男女老少,足足有四五十号人。 这些人都等着看好戏,看那牛小发的力气,有没有这野猪的力气大! 还要看牛小发,会如何教训瞎子顾平生! “平生,现在怎么办,你能应付那个牛小发吗?” 十三娘一张冻得白里透红的俏丽脸蛋,泛着几分深深的愁意。 “是呀,那个傻大个,可不比周扒皮那些小混混。” 喜儿同样一脸担忧,一双小手忍不住抓紧了顾平生的衣袖。 “不好说,不过我可没一百二十文钱,去赔给那牛婶!” 顾平生摇头笑道。 “我来赔给她!可不能让那牛小发把你给打坏了。” 十三娘果断道。 “是呀,平生这小身板,挨那牛小发一拳可不得散架了。” 喜儿也是连连赞同。 顾平生闻言,有几分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心中一暖。 “是谁欺负俺娘!” 一声大吼,夹着几分暴怒,远远传来。 方才还落荒而逃的牛婶,如今甩开膀子,重新拾一副嚣张气焰,大步而来。 牛婶的身后,跟着一个体壮如牛,圆头圆脑,比常人高出大半头,容貌却略显稚嫩,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黝黑少年。 众人四散而开,连忙让出一条路,生怕被牛小发给误伤到。 此时。 大家心中不约而同,冒出一句: 这瞎子惨了! 牛小发水牛一样的一对眼珠子,瞪得浑圆,四下来回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阿暖身上:“好一头畜生,竟敢拱翻俺的几个哥哥,还吓到了俺娘!” “嗷!” 阿暖目露凶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 牛小发两只大手,向前一捞,冲着阿暖的两只耳朵抓去。 阿暖猛然一个掉头,躲了过去,旋即后蹄一抬,对着牛小发踢了过去。 牛小发见此,双掌变抓为拍,打在阿暖的蹄子上。 “啪”的一声! 掌蹄交击一起。 阿暖顿时一个趔趄,两只前蹄一软,向前一骨碌的滚了出去,连栽了个好几个跟头。 牛小发掌心火辣,微微一疼,忍不住倒退出去半步。 顾平生眸光一沉,这牛小发年纪不大,力气却着实不小,竟让阿暖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牛小发也是惊讶道:“这猪好大的力气,比俺家的水牛力气还大!” 牛婶忽然上前,一巴掌拍在牛小发的后脑勺,怒道:“你跟个畜生较什么劲,这猪是这个瞎子养的,他欠俺们钱不给,还想反过来讹俺们,你给娘好好教训这个瞎子!” 牛小法讪讪地摸了摸脑袋,接着二话不说,大手一伸,抓向顾平生的衣领。 十三娘和喜儿一声惊呼,却是无力阻止。 第十七章 赔偿 顾平生一直静听其变。 忽觉一道劲风来袭,他笼在袖中的长箫,如灵蛇出洞,立时挥出一痕劲风。 牛小发“咦”了一声,迎上劲风,浑然不惧,他变掌为拳,狠狠轰在了劲风之上。 劲风散去,牛小发“哎呦”一声,捂着右手,一张黝黑的大脸皱成一团,极为痛苦,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儿子,你怎个了!” 牛婶大惊失色,他压根不知发生何故,以她的目力,自是没看见顾平生的出手。 只见牛小发的掌心,现出一道细细血痕,渗出几点血来。 牛大发等几兄弟,也是神色慌张,围着牛小发,问长问短。 顾平生摸了摸下巴。 心道这武道一途,半步九品和九品之间,果然有如天堑。 那燕小北凭一对肉掌,便可空手夺白刃,直接击飞他的长箫。 而这牛小发,只是一记劲风,便被破了防。 这还是他手下留情了…… 若不是见其年纪不大,还未成年,特意留了几分力道,牛小发已经手腕分离了。 “你也是半步九品的武者?” 牛小发忍痛说道,他缓过神来,死死盯着顾平生。 “是。” 顾平生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四周的邻居们,顿时一阵哗然。 他们本也一头雾水,不知牛小发为何无故受伤,如今听牛小发之言,想来就是顾平生所为。 大家互望几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震惊。 这瞎子顾平生,竟也是一个半步九品的武者? 这些看热闹之人,其中不乏见顾平生是瞎子,平日里对他偶有捉弄,欺负他的。 这些人此时目光躲闪,面有冷汗,神色一阵发虚。 牛小发一身横练功夫,力大无穷,都搞不过这个瞎子。 若是这瞎子有意报复,他们该如何是好? “平生,你没事?” 十三娘和喜儿,美目含忧色,上前关心道。 他们对顾平生一招败敌,伤了牛小发,倒是没有多大惊讶。 毕竟,母女两都见过他的出手。 “你偷袭俺,俺不服!” 牛小发忽然大吼一声,抖擞全身,握手为拳,再次冲顾平生袭来。 拳风呼啸,嚯嚯有声。 顾平生微微侧首,细听动静。 牛小发一对大拳头,抡如风车,对着顾平生一通招呼。 顾平生横箫身前,手腕疾舞,一杆长箫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 牛小发的拳头,带出的风声极大,每一拳,每一掌,顾平生都有如亲眼目睹。 “小孩,你这是王八拳?” 顾平生挑了挑眉,有些无语。 这牛小法力气虽大,可也只有蛮力,一招一式极为粗糙,毫无章法,完全就是普通人打架,甩开膀子乱抡王八拳。 “哼,俺这叫大、大巧不工!” 牛小发脸色一红,支支吾吾争辩。 顾平生摇头笑笑,他找准机会,在牛小发出拳之际,长箫一点,戳在了牛小发的腋下。 牛小发手臂一酸,顿时脱力,一条右臂,笔直地垂了下去。 顾平生并不收手,他足下发力,一掠上前,又是长箫一点,点在了牛小发的左边腋下。 牛小发只觉双臂酸痛无比,举都举不起来,立时失了再战之力。 顾平生长箫又是一抖,打向牛小发的双腿膝弯之处。 牛小发一声“哎呦”,直接受力跪了下去。 顾平生趁机,伸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平时没少帮你娘欺负人?” 顾平生话音未落,长箫高高扬起,“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牛小发的屁股上。 “疼!疼!疼!” 牛小发哀嚎一声,双眼顿时一红,噙满了泪水。 “以后还欺负别人吗?” 顾平生长箫连挥,又是“啪啪啪”,对着牛小发的屁股,一顿输出。 “不敢了,不敢了,俺不敢了!” 牛小发终于忍不住痛,哇哇大哭,连连求饶起来。 这一番变故。 围观的众人,一时目瞪口呆起来。 本以为牛婶领着牛小发,会狠狠揍一顿这个瞎子。 为何画风突变。 变成这瞎子暴打牛小发,教育起熊孩子了? “也算是小试牛刀,看来那燕小北所言不假,我还真点比寻常半步九品,要强上不少。” 顾平生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喜色。 此时。 牛家人率先反应过来。 “俺错了,俺错了,别打小发,他还是个孩子啊!” 牛婶大喊大哭,身子扑倒在地,紧紧抱住顾平生的腿,苦苦哀求道。 “他还是个孩子啊!” 牛小发几个哥哥,也是连忙求情,声声讨饶。 “以后能老实做人吗?” 顾平生又是啪啪几下,牛小发的屁股,已是被打得肿起。 “老实、老实、俺们以后老老实实做人!” 牛婶见顾平生有松口之意,一抹老泪,转哭为喜,连忙保证道。 “瞎子哥哥,饶了俺,俺要是不听俺娘的话,俺娘就打我,俺也不想欺负人。” 牛小发泪流满面,边哭边道。 牛大发几个兄弟,从身上一通摸索,凑了一大把铜板,双手递到顾平生面前:“大哥,这是你之前说的什么精、精神损失费,一共是一百八十文,你清点一下,你就放了小发!” “如有下次,绝不轻饶你们一家。” 顾平生松开牛小发的耳朵,对那牛婶道。 他接过一百八十文大钱,掂量了几下,点了点头。 “不敢了、不敢了……” 牛婶和几个儿子,连连称是,然后连忙架起牛小发,灰溜溜地往家跑去。 这牛婶一家子,虽多小恶,却无大罪,好好教训教训,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即可。 顾平生也不是那种睚眦必报,动不动杀人全家的人。 不过,若是牛家心有不甘,以后还打算报复于他,他到时也不会再像今天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此刻。 忽然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 “打得好!” “牛婶一家子,早就欠收拾了!” “咱们街坊邻里的,没少受这牛家的气!” “瞎子兄弟干的漂亮!” 这些街坊,不过凑个热闹,也并非真心声援顾平生。 如果牛小发打赢,他们同样会给牛家喝彩,说顾平生该打。 大家只是习惯站在胜利者一方。 …… “我如今也住在这人情街,今日显露本事也好,给邻居一些震慑,以后也会少点麻烦,让这些人不敢觉得我是瞎子,就来招惹我。” 顾平生暗自点头道。 “平生,你真厉害,那傻大个牛小发也打不过你!” 喜儿拍手笑道。 她来到顾平生跟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似要重新认识他。 “平生你没事就好。” 十三娘见这场闹剧尘埃落定,捂着富有的胸口,长舒了口气。 母女二人,便要回去卖包子了。 “十三姐姐,这一百八十文钱,是牛家赔给你的名誉损失费。” 顾平生开口叫住十三娘。 “这钱是你要回来的,你自己拿着!” 十三娘回眸看来,双颊飞红。 估计是听到“名誉损失费”,联想想到了牛婶先前之言。 “那就当是我的房租了。” 顾平生笑了笑,将钱递上。 “你拿着!” 十三娘断然拒绝,伸出手来,将顾平生轻轻推开。 一双如春笋初生、青葱新芽的纤纤手指,不小心捏在了顾平生手上。 顾平生却似不觉。 十三娘却是心弦一颤,早已如一潭死水的心湖,莫名荡起一声涟漪。 ps:求追读,谢谢各位读者霸霸! 第十八章 辟谷 【求追读】 她十四岁那年,懵懵懂懂之中,就受父母之命,匆匆嫁了人。 丈夫也是个呆愣脑瓜,因而二人虽有夫妻之实,却无夫妻之情,十三娘对男女之情感,依旧不知其味…… “什么房租,这房子就是给你住的!” 十三娘连忙抽回双手,瞪了顾平生一眼。 却正好迎上顾平生的目光,顾平生是瞎子,又看不见,一对招子,便大咧咧地对着十三娘。 看上去,就像一幅在深情注视着她的模样。 顿时令十三娘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了顾平生一眼,急忙收回目光,心中却蓦地浮现一个念头:平生模样倒是真俊。 这个念头一起,她猛然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 便低下头小跑着离开了。 …… “又赚了一百八十文。” 顾平生自顾自说了一句,便将钱收入怀中。 自从觉醒金手指,成为一名武者后,不知不觉之中,赚钱变得容易了起来。 “阿暖,今日去不高山。” 顾平生一个翻身,骑上阿暖,命令道。 阿暖得令,大屁股摇摇晃晃,驮着顾平生,悠悠而去。 他顺路先去了十三娘的包子铺,买了四个包子,两肉两菜。 自己猪肉馅,阿暖白菜馅。 “阿暖,张嘴!” 顾平生将一个包子,喂到阿暖嘴里。 自己也咬了一口包子。 忽然。 他脸色一变,惊觉自己吃的是菜馅包子! 他急声道:“阿暖,快,快吐出来,你吃的是猪肉的!” 阿暖没有理他,一张大嘴,咋两下,就将肉包子吞入肚中。 “嗷!” 阿暖嘴角向上卷起,眼角含笑,似乎是吃开心了。 它回过头来,一伸鼻子,猛地嗅了嗅,然后一对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个猪肉包子,完全无视白菜心的包子。 “那、给你……” 顾平生只得将另一个猪肉包子,也扔进了阿暖的大嘴。 他点了点头:“野猪吃家猪,这也没什么,现在这世道,人还吃人呢……” 只是心中不由一沉。 菜包子一文钱两个,肉包子一文钱一个,阿暖食髓知味,以后怕是只吃肉包子了,那这开销可就更大了。 …… 不高山,山不高。 此山高不逾三丈,虽名为山,却更似丘陵。 如今连日大雪,远山近野尽失颜色,上下皆白,入目一笼统。 这不高山更没个山样了,阿暖差点还迷了路。 顾平生来这不高山,自是为了招募乐手,一个二胡乐手。 二胡音色哀怨、悲凉,极具诉说感,也是这乐团的重要一环。 只要将几个主演奏的乐手物色好,其他的像敲锣的、打钹的,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就很容易搞定了。 他要找的二胡手,名叫老甄,已近七十高龄,早先也是干红白喜事的,后来摔断了腿,也就出不了活了。 再之后,又开了个铺子,卖卷饼。 他饼卷的好,卷的匀,卷的细,生意不错。 可就在去年,他忽然不卖卷饼了。 说要去修仙,结果就跑来这不高山,寻了个山洞,要学那仙人隐居辟谷。 顾平生找到老甄时,老甄缩在山洞的干草堆中,手中紧紧攥着一块破旧发黑的棉被,浑身瑟瑟,不停发抖。 没有冻死,真是难为他了。 老甄看见顾平生,抖抖索索地过来,一把抢走他手中的吃剩下的半个包子,三嘴两口,囫囵吞下。 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顾平生奇道:“你不是辟谷吗?” 老甄不答,一对浑浊无光的眼睛,在顾平生身上来回寻找,反问了一句:“还有吃的吗?” 顾平生摇头,道:“你似乎过的不太好,为何不回去?” 老甄叹道:“回去做甚?” 顾平生道:“卖你的卷饼。” 老甄道:“卷了一辈子饼,不想再卷了。” 顾平生不解:“可你之前卷饼做的很好,生意也不错。” 老甄道:“老了,卷不动饼了,卷饼摊子交给儿子儿媳,他们年轻。” 顾平生沉吟,片刻之后,说明了来意。 老甄笑了笑,声音沙哑:“拉二胡和卷饼,都是一回事。” 顾平生又道:“你不卖卷饼,似乎过的很不好。” 老甄摇头,唉声道:“卖卷饼如何,不卖了又如何,人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抔黄土。” 顾平生无言以对。 老甄又叹了口气,打着颤道:“我卷了一辈子饼,到头来得到了什么?” 说罢。 他伸出满是沟壑,皱纹纵横的双手,摸了摸洞穴冰冷的四壁,眼角有泪。 顾平生皱了皱眉:“我带你回去。” 老甄苦笑一声:“我对外人说去修仙,去隐居,去辟谷,都是假的。因为要脸,我就撒了个谎,其实是我那不肖子和儿媳妇嫌我腿脚不便,又多一张嘴吃饭,将我给赶出了家。” 顾平生有些讶然,眉头深皱。 他想了想,沉声道:“你若是不回去,怕是挨不过这个年。” 老甄摆了摆手,长声叹道:“我要是回了去,为了照料我这个残疾之人,我那不肖子不就更辛苦了。我卷了一辈子的饼,无非想等他卖卷饼的时候,轻松一些……” 顾平生摇了摇头,冷笑道:“据我所知,你儿子如今活的也并不轻松。” 老甄面色终于有了变化,神情关切:“他现在怎么样?” 顾平生冷笑道:“也没什么,无非每日被老婆欺凌罢了,住在人情街上的人都知道。你儿子和那个老贾差不多,不过老贾被砍断了手,情有可原,你儿子却是有手有脚。” 他继续毫不客气道:“细弱不堪,惧内如虎,有老父而不赡养。这样一个龟男,你觉得他能活的好吗?” 老甄闻言,久久不语,他一张面孔皱在一起,半晌后愁声道:“正是如此,我才不愿回去,也算是帮他减去了一些担子。” “养不教,父之过。你这样一味迁就容忍,只会让你儿子更软弱好欺。” 顾平生平静道。 老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神色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平生并无再劝,这事老甄决定,他若执意留在此处,自己便掉头就走,也不会去强求。 “好,我跟你回去!” 老甄想了许久,终是重重点了下头。 顾平生颔首:“该当如此。”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甄南仁。” 第十九章 恶媳 人情街。 甄氏卷饼铺。 顾客零星,门庭冷落。 只见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中等,面容也很普通的青年,正忙里忙外,十分勤快。 “来两块卷饼。” 顾平生开口道。 “好嘞!” 甄南仁脸上堆笑,连忙应声。 他开始将一张面饼平铺,然后刷酱、添加咸菜,再细心卷起。 他正要将卷饼,递给顾平生之时,终于注意到了他身后的老甄。 甄南仁见到老父亲,却是面色一变,慌慌张张道:“爹,你怎么回来了!” 老甄见到许久不见的儿子,激动地难以言喻,忍不住老泪众横,双目通红。 他哆嗦地伸出双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颊,颤声道:“儿子,你瘦了许多。” “爹!你快走,让阿香看见,她又要发火了!” 甄南仁躲开了老甄的手,急忙从铺子里出来,把老甄拉到一旁。 老甄双脚残疾,拄着两根木棍充当拐杖,行动极为不便,被甄南仁这一番拉拽,差点摔倒在地。 “爹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过年了,爹想你了,就想来看一看你……” 老甄一双浑浊的老眼,已是视线模糊,噙满泪花。 甄南仁见此,面色愧疚,嘴巴开合,却是没有说什么。 顾平生忽然开口道:“这卷饼铺子是你爹的,这里的房子也是你爹的,为什么他要住去不高山的山洞?” “媳、媳妇儿一直闹,我也没有办法呀!” 甄南仁面露愁色,结巴着道。 “你媳妇闹,你就没有办法?” 顾平生继续问道。 “我,哎……” 甄南仁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 走出一个穿一件紫色温襦,高颧薄嘴、长相刻薄的女人。 她一见到老甄,脸色一垮,没有好气道:“你把你爹接回来了?” 甄南仁脸色大变,连忙摆手道:“爹、爹是自己回来的,和我无关,和我无关……” “我只是回来看看你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老甄见到媳妇阿香,也是诚惶诚恐,连声开口。 阿香闻言,这才神色缓和了一分,嫌弃道:“爹既然回来了,也别急着走了,中午在家一起吃个饭。吃完饭就让南仁送你回去,再带上一些卷饼回去吃。” 甄南仁听到媳妇发话,面色转喜,便来搀扶老甄。 老甄听见媳妇愿意留自己吃顿饭,立时一脸感激,泣不成声,口中一连说出数个“好”字。 顾平生心中好笑。 这一个人被欺负的久了,忽然霸凌之人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反而会感恩戴德。 “我一个外人本不想说什么,不过我要提一嘴,若是再让你们的爹去住那个山洞,他是挨不过这个严冬的……” 顾平生随口说了一句,他本也懒得管老甄的家事,毕竟是他们父子二人,自己软弱无能罢了,才被媳妇这般压迫。 不过,这老甄是难得的二胡乐手。 除此之外,顾平生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二胡手。 因此,他也不想这个老甄被冻死在山洞。 他将两块卷饼的其中一块,喂进阿暖嘴中,自己也吃了一口,然后摇了摇头,也扔给了阿暖,口中淡淡道:“手艺的确不如从前。” “你这瞎子,胡说八道!住山洞怎么了,山洞冬暖夏凉多好的地,我还想住过去呢!” 阿香脸一沉,瞪了一眼顾平生。 顾平生呛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 “你这个瞎子,今儿是成心找咱家的麻烦是!” 顾平生哈哈一笑:“是你自己这么说的,我可没挑事。” “媳妇,要不先让咱爹住家里,等开春我再送他过去。” 甄南仁扶着老父,老甄双手冰冷如铁,他面露不忍,迟疑着询问媳妇阿香。 老甄闻言,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眼有热泪,然后眼巴巴望着阿香。 “他断了双脚,我照顾不来!” 阿香断然拒绝,眼有怒意。 “我来照顾爹就行。” 甄南仁眉眼染上一丝伤感,继续央求着阿香。 “你照顾,那铺子不开了?而且这多一张嘴的,也没那么多粮食!” 阿香骂道,同时伸出手来,狠狠拧了一把甄南仁的耳朵。 “可那山洞太冷,我怕爹他……” 甄南仁唯唯诺诺,终究还是打住了话。 老甄神色一黯,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却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听你媳妇的,别管我!” 阿香见老甄识趣,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不错,最多也就死个爹罢了。” 顾平生忽然抚掌而笑。 他接着道:“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听你媳妇的!” 阿香听出顾平生话里阴阳,脸上怒意一闪,喝道:“是你这个瞎子带他回来的?这老东西回来,果然没安好心!” 顾平生一脸委屈:“我送你公公回家,你不道谢还恶语相向,人心不古啊!” 他又道:“老甄是死活不愿回家的,他嘴里一直念叨,说回家媳妇不高兴,不想儿子难做……他宁可自己冻死,也不想见到儿子为难……只是想儿子,回来看一眼而已……” “爹……” 甄南仁望着老甄,眼眶微红,难掩几分愧疚。 阿香脸色铁青,拦在门口,不让父子二人进家,厉声道:“那既然看也看过了,甄南仁,你现在就送老头子走!” 甄南仁紧握老父双手,低头不答,看不见脸色神情。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听你媳妇的!” 顾平生摇了摇头,他骑上阿暖,便欲离去。 这甄家父子,父弱子怂,都是一对龟男,自己可不会去帮他们。 这二胡手,大不了再物色一个就是! “你说的不对。” 甄南仁忽然叫住顾平生。 “什么不对?” 顾平生有些诧异。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这句话不是这么说的。” 甄南仁摇了摇头。 “那是?” 顾平生饶有兴致。 “这句话是,天大地大,父母恩最大……” 甄南仁注视着顾平生。 顾平生指了指阿香,挑眉道:“小心媳妇生气,建议你重新组织语言!” 甄南仁没有理会顾平生,而是一把推开拦在家门的媳妇阿香。 他将目瞪口呆的老甄,缓缓往家中搀扶而去,并道:“爹,以后就在家里住着,咱们哪也别去了。” 阿香勃然大怒,尖声道:“你竟敢推我,你们一老一小,谁也别想进这个家!” “这里是我们甄家,这铺子叫甄氏卷饼!” 甄南仁粗着脖子,涨红了脸,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一声吼。 不仅老甄和阿香吓了一跳,顾平生和阿暖也是大惊。 顾平生一个不稳,险些从阿暖背上摔了下来。 老实人发起火来,果然远比一般人吓人! “甄南仁!你有种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阿香伸出食指,颤巍巍地指着甄南仁。 啪! 甄南仁一个大嘴巴子,给阿香脸上打出五个通红的指印。 老甄大惊失色,连忙开口劝道:“儿子,你怎么能打阿香呢!” “爹,今天这事你别管!” 甄南仁大声道。 阿香平时虽霸道,却也被发火的丈夫吓到,她面露一丝害怕,咬牙切齿:“你今天不给老娘跪下认错,以后别想老娘在进你甄家!” “好!” 甄南仁没有服软,愣愣地吐出一字。 “你、你、你……” 阿香被舌头打结,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细弱的丈夫,竟敢这般呛她,她若是离家出走,那可真没地可去了,不过话是自己说的,她又下不来台。 顾平生忽然一脸认真,好心提醒:“不高山那处山洞,冬暖夏凉,是个好去处!” “嗷!” 阿暖也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是狗 阿香气得说不出话。 她泪水狂飙,掉头就跑,转眼没了人影,也不知是不是真去住山洞了…… “我倒成了恶人,搞得你们夫妻不合……” 顾平生摆出几分尴尬之色。 “她自己会回来的,多谢你送我爹回来。” 甄南仁面色羞愧,由衷谢道,他亲爹差点冻死在外,他竟浑然不知。 顾平生摆了摆手,随后也不多留,辞别而去。 临走之时,老甄也答应加入他的红白事乐团,当那二胡手。 骑猪吹箫。 身形渐远,隐在风雪。 …… 顾平生离了卷饼铺子,并未回家。 而是往势利巷而去,他打算今日,把吹笙的乐手也给敲定了。 这样也就基本齐活,红白生意可以开张了。 那乐手如今,正在势利巷的“趣味茶馆”当伙计。 要说荒唐县首屈一指的势力,当然是铁锤帮。 不过。 荒唐县辖区,方圆足有近百里之广,也另有一些不容小觑的势力。 甚至有一些,连铁锤帮也要给几分面子。 趣味茶馆,便是其一。 这茶馆看似寻常,只有一位九品的馆主。 可它却是一家连锁茶馆,在整个大梦王朝,大到京都,小到城镇,几乎处处开张。 铁锤帮也不敢得罪。 …… 趣味茶馆。 馆高三层,年深岁久,建成已有百年。 “趣味”二字的鎏金招牌,已是半落大漆,不过字迹仍是清晰无比,刚处如铁划,秀处如银勾,好似快剑长戟,又若清流曲水,的确担得“趣味”二字,足见提字之人,笔力深厚。 这里卖茶,也卖些简单的饭菜,价钱十分便宜。 顾平生也偶有来此,解决午饭和晚饭问题。 一些上了年纪的人,闲来无事,喜欢手里拎一只鸟笼,带着画眉、八哥,就到这儿唠唠嗑、扯扯淡。 但是从来无人惹事。 便是因为趣味茶馆的馆主,是一位九品。 不过,这位九品馆主,已有整年不见踪影,似乎当起了甩手掌柜。 来这喝茶的人,嗓门便渐渐大了起来,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比如说那刘麻子。 此人早年是个街溜子,如今上了年纪也不安分,成天四处转悠,手中提着一只八哥,教它各种骂人。 “死瞎子!死瞎子!” 顾平生一走进趣味茶馆,就听见刘麻子的八哥,呜呜喳喳地骂他。 “沏一壶茶,来一碟茴香豆。” 顾平生找了张长凳坐下,在桌上排出三文大钱。 “瞎子,你发财了?平日不是啃馒头,就是喝稀粥的,今日倒有闲钱喝起茶了?” 刘麻子嘴里“啧”了一声,长满麻子的一张枯黄老脸,忽然兴致勃勃。 茶馆里的茶客,也都哄笑起来。 顾平生淡淡答道:“没发财,发财了请刘爷喝好茶。” 刘麻子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你一个卖唱的臭瞎子,也配请我老人家喝茶?” 顾平生闭上了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现在虽不惧这刘麻子,却也不想惹他,此人虽年过六十,却是个半步九品,一身铁爪功,双手如铁钩。 不过。 刘麻子迟迟迈不过入品那道坎,如今的年纪,也再无可能。 “一个臭卖唱的,也和我一样喝茶?” 刘麻子也许是见顾平生,今日不同以往,竟喝起了茶,因此有意找事,不打算轻易放过他。 顾平生挑了挑眉,正要开口。 忽然一声吆喝声响起:“客官,您要的茶和茴香豆来喽!” 只见。 一个十五六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满是皲裂纹的憨厚少年,端茶送豆而来。 “阿聪,好久不见。” 顾平生冲着阿聪点了点头。 阿聪天生痴呆,口舌结巴,名叫阿聪,却是个傻子。 不过人虽痴傻,乐感却好,他懂得吹笙,还吹的很不错。 一些天生智障之人,往往会在某一方面,有着特殊的天份。 阿聪看见顾平生后,眼神蓦地一亮。 伸手指着顾平生,喊了半天:“你、你,是、是顾、顾……” 他支吾了半天,抓了抓脑袋,却想不起顾平生的名字。 “他姓死,名瞎子,你该叫他死瞎子!” 刘麻子一对三角小眼,滴溜溜一转,忽然插口道。 阿聪听了刘麻子的话,双目一阵茫然。 但他下一刻就猛然摇了摇头,竟是脱口喊道:“不对,他不、不叫死瞎子,他叫顾、顾平生!” “对,我叫顾平生!” 顾平生有些惊讶,点头道。 阿聪痴傻,从来记不住人名的。 刘麻子脸色有些难看,哼了一声:“这傻子开窍了?那我老人家叫什么,你这傻子知道不?” 阿聪呆呆地盯着刘麻子,眼有惧色,他打量了半天,却喊不出他的名字。 “果然还是个傻子,那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刘麻子冷笑一声,继续问道。 “我、我叫阿、阿聪!” 阿聪咧嘴一笑,笑容憨厚。 刘麻子摇头讥笑:“不对,不对,你不叫阿聪,你叫傻子!” 阿聪眼中有几分迷茫,似乎因为刘麻子的话,泛起了迷糊。 “傻子!傻子!傻子……” 刘麻子手中的八哥,也适时为主人帮腔,叽叽咋咋叫了起来。 满堂茶客们,也哄笑一堂。 “你不叫傻子,你就叫阿聪。” 顾平生忽然开口,提醒他道。 他的声音,与四周的笑声,显得格格不入。 “对,我叫阿聪!” 阿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顾平生这番话,却是另刘麻子很不爽。 刘麻子的脸色,也马上难看了下来,他阴森道:“瞎子,为什么每次我们笑这个傻子,你都不和我们一起笑?” 顾平生吃了一颗豆,喝了一口茶,自顾自露出一副思索之色。 自己似乎的确,没有取笑过阿聪。 来这喝茶吃饭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取笑这智力低下的阿聪。 这也成了这些茶客食客,每日必不可少的一个乐子。 顾平生却不笑。 从来不笑。 正因如此,刘麻子等茶客,也渐渐开始取笑顾平生,取笑他是瞎子。 别人都笑,你却不笑。 那么久而久之,别人也会来取笑你。 “你吃你阿妈,老子问你话呢!” 刘麻子见顾平生不答,眼中怒意一闪,上前两步,一巴掌将顾平生的那一碟茴香豆,拍落在地。 阿聪吓了一大跳,连忙蹲到茶馆角落,一动不动。 趣味楼的掌柜的,默不作声,他端坐柜台之后,一副没瞧见的模样,馆主当下失踪多日,他自己不敢惹这刘麻子。 而且。 没必要为了一个卖唱的穷瞎子,去触刘麻子的霉头。 茶客们,此刻个个来了精神,停下吃茶,静待好戏,一副瞧热闹的架势。 他们聚精会神, 要好好瞧瞧这刘麻子,今日打算如何收拾这个瞎子! 顾平生仍旧不答,又抿了一口茶。 刘麻子又将他的茶壶,也打翻在地。 “我为何要和你们一起笑?” 顾平生无奈,抬起头来说道。 “你为何不和我们一起笑!” 刘麻子将鸟笼子放在桌上,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犹如铁打铜铸的手。 “因为我不想笑。” 顾平生不置可否。 “你今天必须笑!” 刘麻子双眼一眯,厉声道。 他话音未落,伸手一抓,桌子的一个角,被他像捏豆腐一样,捏了下来。 顾平生叹了口气,缓缓开口:“我今日来喝茶,巷子里有条狗冲我叫唤,其他的狗也就跟着叫唤……但是很多狗,我想它们可能不知道为何要叫。” 砰! 顾平生面前的桌子,被刘麻子一掌拍碎,木屑纷飞。 “所以你为何不笑?” 刘麻子面孔已近狰狞,一字一字挤出牙缝。 顾平生此时反而笑了: “因为我不是狗。” 第二十一章 非人 【求追读】 刘麻子勃然色变! 他暴怒出手,铁爪成勾,抓向顾平生的喉咙,似乎打算直接捏断他的脖子。 顾平生只觉一股劲风扑面,他不惊不乱,举箫欲挡。 “哈哈,有趣……” 茶馆门口,忽而传来一个清朗笑声,来人五官如刻,英武不凡,一身皂色短打捕快服。 四周的茶客,都静了下来。 刘麻子也是神色一变,连忙收爪而回。 “燕小北……” 顾平生听出声音,垂下了手中长箫。 他本不想生事,可这刘麻子却咄咄逼人,一再惹他。 既然如此,顾平生也不会一直惯着他。 趣味茶馆的掌柜,见是燕小北,也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笑脸招呼。 刘麻子双目阴森之极,狠狠刮了顾平生一眼。 然后对燕小北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是什么风,把燕捕头您吹来了。” 燕小北没有理他,径直对掌柜道:“一壶茶,一碟盐煮笋。” 他似乎没看见刘麻子,也没看见顾平生,他取下腰佩长刀,“铛”的一声,扔在桌上,自顾自落座一旁。 这才转过头来,对刘麻子一摆手:“路过喝壶茶罢了,你们不用管我。” “燕捕头喝好!” 刘麻子又陪了个笑。 “算你走运。” 刘麻子转过头来,又压低声音对顾平生道,他此刻心中暴怒,却是不敢发作。 燕小北乃是九品武者,又是一县捕头,给刘麻子十个胆子,也不敢当他的面生事。 “这个瞎子方才之言,岂非说你是狗?” 燕小北却突然开口,漆黑的眸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刘麻子。 刘麻子神色一僵,支吾着道:“一个瞎、瞎子,我岂会和他一般计较。” “你不计较,岂非承认自己是狗?” 燕小北眨了眨眼睛。 刘麻子面色更僵:“这个、我给燕捕头面子。” 燕小北有些好笑道:“我的面子还真大,大到让你不要自己的面子。” 刘麻子一张脸变得铁青,额头青筋,条条迸出,深吸一口气道:“燕捕头您慢用,老朽告辞。” 说罢。 刘麻子愤然拂袖,就在他欲离去之时。 燕小北却叫住他:“我若是你,一定会狠狠给这瞎子两个耳光。” 刘麻子一愣,皱眉问道:“燕捕头究竟何意?” “我说了我只是路过,你们不用管我。” 燕小北夹了一片盐煮笋,塞入口中。 刘麻子神色阴晴不定,他琢磨不透燕小北,一时立在原地。 走也不是,待也不是。 就这般轻易放过顾平生,自不甘心,可他又不敢动手。 刘麻子觉得,就算不能动手教训,今日也得好好羞辱顾平生一番。 如若不然,今天面子可就丢大了。 他打定主意,把手伸进了鸟笼之中,拿出了那只黑毛八哥,然后对着八哥一阵低语。 也不知,这八哥听不听得懂。 八哥忽然翅膀一扑棱,飞到顾平生的头顶,一阵盘旋。 顾平生眉头皱了皱,不知这刘麻子搞什么鬼。 这只八哥,只是一只寻常的鸟,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打一只鸟,显得没品。 “瞎子,看打!” 刘麻子忽然一声大喝。 顾平生一凛,提神戒备,连忙听声辨位,可那刘麻子却站在原地,并无半分动作。 就在此时。 他面色一变,明白了刘麻子想干什么,他连忙伸出一挡,护在头顶。 一大坨黏糊糊之物,落在了他的掌心。 是那只八哥拉的鸟屎。 “呦,瞎子的耳朵果然好使!” 刘麻子见顾平生沾了一手鸟屎,忍不住怪笑起来。 他双目惋惜,这鸟屎倒没如他料想那般,拉在顾平生的脑袋上。 除此之外。 还有几分震惊,这顾平生的耳力,也未免太好了一些,完全不似普通之人。 他又不禁想起,先前对顾平生出手之际,这瞎子似乎临危不惧,分毫不乱,而且还有一个抬箫格挡的动作? 难不成,这个瞎子也是一个武者,所以才敢不惧与他? 顾平生方才一个不备,被刘麻子的喝声所惊,才让八哥拉了屎在了手上。 茶馆里的茶客,互望几眼,也相继哄笑出声。 燕小北看了一眼顾平生,神色不波,又低头吃了一块盐煮笋。 “瞎子!吃屎!吃屎!” 刘麻子的八哥拉完屎,飞身落在一张桌上,嘴中还叽叽喳喳,不停冲顾平生骂道。 顾平生觉得有些幼稚,他面无表情,也不恼怒,俯身捡起了一块碎木板。 这碎木板,是先前被刘麻子打烂的桌子上的。 他用木板将手上鸟屎刮去。 “瞎子,你怎么不说话?” 刘麻子逼视着顾平生,喝问道。 他不恼不怒的模样,让刘麻子心中不爽,很不开心。 “你会不会和一个不是人的东西,一般见识?” 顾平生反问一句。 “当然不会。” 刘麻子哈哈一笑。 “就等你这句话呢。” 顾平生点了点头,吹了一声口哨。 阿暖突然从茶馆门外,狂奔了进来,方一进门,就四蹄发力,猛然一跃。 小山丘似的身子,飞在半空! 它的身子滚胖如球,速度却是极快,隐隐似有奔雷之势。 阿暖是冲着八哥去的。 八哥大惊失色,一声尖叫,连忙展翅欲飞。 阿暖却比它快的多,八哥还没飞出一尺之高,阿暖大嘴一开一合,就将其狠狠咬住。 它砸大嘴,咀嚼两下,便一口吞入腹中。 阿暖吃掉八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目光埋冤,不满地看了顾平生一眼,似乎对八哥的味道,很不满意。 这番变故。 令趣味楼的所有看客,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燕小北也停杯投箸,脸上颇有惊讶。 谁也没有想到,顾平生的猪,会吃了刘麻子的八哥! “老八!” 刘麻子失声悲呼。 他悲痛万分,老脸紧皱,脸上的麻子挤在一起。 看得出,他对自己养的这只八哥,确有几分真感情。 “瞎子你找死!” 刘麻子双目绽出一条条血丝,咆哮出声。 顾平生拍了拍阿暖的脑袋,示意它吃了这嘴贱的八哥,干得不错。 他耸了耸肩,撇嘴道: “你说不和我的猪一般见识,不会反悔?” 第二十二章 跪地 “瞎子,我要你的命!” 刘麻子怒吼一声,并指如勾,猛然一抓,直取顾平生的咽喉。 他没有娶妻,更无子嗣,年轻时凶狠好斗,仗势凌弱,因而老了之后,连一个真正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 这只八哥,便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的命根子。 如今竟被顾平生指使阿暖,给一口吃掉了! 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此时,他也不再顾忌燕小北,一心只想杀了顾平生,还有那头死野猪,为他的老八报仇! 顾平生知刘麻子锁喉而来,他侧耳一听,辨出轨迹,长箫一点,打向刘麻子的膝盖。 刘麻子铁爪虽快,箫却更长。 箫更先一步,打中了刘麻子,他膝盖吃痛,竟是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顾平生面前! 这一幕。 让无数人大跌眼镜! 然而顾平生这一出手,快疾如电,众人都没有看清,他们不知道为何刘麻子,竟给顾平生跪了下来…… 有一长相憨厚的茶客不明所以,拍掌喝采:“好一招灵猴拜佛!” 刘麻子闻言,双目似要喷出火来,他连忙起身,顺手抄起附近一个茶壶,狠狠砸在了那茶客的脑袋,将其砸的头破血流。 他嘴里恼羞成怒道:“我拜你老妈!” 话音未落,刘麻子继续曲指成钩,直取顾平生的咽喉。 顾平生长箫一横,便架住了他一爪之力。 “你这瞎子,果然藏着几分本事!” 刘麻子面色一变。 他本以为这一记鹰勾爪,会直接抓破顾平生的喉咙,没想到竟失了手。 顾平生这一式格挡,角度力量,出手时机,皆是恰到好处,着实有几分功力。 刘麻子虽惊不乱,他花甲之龄,几十年与人搏斗厮杀,打斗经验极为丰富。 他手指发力,猛地一扣,将顾平生的长箫,牢牢抓在手中。 以他所见,这只长箫便是顾平生的兵器,只要将这支长箫夺去,自己便是胜了大半,而他这铁爪功,本就以指力着称,料想顾平生绝对拉拽不过自己。 正欲夺箫之际。 长箫忽然不吹而自鸣,发出呜呜的箫管之声,长箫的指洞之中,突然生出几痕劲风,去势如刀,狠狠割在了刘麻子的手上。 一阵“叮叮叮”之声响起。 刘麻子的铁爪之上,火花四溅,并有丝丝鲜血飞出。 “啊!” 刘麻子吃痛,忍不住尖叫一声。 他松开长箫,连忙一掠而开,向后退出一丈之远。 顾平生收箫入袖中,静等其变,他自始自终,屁股也没离开坐着的长凳之上。 他如今的听雪刀法,第一重已然大成,手指轻弹,衣袖拂动之间,便可发出如刀的劲风。 方才他请按了几下长箫指洞,气流一激,便是风携刀意,斩伤了刘麻子。 “我说你这个瞎子,为何敢噎老子的声,原来也是个半步九品!” 刘麻子神色不定,脸色罩着一层阴翳。 他退开之后,一时之间,并没有冒犯再攻。 眼下的形式,貌似和他所料的,不太一样,方才不过一回合的交手,他便吃了个亏,落在了下风。 甚至。 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双铁爪,都被这个瞎子给破了防。 趣味茶馆之中,除了燕小北不以为意,自顾自吃喝,其他茶客食客,皆是大吃一惊,在座的不少都见过顾平生,只当他是个落魄艺人,却万万不料他有这般身手。 震惊之余,他们神情激动,看来今天要有好戏看了! “刘爷,您自己说出口的话,为何出尔反尔?” 顾平生似笑非笑道。 刘麻子手上渗血,脸色难看,他已无丝毫的把握拿下顾平生。 可老八被野猪活活吞了,此事怎能这么算了? 他也的确被顾平生引导,说了自己不和动物一般计较,不如借坡下驴,找个台阶下了算了…… 刘麻子犹豫不前之时。 茶馆四周,却传来数声嚷嚷: “刘爷,打死这个瞎子!” “老八死的太惨了,尸骨无存啊,您老可一定要为它报仇!” “猪吃了八哥,您老就打死这头猪!” “刘爷您上啊,杵在那干啥子?” “刘爷这口气,您咽的下去,我都替您咽不下去!” …… 看热闹的茶客们,也看出了刘麻子在交手中吃了亏,忌惮起了这个瞎子。 可他们不愿这一出好戏,就这般轻易落幕了去,便纷纷大声开口挑事,火上浇油。 “都他妈闭嘴,老八的仇肯定要报,老子今天必手刃这个瞎子!” 刘麻子眼中怒火一闪,呵斥左右。 被这帮好事之人这么一说,他已经没法下台,若是就这么算了,面子还真过不去了。 “瞎子,给老子死来!” 刘麻子足下发力,猛然一跃而起,双爪齐出,再次攻向顾平生。 顾平生连忙凝神戒备,长箫横在身前,耳中注意着刘麻子的一举一动。 “呔!” 刘麻子离顾平生不过一臂远近时,眼转一转,乍然一声大喝。 他已看出,顾平生是用耳力,在判断他的出手,他便用喝声干扰与他。 顾平生眉头一皱,这一声大喝,的确令他一惊,分心不少。 刘麻子趁此时机,横挥一爪,又是扫向顾平生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 顾平生只觉脖子一凉,他猛然后仰,向后一个翻身,堪堪躲过了这破喉一爪。 “好险!” 他心中一阵后怕,不禁伸手摸了摸脖子,只觉有一丝火辣之意,脖子顿时现出三道红痕。 这刘麻子果然颇有打斗经验,同为半步九品,此人比那牛小发之流,难缠不少。 不待顾平生缓一缓。 刘麻子又是“呔”的一声大喝,同时铁爪袭来。 顾平生心中大凛,一杆长箫连挥不停,转如风车,将身前护的密不透风。 刘麻子一声冷笑,顺手夺过一只茶壶,朝着顾平生身后,用力一砸而去。 “啪”的一声! 顾平生听见瓷器碎裂之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手中动作也为之一顿。 刘麻子飞身欺上,口中又是一声“呔”干扰与他,同时身子一拧,来到顾平生身侧,朝着他的天灵盖抓去,势要一爪捏碎他的颅骨。 顾平生心下焦躁,他被喝声所扰,听不出招式变化,不敢接这一招,连忙撤身后退,避其锋芒。 刘麻子面露喜色,他此刻尽占上风,得势不饶人,乘胜追击。 “一个臭瞎子,也敢在你刘爷面前放肆!” 刘麻子见顾平生招架狼狈,不禁狂笑出声。 方才倒是有些长这瞎子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他一双铁爪,纵横荒唐县数十年,这区区一个瞎子,岂是自己的敌手? 茶客们也大声叫好,今日的茶钱,看来没白花! 刘麻子闻喝采之声,更是豪情大起,纵声长笑不停,他又是连声大喝,一连挥出数爪,口中“呔呔呔”个不停。 顾平生险象环生,不一会儿,已是身上各处挂彩,刘麻子的大叫之声,扰的他心烦意乱,难以对敌。 忽然。 他心中一动,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刘麻子见胜券在握,攻势更猛,口中又发出一声“呔”! “就是现在!” 顾平生暗道一声,他闪电出手,长箫直直一捅,直指刘麻子的嘴! “邦”的一声! 只见两颗黄褐色的门牙,从刘麻子口中飞了出来。 刘麻子吃痛,留下两行老泪,他双手捂嘴,不停哎呦惨叫。 顾平生冷笑: “呔呔呔,呔你妈呢?” 第二十三章 了结 “老紫,鲨、鲨……” 刘麻子门牙掉落,嘴里露风,外加疼痛之故,他支支吾吾半天,却口舌不清,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弓着身子,蹲在地上,口中呜呜哀叫。 顾平生长箫一捅,直接给他来了个深喉,他只觉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齐冲上脑门,这番苦楚实在难忍! 刘麻子此时一把鼻涕一把泪,似乎失了再战之力。 顾平生见这刘麻子,方才一直怪叫不停,试图扰乱自己的听力。 便索性简单粗暴,直接打烂刘麻子的嘴,敲掉他的牙,让他有口叫不出声来。 一招得手,收箫静立。 他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耳朵一动,听了听燕小北那桌的动静。 可传入耳中的,只是吃茶之声,那燕小北似乎一心只顾吃茶,却并无插手之意,也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此人毕竟是一县捕头,掌管治安,顾平生有所顾忌,当然不敢过于放肆。 二人罢手,茶客们可不干了。 一些胆子大不怕事的,连忙吆喝起来: “刘爷,您老继续上啊!” “还上啥,刘爷牙都让打掉了,再上怕是老命不保!” “那岂不是要让刘爷,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刘爷,要不您给这瞎子服个软,求他放您一马!” “您老要是抹不开这个面,咱们替您向这个瞎子求情!” “不错,咱们替刘爷求求情!” …… 刘麻子听得怒火中烧,茶客们的拱火之言,令他下不来台。 他强忍口中断牙之痛,大吼一声,继续双手成勾,又朝顾平生攻了过去。 顾平生面色一冷,长箫连挥三下,打出三痕劲风,劲风之中,蕴含着听雪刀法的凌厉刀意。 三痕刀风,分别打向刘麻子上中下三路。 刘麻子一惊,双腿一蹬,跳上半空,急急躲过顾平生此招。 他在空中一个翻身,倒立而下,竟是使了一招从天而降的爪法。 直取顾平生的天灵盖! 顾平生长箫直撩而上,箫虽无锋无刃,此刻却犹胜寻常刀剑之锋利。 长箫,铁爪。 铮! 两者交击一起。 只听刘麻子一声惨叫,摔落在地。 同时半空落下一蓬血雨,飘飘洒洒,吹进茶客的茶盏。 刘麻子的半个手掌,被削断了去! 众人只见,这断掌之处,平整如切,顾平生明明使的是长箫,这伤口却比刀子切的还要整齐。 所谓十指连心,这半个手掌被斩,疼痛之巨,可想而知。 一众茶客们,见刘麻子面色扭曲,痛苦难挡的模样,不禁脊背发凉,心中冒出丝丝寒气。 他们不少人都认识顾平生,此前从没把他当回事。 以为不过是个瞎子,人人可欺。 从前见到顾平生时,也对其时有取笑,可万万不料,这瞎子其实竟这般可怕? 就连那刘麻子,这个一向嚣张跋扈的主,惹了这瞎子,也落得这般凄惨境地…… “老子和你拼了!” 刘麻子目尽血色,神色已是癫狂,他口中哇哇大叫,不顾一切,继续朝着顾平生扑来。 顾平生此时不慌不忙,他见刘麻子已是强弩之末,冷笑一声,打算一举将其彻底治住。 他正欲出手。 刘麻子却忽然面色一僵,整个人定在了原地,双目渐渐黯淡下去。 只见他的胸口,一柄雪亮的长刀,透心而出。 “真当我不存在呢?” 燕小北抽回长刀,在刘麻子的尸体上,将长刀血迹擦尽,收刀入鞘。 鸦雀无声。 趣味茶馆的茶客们,眼中惊骇欲绝,连忙低头喝茶。 虽然茶杯之中,沾了一丝刘麻子的血。 “公共场合肆意逞凶,妄图杀人,本捕头将这刘麻子就地正法,你们都是见证。” 燕小北朗声道,他目光如鹰视狼顾,横扫整个茶馆。 茶客们却只低头喝茶,不敢发出一言。 “听到没有!” 燕小北忽然怒目扬眉,一声暴喝。 茶客们吓了一大跳,手中的杯盏尽皆打落在地,纷纷陪出笑脸,开口称是。 顾平生眉梢挑了挑,燕小北此人,貌似有些难以捉摸。 那刘麻子,竟是说杀就杀了。 “你这人的确有点意思。” 燕小北朗声一笑,走到顾平生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想不想……” 燕小北又附耳低声一句。 顾平生听了之后,面色惊变,他正要开口细细询问。 燕小北却昂首阔步,已是走得远了。 …… 燕小北走后。 趣味茶馆的客人们,继续吃茶的吃茶,扯淡的扯淡,又是满堂喧嚣起来。 仿佛先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刘麻子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无人去管。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礼崩乐坏,法制几近于无,人命就是这么不值钱。 不过片刻之后。 还是来了几个衙役,将这刘麻子的尸体,匆匆抬走。 顾平生在阿暖的带领下,走到阿聪身前,伸手将其扶起,他淡淡一笑:“阿聪,这里喝茶的人,以后都不会笑话你了。” 他话音一落,双目扫视四周。 目光所及。 茶客们纷纷脑袋一缩,眼神躲避,不敢与他对视。 这些人竟是忘了,顾平生是个瞎子,压根就看不见…… 顾平生随后对阿聪说明了此行来意,阿聪一脸憨态,挠了挠后脑勺,就笑呵呵地一口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 他的红白喜事乐团,最重要的几个乐手,便是凑齐,马上便可开张揽活了。 临走之时。 他花了足足一百文大钱,去给阿暖买了一只烧鸡,算是弥补自己昨日吃炖鸡汤,把它给忘了的过失…… “这两日发了几笔横财,花钱倒是大手大脚了……” 顾平生叹了口气,这可不是长久之道。 上次从阎罗锅那里,敲诈了三千文大钱,又得了牛婶一家赔偿的一百八十文,之后又杀了周扒皮摸尸得来了一两银子。 他穿越到此,在这一世已生活了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钱…… 一人一猪,返家而去。 顾平生将烧鸡塞入阿暖嘴里,阿暖三下五除二,就吞个精光,然后一脸意犹未尽,眼巴巴地望着顾平生,还想再吃。 “现在条件不允许,等赚到钱了,咱们天天吃烧鸡。” 顾平生拍了拍它的头,耐心解释。 “嗷!” 阿暖低吼了一声,点了下头,表示理解与期待。 顾平生归去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宁,他反复回想燕小北临走之言: “你想不想治好自己的眼睛……” 第二十四章 灰市 【求追读】 十年了。 他无时无刻不想重见光明。 这些年他跑遍了荒唐县,去过大大小小的药堂,看过形形色色的大夫。 皆已失败告终。 他双目失明,似乎不同于寻常眼疾,所有大夫问诊过之后,皆是大摇其头,一筹莫展。 因此。 一度让其心生绝望,彻底息了双目复明的念想。 不过。 这毕竟是一方仙侠天地,玄妙万方,无奇不有,听说一些传闻中的灵丹仙草,可枯骨生肉,断肢重续,甚至起死回生,白日飞升…… 如今这燕小北一言,令他心头泛起惊涛骇浪,毕竟此人身为九品,又是一县捕头,想来见识和信息渠道的了解,远不是他可相提并论的,或许真知道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不知燕小北是唬我,还是说真的……” 顾平生沉吟不语,无论真假,他也不能放过一丝一毫,可能的恢复视力的机会,所以明日还是得去赴约一趟。 赴约之地,燕小北说是在“无人村”。 无人村,一个荒废了的小村庄,离人情街大约六七里路。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无人村是去往“灰市”的入口。 灰市。 顾名思义,非黑非白,介于黑白之间,是荒唐县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这里极为危险,官府和帮派,都很难插足,管制不了。 一入灰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那燕小北,应该是叫我去灰市……” 顾平生喃喃一句,脸色有几分阴晴不定。 …… 入夜。 路遥雪寂,月冷箫寒。 顾平生十指轻按,嘴唇微动,吹的是一曲《飞雪玉花》。 阿暖的蹄子,踩在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跟着曲调打着节拍。 一曲吹罢,双手如冰。 他呵气搓手,又紧了紧衣领,再将双手笼于袖中,好让这如刀的北风,不会一直往衣中灌去。 离家尚远。 他却远远听见喜儿的呼唤:“平生,你回来了!” 前方隐隐有一豆灯火,朦胧如晕,照见归路。 喜儿遥遥提着一盏暗红的油灯,灯影摇红。 她轻点莲步,一路小跑,来到顾平生面前。 “平生,你去哪了,回来的这么晚。” 喜儿微微喘了几口气,关心问道。 “去势利巷办了点事。” 顾平生从阿暖背上下来,他不禁好奇问道:“你是有事找我吗?” 喜儿小脸冻得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零星雪瓣,她摇了摇头: “我看这么晚还没回来,想到你眼睛看不见,也许找不到回来的路,就点了盏灯等你。” 顾平生心中生出一丝暖意,他默然片刻,笑了笑道:“麻烦你了,其实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是个瞎子,但是阿暖认识路。” “黑灯瞎火的,这边池塘多,水沟也多,阿暖看着又憨憨的,我怕它把你带进了沟里,我还是在这接你们……” 喜儿嘻嘻一笑,眉眼弯如天边新月。 顾平生撇了撇嘴:“外面太冷了,咱们还是快回去。” “你们吃了没,我家锅里留了热粥。” 喜儿提灯在前引路,回眸一笑。 “还没吃,真是谢谢你了。” 顾平生心生感激,说到此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几声。 喜儿顿时“扑哧”笑了出来。 阿暖也“嗷嗷”两声,似乎在跟着一起笑。 “老子给这臭猪买了一整只烧鸡,自己米粒未进,它竟然还笑我!” 顾平生心中不忿,越想越气。 手中长箫一挥,“啪”的一声,抽在阿暖的屁股! …… 顾平生坐在床头,心念一动,眼中面板浮现: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8】 【境界:未入品】 【功法:无】 【武技:听雪刀(初期)】 【演奏:窥径(601\/1000)】 “还有四天才能突破,有些可惜了。” 他有些惋惜,虽说只要一直吹箫,就可以无穷无尽的延寿下去,直至长生,没必要急于一时。 不过。 明日燕小北之邀,以他来看,必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会有危险…… 他若是现在就有九品的实力,那么无论行什么事,都会更加安全。 “如果真有危险,我还是得掉头就走……” 顾平生喃喃一句,打定主意。 毕竟,自己可以说是拥有无尽的寿元,治好眼睛这事,也没必要急于一时? 既有无限的寿元,想来总会寻到重见光明的法子。 如今没有必要去冒险。 …… 翌日,早上。 地冻天寒,冷风似剑,天公又降下如席大雪。 正月初六了,大雪从除夕一直下到今日,虽偶有晴时,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飘雪。 如今长街之上,积雪深深,已是没过小腿,行人外出已是举步维艰。 顾平生骑着阿暖,足不下地,倒是不知辛苦。 他如约而至,来到燕小北约定的无人村。 这无人村人迹罕至,只有寒鸦数点,声断暮烟,一片冷冷清清,两边的房屋墙皮剥落,苔痕掩映,大多成了断垣残壁,如今掩在茫茫白雪之中。 燕小北在一座断桥之上等候,他今日换了便衣,穿一身黑色劲装,英姿飒爽。 他见到顾平生,大喊一声:“这里!” 顾平生听到声音,拍了一下阿暖,阿暖会意,驼着他走到桥上。 他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燕捕头,你叫我来这,所为何事?” 燕小北哈哈一笑道:“你一定好奇,我说能治好你眼疾之事?据我得到的情报,今夜亥时,这灰市中会有一桩交易,交易的双方是‘大同社‘和‘小刀会’……” 顾平生脸色一变,脱口道:“大同社,大同社来荒唐县了?” 小刀会暂且不提,只是荒唐县本土一个小帮会罢了。 大同社可是非同小可。 是自十年前边境叛乱之后,新窜起的一个宗教组织,其发展迅速,势力庞大,大梦境内已有数百处分坛。 这大同社乃是真正的武装起义、反对大梦朝廷的组织,已在全国各地,发动了多起暴动。 每一次的暴动,必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甚至不少城镇,直接化作一片火海废墟。 不过荒唐县内,还没听说过大同社的出现。 因而顾平生听到燕小北之言,震惊非常,荒唐县要是被大同社给渗入了,那可不是好事! 他心中微凛,眉心皱起:“你不会是要我帮你,对付大同社和小刀会?” 燕小北双目一睁: “不然呢?” 第二十五章 前往 “这是你们官府的事!” 顾平生先是被呛的一窒,然后断然拒绝。 他眉头深皱,脸色极为不悦。 他猜到燕小北让他帮忙的事,可能会有一些危险,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的危险! 自己一个还未入品的实力,即便是那小刀会,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更别说大同社这种势力了,这可是大梦朝廷都头痛的邪教组织。 他若是得罪了大同社,必然会招来难以想象的报复,到时估计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燕小北似乎料到顾平生会拒绝,也不恼怒。 他只是苦笑道:“的确是官府的事,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我现在手下真的无人可用。 县衙的俸禄,已经欠了一年多了,身强力壮的都去另谋生路了,只留下一些没用的老弱病残,所以我只能找你帮忙。” 顾平生嘴角微微一抽,心道什么叫只能找我帮忙?他皮笑肉不笑:“大哥,我们很熟吗?” 燕小北笑容一僵,讪讪道:“你那首《兰陵王入阵曲》,能用箫这种音色低咽的乐器,吹出磅礴之势,雄浑之气,更难得的是,曲中表现的那股保家卫国的大无畏精神,令我大为震撼! 因此铲除大同社这种邪教,我想你肯定义不容辞!” 顾平生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心道我无畏你马呢? 竟然道德绑架老子? 可惜, 老子不吃这套! 他呵呵笑道:“燕捕头误会了,你说的都是你自己的脑补罢了。” “人能说谎,箫声却说不了谎!” 燕小北一摆手,根本不信道。 顾平生脸皮抽搐,冷笑道:“我也是听完你的评价后,才知道原来我的箫声包含了这些情感!” 他接着冷笑:“再说这两者,也并无关系。蔡京书法一绝,也不妨碍他老恶巨奸。易牙当世厨神,却为了上位,把儿子杀了煮汤献给齐恒公喝……” 燕小北瞪大了眼睛,奇怪道:“蔡京和易牙是谁?” 顾平生一怔,旋即拱了拱手:“总之,这个忙我不敢帮,更重要的是也没能力帮。还请燕捕头,另请高明!” 说罢, 他直接骑上阿暖,转身欲走。 燕小北连忙喊道:“等等,你难道一点不想治好眼睛?” 顾平生闻言,停在了原地。 他也想治好眼睛,不过一听要对付大同社,就立马息了这个心思。 毕竟这么做,可是得不偿失,自己寿元无限,大可以后再寻稳妥安全的法子,没必要冒这般大风险,急于一时。 燕小北缓缓道:“大同社的势力,如今还没有进驻荒唐县,只是派出了一个使者,前来招募一些愿意加入的势力,而那小刀会便是第一个投靠的势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大同社便打算将小刀会,直接扶持成他们荒唐县的分坛,大同社主要控制信徒的手段,是一种叫做‘极乐散’的药物。 这极乐散吸食后,会令人生瘾,不可自拔,大同社便是靠这极乐散,控制了无数的信众。 那大同社派来的使者,便是要将携带的大量极乐散,让那小刀会散布在荒唐县,以此来招募信徒。” 顾平生点了点头,这极乐散,就相当于前世的毒品。 大同社用毒品控制信徒,的确是高明的手段,比用什么理想、信仰这些假大空的东西,来的可靠。 不过他眉头一皱,有几分不解:“难道,这极乐散还能治眼睛?” 燕小北乐了,哈哈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这极乐散,绝对不能传播开来,不然荒唐县危矣,所以你一定要帮我!” 顾平生脸色如水,阴沉的可怕。 他觉得燕小北在耍自己,不过又不敢发作,必竟人家堂堂一县捕头,又是一位九品。 燕小北见顾平生生气了,嘿嘿一笑,继续道:“这极乐散炼制不易,大同社也不是发放,而是高价售卖,这里面的利润自然不小。 这小刀会投靠大同社后,必然也能捞到很多好处,所以小刀会同样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据我的情报,小刀会除了缴纳一些银两之外,还会送上一株‘蟹螯草’。 此草颇为神异,人若服用之后,会如同螃蟹那样,获得断肢重生的能力!” “断肢重生!这么神异?” 顾平生不禁失声道。 燕小北继续解释:“不过这蟹螯草,只对未入品的普通人才有效果,入品修士服之无用,因此此草虽然罕见,价值却并没有那么大。 小刀会之所以奉上蟹螯草,也是因为这个大同社使者,恰好受伤断了一根小拇指,你助我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这个蟹螯草便当做报酬,归你所有。” “原来如此,不过我是个瞎子,这个蟹螯草对眼睛能有用吗?” 顾平生面露一丝恍然,接着又质疑道。 断手断脚,和眼睛瞎了,毕竟还是有很大区别。 “这手脚都能治,眼睛应该也能治才对!螃蟹这玩意眼睛被挖了,同样可以重生,因此我觉得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所以你得试一试,总归是一个希望!” 燕小北打了个哈哈。 顾平生眉头一皱,这燕小北看来也不清楚,这人真是不靠谱。 不过, 他却是想起了什么,眼帘深深垂了下去。 顾平生忽然神色平静道:“断肢重生确定吗?” 燕小北点了点头,肃然道:“这个可以确定!” “说,你要我做什么?” 顾平生一反常态,竟然答应了下来。 燕小北也有几分诧异,这顾平生刚才还死活不愿冒险,如今却突然答应了。 他正色道:“等他们交易开始,人赃并获之时,我负责抓捕那九品的小刀会的会长,届时可能顾忌不到大同社的那个半步九品的使者…… 我需要你帮我拦住他别让他跑了,你也无需将他击败制服,只要拖住他即可,等我处理完小刀会的人,我便过来助你。” 顾平生沉吟片刻,道:“你把这大同社使者的资料告诉我,武技以及所使兵器这些,越详细越好!” 既然答应出手,那么必须要知己知彼才行。 燕小北说了个“好”字,便详细阐述起来…… 片刻之后, 二人再确认了一些事宜,便动身前往灰市。 第二十六章 迷津 燕小北当先跳上一只乌蓬船。 顾平生骑着阿暖,一人一猪,紧随其后。 “灰市。” 燕小北淡淡说了一句,然后递给船夫五个大钱。 顾平生有些咂舌,这一个来回,就是十个大钱,真是暴利! 这去灰市的一条小小乌篷船,怕是摆渡一天赚的钱,就抵他街头卖唱好几个月了…… 人和人,还真是没法比。 船夫接过大钱,不言不语,开始起身撑杆,隐藏在竹笠下的脸孔,看不清任何表情。 乌蓬船徐徐前行,船身晃晃悠悠。 不一会儿。 水路前方出现一大片白茫茫的湿寒水气,顿时视线受阻,障人眼目。 说来也奇怪,明明已是下午,却还有这么浓的雾气。 “这水气有点奇怪。” 顾平生鼻子抽了抽,轻嗅了嗅这潮湿的水雾,只觉有一股奇怪的气味。 他心中微微一凛,连忙屏住呼吸。 燕小北笑道:“不用担心,这些水雾虽然是人为制造的,不过并没有毒,对人无害。” 顾平生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灰市的入口。 藏在无人村隐密的水道之中,只有灰市的几条船才可拨开迷津,知道怎么过去。 顾平生久闻灰市之名,他虽也有些好奇,却从没有来过,他以前没有理由去灰市,也不敢去。 而且灰市的入市门槛,便是至少为半步九品。 “听说这灰市,你们官府也管不了?” 顾平生有几分好奇道。 “灰市比较复杂,以荒唐县县衙的实力,的确管不了它们……” 燕小北摇头苦笑。 顾平生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铁锤帮呢,以铁锤帮在荒唐县的嚣张气焰,他们也不管灰市吗?” “这灰市的建立者,据说是一位八品的武者,且实力比寻常八品武者,要强很多,灰市的地理位置又极为隐蔽,易守难攻。 铁锤帮曾经也想将这灰市,控制在手,不过最终却没能得手。” 燕小北缓缓解释道。 “原来如此。” 顾平生有几分诧异,随后不再言语。 这艘乌蓬船,在迷雾之中行驶了半个时辰,却依然不见边际,望不见彼岸。 二人一路无话,船夫也一门心思撑船,并没有搭理二人的意思。 顾平生耳边,只有一声声的水浪之声。 “你这头猪挺有意思啊?” 燕小北打破沉默,啧啧称奇道。 “你是在骂我?” 顾平生脸色微微一沉。 “呃、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单纯指你养的这头野猪。” 燕小北一怔,旋即尴尬道。 “你一个瞎子,所以平时都是它驮着你到处走?” 燕小北继续追问,伸手拍了拍阿暖的头。 阿暖似乎不是很喜欢燕小北,它打了个响鼻,然后脑袋猛然一个抖擞,甩开了燕小北的手掌。 “恩,我眼睛看不见,幸好阿暖对荒唐县还算熟悉,平时都是它载着我。” 顾平生淡淡道。 “那到稀奇了,这猪这么聪明?竟然还能认路……” 燕小北挑了挑眉,忽然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普通的兽类,不可能有这么聪明,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顾平生笑了笑:“你是说,阿暖是妖兽?” 燕小北不答,他蹲下身来,仔仔细细打量着阿暖。 阿暖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可阿暖似乎除了通灵一些,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而且听说那些妖兽性子暴虐,凶性十足,极具攻击性。 阿暖却很温顺,对人也无甚攻击性……” 顾平生皱眉说道,他不禁回忆起了当时见到阿暖时的情景。 当时。 也是一个大雪的寒冬。 自己那会只有七岁,刚刚穿越不久,正在街头吹箫卖唱。 阿暖那时也才一个巴掌大小,它听见箫声,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然后就一直跟着自己了…… 顾平生拍了拍阿暖,问道:“阿暖,你是妖兽吗?” 阿暖闻言,大脑袋摇晃了两下…… 顾平生摊了摊手,对燕小北道:“它说它不是。” 燕小北一窒,旋即笑了笑道:“妖兽也无妨,只要不出现伤人事件,官府也不会去管。” 就在此时,顾平生“咦”了一声。 “怎么了?” 燕小北面有讶色,连忙问道。 “是不是快到了?” 顾平生没有答燕小北,而是面向船夫。 就在刚刚,他听见船底第水浪拍打之声,突然变得更脆了一些。 这艘乌蓬船,应该是从一个宽阔的水面,划入了一个狭窄的空间。 “不愧是瞎子,听力不凡。” 船夫操着沙哑的嗓音,称奇了一声。 此时。 四周白茫茫的迷雾,忽然散尽,眼前浮现一座古老的青灰色石门。 石门呈一个拱形,高约三丈,宽约一丈,是由青石堆叠建成,年久岁古,爬满了无数墨绿色的苔痕。 石门顶上,篆刻着两个大字——灰市。 门两旁则有一副对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小船徐徐划进石门,四周忽然一暗,不见点光。 顾平生只觉,心头生出一股莫名的压抑之感,令他有些不舒服。 燕小北却面无表情,浑然无事,似乎已来过多次。 顾平生好奇道:“这灰市到底卖些什么?” 燕小北的声音传来:“什么都卖,老婆儿子,都能在灰市买到!不过这灰市,主要还是卖一些武者用的东西,比如丹药、功法、兵刃等等……” “难怪必须半步九品,才可入这灰市……” 顾平生又几分恍然。 这丹药这些东西,对目前的自己倒是没有大用,毕竟自己只要吹箫的演奏经验值满,便可以直接突破境界,无须幸幸苦苦的修炼。 不过。 他有些好奇,这灰市有没有什么丹药,是可以给阿暖服用的? 自己既然走上修行的路子,那么随着境界的提升,未来肯定难以避免的遇到一些危险,有必要提升阿暖的实力。 阿暖对付普通人尚可,但一旦遇上武者,比如上次的牛小发,那就会大大吃亏了…… 就在他思量之际。 砰! 乌蓬船已经触到了岸。 船夫也一声吆喝: “灰市到了!” 第二十七章 埋伏 【求追读】 二人一猪,踏上岸边。 灰市之中,同样弥漫着一片片白色雾气,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使得四周朦朦胧胧,难以辨识。 整座灰市。 有如笼罩在一层如梦的白色纱帐之中,颇有神秘之感。 不过。 依稀可见,灰市的建筑,乃是一种深褐色木制结构为主,楼层颇高,低的有三四层,高的达七八层。 每座建筑,都挂着一盏或数盏,大红色的灯笼。 灯笼在雾气之中,光芒似血,若明若灭,隐隐照亮灰市之中的各条街道。 灰市街道之上,行人寥寥,都是不言不语,大家只管低头走路,这些人或是负剑,或是挎刀,满身的江湖气。 顾平生此时长眉紧皱,很是郁闷。 自己身为一个瞎子,的确是个麻烦事,来到这种既古怪、又危险的地方,却丝毫看不见,这令他很没有安全感。 “这里伸手难见五指,你一个瞎子,听力远胜常人,在灰市之中行走,其实比长了眼睛的更好使。” 燕小北看出顾平生的顾忌,便笑着调侃了一声。 顾平生呵呵一笑,不作回答。 他鼻子又轻轻嗅了嗅,便知灰市之中,依然存在着那种古怪雾气。 他若有所思道:“这古怪的雾气,相当于一种天然的屏障,用来故意干扰人的视线……” 燕小北颔首道:“不错,灰市之所以能够独立黑白两道之外,很大的原因,便是这古怪雾气。 灰市的创建者,乃是杀手出身,于迷雾之中杀人,更是如鱼入水,事半功倍。 铁锤帮曾试图掌控这里,便组织人马攻打过一次灰市,结果却是死伤惨重,铩羽而归……” 顾平生点了点头,心道原来如此。 一个八品的杀手,在这种迷雾之中,怕是遇到七品,也有一战之力,难怪连不可一世的铁锤帮,都只能吃瘪而回…… 他忽然有些咂舌,这荒唐县之中,各种势力倒是盘根错节,极为复杂…… 以前的自己, 真是啥也不知,小白兔一只,只知道有个铁锤帮…… 他又接着问道:“我们具体怎么行动?” 他骑着阿暖,一直跟在燕小北后面,已经走了半刻钟了,觉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 “这大同社和小刀会交易的地点,在一个名为’苦中苦‘的小酒馆里。而据我得到的消息,他们会在亥时(21点)进行交易,我们只需要提前去那小酒馆里埋伏,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燕小北压低声音,小心谨慎道,同时双目如隼,不停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他们此行交易,只有两个人吗?” 顾平生同样小心谨慎的问道,不打算遗漏任何一处信息。 燕小北正色道:“不错,只有两人,小刀会这边来人是会长李刀疤子,一手飞刀绝技,百步穿杨,荒唐县人称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 顾平生神色一惊,失声打断道。 “怎么,你认识?” 燕小北被顾平生搞得一怔,不禁皱眉问道。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凭你能打得过?” 顾平生一脸狐疑道。 “例无虚发?他能射中老子一刀,就算老子输!” 燕小北大怒,瞪了顾平生一眼。 顾平生乍然听见一个熟悉的重名,不禁有几分激动,他有些尴尬地追问:“那个大同社的使者,你也确定他那边没有带帮手吗?”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燕小北的情报,当真如此准确吗? “万一那大同社的使者,带了帮手的话,我可无法应付,我最多只能对付一名半步九品!” 顾平生停下脚步,肃声道。 如果对方不止一人,他绝不会出手,去做毫无把握的事。 “老子的情报不会错的,万一他带了帮手,你可以掉头就走,我绝对不会拦你的,这样行了?” 燕小步也顿下脚步,沉声道。 “听你的语气,看来你也无法确定……” 顾平生有几分无语。 “放心,老子会护你周全,你箫吹的潇洒,人倒不够爽快。” 燕小北冷哼一声,面色有几分嘲讽。 “我是怕我能力不足,误了你的事……” 顾平生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他又话锋一转:“你其实可以找一个九品实力的帮忙,这样稳妥很多,比如铁锤帮的人……” “铁锤帮?那岂不是官匪勾结!” 燕小北浓眉一扬,质问道。 顾平生不慌不忙,风轻云淡道:“特殊时期,也是可以变通的,这大同社万一入驻进了荒唐县,势必会对铁锤帮的地位造成极大冲击,这肯定是铁锤帮万万不愿见到的,你要是找铁锤帮忙,我估计人家会欣然答应!” 燕小北眼角跳了几跳,然后叹了口气,面色古怪道:“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不过老子一向和铁锤帮的人不对付,从来没给过他们面子,我怎么可能拉下脸,再去找铁锤帮的人帮忙。” 顾平生闻言,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 不多时。 二人一猪,来到了苦中苦酒馆。 这间酒馆,不知何时所建,墙皮已是半脱半落,爬满了绿色霉丝,时不时飘来一缕缕刺鼻的气味。 酒馆门梁上悬了一盏大红灯笼,门前则挂有一联。 联曰: 歹事多半穷时起,恶人大都苦里来。 这苦中苦酒馆不大,内部只有两层,木质结构,腐朽不堪。 二人上楼之时,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尤其是阿暖上楼之时,楼梯更是摇摇晃晃了起来,惹得灰尘纷飞,一副随时坍塌之貌。 不过酒馆的老板,却浑然不觉,自顾自趴在柜台睡大觉,竟视他们为无物,没有招呼客人的意思。 柜台上竖了一块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丑字,“酒菜自己端,结账请自觉,莫扰我睡觉!” 燕小北来到拐角,找了一处最隐秘之处落座,他今日头戴了一顶箬笠,半遮容貌,倒不担心被人认出。 顾平生和阿暖,也在他的对面落座。 “这……” 燕小北目瞪口呆地盯着阿暖。 他发现阿暖竟然学着人的坐姿,也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一条长凳上。 顾平生眉头微皱,拍了拍阿暖的头:“阿暖,你先去一边。” 阿暖“嗷”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听话的跑去一旁的墙边,窝在地上。 毕竟, 一头野猪这么坐在凳子上,也太奇怪,太过惹眼了一些。 “时间还早,我请你喝一壶!” 燕小北咧嘴一笑,他正要开口叫醒掌柜之时。 顾平生打断道:“喝酒容易误事,等正事办完再说!” 燕小北颔首:“言之有……” 他“理”字还未说出,忽然打住。 因为此行目标,正并肩走进了酒馆之中。 第二十八章 动手 顾平生见燕小北这般反应,也是心头一凛,连忙噤声。 没想到这目标,竟是比燕小北所说的交易时间,早了足足一个时辰,也不知是他不靠谱,还是对方将时间提前了。 “这两人这么早就来了,幸好我们提前过来埋伏,不然怕是要错过了……” 燕小北压低声音道。 只见来人,一高一矮,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高个之人面色红润,满脸络腮胡子,披一件玄色斗篷。 矮个之人面白无须,似有病色,穿一件褐色短打,腰间别着数把寒光四射的飞刀。 这两人进来之后,双目四下一扫,然后直接在一楼落座,而后低声私语起来…… 顾平生侧耳倾听,这二人虽将嗓子压的极低,不过对他来说,声音却是如在耳畔,十分清晰,两人对话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有关如何发展大同社的规划。 他注意到,那半步九品的大同社使者,说话音色浑厚,中气十足,想来应该是一身横练功夫。 “怎么说?” 顾平生低声问道。 “等他们一拿出交易之物后,直接动手!” 燕小北双目一眯,眼中锐芒一闪。 “李刀疤子的飞刀,首重突袭,适合空旷处远程对敌,若是在这小小的酒馆之中,可谓是自缚手脚。” 顾平生忽然淡淡道。 “你还是个行家!” 燕小北双目闪过一丝惊讶,赞叹道。 顾平生轻笑了笑,不置可否,他自然不会去对燕小北解释,自己只是从前世的武侠片中,瞎学来的理论。 “动手后,你将那个大同社使者放出门外,我自己去解决……” 顾平生严肃起来。 “放他出去,为何?” 燕小北眉头一皱。 这间小酒馆,只有一个出口,而且出口狭窄,一次只能供一二人出入,若是堵住门,那对方二人正是插翅难飞。 若是将他放出去,可就一切都不好说了…… “我与人打斗,全凭听声辨位,你和那李刀疤子动起手来,打斗之声会严重干扰到我,必须将这大同社的使者放出去,让我和他有一对一的空间才行,或者你自己一对二……” 顾平生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燕小北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他又忽然想到什么,提醒道:“你若是将那大同社使者击败,切记一定要留活口,我要知道荒唐县,还有没有隐藏其他大同社之人。” “我明白。” 顾平生眼神微不可查地闪了一下,若无其事道。 就在此时。 那大同社使者,忽然小心翼翼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神色郑重,伸手入怀,拿出了一个大大的姜黄色纸包,摆在了桌上。 李刀疤子见此,面色一凝,也连忙拿出几个布袋,接着脸上堆笑,双手恭敬地递了过去。 顾平生耳朵动了动,然后低声对燕小北道:“那大同社使者说,那纸包之中,便是极乐散。” 燕小北闻言,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翻身,从二楼跳了下去,身影正好将这苦中苦酒馆的门,给挡在了身后。 这一番变故。 令那大同社使者和李刀疤子大惊失色,措手不及。 二人连忙将桌上之物,再次收入怀中。 “燕小北!” 李刀疤子认出了燕小北,顿时失声道。 “你竟敢勾结大同社之人,你可知当反贼,是要诛九族的?” 燕小北面含冷笑,也不急着动手,脸上竟是一副猫捉耗子的神情,有几分戏虐地看着李刀疤子。 大同社使者也从燕小北口中之话,听出其是官府之人,他勃然色变,厉声质问李刀疤子:“怎么会被官府给盯上了,你不是说这次会面,万无一失吗!” “使者大人息怒,看来是我小刀会中出了奸细,我来拦住此人,您先走!” 李刀疤子急忙解释道,他此刻也是神色阴沉至极。 “就凭你,也配拦住我?” 燕小北哈哈一笑,神色极为不屑。 李刀疤子闻言,脸上怒意一闪,阴森道:“拦不住,杀了也行!”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袖中寒光一闪,一柄飞刀如电射出,直奔燕小北面门。 燕小北脖子一仰,飞刀从他头顶飞过,“铮”的一声,钉在了酒馆大门。 李刀疤子并不意外,袖中又是几道寒芒连闪,二人立时斗做一团。 顾平生依旧站在二楼,并无动作,他一直侧耳细听馆中动静,那大同社的使者,似乎一直躲在一旁,毕竟两个九品武者的打斗,不是他能掺合的,他也怕被波及到。 燕小北看了一眼顾平生,然后足下发力,冲李刀疤子攻去,将身后的出口,给让了出来。 大同社使者见此,脸色一喜,连忙趁此时机身形一跃,夺门而逃。 “阿暖,我们追!” 顾平生听声辨位,也知道大同社使者向外逃了去,便连忙招呼阿暖追击。 他当先从二楼纵身跳下。 阿暖紧随其后,甩开蹄子,从楼梯风风火火狂奔而下,激起烟尘无数,木屑如雨而落。 本已老旧的楼梯,被阿暖这么一造,更是雪上加霜了。 燕小北和李刀疤子,都是被搞得一惊,手中动作为之一停。 不过,这酒馆的老板,却依旧在呼呼大睡…… 顾平生追出门外,大同社使者因灰市迷雾之故,脚步蹒跚,果然没有跑出太远。 这大同社使者,慌乱之中,急不择路,竟是倒霉之极地,逃进了一条死胡同! 顾平生顺着脚步声而追,也已迎头赶上! 他不说二话,手中长箫一点,直戳那大同社使者的后心。 大同社使者听见身后动静,连忙侧身闪躲,毫厘之间,避开了顾平生这一击。 他转头看向顾平生,面色疑惑,如今的官府已经沦落到,连瞎子也愿意收进编制的地步了吗? 他略一打量。 发现顾平生也只是个未入品的罢了,而且还是个瞎子,顿时面色一松。 他须发怒张,大喝一声:“瞎子,你若不想死,就给本使者把路让开!” 顾平生面无表情,并不答话,手中长箫一挥,朝这大同社使者迎头劈下。 “来的好!” 大同社使者狂笑一声,双目泛起一丝嘲讽。 他竟是不闪不避,伸出一双蒲团大手,猛然一拍,竟将顾平生的长箫,紧紧夹在了掌心! 第二十九章 罩门 顾平生一惊,只觉长箫仿佛被一双铁钳,给牢牢夹了住。 他用力一抽,长箫却是纹丝不动,丝毫抽不出来。 “本使者一身铁布衫,入水不溺,入火不焚,浑身刀枪不破,你这无锋无刃的一根破箫,安能奈我分毫?” 大同社使者又是一声狂笑,满眼不屑地看着顾平生。 他话音一毕,掌间再次发力,打算直接夺下顾平生的箫。 顾平生心中一凛,连忙催使听雪刀法,刀意顿生,箫管之中发出一痕劲气,狠狠斩在了大同社使者的手心。 “啊——” 大同社使者一声痛呼,收掌而回,身子“噔噔噔”向后连退数步。 此时。 他面色痛苦,一对手掌鲜血淋漓,止不住的颤抖。 “你这铁布衫,练的好像不太到家。” 顾平生挑了挑眉。 他虽如此说,可是心中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这大同社使者的铁布衫,还是有点东西的,他方才全力施为,没有留手,存了削断其手掌之心。 却并没有一击而就,只是将这使者的手掌,皮肉割伤罢了。 大同社使者又惊又惧,看向顾平生的双眼之中,已没了轻视之色,而是换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 他距离九品之境,不过一线之隔,迈入也只是早晚之事,他这铁布衫的功夫,更是已经炉火纯青,半步九品之中,可以说是罕有敌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杆箫给破了防…… 他不得不重新评估眼下的局势,强压下心中怒火,咬牙道:“阁下如果不是官府之人,可否放我一马,大同社日后必有厚报!” 他被顾平生伤了一对手掌,战力有所削减,此时已不想再继续动手,而是起了收买的心思。 “你话真多。” 顾平生面无表情道。 如今既然已经动手,他自然不可能再和对方握手言和,他又不知对方的为人,怎会相信他口头上的言语。 万一让这人跑了,以后自己说不定就上了大同社的黑名单,会被整个大同社敌对,这可不是他区区一个未入品的,可以承受得住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 大同社使者,闻言暴怒,他明白这个瞎子既然不打算放过自己,那么他唯有拼死,才能博出一条生路了! 他大喝一声,抖擞全身。 只听一连串骨节“噼啪”之声响起,这大同社使者浑身肌肉一鼓,身躯也赫然拔高几寸,他上身的衣服,顿时撕裂迸开,化作片片碎布,露出了一身犹如岩石雕刻似的肌肉。 整个人犹如一座铁塔,巍巍而立。 顾平生眉头一蹙,这所谓的铁布衫,似乎的确不凡,他隔着一丈之远,也能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气势。 他严阵以待,手中一杆长箫,紧紧横档身前。 大同社使者,口中一声暴喝,脚下猛然一跃,站立处的青石板路面“咔”的一声,碎成一堆齑粉。 他跳上半空,双拳一握,朝着顾平生当头砸下! 速度之快,转瞬之间,已是来到了顾平生跟前。 顾平生连忙举箫相迎,“砰”的一声,拳头,长箫,交击一起! 一蓬血雨。 自半空之中飘洒而落! 大同社使者倒飞而回,他的拳头之上,现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水不停洒落。 顾平生的长箫之上,满是听雪刀之刀意,箫管虽然圆润无锋,却更胜刀剑之利。 远不是血肉之躯,可以硬抗。 不过。 方才那一击,顾平生也是身子大震,他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忍不住后退数步。 即将失去平衡,就要摔倒之时,身后的阿暖,连忙用身子一拱,抵住了他,才令他没有倒地。 他此时一手拿箫,一手扶在阿暖的脊背上,大口喘着粗气,平复着激荡的气血。 大同社使者这一拳,竟是不要命的打法,他拼着自己受创,也要给顾平生狠狠一击。 方才拳箫一触的瞬间,顾平生只觉一股巨力,排山倒海似的压了过来,令他五脏六腑之中,震荡不已。 “你现在让开,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然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同社使者,冷冷注视着顾平生,似乎将手上之伤,也完全忘记了去。 顾平生心中微凛。 此人不愧是搞反动的,身子的确是有一股子亡命之徒的狠戾。 看来。 倒是无法轻易拿下此人了。 顾平生心头渐凝,原本他是不想趟这趟浑水的,毕竟牵扯到大同社这种庞然势力,一个不慎,可能会惹出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当他听到那蟹螯草的功效之后,还是下定决心,要来冒一下这个风险。 因为有一件事。 这件事一直在他心中,抹之不去,令他非常愧疚…… 大同社使者见顾平生不答,眼神一冷,再次握拳攻来。 他一身铁布衫的功夫,发挥极致,出招之间,大开大合,竟是完全舍弃了防御。 顾平生长箫连劈,打出一痕痕的劲风,不一会儿,大同社使者浑身上下,已是布满血痕,整个人全身浴血起来。 不过也只是伤了他的皮肉,没有创其根本。 大同社使者的一对拳头,同样不停击打在顾平生的长箫之上。 沛然的拳劲,振荡的顾平生感觉身子要散架了一样,他的嘴角,不禁溢出了一痕鲜血。 二人,一个外伤,一个内伤。 如今,就看谁能撑到最后了。 顾平生又是一记横箫格挡,卸掉了大同社使者的一拳,他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个办法,不禁开始思索起对策…… 这所谓的铁布衫,按他前世看武侠片的经验,应是有罩门所在。 “而罩门一般是在……” 顾平生低声喃喃,面色古怪。 与此同时。 大同社使者,又是一记飞跃,跳上半空,借助全身的力量,一发直拳轰向顾平生的面门。 他心中一动,迎面而上! 就在大同社使者,飞身下落之际,顾平生猛然一个前冲,再向后一个下腰! 一记滑铲,仰面从大同社使者身下而过! 接着。 他用尽全力,长箫向上,使劲一捅! 目标大同社使者后庭! 第三十章 破门 【求追读】 “噗呲”一声! 长箫末端的三分之一,完全插进了大同社使者的后庭…… 于此同时。 伴随而来一声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这声惨叫,凄厉无比,惊得顾平生浑身一抖,就连不远处的阿暖,都吓得一个激灵,身子狠狠抖了几抖。 顾平生一记滑铲得手,便顺势将长箫,一拔而出。 那大同社使者,此时一张脸完全扭曲,五官挤成一团,神情是无比的痛苦与酸爽。 他双腿绷的笔直,浑身僵硬,一汩汩鲜血,夹杂着黄白之物,从裤裆之中,缓缓泄落。 发出一阵恶臭。 已是失了禁…… 大同社使者,伸出一根食指,颤巍巍地怒指着顾平生,口中想骂,却是疼的他骂不出声。 他只能满眼怨毒之色,狠狠地瞪着顾平生,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这铁布衫的罩门,果然在后庭之中……” 顾平生一击得手,点了点头。 他脸色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尴尬。 不过还好。 他一插一抽之间,出手够快,长箫的末端,只是沾了一丝鲜血,并且还有裤子包裹,因此并未沾染黄白之物,不然的话,这箫怕是不能要了…… 大同社使者双手捂着屁股,口中“哎呦,嗷呦……”痛呻个不停。 铁布衫的罩门,被顾平生破掉,当下已无再战之力,他步履蹒跚,拖着身体就想逃跑。 顾平生没有去追,而是阿暖直接上去一个野猪冲撞,将他撞飞在地…… “你们大同社已进驻了荒唐县?” 顾平生走到大同社使者跟前,蹲下身子,把手中的长箫,在其衣服上来回擦拭着。 对于这大同社这种邪教组织,他也是十分忧心。 一旦大同社的势力,发展到了荒唐县,到时必定会引发动乱,甚至生灵涂炭…… “大同社起于北境,社中成员暂时只是零零星星,被派遣到了南方传教。” 大同社使者躺到在地,双手依旧紧紧捂着屁股,痛哼不止,面对顾平生的逼问,脸色阴晴不定,还是老实说道。 顾平生眉头皱了皱,继续追问:“北边叛军,想来也容不得大同社才对。” “不错,相比于经历了战乱的北境,南方更适合大同社地下发展,大同社高层已决定,近期要将大本营转移南方了。” 大同社使者忍住后庭的撕裂之疼,颔首说道。 “你回答的很老实。” 顾平生挑了挑眉,有些讶异道。 “我所说的不是什么大秘密,没隐瞒的必要,我看你也并非官府之人,为何要协助官府?你若能放了我,无论官府许了你什么报酬,我大同社都可以给你双倍!” 大同社使者双目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顾平生,神色有几分恳求。 “荒唐县的大同社之人,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别人?” 顾平生没有回答他的请求,而是反问一句。 “这我就不知道了……” 大同社使者,苦笑一声。 “你真不知?” 顾平生面无表情,站起身来。 “真不知。” 大同社使者看着顾平生,目不转睛道。 顾平生点了点头。 然后。 长箫一点,打在了这大同社使者的眉心。 顾平生竟是突下杀手。 大同社使者双目圆瞪,一脸不可置信之色,随后双目渐渐涣散,死的不能再死了。 燕小北虽叫他留活口,可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这样未免过于冒险,此人不死,就一直是个后患,自己会寝食难安。 荒唐县县衙腐败不堪,就连县尊大人,都是铁锤帮的保护伞,那县衙之中的其他人,会和大同社有所勾结,也说不定。 若留下活口,难保自己不会进入大同社的视线之中…… 而且这人参与邪教组织,意图颠覆政权,本也是不赦的死罪,加之大量传播毒品,使得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因此。 顾平生虽然杀人灭口,却不觉得有何不妥。 他杀了大同社使者之后,静立原地,不再动作,也没有去摸这使者的尸身。 虽然,这大同社使者的身上,应该有一些值钱之物,可他不便去动。 燕小北这等官府之人,肯定要对其细细搜身一番,他也不想弄巧成拙,搞出什么事端来。 片刻之后。 燕小北一手拖着李刀疤子的尸体,终于是赶了过来。 当他发现这大同社使者,已是气绝身亡之后,浓眉一拧,皱眉道:“怎么给这人弄死了,我还有很多关于大同社的事情,要好好审问他呢。” “这人拼死反抗,我不得已之下,才失手打死了他。” 顾平生不动声色道。 燕小北叹了口气,神色有几分无奈,转头问顾平生道:“你没有受伤?” 顾平生摇了摇头,它虽然受了一些内伤,不过无碍,休息几天也就痊愈了。 他对燕小北道:“我刚才与这大同社使者交手时得知,荒唐县之中,很可能不止他一个大同社之人……不过这人对其他大同社成员,也并不了解的样子,我看他当时语气不像撒谎。” “慢慢查,大同社迟早还会有所行动。” 燕小北冷笑一声,他接着说道:“这次行动大获成功,一举击毙李刀疤子,还有大同社使者,等于将大同社在荒唐县的分坛,提前给打掉了,同时还缴获了大量的极乐散。” 他拍了拍顾平生的肩头,又道:“你这次帮我,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以后遇到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我帮你摆平。” “那就谢过燕捕头了。” 顾平生拱手道,这堂堂一县捕头的人情,还是很有份量的。 随后,燕小北在大同社使者身上,搜出了大量的极乐散。 接着,他又从李刀疤子的怀中一摸索,掏出一个纸包,瞥了一眼后,递给了顾平生:“这就是那有断肢重生之效的蟹螯草……” 顾平生面色一动,伸手接过。 他将纸包拆开,将这蟹螯草拿在手中细细摩挲,这蟹螯草已经风干,上面有一些细小的凸起,摸上去有些扎手,似乎就是一个蟹螯的形状。 “这蟹螯草怎么用?” 顾平生询问燕小北道。 “内服,你干嚼吞了即可,祝你能恢复双目!” 燕小北朗声笑道,语气真诚。 顾平生却淡淡一笑:“那倒不必。” 第三十一章 亏欠 燕小北一怔,不知顾平生此言何意。 顾平声神色莫名,缓缓蹲下身去,扒拉开阿暖的大嘴,将这株蟹螯草,一把塞了进去。 “你搞什么?” 燕小北大惊失色,失声道。 “既能断肢重生,那这断了的一根獠牙,肯定能长出来?” 顾平生摸了摸阿暖的断牙缺口。 阿暖圆滚滚的脑袋,蹭着顾平生的手掌,眼角之中,拟人地闪过一丝泪光。 “可,可以。” 燕小北有些结巴。 他神色惊诧,旋即恍然:“原来你答应助我,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眼睛,而是给这头野猪?” 顾平生点了点头,便一五一十地,把当初自己卖掉阿暖,导致它被砍断了一根獠牙,还险些命丧屠刀之下的事,告诉了燕小北。 那时。 顾平生才十三四岁,正值严冬,饥寒交迫,已是快活不下去了,不得已之下,在被人一番撺掇后,便狠下心来,将阿暖给卖了…… 卖了阿暖之后,他马上就后悔了,好在阿暖最终从郑屠那,逃了回来…… 阿暖逃回后,好像并不知是顾平生把它卖了,依旧忠心耿耿,每日驼着他。 不过。 顾平生却是知道,阿暖如此通灵,必然是知道一切的,可它并没有怪自己。 此事,令顾平生一直深深愧疚…… 正因如此。 他才会听见蟹螯草可令断肢重生后,一反常态,将苟住的想法暂且搁置,不惜以身犯险,去助燕小北对付大同社使者。 况且这蟹螯草,能否治双目失明之疾,还没定论,若是自己服用,说不定会白白浪费,还是给阿暖用划得来。 “世道不易,这也不能怪你……” 燕小北感慨一声,又拍了拍顾平生的肩膀。 “对了,这蟹螯草在哪能弄到?” 顾平生想到自己乐团的成员,也都是残疾人,如果可以的话,也帮他们弄一株此草。 燕小北一摊手:“这玩意可遇不可求,我哪知道在哪弄!” 顾平生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乐团之人,能帮就顺手一帮,可这蟹螯草得之不易,他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说到底,大家也只是同事关系。 顾平生又拍了拍阿暖,感叹道:“那次是我对不起你……” 阿暖嚎叫了两声,猛然摇了摇头。 似乎在说,我不怪你。 顾平生有些动容,叹道::“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兄弟……” 阿暖闻言,立时“嗷”了一嗓子,它眉花眼笑地伸出蹄子,沾了沾那大同社使者的鲜血,然后在地上划拉起来。 顾平生察觉到阿暖的异样,可他看不见,便问燕小北:“它在干啥?” 燕小北往地上看了看,疑惑道:“它好像在画画!” “画画,它还会画画?画的什么?” 顾平生一愣,不禁好奇道。 燕小北仔细打量,只见线条歪歪斜斜,画功甚差,他一头雾水,突然一拍大腿:“我看出来它画什么了,他在画鸡!画烧鸡!画了许多的烧鸡!哦,还有堆成山一样高的肉包子!” 顾平生眼角一跳,脸色一抽,旋即拔腿就走! 似乎刚才说的话,全都不存在…… “这……” 燕小北张了张嘴,欲说无言,也举步离去。 临走之时,他转头看了一眼阿暖:“换个主人……” 阿暖浑然不知二人走远,还兴高采烈地,自顾自用蹄子画着烧鸡。 过了好一会。 它才终于回过神来,惊觉顾平生已经走远,连忙大吼了一嗓子,甩开蹄子,追了上去。 …… 顾平生并没有直接离开灰市。 他辞别了燕小北后,让阿暖驮着自己,继续在灰市四处闲逛。 这灰市之中,处处都是白茫茫的迷雾,看不清全貌,也不知这灰市占地究竟几何。 一人一猪。 来到一处坊市,这里人流倒是不少,顾平生能听到不少商贩的吆喝之声,还有一些砍价之声…… 从这些嘈杂的叫卖声中可知,这里的买卖大致相同,几乎皆是卖一些刀枪棍戟等兵刃,还有一些低阶武技。 他来此的目的,一是为了大致了解一下这灰市,二是想看看有有没有可以给阿暖增加体格的药品。 阿暖说到底,只是一头平凡的野猪,如果一直是当下的体魄,以后跟着他,怕是很危险…… 就比如。 方才他和那大同社使者交手之时,阿暖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干看着。 若是阿暖,也可以变强一些,能够协同对敌,与他并肩作战,能在一旁给他打打辅助,或是打打掩护就好了。 他耳朵一动,寻着一个叫卖之声,来到一处地摊。 开门见山地问道:“老板,你这可有提升兽类体质的丹药?” “我这有一瓶龙象壮骨粉,正好可以增强走兽的气血筋骨,这玩意很少有人买,就算你走运,二两银子给你了!” 这位五十多岁的摆摊老板,一副吃了大亏的模样。 “二两!你这壮骨粉是金子磨的,还是银子磨的?” 顾平生冷笑不已。 “一般只有卖给人用的增强气血的药品,极少有人卖兽类增强体质之物,你看别的地儿还有卖的吗,你嫌贵我还嫌便宜呢!” 老板嗤之以鼻。 “这什么龙象壮骨粉的,有什么效果?” 顾平生询问道。 “效果自是杠杠的,比如这头野猪若是吃了,一个月之内,便可气力大增,开山碎石不在话下,驼着你一口气奔十里地,都不带喘一口气的!” 老板一竖大拇指,洋洋得意道。 顾平生闻言,却是掉头就走。 这老板说话胡吹大气,听着一点不靠谱,他对这什么龙象壮骨粉的效果,自然也很是不信。 “等等,价格可以商量!” 老板不料顾平生走的如此干脆,连忙出声挽留。 毕竟,这东西几乎没人会买,好不容易有人问价,他自然不能白白放走。 顾平生顿下脚步,头也不回道:“五十文,你卖我就要!” 老板眼珠子一瞪,这他娘的什么人这是,砍价还有这么砍的? 二两银子,直接砍到五十文,足足砍了四十倍! 顾平生见他不答,就要离开。 “等等,我卖了!” 老板却一咬牙,面色肉痛道。 这个价虽然很亏本,但是也比砸在手里好,毕竟他这一瓶龙象壮骨粉,好久都无人问津了…… 顾平生见老板答应,愣了一愣,倒是有苦说不出,有些下不来台了。 因为他并不愿意去买的,就随口一说,给了个低价罢了。 没想到这老板还真答应了。 他沉声问道:“你这壮骨粉,若是没用怎么办?” 第三十二章 暴毙 “要是没用,钱我一分不要,全都退给你!” 老板哼了一声道。 “其实我一共只有四十文钱,不好意思了老板,我买不起这壮骨粉。” 顾平生哈哈一笑,挠了挠头。 他觉得自己报价五十文,这老板却答应的也很爽快,那应该还可以往下砍一砍价。 “你诚心消遣与我?” 老板面色一板,语气不善起来。 能入这灰市的,至少都是半步九品,这摆地摊的老板,便也是一位半步九品武者。 顾平生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真的只有四十文,您要是卖我就买了,不卖我也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四十文就四十文,拿走!” 老板一挥手,将一个绿色的陶瓷小罐,一把塞到了顾平生手中。 顾平生只得付钱去买,又问道:“这壮骨粉怎么服用?” 老板不耐烦道:“分成十份,三日一服,放猪食里搅拌了喂就行!” 顾平生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可就在他前脚刚走,这地摊前便来了一个面色枯白,双颊凹陷,个子很高的干瘦男子。 此人一眼看去,宛如一具行走的骷髅。 “那小子,是个瞎子?” 这形似骷髅的男子,神色阴沉,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顾平生的背影,然后向地摊老板问道。 “的确是个瞎子,怎么你看上那个小子了?” 地摊老板懒洋洋地答道。 “既然是个瞎子,那肯定比寻常的半步九品好对付,我白骨就是干这一行的,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名为白骨的男子,阴恻恻一笑。 “那小子穿的破破旧旧,看上去兜里也没几个子的样子……” 地摊老板面无表情,摊了摊手。 白骨眯着眼睛道:“无所谓了,最近手头紧,这种送上门的羔羊,即便是个穷酸,也不能放走的。”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去,等会让那小子给溜了。” 地摊老板低头摆弄自己道货物,头也不抬地道。 “我白骨盯上的羔羊,还没有跑掉的,何况是一个瞎子……” 白骨面色不屑道。 “你杀了那小子后,把那瓶龙象壮骨粉还我,那玩意你要也没用。” 地摊老板忽然想到什么,抬头说道。 “好说。” 白骨狞笑一声,便悄然朝着顾平生跟了过去。 地摊老板看着白骨的背影,摇头一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个瞎子,看来命不太好……” 二人似乎早已熟识,白骨便是灰市之中,干杀人越货勾当的那种人。 毕竟。 一入灰市,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只要不在灰市捣乱,不破坏秩序,杀人抢劫这种事,灰市是不会去管的。 …… “竟然有人跟踪我。” 顾平生眉头皱了皱,他清楚地听见,身后有一个细微的脚步之声,一直和他保持着一个等距,自己快他就快,自己慢他就慢。 虽然此人极为小心,脚步声压的很低,几近没有,可凭顾平生的耳力,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不禁有些郁闷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又为何会被盯上? 他一身半旧布衣,已是穿了两三年,洗的发灰发白,看上去就很穷的叮当响。 而且谨慎起见,他也丝毫没有露财,只不过花了区区四十文钱,买了一瓶什么狗屁的龙象壮骨粉,没想到竟然也会有歹人盯上…… “估计看我是个瞎子……” 他点了点头,跟踪自己之人,应当便是看中了这一点,觉得自己一个瞎子比较好欺负,好拿捏。 “就是不知来人的实力。” 顾平生心中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这灰市之中,九品也时有来此,自己该不会是被九品给盯上了? 他心中顿时一沉,额头都渗出几滴冷汗。 不过。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堂堂九品的话,随便找点事做赚的钱,也比窝在灰市干这种勾当来的强。 且人要脸,树要皮,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 脸面最重要! 九品,应该不会做这种既费时间,又不讨好的低收益之事。 如果是半步九品的话…… 顾平生忍不住冷笑一声,此人觉得自己好拿捏,那恐怕大错特错了。 他拍了拍阿暖的脑袋,阿暖顿时加快脚步。 “想跑?” 后方的白骨,神情不屑,脚步也顿时为之一快。 一人一猪,七拐八拐,钻进了一条死胡同。 这条胡同,正是先前,和那大同社使者交手的地方。 大同社使者的尸体,如今已被燕小北拖走,只留下了地上一大摊鲜血,和一些浊臭的黄白之物…… 白骨紧随其后,连忙追进胡同,却见那个瞎子和他骑的那头野猪,竟然全都一动不动,倒在一滩血泊之中,看上去,似乎是暴毙了? 他双目讶然,眉头皱起,他的第一反应是——有诈! 可是。 那头野猪也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人会装死耍诈,这猪哪有这种心机? 白骨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一人一猪的尸体,然后蹲下身来,就欲摸尸。 就在他的手。 正要伸进顾平生的怀里之时。 白骨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冷笑,他猛然曲指如钩,长逾一寸的锋利指甲,直抓顾平生的咽喉。 顾平生横箫一挡,恰好架住了白骨的手,他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装死?” 白骨手指发力,将顾平生的长箫死死扣住,又占据高位,压住躺在地上的顾平生的身子,已然觉得胜券在握。 便讥讽而笑:“你是自己傻,还是当老子傻,这么低劣的伎俩也想骗过老子?” 顾平生面露恍然,点头道:“很机警,但还不够。” 顾平生说话之时,双手一松,弃了长箫,反而一把抓住了白骨的手腕! 与此同时。 猛然响起一声“嗷”的巨吼! “不好!” 白骨听到身后动静,悚然色变。 可他手腕被顾平生抓住,一时之间,难以挣脱,无法应对。 阿暖一对猪蹄,已然高高举起! 接着重重踢在了白骨的后脑勺。 咔! 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 白骨双目充血,一片通红。 然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干得不错。” 顾平生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阿暖的头。 第三十三章 摸尸 【求追读】 “这家伙完全无视了你。” 顾平生有几分好笑,这人估计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猪蹄给踢死。 阿暖大嘴一咧,眼有笑意,似乎颇为得意。 不过这也不能怪那白骨。 毕竟谁会想到,这一头野猪,竟然也会和人一样阴险狡诈,还倒地装死,还施加偷袭呢…… 一人一猪。 这一波配合极为成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击杀了这尾随打劫的白骨。 “或许,以后可以多打打这种配合……” 顾平生心头一亮,对阿暖说道。 接着他在白骨的尸体上,一通摸索。 片刻之后。 他脸色却是不太好看,因为他只摸到了一两银子,和七八个大钱,以及一本书籍,便再无其他。 “这人怎么比我还穷……” 顾平生有些郁闷,好歹一个半步九品,身上竟然就只有这点钱,还没那周扒皮富。 至于这个书籍。 他一个瞎子,也不知上面写了啥,先拿着再说…… 之后。 他便不作停留,骑着阿暖,匆匆赶回了渡口。 这灰市来一趟,坐船可得花十个大钱,这可不是小钱,他本来也打算四处多逛一逛。 可由于出了被人尾随之事,他谨慎起见,便不敢再过多停留。 这灰市处于迷雾之中,他又是个瞎子,受限视力,今日一行,充其量只是管中窥豹,了解了这灰市的十之一二罢了。 不过。 他发现这灰市之中,有一种名为“指路人”的存在,这些人是灰市守卫,最低半步九品,甚至不乏九品。 令他对这灰市的势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除此之外,还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一些听起来很不错、作用特殊的武技等,不过这些价格都十分高昂,他便断了去买的心思。 首先是身家条件不允许。 更重要的是,这灰市之中至少都是半步九品,甚至还有一些九品隐藏其中,行事一定要极尽低调,绝不能有丝毫的张扬,不然说不定会被更多的人给盯上,又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小心使得万年船,总不会错的…… 算了算天色。 出灰市之时,已近亥时,他和阿暖去人情街上,吃了一大碗烂肉面。 这烂肉面,肉甜而不齁,肥而不腻,很像前世的东坡肉,价格也很便宜。 …… 一人一猪,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夜色如墨,可离家还有一段路程之时,那一盏红色灯笼,依旧遥遥可见,静待归人。 喜儿见到顾平生和阿暖,掌着灯,远远跑来接他们,她脸色欣喜,却又蹙起眉头:“平生,你和阿暖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顾平生听出喜儿话中的关心,不好意思道:“呃、有点事,最近比较忙,过一阵子就好了……” 他无法明说,也不便说自己去灰市了,这样怕是会令喜儿更为担心,只是含糊其辞道。 “这样呀……” 喜儿眉间忧色不减,却还是点了点头。 顾平生面色抱歉,柔声道:“你不用每天都等我和阿暖,都这么晚了……” “没事,太早了也睡不着,就在这等你们回来好了。” 喜儿嘻嘻而笑,看似无所谓道。 顾平生见劝她不过,便接过她手中的灯盏,二人一猪,并肩而归。 …… 次日。 晨时。 顾平生刚一起床,简单洗漱,那阎罗锅竟是找上了门。 “顾兄弟,你之前说要弄个红白事乐团,如今可弄好了?我这有个买棺材的客人,初十出殡,目前还没有丧乐团,你看要不要揽下这生意?” 阎罗锅直接说明了此行来意。 “主要几个乐手,都已敲定,你能不能再帮我,找几个敲锣打鼓的人?” 顾平生问阎罗锅道。 自己一个瞎子,招募人手这事,肯定没阎罗锅去办来的方便。 “敲锣打钹,只要是个人都能干,可以包在我身上!” 阎罗锅不假思索,便一口应了下来。 顾平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帮我把这活给接了。” “那就这么说了……只是,顾兄弟你看,老朽这忙里忙外的,也不容易,到时咱们这生意赚到了钱,可否也给小的一点提成?” 阎罗锅面色谨慎,小心翼翼问道。 顾平生笑了一声:“这个自然。” 对于此点。 顾平生倒是没有多大的异议,毕竟这招揽顾客一事,都交给了阎罗锅负责,那自然还是要给他一点好处的,不然岂能保证他会一直用心办事。 阎罗锅闻言,面色顿时一喜,连胜道谢。 顾平生又询问了一些出殡时的具体事宜,二人商谈了足足半个时辰,阎罗锅才告辞离去。 今日乃是大年初八,距离初十第一次出殡,还有两天时间。 他心念一动,双目之中面板再次浮现: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8】 【境界:未入品】 【功法:无】 【武技:听雪刀(初期)】 【演奏:窥径(901\/1000)】 “等到明日,演奏经验值就满了……” 顾平生此时心中激动,隐隐按捺不住。 过了今日,想来自己就可以正式入品,踏入九品之境了! 入品之后,才真正算是步入了修行一途。 届时。 便可感受天地元气,引气入体,正式成为一名修行者。 九品。 在这荒唐县之中,也算是真正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除了那一只手就能数都过来的八品,几乎不再有人,可以再威胁到自己。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在荒唐县而言…… 若是出了荒唐县,九品也就根本不算什么了…… 甚至。 一般的九品都出不了荒唐县,毕竟如今正值战乱,不少人落草为寇,荒唐县城外,可是有一些穷凶极恶的山匪水贼。 除此之外。 城外的山间林里,更是不乏一些妖兽之属藏身其中,磨牙吮血,吃人如麻…… 即便是九品的实力,也只有组团出行,才算安全。 孤身一人出城,大概率九死一生。 若想独自在外行走,那得是八品的实力,才能自保无虞。 这也导致很多平民百姓,终其一生,也没有出过自己所在的那一座小小城池。 顾平生今日没有出门,而是怀着紧张激动的心情,终于等到了初九的凌晨。 此时。 已是夜深人定。 阿暖也已入睡,他孤身走了二三里路,踏着雪色,来到一处寂寂旷野。 捻箫在手,开始吹奏。 今夜。 就要将经验值拉满! 第三十四章 九品 顾平生一鼓作气,吹完了一百首曲子。 他心情激荡,任由寒意扑面,冷风入怀,却毫无瑟瑟之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动,面板再次浮现眼中: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8】 【境界:九品】 【功法:大音希声(窥径)】 【武技:听雪刀(中期)、碧海潮声曲(初期)】 【演奏:登堂(1\/)】 “我已经入品了?” 顾平生惊呼而出,一脸讶然之色! 与此同时。 他体内深处,一瞬之间,升腾起一股温热之气,游弋周身,内通丹田,外达四肢,令他身轻体舒,生出一股畅快之意,飘飘然似要乘风而去! 犹如久旱逢甘霖,久雨初见晴。 顾平生感觉自己,像是痛痛快快地蒸了个桑拿,做了个大保健一样…… 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这股温热之气,最终汇聚在了他的丹田之中。 “这就是元气……” 顾平生感受丹田之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喃喃了一句。 这吸纳元气入体,便是九品和半步九品之间,最根本的差异。 “如今正式迈入九品,也算是正式步入修炼一途了!” 顾平生满脸喜色。 欣喜之余,他开始研究入品后的不同。 他双手握了握拳,只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虽然没有练过体,但是他自我感觉,凭他现在的体魄,怕是不输此前交过手的,那膂力过人的牛小发,也不输那铁布衫的大同社使者…… “回去和阿暖比一比力气……” 顾平生这般想到,阿暖的力气不亚于水牛,去找阿暖比一比力气,便能准确估算自己如今的力气,究竟几何。 之后。 他又开始研究面板的其他几栏。 “碧海潮声曲?” 顾平生面色有几分惊奇,又有几分古怪,不知可是他前世所知的那首名曲? 他闭上双目,细细参悟起来。 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目,脸上有了一丝了然。 这碧海潮声之曲,和前世那首武功乐曲,虽不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以音律伤人。 这首曲子。 此刻已然完全拓印在了他的脑海。 他便忍不住手抚长箫,低头吹奏起来。 只闻。 箫声低咽,曲调飘忽。 曲子徐徐汇聚出一副画面,只见碧海波涌,白浪连山,潮水时快时缓,其中金鳞扬沫,青女浣足……极尽变幻之能事。 忽而之际,月落日升。 一轮丹炉,四时永曜而亘古,无垠翠波,万世更迭而长留,沧浪九曲,演桑郭之迁变,瀚海千顷,阅人世之消长…… 一曲方了,余韵不绝。 顾平生只觉心旌摇动,竟是无语凝噎,眉间心上,皆是生出一抹挥之难去的愁绪。 “还得多练练才行……” 顾平生放下长箫,心中有几分震惊。 这碧海潮声曲,乃是伤人心绪的武技乐曲,他方才没有防备之下,差点难以自制,自食其果伤了自己。 还好自己暂时不会催使天地元气,若是以气御乐,威力远甚之下,自己怕是已经重伤。 此前的听雪刀法,乃是近战武技,这碧海潮生曲,算是远程武技。 一远一近,正好相辅相成…… “我是个瞎子,有了碧海潮声曲后,要是与人动手,倒是选择更为灵活了。” 顾平生不禁想到此前,与那刘麻子交手时的情景,那家伙口中不停啸叫,一直干扰自己判断,如今有了碧海潮声曲这远程武技,倒是可以不怕这种招数了。 “《大音希声》?” 顾平生又注意到了功法这一栏。 大音希声,乃是《道德经》中的句子,顾平生虽然是个落榜音乐生,但不是文盲,这个还是知道一些的。 简单来说。 就是最好的音乐,越是悠远低潜,越是寂静无声…… 无声胜有声,便是这个道理。 顾平生四下一摸索,找到一块三尺见方的石头,伸手拂去石上积雪,盘坐其上,吐息纳气,照着《大音希声》的功法修炼起来。 幽幽夜色,远山近野。 顾平生就这般一直双目紧闭,打坐吐纳,纹丝不动,身若一块磐石。 《大音希声》无声运转,顾平生只觉身心俱空,好似进入了一个绝对空灵的状态。 他脑海之中,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竟不知身处何处。 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双目复明了! 只见入目之处,天清如许,星宿列张,自己竟化作一粒星辰如米,坠入一川银河。 脚下无依,心头茫然,他极目遥遥望去,观天地之高迥,识宇宙之无穷。 身凌北斗,步蹑长庚。 顾平生忍不住想吹奏一曲,可手中却是空空如也。 他只好以天地为箫管,日月为喉舌,惠风作宫商,清露化角羽,发音律于万物,正是——大音希声! 其声若有,其声若无。 远处那一弯清浅银河,随着曲调变化万千,似姮娥舞袂,似仙客骑鲸,如美人剪烛西窗,若壮士埋剑漠北,忽又云海波涛明灭,见海市蓬山飞雪浪,见银戈铁马踏冰河最后一阵天风吹坠,一切茫然不知所踪。 顾平生骤然睁开双目! 眼中,依旧一片黑暗。 他脸色发白,难掩震惊,这《大音希声》当真玄妙,就是不知,练到极致又会如何? 收拾心情,他发现听雪刀,也已经来到了中期,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惊喜。 不过。 他忽然皱起眉头,因为他注意到了最后一栏:【演奏:登堂(1\/)】。 这登堂到入室,竟要一万经验值! 依照每天可得一百经验值的算法,也就是需要一百天,才能突破。 也就是说九品升八品,需要整整一百天。 这个速度,已是不可思议,极为骇人了,若是让别人知晓,怕是要惊掉大牙。 可顾平生还是有几分不满意。 先不说大梦朝廷不断增税,以及吃人如虎的铁锤帮。 首先那动向不明的大同社,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隐患。 还有北边的流民,正南下迁徙,不日便会途经荒唐县,到时必然生出无数事端,甚至发生暴动。 而且流民之中,也不乏一些武者,甚至是入了品的修士。 “九品实力,也不知能否自保立足……” 顾平生面色如潭。 …… 第三十五章 拦路 初九。 晨时。 久雪终晴,层云散尽,一轮青阳初照,苍茫白色大地,更是被日光映得一片雪亮,刺人眼目。 顾平生早早起身出门。 一人一猪,悠哉悠哉,走在人情街上。 街道上积雪斑驳,被车马行人踩踏成泥,脏乱不堪。 依阎罗锅之言,明日初十,就是丧事出活之日,那么他必须要在今日,将乐团成员全部通知到位,再去阎罗锅那里,最后确认一些事宜。 阿暖忽然止步不前。 顾平生隐约见到,有几个模糊人影,挡在阿暖身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突然一声大喝声乍响:“就是这个瞎子,一定他杀了你们大哥周扒皮!” 顾平生听出这喊话之人,竟是那郑屠。 他都差点都忘了此人了,还记得那天晚上,这郑屠和周八皮密谋,要对自己和十三娘下春药…… 不过。 因为周扒皮被自己杀了,这郑屠第二天,也就并没有再敢来下药,没想到今日,倒是在大街上撞见了。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领着周扒皮收的那群小弟,来向自己兴师问罪了? 顾平生不禁有些震惊,这帮古惑仔,竟如此忠心,周扒皮都死了,竟然还想着为其报仇? “对,你这个瞎子,上次还揍了俺们扒皮大哥,肯定是你害死的他!” 这群小混混们,听了郑屠之话,也义愤填膺地嚷嚷起来。 “我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大晚上去杀人?” 顾平生呵呵冷笑,他不愿理睬,便欲骑猪离去。 奈何。 小混混们在郑屠的带领下,将顾平生和阿暖团团围住,并不打算放过这一人一猪。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这瞎子虽是半步九品,但是量你也不敢当街杀人,你和我们去见官!” 郑屠大声嚷道。 他还不知,顾平生已然迈入了九品。 此时他躲在小混混的身后,让这帮头铁的小年青,顶在前面,拦住顾平生。 不一会儿。 过路的行人,已是纷纷围了上来,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顾平生脸色阴沉,有些头痛,这帮愣头青小混混,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总目睽睽之下,还真有些不好处理。 那郑屠倒是不识时务,自己没去主动找他,他就烧高香了,还敢反而来找自己的麻烦? 顾平生暗暗下定决心,必须抽个空,做掉这郑屠…… 如今他被这帮小混混围住,也只有动用武力解决了,不过他有些不太情愿,毕竟大街上这么多人看着,直接动手的话,这般行事未免有些高调了……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 他神色一寒,正欲使出听雪刀,打发掉郑屠这些人。 不远之处。 忽而传来一声长笑:“本剑仙在此,前方何人喧哗?” 其声嘹亮,从容潇洒。 街上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剑客,施施然走来。 这剑客衣白胜雪,发黑如墨,龙额准目,惊才风逸,三尺乌髯微微飘动,举手抬足之间,气度超然。 一派画图中人的神仙之姿。 四周行人,也不禁为白衣剑客的风采所折,不由自主地纷纷避让,让出一条道路来。 顾平生也十分好奇,不过他是瞎子,不知来人长什么样子,不过从路人的反应可知,这人好像牛皮哄哄的样子。 他有几分愕然:“这人竟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于我?” “似乎是个游侠……” 他便有些恍然了,这种人最是理想主义,最爱干的,就是什么狗屁行侠仗义,他们这种作为,可能也并非出于好意,更多的只是为了自身江湖邀名罢了。 “这少年一个瞎子,你们身体无碍年轻力壮,欺负他难道不羞愧吗,都散了!” 白衣剑客抚须含笑,朗声说道。 说罢。 白衣剑客解下了背负长剑,随意提在手中,然后一双眼光,四下一扫,一一瞥过众人,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慑。 这一柄长剑,以木为鞘,剑在鞘中,却好似有丝丝寒光迸射而出,令人莫敢逼视。 郑屠目光闪躲,立时心生退意,悄然退至众人身后。 这白衣剑客仪表不凡,姿态潇洒,颇有高人风范,怎么看也至少是一位九品。 他也见过一些九品,单论气度而言,都不如这白衣剑客。 想到此点,他便连忙撒腿开溜了…… 不过,他神色愤愤,临走时双目恶狠狠地刮了顾平生一眼,这瞎子的真是可恨,自己的老婆帮着他,路人也帮着他? 顾平生的脸上,却仍旧轻锁着眉头。 因为他发现,这些十五六岁的小混混们,对于这白衣剑客,却无丝毫惧意,更没有因此放自己走的打算,依旧把他和阿暖包围着。 “一群小毛头,快回家吃奶去,若再行持强凌弱之事,本剑仙手中宝剑,绝不轻饶!” 白衣剑客见这群小愣头,竟没被自己的气势所慑,丝毫不买他的账,他神色有几分尴尬,连忙大喝一声。 小混混们无所畏惧,高声嚷道: “什么剑仙,有种你就来砍老子!” “屁话这么多,有种就来砍你爹!” “有本事,你就当街一剑刺死老子,没本事,你就从俺胯下钻过去!” 此时,这群小愣头青们,竟是不再管顾平生和阿暖,反而将这白衣剑客,给团团围了起来! 这些小混混没有见过世面,倒也因此一个比一个虎,根本不把此人放在眼里。 顾平生一踢阿暖的屁股,连忙趁此时机,溜之大吉。 他也不忘了给那白衣剑客,抱了一拳,口中谢道:“多谢侠士仗义解围!” 白衣剑客面色铁青,并不答话,似乎压根没听见顾平生的谢辞。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群咄咄逼人的小混混身上。 顾平生略有几分讶异,因为他听见这白衣剑客的心跳,似乎在砰砰作响,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此人明明出场拉风,震慑一片…… 顾平生不及多想,人家出手解围,自己当然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他骑着阿暖,远离现场。 小混混们,继续叫嚣: “你要么一剑刺死你爹,要么从你爹我裤裆下钻过去!” “大伙拍成一队,让他挨个钻!” “钻裤裆!” “钻裤裆!” …… 大街上看热闹的行人,也是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 众人皆想,这白衣剑客,登场卓尔不凡,原来只是银枪蜡样头? 竟然拿捏不住几个小混混。 白衣剑客面色难看,眼角抽搐,这些小混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有心之人,便能看见他的额角,不停地冒着冷汗…… 第三十六章 伤心【求追读】 “尔等再不让开,本剑仙可真要出剑了,吾剑出鞘,必饮人血,你们当真想死?” 白衣剑客并指一伸,怒指着这群小混混,意图喝退他们。 小混混们见这白衣剑客,迟迟不肯出剑,胆子不禁变得更大,愈加肆无忌惮起来: “这人果然自会吹大牛,装模作样的!” “你这剑是用来砍柴火的!” “这种江湖骗子,俺见的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言,口沫横飞,不断挑衅这白衣剑客。 围观的路人们。 也渐渐觉得,这剑客不过徒有其表,竟被几个愣头青的小混混,搞得下不来台。 大家纷纷哄笑起来。 人情街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你这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还是偷来的?” “快拔出来给俺们看看?” “捡了把剑就说是什么剑仙?” “俺在茅坑里捡了一文大钱,岂不是财神爷了?” 小混混们嘴上辱骂,手上也开始动作,对白衣剑客连推带桑,更有人伸手就要抢他的剑。 白衣剑客猛然大吼一声!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 此剑。 明若秋水,皎若霜月,寒光四照,莫可直视。 小混混们也是一惊,他们虽然没念过书,却也能感觉的出来,这柄剑不是凡铁,他们互望一眼,面色竟也生出几分迟疑。 “怕了,怕了就给本剑仙滚开!” 白衣剑客见小混混们有所退却,不禁扬起下巴,抚须而笑,还摇晃了两下头颅,一脸洋洋得意。 他一手捋须,一手仗剑,又恢复了几分出场时的风采。 小混混们脸色涨红,方刚的血气,立时被激发,索性把心一横,仍旧不依不饶道: “要么杀了老子,要么从老子道胯下钻过去!” “快趴下,给老子钻!” “给老子钻!” “给老子钻!” 小混混们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边叉开双腿,还对着白衣剑客,不停勾着小拇指,示意他赶紧跪下来钻自己的裤裆…… 此时。 就连四周的路人,也纷纷脸色不耐起来,他们也一起振臂高呼:“钻裤裆,钻裤裆……” 白衣剑客原本的潇洒自如,此刻已是极为僵硬,他脸上涌出一抹血色,望着四周嘲笑的嘴脸,眼角急跳,忽然大喝一声:“是你们逼我出剑的!” 话音一落,他挺剑一刺! 正中离他最近的一个小混混的心口。 这一幕。 风云突变。 令围观的无数人,瞠目结舌,立时屏住呼吸。 “啊——” 只听一声惊叫,那个中剑的小混混,吓得脸色惨白,“噔噔噔”倒退数步。 然而。 他摸了摸心口,却发现却并没受伤,那一剑只是轻轻捅了他一下,就像挠了个痒痒。 只见那白衣剑客,手腕发抖,长剑直颤,似乎随时就要把持不住。 那被刺了一剑的小混混,也回过神来,他怒不可遏,直接冲上去,飞起一脚,直接将这白衣剑客,踹翻在地! 所有小混混见此,也一拥而上,手脚并用,暴揍这白衣剑客。 这白衣剑客此时双手抱头,蜷缩在地,嘴里大声求饶: “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哎呦,各位混混小爷,轻点,轻点……” 不一会儿。 小混混们便将这白衣剑客,揍的鼻青脸肿,一身白衣也踹得满是大脚印子…… 他原先有多潇洒,现在就有多狼狈。 “老子就说这是个江湖骗子!” “还敢跟我们面前装?” “还装不装了?” 小混混们拳打脚踢,边打边骂。 “不敢了,不敢了,我不过想装一下罢了,罪不自此,大哥们下手有必要这么重吗……” 白衣剑客一脸乌青,五官肿胀,在地上不停打滚,撕心裂肺地惨叫,口中连连求饶。 他现在后悔万分,自己这次竟然踢到了铁板,翻车了…… 小混混们,却没有停手的打算。 “无语……” 远处的顾平生,听见那白衣剑客的惨叫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这剑客原来真的只是个草包,方才行径,看来只是为了装装逼…… 顾平生其实并没有走远,因为,他一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他听出这剑客脚步虚浮,无气亦无力,比之普通人也大为不如…… 这人也是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了一群十五六岁,正是性子最顽劣,年纪最叛逆的小混混…… 原本来说,这个突然冒出头的白衣剑客,是自己装逼不成,反被打脸,并不关顾平生的事。 可不管怎么说。 他也是为了顾平生出头,也不好就眼睁睁看着此人,被当街殴打至死。 “正好试一试碧海潮声曲。” 顾平生心念一动,便捻起长箫,十指翻飞,低头吹奏起来。 一曲箫声低诉,润如珠,泠如泉,其音如怨,其音如愁,高亢处有如沧海怒涛,浪打碣石,卷起千堆皓雪,低回处有如闺阁幽语,泪落妆台,泣断九曲情肠。 碧海潮声曲,霎时弥漫在这整条人情街上,令人闻之伤心,听之堕泪。 尤其是那几个小混混,在顾平生重点照顾之下,大半的曲意,都是冲着他们去的。 只见这一群小混混,忽然停下手脚,一个个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也不知什么情况,只是忽而之间,心中悲痛欲绝,伤心断肠,似乎想起了什么痛不欲生的事情。 然后。 他们一边通哭,一边用脑袋撞击着地面,一副生无可恋,不想再活的样子。 直将脑袋磕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围观的行人们,也因箫声之故,个个面色凄然,原本还乐呵呵地瞧着热闹,此时全都意兴阑珊,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去了。 “这是……音波攻击?不对、不是音波……幻术?不、也不是……” 白衣剑客,一骨碌爬了起来,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奇怪的是,他竟并没有被顾平生的箫声,影响太多。 “是箫声,只是箫声!” 白衣剑客的脸色,乍然之间,震惊万分。 “怎么可能,既非音波武技,亦非幻术,只是单纯的箫声,便能伤人心智?” 他一脸难以置信之色,连忙追了出去,寻找刚才那骑猪吹箫之人。 然而。 一人一猪,已然去远…… 第三十七章 落魄 顾平生骑着阿暖,奔波了大半日,终于将明日开工之事,一一通知完了手下的乐工。 随后,他来到了阎罗锅的棺材铺。 顾平生一进棺材铺,抱了一拳,开门见山道:“明日就出工了,剩余的几个乐手,应该都物色好了?” 阎罗锅将顾平生请进堂中入座,面色却有几分抱歉:“敲锣打鼓的,都已经找好了人选,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孩,人都很老实,只因身体或多或少有些残缺,下不了田也做不了重活,让他们来干这个倒正合适。 至于敲钹的嘛,本来是有人选了,可他却放了我的鸽子,临时说不想干了……” 顾平生眉头一皱:“那如何是好,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还能上哪去找个敲钹的?” 阎罗锅嘿嘿一笑:“我觉得,这少一个敲钹的也无所谓,雇主也不一定在意这个东西。” 顾平生默然,心想只能如此了。 就在此时。 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本剑圣可以胜任这敲钹的活!” 顾平生略有讶然,这来人竟是上午那个,装逼不成反被打的剑客。 阎罗锅见此人模样狼狈,衣服上脏乱不堪,满是鞋印,脸上更是鼻青脸肿,一副他妈都认不得他的样子。 “去去去,哪来的臭乞丐,别弄脏了我的棺材铺子!” 阎罗锅脸色愠怒,站起身来,毫不客气斥道。 白衣剑客笑容一僵,讪讪道:“你们不是缺一个敲钹的吗,在下正好略通音律,正是不二的绝佳人选!” “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平生沉声问道。 这白衣剑客,先前在大街上对自己“拔刀相助”,如今又追到这里,要加入自己的丧葬乐团。 这样看上去,这人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禁生出一丝警惕。 “没什么,只是听了您的箫声,令我大为震撼!” 白衣剑客面色陶醉,感慨万千,赞叹不已。 他接着道:“仅仅凭借箫声,便可催人肝肠,诛人心智,在下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对先生可谓佩服的五体投地,您给我展现了一个很新的东西,让我触及到了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顾平生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这人说得虽然夸张,可听其语气,却又真的像是发自肺腑。 白衣剑客见顾平生不答,生怕他拒绝自己,便连忙道:“在下此举,不过是想有机会多听听先生吹箫罢了,并无其他心思,而且我可以不要工钱!” 顾平生听到此话,不禁神色一动。 这人若是不要工钱,如此一来,这敲钹的那一份工钱,他就可以直接贪掉,那何乐而不为呢? “你究竟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来历?” 顾平生觉得,这个白衣剑客,脑子不太好的样子,还是先问清楚底细,再做决断。 “本剑仙的英雄事迹,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 白衣剑客口中一个“完”字,尚未出口,顾平生一摆手,打断道:“那就捡重点的说,姓甚名谁,什么来路,我不会收个来路不明的人。” “在下剑仙李青莲,出自白玉京……算了,我如今连剑都拿不稳,只是个江湖落魄客罢了。” 李青莲正兴高采烈,却忽而泄了口气,苦笑一声,语气诚恳道。 “白玉京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顾平生有些好奇,问了一句。 “天上白玉京,白玉京当然在天上。” 李青莲不假思索地回道。 顾平生:“……” 他懒得纠结这个,又生出几分奇怪,李青莲初见之时,的确有一股莫名的,令人心惊的气势…… 可他却明明连剑都握不紧,被几个小混混按在地上,无情殴打。 “你是不是修行之人?” 顾平生喝了口茶,继续问道。 “这个自然,在下修得便是手中之剑!不过却因受到小人暗害,整座丹田都被挖掉,自此难以聚气,便成了一个废人……” 李青莲喟然一叹,神情有几分悲凉。 “丹田都被挖了?” 顾平生脸色一变,他若所言不虚,那倒的确有些残忍了。 “顾先生,您请看。” 李青莲将上衣捋起,露出小腹,而他小腹之上,有一道数寸长的可怖伤口。 “我是瞎子,看个锤子……” 顾平生眼角一跳,有几分无语。 “是在下唐突了……” 李青莲讪讪一笑,摸了摸后脑勺。 他见顾平生迟迟不肯答应,又道:“顾先生若是答应我入团,我若有朝一日,恢复修为,必为先生马首是瞻!” 顾平生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丹田乃是修行之根本,丹田没了,还想恢复修为,无疑痴人说梦…… 不过他也终于了然,原来是这么个原因,难怪此人身上,明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高人气度,实际却又是个弱鸡…… “那你以前是几品?” 顾平生更加好奇了,继续追问。 “以前是几品又如何,我只知道如今,我只是个剑都拿不住,连小混混都打不过的废人……” 李青莲摇头苦笑,语气落寞,似乎并不愿意提及过去。 顾平生见他不说,也不勉强,然后点了点头,也不安慰。 “你的仇家,为何挖了你的丹田,却不杀你?” 顾平生谨慎地问道,他不禁考虑到,若是让李青莲加入乐团,这李青莲的仇家,会不会再次追杀与他,因此殃及了自己。 “我的仇家之所以不杀我,只是更想看到我,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废人……” 李青莲神色萧索,缓缓解释。 “顾先生不必多虑,我的仇家早已把我忘了,我这些也算活的逍遥自在,他们并没有再找过我……” 他看出顾平生的顾虑,连忙开口道。 “沦为一介废人之后,这些年,我跨过高山,也跨过大海……” 顾平生下意识道:“你还穿越人山人海?” “不错,直到我遇见了顾先生!” 李青莲双目一亮,上前一把握住了顾平生的双手。 “你干嘛!” 顾平生犹如触电,连忙抽回双手,冒出一身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恶寒。 李青莲尴尬笑笑:“在下一时情难自已,不是您想的那样,请不要误会……” 他接着举头望天,神思飘飞:“我曾经拥有着一切,如今都飘散如烟,我一直试图恢复修为,找回自己,却始终一筹莫展,直到我听见了您的箫声!” 第三十八章 压价 “我的箫声?” 顾平生有些愕然。 他眼珠子一瞪,虽然他是个瞎子。 “不错!顾先生的箫声,既非音波武技,亦非感官幻术,却可退敌,这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手段,冥冥之中,我似乎感悟到了什么东西,感觉可以令我重新握起剑!” 李青莲双目一亮,有一些激动。 “总不能我吹箫,能让你重新长出丹田!” 顾平生口中的茶水,都差点喷了出来。 “总之,我真的把握到了什么!” 李青莲语气有几分急促,难掩激动之色。 他语带恳求,继续道:“顾先生,您问的话,我全都如实交代,毫无隐瞒,我是真的很想加入您这个丧葬乐队,真的很想多听听您的箫声!” 顾平生沉吟不语,手握杯盏,轻抿了一口茶,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收这李青莲。 “就他,不然的话,可找不到第二个不要工钱的人了!” 一直在旁未曾说话的阎罗锅,忽然开口说道。 李青莲闻言,立马向其投去了一个善意的目光。 “行,就你了。” 顾平生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拒绝,毕竟多拿一份工钱,太香了…… “多谢先生成全!” 李青莲大喜过望,笑容顿开。 他这一笑,牵动伤势,疼得他连忙用双手捂住脸颊,口中又不停“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对了,顾先生,既然我加入了乐团,那就是要在这荒唐县长住了,我本是个云游流浪之人,不要工钱的话,可以包个住吗?” 李青莲搓了搓手,脸色有一丝羞恼,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自己都是寄宿在人家,还给你地方住?” 顾平生没有好气地道。 “人情街街尾,有一个山神庙,你要是实在没地方住,可以去那里将就将就……” 顾平生想了想,这般提醒道。 那处山神庙,正是此前他和阿暖,蜗居的地方。 “能遮个风,挡个雨就行!” 李青莲脸色一松,拱手作谢道。 之后。 顾平生和阎罗锅聊了片刻,最后敲定一些事宜,便辞别二人而去。 回去的路上,顾平生忽然神色一动,连忙伸出手来,摸了摸阿暖那根獠牙的断面。 他惊奇地发现,阿暖这断掉的獠牙,相较之前,已然长了一寸左右! 看来不日之后,便可完全恢复如初了。 顾平生不禁生出一丝欣慰,他又想到,阿暖的獠牙又长又锋利,其实完全可以作为一个攻击手段。 只是由于此前断了一根,只有一根的话,导致它掌握不了平衡,才只能以身体冲撞作为攻击。 如今獠牙新生,阿暖也应是更厉害了。 …… 初十。 晨光熹微,红霞似带。 看来今儿是个大晴天,不得不说,的确是个出殡的好日子。 这入葬之人,倒是挺会挑日子去死的…… 这雇主也是人情街上的住户,姓郝,是个裁缝。 公鸡未啼,天地未晓,早在卯时之初,顾平生领着李青莲和老贾、老甄等人便已经就位,提前赶到了郝裁缝家中。 老贾断了手,要用双脚吹唢呐,老甄断了脚,这两人都无法行走,比较麻烦。 不得已之下,只能让阿暖驮着这两人,顾平生自己下地走路了。 他倒是无所谓,可阿暖倒是有些不情愿…… 乐团众人一到郝裁缝家中,发现郝裁缝,已在门口相迎。 披麻戴孝的郝裁缝,连忙上前拱手笑道:“顾老板,幸会幸会。” “郝老板,逝者已去,生者节哀……” 顾平生闻言,也连忙抱拳回礼,毕竟人家可是甲方,自己怠慢不得。 “顾老板啊,贵这支丧葬乐队,可是第一次出活?” 郝裁缝笑问了一句,他站在自家大门正中,却没有马上让顾平生一行入内。 顾平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皱,他解释道:“我们乐团的确是第一次出活,不过我们团里有好几个老师傅,曾经就是做这一行的,我们乐团对这活儿的整个流程,都是极为了解的,郝老板可以放心。” 郝裁缝不疾不徐,脸上微笑道:“可贵乐团毕竟还是第一次出话,而且很多人以前也没做过这行,更不用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腿脚不便什么的……” 顾平生眉头一皱,已是看出,这郝裁缝八成是想临时来一刀,压个价…… 他也是第一次做生意,没想到还能碰上这种到手刀的。 乐团其他人,自然也看出了这郝裁缝什么意思,大家互望一眼,脸色都有些阴沉。 可是作为一个残疾人,他们一向受人冷眼,遭人欺负,潜移默化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所以也只是暗暗叹气…… “所以这位郝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平生还未开口,旁边的李青莲先说话了。 “哎,最近忙着家父出殡之事,忙里忙外已经花了不少钱了,预算有些超标,虽然之前说好的是三百文钱,可我如今只能拿出两百文……” 郝裁缝眉头拧成一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 “先付两百文也行,还剩一百文可以打个欠条,等郝老板手头宽裕后,再结了就可以了。” 顾平生含笑说道。 郝裁缝闻言,脸色一沉,他将笑容收起:“我只能拿得出两百文,如果顾老板觉得不行,那我只能说句对不起,让诸位白白跑了这一趟了!” “岂有此理,出尔反尔,本剑仙可不答应!” 李青莲指着郝裁缝,怒斥道。 “原来是昨日大街上,公然钻裤裆的那位大侠呀!” 郝裁缝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一脸笑呵呵道。 李青莲脸色瞬间涨红,他勃然大怒:“胡说八道,我几时钻人裤裆了!” 说罢。 他猛然拔出背负长剑,一副就要冲上去的模样。 可郝裁缝并不害怕,在见识了李青莲昨日大街上的表现,如今谁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顾平生一伸手,拦住了李青莲,缓缓道:“事先说好的三百文,那就是三百文,一分都不能少,郝老板既然拿不出,我们也只有取消合作了。” 旋即。 他又话锋一转:“我们是残障人士,这么大老远跑一趟,颇不容易,这事郝老板还得给一个交代。” 第三十九章 白事红吹 【求追读】 郝裁缝皱眉,他略一思索,颔首道: “不错,让诸位白跑一趟,我也很过意不去,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那么我就赔赔偿贵乐团,一人一个大钱,就当是请大家过来吃个早饭。” 乐团众人闻言,不禁一阵哗然。 这郝裁缝之言,简直欺人太甚,完全是在把他们当要饭的打发。 就连老贾和老甄这等老实人,也不禁气得面泛血色,忍不住要对郝裁缝张嘴开骂。 “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贵乐团若是不满意,我也无法!” 郝裁缝淡淡说道,并无丝毫歉意。 他也不怕这群残疾人士,会恼羞成怒暴起揍他,毕竟今日他家做白事,很多亲戚都在场,人多势众,怎会把几个残废当回事? 顾平生却不见动怒,只是面无表情问道:“我们如果不做,那令尊今日出丧,当真就不吹丧乐了吗?” “世道不易,能省则省,想来老父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这个做儿子的!” 郝裁缝叹了口气,脸上却无甚悲伤之色。 “原来如此,那就祝令尊大人入土为安,这生意我们不做了,至于什么一人一个大钱的赔偿,倒也不必了。” 顾平生点了点头,似乎真打算就这么算了。 郝裁缝眉头一皱,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说什么。 他原本以为,这一群身体残疾之人,平时也没什么生计,应该十分好拿捏才是,他即使压一压价,这些人最后十有八九,应该也会答应下来。 尤其是那个瞎子乐团长,看上去还未及弱冠,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愣头青罢了,怎么可能搞得过,他一个活了几十年的老油条? 不过。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瞎子竟油盐不进,直接一口拒绝,当真不做他这桩生意了。 可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他也不好拉下脸皮,再去同对方好言商量。 乐团其他几位成员,听了顾平生之话后,除了本就意不在此的李青莲,皆是脸色一变。 老贾连忙上前几步,凑到顾平生耳边:“平生,要不两百文就两百文,咱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能接到活就很不错了!” 老甄也连忙开口劝说:“是啊,大家来都来了,总不能真的白跑一趟,能赚两百文钱也很不错了,毕竟这是咱们第一次出活,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郝裁缝听见几人说话,也马上笑眯眯道:“说句不好听的话,顾老板你这个乐团的人员构成,想接到活,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两百文应该知足了!” 顾平生没有理郝裁缝,他转头对老贾等人道:“你们每个人三十文的工钱,一分都不会少,我会想办法付给你们,至于这活,说了三百文就是三百文,少一个子都接不了。” 乐团众人闻言,互望一眼,皆是低头不言。 此时。 顾平生忽然笑了起来,面容极为和善,他对郝裁缝道:“郝老板方才也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这些人身有残疾,一来一回很不方便…… 今日也算是第一次出活,要是不能讨个好彩头,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今日这一单生意,我们就做,分文不收!” “哦?顾老板此话当真!” 郝裁缝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色大喜道。 “自然不会有假!” 顾平生含笑点头。 李青莲神色尴尬,迟疑地问:“顾、顾先生,这是不是过于憋屈了……” 顾平生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我先来起个调,你们直接跟上!” 乐团众人,心中虽有一百个不愿,却也只好听从顾平生的安排,毕竟他是团长。 顾平生手指捻箫,十指如飞,他以气御箫,直接将原本音色低咽的箫,吹的高昂响亮,有如笛子的音色一般,直接把音高拉升了一个八度! 箫声欢快之极,极为喜庆,他吹的竟是一首——《抬花轿》! 乐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这《抬花轿》乃是红事,迎亲时吹的曲子,这白事出殡下葬,怎么能吹《抬花轿》? 这抬的是棺材,可不是花轿! 李青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抚长须,哈哈大笑,连忙将手中的铜钹,匡匡敲响,发出一阵:“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咚锵咚锵……” 此刻。 老贾等人也终于明白了过来,也纷纷吹奏起了各自的乐器,整个乐团,合奏起了一首《抬花轿》! 此时。 郝裁缝的家门口,洋溢着一股欢天喜地的快活空气。 “停下,停下,都快给我停下!” 郝裁缝吹胡子瞪眼,气得直跳脚。 顾平生停下箫声,神色有几分诧异:“郝老板可是不喜欢这首《抬花轿》?那我们乐团这就给您换一首!” 语毕。 他又重新吹了一曲,这首曲子,调子更高,节奏更快,听上去比《抬花轿》还要喜庆一些! 乃是一首——《贺新郎》。 乐团众人一听,连忙又各展才艺,紧随着箫声,又纷纷吹响手中乐器,一起合奏。 一时之间。 整条人情街上,皆是笼罩在一种十分喜庆的氛围之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哪家娶亲呢! 郝裁缝气得哇哇大跳,连忙将家中男丁招呼出来,就用动手赶走顾平生等人。 然而。 阿暖护在乐团身前,气势汹汹地瞪着郝家之人,令他们不敢上前。 不一会儿。 喜庆的乐声,吸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别吹了,别吹了,工钱就按之前说好的三百文,这总行了!” 郝裁缝焦急万分,见好事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也不想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连忙赔礼道歉,一口答应下来。 顾平生见此,便止住箫声,同时摆手示意乐团其他之人,也不要再吹了。 他笑着道:“看来郝老板,也不喜欢这首《贺新郎》,本来还打算再给你换首《入洞房》呢!” 郝裁缝脸色铁青,板得像个棺材板,却说不出话来。 可今日乃是其父出殡之日,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搞出什么乱子。 “郝老板,乐团三百文的工钱,今日完事之后,你可要一次性付清才行!” 顾平生又笑呵呵说了一句。 郝裁缝脸色涨红,似要滴出血来,他一咬牙道:“没问题!” 顾平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 “如此甚好,你也不想,万一我们拿不到工钱,天天去您的裁缝店,吹丧乐讨薪。” 第四十章 红白撞煞 郝裁缝的脸皮,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他神色愤愤,也不说话,只是一拂袖一扭屁股,返回了家中厅堂。 顾平生等人见此,嘿嘿一笑,也连忙跟了进去。 众人进了郝裁缝的家中,面对主人家奔丧而来的众多亲朋们,也不客套,不说废话。 毕竟刚刚闹的那一出,大家心中都有些不快活…… 乐团各自找好位置,就开始吹拉弹唱起来,先是吹了一首《挽歌》,此曲又名《送别曲》,一般正是在丧家门前,或是灵堂之上演奏。 一曲吹毕。 众人又开始吹奏起了《哭七关》、《千纸张》和《青天歌》等丧乐…… 好一会后。 郝裁缝家的亲眷们,终于哭完了丧,又封完了棺。 此时。 郝裁缝将焚烧黄纸的土盆子,高高举起,然后“砰”的一声,应声摔碎,完成了“摔老盆”的仪式。 接着。 作为长子的他,用竹竿高高举着一面“引魂幡”,便带领着出殡队伍,浩浩荡荡而去…… 顾平生的乐团,就跟着出殡地队伍后面,一路吹吹打打,倒也无事发生。 “这奔丧还挺有意思。” 一旁敲钹的李青莲,忽然转头对顾平生笑道。 “本以为第一次出活会很困难,却没料到,似乎还挺一帆风顺……” 顾平生在吹箫,没空回答,不过心中却是这般想到。 他此刻也有几分欣喜,这一趟活一天下来,赚了三百文钱。 乐团共计七人,付给老贾、老甄、阿聪,还有一对敲锣打鼓的兄弟,每人三十文后,足足还剩下一百五十文钱! 李青莲又不要工钱,最多再给阎罗锅抽成个二三十文。 那么,他自己可以得到一百二十文大钱! 这一趟活赚的钱,都能抵他以前街头卖唱之时,差不多两个月的收入了。 “这就是当老板吗?” 顾平生喜上眉梢,心中有些乐开了花。 “如果一个月接十个活,那就有一两银子的收入了……” 这样的月收入,在如今的世道,在这荒唐县之中,已经勉强挤入高收入人群了…… 当然。 这只是和普通老百姓相比,与那些武者,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是那些人虽然赚的多,可干的不是违法犯罪,就是欺行霸市,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涯。 “我如今已是九品,但是可以找点兼职做了。” 顾平生打算,等自己这红白喜事乐团,稳定了之后,自己就直接当甩手掌柜好了。 反正无论是白事出丧乐,还是红事出喜乐,洞箫实际上,都是可有可无的乐器,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再说了,哪有当老板的,亲自干活的道理? 不过眼下还不行,乐团刚成立,他必须坐镇其中才可,此事还得慢慢来…… 就在他展望美好未来之时。 砰! 一声巨响,自出殡的队伍前方传来。 原来是抬棺之人,竟将抬的那口棺材,突然给放了下来,整个队伍也停步不前。 “诈尸了?” 顾平生一怔,他听出是棺材落地的声音,便向旁边的李青莲问道。 李青莲面色古怪道:“当然不是,好像前面来了一支娶亲的队伍,和我们这出殡的队伍撞在一起了……” “这……” 顾平生一脸愕然,哑口无言。 “我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路,还挺窄的,只有一方退让,让一方先行才可。” 李青莲继续解释道。 “按照习俗,死者为大,应是红事避让,白事先行,怎么停下了?” 顾平生眼睛看不见,只能再次向李青莲询问。 “好像是对面的红事队伍,并不愿意让,说红事赶个良辰吉日,白事没有良辰吉日一说,要我们先让,而我们这边的白事队伍,于情于理也就更不愿让了,所以两方人马就吵起来了,现在谁也不让谁,堵在那了……” 李青莲有些哭笑不得道。 “这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跟着队伍走就行。” 顾平生淡淡一笑,旋即静静立在原地,也不打算上去凑热闹。 就这样。 乐团的所有成员们,也全部原地待命着。 时间匆匆即过。 已是过去了半个时辰,前方的白事队伍和红事队伍,依旧喋喋不休,争吵个没完,仍是在那里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此时。 乐团的成员们,也纷纷不耐起来。 “这郝裁缝一家子在搞什么?” 李青莲骂了一声,第一个没忍住,就要上前去看热闹。 “不要生事!” 顾平生脸色沉声说道,他怕这李青莲,又像昨日一样跑上去装逼出头。 李青莲讪讪一笑:“我自有分寸,只是去看下热闹。” 顾平生此刻,脸色同样泛出几分阴沉,看来对面这娶亲之人,行事倒是有些跋扈啊…… “过去看看……” 他见双方久久商量不出个结果,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之心。 便招呼来阿暖,骑着它一起过去,想要一看究竟。 只听那郝裁缝,低声下气道:“伍牢头,您后边空旷,麻烦还是您请退一退,小人身后的路太窄,退无可退啊!这路两旁,全是池塘田地,小人这出殡的队伍,要是往后退,那不退个二三里路都不成啊!” 顾平生在一旁听了一会,已是大致了解,对面的娶亲之人,名叫伍六七,乃是一个牢头。 没有编制,只是小吏。 可说到底,他也是吃官家饭的,这郝裁缝万万不敢得罪。 眼下的情况: 明明那伍六七身后一片开阔地,他却硬是不肯让步,说给死人让道,太过晦气,必须要让这郝裁缝给他让道。 “本牢头再说一遍,给老子把路让开,不然等老子娶完了媳妇,改天就带人把你的裁缝铺子给封了!” 伍六七瞪着郝裁缝道。 此人生的黑脸短须,目如铜铃,即使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礼衣,也难掩一副凶神恶煞之意。 “伍牢头,您看此事是否可以再商量一下……” 郝裁缝愁眉苦脸,暗自叫苦不迭,他们这白事队伍,若是一退,可就太麻烦,太兴师动众了。 “他娘的,听不懂人话是!” 伍六七飞起一脚,正中郝裁缝的胸口。 郝裁缝“哎呦”一声哀呼,像个王八一样,四仰八叉地翻倒在地。 顾平生心中冷笑一声,这郝裁缝欺怂怕恶,如今被人教训,倒也活该。 谁知伍六七扬手一挥,他身后的红事队伍,立马窜出数十人。 他接着大吼一声:“全都给我打!” 第四十一章 颠倒 这些出红事的人,不由分说,直接冲进白事的队伍,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不一会儿,便将郝裁缝家的白事队伍,打得满地哀嚎,哭爹喊娘。 郝家的人,此时哭的声音,比此前哭丧之时,还要更为大声…… 动手打人的这些人,都是一些三班衙役以及一些白役,皆为狱卒伍六七的同僚,今日伍六七娶亲,便受邀而来,加入了这娶亲的队伍。 这些人连寻常武者都算不上,可到底是干衙役这活的,平时捉刀拿棒,身手较之普通百姓,还是更为利索一些。 郝家的白事队伍,既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顾平生混在人群之中,灵活走位,左右闪躲,却也免不了挨了几下。 不过。 以他现在九品的体魄,凡夫俗子的拳脚,打在他身上,就如羽毛挠了挠罢了…… “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身为衙役,光天化日,竟然暴打平民老百姓?” 以顾平生的性子,都忍不住大为腹诽。 好在乐团中的人,除了他和李青莲之外,并没有上前凑热闹,都躲在白事队伍比较靠后的位置,因此老贾等人,倒是免于被殴打…… 郝家的人,此时苦苦哀求,已是答应将出殡的队伍,往回倒走几里,将路让开。 可这红事的队伍,动手打了半天人,不但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激动,越打越兴奋…… “顾先生,您要不要出手?” 李青莲双手抱头,一路鼠窜到了顾平生旁边,小心翼翼问道。 “我出个鬼的手?” 顾平生声音一沉,他可不会多管闲事。 不过。 又过了好一会,红事队伍仍不肯罢手,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因为此时,不仅是郝家之人被红事队伍打得人仰马翻,落花流水,就连队伍后面的乐团成员们,如今也挨起了拳脚…… 顾平生一番思量,捻起长箫,碧海潮声之曲,立时弥漫开来。 一瞬之间! 无论是出红事之人,还是出白事之人,手上动作,皆是为之一停。 说来奇怪。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 白事队伍的成员听起来,却骤然热血沸腾,心潮澎湃,身心充满激情! 红事队伍的成员听起来,却乍然黯然销魂,哀痛抽泣,身心一片悲苦…… 恍然之间。 仿佛穿白衣的才是出红事,穿红衣的才是出白事。 顾平生的箫声,忽而高昂起来,白事的队伍,受箫声所激,立马大吼大叫着,抬脚挥拳,怒冲冲向着红事的队伍,杀了过去!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红事队伍,此时却个个伤心泪流,无心恋战…… 一息之间。 局势便已逆转! 白事队伍,突然在追着红事的队伍暴打…… 一旁的阿暖也跃跃欲试,它趁着混乱之际,小心地迈着蹄子,蹄尖点地,踩着碎步,偷偷朝红事的队伍摸了过去。 然后。 趁人不注意,它猛然将红事娶亲队伍的那顶大红花轿,给整个顶翻了过来…… 阿暖将花轿掀翻了之后,便马上甩开蹄子,溜之大吉。 而打成一团的红白事两支队伍,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它干了什么。 一曲终了。 伍六七的迎亲队伍,已被白事队伍,打得大败,红事成员们个个抱头打滚,在地上哭嚎着。 顾平生收起长箫,走到郝裁缝身旁,淡淡道:“还不快走!” 正一头雾水,脸色茫然的郝裁缝闻言,立马惊醒过来,赶紧招呼家人亲戚们,速速抬棺通行。 “哪里走!” 就在此时,伍六七突然爬起身来,他暴喝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朴刀,冲上前来,对着郝裁缝的脑袋,当头劈下! “叮”的一声。 竟是顾平生长箫一横,架住了这一刀。 “什么人,竟敢阻拦本牢头!” 伍六七神色一惊,这瞎子轻描淡写,只用一杆箫的末端,就架住了他使尽全力的一刀。 莫不是一名半步九品的武者? “伍牢头是,您难道不知当众杀人的后果?” 顾平生收回长箫,笼于袖中,淡淡开口。 伍六七闻言,神色一变,额角不禁生出几滴冷汗,他刚刚见自己的大花轿被毁,怒急攻心,便什么也没考虑,一心只想杀了那郝裁缝泄愤。 如今想来,若是真将这郝裁缝杀了,这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也难逃人命官司。 伍六七一阵后怕,站在原地,怔怔不语…… “发什么呆,走啊!” 顾平生开口,又对白事队伍轻喝了一声。 郝裁缝被刚刚那一刀,吓得差点尿了裤子,人都呆住了,此时听见顾平生之言,连忙招呼队伍,速速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顾、顾老板,多谢你出手相救……” 郝裁缝摸了一把额头冷汗,神色感激,朝顾平生弓身一礼。 顾平生一摆手,冷冷道:“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死了,找不到人要工钱。” 郝裁缝闻言,有些讪讪,不过还是连声致谢。 “对了,顾老板,之前是发生了什么?” 郝裁缝有些浑浑噩噩,自家这白事队伍,是怎么突然之间,反过来把那人强马壮的红事队伍,给尽皆打扒在地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 顾平生却是没有好气地道。 之后。 也就再无波折,顺顺利利出殡,直至结束。 结算工钱之时。 郝裁缝竟然拿出了五百文大钱,他带着一大家子过来,一起感谢道:“顾老板,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区区两百文钱不成敬意,还请您收下。” 顾平生只收了三百文钱,他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说好了三百文,那就是三百文。” 郝裁缝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顾平生竟不要这钱。 “你在荒唐县,人脉还不错?” 顾平生忽然话锋一转地问道。 “我祖上数代,一直生长在这荒唐县,是有那么一点人际关系,不知顾老板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郝裁缝面色迟疑,不知顾平生何出此言。 顾平生笑道:“我这红白乐团的生意才开张,没什么知名度,想请郝老板帮忙宣传宣传,不知可否?” “原来如此,小事一桩,包在我的身上了,顾老板请放心!” 郝裁缝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那就多谢郝老板了。” 语毕,顾平生便告辞而去。 …… 顾平生收了工钱之后。 去往阎罗锅的棺材铺,打算把今日这单活的提成付给他。 刚到棺材铺子的门口,阎罗锅便已在此早早等候,他此时双手后背,不停踱步,神情焦急万分。 见到顾平生后,他面色这才为之一松。 他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顾平生的胳膊,诚惶诚恐道: “顾兄弟快随我进去,彪爷他老人家,正在等你!” 第四十二章 剥削【求追读】 顾平生有些惊讶:“彪爷,等我?” 然而阎罗锅当下却没有细说的意思,他不由分说,连忙拉着顾平生,就往棺材铺子里去。 顾平生略一思索,便有些恍然,自己这红白事的乐队,算是一个新开张的生意。 荒唐县所有的生意行当,就连他此前在街头卖唱,都要缴纳所谓的治安费,那自己这红白喜事的乐团生意,自然也难以幸免。 这彪爷,应该就是来通知自己,以后乐团所需缴纳的治安费数额…… 顾平生一进棺材铺内堂,便借着火烛之光,隐约看见一个巨人一般的庞然身影,便是那打过一次照面的彪爷了。 阎罗锅当先恭敬道:“彪爷,顾兄弟人来了。” 彪爷点了点头,不慌不忙地先喝了口茶,然后才道:“听说你弄了个规模不小的红白事乐团?” 顾平生脸上堆出笑容:“彪爷,在下的确弄了个红白事乐团,不过规模很小,一共也只有七个人。” 彪爷嗯了一声道:“七个人,一个人头的治安费,每个月是三十文钱,你们七个人就是二百一十文钱,下月开始全线上调一倍,也就是四百二十文钱。” 铁锤帮这吸血鬼,老百姓真是逃也逃不掉。 顾平生继续笑道:“我们既然受铁锤帮的庇护,这每月四百二十文的治安费,当然没有问题。” 阎罗锅也一脸笑容,连连称是。 “好,那就再说说另一件事!” 彪爷忽然放下茶杯,话锋一转。 他眯起眼睛,盯着顾平生道:“瞎子,听说你已有半步九品的修为,不知我那手下周狗蛋之死,和你可有关系!” 这彪爷还不知,顾平生其实已是九品之境。 不过顾平生并没展现,他要隐藏实力。 因为。 若是有心人便可发现,顾平生数日之前还是个普通人,却短短几日便入了品,这个速度太快了,快到匪夷所思,快到不合常理…… 如果被人发现这一点,可能会被怀疑身怀异宝,或是抓去做解刨实验,亦或是泡福尔马林…… 再说,区区一个野生九品,入不了铁锤帮的眼,治安费依然得交。 顾平生心中一紧,不知彪爷为何有此一问,难道自己杀人之时,不甚留下了什么证据? 他不动声色:“彪爷明察,那周扒皮乃是夜间在自己的油坊被害,那地方离我居住之处,隔了六七里远,我一个瞎子,怎么可能在大晚上的,摸黑这么远的路找过去……” 彪爷虎目一皱,颔了颔首:“的确不太可能,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完全排除你的嫌疑,我作为一堂堂主,必须为堂口下的人讨一个公道!” 顾平生不知这彪爷何意,但是以他对这彪爷的了解,为周扒皮讨回公道是假,想通过此事敲诈他一笔才是真。 果然。 彪爷继续道:“我已经将周狗蛋,生前所有有过过节的人,全部列了出来,其他人也已经全都答应,自愿将治安费,再上调一倍,这多出的钱,就当是给周扒皮亲人的抚恤金!” “还要上调一倍!” 顾平生没有说话,倒是阎罗锅,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毕竟。 他也算半个乐团之人,也是能从里面拿抽成的,若是要交这么高额的治安费,那他的收入,必然也有很大的影响。 “你觉得不妥?” 彪爷虎目一瞪,与此同时他一巴掌,重重拍在了桌几上。 砰的一声! 整个桌几应声而碎,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阎罗锅吓了一大跳,口中连道“不敢,不敢……” 顾平生忽然开口:“彪爷,据我所知,那周扒皮的父母前几年就死了,他一个老光棍也没妻子,这周扒皮亲人的抚恤金,又从何说起?” 彪爷皮笑肉不笑道:“一入铁锤帮,皆为兄弟!兄弟难道不是亲人?” 顾平生整个人一怔,旋即心中大为腹诽,这彪爷脸皮之厚,他都大为佩服! 他也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彪爷死了亲人,那这抚恤金的确该给!” 彪爷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叫顾平生是,你很识时务!” “不瞒彪爷您说,小人这红白事的生意,是刚刚开张,怕是少不了同行打压欺负,此事恐怕还得仰仗彪爷和铁锤帮了。” 顾平生弓身行礼,语气似乎很是恳求。 彪爷大手一挥,随意道:“这个自然,我们铁锤帮就是负责治安的,在铁锤帮手下做生意,必须得是良性竞争!” 顾平生连忙称谢。 他冷笑一声,彪爷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压根没答应顾平生的乐团若是受到打压,会出面制止。 不过。 他凭现在的九品实力,即使遇到一些小麻烦,也无需铁锤帮帮忙,方才所说,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彪爷站起身道:“对了,我祖母去世,后天奔丧,丧乐这活就交给你们乐团了!” 阎罗锅连忙开口应道,顾平生也无异议。 然而。 彪爷说完此事之后,却并没有马上离去的意思。 阎罗锅反应了过来,连忙偷偷拽了拽顾平生的衣袖。 顾平生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彪爷祖母死了,我们这些老百姓承蒙铁锤帮多年的照顾,这丧乐的费用,我们是万万不收的。” “我并非此意。” 彪爷却是摇了摇头,呵呵一笑。 阎罗锅一头雾水,不知这彪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干望着顾平生。 顾平生已猜出彪爷的心思,口中却道:“彪爷还请直接示下。” 彪爷徐徐道:“我张彪管这十里八街的地儿,已有十几年,声望自是不用多说,你的乐团,能为我祖母出殡吹丧乐,这可是极大的牌面,别的乐团可是求之不得的,所以你须另外交上二两银子,以作报酬!” 阎罗锅听的目瞪口呆,他对彪爷的脸皮之后,也有了一个重新认识,可他却丝毫不敢言语。 顾平生倒是并不惊讶,因为他早已猜到了彪爷所想。 他竟想要给自己的乐团,做代言人…… 不过,自己没法拒绝。 暂时还无法得罪彪爷,倒不是怕他,而是忌惮铁锤帮。 三位八品,一位七品,这等势力,远远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他财不显露,假装为难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乐团刚刚成立,一时半会拿不出二两银子,彪爷可否宽限一段时日?” 第四十三章 暂存 “这没问题!” 彪爷狂笑一声,大步而去。 等其走远,阎罗锅终于破口大骂:“真他娘的是吃人不吐骨头!这样一来,咱们乐团一个月光是治安费,就交出去了差不多整整一两银子!” 顾平生面无表情道:“这彪爷是你叫过来的?” 他们这乐团第一天开张,这彪爷就找上了门,还是在阎罗锅的棺材铺,想来应该是阎罗锅,主动去找的彪爷。 阎罗锅脸色一凛,陪笑道:“的确是我将乐团之事告诉这彪爷的,不过荒唐县所有的生意,都要向铁锤帮报备的。 咱们这生意吹拉弹唱的这么热闹,也不可能隐瞒的住,所以必须得提前报备,不然到时候,那彪爷说我们故意隐瞒不报,又会以此来找更大的麻烦!” 顾平生略一颔首,没有说话。 这除开所谓的二两银子“代言费”不说,一个月光是接近一两银子的治安费,就是一笔巨款。 这彪爷坐享其成,乐团出活赚的钱,估计有一半,都凭空入了这铁锤帮的兜里。 一两银子,几乎是十单生意所赚的钱,这乐团刚刚成立,几乎毫无知名度,一个月能不能接到十单生意,都不好说。 “亲人的抚恤金是,那亲人也没了呢?” 顾平生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不过。 他马上就将其否定,自己虽然已经步入九品之境,可这彪爷也是九品。 而且。 彪爷踏入九品,已有不少年月,此人又是刀尖舔血的生涯,打斗搏杀经验,一定远远比自己丰富。 顾平生如今,还没有和九品交过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处在什么档次,也不知是不是这彪爷的对手,更不知能否杀了此人…… 又怎能冒冒失失,跟个莽夫一样去找他? 即使侥幸杀了这彪爷,可自己一个瞎子,也不敢保证现场,会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万一不慎暴露,就要面对整个铁锤帮,对他一个九品来说,这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得等到八品……” 自己若是八品之境,那么就完全不必有这种麻烦,他可以轻而易举,就将彪爷打杀了。 “不过我可以等……” 顾平生双目一眯,心中暗暗道。 他无须苦苦修炼,也没有修炼之上的瓶颈,只要每日花一定时间吹箫,等演奏经验值拉满,便可以直接突破境界。 只要耐心等上一百天,届时即可直升八品! “就让这彪爷,再活一百天……” 他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一时,完全可以等到升上八品,再以绝对实力,去结果了这个彪爷。 “我的钱就当放银行了,暂时存放在彪爷家,等我八品后杀了他,再连本带利一并拿回……” 既为长生客,漫漫长生路,自然要细水长流。 慢慢来,我无所谓。 他拿出二十文大钱,递给了阎罗锅,道:“这是你今天这单的提成,以后每拉到一单生意,我给你二十文,都是日结!” “小老儿我一定多多给咱这乐团,招揽顾客!” 阎罗锅脸色一喜,连忙伸出双手,小心地接过大钱。 他将钱收好,又一拍脑袋,连忙道:“对了,这乐团开张,还要去官府报道一下,得有衙门出具的批文,不然就是黑店,衙门一旦追究起来,也很麻烦!” 顾平生点了点头,这衙门所谓的批文,也就等同于前世的经营许可证。 “去衙门办批文,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顾平生又问了一句,他对此可谓是一窍不通,但是以他前世的经验来看,去机关办理这种相关证件,都要带上很多证明材料什么的…… “带钱就够了,现在这个世道,不比太平年代,没有那么多讲究,打点一下就可以了!” 阎罗锅无奈笑道。 “原来如此。” 顾平生点了点头,便告辞而去。 …… 十三娘家。 一盏昏黄的油灯下,倩影摇曳,十三娘和喜儿,一个揉着面粉,一个擀着面皮。 第二天卖的包子,都是在前一日的晚上做好,否则可来不及,等第二天一早,捏好的包子就直接入蒸笼。 母女二人,一边做着包子,一边不时向窗外张望一眼。 却是,在等那一人一猪。 咚咚咚! 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熟悉的野猪吼叫。 母女两闻言,脸色一松,喜儿欢快地跑过去开门。 “你俩可回来啦,粥马上要凉了,快点来吃!” 喜儿将顾平生和阿暖领进门,然后便去厨房的灶台,拿碗筷和盛粥。 “平生,你那红白事乐团,今天第一次出活顺利吗?” 十三娘正揉着包子,忽然抬起头来,轻蹙着眉,关心地问道。 “比我想象的还顺利,工钱也正常拿到了。” 顾平生笑着回道。 他将一开始被郝裁缝压价,还有路上红白撞煞之事,全部隐瞒未说,他怕说出来会让母女二人担心。 “那就好,我就担心别人欺你看不见,故意刁难你。” 十三娘闻言,欣慰地笑了笑。 他停下手来,一手扶着细腰,另一只手的手抹了一把额前细汗,灯烛跳动之下,风情摇晃,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韵味。 “雇主见我们都是残废,反而更为照顾,十三姐姐不用担心的,是阿暖?” 顾平生朝着阿暖喊了一声。 阿暖连忙“嗷”了一嗓子,以作回应。 十三娘见此,有些忍俊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快趁热吃!” 喜儿给顾平生端来了一碗飘着几颗青菜的稀饭,以及两个包子,给阿暖也拿了两个包子,还有一木盆的粗糠。 顾平生一个瞎子,做饭很不方便。 他也曾尝试自己做饭,结果,差点失火引起火灾,自此,他也就不敢自己做饭了…… 之后。 他每日便在外面的食店里吃,这开销,比之自己做饭,还是要大上一些。 如今搬到了十三娘家隔壁,他就琢磨着,和十三娘商量,自己每个月支付一笔伙食费,然后就在十三娘家吃,这样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顾平生正要开吃。 阿暖忽然哼哼了两声,它伸着鼻子闻了闻包子,却是不太满意。 顾平生明白过来,原来这包子是白菜陷的…… 十三娘和喜儿,神色尴尬,喜儿笑着道: “将就吃,从今天起,我们再也吃不到猪肉包子啦。” 第四十四章 县衙 十三娘也叹了口气:“是呀,再过一段时间,连白菜包子怕是也没得吃了。” “出了什么事吗?” 顾平生平静地问了一句,他坐在桌上喝一口粥,吃一口包子。 “现在粮食紧缺,原本我们买肉的那家肉铺,也开始断了肉源了,别家的肉铺之前也没有合作,也就更不愿卖给我们了,整个荒唐县还剩下的那一点肉源,都被那么两三家酒楼给垄断了,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如今已是很难再买到猪肉了。” 十三娘捏完最后一个包子,擦了擦手,缓缓解释道。 “原来如此。” 顾平生低下头颅,轻语了一句。 世道是越来越难了,再过一段时间,估计真的连白面包子也没得吃了,届时,恐怕买粮都会成为一件头痛之事。 “现在还有菜心的白面包子吃,就知足啦。” 喜儿也撇了撇嘴道。 她忽然明眸一转,盯着阿暖,嘻嘻笑道:“既然买不到猪肉,那这里不是还有一只臭猪猪!” 阿暖正坐在板凳上,一门心思地吃糠,忽闻此言,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忙把脑袋埋进了盆子里…… 三人见此。 皆是忍俊不禁起来。 …… 翌日。 天未破晓,日未出山。 顾平生匆匆洗漱,趁着夜色,骑着阿暖往县衙而去。 荒唐县县衙,离顾平生住的人情街,可差着有十里的地。 他还是第一次去衙门办事,也不知道流程,听那阎罗锅说,只要准备好打点的钱即可。 本想找燕小北帮忙,可他发现,他压根不知那燕小北家住何处,也不知他今日可在县衙,只能先过去瞧瞧。 一路奔波,跋涉一个时辰,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衙门口。 可他发现,这衙门的大门,竟然是紧闭着的…… 顾平生皱了皱眉头,有些犯难,早知道应该仔细问问,这衙门的详细办事流程,那阎罗锅也不说具体点…… 其实。 倒也不能怪那阎罗锅,他也一知半解,也都是道听途说的。 这些平民老百姓们,目不识丁,文化水平极低,自是不知县衙机构的内部情况,更不知里面有哪些个老爷,这些老爷们又分别管着哪一块的事儿。 别说老百姓,就是读过几年书的秀才,大多也不知县衙的办事流程。 毕竟,这圣贤书中,也不写官僚机构构造之事,亦无哪位老爷分管何事儿的说明。 这种政策,其实就是“愚民政策”,若是让百姓变得聪明,那官员们的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宁可使其愚,不可使其智。 “击鼓?” 顾平生想起前世影视剧中,好像进衙门前,都是先拿两棒槌,在衙门前的堂鼓上,匡匡一顿敲…… “不对,这个堂鼓应该不能随便敲!” 顾平生马上摇头否定,这堂鼓应该是重大和紧急情况,否则不能乱敲的。 自己若是乱敲一通,估计要挨板子…… 顾平生在县衙大门之外,徘徊不前,思索如何是好。 之所以。 会造成这种情况,是因为官府根本就不想,让百姓知晓县衙的事儿,更不想让百姓知道办事流程。 这样,便可提高衙门的威严,和县老爷的权威。 百姓们对县衙不熟悉,一进衙门,必然心里没底,心头打鼓,两腿直哆嗦,这整个人也就矮了半截儿,县老爷在呵斥一下,怕是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百姓只能连忙跪下,口称草民,口呼大人,磕头如捣蒜,如此一来,也就绝不会出现所谓闹事的刁民。 这种效果,正是县衙要的,令百姓臣服淫威,而强人盗贼之属,一入衙门,更是吓得不打自招,也省去很多的麻烦。 同时,也可权力寻租。 官员们将手上的权力,寻租出去,让中间人带话,让中间人给百姓办事,便可收受大量的贿赂,若是行事暴露,或是收到检举,也可将罪责,完全推脱到中间人头上…… 因此。 一般人去当地县衙,基本都是只能通过走后门儿、托关系来办事。 所以说,这个办事儿,有时候还真不是你有钱就行,你得有关系,你得有门路! “咚咚咚──” 顾平生神色犹豫,最终还是上前,伸手敲了敲县衙的大门。 敲门,应该不犯法? 可他敲了县衙大门之后,过了老半天,也不见有人应声,更不见有人开门…… 顾平生脸色一沉,再次上前,加大了手上力道,又敲了几声。 依旧无人回应…… “难道还没上班!” 顾平生忽然恍然大悟道。 这大梦王朝的公务员,如此快活清闲吗,这都巳时了,还不上班? 不过这也不能怪这些官吏们,毕竟,衙门的俸禄都已经欠了一年半了。 谁还有心思上班? 顾平生无奈之下。 只得带着阿暖,在县衙大门之旁,一直静静等候。 就这般。 又苦等了半个多时辰,他终于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正朝着县衙大门方向而来。 顾平生侧耳一听,从这群人对话中可知,他们正是荒唐县县衙的三班衙役。 他忽然觉得其中一个声音,颇有几分耳熟。 不待他回忆起在哪听过,耳边已响起一道喝声:“又是你这个瞎子!” 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昨天出殡路上,遇见的那个娶亲的狱卒伍六七。 “伍牢头新婚燕尔,第二日便来县衙报道,这份敬业,草民十分钦佩,荒唐县有伍牢头这等尽心尽职的栋梁之才,未来可期呀!” 顾平生抱了一拳,客气地笑道。 伍六七听着顾平生的奉承之言,却是怒哼一声! 他猛然一挥手,便带着一众衙役,将顾平生和阿暖,给团团围了起来。 顾平生眉头微微一皱,道:“伍牢头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就是你的这头野猪,顶翻了我的花轿!” 伍六七怒目圆瞪,咬着牙道。 顾平生闻言,心中微微一凛,忙道:“我养的这野猪胆子小,绝不敢做出此事。” 伍六七怒道:“虽然老子没有看见,但是一顶花轿也有大几百斤,昨日现场除了你这头野猪,普通人哪有力气将其掀翻!” 第四十五章 私刑 【求追读】 顾平生有些讶然,心道这个狱卒伍六七,思路倒很清晰。 这一波推理分析,的确十分合理! 昨日红白撞煞,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他又是个瞎子,便一时不查,没有约束好阿暖,让它捅了这么一个小篓子…… 当时,直到阿暖将那顶大红花轿,给彻底顶翻在了地,他才听声辨位,知道阿暖干了什么。 也不能怪阿暖冒失,因为它被夹在人群之中,也挨了红事队伍的揍,大屁股被人踢了好几脚…… 顾平生不卑不亢道:“伍牢头既然没有亲眼所见,那也不能因此,就冤枉我这头野猪了,凡事还得讲究个证据。” 伍六七冷笑道:“没有证据又怎样,先将你和这头野猪,各打一百大板,看你们老不老实交代!” 他话音一落。 一众衙役们,便要一哄而上,将顾平生和阿暖拿下。 “嗷!” 阿暖猛然大吼一声,目露凶光,瞪着众人。 它一对前蹄不断在地上来回摩挲,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对着这帮衙役,来一个野猪冲锋! 伍六七和一帮衙役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后退出去,他狞声道:“公然拒捕,藐视衙门,目无王法,瞎子你可是想要造反!” 顾平生听见他乱扣帽子,眉头细微地一皱,他拍了拍阿暖的头,让它冷静下来。 这帮人到底还是衙役,隶属县衙,自己在这县衙大门口,的确不便和他们起了冲突。 “我和燕捕头有几分交情,可否看在他的面子上,这事就此打住?” 顾平生将燕小北搬了出来。 伍六七怒哼了一声:“放你的狗屁,燕捕头最不喜与人交往,我们干了这么多年衙役,和他都没什么交情,你这个瞎子是他的朋友?” “昨天有个人,也说自己是李巡检的大侄子。” “上月抓了一个刁民,还说他是县太爷的亲舅舅呢!” “这种想攀关系的多了去了!” 其他衙役们,也纷纷开口调侃,一阵哄笑起来。 伍六七又道:“你既说你认识燕捕头,那他年方几何,家住何处?” 顾平生还真不知道,他和燕小北说起来,也就见过三次面。 伍六七见此,连忙大声道:“信口雌黄,罪加一等,打两百大板!” 顾平生沉声道:“这是想屈打成招了,不过您一个狱卒,有杖刑的权利吗?” “老子有没有权利,你等会就知道了,带走!” 伍六七一声令下,一众衙役便将顾平生和阿暖,押着进了县衙之中。 顾平生倒也无所谓,以自己如今九品的体魄,哪怕吃上两百大板,也不过是挠痒痒…… 他一个瞎子,双目不见,就这么被衙役架着,似乎走了很远。 忽然之间。 他只觉眼前一暗,完全没了一丝光亮,同时一股阴暗潮湿的腐烂霉味,扑鼻而来。 “不对,这是地牢!” 顾平生陡然一惊,这伍六七竟不是带自己去县衙大堂,而是把他和阿暖,偷偷押进了大牢! 他刚反应过来,那边阿暖已经被赶去了一间牢房之中,并关了起来。 顾平生双臂猛然发力,挣脱束缚,将押着他的伍六七和另一个衙役,一举震飞,令这两人重重砸在了地牢的铁栅栏上。 方一动手。 阿暖也大吼一声,开始猛力地撞击着铁栅栏。 伍六七断了两根肋骨,吐了口血,挣扎着爬起,一把抽出腰间朴刀,嘶吼道:“你这刁民,竟敢暴力拘捕!” 一众衙役们,互望一眼,个个如临大敌。 顾平生方才露的那一手,以管窥豹,也能看得出来,根本不是他们几个普通小吏,可以相抗衡的。 顾平生冷笑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要直接关进大牢?你这种滥用私刑的作为,才是目无王法!” 伍六七闻言一窒,有些发虚。 他一个没有编制的小吏,这番胡作非为,若是被上面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倒不是因为县老爷们人品正直,而是县老爷们会觉得,他偷偷用地牢行私刑,是完全视上司如无物,没把他们当官的放在眼里。 不过事已至此,伍六七只有硬着头皮道:“住口,你这刁民!” 此时。 地牢之中,关押的一众囚犯们,见到这番变故,也纷纷来了精神,个个双手抓住铁栅栏,将手腕上的铁链摇得哐当作响,口中则给顾平生加油助威,并求他放自己出去。 顾平生闻言,神色微闪,不如自己将这帮囚犯放了,囚犯和这些衙役们,必然会爆发激烈冲突。 他再趁乱,暗中下手,助囚犯将伍六七等人打死,最后再浑水摸鱼,悄然出去。 届时。 县衙大概也会认定,是这些囚犯逃狱之时,将伍六七这些狱卒给打死的…… “还不快给本牢头束手就擒!” 伍六七见顾平生不言不语,便当他被自己震慑住,不禁神色一喜,又大喝了一声。 顾平生眸光一寒,正欲杀人灭口之际。 突然。 一个熟悉的清亮声音,从地牢大门处传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牢头!” 顾平生听出来人是谁,心道今天这事儿,倒是用不着自己出手了。 伍六七听到这个声音,却是神色大变,手中朴刀吓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望着昂首阔步而来的燕小北,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口中支支吾吾道:“燕、燕头……” “狗都不如的东西,还敢动用私刑,你把县衙当成你家了?” 燕小北冷喝一声,双目入电,直盯地伍六七头皮发麻。 “燕、燕头,小的一时糊涂,还请您老宽宏大量,放过小的一马!” 伍六七面如土色,冷汗如雨,大声哀求着。 燕小北哼了一声:“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敢搞他?” “什么!他真、真是您的朋友?” 伍六七面如白纸,吓得魂飞天外,舌头打颤着道。 没想到这个臭瞎子,先前所说竟是真的,他不禁叫苦不迭了。 他连忙转身,顾不得肋骨断骨之痛,连滚带爬到顾平生脚下,磕头如捣蒜: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老,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 第四十六章 打探 “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 伍六七脸色如死,双手左右开弓,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对顾平生道歉。 顾平生有些好笑:“放不放过你,我可没权利说了算,你要问燕捕头去。” 伍六七闻言一怔,旋即再次转身,又爬到燕小北的跟前,连声讨饶。 “滚,从今日起不用来衙门了!” 燕小北不耐地摆了摆手。 他身为一名九品武者的捕头,乃是正规朝廷编制,相较于没有编制的普通衙役,地位是云泥之别,罢免一个衙役的权利,还是有的,更别说这伍六七,违法乱纪在前。 “您不能把我解职啊,我昨天刚娶老婆,您要把我解职了,我老婆那不得跑了啊……” 伍六七身子晃了两下,接着一把扑了过去,死死抱住燕小北的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给老子滚!” 燕小北神色厌恶,猛然一巴掌将伍六七扇飞了出去。 伍六七口吐鲜血,嘴里飞出几颗大牙,然后重重摔落在地,便是生死不知了…… “一群废物,除了不干好事,其他丁点用都没有。” 燕小北“呸”了一声。 “今日多谢燕捕头了。” 顾平生上前一抱拳,真心感谢道。 “没事。” 燕小北朗笑一声,摆了摆手。 旋即。 他又对一旁另几个战战兢兢的衙役,大吼一声:“快打开啊,还愣着!” 几个衙役连忙应诺,便打开关押阿暖的牢门,将它放了出来。 “抓犯人抓不到,给我抓了头猪回来?” 燕小北踹了几个衙役一脚。 他一脸无语,不能理解这些家伙怎么想的,把一头猪关进牢里的操作。 “对了,你怎么会被他们抓进牢中?” 燕小北好奇地问道。 顾平生便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于他。 “原来你是来拿批文的。” 燕小北点了点头,接着又爽快道:“这种事你应该找我啊,批文我去给你办,你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随后。 二人一猪,一起出了县衙地牢。 不多时。 顾平生便顺利地从燕小北手中,拿到了衙门的批文。 “真是多谢燕捕头了。” 顾平生弓身一礼,脸色倒是颇为真诚。 他心道燕小北此人,倒也的确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燕小北哈哈一笑,说了句“客气”。 顾平生目光微闪,忽然问道:“还有一事,我想请燕捕头帮忙一二,不知可否?” 燕小北一摆手:“但说无妨!” 顾平生不动声色:“燕捕头可否帮我查一个叫郑屠的人,我想知道此人如今安身何处。” 郑屠上次领着周扒皮的旧党,来找了自己一次麻烦后,便消失无踪,不见人影。 他也向人情街上的住户打听过,却无人知道郑屠如今藏身何处。 他又是一个瞎子,让他去整个县城到处找人,实在有点太为难他了,而找人这种事情,当然是县衙最在行了,他便想着让燕小北帮忙。 郑屠虽只是个普通人,可留着多少是个隐患。 更何况白天的话,自己和阿暖又要外出,十三娘和喜儿的安危,也没有保证,他早已想杀了此人。 燕小北摸了摸下巴,挑了挑眉道:“怎么,你想杀了此人?” 顾平生心中微凛,却是笑着解释:“燕捕头说笑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户卖包子的母女,以前时常接济于我,算是我的恩人。 这郑屠便是这母女的丈夫和父亲,郑屠和妻子一次争吵之后,便多日没有回家,因此我想帮母女二人找到这郑屠。” 燕小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小事一桩,我让手下多留意一下,等打听到了,就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你。” 顾平生再次谢道:“那就多谢燕捕头了,我平日都在人情街阎罗锅的棺材铺子中,若是有消息,烦请燕捕头的人去那找我。” 燕小北不甚在意,随口道:“好说。” 他之所以让人去棺材铺子找他,自然是不能让十三娘和喜儿知晓,自己在找郑屠这件事情…… 毕竟。 好说歹说,郑屠也是她们的血亲,自己欲杀郑屠,还是得瞒着母女二人。 燕小北送一人一猪离开县衙,二人不时闲聊几句。 顾平生忽然笑着问道:“铁锤帮的那个彪爷,燕捕头可能胜的过他?” 燕小北眉头一皱,想了想道:“张彪的开山拳,力大无比,比寻常九品武者要厉害不少,否则也不会一直稳坐铁锤帮的堂主之位……” 顾平生听了燕小北的评价,心中也是微微一惊,就连燕小北,竟也对那彪爷有几分忌惮。 要知道。 他可是亲眼见过这燕小北,一个人单枪匹马,就击杀了同为九品的小刀会会长。 由此可见。 燕小北在九品之中,定然是极高的水平,连他都有几分忌惮,看来那彪爷,倒的确不太好对付。 顾平生点了点头道:“看来就连燕捕头,也非那彪爷的对手。” “放屁!” 燕小北勃然大怒,他双目一瞪:“我只是说他不好对付,可没说我打不过他!” 顾平生哦了一声,神色似有不信。 燕小北见此,脸色有几分不太好看,他接着道:“我能胜过那张彪,可也得费一番手脚,而且胜他可以,杀他却也办不到……” 顾平生心道,幸好没有鲁莽,看来只有等晋升八品再弄死这个彪爷,毕竟连燕小北都给予如此高的评价,肯定难缠。 “那不知,可有谁能胜过燕捕头呢?” 顾平生话锋一转,忽然生出几分好奇,燕小北一向很狂,从没见他把谁放在过眼里。 燕小北咧嘴一笑,语气有几分傲然:“不是我吹,就这荒唐县境内,九品也有好几十号,但应该无人是我的对手。” 顾平生有几分讶然,可这燕小北倒不像是在吹牛。 荒唐县九品第一人? 顾平生不禁重新认识了一番,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年捕头。 他又想起一事,神色郑重道:“有一事向燕捕头请教,人能修炼入品,兽类能否修炼入品?” 第四十七章 消息 顾平生心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境界和实力,只会越来越高,他希望阿暖也能稳步提升,作为自己并肩的伙伴。 燕小北呆了一呆,旋即反应过来,愕然道:“你是想让你这头野猪,也入品?” 顾平生眉头一皱道:“难道是没有办法吗?” “我哪知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来问我?” 燕小北摆了个鬼脸道。 顾平生眉头不展,若是燕小北也对此一无所知,那整个荒唐县之中,怕是也没人知晓了。 “不对,有一个人可能知道办法……” 顾平生忽然心头一亮。 辞别了燕小北之后,他便骑上阿暖,直奔阎罗锅的棺材铺子。 …… 一进棺材铺子,他直接喊道:“李青莲可在?” “顾先生找在下何事?” 李青莲端了杯水从里屋出来,连忙回应道。 他自加入乐团之后,没活之时便在荒唐县中四处晃悠,或者到阎罗锅的棺材铺子串门。 顾平生直接开口道:“有事情向你请教。” “顾先生言重了,但说无妨!” 李青莲闻言一讶,旋即面露喜色,这顾平生有求于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顾平生也不拐弯抹角,他拍了拍阿暖的头道:“你可知有什么方法,能令它也能修炼,也达到入品之境吗?” 李青莲一捋颔下三尺长髯,缓缓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顾平生一摆手道:“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李青莲有些讪讪,他缓缓开口:“人是如何修炼的?” 顾平生一怔,眼皮跳了跳,这还真把他给问倒了! 他只须每日吹箫,等面板中的演奏经验值拉满,即可轻松突破境界,并学会各种武技,至于常规的修炼方法,他还真不太清楚! “不是让你直接说吗?” 顾平生没有好气地道。 “呃、我是说人是如何修炼的,禽兽便也是如何修炼的,至于能否修炼入品,只要这禽兽够聪明,那就能够修炼入品。” 李青莲连忙解释道。 “那么多的猪狗牛羊,鸡鸭鱼鹅的,我为何从未见哪个修炼成精?” 顾平生质疑道,这李青莲的说辞,听上去也太过简陋了。 李青莲耸了耸肩,无奈道:“这寻常家畜,灵智低下,当然不可能修炼成精。” 他接着解释道:“只要这禽兽灵智够高,能认得字,再找到一本供妖兽修习的功法,照着修炼,便有机会入品。” 顾平生心中一动,如果如此简单的话,那么阿暖颇为通灵,智商不低,不知是否能够学会文字? 李青莲抚须而笑,侃侃而谈:“异类修炼之途,在这世间并不罕见,天地开辟,清浊初分以来,便已存在,不但一些灵智极高的飞禽走兽,就是草石木葩,山川湖泊,甚至风雪雷电,只要诞生灵智,再得天地之元气,亦能修炼成精…… 而人族修士之中,也演化出了一脉修炼体系,便是以御兽入道,他们通过捕捉、培育、训练等,让各种兽类不断变强,最后再以自身精血为媒,同这些拥有各种非凡神通的天地异种,签订契约定为主仆,以驱使为己用。” “御兽?” 顾平生沉吟不语。 当他听见“主仆”二字之时,略有犹豫,因为他并不想让阿暖当什么奴仆,难道必须用签订主仆契约的御兽之法? 他不禁问道:“除了这御兽一途,还有别的办法吗?” 李青莲便接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简单粗暴的法子,这也是寻常深山大泽那些妖类,提升境界修为的方法,那就是同类之间互相吞食。” “互相吞食?” 顾平生追问道。 李青莲颔首道:“不错,不过此法,只限于与已可初步汲取元气,体内已经凝聚出元核的兽类。” 顾平生神色一动,问道:“阿暖这么聪明,是不是因为已经凝聚出元核了?” 李青莲不语,而是双目眯起,盯着阿暖看了几眼,旋即有几分奇怪道:“它还没有凝聚元气,不过这阿暖看上去是有点奇怪,明明是一头野猪,却又不像是一头野猪……” “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平生不禁眉心一攒,挤成一个川字。 李青莲却是哈哈一笑:“只是有点奇怪,我也说不出什么问题……” 顾平生沉吟起来,阿暖的确远比一般的动物,聪明许多,难道真是一种妖兽? “这头野猪可是顾先生从小养到大的?” 李青莲忽而话锋一转地问道。 顾平生点头:“不错,阿暖跟了我已经十年了。” 李青莲指捻长须,若有所思道:“也许它真的只是一头普通的野猪,之所以聪敏异常,可能是它长期听你的箫声之故……” “哦?” 顾平生眉梢一挑,有些惊讶。 不过他转念一想,说不定真有这个可能也不好说,毕竟他只要吹箫,连长生都行…… 他继续追问:“阿暖没有凝聚元核,便无法靠吞食同类升品吗?” 李青莲不厌其烦,耐心解释:“已经凝聚元核的兽类,吞食没有凝聚元核的兽类,自是没有益处,只能当吃了顿饱饭罢了。 没有凝聚元核的兽类,吞食其他兽类的元核之后,自是大有益处,比如阿暖若是能吞食一头半步九品猪精的元核,它便有可能直接凝聚出元核,更甚至若能直接吃下一块九品猪精的元核,则大有可能直接以此入品……” “猪精的元核?” 顾平生心中微沉,这猪精的元核,定然不是寻常之物,自己要去哪里弄呢? 不知那灰市,能否买到猪妖的元核? 灰市之中若是也买不到的话,那整个荒唐县怕是也没有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只有城外的大山里,才可能存在猪妖了……” 不过。 以他现在区区九品的实力,若是孤身去大山密林,怕是会被山精鬼魅,啃的骨头都不剩…… 就在此时。 一个衙役来到棺材铺子,他见着顾平生,便上前道:“你就是那顾平生,我们查到郑屠人在何处了,特来通知与你!” 第四十八章 了仇【求追读】 “这位衙差大哥请说?” 顾平生神色一动,抱了一拳,他挥了挥手,将阎罗锅和李青莲都支了开去。 “郑屠在县北的糊涂庙旁,有一座小土屋,他如今就住在那里。” 衙役前脚说完,后脚便直接走了。 “糊涂庙……” 顾平生喃喃一句,糊涂庙离人情街,足足有七八里路,若不是衙役帮忙打听,凭他一个瞎子,怕是真找不到郑屠。 不得不说。 燕小北办事效率倒是真快,上午请他帮忙,下午就已经落实了。 顾平生也不墨迹,一挥手招呼来阿暖,一人一猪,便往糊涂庙赶了过去。 …… 糊涂庙。 这儿供奉着一个叫作糊涂仙的不知名神仙。 听说这糊涂仙人,能知后世未来,指引前路,使人不糊涂。 不过老百姓对这模棱两可的玩意,可丝毫不感兴趣,大家要么拜财神,要么拜送子观音什么的…… 这糊涂庙无一香客,冷冷清清,已是庙门倾颓,墙壁落败,掩在浓荫老藤之中。 “难怪找不到这郑屠……” 顾平生有些了然,这糊涂庙极偏僻,路又难走,平时无人会到此处来。 那郑屠躲到这幽僻之地,也不知是畏惧自己,还是畏惧铁锤帮。 他回来已有多日,依旧安然无恙,倒是有些奇怪了,那铁锤帮为何会放过他? 顾平生以为,怕是欠铁锤帮债务的人太多,他们都把这郑屠给忘了。 就在此时。 阿暖忽然“嗷”了一声。 “找到了?” 顾平生摸了摸阿暖的头,而阿暖则点了点头。 “不在?” 顾平生在阿暖的带领下,他来到糊涂庙中的一间破旧的土房,可里面空空如也。 他皱了皱眉,旋即摸索着,来到一处锅灶旁,然后将手伸进灶孔,摸了摸草木灰。 “果然住在这。” 顾平生感受到草木灰中,尚有一丝余温。 “跑的了屠户跑不了庙,等着。” 顾平生自顾自找了一张凳子,然后落座,闭目养神起来。 阿暖在一旁静静待着。 它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日已西山,暮色渐浓。 顾平生忽然睁开双目,隔着百丈之外,他便听见了一个粗重的脚步之声。 只听这脚步声的主人,絮絮叨叨自语道:“他娘的,得想个办法搞死那个瞎子,不然老子自己有家都不敢回,还要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那两个该死的臭婊子,等老子想法子弄死那个瞎子后,一定把这两个婊子卖去娼馆换钱!” 顾平生冷笑,这郑屠果然无可救药。 原本。 他心中还有那么一丝的犹豫,毕竟好说歹说,这人也是十三娘和喜儿的血亲,自己背着母女俩杀郑屠,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如今。 他听了郑屠心中所想之后,仅剩的那一点愧疚之感,也荡然无存了。 咯吱! 郑屠推门而入。 一入门中,他立时吓得魂飞胆丧,这顾平生竟大摇大摆的坐在里面,他支支吾吾:“你怎么找到这的!” 见到顾平生后,郑屠竟没有马上逃走,而是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口中连连讨饶道:“顾大爷,您饶了小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你可是看上了小人的妻女,小人将她们送给你,让母女二人一起伺候您!” 顾平生脸上闪过一丝厌恶,道:“把你的钱全交出来,我不杀你。” 郑屠闻言大喜,口中不停称谢。 他连忙从怀中摸出二十个大钱,又跑到床底掀开一块地砖,摸出一百个大钱,最后爬上屋顶横梁,再取下了两百文大钱。 他双手捧上,悉数递给了顾平生。 顾平生心道,若不是让郑屠主动交出来,他恐怕还真找不到这些地方。 “还有吗?” 顾平生问道。 “没了,都在这了!” 郑屠战战兢兢道,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忽然。 一声“嗷”的巨吼,阿暖猛然冲出! 郑屠大惊失色,连忙举起一条长板凳,挡在身前。 砰! 长板凳应声而断,郑屠的身子也被顶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壁。 只见他粗壮的肚子,被阿暖的獠牙划到,整个开膛破腹,白花花的肠子洒了一地。 郑屠一脸怨毒之色,死死瞪着顾平生,似在怪他出尔反尔,他满眼不甘之色,接着两腿一蹬,死的不能再死了。 顾平生淡淡道:“我说不杀,可没说阿暖不杀。” 阿暖当年险些命丧郑屠之手,仍有一股怨气,正好让它自己做个了断。 “灰市买的龙象壮骨粉,还是有一些用处。” 顾平生点了点头,方才阿暖一撞的力道,较之此前已是大了很多,如今的它,实力应该已相当于半步武者的水平了。 接着。 阿暖又叼来一根柴火。 它以为杀人,就要放火。 顾平生一把抽掉它咬着的柴火,随手扔去一旁,摇头笑道:“这里地处山中,咱们要是放火,岂不是给整座山都点着了。” 阿暖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他拍了一下阿暖的大屁股,道:“你去把尸体背上,我们找个地方埋了。” 这郑屠的尸体,若是经仵作一验,便知是野兽所杀,继而很容易就怀疑到顾平生和阿暖头上。 阿暖来到郑屠的尸体前,伸出长长的獠牙将郑屠顶起,再用力往后一扔,便把尸体甩到了自己背上。 就这样。 一人一猪,往糊涂庙后山而去。 他们找了一处隐秘之处,阿暖将郑屠的尸体扔下,然后甩开蹄子,对着地上就是一顿猛刨。 不多时。 阿暖刨出一个深坑,顾平生一脚将郑屠的尸体踢了下去,阿暖再甩开蹄子拨土填坑。 做完一切,已是入夜。 顾平生翻身骑上阿暖,随意道:“这个搞定,下一个。” 一人一猪,踏月而去。 …… 县郊一所村庄。 狱卒伍六七,正闷闷不语,独坐家中。 他今日被燕小北解职之后,昨日刚娶的媳妇一经知晓,便二话不说跑回了娘家。 “妈的,老子落到这个田地,都怪那个瞎子,得想个法子报仇!” 伍六七大力一拍桌子。 然而。 他家的院子门,突然被人给推了开。 只见一人一猪,走了进来。 那瞎子摸着野猪的头,问了句:“那人可是伍六七?” 野猪便点了点头。 伍六七浑身一个激灵,他正要大喊救命之时,眼前闪过一痕雪亮的刀光。 他立时喉咙一凉,拼了命想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接着。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四十九章 对赌 杀了伍六七后,一人一猪便大摇大摆,闯入他家。 他们一阵翻箱倒柜,许久之后,最终搜刮出了五百文大钱。 “今日收成不错。” 顾平生将钱收起,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 他将地上血迹处理干净。 阿暖再次用獠牙将尸体挑起,扔到背上。 明明是它第二次背尸,却已经是轻车熟路,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走!” 顾平生确认没有留下痕迹,一人一猪,便去荒郊野岭,寻了处隐蔽之地埋尸。 等有人发现伍六七失踪之时,可能已是数日之后了,而失踪又是小事,远不如死人来的严重,县衙最多寻找个一段时日,找不到的话,此案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种杀人的买卖,来钱倒是真快,咱们以后可以多干干。” 埋了伍六七的尸体后,顾平生有几分感慨,拍着阿暖的脑袋道。 “嗷!” 阿暖大嘴一咧,眼含笑意,似乎颇为赞同。 顾平生有点忍俊不禁:“今天赚了不少钱,明天给你买只烧鸡吃!” 阿暖闻言,立马嘴角一卷,笑容满面,围着顾平生不停打转,口中嗷嗷直叫…… “杀人夺财这事,似乎有一种上瘾的感觉。” 顾平生摸了摸下巴道。 不过。 他毕竟是个正常人,有道德底线,绝不会因此去滥杀无辜。 有些心痒。 他突然希望多遇到如伍六七这般,来得罪招惹自己的人,这样他杀人抢钱之时,便可雄赳赳气昂昂,没有丝毫的负罪感。 一人一猪回到家中,已是亥时。 十三娘和喜儿都没有歇息,一直挑灯夜侯,等他们归来。 晚上喝得是一碗棒子面粥,就着两个白菜包子。 十三娘另给顾平生煮了两个白水蛋。 顾平生自己吃一个,还有一个剥开给了阿暖。 十三娘见此,秀眉一蹙,却也没说什么,毕竟鸡蛋还是十分珍贵的,阿暖这么大一头猪,也吃不出个什么玩意,完全是浪费了…… 顾平生啃完最后一口包子,将一碗棒子粥喝个底朝天。 他随意擦了擦嘴,然后从怀中摸出两百文钱,递给了十三娘,轻笑道:“这是我和阿暖这个月的饭钱。” “要不了这么多,你给个五十文就够了!” 十三娘没有去接,推脱道。 顾平生哑然失笑:“我一个人都不止五十文了,更别说阿暖饭量这么大。” “不打紧的,你赚钱不容易,自己先留着呗!” 喜儿也嘻嘻笑道。 顾平生哈哈一笑:“我现在乐团生意很好,你们就拿着,多余的就当是我的房租了。” 说罢。 他将钱放在桌上,也不管母女二人,直接快步回了屋子。 …… 翌日。 彪爷家中。 顾平生带着乐团众人,已早早登门。 彪爷见到顾平生等人,瞧也不瞧一眼,只是随意一挥手,让他们进去。 顾平生和李青莲无所谓,其余之人皆是极为拘谨,神情忐忑。 毕竟彪爷欺行霸市,积威多年,这些普通老百姓,是没人不怕。 顾平生的心思,倒是想在别的地方,既然此后要杀这彪爷,那么趁此机会,正好当做提前来现场踩踩点。 结果。 他眉头却是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这彪爷的家竟是建在闹事之中,门外行人络绎,车马如龙,而且他家里的人,更有十几口人之多。 如此一来,这杀彪爷一事,又想不暴露,还的确是个技术活! 不过。 他心中也有几分期待,这彪爷的府宅,占地颇广,由此可见,他家中也一定很有钱! 不多时。 彪爷一大家子也哭丧完毕,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殡而去。 顾平生的乐队,一路吹拉弹唱,无事发生,众人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就在此时。 白事队伍,忽然停步不前。 “什么情况,难道又遇到红白撞煞了?” 顾平生向一旁的李青莲,好奇问道。 不过他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可能,毕竟这次出殡的是彪爷,不是郝裁缝,什么人敢拦彪爷? “白事队伍,被一队衙役给堵住了。” 李青莲踮起脚尖,向前一顿张望之后,对顾平生解释道。 顾平生闻言,心中一动,衙役,敢拦彪爷,难道是那燕小北了? 他忍不住上前去听热闹。 果然是燕小北拦住的彪爷,只听他道:“彪爷,你搞这么多人是在干什么?” 彪爷脸皮一抽,他这一大家子人披麻戴孝的,还能是干嘛,你燕小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沉声道:“我祖母今日出殡,燕捕头给个面子。” 燕小北一副讶然之色:“你祖母死了?我记得你祖母不是去年死的吗,今年怎么又死一次,你这到底有几个祖母?” 彪爷脸上陡然涌起一抹血色。 他强压住心头火气道:“去年去世的是我祖父,烦请让个路,不要耽误我祖母上路!” 顾平生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燕小北,会挑在此时找彪爷的麻烦,竟拦着他不让出殡! 只听那燕小北又道:“你祖母出殡,谁能证明?” 彪爷勃然大怒:“燕小北,你他娘的可是存心找老子的茬!” 燕小北哈哈一笑,一把抽出朴刀,用刀尖指着棺材:“出殡是,那把棺材打开证明一下。” 这话。 可谓是辱人之极了。 就连顾平生都有几分咂舌,燕小北此言,搁谁谁都忍不了。 果然。 彪爷忍不住怒,他大喝一声,全身爆发出一股骇人气势,直将身旁众人逼退一丈,“燕小北,你欺人太甚!” 燕小北嘴角一咧:“欺你,你奈我何?” 说罢。 他直接调转手中朴刀,将刀柄一把塞到了彪爷手中,再伸出两根指头夹住刀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燕小北双目直视彪爷,不屑笑道:“彪子,我数三个数,看你敢不敢杀我?” 彪爷双目一眯,紧紧握住了刀柄! 这一幕。 大街上的众人,皆是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顾平生也不禁为燕小北捏了一把汗,这是不是玩的有点大了? 只听燕小北大声喊道: “一!” “二!” 燕彪二人,紧紧对视,言小北面不改色,而彪爷神色犹豫。 “三!” 方一喊到三,燕小北闪电般夺回朴刀。 接着。 他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架在了彪爷的脖子上。 燕小北用刀刃拍了拍彪爷的脸,一脸鄙视道: “彪子,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彪爷一言不发,脸色僵硬已极,双目似乎有几分懊悔。 燕小北眉毛一扬,又道: “彪子,我再数三个数,你要么叫我声爹,要么我一刀砍下你的头。” 第五十章 变故 彪爷脸色一变,冷笑道:“你敢!” 燕小北并不答话,只是大喝一声:“一!” 彪爷小山一样的庞然身躯,竟被燕小北这一吼,给惊得抖了一抖。 他额头冒出几滴冷汗,强自镇定道:“燕小北,老子就不信你敢当街杀了老子!” 燕小北继续道:“二!” 两个人的目光,这一刻就像磁石一样,紧紧吸在了一起。 此时。 在场的衙役,铁锤帮的帮众,包括彪爷的家里人,全都不由自主地退了开去。 只有彪爷那胖乎乎的三岁儿子,在一旁吓得不住地大哭。 彪爷一听儿子哭声,心中没来由地,惧意更甚。 “这出戏还真有点意思。” 李青莲在一旁捋须而笑,姿态飘洒。 “比你那出路见不平的戏码,是更有意思一些。” 顾平生点了点头道。 李青莲闻言一窒,不再说话。 顾平生此时静听场中局势,他也很是好奇,这彪爷到底会不会喊爹,更好奇如果彪爷不喊这声爹,燕小北是否真的会当街杀人。 “三!” 燕小北终于说出了最后一个数! 就在他话音一落之时。 “爹!” 彪爷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和燕小北对视的目光一缩,极不情愿地喊了出来。 “乖儿子!“ 燕小北收刀入鞘,纵声长笑。 彪爷脸色黑的可怕,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大街上一时气氛尴尬至极,在场之人皆是神色古怪,除了彪爷的家人,其余之人皆是想笑,却又不敢笑。 顾平生面上不显,心中却道,这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燕小北忽而止住笑声,他揶揄道:“彪子,这么沉不住气啊,老子身为捕头,怎么可能真的当街杀人?” 彪爷气的差点吐血。 他忽然收敛怒气,阴沉道:“可以把路让开了!” 燕小北却并没有让路的打算,他双目一眯:“死者为大,我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只是我收到情报,近日荒唐县流入了一批大同社的极乐散,我怀疑就是你借着这次出殡,打算藏在棺材中运送出去!” 彪爷横眉瞪目,破口大骂:“放你妈的狗屁,你真以为老子怕你?” 燕小北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怕我,所以有些奇怪,你今日为何如此委曲求全?” 说话同时。 他如灵蛇出洞,不待彪爷反应,已然闪身到棺材跟前。 接着二话不说,抬手一劈,直接拍飞了棺盖! 只见。 棺材里并无人尸。 而是一块块垒在一起的黄纸包! 这一番变故。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莫说其他人,就连彪爷那些家人亲眷,也个个惊得合不拢嘴,眼珠子瞪的滚圆,老太太的尸身呢? 彪爷脸色变了数变,他见事情败露,身子一纵,跳上一座屋顶,飞也似的逃之夭夭。 燕小北大吼一声,连忙提刀追了上去。 顾平生也有些傻了眼,他虽然双目不见,却也从周围的窃窃私语之中,知晓了一起。 这棺材还真是掩人耳目,用来运毒的? 还真藏着大同社的极乐散! “我记得没封棺时,棺材里的确躺着个死了的老太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调包的。” 李青莲摸着颔下一抹须子,疑惑地道。 “无所谓了,事已至此,咱们便回去。” 顾平生将长箫一收,笼入大袖之中,徐徐而去。 他走到那副棺材之前,步子忽而顿了一顿,接着拍了拍阿暖的脑袋。 阿暖鼻子一抽,猛地嗅了嗅…… …… 整个下午。 顾平生都在阎罗锅的棺材铺子里。 他闲来无事,吹吹箫,奏奏曲,偶尔向李青莲请教一些问题。 今日出了那档子事,大街之上,人们皆是心头惶惶,行色匆匆,百姓们已然知晓,那大同社进驻了荒唐县之中。 时不时有一队捕快,手握腰刀急急路过,不止是捕快,就连铁锤帮的帮众,也来去匆匆,神色凝重。 这黑白道上的人,皆是在寻找那彪爷的行踪。 彪爷偷运极乐散,此举已被铁锤帮所不容,因为,一旦大同社进了荒唐县,一山不容二虎之下,铁锤帮的生存空间必会大大压缩,各种利益也要大打折扣。 所以。 在对付大同社一事上,黑白两道出奇的默契。 “这些人的样子,应该是还没有抓住那彪爷……” 顾平生不禁这般想到。 他有些好奇,这彪爷放着好好的铁锤帮堂主不坐,竟然反叛而出,去投靠了大同社。 “这彪爷失了铁锤帮这靠山,已是丧家之犬,我倒不用怕他了,是阿暖?” 顾平生淡淡一笑,拍了拍阿暖的头颅。 “嗷!” 阿暖点了点头。 …… 入夜。 子时。 犬睡人定,寒虫不吟,长街一片漆黑。 彪爷家中,正有两个衙役把守在大门口,由于勾结反贼,这里已经被抄了家。 两衙役哈欠连天着,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跳下屋檐,接着“砰砰”两拳。 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头颅便如西瓜一样,被打了个稀烂。 这黑影神色小心,他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便悄然溜进了府中。 不多时。 黑影负着一个包袱,又从府中钻出,这人身形极高,几近十尺,正是那彪爷! 他方一出来,又迎面走来两个接应的黑衣人。 彪爷压低声音道:“我已取回细软,事不宜迟,咱们快走!” 一个黑衣人道:“待入了灰市,也就安全了!” 另一个黑衣人道:“可惜了那么多极乐散,还有你妻儿眼下被铁锤帮控制,你不管了吗?” 彪爷神色阴沉,一咬牙道:“老婆可以再讨,儿子可以再生!” 他话音一落,抬腿就走。 两个黑衣人互望一眼,也不多说,急忙跟上。 就在三人,拐到一处无人的路口时。 忽然。 响起一声洞箫之音。 三人一惊,连忙寻声望去。 只见。 北风如刀,万木飘零。 而长街尽头,一个瞎子低头吹箫,而他的脚边,还趴着一头滚胖的野猪,正打着盹儿。 那瞎子忽而长眉一皱,止住箫声,许是天气太冷,箫管也受了冻,声音发涩,他无奈地将手中长箫,往地上的青石板,轻轻地敲了几敲,似乎是在调音。 第五十一章 截杀【求追读】 “这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警惕地问道。 “一个卖唱的瞎子,不用管他,赶路要紧!” 彪爷神色有几分焦急,足不停留,根本懒得去管顾平生。 三人转身之际。 顾平生也摆弄好了箫管,调好了音,继续低眉垂首,静静吹奏。 箫声又起,其声呜咽,似断又续,如寒鸦悲鸣,如杜宇啼血,若娥英泪竹,若山鬼哭坟,令人闻之催心,听之断肠。 忽而之间。 箫声急转而上,调子高昂,有如孤鹤冲天,引吭九霄而长鸣,又似沙场请缨,鼓角千里而争杀。 此刻。 长街两旁的老树之上,宿鸟惊飞,枝叶竟脱。 鸟儿尚未飞远,便化作一蓬血雨无声洒落,而落木的断口处,则有如被利刃所隔,平滑如磨。 一只橘色的野猫,碰巧路过,它正闲着步子,悠哉悠哉走在屋檐。 它身子一纵,欲跳去另一处低檐,可刚一跃在半空,身子便被一缕风刀,一切为二,连一声喵叫也没来得及发出。 与此同时。 彪爷只觉这箫声,乍一闻之,竟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一腔悲凉,两个黑衣人眉毛紧皱,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吹箫的瞎子。 只此一眼。 二人脖颈处,同时飞出一痕细细血线,接着头颅一歪,“砰”的一声掉落在地,而身子却仍旧笔直地站立不动。 “不好!” 彪爷悚然变色,他双臂摆出一个十字,横档身前。 又是一蓬血花飞出。 他一双比常人大腿还要粗上一圈的双臂,破了一道近半寸深的口子,鲜血“滴答”落地。 好在他反应够快,没有像那两个半步九品的家伙,落得个头身分离。 “好瞎子,深藏不露!” 彪爷虎目一瞪,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卖唱的瞎子,平日里豪不起眼,没想到竟也是一位九品! 不过。 顾平生虽来者不善,他却毫无惧意,自入品以来,彪爷一路刀尖舔血,手上沾过无数人命,即便是九品,他这一对开山拳,也打死过数位。 “我和你并无多大仇怨,可否行个方便,张彪来日必有厚报!” 彪爷沉声说道,他虽没把顾平生放在眼里,却也不想耽误赶路的功夫,以免迟则生变。 一曲方歇。 顾平生垂下长箫,淡淡道:“送人上路,何须多谢。” 彪爷听出顾平生言下之意,是不愿善了了。 “找死!” 他神色一狞,砂锅大的拳头猛然握紧,砂锅大的拳头,在别人那儿是打比方,在彪爷这儿却是实实在在,他一只拳头,比普通人的人脑袋,还要大上三分。 彪爷身子带出一道狂风,卷起一地落叶,朝着顾平生狂奔过去。 顾平生不慌不忙,轻捻长箫,又吹一曲。 曲意迸发,如银瓶乍破,玉珠崩盘。 半空凋零飞舞的枯叶,被曲意一浸,一瞬之间,不飘不飞,竟是生生定在半空。 下一刻。 无数叶片飘飘洒洒,分分合合,冲着彪爷席卷而去。 每一片叶子,都蕴满了凌厉曲意,有如利刃快刀,刮起了一阵刀雨,将彪爷的身子淹没。 彪爷却是狂笑一声,他不闪不避,开山拳大开大合,直来直去,抡的霍霍风生,整个人直接冲进了那一霎刀雨之中。 片刻之后。 砰! 一声巨响过后,无数枯叶,四散而飞,那刀雨竟被彪爷的开山拳,硬生生打散! 不过。 彪爷此刻浑身浴血,遍体尽是刀伤,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全是一痕痕的伤口,不停往外渗出血珠。 可看似骇人,却都是一些皮肉伤。 “就这?” 彪爷仰头而笑,神色讥讽。 顾平生面无表情,心道这彪爷倒也不是浪得虚名,果然有些本事! 他并不说话,只是丹田聚吸,口中吹吐,幽幽箫声仍是不绝于耳。 “冥顽不灵!” 彪爷怒哼一声,他甩开步子,一脚三丈,离顾平生越来越近。 却忽见那一杆洞箫,自箫孔之中,飞出一痕痕无形风刀,纷纷扬扬,朝他激射而来。 彪爷脚步一顿,不敢怠慢,他一对开山拳挥舞身前,抡出一个圆圈,将大半个身子护在其中。 刀与拳。 激烈交击一起。 发出一连串“叮叮叮”之声,只见无数花火乍起,直如星雨飞溅。 彪爷神情不屑,他一对开山拳,硬逾金铁,区区风刀如何伤之? 然而。 片刻之后,他就脸色渐沉,因为这无形风刀连绵不尽,来之不绝,且锋利异常,胜似精钢所铸之刀剑,他不禁大感吃不消。 彪爷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双拳止不住地发抖,他心知如此下去,已是必败之局。 他忽然神色一动,那顾平生以箫为媒,乃是远程手段,依常理而言,近战必是他的弱点。 一念及此。 彪爷牙关紧咬,脚下发力,速度立时为之一块,连忙抢攻而上。 顾平生耳朵一动,听其脚步,知其用意。 他手指飞快,箫声更急,一痕痕风刀自箫管之中飞出,如一阵狂风骤雨,倾泄而去。 彪爷神色一变,他眼珠子四下一扫,发现长街一角,有两个巨大的废弃石磨。 他一个闪身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个石磨高高举起,然后猛然大吼一声,用尽全力,朝顾平生狠狠掷了过去。 然而。 顾平生身前的风刀,密集如雨,有如一张罗网织就。 飞来的两个石磨,立时被绞成一堆齑粉。 不过。 这些风刀,也因此抵消去了不少。 彪爷趁此空隙,重重一脚踏在地上,跃至半空,朝着顾平生袭杀而来。 顾平生罢了箫声,以箫为刀,手腕一抖,挥出一痕月牙形的刀气。 刀气未至,劲风先来。 彪爷的衣衫,立时被割破无数道口子。 他脸色大惊,正欲躲开,却突然目光一沉,把心一横,聚气于双臂,竟以血肉之躯,生生硬吃了这一刀。 咔! 骨头碎裂之声。 只见彪爷双臂汩汩冒血,小臂上的尺骨,裂出一痕缝隙,几近彻底断裂。 彪爷疼得一阵龇牙咧嘴,不过他一身肥膘,皮糙肉厚,骨头又比常人粗壮太多,到底是抗住了这一刀。 借此机会。 彪爷终于奔到顾平生一丈之内。 他二话不说,双拳高举过顶,冲顾平生的天灵盖,一锤而下。 欲把他脑袋当成西瓜,狠狠砸碎。 第五十二章 快刀 顾平生被近身,并不慌乱。 他横劈一式,又斩出一痕风刀。 彪爷吃过苦头,当下不敢再硬接这风刀,连忙腰子一拧,侧身闪过。 可方一躲过这痕风刀,又见一痕雪亮的刀光升起。 “好快!” 彪爷心中大凛,他只见到刀光亮起,却并没见到顾平生是如何出手。 他下意识委身闪躲。 “啊……” 一声凄厉惨叫响起。 彪爷前胸,立时现出一道横贯胸骨的长长刀口,深可见骨。 然而。 一痕刀光未灭,一痕刀光又起。 彪爷再次发出一声惨叫,这次是他的肋骨,被顾平生斩断了几根。 刀气纵横,光影明灭,刹那照亮了整条长街。 彪爷的刀伤越来越多,血流不止,整个人失血过多,神智已有一些模糊,他心胆俱裂,双目通红绽出一条条血丝。 他此刻气势全无,半跪在地,气喘如牛,已是油尽灯枯之境。 顾平生双目无神,眼珠子动也不动,眼皮眨也不眨,云淡风轻。 他手提长箫,徐徐走来,面色无喜无悲,看不出心中所想。 彪爷目眦欲裂,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瞎子竟厉害如斯! 他没见过如此快的刀。 也从未想过。 世间竟有如此快的刀! 他竟连一刀也躲不开! “不对!” 彪爷脸色骤变,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咆哮:“不是他太快,是我变慢了!” 却已经晚了。 “该上路了。” 顾平生淡淡说了一句。 话音未毕。 彪爷双目一花,只见一痕刀光亮起,直如流光滚雪,耀人眼目,刺得他忍不住合上了眼皮。 刀光一暗。 彪爷立马再次睁眼,却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长街上的景物,还有那个瞎子,全都颠倒了过来…… 再然后,入目便是无尽的黑暗。 人头落地! 彪爷人头上那一对眼珠子,久久不愿闭合,瞳孔中充满了震惊、懊悔、不甘…… “比想象的轻松一些……” 顾平生点了点头,他此番出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这凶名赫赫的彪爷,外带两个半步九品。 当然。 这也是他自一开始吹箫之时,便以碧海潮生之曲,扰乱了彪爷的等人的五官感知,令几人反应变得迟钝,出手变得缓慢。 如若不然的话,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得手。 经此一役。 他也对自己当下的实力,有了一个大致的评估,至少,一对一之下,九品之中,应该极少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了。 就拿这彪爷来说,即使其没有受到碧海潮生的影响,自己也有一定把握,能够将之打杀。 只有八品,才能令他忌惮了。 品级之间。 每一级的差距犹如天堑,几乎难以跨越,即使是数位九品,也难以对一位八品造成威胁,八品想杀九品,则更是易如反掌…… 顾平生俯身摸尸,在彪爷身上来回摸索,却只发现了半包极乐散。 “原来如此……” 顾平生有些恍然,这包极乐散只剩下一半了,还有的一半,想来是被这彪爷吸食了。 难怪他放着铁锤帮堂主不坐,反而铤而走险,要去加入大同社做事,原来是沾染了极乐散…… “极乐散看来的确可怕。” 顾平生脸色有些凝重,他虽未见彪爷成瘾后欲罢不能的模样,但是能令他放弃当下的一切荣华,足见此毒品可怕之处。 他正是上午出殡那会,特意让阿暖靠近那副棺材,命它记下了里面极乐散的气味,然后才一路追踪,找到了这彪爷。 接着。 他将彪爷一直背负的那个包裹,一把扯开。 没有一个大钱,却有十两碎银。 “咦。” 顾平生忽然摸到了一把奇怪的物事,这玩意有整整一叠,长条形状,非铁非银,入手颇沉,且有些割手! “难道?” 顾平生心头一亮。 他将这个物事拿到嘴边,用牙轻轻一磕,指尖触摸着清晰的牙印,他惊讶道:“金叶子!” 又掂了掂重量,这一叠金叶子,至少得有五两之重! 这可是一笔巨款了! “没想到,这彪爷竟连金叶子都有!” 顾平生脸色一喜,心情大好。 黄金。 这玩意可是稀罕货,如今各种买卖交易,其实都是以铜钱为主,即使是白银,也几乎都是在大宗交易时使用,至于黄金,别说流通了,就是见都少见。 这铁锤帮,在荒唐县这么多年,吃人吃肉,敲骨吸髓,也不知从老百姓身上榨了多少油水。 这一叠金叶子,应该是被彪爷藏在了家中隐秘之处,以至于抄家之时,衙役们没有找到。 这金叶子,怕还只是一些边角,真正的大头,可能已被官府抄家之时,给全部没收充公了。 由此可见,这彪爷多么富得流油! 接着,他走到另两个接应彪爷的黑衣人身旁,又是一通摸尸,搜刮到了三两碎银,还有几个零星铜板。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悉数塞入怀中。 最后。 他将彪爷余下的那半包极乐散,全部倒入了长街旁的水沟,这种东西,便顺手销毁了! 虽说这极乐散,若是拿到灰市去卖,怕是能卖出一个好价,不过这种贩卖毒品的昧良心钱,顾平生不会去要。 “阿暖!” 顾平生唤了一句,可许久不见回应。 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呼噜噜”的声音…… “这家伙!” 他有些无语,阿暖竟然已经趴在地上,自顾自地睡着了。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从一开始,自己和彪爷动手之时,阿暖就一直毫无动静,睡的死死的…… 顾平生寻着呼噜声,走到阿暖身前,用长箫敲了敲它的脑袋。 “嗷!” 阿暖顿时惊醒,一个激灵跳起身来,然后脑袋左右直晃,不停往四周打量,似乎在想刚才发生了什么。 “别睡了,去看看可有落下痕迹!” 顾平生沉声道。 他一个瞎子,眼睛不便,需要阿暖去检查现场,做收尾工作,以免留下破绽。 阿暖低吼一声,点了点头,用前蹄挠了挠头上被敲打过的地方,神色有些委屈,然后便摇晃着大屁股去做收尾…… 片刻之后。 一人一猪,踏月而回。 第五十三章 封锁 翌日晨时。 北风呼啸,将昨夜长街上洒落的血,吹成了一滩一滩深黑色的冰。 无数的老百姓,正驻足围观,低头私语,另有一些衙役大声吆喝着,维持着现场秩序。 百姓们见了被砍头的彪爷,先是神色惊惧,接着又觉大快人心。 这十里八街的,没有哪一户人家,没被这彪爷剥削过,百姓们眉梢挂喜,笑颜逐开。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不论杀人原因,他们都觉得这人是一位大英雄、大豪杰,是替天行道,为民除了这一大祸害! “什么人能杀了彪爷?” 燕小北此时浓眉紧皱,自言自语道。 他一手提着彪爷的头颅,直视他死不瞑目的双目,似乎想找到答案。 “难道是铁锤帮为了清理门户,派出了三位八品中的一位?” 他盯着彪爷的眼珠子,看了半天,久久不得其解。 燕小北自诩荒唐县九品第一人,却也自认难以杀了这彪爷。 而如今彪爷却是惨死街头。 以他的推断,要么是一位八品下的手,要么是数位九品联手,才能杀了这彪爷。 他百思不得,最后只能摇了摇头,像扔垃圾一样,将彪爷的头颅扔给了就近的一个衙役。 接着。 他又在现场来来回回勘测了半天,仍是无一点发现,这杀人者没有留下丝毫线索。 就在此时。 燕小北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夹在人群之中,这人面无表情,静静站立片刻,便悄然转身而去。 此人。 当然是顾平生了。 “顾平生!” 燕小北高声一喊,叫住了打算离去的顾平生。 顾平生只得停住脚步,他之所以会返回现场,是想观察衙役捕快们,有没有从现场发现什么线索,以及是否搜查出什么东西。 不过。 他也听说过一些杀人魔,喜欢重回现场,旧地重游,追忆杀人过程,回味杀人快感,以及欣赏捕快们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样子,以从中获得一种特殊的成就感。 “我不是那种变态……” 顾平生摸了摸下巴,又摇了摇头。 他听到燕小北脚步声近,装作震惊地问了一句:“燕捕头,是什么人杀了彪爷?” “不知道,以我推断,应该是铁锤帮三位八品其中之一。” 燕小北凝声说道。 “八品?” 顾平生挑了挑眉。 “不错,张彪有两个半步九品相辅,却仍旧被杀,除了八品,我想不到还有何人。” 燕小北双目眯起,声音沉了沉。 顾平生道了句“原来如此”。 他心中有些好笑,什么八品,其实凶手正和你面对面说话呢…… “有什么线索吗?” 顾平生又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毫无线索。” 燕小北神色有几分阴沉。 顾平生点头“哦”了一声,他心道自己果然做的很干净,没有留下丝毫线索,如此甚好。 “算了,这张彪死有余辜,死了也好,只是死在大街,众目睽睽之下,影响有些不好。” 燕小北眉头舒展,笑了笑。 “那此案最后会如何处置?” 顾平生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这一点线索没有,死的也是该死之人,过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 燕小北摊了摊手。 顾平生神色淡然,没有说话。 “不过昨日收缴的极乐散,应该不是全部,不知剩下的流去了哪里!” 燕小北有些忧心仲仲地道。 顾平生沉吟不语,他昨日偷听到彪爷欲躲进灰市,那么极有可能,大同社在荒唐县的据点,就隐藏在灰市之中…… 他有心提醒燕小北,便佯装诧异道:“大同社若是入驻县里,那又会藏在何处呢?” “大同社可能暂时还没到荒唐县,不然黑白两道如此兴师动众,怎会完全找不到他们的行踪。” 燕小北摇了摇头,接着脸色一变,脱口道:“灰市!” “整个荒唐县没有搜查过的地方,只有灰市了!” 他恍然大悟道。 燕小北接着又眉头深皱:“如果大同社躲藏在灰市,可就麻烦了,那里环境特殊,我们根本没法进去搜查,如果大同社只是隐匿在灰市还好,就怕灰市已经和大同社合作了!” 顾平生叹了口气:“若只是灰市投靠了大同社也罢,就怕那极乐散已在灰市之中,散播开了!” 灰市既是大同社最好的隐匿场所,彪爷又沾染了极乐散,那么很有可能便是在灰市中沾染的。 他忽然心头一跳,上次和燕小北去灰市,由于那大同社使者提前到来,以至于他和燕小北没有在灰市中吃喝,不知是否无形中躲过了一劫? 燕小北听了顾平生之言,悚然变色,失声道:“那就完了!灰市每日进出之人,最低也是半步九品,甚至不乏入品,如果这些人都中了极乐散之毒,被大同社给控制了住的话,那很快整个县都要落入大同社之手!” 顾平生提了一嘴:“进灰市难,灰市想出来也难,你可以控制住外面的入口。” 燕小北双目一亮,道:“你说的不错,为了以防万一,我这就去带人将灰市的入口给封了,暂时只准出不准进。” “现在就去封吗?” 顾平生长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皱。 燕小北不解道:“不行?” 顾平生笑着摇了摇头,道:“当然越早封越好,只是我本来还想去一趟灰市,看有没有猪妖的元核卖。” “自己去城外的大山里打一头!” 燕小北丢下一句,便匆匆离去,应是带人去封锁灰市的入口了。 顾平生有些愕然,张口无言。 自己去大山里打一头猪妖? 这和千里迢迢送口粮何异? 且不说那大山密林之中,各种妖兽无数,其中不乏九品之境的妖兽,甚至八品的也偶有耳闻。 另外。 还有一些入品的武者,落草为寇,踞山为王,平日里拦路打劫,杀人如麻。 自己区区一个九品,如何孤身出城? “出城也行……” 顾平生忽然摸了摸下巴道。 据他所知。 县中的猎户,每月会组织数次集体出狩,如今正月将尽,正是冬末春苏之际,也该到了出城围猎的时候。 这些猎户虽以射杀狐狼麂鹿为主,几乎不入深山。 不过因为职业之故,他们对城外山里的地势,应该颇为了解,若与猎户们一起出城入山,应该安全无虞。 第五十四章 消息【求追读】 甚至。 这些猎户极有可能知晓,大山中何处能找到猪妖…… 顾平生打定主意,招呼来阿暖,一步跨上它的背,便往猎户聚居的“猎头村”而去。 猎头村。 地处县郊,占地不大,房屋多以泥土木板所盖,形式较为简陋。 村中人人尚武,善骑善射,成年男子几乎皆为半步九品,即便是九品,村中也有数位。 猎头村有猎户近百户,这些猎户是最早一批北方迁徙过来的流民,这些流民没有田地,亦无行当,便伐木夷地,造了这么一座村庄,然后以打猎勉强营生。 顾平生一入猎头村,便引来数道目光,一个瞎子骑一头野猪,晃晃悠悠走着,这场景看上去,还是颇为稀奇。 猎头村之人个个生的骨骼宽大,高鼻深目,皮肤粗粝发红,犹如铁锈一般,一副民风彪悍的样子。 入村之后。 顾平生翻身下猪,改为步行,显得低调一些,以免招来什么敌意。 他听出村口正坐着一老头,“啪嗒啪嗒”抽着一杆旱烟,便直接上前行了一礼,道:“老丈,请问你们近日可出城狩猎?” 老头吐了一个白色烟圈,又开始吮吸发绿的铜烟管,一对眼皮抬也不抬,似乎没有听见顾平生的话。 顾平生将双手放在嘴边,附在老者耳旁,大声重复道:“老丈,请问你们近日可出城狩猎!” 老头吓了一大跳,从躺椅上一蹦起来,用烟杆指着顾平生,操着一口奇怪口音:“你个瓜蛋,吵这么大声可是要死咧!” 顾平生淡淡一笑,并不恼怒,只是又语气恭敬地问了一遍。 “你说近日干什么?” 老头灰白的眉头一拧,似是没听清顾平生之言。 “出城狩猎!” 顾平生提高了几分嗓音。 “出城干什么?” 老头又神色不耐地反问了一句。 顾平生不再说话,直接掏出三文大钱,递给了老头道:“这钱是我请老丈抽烟的。” 老头接过三文大钱,立马皱纹舒展,眉花眼笑道:“今年大雪封山,咱村一时半会不出城打猎,要等几个月再说!” 顾平生微微一愣,心道你们几个月不出去打猎,那靠什么过活呢,不过他懒得关心这个,也不去多问。 转念一想。 若是等上数月,也未免太久,按照如今的世道形势,几个月后怕是有巨变。 他便开口问道:“老丈,你可知城外的大山里,哪里有猪妖哩?” “猪妖!” 老头神色一变,连手中的旱烟,也不禁从嘴边移了开去。 “你问这个做甚么?” 老头不答,惊疑地反问一句。 “我要去大山里猎一头猪妖。” 顾平生没有隐瞒,如实而述。 老头浑浊的小眼珠子一瞪,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一番顾平生,这个瞎子口出狂言,竟要去打猪妖? 他连连摆手道:“外面大山里猪妖、狼妖、虎妖的,什么妖都有,可这些都是咱们村这么多年打生打死,才搞清楚的东西,是不能告诉你一个外人的!” 顾平生淡淡一笑,心道若是当真不能告诉我,你又何必说这些给我听? 他又拿出五个大钱,递给了老头,道:“这个消息我花钱买了。” 老头一把夺过五个大钱,却不急着相告,而是笑眯眯道:“敢独自去大山里杀猪妖的狠人,只给五个大钱,有点忒小气了?” 顾平生哑然失笑,缓缓道:“敢独自去大山里杀猪妖的狠人,愿意给钱买消息,已是很大方了……” 老头笑容一僵,他望着顾平生人畜无害的笑容,忽觉脊背发凉,没来由地冒出一股子寒意。 他有些讪讪道:“城外三十里,有一黑石谷,村子里的人可不止一次,在那里见到过有猪妖出没。” 顾平生继续问道:“黑石谷具体怎么去?” 老头没有再刁难,而是一五一十相告。 “多谢!” 顾平生了解清楚后,便骑猪而去。 “怎么被个瞎子唬住了,老子在自己村子里,怕他个蛋!” 老头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忽然反应了过来。 对着顾平生的背影,呸了一口唾沫。 …… 神通镖局。 顾平生离开猎头村,猪不停蹄,赶到此处。 “没想到猎户不出城……” 顾平生有些无奈,很多事难以控制,无法按照自己的预想去走,和猎户一起出城的计划是泡汤了。 而他之所以来这神通镖局,便是出城的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加入走镖的队伍。 他也不可能真的独自一人,出城三十里去找猪妖,这种脑残莽夫行为,无异于找死。 神通镖局常走的一条道,正好途径那黑石谷不远之处,路线几乎是重合的,若是能加入走镖的队伍,自是安全许多。 镖局大门敞开,顾平生也不客气,径直而入。 此时。 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镖局伙计,他对着顾平生当头一问:“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顾平生抱拳一礼,说明来意。 镖局伙计一愣,旋即试探问道:“你可是武者?” 顾平生不知他此言何意,还是点头道:“是!” 镖局伙计双目一亮,喜道:“那你跟我来,我们神通镖局的几位镖师,如今都过年返乡去了,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归,而目前正有一趟镖着急押送,正缺护送的镖师。” 神通镖局,盛名赫赫。 乃大梦王朝第一镖局,横跨整个国境,总镖局为了防止地方镖局权利割据,难以管制,便定期调换地方镖局的人员。 因此,镖局的镖师几乎都非本地人,所以过年之时,就放假回乡了。 顾平生点了点头道:“所以你们要招镖师?” 镖局伙计道:“对,不过是临时的,只押这一趟镖,押完结工钱。” 顾平生心想,那倒巧了,他岂不是不仅可以搭个顺风车,还能另有工钱可拿,这倒是两全其美了。 镖局伙计又道:“你随我去见尹红云尹镖头,这事儿最终由她定夺。” 顾平生道了个“好”字,便跟随他而去。 镖局客厅。 一个火红色劲装的女子,临窗而立。 她鹅蛋俏脸,身段裹的极为窈窕,肩若削成,腰如绢束,前胸更是峰峦怒耸。 除此之外。 厅中还坐着一个光头大汉,此人大冬天却赤裸上身,露出一身的腱子肉,乃是一个九品。 “尹镖头,又来了个应聘的!” 伙计领着顾平生一入堂中,便高兴地道。 顾平生发觉,这位女镖头只是一个半步九品,不过听她气息沉着,应该不日便可入品。 只是。 她的脚步一重一轻,极为明显。 竟是个跛子。 也正因为她是个跛子,腿脚不便,所以别的镖师过年都回乡了,她却没回。 顾平生心中微微一叹,有些惋惜,只是惋惜,并没有其他意思。 尹红云一挥手,示意伙计退下,然后扫了顾平生一眼,发现他是个瞎子后,不客气道:“你一个瞎子如何走镖?” 顾平生笑道:“我有腿有脚,如何走不得?” 第五十五章 比试 尹红云听出顾平生话外之音,俏脸一沉。 她冷冷道:“这趟镖一共招五个九品,目前已招到四个,还缺一个,不过既然来了两个人,那你两比试一场,能者得之。” 此言一出。 光头大汉立马坐不住了,他霍然站起身来:“既然只缺一个人,自然是凭先来后到!” 他酬劳已经几乎到手,如今却要和人白白打一场,搁谁谁也不乐意。 “报酬是我神通镖局给的,你若不愿,大可掉头就走。”尹红云接着冷笑:“你难道还怕一个瞎子?” 她是个跛子,却瞧不起一个瞎子。 顾平生长眉微挑,这尹红云的心思,估计有意让这大汉教训一下自己…… 光头大汉闻言一窒,旋即扫了两眼顾平生,见他斯斯文文,身条瘦弱,便神情一松。 他冷哼一声,没有好气地道:“瞎子兄弟,那就比试一番!” 他态度不好,倒也难怪,毕竟顾平生算是横插一脚,平白来抢他的生意。 顾平生自是没有异议。 …… 后山。 演武场。 此处青石铺就,方圆不过十数丈,四周竹林环抱,屏烟叠翠,北风浩浩吹过,积雪唰唰而下,千顷竹海浮沉不定,直如大海沧波,极为壮观。 “在下李大光,请赐教!” 光头大汉李大光一抱拳,神色轻松写意。 顾平生也拱了拱手,道:“顾……” 话音未落。 李大光竟不待他报完姓名,暴起出手,一记掌刀,当头劈下! 此人不讲武德! 顾平生有些讶然,他虽惊不乱,横箫一迎,架住李大光这一记掌刀。 突然! 顾平生只觉一阵滚滚火浪扑面而来,一张脸皮也似要被点燃。 李大光的双掌之上,竟生腾起熊熊烈焰,一息之间,便将顾平生的长箫烙得通红。 顾平生顿觉烫手难握,忍不住手指一松。 李大光见此机会,大喝一声,掌刀发力,将顾平生逼退开去。 “嗖”的一声。 长箫应声脱手,飞上高空,最后落地斜斜插在了青石板上。 顾平生这一杆箫,如今已如一块滚烫的烙铁,通红似火,短时间内已无法持握使用。 “结束了。” 尹红云抱臂上观,一旁冷笑不已,顾平生一合之内便丢了兵刃,她觉得胜负已定。 “瞎子!拳脚无眼,待会我这一对流火掌给你烧成了灰,可别怪我,早早认输!” 李大光也当自己胜券在握,得意地仰头大笑。 顾平生眸光微沉,他的武技几乎都靠这一杆箫使出,如今失了箫,的确有点棘手。 不过无碍。 “流火掌么……” 顾平生喃喃道,李大光这门武技,应当是把元气逼出体外,再化气为火,倒是有些意思。 他静静思量片刻,微微颔了颔首,流出一丝若有所悟之色。 李大光见顾平生不答话,不禁面泛怒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狞笑,流火掌夹带滚滚火浪,猎猎灼风,再次劈向顾平生。 顾平生发现李大光体格粗壮,流火掌虽快,脚步却是弱项,便左右闪躲,不正面触他的掌威。 李大光一对流火掌,连砍带劈,一通猛攻不停。 顾平生的身子飘摇欲坠,摇曳无依,有如四周竹林之中,唰唰而落的枯叶。 尹红云忽然轻咦了一声。 她惊觉,顾平生看似如风中败叶,在李大光的狂攻下,左右难支,实则乃是顺着掌风之势,用巧劲闪避。 李大光的流火掌,虽如狂风,却无法吹断这一片落叶,虽如骤雨,却无法打沉这一截漂浮的木头。 “瞎子,你只会躲的话,还是早早认输!” 李大光的流火掌,连劈数百下,依然没有奈何顾平生,不禁大怒出声。 不过掌力却丝毫不减,他觉得只要打中一下,便可重创顾平生,从而获胜。 “差不多了。” 顾平生听出李大光呼吸粗重,吐纳紊乱,低不可闻自语了一句。 他又借着李大光一记掌风,飘然闪开一旁,同时双指拈住一叶落竹,疾如闪电,掷了出去,打在李大光腰腹之间。 李大光一惊,却觉除了微微一痛,便再无异样,便又是数发掌刀劈去。 顾平生东一拐、西一绕。 又拈住几片飘飞半空的竹叶,分别打在李大光胸腹,后背几处。 李大光虽觉没有受创,可顾平生这般作为,很像在戏耍与他,不禁令他双目喷火,流火掌掌威更盛。 顾平生将第一十八片竹叶,打在李大光脐下,便淡然一笑,静立不动。 李大光以为顾平生束手待毙,不禁脸色大喜! 他半天拿不下顾平生,已是大怒不已,打急了眼,此时面目狰狞,誓要一记流火掌将他劈成两半! 顾平生面对飞扑过来的李大光,漠然不动,不移寸步。 就在流火掌距顾平生,不过三尺之时。 李大光忽而脚步一顿,面孔扭曲,似有无限痛楚,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见他双掌撑地,发出痛苦呻吟,浑身皮肤变得通红,似被火烧。 他咳出一大滩血,血里竟有丝丝火苗。 “轰”的一声! 李大光突然浑身冒火,整个人化作一个火人,倒在地上不停打滚,惨声哀嚎…… 不一会儿。 就化为了一地飞灰。 “让你不守武德……” 顾平生淡淡一句,然后不慌不忙,拾起已经降温了的长箫。 “你、你、你……做了什么!” 尹红云惊骇欲绝,伸出一根青葱手指,颤巍巍指着顾平生,一连吐出三个你字。 她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李大光明明占据上风,怎会突然落败? 甚至。 直接自焚,成了一堆灰烬! “你到底做了什么?” 尹红云像见到鬼了一样,死死盯着顾平生。 顾平生在她一再追问下,便淡淡道:“这李大光修的是火系武技,自然肝火旺盛,他久攻不下便心中急躁,已至火气滋生,我再用竹叶打乱他元气流动,挑动其肝木,激荡其心火,他便体内元气内燃而自焚了。” 他倒也没杀李大光的打算,只是想击败他,不过此人怒气太盛,以至于火气太旺,顾平生稍一挑拨,便难以自制,最终自食其果。 尹红云听了之后,终于露出恍然之色,然后俏脸骇然,红唇久张难合。 她本意借李大光之手,教训一下这个说话阴阳怪气的瞎子,却不料这瞎子在被偷袭丢了兵器后,还轻易找到李大光之死穴,并不费吹灰之力将之击败,甚至令其自焚而死。 她呆呆望着演武场中,那一滩黑色灰烬,愣愣出神。 顾平生打断她的思绪,淡淡问道:“请问,这趟镖几时出发?” 第五十六章 邻闹 尹红云被一语惊醒,一对秋水明瞳,如今再望向顾平生时,已经没了见面之初的轻视。 “三日后,卯时出发。” 尹红云语气有些结巴。 顾平生又问道:“这走镖的酬劳是多少呢?” 尹红云恭声道:“酬劳五两银子,走镖结束后再一次付清,您能同意吗?” “没有问题。” 顾平生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些吃惊,这趟镖的酬劳竟然如此之高,据他了解,神通镖局一名九品镖师的月俸,也不过七八两银子。 而这一趟镖的报酬,几乎就相当于一名镖师一个月的月俸了。 顾平生的眉头不禁攒了攒,按理说是不会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事的。 收获一般与风险并存。 而且。 这一趟镖,竟请了足足五位九品来护送。 神通镖局在荒唐县,一共也只有三位九品镖师而已,可见神通镖局对这趟镖的重视了。 “这趟镖押的是什么?” 顾平生不动声色,谨慎地问道。 “这个要为雇主保密,请恕我无法相告。” 尹红云抱了一拳,有些歉意地道。 她又话音一转道:“不过,我可以提醒你,既然这趟镖比较贵重,那么就难免路上会有眼红之辈,危险可能是有的。” 顾平生点了点头,不过他也不会反悔,就算这趟镖有点危险,但是这么多人同行,而且其中还有五位九品,肯定比他独自一人出城安全太多。 顾平生又问了一句:“那么这趟镖的目的地在哪,这总可以说了?” “目的地是一百里外的无稽县,这趟镖送到无稽县城门处就成,到时自有人接应。” 尹红云轻笑了一笑,耐心解释道。 她眼神闪烁,又忽然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事,这雇主是无稽县的斧头帮,所以这趟镖若是出了意外,你们可能会得罪斧头帮。” “斧头帮……” 顾平生神色微凛,这斧头帮他也略有耳闻,乃是无稽县最大的黑帮,同荒唐县的铁锤帮一样,都是在一县只手遮天。 如今的世道,黑帮吃人如虎,官府贪墨无度,黑白两道又沆瀣一气,不论是哪里的百姓,都没好日子过…… 他忽然想到什么,皱起眉头,沉声问道:“贵镖局的几位镖师还没有赶回来,难道是在故意躲这趟镖?” 尹红云一怔,旋即有些哑然笑道:“顾先生多虑了,一趟镖罢了,不至于危险到这种地步,甚至要镖师躲镖这么夸张。” “好,三日后见。” 顾平生略一拱手,便告辞而去。 尹红云目送顾平生,神色复杂。 片刻之后。 她眸光定定,自言自语道:“他一个瞎子,都能这么厉害,我虽是个跛子,却也没什么好自怨自艾的,等我入品之后,想来也能不比任何身体健全之人差,甚至,不比这个瞎子差!” …… 已是黄昏,暮色苍茫。 一人一猪,缓缓而归,夕阳映照之下,将他们的身形裁成一道剪影。 顾平生远远听见,十三娘的包子铺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之声。 “阿暖,过去看看。” 顾平生示意阿暖走快一些。 阿暖得令,立时甩开蹄子,“哒哒哒”地奔向包子铺,在身后带出一条土黄色的烟龙。 包子铺前已经围了二三十人,这些人都是人情街的住户,皆是在看热闹,而人群的中心,也就是争吵的双方,则是十三娘喜儿母女和隔壁卖烧饼的郭大路夫妻。 阿暖这番气势汹汹地跑来,惹得大伙都是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一条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吃了一记野猪冲撞。 “平生!” 喜儿见到一人一猪,连忙欣喜地喊道。 “这是在干什么?” 顾平生翻身下猪,好奇地问道。 不待喜儿答话,那郭大路先嚷嚷起来: “趁着大伙儿都在,你们给评评理,十三娘母女俩天天搁这蒸包子,这一天天的弄的到处都是水气,你们瞧瞧着,大部分水气全飘到咱家了,咱家这个墙上全受了潮,墙皮都掉了大半了,这事要给个说法!” 邻居们也各执一词,议论纷纷: “咱们南方本来也潮湿,也不能怪人家十三娘母女。” “就是,这人情街都是老房子了,谁家的墙不掉皮啊。” “可郭大路家这个情况,就是十三娘家蒸包子弄的呀!” “这么长此以往下去,可不只是掉几块墙皮那么简单,房子里面的结构怕是也受了潮。” “哎哟,那可就危险了啊,得赶紧想想办法!” …… 顾平生静静听了一会,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 正如这些街坊邻居所言,十三娘家蒸包子的水气,飘到了隔壁的郭大路家,令郭大路家的房子受了潮,剥落了一些墙皮。 十三娘蹙着秀眉道:“这事儿的确起因是在我家,我愿意给一些补偿,你们买上一些白石灰,重新给墙上一遍粉。” 郭大路的媳妇不依道:“墙皮重新粉一遍可以,那里面的木梁啊砖头啊,这些又怎么算呢!” 喜儿嘟囔了一声:“郭叔郭婶,你们这就有点不讲理了,这只是墙上落了些皮子,再说了,你们能证明里面的砖啊木头的,也受潮了吗?” 郭大路的媳妇使了个眼色。 傻大个郭大路立马上前一步,捋起袖子,做出一副恐吓状,瓮声瓮气道:“对!这赔偿连砖和木梁的钱,也要赔偿,指不定哪天房子塌了,这可是出人命的!” 街坊邻居们。 也纷纷你一言我一言,议论纷纷起来。 有说十三娘,应该里里外外,赔偿一遍的。 有说郭大路一家,蛮不讲理,有敲诈之嫌的。 此时。 顾平生走到郭大路家,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皮,的确是有一点潮湿,不过并不严重,说里面的木质结构以及砖头也受了潮,是有点强词夺理了。 他淡淡开口:“这点潮气,远不足伤到房屋内部,我们赔你们粉墙的钱,再把包子铺的棚子翻修一下,水气就不会飘去你家了。” 郭大路媳妇双手叉腰道:“不成,这木梁啊砖的必须也赔,不然十三娘家的包子铺,以后就别再开了!” 郭大路也帮腔道:“对,不赔的话,包子铺以后都别开了!” 十三娘和喜儿闻言,皆是眼波一横,怒上眉间,就要上前争论。 顾平生却一抬手,将母女二人拦了下来。 他对郭大路夫妻道:“那一共要赔多少呢?” 第五十七章 夜话【求追读】 “二、二两银子!” 郭大路的媳妇有些狐疑,试探性地报了个价。 “二两银子,你们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待顾平生开口,十三娘抢先怒斥出声。 “二两银子,都能重新买一座房子了,你们怎么不去抢呀!” 喜儿也是压不住火气,小脸涨得通红。 此时。 就连围观的街坊邻里,也纷纷有些不齿这郭大路夫妻。 “二两就二两!” 顾平生忽然淡淡开口,答应下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说话算数吗?” 郭大路媳妇双目放光,夫妻二人脸色一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胡闹,平生你别听他们的!” 喜儿连忙上前,一把拽住顾平生的衣袖,一双美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顾平生笑了一声:“无妨,最近乐团白事生意多,赚了不少钱。” “就是赚到钱了,你也不能这么花呀!” 十三娘也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顾平生的脑门。 面对母女二人的好心相劝,顾平生却没有理会。 他直接从怀中拿出二两银子,然后高高地抛了过去。 郭大路连忙伸手接住,然后又被媳妇一把夺了过去,他媳妇仔细瞧了瞧,发现银子并无问题之后,夫妻二人皆是喜不自胜。 顾平生此时却道:“既然这木梁也赔了,砖头也赔了,墙皮也赔了,那这房子里里外外,应该算是我的了。” 话音一毕。 他挥出一痕刀光,郭大路家应声倒塌。 这一幕。 电光火石之间。 所有人都惊呆了,郭大路夫妇更是惊骇欲绝,两人望着自家的房子,顷刻倒塌,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也是心惊胆战,一刀劈碎房屋,难道这瞎子乃是入品武者? 众人一个个支支吾吾,眼神游离,都不敢说话。 因为,他们万不敢得罪一位入品武者。 傻大个郭大路惊慌过后,跳起身来,双手捋起袖子,就要找顾平生拼命! “大路,你疯了吗!” 郭大路媳妇吓了一跳,连忙一把环住丈夫的腰,不让他乱来。 这个瞎子,一刀就毁了一座房子。 自己这傻大个丈夫,还能比一座房子结实不成! 郭大路气急过后,也是醒悟过来,接着冒出一身冷汗,又流出泪来,忍不住哭出了声:“咱家没了,这可怎么办!” “人家不是陪了二两银子了吗,重新盖一座呗!” 郭大路的媳妇安慰道,她眼角也是泛出了泪光。 “一座房子啊,一时半会哪能盖成的,再说家里的东西估摸也被压坏了,还有这烧饼也没法卖了!” 说着说着。 夫妻二人不由得拥在一起,抱头痛哭起来…… 此刻。 郭大路夫妻一脸的懊恼与悔恨。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自己却利欲熏心,生出歹念,继而萌生了敲诈十三娘母女的想法,这才惹到了,这个惹不起的瞎子。 十三娘和喜儿皱起眉头。 她们见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郭大路夫妻,也是心生不忍,毕竟也是不少年的邻居了。 大家以前相处,也比较融洽,许是世道越发艰辛,日子越来越难过,这老百姓的那点善念,也就慢慢被生活给磨没了,心也就变坏了。 “行了,别哭了。” 顾平生冷冷开口。 郭大路夫妻二人一惊,连忙止住哭声,一抹眼泪陪了个笑脸,生怕又惹这个瞎子发怒。 “这些钱,应该够你们置换一套家用了。” 顾平生又拿了三两银子,递给了郭大路夫妻。 这笔钱对曾经的他来说,可谓巨款,不过在他入品之后,已是轻而易举便能得到。 郭大路夫妻,一脸难以置信。 这瞎子刚刚还暴虐无度,一言不合就毁了他们的房子,如今又突然这么好心? 五两银子,不仅能找回所有的损失,甚至还能还有一些盈余的大钱。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郭大路夫妻觉得就像劫后余生,不禁转哭为笑,一脸感恩戴德之色,忙不迭地谢道。 “我不是大人,只是个瞎子。” 顾平生抬手打断道。 郭大路闻言,连忙改口道:“多谢瞎……” 他话未出口,老婆就一巴掌扇在了脑门上,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郭大路连忙闭上了嘴。 十三娘和喜儿也上前,将郭大路夫妻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十三娘,喜儿,我们……” 郭大路夫妻见母女两既往不咎,不禁满脸羞愧。 顾平生也知这郭大路夫妻,不过区区底层百姓,他也无意欺压,便恩威并施。 正好也借此机会。 略一展现出九品实力。 上次教训牛婶一家,虽展现了半步九品,不过半步九品和入品的威慑力,乃是天差地别。 且,那次的事发地点,是人情街后面的住家处,当时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场,而今日是人情街正街上,动静也大的多,几乎整条街都知道了此事。 这人情街上,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敢来刁难欺负十三娘母女了。 顾平生面无表情道:“这次就算了,如有下次,我可就不这么好说话了。” 他又对四周道:“世道不易,自然更要互相帮扶,即使不能互相帮扶,也不该刻意刁难。” 郭大路夫妻闻言,便点头如捣蒜,连连称是…… 此时。 由于先前顾平生一刀斩塌了房子,动静不小,吸引了人情街上足有上百户人家,先后来此围观。 众人听了顾平生之言。 有不屑的,有嗤笑的,更多的却是沉默不语。 突然。 不知是谁叫了声“说得好”。 接着。 又有多人纷纷开口叫好…… 身逢乱世,他们这些底层小民,若是不报团取暖,只会更难苟活。 …… 入夜。 烛火昏黄,包子稀饭。 三人一猪,同坐在一张桌子上。 “平生,你就是赚了钱,也得省着点花呀,五两银子,随随便便就出去了!” 十三娘叹了口气,有些责备他大手大脚。 “就是,你还没讨老婆呢,也不省着点老婆本呐!” 喜儿也一旁嬉笑道,她说这话时,宛如芙蓉瓣似的小脸红扑扑的。 顾平生笑道:“谁家姑娘想不开,愿意嫁给一个瞎子。” “瞎子怎么啦,瞎子……” 喜儿忽然急声道,却又俏脸含羞,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如蚊吟。 “对了,平生,你已经是九品的武者了吗?” 十三娘眼波眨了眨,好奇地盯着顾平生。 顾平生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十三娘感慨万千,轻声道:“当初你只是个被周扒皮欺负的小少年,如今都成为九品的武者了。” 顾平生淡淡一笑:“那时十三姐姐护着我,如今也该是我护着你们了……” 第五十八章 走镖 此后三天,并无大事。 红白事乐团又接了一红一白,两单生意,却是第一次的雇主郝裁缝,介绍而来的顾客。 顾平生如今的九品之境,乐团赚的这点钱,已经难入他眼,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了。 不过。 他并不打算放弃乐团。 首先。 如果红白乐团没了他,必然难以维持下去,乐团其他成员,也会因此失了生计。 乐团本就是顾平生发起的,结果没干几天,他这个创始人,却先拍拍屁股跑路了,这也有点太不厚道了,太狗了…… 其次。 组建乐团算是他的梦想。 毕竟,他前世是一个音乐生! 试问。 有几个音乐生没有组建乐团的梦想呢。 只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应该是组摇滚乐团,或者流行乐团,小众一点也是民谣、乡村之类。 应该无人会想组一个红白事乐团…… 时间匆匆即过。 已是走镖之日。 顾平生骑着阿暖,趁着夜色,在卯时之初,赶到了神通镖局。 尹红云一身红衣,已在镖局大门相迎。 二次见面,尹红云倒是客气许多,远远便抱拳笑道:“顾先生来了。” 她虽为女子,却惯用男子的抱拳之礼。 顾平生回了一礼道:“尹镖头早。” 尹红云盯着阿暖看了几眼,神色古怪道:“这次走镖,一来一回有两百多里,而且多为林间山路,不太好走,不如我给顾先生准备一匹好马?” 顾平生淡淡一笑:“我只骑猪。” 尹红云明眸一怔,神色有几分尴尬,旋即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尹红云就是这次带队的镖头。 镖队已整装待发,其中有三口巨大的红漆木箱,显得有些不凡,便是斧头帮的委托之物。 另外,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货箱,应该是顺道押送的。 “这便是和咱们一路的,那第五位临时镖师吗?” 突然响起一个粗犷的笑声。 两个一高一矮,胡子拉碴,穿褐色短打的糙汉子,从镖局中走了出来。 尹红云道:“不错,这位是顾先生。” 高个汉子当先豪爽笑道:“原来是顾兄弟,幸会幸会,我叫老刀,这是义弟老匕,一路还请多多关照!” 矮个汉子老匕,也大咧咧一抱拳,笑道:“我是老匕,顾兄弟好!” 顾平生抱拳回礼,分别和二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们兄弟俩是跑江湖的,并非这荒唐县人士,加入这走镖的队伍,是为了去下一个县。” 老刀和老匕同时笑道。 “原来如此。” 顾平生含笑点头,心道这二人倒是比较和善。 不过同行之人好相处,自然求之不得,也省的路上麻烦。 就在此时。 两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让我们久等半天的,就是这个瞎子吗?” “这瞎子也不给我们道个歉?” 两个容貌英俊漂亮的一男一女,并肩携手,从镖局走了出来。 这两人都着一件宽大的蓝布道袍,竟是一对道侣。 顾平生眉头皱了皱,自己按照约定之时到的,何来让人久等之说。 尹红云连忙解释道:“你们是外地人,提前一日在本镖局暂住,自然起来早一点,而顾先生是本地人住自己家,所以晚一点也是正常,而且我和他约定的时间就是卯时。” 这对道侣又看了顾平生一眼,便闭上了嘴。 “出发!” 尹红云当先跨上一匹高头大马,带队出发。 除了领队的尹红云,以及顾平生等五位九品的临时镖师,另有镖行伙计三十余人,这走镖的队伍也算是声势浩大。 “哈哈,神通镖局的镖,我想路上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劫!” 老刀大笑一声,语气间颇有奉承之意。 “不错,道上混的,谁敢不认‘神通镖局’四个大字!” 老匕也接过话头,跟着拍了一句马屁。 顾平生暗暗点了点头,心道此话不错。 江湖上的事,名头独占五成,功夫只占三成,余下的两成,却要靠黑白两道的朋友赏脸了。 神通镖局的名头,黑白两道又有几个敢不赏脸? 虽是声名赫赫,可神通镖局在一些小地方的分局,势力却并不大,要是每走一趟镖,就要和匪人厮杀较量,分局里哪有那么多条人命,去和人兑兑子? 走镖这一行。 第一就是人头熟,面子宽,名头响不响,在江湖上比手头的本事,还要重要一些。 尹红云一马当先。 顾平生等五位九品,分列在旁。 众人皆是骑马,每一匹马都是体态修长,高大神骏。 因此。 矮矮胖胖,圆滚滚的阿暖,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似乎这些马儿也不愿与它为伍,突然一匹枣红色的马,蹄子一伸,绊了阿暖一下。 阿暖顿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顾平生也险些被摔下猪背。 一人一猪,颇有几分狼狈。 “尹镖头,你怎么会请这么一个瞎子?” 男道士又是眉头一皱,语气很有几分嫌弃。 “不错,其实我们四人足矣,尹镖头又何故多花一份冤枉钱。” 女道士也头颅一点,柳眉轻竖,颇有几分姿色的脸蛋,同样有不少嫌弃。 尹红云却是明眸一转,嫣然一笑:“顾先生绝非常人。” 前几日那场比试,给此女的印象,太过深刻,她如今对顾平生早已刮目相看,甚至有几分肃然起敬。 “两位道兄,这江湖规矩,请两镖是一样价钱的,应是互不干涉。” 老刀忽然朗声笑道。 道侣二人哼了一声,不再多话。 顾平生有些讶异,这老刀竟会帮他说话,他向其拱了拱手,以示谢意。 不多时。 镖队行至了平安街。 这条街的尽头,便是荒唐县东门的城门口了。 如今正是辰时,红日初升之际,大街上却是商贩寥寥。 路旁蹲着一个卖葧荠的小贩,正用一把小小的弯刀,将一个个葧荠的皮削尽。 顾平生神色一动,他听出这小贩削皮的手法,沉稳灵巧,轻匀细腻。 竟是一个武者! 还是九品! 顾平生暗自提起几分小心。 就在此时! 突然一声马匹惊嘶! 一辆大车从大街旁的一道巷子中,猛然冲进镖队,将尹红云和顾平生六人,直接和身后的镖车隔断。 与此同时。 那卖葧荠的小贩,以葧荠为飞镖,一瞬之间,打出六发,分别打在顾平生几人的坐骑。 尹红云等五人的马,立时受惊,将马上的主人,带着向前飞窜老远。 只有阿暖皮糙肉厚,吃了一发飞镖,只是略微痛哼了一声,还留在原地未动。 紧接着。 “轰”的一声巨响,那辆大车瞬间爆炸,扬起滚滚烟尘,弥漫整条平安街,顿时令人眼前一片混沌,视线不清。 这一番变故。 莫说别人,就是顾平生也措手不及。 他设想过出城之后会遇山贼、妖兽等各种危险,却万万没想到,这还没出城,就遭遇了第一波劫匪! 第五十九章 劫匪 这一连串动作。 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完成。 显然这一次的劫镖行动,是早有谋划。 如今整条平安街上,烟尘满天,一般人根本伸手不见五指,不过这对顾平生来说,却是完全无碍。 他连忙往身后被隔断的镖车而去。 就在此时。 “嗖,嗖,嗖!” 顾平生的耳边,忽然响起三道凌厉风声。 他听声辨位,长箫连打三下。 又是“叮,叮,叮!”三声脆响,三发菱形锥暗器,便被他逐一击飞。 就在此时。 响起一声马匹嘶鸣,正是从身后镖车处响起。 “遭了。” 顾平生心中一凛,看来劫匪已经在动镖车了。 与此同时。 他只觉一道劲风袭来。 先前那卖葧荠的小贩,手持一把弯刀,向他的腰肋刺出一刀。 顾平生长箫一横,就挡住了这一式偷袭。 接着,他一催听雪刀之刀意,数痕刀气,便从箫管之中飞出,冲着那卖葧荠的小贩,一绞而去。 只听一声痛呼,那卖葧荠的小贩连退数步,似是受了刀伤。 顾平生趁此机会,足下发力,一跃数丈,在半空之中一个鹞子翻身,越过那辆大车,同时大喊一声:“阿暖,去躲起来!” 场中局势混乱无比,杀机四伏,他怕阿暖待在这里会有危险,便出声将它支开。 阿暖听了之后,“哒哒哒”地甩开蹄子,一溜烟就听不见猪蹄声了,也不知躲去了哪里。 顾平生一个飞身,最终落在了镖车之上。 他方一落地,只觉脚下猛然一颤。 应该是劫匪已将镖局伙计悉数解决,夺下了镖车,正要驾驶马匹拖着镖车,奔驰而逃。 顾平生一连挥出几痕刀气,斩断镖车栓在马匹上的缰绳,脚下立时一定,几辆镖车便稳在了原地。 不待他松一口气。 他听见一道沛然的拳劲,扑面袭来! 拳头未至,劲风先来。 直压的他衣衫猎猎飞舞,口鼻不畅,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一名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的劫匪,身形如电,犹如一发离弦的黑色箭矢,不到一息之间,已来到顾平生面前。 冲着他当胸就是一拳! 顾平生心中一惊,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持箫,用力横挡身前。 砰! 一声闷响。 拳与箫,撞击一起。 顾平生只觉这一拳,直如地崩石催,力道沛然无比,一番硬碰硬之下,他不禁肩酸臂涨,虎口发麻,竟有些握不住长箫。 他的身子,也被这一拳打得“噔噔噔”连退数步。 反观那出拳劫匪,却是寸步未移。 “好大的力气!” 顾平生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五脏六腑震荡不已。 他有些骇然。 这名劫匪的力气,竟比那曾经交过手的巨人一般的彪爷,还要大上许多。 他连忙呼吸吐纳,平复翻涌的气血。 趁此时机,他竖耳一听,发觉老刀、老匕以及那一对道侣,这四位九品也被那卖葧荠的小贩等三名九品劫匪,给拦在了前面。 七人正打成一团。 虽说四对三之下,人数占优,可这些劫匪是提前部署,有备而来。 老刀等四位九品,却是突逢变故,仓促应战,加上这些烟尘有碍视线,一时之间竟落在了下风。 顾平生心中一沉,看来指望老刀四人支援,是指望不上了。 他倒并非怕对面这位实力强悍的劫匪。 只是,他是个临时工,不很情愿与人拼命…… 不待他多想。 对面劫匪身影如风,又是挥出数拳,轰了过来。 顾平生面色一凛,心道此人力量太大,自己不能与其硬拼,便足尖发力,往后一掠而去,和这名劫匪保持一段距离。 接着。 他深吸一口气,听雪刀之刀意,呼啸纵横,无数风刀盘旋飞舞,环绕顾平生周身,将他身子上下护的密不透风。 顾平生手腕一抖,一痕三丈之巨的雪亮刀光,如一道长虹,猛然朝着那名劫匪一斩而下。 那劫匪不闪不避,从身后取下一杆长枪,此枪枪身鎏金,枪尖烫银,霸气十足。 他枪出如龙,枪头一点寒芒爆射而出,在半空化作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 只闻一声龙吟长啸,那银龙飞扑而上,前爪一伸,冲着顾平生那一痕三丈长的刀光,一抓而去。 刀光,银龙。 “铮”的一声! 狠狠交击一起! 一阵”兹啦啦”的火花乍起。 并伴随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摩擦之声。 片刻之后。 银龙竟是一声哀鸣,化为点点银光,消失不见。 而刀光仍余下三分威力,对着那劫匪当头一斩。 劫匪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震惊,似乎没料到自己这枪芒化龙的一招,竟不敌这一痕刀光,他连忙长枪高举,挡在头顶。 “当”的一声。 刀光应声斩在枪杆之上,那劫匪身子一震,也是“噔噔噔”连退数步。 他长枪往地上一插,这才止住身形。 不待他喘息片刻。 顾平生已然闪身到了他的背后,然后长箫一捅,直刺他的背心。 这劫匪却不慌乱,他单手用力一撑枪把,整个人借助长枪的支撑,腾在半空,令顾平生这一刀劈了个空,又是打在了枪杆之上。 这一柄长枪,先后被顾平生的刀光,连劈两刀,却是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端的是杆好枪! 顾平生已出数刀,却没能伤这劫匪分毫。 这一番交手下来,二人竟是平分秋色,互有胜负! “硬点子!” 顾平生心中微沉,他不再挥刀而攻,而是竖箫在口,十指如飞,幽幽吹奏起来。 箫声动。 杀意生! 一股凌厉曲意,笼住整条平安街。 同时无数风刀,自长箫的指洞之中,如雨而出,激射而去! 那劫匪见此,双手疾转,将这一杆长枪舞的霍霍生风,形似一个风车,护在身前。 无数风刀,如狂风骤雨,狠狠打在长枪之上,一阵犹如雨打芭蕉的劈里啪啦之声,连绵响起。 一时竟僵持不下。 就在此时。 顾平生箫声一变,调子由高降低,由快转慢。 这一番变化,令得那劫匪双目也为之一迷,动作也不禁随箫声慢了一拍。 顾平生已然身子一闪,来到他的侧身,二话不说,一刀劈下。 生死之际。 这劫匪猛然惊醒,连忙身子一侧,横枪欲档,却仍旧慢了半步。 一蓬血花飞溅。 这劫匪虽躲过致命一刀,肩头却被狠狠劈了一下。 与此同时。 前方一声大喝传来,老刀手持一把金环大刀,将那辆把众人隔断的大车,劈的四分五裂。 老刀等四位九品,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下,已是重整旗鼓,压制住了三名九品劫匪,并前来支援顾平生。 四周的烟尘,也渐渐散尽。 那为首的持长枪的劫匪,眼见劫镖已无法得逞,一边按住血流不止的肩头,一边大喊了一声“撤”,便当先跳上一座屋檐,飞也似的逃去。 其余三位九品劫匪闻言,也纷纷跳上屋檐,四散而逃。 “追!” 老刀一声暴喝,就欲提刀而追。 “莫追,小心调虎离山!” 尹红云却是拖着跛足过来,赶忙出声制止。 老刀几人闻言,点了点头,便停在原地。 尹红云连忙上前检查镖队,她见镖车无碍,大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然后又关心道:“顾先生,你没事!” 顾平生对尹红云之话,却是闻如未闻。 他长眉紧皱,心头正泛起惊涛骇浪,那一个“撤”字的声音,他十分熟悉,竟是燕小北! 第六十章 古怪【求追读】 “顾先生,你没事!” 尹红云见顾平生不言不语,柳眉一蹙,又提高了几分嗓音,再次关心地问道。 顾平生没有心情理会,只是一抬手,示意自己无事。 这劫匪,竟是燕小北…… 顾平生皱眉难展,他苦思而不得其解,这燕小北身为捕头,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以自己对其的了解,燕小北应该不会是这种打家劫财之人。 此事甚是古怪…… “方才多亏顾先生了!” 尹红云又抱了一拳,神色颇有几分感激,她对顾平生不禁再次高看了一筹。 方才那一番变化,除了顾平生之外,其他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都被那波劫匪一番配合之下,搞的手忙脚乱,彻底顾不上身后的镖车。 若不是顾平生应变迅速,这镖车早就被那名黑衣劫匪驾驶着,不知去到何处了。 “阿暖!” 顾平生高声喝到。 话音一落,立时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来,阿暖不知道从哪个小巷子里钻了出来,然后狂奔到了他的脚边。 顾平生伸出手来,在他滚圆的身子上摸了摸,发现它一点没事,不禁舒了口气。 “这帮劫匪是什么人,竟敢公然在城中劫镖,还是劫神通镖局的镖!” 老刀眉头一拧,颇为费解道。 “不错,此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老匕将手中两把短匕,插入后腰带上,也是怪声道。 “我也不知,不过如今世道艰难,自然会有越来越多的亡命之徒。” 尹红云摇了摇头,她显然也并不知道劫匪是什么来路。 她又看向顾平生道:“不过话又说了回来,这次要不是有顾先生在,恐怕这趟镖还没出城,就得丢了!那对神通镖局的声名来说,可是会造成极大损失,红云代表荒唐县分局上下,再次感谢顾先生!” 顾平生淡淡道:“我是个瞎子,所以先前他们用的烟雾障眼法,对我没有丝毫作用罢了。” 老刀也笑呵呵道:“顾兄弟谦虚了,刚才我们的马匹受惊,人也被马带着跑出老远,只有你稳如泰山,立在原地没动,这才破解了这一伙劫匪的行动。” 老匕同样一抱拳道:“不错,顾兄弟身手不凡,方才能保住镖车,顾兄弟当居首功!” 顾平生正要抱拳回礼,却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道:“不过是仗着瞎子之便,和那头野猪皮糙肉厚,不知疼痛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镖保住了,就赶紧上路,别磨蹭了。” 说话之人,又是那个男道士。 尹红云和老刀等人互望一眼,神色皆是有几分尴尬。 尹红云蹙了蹙眉,红唇微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顾平生却道:“说的不错,赶路要紧。” 接下来。 一番重新整顿,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燕小北方才只是打晕了那些镖局伙计,并没有下重手。 因此刚刚那一场劫镖,看似惊险异常,实则并无一人伤亡。 “尹镖头,你来一下。” 镖队正要重新出发之际,顾平生忽然叫住了尹红云。 尹红云脸色讶异,跟着顾平生来到平安街旁一处小巷。 “尹镖头,你必须告诉我这趟镖所押何物,否则我只能退出了。” 顾平生肃然说道。 他之所以会加入镖队,当这个所谓的临时镖头,无非是想跟着镖局大部队,顺路前往那黑石谷寻找猪妖。 他以为多人同行,路上的安全,会更有保障。 可是。 在经历了刚刚的劫镖事件之后,他觉得他这个想法,恐怕大错特错了。 这还没出荒唐县县城呢,就遇到了一波劫匪,这要是出了城,那还得了,还不知道有多大的危险在等着他。 而且领头的劫匪,竟是燕小北,这不禁令他有一种不祥之感。 尹红云神色有几分不悦:“顾先生,咱们都约定好了,你怎能反悔呢!” 顾平生冷冷道:“可谁知道你们这趟镖,究竟押的是什么东西,万一是极乐散什么的,到时触及到了大梦王朝的刑法,我区区一个九品,若是上了王朝的通缉令,你叫我往哪里去逃。” 尹红云断然道:“顾先生请勿胡言,我们神通镖局,在大梦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镖局,绝不会做违法乱纪之事!” “那就请直言相告。” 顾平生不置可否。 尹红云轻咬着嘴唇,紧紧盯着顾平生,旋即叹了口气道:“好,其实这趟镖压的只是黄金罢了,三千两黄金。” 顾平生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三千两黄金!” 他有些不敢相信,三千两黄金是什么概念,几乎相当于一个大县半年的税收了。 这对普通百姓,哪怕是九品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委托人是斧头帮?” 顾平生忍不住再次问道。 尹红云神色有几分窘迫,迟疑道:“委托人也并没有透露身份,只是说这笔黄金的接受人是斧头帮。” 顾平生眉头一皱,可他从尹红云的语气中听出,她并没有撒谎。 “顾先生,我所知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你总不能再半途退出了?” 尹红云神色有几分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毕竟。 刚才那一次劫镖,也给了她莫大的危机感和压力,如果没了顾平生,她真怕完成不了这次任务。 “出发!” 顾平生淡淡回了一句,便举步而去。 他先是走到那几个镖箱之前,用指关节敲了敲,仔细听了听声音,又伸手抬了抬镖箱,他发现尹红云倒是没有说谎,真的押送的是黄金…… 已近午时。 镖队终于重新出发,出了城门。 由于劫镖之故,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镖队只有马不停蹄,加快了步伐。 顾平生一路之上,凝神戒备。 不过。 镖队行了十里的山路,却仍旧一直相安无事,并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和变故,这倒让众人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尹红云笑着道:“先前的劫镖,看来只是一场意外,正常来说走一趟镖下来,是不会遇到什么事故的。” 众人点了点头,一路无话。 斜阳西沉,暮云烧天。 镖队已行了二十多里的路,不知不觉间,已是黄昏之时。 “倒是我们多心了,别说劫匪妖兽了,就是连声鸟叫也没听见。” 老刀哈哈一笑,整个人显得颇为轻松。 顾平生却是话锋一转,冷峻道:“这正是奇怪之处,这山道两边林木茂密,怎会连声鸟叫也没有?” 此言一出,众人陡然一惊! “好一个警觉的瞎子!” 一记阴森森的长笑,突然响彻整片山林,惊得无数木叶,唰唰直落。 顾平生等人一闻笑声,只觉头脑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 “嗖嗖嗖”三道身影,落在了镖队前方。 为首之人六七十岁年纪,头发雪白,身形佝偻,眼若三角,鼻尖如钩,面相似一只鹰隼。 这老人拄一根竹竿为拐,一副行将就木之态,可他只是站在那里,就给镖队一种无形压力。 顾平生只觉有一道山岳,堵在身前,令他不由地生出一股压抑之感。 他一颗心脏猛然一跳,生出一个念头:“八品!” 第六十一章 人情 这八品老者左右,各有一名九品的大汉,二人背负一把斩马大刀,一身山匪的草莽之气。 顾平生脸色惊变,忍不住握紧了手中长箫。 老刀和老匕等人,也悚然变色,纷纷下意识抽出各自兵刃。 八品劫匪! 这一趟镖竟如此难走! 顾平生心思急转,开始思考对策,这位八品老者,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能感觉的出,自己绝不会是其对手。 不只是他。 哪怕他加上老刀四人,五个九品齐上,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 这八品老者身边,还站着两位九品。 顾平生第一次面对八品,这种感觉,就像一只羔羊,在面对一头饿虎。 他此刻手心出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顾平生等五位九品,如临大敌,心即将沉入谷底之时。 八品老者却始终不见动作,他对顾平生等五位九品,更是正眼都不瞧一下,只是神态和蔼,笑眯眯地看着尹红云。 尹红云翻身下马,上前一抱拳,盈盈一笑:“雕前辈,新年好!” 顾平生等人一怔,旋即恍然,皆是心道:原来这走镖的和劫匪,果然都是认识的! 五人的戒心,不禁放下了几分,不过仍是不敢完全放松。 八品老者呵呵一笑:“红云,怎么你一个小丫头出来走镖,王总镖头呢?” 尹红云笑着答道:“王总镖头回乡过年,尚未回归,他可一直惦记着您呢,还让我走镖时要是见着您老人家,一定带他向您老人家问好!” 八品老者一抚白须,哈哈一笑:“也带我向王总镖问声好!” 尹红云和这一伙山匪,分外相熟的模样。 顾平生等人见此,也各自下马下猪,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触怒了对方。 与此同时。 尹红云取来一个厚厚鼓鼓的钱袋子,恭恭敬敬,双手递了上去。 八品老者看也不看一眼,而是随意地一挥手,旋即身侧一个九品大汉,伸手将钱袋子接过,并向尹红云点头一笑。 八品老者接着对身侧之人道:“这正月未过,山中苦寒,去把今日寨子打的那头猛虎,切一条后腿来,送给神通镖局的诸位兄弟路上吃,也好暖暖身子骨!” 他身侧另一个九品大汉,便咧嘴一笑,应声而去。 尹红云连忙谢道:“雕前辈客气了!” 八品老者笑道:“行走江湖,大家就该互相照应的。” 不多时。 那九品大汉扛来一条粗大的老虎后腿。 镖局连忙上前几个伙计,接过这一条虎腿。 八品老者又呵呵一笑:“今日寨子还有些事,老夫先行告辞,就不请各位兄弟过去坐了。” 尹红云忙道:“雕前辈无须客气,还请慢走。” 八品老者转身离去,摆了摆手,两伙人才算分道扬镳。 “这些是什么人,吓老子一跳,那老家伙竟是个八品!” 老刀见那一伙人走远,抹了一把额头冷汗。 “老子差点以为,今儿要交代在这了!” 老匕也神色悻悻,一阵后怕。 那一对道侣倒是没有开口,不过观二人神色,也是害怕的不行。 “他名叫白头雕,是附近白头山白头寨的寨主,一位名副其实的八品武者。” 尹红云淡淡一笑,对几人解释道。 顾平生心头微惊,心道果然是八品。 看来自己,跟随着神通镖局走镖的队伍,倒是跟对了,这神通镖局在道上,果然名头响亮。 尹红云明明只是一个半步九品,那八品的白头雕,却对她笑颜相待。 江湖。 果然并非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他不禁有些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冒然出城,如若不然,自己孤身一人出城,独自遇到了那白头寨之人,怕是已经交代了…… 自此。 顾平生大致对城外有了一个了解,行走天下,若是孤身一人的话,七品才能勉强自保的这个说法,看来并非虚言。 他在突破七品之前。 荒唐县中,的确是唯一的安身之所。 …… 入夜。 火光摇曳,映照山林。 镖局伙计们忙前忙后,架起一个个火堆,烧水做饭。 顾平生等几位五品和尹红云,围坐一个火堆旁,不时闲聊两句。 阿暖也盘着两条后腿,脊背挺直,学人的盘膝而坐之姿,坐在火堆旁边,它还将一对前蹄伸向火堆,和人一样烤着火。 “顾兄弟这头猪,倒是有些特别……” 老刀盯着阿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眼中有几分惊奇。 “就像人扮的一样。” 尹红云也是口中啧啧称奇。 顾平生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阿暖更是毫不理睬众人,只是自顾自烤着火。 不一会儿。 一锅老虎肉,已然煮熟,飘香四溢。 众人各自分了两三斤,顾平生多要了几斤,是给阿暖吃的。 尹红云自是没有意见。 这一条老虎后腿,足有一百多斤,尹红云和几位九品各分几斤之后,余下的老虎肉,普通镖局伙计也能吃上几口。 分阿暖几斤,自然也没什么。 倒是那一对道侣,脸色有些不悦,那男道士怪声道:“猪也吃老虎?” 女道士也嗤笑道:“只听说过老虎吃猪,可从没听过猪吃老虎的。” 顾平生面无表情道:“我这猪爱吃虎。” 尹红云见气氛不对,连忙笑着打圆场:“时辰不早了,大家吃完就早点歇息,明早还要赶路呢。” 顾平生细嚼慢咽,阿暖则大口大口地啃,一人一猪吃得很香。 柴火熊熊,火芯四飞,不时响起噼剥之声。 顾平生的脸庞,映照通红,一缕缕火苗,在他一双眼瞳之中,不停跳跃。 …… 子时。 火光尽灭,夜色如墨。 顾平生躺在帐篷之中,忽然睁开双目,然后拍了拍阿暖的脑袋,将它唤醒,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拿出一张舆图,放在阿暖面前,问道:“看得懂吗?” 舆图的正中心,标注的便是那黑石谷。 他打定主意,就在今晚动手,黑石谷距离镖队安营扎寨的地点,只不过二三里的路程。 阿暖双目茫然,盯着这张舆图看了半天,然后懵懂地点了点头。 顾平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他也不知阿暖究竟看没看懂。 不过自己是个瞎子,只有死马当活马医,相信一把阿暖了。 “出发。” 顾平生一声令下。 第六十二章 猪妖 “嗷!” 阿暖得令,张开大嘴一吼,应了一声。 顾平生脸色一惊,一巴掌拍在它的脑门,然后按住它的脑袋,把它的嘴紧紧合上。 “小心点,别吵醒别人!” 阿暖低哼了两声,委屈的点了点头。 一人一猪,悄然摸出帐篷。 顾平生侧耳倾听,发现所有人都已入睡,然后他一个翻身,骑在了阿暖的背上。 阿暖四下一打量,看看前看看后,瞧瞧左瞧瞧右,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方向,驼着顾平生,在原地打起了转。 顾平生脸色变了变,有些难看…… 半晌后,阿暖终于认准了一个方位,迈步而去。 一人一猪踏着夜色,向黑石谷而去。 他们要夜袭猪妖! 山林气温极低,过年下的大雪,一点没有融化,阿暖大半个蹄子,深陷雪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大半个时辰后。 一人一猪,步子缓慢,仍在这幽幽的山林雪地中,蹒跚而行。 顾平生不禁心中一沉,心中生出一个不妙的念头:阿暖不会是迷路了? “找到黑石谷了吗?” 他忍不住问了一声。 阿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猪鼻子一伸,对着地面猛然抽了几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味。 它迈起蹄子,又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了一棵合抱之围的大松树底下。 阿暖停步不前,低声吼了两下。 顾平生神色一动,便下猪查看,他蹲下身子,在大松树根部一通摸索,找到了几根十分粗糙的毛发。 他拿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几下,只觉这气味又臭又骚,极其难闻,令人作呕,是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古怪味道。 “看来这十有八九就是那猪妖留下的。” 顾平生喃喃一句。 他已经记下了这个味道,便自己寻着这个气味,向着前方找去,阿暖则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又行了二里路。 四周的林木以及植被,渐渐稀疏,地上的积雪却越来越厚,几乎没到了膝盖,一人一猪,不禁有些寸步难行。 顾平生忽然踢到了一块半人来高的大石,他从旁绕过,没出几步,又踢到了一块巨石。 他神色一动,此处石块众多,应该是到了那黑石谷了! 又行百余步。 顾平生只觉那股骚臭味,越发浓重,直刺鼻腔,令他差点打了个喷嚏。 不过他想到那猪妖,极有可能就在附近,便强忍住不适之感,以免惊动了那猪妖。 不过他忍住了,阿暖却是没有忍住。 “哼!” 阿暖猛然打了一个响鼻,声如雷鸣,响彻整个黑石谷! 谷中林木上的积雪,都被震的唰唰而落,犹如下起一阵骤雪。 就在此时。 “吼!” 一声巨大的怒吼之声,自前方不远处炸响! “遭了。” 顾平生面色一惊,心道阿暖这一声喷嚏,已经是将自己的行踪暴露了。 不过。 接下来却是更令他面色大变。 因为,又是一声巨吼响起! “两只!” 顾平生悚然变色。 这两只猪妖的吼声,一只低沉一些,一只嘹亮一些,看来是一公一母! 猎头村那老头明明告诉他的是,黑石谷中有一只猪妖,可不是两只! 也不知那老头是自己也不清楚,还是故意坑他! 一只九品猪妖,顾平生还有自信对付,两只齐上的话,他没有丝毫的把握。 不容他多想。 黑石谷的前方,正传来一阵阵轰隆之声,并伴随正无数树木,断裂倒塌。 不用想也知道,那两只猪妖正冲他和阿暖,狂奔而来。 “你找块石头躲……” 顾平生打算让阿暖先躲到一旁,可他话说到一半,发现阿暖已然自个迈开猪蹄,提前躲去了远处…… 顾平生脸色一黑。 与此同时。 他只觉头顶上方,一左一右,有两股无形压力扑来,他心中一惊,原来是两只猪妖同时动手,一起袭击了过来。 他连忙挥出两痕刀光,刀光如电,刹那照亮这一方小小的黑石谷。 猪妖的身形也显现了出来,这两只猪妖,体大如牛,一身深褐色的粗粝毛发,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钢针。 它们嘴巴尖尖,两旁的一对獠牙,更是足足有两尺之长,模样十分凶恶。 不似阿暖憨态可掬。 这两只猪妖腾在半空,尚未落地之时,两痕刀光一闪而过,已斩在了他们的黝黑肚皮之上。 两痕血雨洒落。 与此同时。 两只猪妖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它们的身子被刀光一劈,竟然倒飞而回,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山间谷地,沿途砸断了数株大树,方才止住身形。 顾平生这两刀,用了十成十的力,发挥出了他如今能够发出的最强听雪刀之刀意。 奇怪的是。 这两只猪妖吃了一个亏之后,竟没有暴怒地再次攻来,反而突然没了动静。 顾平生心中一凛,他忽然想起李青莲所言,能凝聚元核的妖类,都已经诞生了一些灵智,极为狡猾。 他冷笑一声,耳朵一动,细细听取四周动静。 只听两只猪妖极为小心,步子迈的很轻,正一左一右,一点一点的靠近于他。 虽然两只猪妖的脚步声,几近没有,不过在顾平生听起来,那猪蹄踩在雪地的细微摩擦之声,还是十分清晰可辨。 顾平生原地不动,假装并没有发现它们的行踪,不一会儿,这两只猪妖,已经摸到了他身边两丈左右。 顾平生又是一左一右,挥出两痕刀光,刀光如流星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着两只猪妖的头颅,狠狠地一斩而下! 两只猪妖一惊,想要躲避,却已然来不及,只能颇为滑稽的将两只前蹄,高高举起,用一个作揖一样的动作,来挡这刀光。 咔! 骨头碎裂之声。 “吼!吼!” 两只猪妖吃痛,不约而同的巨吼一声,一对小眼珠子,瞬间变得血红,似乎是被顾平生给彻底激发了凶性。 这两只猪妖,丝毫不顾前蹄骨裂之痛,发疯了一样,朝着顾平生冲刺过来。 它们头颅低垂,亮起獠牙,似乎要将顾平生给狠狠顶死。 顾平生面对两只狂性大发,也是心中大凛,若是吃了两只九品猪妖的一记野猪冲撞,自己绝对会散了架,一命呼呼。 他正要打算一跃而起,腾空躲避。 却忽然心中一动,停下了动作,仍旧留在原地不动。 几个呼吸功夫,两只猪妖已然正一左一右,冲撞而来。 顾平生离两只猪妖,只有三尺远近,眼看就要被把他夹成一个肉饼。 千钧一发之际。 他足下猛然发力,身子几乎是擦着猪妖的獠牙,飞上半空。 而两头猪妖,却是“轰”的一声,脑袋对脑袋,狠狠撞在了一起。 第六十三章 杀猪【求追读】 “吼!” 两只猪妖同时发出一声哀嚎,旋即脚下踉跄,巨大的身子,猛地晃了几下。 似乎这一撞,两只猪妖都被撞的有些懵,它俩甩着脑袋,在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直接扑倒在地。 顾平生原本腾上半空,落在一棵松树的树梢,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便趁此时机,连忙飞身而下,使了一招从天而降的刀法。 直捅一只猪妖的眉心,那里正是元核所在之处。 猪妖倒在地上,望着飞落直下的顾平生,竟是不闪不避,丝毫不觉害怕。 就在顾平生的长箫,离一只猪妖的头颅不过一尺。 生死存亡之际。 那猪妖脖子使劲往后一仰,血盆大口一张,竟直接将顾平生的长箫往肚子里一吞,接着大嘴一合,死死咬住。 长箫之上,蕴满了听雪刀之刀意,直将猪妖的口舌都给绞破,鲜血汩汩而流。 然而猪妖也凶性大发,即使口破血流,也用牙死死咬住顾平生的长箫,毫不松口。 与此同时。 另一只猪妖见顾平生的兵刃被控,怒吼一声,后腿一蹬,挺着长长的獠牙,猛然冲顾平生撞了过来。 顾平生脸色一变,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右足重重一踹,踏在咬住长箫的那只猪妖的脑门。 千钧一发之际。 终于将长箫从猪妖的口中,一把拔了出来。 他飞身跃起,肚皮擦着那头冲撞过来的猪妖的獠牙,跳上了半空。 只差毫厘,就差点落了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刺啦”一声! 顾平生的上衣,被猪妖的獠牙刺破,划拉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又落在一株大松树的枝桠,摸了摸衣服上撕裂之处,他的额头也不禁流出几滴汗珠,暗道一声好险! 不待喘息片刻。 他只觉脚下猛然一颤。 接着“咔嚓”一声,他立足的这株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的大松树,应声而断。 “这么大力气。” 顾平生心头一震,这猪妖的力气,倒是比九品武者,要大上数筹。 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这猪妖撞上一下,那是必死无疑。 反观那猪妖,皮糙肉厚之极,被自己劈了数刀,也只是负了些伤,并没致命。 甚至,它们因为流血之故,凶性更盛,战斗力还愈发强悍了起来。 也就是说。 这两只猪妖可以失误很多次,可以挨他很多刀,可自己却一次都不能失误,只要被撞到一下,人就肯定没了…… 顾平生眉头皱起,一时倒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他又飞身落在另一颗大松树上。 紧接着。 立足的大松树,又被冲过来的猪妖,给一头撞断了去。 无可奈何。 顾平生只能再次飞身,落到邻近的一颗大松树之山。 不过。 好在这两头猪妖,弹跳不强,没有顾平生蹦的高,一时之间,只能嗷嗷怒吼,不断的冲撞他栖身的大树,拿他本人没有丝毫的办法。 就这样。 顾平生在一颗颗大树上,来回跳跃,不断躲避,而猪妖则紧追不舍,不断撞倒一颗颗大树。 他有意使出碧海潮生之曲意,却始终没有机会吹奏。 因为他方一纵身落在树梢,身下大树,便被这两头猪妖给撞断。 不一会儿。 顾平生已来来回回,蹦来蹦去,在上百颗大树之间,来回躲避。 “咦。” 顾平生忽然神色一动。 他蓦然发现,这两只猪妖撞树的速度,在渐渐变慢,它们的力气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在一连撞断了上百颗大树之后,这两只猪妖,已然渐渐力竭。 他耳朵一动,细细听去,发现猪妖的喘气之声,愈发粗重,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顾平生心道机会来了。 他又接连飞身落在数棵大树之上,以逸待劳。 而两头猪妖,可能是彻底被顾平生给激怒,竟是不知疲惫,不停拿头撞树。 忽然一刻。 只听“当”的一声闷响,顾平生脚下的这一颗大树,只是微微一震,却并没有如同此前一般,被猪妖一撞两截。 “差不多了……” 顾平生喃喃一声,他飞身下落,身形如电,于半空之中,连劈数刀。 刀光连闪,如流萤陨星。 狠狠斩在了两只猪妖全身各处。 一蓬接一蓬的血花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 伴随两声凄厉的嚎叫! 两只九品之境的猪妖轰然倒地,将黑石谷中的积雪,激的四散而飞。 两只猪妖在雪地上一个翻滚,挣扎着爬起,它们的双目之中,如今凶气全无,竟是生出几分畏惧之意。 它们终于发现,这个人类似乎并不好惹。 不禁甩开蹄子,拔腿就跑! 然而。 它们方一起身,还没跑出两步,就见两痕雪亮的刀光,于眼前一闪而过。 接着。 两只猪妖只觉脖颈一凉,双目一黑,连一声惨叫还没来得及发出,便身首异处了。 “总算搞定了……” 顾平生飞身落地,喘了口气。 还好这两只九品的猪妖,只是灵智初开,也就比一般的猪稍微狡猾一些,整体而言,智商还是不太高。 不然的话,他也无法如此轻易得手。 他找到两颗猪妖的头颅,又挥出几痕刀光,劈开眉心之处,然后伸出手指一阵抠挖,找到了两枚核桃大小的硬物。 “这应该就是元核了。” 顾平生将这两枚猪妖的元核握在掌心,细细摩挲着。 如此一来。 虽说有些惊现,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竟然一次性,得到了两枚九品猪妖的元核。 “阿暖!” 顾平生一声轻喝。 自从他和两只猪妖斗在一起后,阿暖就没了踪影,也不知躲哪去了…… “嗷!”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吼,阿暖从雪地中钻了出来,然后向顾平生奔了过来。 原来它刨了一个坑,躲进坑中,再把雪填上,将自己完全掩盖了起来。 阿暖跑来后,先是蹭了蹭顾平生的手掌,接着鼻子一动,凑近了那两枚猪妖的元核。 它双目发光,嗷嗷直叫,颇为兴奋,似乎是对这两枚猪妖的元核,十分感兴趣。 “先吃一个。” 顾平生略一思量,便将其中一枚猪妖元核,喂进了阿暖的嘴中。 第六十四章 变故 阿暖大嘴砸两下,一仰脖子,就将这一枚九品猪妖元核,直接吞了下去。 他吃完这一枚元核,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接着。 它又将鼻子靠近顾平生的手,对他拿着的另一枚猪妖元核,也很感兴趣。 “不怕撑死你?” 顾平生眉头一皱,喝斥一声。 阿暖自身尚未凝聚元核,只能算是一个半步九品,若是连吞两枚九品猪妖元核,难免会能量过于庞大,导致其难以消化,甚至对身体出现什么伤害。 “嗷嗷……” 可阿暖一直围住顾平生,口中叫唤,脑袋不停蹦着他,脸上带着讨好之色,很想吃另一枚猪妖元核。 顾平生脸色一沉,忍不住骂道:“刚刚躲起来躲的那么快,连个猪影都找不到,现在吃东西倒是勤快起来了!” 他旋即叹道:“算了,依你!” 阿暖平日里很聪明,应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既然它想一次吃掉两枚,想来会对其更有帮助。 虽说,这拥有一些相近血脉的兽类,如果本身没有元核,可以靠吞食元核来使自身凝聚出元核。 不过。 这种法子,也并非会绝对成功,只是拥有一定的概率,不然的话,那妖类升品,也太过容易了一些。 岂不是只要一直不断嗑药,就能直升顶峰…… 如今阿暖一次吞食了两枚元核,想来凝聚出元核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 如果阿暖能晋入九品,那自己无论做何事,也就更放的开了,不用总是顾前顾后,处处还要担心它的安危…… 阿暖连吞两枚元核,不禁喜笑颜开,咧着大嘴,合都合不上。 “回去!” 顾平用长箫敲了敲它的脑瓜,让它不要太嘚瑟,接着,他两手抓住阿暖的大耳朵,骑上了它的背。 当下时辰已经很晚,刚才一番打斗之下,他已然身心俱疲。 明日一早,镖队又要着急赶路,因此他想抓紧时间,回去好好补一个觉。 …… 一人一猪,回到营地之时,已是接近破晓。 “嘘,停下!” 顾平生耳朵一动,听到镖队营地之中,正有两个人站在镖车附近,窃窃私语。 阿暖闻言,立马停下脚步,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动静。 “是他们……” 顾平生眉头一皱,不明白那两人深夜不睡,这么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 他正将耳朵竖起,打算仔细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那两人却忽然闭口不言,反而是回了各自的帐篷之中。 “希望只是多虑了……” 顾平生和阿暖,又在原地静静待了片刻。 待没有动静之后,他们才悄咪咪返回了自己的帐篷。 一人一猪,皆是倒头就睡。 …… 翌日,天蒙蒙亮。 林烟似带,远山含碧,积雪浮云端。 冬日森林里的清晨,格外严寒,山风如锥,有一种刺人骨髓的冷冽之意。 顾平生听见帐篷外已有不少人语,想来镖队已经在收拾营地,准备赶路了。 他翻身起来,顺手拍了拍身边阿暖的脑袋。 却不见回应。 “呼噜噜……” 阿暖睡得很死。 顾平生有些无奈,又曲起手指,用关节敲了敲阿暖的脑袋。 回应他的依旧是:“呼噜噜……” “……” 顾平生脸色一沉,又重重敲了几下阿暖的脑门。 仍旧不见醒来。 “有猪肉包子吃!” 他又掀起阿暖的大耳朵,对着耳洞里大喊一声,阿暖还是毫无反应。 “遭了!” 顾平生变了脸色,心道该不会是它昨夜连吃了两枚九品猪妖的元核,给吃坏了? 他连忙一把揽过阿暖圆乎乎的大脑袋,使劲拍了拍,又锤了锤,整活了半天,可还是无法叫醒它…… 顾平生心中焦急,可又听见阿暖呼吸平稳,心跳脉象也都很正常,毫无不对之处。 只是一直睡着醒不过来。 他有些头痛,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无奈之下。 他找到尹红云,询问道:“尹镖头,镖队还有多余的马吗?” 尹红云一愣,神色古怪道:“顾先生不是说只骑猪吗?” 顾平生嘴角一抽,脸色略有几分尴尬道:“我那头猪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病了,一直在昏睡,今天早上到现在都叫不醒……” 尹红云杏眼瞪圆:“竟有此事?” 顾平生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多余的马匹肯定是没有,不过我可以让镖局伙计让一匹马出来,让他们两人同乘一匹去。” 尹红云有些抱歉地道。 顾平生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尹镖头了,另外请帮忙叫几个伙计,把我那头傻猪,抬去镖车上带着。” 尹红云有些忍俊不禁,道了个好字,便转身去安排。 不一会儿,七八个镖局伙计便来一起将阿暖抬起,暂放在了镖车上。 伙计们神色古怪,带有一丝嫌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 今日走镖,倒是一路无事。 道上先后也出现了几批山贼,不过尹红云出面后,双方一番“友好”交谈,也都轻松打发了去。 神通镖局的名头,还是非常好使,没人敢不给面子。 虽说神通镖局,在荒唐县的势力不大,可你一旦惹了分局,就是得罪了整个神通镖局,他们可以立即调配高手,将你的山寨子连根拔起。 这些山贼们,也都是在这一带活动,各自也有据点,跑得了贼跑不了庙。 自然不敢与荒唐县的神通分局为难。 然后。 也就途中遇见了几只野兽,最有威胁的,也不过是一头九品的狼妖。 顾平生都没有出手,老刀和老匕二人,便将其打杀掉了。 不知不觉,已是黄昏。 “咱们距离无稽县,只有不到十里路程了。” 尹红云忽然笑着说道,这一趟镖下来,可谓是无惊无险,比较轻松。 顾平生也轻轻点了点头,的确比想象的轻松许多,先前还未出城门,便遇到了燕小北劫镖,他还以为出城之后,会有更多凶险。 可却没料到,城外反而一路无事发生。 就在此时。 他心头一凛,骤然之间,感觉背后有一丝杀气! 与此同时。 两把闪着幽幽寒芒的长剑,如毒舌吐信,只刺顾平生和尹红云的背心。 第六十五章 四盗 危急关头。 顾平生虽惊不乱,反手一挥,长箫向背后猛然横扫一式。 只听“铮”的一声响,两把短剑便被长箫架住,再难进半寸。 趁此时机。 顾平生一把抓住身旁尹红云的手腕,身子凌空一纵,两个人就像两只大鸟,身子在半空倒飞而过,稳稳落到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 尹红云方一落地,就指着两个偷袭之人喝道。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不禁俏脸煞白,额头浮现一层细汗。 这一番变故。 令整个镖队大惊失色。 一众镖局伙计,纷纷抽出背后朴刀,护卫到了尹红云左右。 顾平生倒是面无表情,因为他昨日夜里,便发现了这两人行为鬼鬼祟祟,便料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出戏。 因此。 今日白天里,他一直凝神戒备,小心提防,刚刚才极为轻松地就化解了一次偷袭。 而偷袭之人。 正是那此前三番五次,看顾平生不顺眼的那一对道侣。 这一男一女两个道士,互望一眼,双目之中难掩的懊恼,他们没料到刚才那十拿九稳的突袭,竟没伤到顾平生和尹红云。 “干什么?我们当然是要劫镖了!” 男道士嗤笑一声,脸上神情颇为嘲讽,似乎在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 “劫镖?” 尹红云有些恍然,她不禁怒气更盛道:”难道你们一开始接这护镖的活,就是这个目的?” “不错!” 这次男道士没有开口,反倒是那女道士先笑了出来。 尹红云闻言,虽大怒不已,却并无多少惧色。 毕竟。 己方尚有三位九品,这一对道侣不过两个九品而已,劫镖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老刀哈哈大笑出声,神情不屑道:“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劫镖,可曾问过我和我兄弟老匕!” 老匕也跟着大笑出声:“二对三,你们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老刀和老匕这两位九品,对这番变故,先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旋即不屑大笑。 他们各自抽出兵刃,来到顾平生和尹红云身后。 尹红云见此,心不禁定了定,她冷冷道:“两个不知死活的牛鼻子,没看见我们这边有三位九品吗,就凭你们两个也……” 她话音未落,又生变故! 她的身后。 突然响起两道惊怒交加的痛呼之声! 只见老刀和老匕,向后“噔噔噔”倒退出数步,他们捂着手腕,而手腕血流不止。 “顾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尹红云惊骇欲绝,舌头打结,那一抹红润的小嘴,似能塞入一个大鹅蛋。 方才顾平生骤然挥出一痕刀光,斩在了老刀二人的手腕,不过这二人有些防备,凝气于腕,便没有手腕分离,只是受了些皮肉伤。 尹红云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继续逼问道:“顾先生,你难道和这两个牛鼻子是一伙的?” “他们四个才是一伙的。” 顾平生淡淡说道,脸色却有几分凝重。 尹红云惊上加惊。 一时之间,她不明所以,眼睛瞪得滚圆,完全说不出话来。 老刀和老匕二人,听了顾平生之言,神色有几分惊讶,缓缓走到了那一对道侣的身边。 四人并肩而立。 老刀冷笑一声:“瞎子,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此言一出。 整支镖队哗然。 尹红云再无一丝镇定,脸色是彻底的变了。 这临时请来护镖的五个九品,竟有四名是一伙的! 甚至。 这四人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劫镖,才混进走镖的队伍! 顾平生双目微沉道:“我也是刚刚才察觉的,我只是奇怪,这两个道士为什么挑我和尹红云作为下手对象,这样即使能够成功,后面也是两位九品对两位九品的局面。 尹红云只是一个半步九品,她根本构成不了威胁,依常理而言,这一对道士必然会挑两位九品下手,这样若是得手的话,后面就是二对一的胜算,这样才更有意义。” 他顿了顿,双目一眯道:“所以我方才一直在留心老刀和老匕,你们兄弟二人,刚刚偷偷走到我和尹红云背后,应该是打算实施第二波偷袭。” “看来是我们疏忽了” 老刀四人听了顾平生之言,皆是面露恍然。 不过。 他们四人的神情,依旧轻松无比,嘴角挂着丝丝笑意,完全一副猫戏老鼠的心态,打量着顾平生一众人。 顾平生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便一直留心老刀和老匕二人的举动,发现这两人的不怀好意之后,便先下手为强。 不过这二人也有提防,顾平生方才突然出手之下,却受伤并不严重。 “你们四个家伙,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 尹红云紧紧咬着嘴唇质问道,她此时脸色发白,也明白如今的局势敌强我弱,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一颗心不禁沉入了谷底。 “什么时候勾结的?我们四人自始至终就是一起的。” 老刀哈哈一笑,其他三人也跟着大笑,神色嘲讽之极。 “风尘四盗,你们可曾听过?” 老比止住笑声,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顾平生一头雾水,他对什么风尘四盗还是四怪还是四什么的,自是从未听过。 尹红云和其他镖局伙计们,却是脸色骤变。 尹红云失声道:“你们就是那个一直流窜不定,经常混迹在商队之中,然后打劫盗窃的风尘四盗!” “不错,我们风尘四盗其实是两两一组,为了使人不去起疑我们是风尘四盗,才从行头到身份,以及说话等各处细节,全部伪装成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这也是我们至今不曾被官府抓到的原因之一。 我们来应聘着临时镖师之时,你也压根没料到,我们四个其实是一伙的。” 顾平生有些恍然,此前这四人对自己的态度,可谓是一个冷眼,一个热脸。 看来这这种做法,也是这风尘四盗为了使四人,看起来不像是一伙的。 不得不说,他们从行为举止,等各方面细节,做得还是挺到位的。 顾平生此前,也完全没有看出,这处处迥异的四人,竟是一个团伙 第六十六章 换命【求追读】 “风尘四盗,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神通镖局的注意!” 尹红云强装镇定,冷声喝道。 如今的局面,极为不利,她只能寄希望用神通镖局的名头,来震慑住这风尘四盗了。 不过。 这风尘四盗既然一开始,就盯上了神通镖局,自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怎会还被神通镖局给吓住呢。 果然,那老刀马上嗤笑出声:“这荒郊野岭的,待将你们全部灭口,谁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匕紧接着嘲笑:“我们风尘四盗居无定所,无所顾虑,别说区区一个神通镖局,就是官府的官银,我们也不是没劫过!” 那一对道侣也一起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死也不过头点地罢了,当年我们打劫之时,你一个小丫头估计还在穿开裆裤呢,也想唬住我们?” “你!” 尹红云气得俏脸通红,双目几欲喷火,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平生在一旁不言不语,静静听着几人对话,他暗自思考破局之策,如今的局面,的确是大大的不利,几乎可以用绝境形容,对面是足足四位九品,而己方只有他这一位九品。 他也不可能指望,这风尘四盗会留活口,放过自己 “尹镖头,你不是说快到无稽县时,斧头帮会派人接应吗?” 顾平生忽然开口道。 尹红云闻言,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顾平生的心思,便佯装一副惊喜之色:“不错,斧头帮会派人接应我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风尘四盗互望一眼,神色顿时一惊,旋即老刀不屑道:“休想谎骗我们,若真有斧头帮接应,这小丫头刚刚就不会脸都吓白了!” 老匕抽出腰带上插着的两把短匕,森然道:“也陪你们聊了这么多了,以免迟则生变,这就送你们上路!” 话音未落。 风尘四侠各自抽出兵刃,猛然杀向镖队。 除了那名女道士提着长剑,杀向了尹红云和镖局伙计之外,老刀和老匕以及那名男道士,三名九品同时扑向顾平生。 毕竟。 顾平生乃是九品,是风尘四盗唯一觉得有威胁之人。 顾平生面对三名九品围攻,也不禁脸色微变,连忙飞身后撤,并不硬接锋芒。 他飞身后掠的同时,手腕连挥,数痕刀光一劈而去。 老刀三人纷纷挥舞手中兵器,抵挡刀光,身形也不禁为之一顿。 顾平生连忙趁此时机,飞身落在一棵树梢,手中长箫竖在嘴边,就要使出碧海潮生。 就在此时。 他耳朵一动,只觉一道劲风袭来,直取他的咽喉,不得已之下,他只得身子一晃,躲闪这一式攻击。 原来这道劲风,是老匕将他两柄匕首的其中一柄,掷了过来,匕首被顾平生躲过之后,在半空拐了一个弯,犹如一把回旋镖,又飞回了老毕手中。 就这片刻闪躲的时间,顾平生已经没有了吹奏的机会。 因为老刀和男道士,已然一左一右飞身杀来! “瞎子,你方才寻找机会吹箫,可是会什么音波类攻击?” 老匕见自己破坏了顾平生施为,不禁得意笑道。 顾平生挥出两刀,分别挡下了老刀砍来的一刀,和男道士刺来的一剑。 他此刻心中微沉,自己吹箫竟被打断,不得不说,这风尘四盗打劫盗窃多年却逍遥法外,打斗经验也颇为丰富。 他们虽然不知道自己吹箫的作用,却也第一时间知道,不能仍由自己顺利施展出来。 他侧耳一听,发现另一处战团已岌岌可危,各种凄惨的叫喊声不断响起,尹红云虽离九品只有一线之隔,可到底还只是半步九品,又是个跛足,其他镖局伙计更不值一提。 那女道士手持长剑杀入人群,神通镖局不一会儿死伤惨重,完全就是虎入羊群,一边倒的嘎嘎乱杀 “瞎子,何必负隅顽抗浪费大家时间,我可以答应给你一个痛快!” 老刀飞身上前,手中金环大刀猛然一抡,向着顾平生的腰间,平斩而出,似要一刀将他拦腰砍成两截。 老毕也手持双匕,交叉刺来,瞄准的却是顾平生的下体,这一招直欲令他断子绝孙,可谓极其阴毒。 男道士则一飞冲天,然后身子倒悬,直刺而下,刺向顾平生的天灵盖。 三人联手一击,分别袭向顾平生的上中下三路,出手分毫不留,没有因为三对一的局势,而大意轻敌。 顾平生深吸一口气,他横箫在手,接着一声冷喝,体内元气狂涌,将一身实力发挥之极,听雪刀之刀意,毫无保留,立时倾泻而出。 骤然之间。 以顾平生为中心,顿时刮起一阵刀气风暴,刀气如洪,浩浩荡荡,席卷林间。 老刀和老毕以及男道士三人,被这股刀气风暴一卷,身子纷纷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 那男道士倒飞向上空,身子无依,脚下更是无处着力。 顾平生足尖发力,飞身追上,长箫从下往上一劈,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男道士惊骇欲绝,他万万没料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瞎子,竟能使出如此之强的刀气,而他无处借力,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平生飞身杀来。 他双目泛起一丝绝望。 就在顾平生正要得手之际,忽然两道劲风袭来,直刺顾平生的腰间,不用想也知,定是那老匕为了救同伴,将两把匕首又当成回旋镖掷了出来。 顾平生心中一沉,他舍弃男道士,便可用长箫轻而易举地,将这两把匕首挡开。 不过。 他不愿放过这等良机! 他拼命调动体内元气,气沉腰间,打算强吃这两把匕首! 与此同时。 他飞身来到男道士身下,手腕猛地一挥,直劈而上! 一蓬血花飞溅! 男道士连一声惨叫,也没来的及发出,便从胯下开始,直到头皮,被顾平生一刀两半。 同一时刻,老匕掷出的两把匕首,也狠狠划过顾平生腰间! “老三!” 老刀等三位风尘四盗,皆是一起惊呼出声,他们万万没料到,顾平生竟是用了以命换命打法。 第六十七章 困局 风尘四盗其余三盗,齐身赶到地上的残尸旁,一脸悲痛之色。 看得出来,这四人倒也的确有几分情谊。 顾平生落地之后,双手扶腰,忍不住连退数步,身子晃了数晃。 他两侧腰间,皆有一道一寸多深的伤口,汩汩留着鲜血,两个腰子,全被割了一道口子。 “还好。” 顾平生忍住痛楚,喃喃了一句,虽然伤了两个腰子,但并未伤及根本,修养一段时日,应该便可痊愈。 “顾先生,您伤势如何?” 尹红云也来到顾平生身边,伸手扶了他一把,盯着他的伤口,脸色有几分古怪。 顾平生摇了摇头,示意还死不了。 此刻,神通镖局一众极为凄惨,原本足有三十多号人,如今仅剩下尹红云,以及四五个镖局伙计。 不过。 他们原本心中绝望,只是拼死一战,为了死得其所罢了,可见顾平生以一敌三,也只是略占下风。 甚至,还出其不意,斩杀了一个风尘四盗。 神通镖局众人不禁心神一振,似乎从眼下的死局当中,看见了一丝渺茫的生还希望! 顾平生之所以能够得手,一方面有风尘四盗不了解其真正实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之故,同时也是这风尘四盗,本身实力平平,在九品之中只属于最普通的那一档。 这四人的实力,比之此前交手过的彪爷,尚且略逊一筹,与那燕小北更是云泥之别,如果换作四个彪爷齐上,顾平生怕是很难招架得住。 风尘四盗其余三人,此时望着顾平生的眼神是又惊又惧。 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同为九品之境,三人全力配合的一式杀招,也是曾力毙无数强敌的一招,竟会被眼前这个瞎子给化解。 甚至,还被这瞎子反打,瞬间折了一人。 他们以为这次计划天衣无缝,四对一之下,这趟镖必然是囊中之物,却万万没料到,竟会遇到这么一个搅局的瞎子。 风尘四盗一时之间,神色凝重,如临大敌,竟没有马上再攻上去。 老刀死死盯着顾平生,恨声道:“这个瞎子虽然身手不错,不过已身负重伤,我们全力出手,给老三报仇!” 话声未毕。 三人又杀了过来,尹红云等人脸色一变,连忙躲到顾平生的背后。 顾平生心中略沉,他腰子被割伤,身上吃痛,稍微一迈步子都剧痛难耐,以至于行动变得迟缓,再次面对一打三的困局,恐怕很难有胜算了 说时迟那时快。 老刀双手握刀,猛然一辟,一道数丈长的白色刀气,滚滚而来,朝着顾平生当头斩下。 顾平生脚步不动,立在原地,只是单手将长箫高举过顶,打算硬接这一道刀气。 “当”的一声! 刀气应声斩在顾平生的长箫,一阵气浪翻涌,飞沙走石,直吹的顾平生衣襟猎猎飞舞,可他依旧立在原地,未移寸步。 反观那老刀,却身子大震,“蹬蹬蹬”连连往后倒退,退出数丈,才止住脚步。 他一脸骇然之色,自己体格高壮,气力乃是长处,这个瞎子看着年纪不大,瘦瘦条条的,和自己硬碰硬之下,竟还占据上风? 顾平生却也并不好受,方才那一刀,令他体内气血略一翻涌,若是放在此前无伤之时,自是毫无大碍,不过当下腰子被割破,一番震荡之下,牵动伤口,腰间血流的速度,不禁又快了许多。 不待他喘息片刻。 又是两道劲风袭来,老匕再次扔出那两把匕首,还是直取他腰间创口,似乎要彻底将顾平生的一对腰子,彻底给割下来! 顾平生忍不住心头一怒,你要杀我,我可以理解,可一直盯着我的腰子不放,是他妈的是什么道理? 他顾不得腰间疼痛,铆足全力,唰唰连劈两刀,狠狠斩在两把飞来的匕首之上。 两声脆响过后,匕首就被挡了出去,半空一个回旋,再一次飞到了老匕手中。 老匕伸手一接,却是脸色大变,只见两把匕首之上,各有一道深深的豁口。 他这两把短匕,看来是已经报废了 “瞎子,你敢毁我兵刃!” 老匕勃然大怒,他盯着匕首上的缺口之处,一脸的痛惜之色。 顾平生冷笑一声,此时那女道士,也是挺剑刺来,她手中长剑疾抖。 一息之间,挽出七道剑光,剑光如电,刺人眼目。 尹红云等镖局伙计,被这雪亮的剑光,眩得睁不开眼。 女道士见此,嘴角噙着一丝残忍笑意,她这一招,便是最大限度将天光反射,以使敌手头晕目迷。 她这七剑中的其中六剑,都是为了反射天光,只有一剑是真正的杀招,便是隐藏在强烈的反光之中。 然而。 顾平生是个瞎子,他对这一招却是无动于衷。 女道士见顾平生不为所动,也突然反应过来,大骂自己愚蠢。 她正要变招之际。 眼前却闪过一痕刀光,刀光如虹。 这刀光比她的剑光更亮,令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老四快退!” 不远处的老刀和老匕,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啊!” 只听一声凄厉的女子惨叫之声。 一蓬血花飞洒。 这女道士持剑的右手,被顾平生一刀,齐肩斩断! 顾平生得手之后,却是忍不住身子微微一晃,咳嗽几声。 方才的出手,又扯到了腰间伤口,他终于有些支持不住,单膝跪倒在地。 “顾先生,你怎么样了!” 尹红云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顾平生,顾平生是她们神通镖局的唯一希望,他若出事,便是直接宣告了自己的结局。 那边老刀和老匕,也是一左一右上前扶住女道士:“老四,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左手也能用剑!” 女道士脸色惨白,嘴角流出丝丝鲜血,望向顾平生的一对眸子里,满是怨毒之色。 老刀双目喷火道:“这瞎子杀了老三,又断老四一臂,我们不能让他死的太轻松,待擒下他后,好好折磨一番!” 就在此时。 一阵幽幽箫声乍然响起。 第六十八章 入品 顾平生十指如飞,吹一曲碧海潮生。 他心知伤势不轻,不能再拖下去,便趁老刀和老匕去搀扶女道士之际,连忙竖箫而吹。 风尘四盗一闻箫声,只觉头脑一昏,四肢卸力,气血竟隐隐有流转不畅之感,手脚也变得迟缓起来。 “这瞎子的箫声有古怪,不能让他再吹下去!” 老刀猛地一摇头颅,恢复几分清醒,然后一提大刀,又劈出一记刀光,向顾平生迎头砍下! “顾先生我来助你!” 尹红云一声轻斥,她见顾平生低头吹箫,不便迎敌,便提剑而上。 她人剑合一,去势如风。 下一刻,便倒飞而回。 尹红云的长剑,方一触及老刀那记刀光,便身躯大震,接着吐出一大口血,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老刀打飞尹红云之后,足不停歇,和老匕以及女道士一起,三人同时夹击顾平生而来。 就在此时。 山林之中的落叶,萧萧而下,发出无边的沙沙声响。 乍然之间。 老刀三人只觉这些飘摇的落叶,竟比刀子还要锋利,只是轻柔的吹过脸颊,便在他们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线。 三人心头一跳,尽皆骇然。 不等他们反应,只听箫声曲调,瞬间高昂,无数落叶犹如刮起一阵刀雨,朝他们一卷,将三人的身形整个淹没。 片刻之后。 砰! 一声巨响,老刀三人浑身浴血,冲开这一片落叶刀雨。 三人惊怒交加,神情疯狂,再次挥舞刀剑,朝着顾平生攻来。 顾平生眼下腰子受创,行动不便,无法近身作战,只能不停催动碧海潮生之曲意,试图将这三人挡在远处。 落叶散了又聚,于半空飞舞不定,竟汇成六个手持刀剑的甲士,这六名甲士,两两一组,分别迎上老刀三人,激斗一起。 这落叶凝成的甲士,实力平平,只相当于半步九品武者的实力。 虽被老刀等人打散了数次,不过一息之间,这些落叶又在碧海潮生催动之下,凝聚成形,继续悍不畏死地向三人冲杀过去。 老刀三人一时被这六个落叶甲士,拖在原地,陷入僵持。 顾平生额头冷汗涔涔,他由于吹箫之故,丹田需要不断呼吸吐纳,因此一直牵扯着腰子上伤口,一阵阵撕裂的痛苦,不停传来。 六个落叶甲士,被老刀三人打散,复又聚成,就这样来来回回了无数遍,终于是“砰”的一声支持不住,散作片片落叶,漫天飞舞。 老刀三人大喜,他们正打算一起上去,将顾平生剁成一堆肉泥。 忽然之间。 他们只觉身形一窒,腿上犹如灌满了铅,难移寸步,不仅如此,似乎体内一身气血,也突然停止流转。 接着。 他们四肢百骸,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犹如放炮仗似的炸响,全身上下顿时血流不止,犹如血尸一般,形态可怖。 老刀三人神情痛苦,双目骇然,他们也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那个瞎子的古怪箫声所致。 他们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就噗通一声,纷纷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风尘四盗,这凶名赫赫的四位九品大盗,就这样死在了顾平生一人手下。 顾平生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坚持不住,垂下长箫,双膝一软,就要摔倒在地。 好在尹红云一把上前扶持住他,才令他不至于倒地。 “顾先生,你伤势不轻,好好休息!” 尹红云和仅存活的几个伙计,连忙搀扶着顾平生,缓缓坐倒。 他们互望一眼,双目之中皆是止不住的惊喜之色,此番可谓是劫后余生,先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面对四名九品劫匪的局面下,他们竟还能有幸生还。 神通镖局一众,此时望着盘膝而坐,闭目调息的顾平生,不禁神色敬畏之极,这原先貌不起眼,似乎是五位九品中最弱的一个,竟能以一己之力,斩杀四位九品。 就连尹红云也是震惊万分,她虽然对顾平生已尽量高看,却仍旧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他,这种战力的九品,就是在大梦京都,她也从未见过,如今在看顾平生时,她双目已是不加掩饰的崇拜之意。 顾平生自顾自打坐调息,平复气血,并不知尹红云等人的想法。 他眼下嘴唇发白,身子并不好受,两个腰子因方才的一番吹奏,伤口似乎又扩大了半寸,他感觉自己的肾水,都随着鲜血,一同流了出来…… 他调息片刻,徐徐睁开双目,感受着自身伤势,不禁摇头笑道:“如果再来一票劫匪或是妖兽什么的,可就真的要白给了。” “顾先生说笑了,此处距无稽县城不过势力,应该不会再有劫匪或是妖” 尹红云笑着回道,不过她话音未落,忽然响起一声大吼,震动山林。 只见一只体格比水牛还大的吊睛猛虎,从林子里一跃而出。 它一对虎目,紧紧盯着顾平生一行,血盆大口之中,不时有口诞滴落。 顾平生暗骂自己乌鸦嘴,差点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吼!” 九品虎妖一声怒啸,霎时间,一阵气浪飞卷,沙石滚滚,刮起无数落叶,直吹得顾平生和尹红云等人,衣襟飞舞,双眼都有些睁不开。 顾平生已无再战之力,面对这只虎妖的压迫感,一颗心脏,不禁沉到了谷底。 尹红云等几个幸存的镖局伙计,更是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脸上尽是绝望。 他们先前身处绝境之中,好不容易仰仗顾平生,绝处逢生,这才片刻功夫,竟又是陷入死地,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来的太突然了 九品虎妖眼神贪婪,徐徐迈着步子,一点一点走近顾平生等人。 顾平生依旧坐地不动,尹红云等人各自仗剑提刀,双目一眨不眨地直视虎妖,头上冷汗如雨而落。 虎妖一双前爪,在地上猛然一踏,就要扑向顾平生等人。 “嗷!” 突然的一声巨吼,自镖车方向传来。 “是阿暖!” 顾平生脱口道。 阿暖此时给他的感觉——九品! 第六十九章 吃虎【求追读】 阿暖站在镖箱之上,昂扬着粗短的脖子,仰天一吼声震四方,木叶竟脱,群鸟争飞。 这股王霸气势,比之这林中之王的虎妖,犹有胜之。 顾平生恍然,阿暖先前一直昏睡不醒,果然是在消化那九品猪妖的元核。 不过还好。 这生死关头,它总算成功醒来,并吸收了猪妖元核,成功升入九品。 尹红云等人见此,也不禁神情一振,差点喜极而泣,没想到先前那只有些拟人、还有些憨傻的野猪,竟成为了他们的救星! 虎妖听见阿暖的吼声,神色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一只身子滚胖如球的野猪,一脸怒容,它后蹄猛然一蹬,挺着獠牙,向着自己冲撞而来! 顾平生有些担心,这只虎妖想来晋入九品,也不是一朝一夕,而且生于野外森林,厮杀搏斗的经验,应该远胜于阿暖,也不知初入九品的阿暖,能否敌得过这九品虎妖。 阿暖身子如风,猪蹄重重地踏在地上,带起一条土黄色的烟龙,接着身形一跃,用长长的獠牙狠狠顶向虎妖。 虎妖虎目一凝,身子猛然一个闪躲,避开了阿暖这一记野猪冲撞。 接着。 他虎爪一扇,重重拍在了阿暖的脑门。 阿暖顿时像一个球一样,一骨碌滚了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撞到一颗大树树干,这才停下。 “它怎么样了?” 顾平生脸色一变,他眼睛看不见,便连忙问尹红云。 “呃、好像问题不大。” 尹红云见阿暖这般表现,脸色有些难看,刚刚升出的一丝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野猪,竟一个回合,就吃了个败仗? 阿暖爬起身来,猛地甩了甩脑袋,被虎妖这一巴掌,拍的有点懵。 不过。 它除了有点懵,倒是并不大碍的样子,挨了虎爪的位置,连皮毛也没有破。 “果然如此……” 顾平生暗道一声,心中一沉,阿暖平时生活在县城里,战斗技巧的确没有这野外生存的虎妖丰富。 况且,老虎有爪,猪只有蹄,老虎天生就比猪灵活许多。 虎妖一击得手,脸色得意,一声怒吼,似乎是在对阿暖示威,接着他虎口一张,猛扑过去。 阿暖刚刚吃了个亏,一时之间,也不再主动出击,它见虎妖扑来,连忙躲到了一棵足有数人合抱之粗的大树背后…… 然后。 一虎一猪,一追一逃,虎妖追着阿暖,不停绕着这棵大树追逐。 阿暖竟是使了一招秦王绕柱…… “遭了,顾先生您这头猪,好像不是这虎妖的对手!” 尹红云望着狼狈逃窜的阿暖,不禁黛眉紧蹙,忧心道,她身后的镖局伙计们,也是个个心拔凉拔凉。 顾平生没有说话,眉头轻轻皱了皱,他对阿暖十分了解,它不是那种胆小的性子,不至于如此畏惧虎妖,不敢与其刚正面。 “难道……” 顾平生心中一亮,忽而有了一个猜测。 一虎一猪。 追逐了一盏茶功夫。 虎妖的脚步,突然有些晃悠,一个不小心,脑袋直接撞在了树上。 接着,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倒在了地上。 “嗷!” 阿暖见此,连忙从树后一跃而出,猛然冲着虎妖撞了过去! 虎妖大惊失色,连忙站起身来,接着又是一记虎掌,狠狠朝阿暖拍了过去。 不过。 虎妖刚才追着阿暖,绕圈绕了半天,如今头脑昏沉,眼冒金星。 这一记虎掌,明明想拍右边撞过来的阿暖,却稀里糊涂地拍去了左边,拍了个空。 阿暖便狠狠地撞在了虎妖的身上! 刺啦一声! 虎妖的腹部,立时被阿暖的獠牙顶穿,整个身子也被顶上了半空,然后划出一道弧线,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 也令被阿暖獠牙顶穿的两个血洞,直接撕裂而开,变成两道长长的口子,并血流如注。 虎妖在地上不停哀嚎,四肢不断扑腾,艰难无比地站起身来。 就在此时。 阿暖一跃而至,在虎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大嘴一张,直接咬碎了它的喉咙。 虎妖一声凄厉惨叫,瞳孔放大,倒地而死。 阿暖击杀虎妖后,便急忙迈开蹄子,奔来顾平生身边,用脑袋趁着他,一对明亮的眼珠子,有几分关切之色。 “做得好,我没事。” 顾平生拍了拍阿暖的脑袋,轻声笑道。 “这猪还真能吃老虎!” 尹红云有些惊奇道,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阿暖的头。 这阿暖竟还懂得战略,会以智取胜,它发现自己没有那虎妖灵活,便故意带那虎妖绕圈子,等其绕晕后,再一举将之击败。 顾平生静坐调息,阿暖卧在他的脚边,为他护法。 半个时辰之后。 顾平生长出一口浊气,体内气血已然稳定,伤口也好了些许,便缓缓站起身来。 他第一时间,去摸了摸风尘四盗的尸,那老刀最富,身上竟有十几枚金叶子,而其余三人,则各有四五枚金叶子,除此之外,还一共搜刮出了十几两碎银。 顾平生毫不客气,悉数揣入怀中,尹红云等人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他又走到九品虎妖旁边,挖了它的元核,而妖兽入品之后,血脉会有异变,不再是普通动物,血肉也会变得酸臭,倒是无法食用了。 镖队死伤惨重,只有寥寥几人幸存,不过拉车的马匹,倒是无事,仍然可以赶路。 夕阳落尽之时,一行人终于见到了无稽县城门。 无稽县城门处,站着数十个一身黑衣,腰挎斧头的汉子,正是无稽县的土皇帝斧头帮。 为首之人,一头黑发往后梳至齐肩,身形高瘦,脸颊略有凹陷,正咧嘴邪笑,露出一口褐色的牙齿。 顾平生心中一凛,这人竟是个八品! “琛爷,您的货我们送到了。” 尹红云翻身下马,上前行礼,不敢怠慢地道。 “怎么就你们几个,还一身是伤的样子,难道路上还有人敢劫我斧头帮的货?” 琛爷挑了挑眉,扬起下巴问道。 尹红云叹了口气,便一五一十,将路上走镖路上的遭遇说出。 顾平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虽然想低调一些,希望尹红云不要将他以一灭四的事情,告诉这斧头帮。 不过眼下,他也没法再开口劝阻。 琛爷听完之后,打量了顾平生两眼,有几分不信道:“喂,你这瞎子镖师,有这么厉害?” 顾平生抱了一拳道:“见过琛爷,严格来说,我只是个卖唱的。” 琛爷又道:“瞎子,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斧头帮。” 第七十章 乱世 顾平生闻言一诧,他虽然无意加入这鱼肉平民的黑帮,却也不能直接拂了这八品的琛爷的面子,便问了句:“不知加入贵帮,可有什么条件?” “这个简单,你先随便找几个老百姓杀了,再找几个女的强暴了,就可以加入我斧头帮了!” 琛爷哈哈一笑,神色随意,似在说一件极为寻常之事。 他话音一落,斧头帮其余帮众,也跟着一阵哈哈大笑。 顾平生眼皮微微一跳,又抱了一拳,不卑不亢道:“斧头帮果然是随心所欲,快意江湖,不过在下已经答应加入神通镖局,对于贵帮的好意,恐怕只能心领了。” 尹红云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顾平生如此一说,是他并不愿加入这斧头帮。 便也连忙抱拳一礼道:“琛爷,这事的确如此,顾兄弟马上就是我神通镖局之人了,还请琛爷见谅。” 琛爷脸色阴沉,有几分不悦,随之一摆手道:“哎,算了,我也不会和你神通镖局抢人,那就赶紧把货交了,别耽搁我们斧头帮去砍人。” 顾平生闻言,心下一松,不禁对尹红云有几分感激,他连忙再次向斧头帮拱手一礼,以示歉意。 匆匆交接完毕。 镖队一行便告辞离去,众人今晚打算先在无稽县的神通镖局分局,暂住一晚,以作修整和养伤,明日一早,再启程返回荒唐县。 望着尹红云顾平生一行的背影,忽然一个斧头帮帮众,上前不解道:“既然琛爷看上了那个瞎子,直接命他过来给您当小弟便是,还能由得他不答应!” 琛爷冷笑一声:“你懂什么,这个瞎子不过区区一个九品,即使比寻常九品厉害一些,在我斧头帮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我不过是给那个尹红云面子,这个丫头可有些背景,她是从神通镖局总部过来的” “原来如此。”那斧头帮帮众闻言一惊,有些恍然。 入夜。 尹红云找来一个大夫,顾平生在一番医治下,倒头就睡,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他伤势不轻,轻易无法走动,便在无稽县足足休息了三日,神通镖队才踏上归程。 经过三日的修整养息,顾平生的腰伤,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他此刻神朗气清,骑在阿暖的背上,逍遥吹箫。 箫声悠然,回荡远山近林。 “顾先生,这次要不是您和阿暖,我们神通镖局可就全军覆没了,说起来,您与我也有救命之恩,日后若有所需,神通镖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尹红云脸色真诚,十分感激道。 顾平生一曲吹罢,淡淡道:“言重了,我和阿暖不杀那风尘四盗和虎妖,他们也要杀我们,不过顺手而为罢了。” 尹红云仍旧感激道:“无论如何,我都欠您一份恩情。” 顾平生笑了笑,便不再开口。 不过他有几分奇怪,自己即使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应该说日后若有所需,她自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才对,怎会说神通镖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呢? 尹红云区区一个县城分局的半步九品,还能代表神通镖局不成? 她若真有这般大来头,又怎会是个跛足,这种伤对神通镖局这等势力而言,应该很容易根治才对,不过对于这些疑问,顾平生也懒得去八卦。 回程路上。 镖队行了一日一夜,倒是并无事端。 期间偶有遇到几只九品妖兽,顾平生并没出手,而是直接让阿暖去和其单挑,自己一旁掠阵。 阿暖屡战屡胜,经过几次厮杀搏斗,它进步神速,战斗技巧也越来越娴熟,这不禁令顾平生有些老父亲般的欣慰。 日落黄昏之时。 镖队终于见到了荒唐县城门。 就在此时。 镖队忽而止步不前,尹红云和几个趟子手,竟同时发出一声惊叫。 顾平生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路上有死人,好多死人” 一个趟子手支支吾吾,声音有些颤抖。 顾平生听得莫名其妙,便问尹红云道:“尹镖头,究竟发生了何事?” 尹红云翻身下马,来到地上的死尸旁,细细打量后道:“看这些人的衣着,应该是北方迁徙过来的流民!” “北方流民?不是说流民要经过荒唐县,还需数月吗,怎会现在就到了!” 顾平生脱口而出道。 据此前他在燕小北处得知的消息,这北方流民万不该这么早就途径荒唐县才对。 他此刻不禁忧心忡忡,这北方避战乱兵祸的流民一至,可就是真正的世道大乱了 “赶紧回城!” 顾平生催促一声,镖队闻言,也立马策马扬鞭,加快了行进脚步。 城门口,当下围着上百甲士,个个如临大敌,凝神戒备。 尹红云在出示了凭证之后,好不容易才得以进城。 方一入城。 只见无数兵卒捉刀持戟,神色严峻,在大街上匆匆行走,不断巡逻,这些全都是荒唐县的城防兵。 如今县城之中,聚集着无数风尘满面,衣衫褴褛的流民,这些流民成群,或卧在街角,或睡在小巷。 这些算是良民,还有一些刁民一入城,便按耐不住,开始抢夺钱财食物,然后被巡逻的士卒们就地正法,一刀砍死。 一路上,横七竖八,随处可见一具具残尸…… 这些北方流民,虽然引发各种乱象,然而朝廷却有旨意,地方如遇流民迁徙,必须接收和安置。 因为此前,曾有地方县城大门紧闭,将这些流民拒之门外,结果直接导致流民聚众起义,武装攻城,出现了更大的动乱…… 顾平生走在平安街上,一脸凝重,而街道两旁,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哭泣和哀嚎。 沿街的大小店铺,尽皆闭门闭户,无一开张。 有些店门更是破损不堪,乱作一团,甚至,不少铺子正冒着火光,焦黑的房梁和破碎的瓦砾中,徐徐升起一缕缕刺鼻的青烟…… 正是被一些流民洗劫后所至。 这些情景。 令顾平生心中顿时一沉,他顾不得和尹红云辞别,长箫一抽阿暖的大屁股,阿暖略一吃痛,撒开蹄子,向十三娘的包子铺狂奔而去。 十三娘和喜儿孤儿寡母,也不知道当下是否安全。 人情街上。 如今已无一丝一毫往日喧嚣,所有店铺,也全都大门紧闭。 阿暖驮着顾平生,离十三娘家的包子铺,还有一里之远时,忽然脚步又为之一快,拼命奔去。 顾平生脸色一变,阿暖这般焦急,难道 一人一猪,赶到包子铺时,发现桌椅倾倒,一片狼藉,而十三娘家的门竟是从中断成了两截。 顾平生急忙推门而入,而屋子里却是空无一人,十三娘和喜儿母女,不见人影。 第七十一章 救人 “糟了!” 顾平生大惊,脸色一连变了数变。 十三娘家看来是被流民闯入,屋子里的柜子、箱子全乱作一团,散作一地,不用想,肯定是被洗劫了。 十三娘和喜儿,如今也不知人在何处,她们母女又生得如花似玉,怕是连人带财被这帮流民给掳走了,就是不知母女俩 “平生!” 厨房的灶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是喜儿的声音。 顾平生连忙寻着声音,找到灶台,伸手将喜儿从小小的灶洞里,拉了出来。 喜儿衣服上沾满了草木灰,小脸上乌漆嘛黑,有两道殷红的啼痕,分外醒目,惹人心疼。 流民在人情街打砸抢烧时,十三娘赶紧让喜儿藏进了灶洞,这才躲过一劫,没有被抓。 她从灶台下钻出后,一把扑倒顾平生的怀里,泪如雨下,止不住的抽泣,哽咽道:“你快去救娘,她刚刚被一大帮流民抓走了!” 顾平生见喜儿没事,轻出一口气,双手抓着她的肩头,焦急问道:“那些流民往哪去了?” “我听那些流民说,好像是去人情街街尾的山神庙了,娘被抓走还没有一会儿,你现在去救她肯定来的及,晚了的话、我怕” 喜儿双目通红,边哭边道。 “你留下保护喜儿。” 顾平生吩咐阿暖一声,他去救人,却也不能将喜儿一人留在家中。 阿暖低低地“嗷”了一声,走到喜儿身旁,它眼神坚毅,好像在告诉顾平生,让他放心。 “平生,你自己也要小心!” 喜儿抱着阿暖圆乎乎的脑袋,明眸含泪,满是关心地道。 顾平生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带你母亲一起平安回来。” 话音未落,他孤身一人,向人情街街尾的山神庙飞快赶了过去。 那座破旧的山神庙,顾平生颇为熟悉,他和阿暖曾在那里蜗居多年,于是轻车熟路,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已经赶到。 “大哥,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加入这荒唐县的城防兵吗,还干这种强抢民女的事,不太好?” 顾平生还未入庙,远远便听到带着北方口音的糙汉,声音有几分质疑。 “老三,你怂什么,咱们是打算加入这县里的城防兵,混一口皇粮吃吃,可正式加入,还得等到明日,今日咱们姑且还不是什么城防兵,为什么不趁今日好好放纵放纵,最后爽一把!” 另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的声音,不屑笑道。 “大哥此言,甚合我意,反正现在城里这么乱,咱们浑水摸鱼也没人管得着,你看这个小娘子这般诱人,老子的魂都快被勾没了,反正老子今晚上是玩定了!” 又一个笨重的声音,语气带有几分淫秽之意。 “现在城里这么乱,等咱们三兄弟玩完了这个娘们,随便找个偏僻的地儿,给她埋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还是良民,照旧加入城防兵,照旧吃皇粮!” 被称为大哥的流民,嘿嘿笑道。 “既然大哥和二哥,你们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只是这娘们,能不能让小弟我第一个玩?” 那老三终于不再顾忌,反而淫笑一声。 “好,这次就让你第一个!” 老大和老二,几乎同时答应道。 可见,这一伙流民,干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 这三人倒是讲究,办事还得等到晚上。 顾平生听了这三人之言,略松了一口气,看来十三娘,还没有遭到侵犯…… 同时,他也察觉出,庙中说话的三人,皆是九品境界。 顾平生方一踏入庙中半步。 门口坐着的七八个衣衫破烂,满脸横肉,正捧着几块烧饼在啃的流民,立时停下吃食,站起身来大喝道:“站住,哪来的瞎子!” 顾平生闻如未闻,脚步不停。 这些流民见此,连忙一拥而上,就要把这个瞎子给拿下,暴揍一顿。 顾平生二话不说,长箫微抖,挥出几痕刀气,这些流民便纷纷倒飞而出,砸在庙中墙壁,旋即重重落地,打滚哀嚎。 “什么人!” 庙中三个九品流民,纷纷惊怒出声。 这三人正围坐在一个火堆旁,架着一只老母鸡在烤,面前还放着整整一箩筐的包子。 这些食物,想必都是从十三娘家抢来的。 “平生,你怎么来了,你快走!” 十三娘见到顾平生,娇躯一颤,喜极而泣,旋即又满脸惊慌失色地大喊道。 她被麻绳所缚,动弹不得,被这些流民扔在了破庙一角。 “你是来救人的?” 三个九品流民为首的老大,见到二人认识,不禁眉头一挑道。 “我是来杀人的。” 顾平生淡淡说道。 他话音未落,刀光已亮,这一痕刀光如虹,这一痕刀光如电。 他虽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盛怒,这一刀倾尽全力。 只见方才说话之人,也就是那三位流民的大哥,他眼珠子瞪得滚圆,嘴巴木然地张着,微微动了动,却是发不出一个字音。 而后,他的脖子飞出一痕细细血线。 接着,头颅一歪,“咚”的一声,人头落地。 “大哥!” 余下两位九品的流民,失声惊呼。 他们瞠目结舌,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瞎子一进庙中,竟一言不合就下杀手。 甚至。 他还真一击得手了! 这瞎子出手竟是如此之快! 他们虽有措手不及之故,却也根本没看清,顾平生是如何出手的! 这三个流民头头,平日里迁徙奔波,疏于修炼,饭也有一顿没一顿,时常饿着肚子,因此实力低下,在九品之中属于垫底层次。 他们只是见到一痕刀光,一息而亮,又一息而灭。 光影明灭之间,他们的大哥,便已人头落地。 两人下意识后退一步,神色紧张,万般忌惮地死死盯着顾平生。 “十三姐姐,你没事?” 顾平生对这两人不管不顾,而是冲十三娘关心道。 “我、没……没事。” 十三娘她一个女人,第一次见这种血腥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发怵,红唇微张,语气支吾。 顾平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历经数次打斗,尤其是那场面对风尘四盗,以一敌四的生死之局后,听雪刀之境界,无形之中,又更上了一层楼。 如今。 他挥洒之间,刀出随心,刀在意前,出刀快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这位兄弟,我们并不知此女和你的关系,我们刚抓到她不久,并没做任何非礼的事儿,我们道歉,凡事好商量!” 余下的两位九品流民,见顾平生不好惹,竟将他们大哥之死,瞬间抛之脑后,反而双双抱拳,赔礼求和起来。 顾平生双目一眯,冷然道:“此事,是可以商量的?” 话音未毕。 两痕刀光乍起。 又是两颗头颅,“咚咚”落地。 第七十二章 断粮 【求追读】 十三娘和喜儿在顾平生心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亲人的感觉。 这几个流民意欲对她们做什么,他在山神庙外,已经听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句口头道歉,就此揭过这事? 况且,从这几人的对话中可知,之前也没少做打家劫舍,强掳民女之事,这个下场也是死有余辜。 顾平生杀了这三个流民头头,来到十三娘身边,为其松绑,他有些抱歉道:“都怪我这几天出门在外,让十三姐姐受苦了。” 十三娘短短片刻,先后见到三个头颅滚落在地,一时之间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发颤。 她勉强笑了笑道:“傻小子,这怎么能怪你呢,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就……对了,你看见喜儿了吗?” 十三娘忽然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喜儿没事的,我让阿暖在保护她,我们回去。” 顾平生安慰她道,旋即将十三娘扶起。 然而。 十三娘由于惊吓过度,身子绵软,脚下无力,方一站起却差点摔倒在地,半天站不起身。 “十三姐姐,得罪了。” 顾平生无奈之下,只好一把搂过她的娇躯,将其横抱而起。 十三娘的俏脸,立马飞起一抹红霞,低眉垂首,不敢抬眼。 她美目含羞,虽然顾平生是个瞎子,她却不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她被顾平生抱起,卷卧怀中,虽有几分羞赧,却又觉得十分安心。 顾平生就这样一直抱着十三娘,他走在路上,也察觉气氛有一点点古怪和尴尬,便咳嗽一声道:“这些流民们,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会提前数月到了荒唐县?” 十三娘解释道:“这些流民就是今天刚到的荒唐县,听说流民原先的迁徙路线上,遇到了大批妖兽作乱,便改了一条近路,就提前了数月经过荒唐县。” 顾平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十三娘声若蚊吟道:“快到家了,你放我下来,让喜儿看见你这么抱着我,太难为情了……” 顾平生道了个“好”字,便将她放下,然后两人一路搀扶着回家。 一到家中。 母女两就紧紧抱在一起,这番可谓是劫后余生,十三娘和喜儿相视泪流,无语凝噎。 “喜儿,你受委屈了。” 十三娘心疼地看着女儿,用衣袖擦拭着她脸上的草木灰。 “娘,我不委屈,幸好平生及时回来救了你……” 喜儿将小脑袋缩在十三娘的怀里。 “现在世道这么乱,包子铺也开不成了,之后的日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估计集市短时间也不会开张,家里也没多少存粮,到时吃饭怕是都成了问题。” 十三娘叹了口气,忧心不已。 顾平生略一沉默,十三娘所说,的确是眼下最重要的。 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会有大量流民,源源不断涌入县城。 大梦朝廷的政策,是让每一处地方县城,安置一部分流民,逐一分流,将这数量庞大的北方流民渐渐切割分散开来,以至于不让流民们大量聚集,最终形成起义叛乱,危及王朝统治。 荒唐县在彻底安置解决这些流民前,这一段时间内,城中怕是会大乱一阵子,日子怕是有些难过,粮食和自身安全,是最大的两个问题,不过以顾平生如今的本事,应该还是有办法解决此事的。 他便安慰母女二人:“有我在,这些不用担心。” “嗷!” 阿暖也连忙嚎了一嗓子,表示还有它。 顾平生笑道:“阿暖现在也入品了,算是一个九品的猪妖了,它也能保护你们。” 阿暖听了顾平生的话,又嗷了一声,它嘴角一卷,扬起几分得意之色,短短的尾巴左右摇晃,十分嘚瑟。 十三娘和喜儿俏脸一惊,忍不住围着阿暖,上上下下重新打量着它,同时伸出手来,一会拍拍它的脑袋,一会摸摸它的大屁股…… 喜儿眼眸一瞪,吃惊道:“你说阿暖变成妖怪了,可是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呀,看起来还是憨憨傻傻的。” “哼唧!” 阿暖重重打了个响鼻,鼻孔喷出两缕白气,旋即大眼珠子一横,似乎极为不满喜儿说的话。 “好好好,阿暖最厉害了!” 喜儿连忙拍了拍阿暖的脑门,哄了哄它。 阿暖生气的模样,不禁令喜儿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平生和十三娘也是忍俊不禁,屋子里原本有几分悲戚的气氛,一时欢快了起来。 顾平生接着解释道:“妖怪也只是个笼统的说法,你们不用害怕,比如称之为瑞兽之类的也可以,总之就是,现在一般的九品武者,怕也打不过阿暖。” 阿暖听了顾平生的夸赞,立时喜笑颜开,使劲摇晃着尾巴,一脸得意之色。 …… 十三娘和喜儿收拾着屋子,如今一片狼藉,家中余钱,片文不留。 甚至,所有的存粮,也全没了踪影。 顾平生先前救人之时,一门心思,都在担心十三娘的安危,杀了那三个流民小头头之后,也忘了去摸尸。 不过那些流民,想来身上也没什么钱,以他如今的身家,也无所谓。 至于抢走的那些包子什么的,已被那些邋里邋遢的流民吃过,顾平生自然绝不会再要了。 其他生粮倒是没有看见,可能是被另一批流民给抢走了。 顾平生和阿暖,找来几块木板,正忙着修补加固被流民打碎了的房门。 “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今晚我们只能饿肚子了……” 十三娘翻遍了家中,却没有找到一点吃的,眼角眉梢,不禁挂起了一抹浓浓的忧愁。 “饿一晚上也不打紧,就是明日开始怎么办呢……” 喜儿也蹙着细眉,鼓起脸蛋,低哝了一句。 她话音未落,忽而响起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原来是阿暖的肚子,叫了起来…… 顾平生皱了皱眉,沉吟不语,这没有食物,的确是亟待解决之事,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他还是仍旧开口道:“你们母女二人和阿暖留在家中,我出去找找吃的。” 第七十三章 偶遇 “都这么晚了,上哪去找吃的呐,外面又那么危险。” 喜儿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拉住顾平生的衣袖,脸色关心,示意他不要出去了。 “是呀,现在外面这么乱,等明天白天再说。” 十三娘也劝说道。 顾平生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 他不顾母女二人的劝阻,便径直出了门。 顾平生出门之后,十三娘便赶紧熄掉了屋子里的油灯,这样不容易引起流民的注意,会更安全一些。 入夜之后,似乎县城里的情况要略好上一些,没有白天那么乱了。 当然。 也有可能,是因为很多闹事的流民,已被城防兵给就地格杀了。 不过。 还是有一些零星的店铺和人家,正冒着冲天的火光,不时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声哭喊,可见还是有一些流民趁着夜色,打砸抢烧…… 顾平生一路上,时不时会被地上横着的尸体,给拌一下,大街上饿死骨随处可见…… “买粮,现在肯定是买不到了的。” 顾平生喃喃了一句。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去抢,既然有流民在打砸抢烧,那他直接去从这些流民的手中,再把粮食抢过来,不就得了? 他寻着一处嘈杂的声音,悄然摸了过去。 躲在一处倾塌的断墙下,他竖耳倾听片刻,发现果然是一批流民,大约十来个人,且正在偷偷行打砸抢烧之事,从这些流民的对话中可知,这些人今日已然抢了五六处人家,并抢到了数袋粮食。 这帮人神情兴奋,正欲满载而归,却忽然发现前方有一个瞎子,以一根长箫为拐,慢悠悠地迎面走来。 那瞎子忽然低声说了句:“粮食留下,我放你们一把。” 流民们互望一眼,先是有几分诧异,旋即个个面泛不屑,他们当流民这些年,几乎等同于亡命天涯,烧杀掠夺,刀尖舔血,已经和土匪无异,又怎么会被这么一个瞎子,随意的三言两语给唬住? 其中一个为首的流民抽出一把断刀,扛在肩上,然后嘲笑道:“瞎子,你敢这么目中无人,是因为比我们少了一对招子?” 顾平生幽幽一叹,这些人果然好歹不识,不会听劝。 于是,便不再废话。 为首的那个流民,忽然听见一阵呼啸的风声,那是出刀的声音。 与此同时。 他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光影乍亮,刺的他睁不开眼,接着,便是手腕一疼,手中那把断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陡然大惊,连忙大呼道:“大伙杀了这个瞎子!” 不待他开口,一众流民们,已是个个惊惧,纷纷抽出短刀匕首,就欲乱刃砍死这个瞎子。 然而。 他们却根本见不到瞎子的身影,只见一痕痕的刀光,忽明忽灭。 光影错落之际,这些流民们,便纷纷“砰砰砰”的摔飞出去,然后倒在地上,不停打滚,不断哀嚎。 这些流民们,吓得肝胆俱裂,他们只见到一个残影,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个个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他妈的真的是瞎子? 顾平生解决这些流民之后,拾起几袋粮食,就欲返回家中。 忽然之间。 一声熟悉的大喝声响起:“统统抓起来!” 随后。 一对手持腰刀的捕快,便将顾平生和地上躺着的这些流民们,一起包围了起来。 “燕捕头,别来无恙。” 顾平生淡淡一笑道。 燕小北咦了一声,然后一把拉过顾平生,将他拽到一处小巷之中。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入的品,上次老子差一点就成功了,都是你坏了老子的好事!” 燕小北没有好气地道。 顾平生皱了皱眉,沉声道:“我也是不久前,才侥幸迈入的九品……你怎么会去劫那神通镖局的镖?” 他终于还是直接了当的问了出来,那次城中的劫镖事件,一直萦绕在顾平生心中,令他苦思而不得其解。 燕小北摇头一叹:“此事我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得到一个消息,那趟镖的委托人,是大同社之人……” 顾平生心中一凛,脱口问道:“大同社?那趟镖可是无稽县斧头帮的货,难道说?” 他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只听燕小北接着道:“那批货应该是黄金三千两,这笔巨款,据我得到的消息,乃是大同社用来收买斧头帮的钱。 这一笔黄金,一旦到了斧头帮手里,那么两方势力就算是正式结盟合并,斧头帮会直接变成大同社在无稽县的一处分坛。” 顾平生有些恍然,却不解道:“既然如此,你直接带上衙役,把将这趟镖截获不就行了,怎会还要扮成劫匪去打劫?” 燕小北解释道:“因为我这个消息源并不确切,换而言之,就是没有证据,所以我也无权将其扣押,因此才能出此下策,去扮成劫匪劫这趟镖……” 他接着面泛愁色道:“这批黄金,如今已经到了斧头帮手里,那就几乎可以说,那无稽县很快就会彻底落到大同社手里……” 顾平生眉心紧皱:“如此说来,我是好心办了坏事?” 燕小北摇了摇头,怕了一下顾平生的肩头:“这事你也不知道,当然也不能怪你,而且就算这次他们结盟失败,也会有下次下下次,既然那斧头帮答应了会加入大同社,那么合并入大同社,也是是迟早之事……” 他接着又笑了一声,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小子,晋入九品之后,竟然会这么厉害,连我都一个不小心吃了个亏!我要是早知道你也升了九品,就直接找你一起去劫这趟镖了。” 顾平生不置可否,却有几分好奇道:“那大同社,既能花钱收买隔壁县的斧头帮,岂不是也能花钱,收买咱们县的铁锤帮?” 燕小北古怪道:“大同社当然也联系过铁锤帮,不过咱们县的铁锤帮,却是拒绝了大同社……他们不愿加入大同社,居于人下。” 顾平生眉头一挑,有几分诧异:“这铁锤帮,倒是有几分骨气……” 他又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你不是镇守在灰市入口吗,怎么会有闲工夫来抓流民?” 燕小北摸了摸下巴:“灰市入口这几天毫无动静,无一人从内而出,而如今流民是当务之急,我就先过来这边整顿了。” 顾平生默然不语,灰市中竟无一人出来,这就有些非同寻常了,一般人可不会在集市里停留数日。 就怕灰市里的众多武者们,已全中了极乐散之毒,悉数被大同社给控制了住。 第七十四章 捉刀 “我觉得重中之重,还是得守住灰市的入口。” 顾平生有几分凝重地道。 “放心,铁锤帮派出了两位八品,镇守在那无人村灰市的入口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燕小北顿了顿,双目眯起道: “另外,县尊已下令将衙门库存的,一百枚九品的五行雷珠,全部调出。 这一百枚五行雷珠,若是同时引爆的话,足足可以炸死数十位九品,万一灰市的武者都被大同社控制住,而且强行往外闯的话,就直接将这一批五行雷珠引爆……” 顾平生听得心头一跳。 九品的五行雷珠,而且还是一百枚! 五行雷珠,这种东西相当于火药,不过威力大于一般火药,其中蕴含了一丝天地雷霆之力,品级越高,则杀伤越大,九品的五行雷珠,若是趁其不备,使用得当,一枚便可直接炸死一名九品的武者! 足足一百枚九品的五行雷珠,如果同时引爆,这破坏力可想而知了,即使是八品武者,被这么多五行雷珠一炸,也必然尸骨无存,炸成一蓬飞灰…… 这些五行雷珠,本来应该是朝廷发放给地方,以应付偶有出现的妖兽作乱。 而且。 一百枚的话,应该是整整二十年的存量,朝廷一般每年,只会给地方官府发放五枚五行雷珠。 没想到。 这次竟一次性全部拿了出来,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大同社之乱。 可见。 荒唐县对这大同社事件的重视了。 顾平生点了点头,道:“若是这般部署的话,大同社在灰市之中,的确很难出来了。” 他又继续问道:“那灰市之中的水粮,平日是自给自足,还是从外面运进去?” 燕小北瞥了顾平生一眼,冷酷道:“灰市之中水源可以自己供给,不过粮食,大多却是从外面采购买入的……” 顾平生低声道:“那么只要这样一直守着出口,灰市里的人,就迟早得全部饿死,这样也就不战而胜了。” 燕小北颔首:“不错,我们就是这么计划的。” 顾平生心中微凛,如此做法,就是打算一个也不放过了。 沉默片刻,他又换了一个话题,问道:“这一段时间,流民彻底安置前,怕是买不到粮食了,那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要怎么解决?” 燕小北道:“衙门每日会发放救济粮,凭人头领取,不过不会很多,很长一段,怕是要苦一苦老百姓了。” 顾平生脸色微沉,官府的救济粮,怕是一共也没有多少,也不知能保证多长时间…… “对了,这段时间县城里会比较乱,我们正缺人手,你既然已经是九品了,可以申请成为‘捉刀人’,协助我们处理一些事情,这样不仅可以有一定的俸禄,而且粮食也可以多得一份,并享有优先领取的权力。” 燕小北忽然想起什么,便对顾平生说道。 “捉刀人,也就是一种辅助编外人员吗?” 顾平生有些恍然道,这个职业,应该类似于前世的辅警。 不过,如今能吃饱肚子才是头等大事,既然有这种特权,他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等乱象过去再退出也不迟。 燕小北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而且捉刀人是主动选择任务执行,比如捉拿人犯,除妖等……并不受朝廷管制。” 顾平生闻言,心中一动,如此说来这捉刀人还是蛮不错的,他思索片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随后。 他辞别燕小北,往家中而去。 回到家中,已是亥时。 一进门中,阿暖就迫不及待地扑到顾平生身上,不停地抽着鼻子,去闻顾平生手中的两袋粮食,似乎是饿坏了。 “平生,这么晚了你从哪弄来的粮食?” 十三娘担忧地问道,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顾平生,发现他完好无恙,这才舒了一口气。 “流民手里抢回来的。” 顾平生笑了笑,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 “平生,你虽然是九品武者了,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莫要这般轻易冒险,我和娘都很担心……” 喜儿有些红着眼道,顾平生先前出门外出的时候,看来一直挂心着他。 虽说,顾平生已是九品,可整个县城里九品不下百位,流民中也不乏九品武者,而且不少是穷凶极恶之辈,毕竟饭都吃不饱了,都要饿死了,会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顾平生略一沉默。 他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官府以后每日会发放救济粮,我就不用冒险了。” 旋即,他将从流民手中抢夺来的一袋高粱米,一袋稻谷递给了十三娘。 十三娘便去厨房,烧水生火做饭。 三人吃高粱米,阿暖吃着稻谷,虽然稻谷粗糙,口味甚差,不过对于阿暖而言,却不算什么,它也能理解如今的处境,吃的依旧很香。 顾平生将一碗高粱米,喝了个底朝天,他心中思量着,如今自己身家颇丰,连金叶子这种稀罕货都有不少。 不知道能不能去买一些好的食材,若是天天吃这些寡米寡粥的,也不顶事,只是如今县里的集市通通关门,也不知还能去哪买肉食蔬菜之类。 “这段时间,外面太乱,你们就好好待在家中,不要出门了。” 顾平生抹了把嘴,提醒道。 母女二人没答,却盯着他道:“你也一样,没事不要出门。” 顾平生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道:“我有些事情要做,不得不出门,不过我有分寸,不会轻易冒险。” 十三娘和喜儿见此,只是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 …… 顾平生回到房中,摸着阿暖的头道:“还得给你找一本功法再找一本武技……” 阿暖如今的实力,比之一般的九品妖兽略强,却没只是凭借一身蛮力,只会一招野猪冲撞罢了,如果面对经验丰富,厉害一点的九品武者,怕是很难对对方造成打击。 “对了!” 顾平生忽然想起一事,伸手入怀,掏出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正是此前在灰市之中,在那个白骨的身上摸尸得来的,由于他是个瞎子,就一直没有去研究。 不过按顾平生的推测,这册子应该是功法武技一类,而那白骨贴身收藏,应该不会是地摊货。 明日找个人问一问。 第七十五章 窘迫【求追读】 顾平生忽而心中一动,合上眼皮,打开了许久不见的面板: 【姓名:顾平生】 【寿命:18\/19】 【境界:九品】 【功法:大音希声(窥径)】 【武技:听雪刀(中期)、碧海潮声曲(初期)】 【演奏:登堂(1500\/)】 “咦,寿命已经延长一年了……” 顾平生有几分惊喜道,他一开始面无表情,以为并无任何变化,却忽然注意到了寿命那一栏。 这些天孜孜不倦地吹箫,终于延寿了一岁了,也算了结了顾平生一块心病,虽然他知道自己命还未绝,不过若是一直看着【寿命:18\/18】,总归心理有个旮沓,就好像随时会一命呜呼…… “境界倒是还早……” 顾平生打量着演奏一栏,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提升修为,如果能达到八品之境,那在这荒唐县城中,便再无顾忌。 而达到七品之后,就有能力离开这一方小小县城,去看看外面的广袤世界了。 不过。 这些都还有一段时日,自己离晋升八品,都还有两个多月…… 就在他要关闭面板之时,忽然最底下有点点金光飞舞,接着徐徐凝成一行新的小字【灵宠:无】。 “灵宠?” 顾平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咦,这面板竟然还有变化,他不禁转过头去,面向正呼呼大睡的阿暖。 他心念微动,身上忽然冒出一阵白蒙蒙的光芒,接着光芒一盛,将阿暖也笼罩在内,片刻之后,光芒消散,新出现的这一栏,果然变化为【灵宠:阿暖(九品)】。 他又细细研究一番,结果眉头一皱,并没什么惊喜之色。 因为。 并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面板将阿暖绑定之后,自己吹箫延寿,会同步到阿暖身上。 一旦自己经验值满了,会主动升品,这一项逆天的天赋,同样也不会同步和阿暖…… 顾平生不禁一头雾水了,这样来看,似乎并没有带来任何变化。 他琢磨不透,便不再费神,直接安心睡觉。 …… 次日,晨时。 顾平生早早起床,匆匆洗漱,打算出门。 经过昨日一天一夜的整顿,今日城中倒是安静不少,那些闹事的流民们,被抓得抓,杀得杀,局势已然稳定不少。 如今城中走动的流民们,大都比较老实,算是良民,可即使是老实人,也有急了的时候,等他们快饿死之时,难念突然暴起,行为非作歹之事。 因此,大街上仍旧是家家闭门闭户。 他将阿暖留在家中,自己则独自去找李青莲,打算问一问自己手中那本,从灰市夺来的册子,究竟记载了什么功法…… 他先招呼来喜儿,打算先知道这册子封面上所写何字,大致明白这册子叫什么之后,再去询问李青莲,也好有个准备。 “平生,你叫我做什么?” 喜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茫然问道。 眼下包子铺也没法再开,她和十三娘又因昨日的一番小小劫难,导致身心俱疲,今日便起来的晚了一些。 顾平生随意道:“没什么事,就是我此前捡到了一本书,但我是个瞎子,也不知这册子是什么,便想让你帮我看一看,我想知道这本册子里所记载的,是功法还是武技。” 说着,他将那本册子拿出,递给了喜儿。 喜儿接过册子,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有些迷茫,望着封面上的三个字,语气不解地轻声念道:“房中术,这是什么?” 顾平生闻言一愣,旋即脸色大变,眼珠子一瞪,差点掉了出来。 他连忙道:“别看!” 然而。 他已经听到了一阵“呼呼”的翻书之声! “呀!” 喜儿看清书中所画内容之时,一声惊叫,然后一把将书甩了出去。 连正在熟睡的阿暖,都被喜儿这一声惊叫,给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从床上跳了下去。 不过,还好顾平生的住处,离十三娘的卧房,尚有着几步路。 不然的话,若是将十三娘也惊动了过来,那就太尴尬了…… “平生、你、你……流氓!” 喜儿俏脸涨的通红,羞得说话支支吾吾。 “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书,我没有别的意思,喜儿你不要误会……” 顾平生脸色窘迫,连忙摆手,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绽了出来。 他心中大怒不已,把那个叫白骨的家伙问候了好几遍,他本以为那家伙身上藏着的,定然是功法武技,却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房中术! “我不理你了!” 喜儿纤细的小腰一扭,慌慌张张,一脸娇羞地跑了出去。 顾平生扶了扶额头,有些无语,这事闹的…… 他忽然发现。 阿暖起床之后,竟是跑到那本掉落在地的房中术面前,低着头颅,好奇地不停打量,还伸出蹄子,夹起书页,边看边翻…… 可它一对圆溜溜的眼珠子中,满是疑惑,似乎看不太懂。 顾平生拿出长箫,“砰砰砰”在它的脑袋上,连敲三下,没有好气道:“你也看!你看个锤子,看得懂吗!” 阿暖神色委屈,伸出前蹄,在脑袋上被敲打过的地方,使劲挠了挠。 …… “咚咚咚……” 顾平生独自一人,来到阎罗锅的棺材铺,敲了敲门。 棺材铺子也是门户紧闭,大门上还破了几个大洞,如今用几块木板,给重新加固补上了。 过了许久,不见回应。 他眉头一皱,又加大了几分几道,使劲敲了敲。 “什么人!” 阎罗锅略有几分紧张的声音,警惕问道。 顾平生回应道:“是我,李青莲在你这吗?” “吱呀”一声! 棺材铺的门终于被打了开。 “原来是顾兄弟,吓死老朽了!” 阎罗锅打开门后,勉强一笑,摸了一把额头冷汗。 他和李青莲二人,正一个拿着把锄头,一个拿着把铁锹,一脸戒备之色。 待确认是顾平生后,才神色一松,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阎罗锅连忙将顾平生迎了进来,接着,往门外张望几眼,又小心翼翼将门给合上。 李青莲笑着问道:“顾先生,找在下有事?” 顾平生直接道:“我有事相求。” 李青莲有几分讶然,好奇道:“顾先生客气了,但说无妨?” 顾平生拱了拱手:“那个,你身上有没有可供妖兽修习的功法,或是武技?” 李青莲眉头微皱道:“我现在一穷二白,身上什么也没有,不过低阶的妖兽类功法,我可以直接写几套给你!” 第七十六章 补强 “直接写几套出来,什么意思?” 顾平生微微一怔,不解他话中之意。 李青莲捋须而笑:“我身上虽然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即兴创出几套功法,不知您要哪样的功法?” 顾平生神色一惊,有几分不信道:“即兴就能写功法或是武技,这太夸张了?” 他眉头皱了皱,有些怀疑,李青莲这个家伙到底靠不靠谱,似乎还和初见之时那样,满口胡吹大气。 这开创一门功法或是武技,这可是高品级的宗师级别的武者,才能做到之事。 而且。 创立一门功法或是武技,那也是长年累月,不断感悟后的所得,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 李青莲不置可否,反而缓缓解释道:“功法和武技,实际就是天地元气在体内五脏六腑,以及经络之中的各种运行方式,而元气运行方式的不同,便造就了无数的形形色色的功法和武技。 就好比心属火,元气多聚于心,则衍生出火系功法武技;肝属木,元气多聚于肝,则衍生出木系功法和武技;脾属土,元气多聚于脾,则衍生出土系功法和武技;肺属金,元气多聚于肺,则衍生出金系功法和武技;肾属水,元气多聚于肾,则衍生出水系功法和武技。” 顾平生微微颔首,有些了然。 他又不禁想起了之前,在神通镖局交过手的那个李大光,那个家伙的流火掌,便是元气聚与肝脏的一部火系武技,自己当时也是趁他练的不到家,从而以巧取胜。 李青莲顿了顿,又接着道:“天地万物,皆有五行构成,元气的运转,如果再变化下去,又会衍生其他少见的属性,比如风火雷电等等,甚至还有其他更为少见的,神秘诡异的属性…… 只要对天地元气,以及人体构成,了解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可以创立功法了。 只是元气神秘万方,变化无端,而人体之复杂,更是不下于乾坤宙宇,所以见识不到家,自然很难创立出功法和武技。” 顾平生忍不住道:“我是想给阿暖补强补强,给它搞一部功法还有武技,你能写出来吗?” 李青莲轻抚了几下长须,想了想道:“问题不大,不过我修的是剑,如果是剑修用的功法和武技,我倒是有几本档次不错的,但其他派系的功法和武技,我只能编撰出比较低阶的层次。” 顾平生心中一喜道:“那就够了,阿暖现在也就九品妖兽的层次,暂时够用即可。” 李青莲朗声笑道:“那不知顾先生什么时候要?” 顾平生不假思索道:“越快越好!” 李青莲点了点头,转身朝阎罗锅道:“老阎,那就麻烦借纸笔一用。” 阎罗锅自无二话,便欲转身去取纸墨笔砚。 “对了。” 顾平生忽然一抬手,叫住了阎罗锅,他有些担忧地问道:“我们这红白事的乐团,如今怎样了?” 阎罗锅摇头一叹:“此前流民入城之时,咱们乐团也被一些流民,给洗劫了一遍,老贾和阿聪嘛,在被流民闯入家门之后,给打了一顿,伤的不清……不过好在都还活着,并没有人丢了小命。” 顾平生也是心中叹息,世道不易,大家都难。 他略一思索,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然后递给了阎罗锅道:“这段时间大家也出不了活了,这些钱,你帮我分发下去,伤员多给一些,等我有空了再去看望他们。” 阎罗锅连忙伸出双手,一把接过顾平生给道银子,他受宠若惊,连声谢道:“顾兄弟您真是好人啊,好人啊……” 顾平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取笔墨。 “顾先生果然大义。” 李青莲也笑着拱了拱手。 顾先生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不过他有些感慨,前世的资本家老板们,要是也有自己对待员工这么好,那该多好…… 顾平生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现在一直住在阎罗锅这?” 李青莲苦笑道:“本来我住在街尾那边的山神庙中,后来不是流民入城了吗,山神庙就被流民给霸占了,我在荒唐县也就认识您,还有红白事乐团的人,就暂时寄住到阎罗锅这儿来了,这老阎本来也无妻子亲人,家里就他一个,也就答应我暂住在他这了。” 顾平生点了点头,这个卖棺材的阎罗锅,虽然此前有些猥琐,意图偷十三娘的肚兜去卖钱,不过心中还是有点善念的。 不一会儿。 阎罗锅拿来笔墨和纸张,铺在了桌上。 “对了,顾先生对这功法和武技,有什么要求吗?” 李青莲提笔欲写,忽然问了一句。 顾平生思索片刻道:“功法的话,能尽量让阿暖快一些突破至八品就好。 武技这方面吗,阿暖只有蹄子,没有爪子,灵活不如虎豹类的妖兽,有没有什么武技,可以弥补这一点?” 李青莲将毛笔濡在舌尖,若有所思道:“猪的嚎叫之声,通常音调较高,比较刺耳,我可以写一部,音波类的武技…… 阿暖在与人或是其他妖兽打斗之时,可以出其不意,以音波震荡对手的耳道,令其听觉受损,创其五感,这样对方的行动也会变得迟缓…… 这就等于,阿暖将对手拉到了同一个水平,再击败对手。” “这个不错。” 顾平生心中一动,这门武技听起来,和自己的碧海潮生,倒是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处了。 李青莲答了个“好”字,便下笔如飞,他边写边道:“这门武技,就叫作《金刚碎》,若是修到熟练,可直接凭借音波之力,震碎同品级对手的心脉,令其直接暴毙而亡……” “这么恐怖,那这门武技《金刚碎》,能修到什么品级呢?” 顾平生脸色微惊,忍不住好奇问道。 李青莲傲然道:“我写的这门《金刚碎》武技,下三品可以一直用,而且我敢保证,不输任何一本下三品的武技。” 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毕竟我乃剑修而非妖修,对妖修一脉不甚了解,因此我创的这门《金刚碎》武技,也只能用到七品,到了中三品之后,肯定就有些欠缺了,这已是我能力之极了……” 第七十七章 筑元 “能用到七品!” 顾平生闻言,脸色更惊,他原本只是指望能李青莲这《金刚碎》能当个踏板,让阿暖在九品境界用用,却不敢想,竟可以直接用到七品…… 也不知李青莲之言,是否有所夸大。 若是他所言属实,这直接创立七品功法和武技的本事,可着实有些骇人听闻了,令他难以想象。 他不禁有些好奇,这李青莲以前,是什么境界,难道是中三品,还是说更高呢…… 不多时。 李青莲停笔搁墨,将书写的纸张整理好,递给了顾平生。 “这次真是多谢了!” 顾平生接过之后,十分恭敬的抱拳一礼道。 “小事罢了,不必客气!” 李青莲洒然一笑,不过他又嘿嘿道:“最近红白事的生意做不成了,听不见顾先生的箫声,这倒是有些遗憾,本来我已有不少感悟,可如今……” 顾平生长眉一扬,笑道:“这个好办,反正我每日都会花上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练箫,到时我每天来这棺材铺子中吹就是。” 李青莲双目一亮,感激道:“那就麻烦顾先生了。” 顾平生摆了摆手,示意小事罢了。 “对于音律修炼,你知晓多少,比如吹……吹箫修炼?” 他见这李青莲见识极广,懂得颇多,不禁问了一个他一直以来,有些不解的问题。 “吹箫修炼?” 此前一直神态从容的李青莲,倒是微微一讶了。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 顾平生打了个哈哈。 “倒是有一些以音律和乐器为主的修炼法门,还有武技,不过说到底还是以修炼元气为主,音律和乐器不过是一种表现形式……你要说吹吹箫就能修炼,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李青莲略一思索,耐心解释道。 “原来如此。” 顾平生随意应道。 不过。 他心中倒是疑惑更甚了,自己的确是吹吹箫就能升品,吹吹箫就能延长寿命…… 虽然说,这样简简单单就迟早可以达到顶峰,甚至直至长生,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但是他不知道其中因果,总觉得有一丝怪怪的。 “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乐有宫商角徽羽五音,我想这五音,有可能便是对应五行,因此吹箫即可修炼,也是有可能行得通的。” 李青莲说话同时,又研了一副墨。 “五音,五行……” 顾平生心头一动,不禁有几分若有所思。 “对了,阿暖的功法方面,顾先生可有什么要求?” 李青莲抬起头来,询问道。 顾平生想了想:“简单粗暴点最好,能让它越早升上八品越好。” 李青莲点头道:“好,那可能修炼起来,要略微辛苦一些,不仅要内炼元气,还要外锻体魄。” “没事,阿暖皮糙肉厚,就该给它多吃点苦头,这不打紧的。” 顾平生一脸不在乎之色,随口说道。 “那好,我这写了一本《铁山崩》,还画了一些经络运行的图解,你让阿暖照着修炼,足可以修至七品了。” 片刻之后,李青莲又递过来一叠纸张,上面有文字,也有图画。 “《铁山崩》?” 顾平生接过这厚厚的一叠纸,好奇地问了一句。 “这《铁山崩》,我也是根据野猪的长处编撰,野猪一般气力较大,皮肉敦实,一般以蛮力冲撞为攻击手段,这铁山崩可以锤炼阿暖的根骨血肉,增加气力。 修到极致,皮毛刀枪不入,力能崩山碎石,非常适合阿暖。” 李青莲写完一本功法和一本武技,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些筋骨,伸了个懒腰。 “这次真是多谢老哥了。” 顾平生再次弓身一礼,他又接着说道:“我是个瞎子,也不知这上面写了什么,画了什么,我无法指点阿暖,阿暖自己又不一定看得懂,倒是我将它带来,还请届时你能亲自指点它一番。” 李青莲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顾平生也是淡然一笑:“这番说来,你也算是阿暖的半个师父了,我替它向你谢过了。” 李青莲不敢怠慢,连忙道:“顾先生哪里话,说起来,您也算在下的半个师父,从你的箫声之中,我颇有感悟,我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即使没有丹田,无法用气,我有朝一日也能再次用剑!” 顾平生不明所以,不用元气也能用剑,这要如何才能做到? 他也懒得质疑,便道了句:“祝你成功。”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神色一动:“女子修炼功法,不知能否也帮我写上一两门?” 他又抱了一拳,有些厚颜。 如今世道正乱,包子铺也关了门,十三娘和喜儿正好在家无事,不如借此时间也练练武。 毕竟。 自己也不可能随时随地保护她们,若是她们能成为半步九品的武者,甚至入品武者,自然是再好不过之事。 李青莲不假思索道:“这个也好说,顾先生现在就要吗?” 顾平生笑道:“不急,今日已经很麻烦你了,明后天给我就好。” “顾先生要女子修炼的功法,可是给那包子西施母女?” 李青莲摸了两把颔下三尺长须,旋即平静地道。 “难道有何不妥吗?” 顾平生听出他语气有异,不禁皱眉问道。 “那包子西施母女,我此前也见过,天赋资质并不是太好,若想成为武者,怕是有些难啊……” 李青莲摇了摇头,微微一叹。 顾平生闻言,眼帘微垂,心中略沉,李青莲这般语气,看来十三娘和喜儿的天赋,就不是不太好这么简单了,而是很差了…… 李青莲见顾平生沉默不语,不禁道:“她母女二人天赋虽差,不过若是有一些丹药辅助的话,还是有一定希望成为武者的……” “丹药?” 顾平生也知道有一些丹药,可以辅助人修炼,若不是那灰市如今已被封锁,他估计已经去尝试购买一些丹药了。 李青莲“嗯”了一声,道:“有一种丹药名为筑元丹,是一种比较常见的下三品使用的丹药,有加快修炼进度,增加入品几率的功效,若是能弄到这种筑元丹,那包子西施母女,成为武者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了。” “好,我知道了,只是如今灰市被封,不知这荒唐县中,还有何处能弄到这筑元丹。” 顾平生不禁眉头锁住,犯起了难。 第七十八章 任务 【求追读】 “若是没有筑元丹,有炼制筑元丹的材料亦可,我倒是可以帮你炼制出此丹。” 李青莲见顾平生有些为难,便轻笑了一声道。 “炼丹你也会?” 顾平生有些吃惊。 李青莲故作潇洒之态,一捋长须,随意道:“倒也不难,略知一二。” “那这筑元丹的材料是什么呢?” 顾平生追问道。 李青莲缓缓解释:“筑元丹的主材料名为‘骨矿’,是一种特殊的矿石,可以为人服食,而服食之后可以强根健骨,提升资质。 这种矿物并不算太罕见,同样也不算珍贵,只对未入品之人有作用,可作为材料,炼制一些精进修为的丹药,筑元丹便是以骨矿为主材料炼制的一种丹药。” “骨矿……” 顾平生喃喃一声,旋即又道:“其他材料你也写一份给我。” 李青莲自无异议。 顾平生不禁想到,这荒唐县所有的矿场,全是那铁锤帮的产业,想要弄到这骨矿,说不得得和这铁锤帮打打交道。 据说这铁锤帮,便是冶铁发家,帮主铁老大最初就是一个窑头,他以城北的大矿山铁矿场为据点,最终一步步发展起来,到了如今一手遮县的势力。 而盐铁大多又为官营,若想私营,则需要很多的手续,换而言之,就是需要有关系和门路。 铁锤帮发展之初,之所以能得到大矿山这处铁矿,靠的便是县太爷背后帮忙。 …… 顾平生别了棺材铺子。 他打算去弄一些骨矿,如今县里的药房也都关了门,想弄到这骨矿,恐怕只有去大矿山了解一下了。 “对了……” 顾平生忽而心中一动,想起了燕小北提到的捉刀人一事,便改道往县衙而去。 这捉刀人完成各种任务之后,便可获得一些报酬,而县衙的大库里连九品五行雷珠这种东西都有,按理说应该也有骨矿才是。 他第二次来衙门,倒是比第一次的情形要好的多。 如今流民入城,城中大乱,县衙也因此很是忙碌,没有像他第一次来那般,大门紧闭,找不到人。 而此前燕小北也打过了招呼,他登记注册捉刀人一事,也十分顺利。 登记完毕,他向县衙吏房负责登记的衙役,拱手问道:“这位衙役大哥,不知每次完成任务之后,报酬又是什么呢?” “捉刀人每一桩任务完成的报酬,一般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发放数额不等的钱币,都是任务完成之后,直接现结。” 衙役不敢怠慢,也是连忙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客客气气地答道。 毕竟。 顾平生是一位九品武者,入品武者在这种小地方,已经可以算是独挡一方的人物了。 衙役说完,神色忽然有些尴尬,不好意思道:“不过,如今前线告急,粮饷紧缺,地方衙门也是财政亏空,别说我这种小小衙役了,就是上面的县老爷们,也很久没有领到俸禄了……所以,目前捉刀人完成任务之后的报酬,只能先垫着了,还望这位大哥周知……” “这样啊……” 顾平生事先已经知道,便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只是道:“那这报酬,可以是非钱财之类的东西吗?” 县衙笑了声道:“如果不要钱的话,衙门的库房里还有一些不错的兵器,包括一些低阶功法武技,以及一些有精进武者修为的药材,这些都是可以作为捉刀人的报酬,可供挑选。” 顾平生有些讶然,这县衙库房里的好东西,倒是还真不少。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县衙明面上还是地方最大的势力。 既然这些东西,那灰市之中可以有,县衙的库房当然也可以有,只是质量和数量,可能会有所欠缺。 顾平生问道:“不知县衙可有那骨矿?” 衙役有些尴尬,挠了挠头道:“这骨矿倒是没有。” 顾平生闻言,心中一沉,县衙竟然没有骨矿,难道他还是得去找铁锤帮吗? 相比铁锤帮,他还是更愿意和县衙打交道,毕竟无论怎么说,县衙也是白道,安全性方面肯定还是更有保障。 与铁锤帮这种黑帮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若是别无他法,也就只有冒险一试了。 衙役却忽然道:“你需要那骨矿,可是为了增进修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县衙眼下虽然没有骨矿,却有一些骨矿为主材料炼制的丹药。” 顾平生微有讶然,不禁问道:“那筑元丹有吗?” “筑元丹……你等我查一下账本。” 衙役一时记不太清,留下一句,便转身去查账。 片刻之后。 衙役脸色欣喜道:“这筑元丹,还剩两枚!” 顾平生眉头挑了挑,这还真是巧了,没想到县衙竟有现成的筑元丹。 如此一来,他倒不用费时费力去搜集材料,再去麻烦李青莲炼制了。 两枚的话,正好给十三娘和喜儿一人一枚。 筑元丹此物,听李青莲所说,一人一生只能服用一次,多了没用,也就是这东西有耐药性。 顾平生继续问道:“我想两枚都要,不知需要完成什么难度的任务,最好耗时短一些。” 衙役皱了皱眉道:“如今的任务,大多都是协助治安,整顿城中的流民,这些任务都是按长天数来算的,短时间可以完成的任务吗……我看一看。” 说罢,顾平生只听见一阵翻书页的声音。 衙役一通翻找之后,道:“几日前有村民言,难山竹海之中,发现一条成精入品的竹叶青,已食数人,如今行踪不明,你可以前去除了此妖。” “入品的竹叶青蛇妖。” 顾平生双目眯起,喃喃一句。 这官家饭,倒也的确不是那么好吃的。 这筑元丹,只不过能些许精进修为罢了,也只对未入品的武者升入九品,能提高一定的几率。 价值对入品武者而言,并不太大。 他却要去除掉一个九品的蛇妖,才能得到。 “好,这个任务我接了,事成之后的报酬,是两枚筑元丹?” 顾平生得事先问清楚,别自己去和那蛇妖拼命之后,报酬只是一枚筑元丹,那就搞笑了…… 第七十九章 寻妖 “对!” 衙役一拍胸膛,一口确认道。 顾平生略一颔首,便离了县衙。 “难山……” 他喃喃了一句,摸了一个方向,举步而去。 难山是荒唐县境内的一片群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绵五十里之广。 与难山对应的,名为简湖,此湖占地也有数十里之巨,简湖烟波浩渺,水气缭绕,难以行舟撑渡。 这一山一湖,便占据了荒唐县将近一半的面积。 难山中多为竹林,因此有不少的竹叶青,他此行的目标,便是一条偶然成精的九品蛇妖。 他还从未去过这难山,眼下阿暖不在身边,他只能一路摸瞎,每走数十步,便停下寻人问路,好在难山离县衙只有几里路,大半个时辰之后,也是终于赶到。 …… 难山山脚之下,有一村落,名为难山村。 顾平生来到村庄,打算先找当地村民了解一下情况。 毕竟自己一个瞎子,这难山也横亘数十里之广,他也不能闷着头扎进去,这样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 他听见难山村不远处,传来一老一少的闲聊之声,似乎是一对爷孙,爷孙两聊的东西,正是那竹叶青蛇妖。 “这位老丈,不知怎样可以找到那蛇妖?” 顾平生寻着声音,来到爷孙两面前问道。 孙子脆生生的声音,当先嚷嚷着道:“你这瞎子要去找蛇妖,不怕当了那蛇妖的点心吗?” 孙子话未说完,老头的声音连忙斥道:“狗剩儿,快闭嘴!” 名为狗剩儿的小孩“哦”了一声,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 老头操着一口苍老沙哑的声音,客气地道:“这位兄弟要找蛇妖,难道你也是九品武者吗?” 顾平生拱了拱手道:“在下的确是九品武者,也是官府在册的捉刀人,此行难山,便是打算除了那头九品的竹叶青蛇妖。” 老头闻言一惊,连忙一把将孙子拽入怀中,在他小脸上捏了几下,又狠狠训斥了几句孙子,连连赔礼道:“我这小孙子年纪小不懂事,刚才冒犯的地方,还请别往心里去。” 这一对爷孙只是普通的山野小民,顾平生这种九品武者,他们是万万得罪不起。 顾平生笑道:“童言无忌,不知如何才能找到那蛇妖,还请老丈示下。” 老头却是不答,反而叹了口气:“这位兄弟,我劝你还是不要进山找那蛇妖了,此前已有三位九品修士,先后进山除妖,其中两位还是一同进去的,这三位九品和你一样,也说自己是什么捉刀人,可这三人进入难山后,过去了数日,却再也不见回来……” “哦?” 顾平生有些讶异,眉头不经意皱了皱。 听这老头如此一说,这蛇妖似乎有些诡异,颇为不同寻常。 他此前走镖之时,也见过了猪妖、狼妖还有虎妖,这些妖兽虽然体魄强于人类,不过灵智偏低,整体而言,和人类修士实力,相差无几。 绝不至于说,两名九品修士一起,还对付不了一头妖物。 这让他有些踌躇了,不过既然来了,也不至于半途而归,他对自己如今的实力,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他便对那老头道:“多谢老丈提醒,不过在下还是打算进入山中,还请老丈告知,如何才能找到那蛇妖。” 老头见顾平生执意进山,神色有些诧异,便解释道:“你从前面这条山路口进去,顺着路走,走上八里后,有一岔口,再往岔口走上五六里,那蛇妖便是在附近那作乱吃人。” 老头说完,忽然一拍脑门道:“哦,对了,我儿子此前在山里捡到了一片蛇鳞,不知对你可有用处。” 老头一边说话,一边返回家中,不一会儿,手中拿来一片足有巴掌大小的翠绿色的蛇鳞,递给了顾平生。 “多谢老丈。” 顾平生接过这片蛇鳞,感谢道。 “不客气,不客气,老头子祝阁下除妖成功,早日平安归来。” 老头子摆了摆手,呵呵一笑。 “借您吉言。” 顾平生语罢,拱了拱手,便转身入山去了。 “爷爷,这个瞎子也会被蛇妖吃掉!” 狗剩儿顾平生走远,终于继续开口说话。 老头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伸出指关节,在孙子狗剩儿脑门上敲了一个板栗。 待又过来了一段时间,老头瞪了狗剩儿一眼,终于开口道:“记住祸从口出,没事不要乱说话,瞎子的耳朵都比常人好使,别看他走远了,但是他还是能听见你背后嚼舌根。 这人是九品武者,捏死咱们爷孙,和捏死一个小虫子差不多,如今世道这么乱,死个人和死个虫子也差不多,他一个不高兴,就可能打死咱们爷孙!” 狗剩儿委屈地摸了摸脑门,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老头斥完了孙子,望着进山的山路,不禁冷笑一声:“这个瞎子也是不听老人言,都说了那蛇妖惹不起,他一个瞎子,还非要进去送死,哎!” …… 顾平生以长箫为拐,走在崎岖山路,山路逼仄,又多凹凸之处,走起来颇为费劲。 不过,好在这条路并无岔路,他也不至于会迷了路。 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条岔口,他停下脚步,将那片足有手掌大的绿色蛇鳞拿了出来,放在鼻前嗅了嗅,这蛇鳞极为腥臭,夹杂一丝血气,味道很重。 不过,这倒省了很多麻烦,他寻着气味,开始将脚步放缓,小心翼翼前行。 “救命,救命呀……” 忽而之间,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传来。 顾平生脚步一顿,不禁疑上心头,这里怎会有女子求救之声? 他寻着声音,悄然靠近,这呼救声也越来越近…… 突然之间。 他脚下一空,整个人立时身子失衡,竟是掉入了一个地洞。 不过这地洞不深,顾平生摔下去后,并没有受伤。 “救命,救命呀……” 这女子的求救之声,越发清晰,已是如在耳旁,离他不过一丈远近。 “这位姑娘……” 顾平生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嘶嘶”之声响起。 与此同时。 一蓬暗黄色的毒液,朝着顾平生面门喷洒来。 他大惊失色! 原来,这道女子求救之声,正是这条九品蛇妖发出的! 他连忙长箫一挥,挡下了这蛇妖毒液。 然而。 他此前无往不利,几乎刀剑难伤的长箫,被这蛇毒一淋,竟是发出一阵“滋啦啦”的腐蚀之声。 接着。 他这一杆长箫,直接被蛇毒从中腐蚀断开! 第八十章 青蛇 顾平生骇得面色如纸。 他两只手各握着一截断箫,一时之间,大脑嗡嗡而鸣,一片空白。 这一根似竹似玉,不知来历的长箫。 自来到这一方世界后,陪在他身边,已有十年之久。 几乎是箫不离手,日夜贴身而放。 他对这杆箫,已有了极为深厚的感情,如今乍然毁去,他不禁万分神伤。 此前。 他迎敌都是以这杆长箫为刀,即使相比各种刀剑兵器,也丝毫不逊,他还当这杆箫是一件了不得的异宝。 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此时。 那蛇妖尾巴猛然一卷,携带呼啸风声,朝着顾平生,狠狠抽打而来。 顾平生躲闪不及,如今又失了武器,只能手臂一抬,硬挡这妖一击。 他的手臂方一触及蛇妖的尾巴,便觉一股庞然大力,排山倒海一样压了过来,他整个人不禁倒飞出去,砸在了地洞的石壁之上。 他连忙爬起身来,嘴角溢出了一痕血迹。 他心头有些骇然,这蛇妖的尾巴,足有碗口粗细,这他娘的到底是竹叶青蛇,还是竹叶莽蟒? 竹叶青蛇一般极为细小,对面这条蛇妖却如此粗大…… 他如今身在地洞,四周不见点光,双目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光度。 连这地洞里的一点轮廓也看不清,也不知洞高洞深几何。 对面那竹叶青蛇妖,究竟有多大多长,也没有什么头绪。 不待他喘息片刻。 蛇妖又是一尾巴抽了过来。 顾平生侧耳一听,辨出轨迹,毫厘之间躲了过去。 他是个瞎子,刚才摔进地洞之后,也失了方向,一时间也不知这地洞出口在哪。 他细细一听,只觉一个方向,有一缕细细微风飘来。 便连忙顺着那有风的方向,拔腿就跑。 竹叶青蛇妖,自然紧追不舍。 一人一蛇,在这地洞里追逐不停。 顾平生有些咂舌,他已经跑了足足一刻钟了,却依然不见洞穴出口。 这座地洞,也未免太长了一些! 突然之间。 他踢到了一个硬物,脚下顿时一个踉跄,身子失衡,往前扑倒在地。 他连忙重新站起,手中还正好摸到了方才绊倒他的物事,他略一摸索,发现竟是一颗人头。 这人头黏黏糊糊,上面还残留一些新鲜的血肉,顾平生心头一跳,闪电般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在裤子上来回擦拭,一阵恶心反胃。 与此同时。 头顶突然一道劲风袭来! 顾平生急中生智,一个懒驴打滚,向前滚了数滚,堪堪躲过了这蛇妖一尾之力。 蛇妖尾巴落下,激起一阵碎石飞溅! 顾平生脸色一沉,这头竹叶青蛇妖,也未免有些太厉害了,远比一般的九品妖物,或是九品武者,强上许多。 别的不提,就是那无所不腐的毒液,就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他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来冒这个险了。 他想起那难山村老头的劝说之言,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顾平生来不及多想,只听身后,又是一道“嘶嘶”之声响起。 那竹叶青蛇妖,又獠牙一张,喷出一蓬暗黄色的毒液,冲他当头喷洒而来。 他知道这蛇毒厉害,连他的箫都被腐蚀毁去,他自己绝对不能沾染到一滴! 他凝神细听,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同时脚下不停,飞快向前逃窜。 “蛇毒分泌需要时间,而毒囊就那么大,先等这蛇妖毒液喷完了,再行反击!” 顾平生心中打定主意。 然而。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却渐渐难看了起来,因为,这蛇妖的毒液,就像无穷无尽似的,跟个洒水车一样哗哗哗不停的喷,好像不要钱一样…… “咦,出口?” 顾平生眼中本是漆黑一片,却忽然亮了起来。 “咦,出口?” 他的背后也传来一个声音,和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 竟是那蛇妖发出的! 顾平生恍然大悟,心中震惊,原来这头竹叶青蛇妖,会学人说话。 先前那道女子的求救之声,应该就是这蛇妖从被它所吃某一名女子口中学会的。 这蛇妖是利用人的嗓音,再将人骗到这地下洞穴。 顾平生逃出地洞,来到一处寂寂山谷。 谷中幽深如晦,极为狭窄,四周石壁笔直,犹如刀削,更是高逾数十丈,不可攀登。 他被蛇妖追了许久,身体疲倦,四肢乏力,忍不住伸手抓住一根竹子,扶着喘息。 “咦!” 他忽然惊咦一声,他只觉手中这竹子的质感,似竹似玉,触之温润,分外的熟悉。 竟和他那根长箫的质感,一般无二! 他不禁想到,原来自己那根长箫,便是这处隐秘山谷里的竹子所制吗? 他心中好奇,手中猛然发力,使劲一折,这竹子却是纹丝不动,坚韧异常。 他如今的气力,在九品武者之中虽不算顶尖,可千斤之力还是有的,这不过区区手指粗细的竹子,他竟是折不断。 “果然!” 顾平生喃喃一声,自己的长箫,的确就是这里的竹子所制。 “果然!” 就在此时,那蛇妖也从地洞追了出来,又学着顾平生的话说了一句。 他心头一跳,长箫已毁的他,一身实力,十去七八,万万不敢和这蛇妖刚正面。 他如今借着竹林缝隙间落下的天光,隐隐约约可见,这头竹叶青蛇妖,身子足有常人大腿粗细,它直立着上身,更是有两人来高。 明明说是竹叶青,却比蟒蛇还要大上不少。 而且。 此妖既有蟒蛇之巨力,又有毒蛇之剧毒。 这竹叶青蛇妖的头顶,还长了一个有如鸡冠一样的东西,微微抖动,就发出一股奇怪的声音。 应该就是这鸡冠一样的东西,可以模仿人说话。 顾平生脸色有点发青,如今只想逃出生天。 一念及此。 他继续拔腿开逃,然而,这处幽深的山谷,四周尽是高耸笔直的岩壁,乃是一处死地,根本逃不出去。 顾平生一颗心不禁落入谷底。 他再次避开一蓬蛇毒,向前逃窜,却“砰”的一声,迎头撞到了一棵竹子。 他甩了甩脑袋,回了回神,这根竹子硬的夸张,自己的脑门,都差点开了个瓢! 他心中却有着奇怪,如今立足之处,极为平坦,数丈之内既无竹子,也无草木。 不像刚才所过之处,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竹子,和各种丛生的杂草。 这里方圆数丈,好像就只生长了这么一根竹子。 “嘶嘶!” 又是一蓬暗黄色毒液,迎头洒落。 顾平生连忙闪身避过,这蛇毒正好淋在这根竹子上面。 不过。 这一根古怪的竹子,却没有像其他竹子那般,被蛇毒腐蚀而断,却是丝毫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