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演技爆表,将军捉摸不透》 嫁寡门 谢凉欢出嫁了,跟千千万万个没了妈的孩子一样,苦嫁。 她是尚书府的嫡女,三岁前是个花丛里最引人注目的存在,母亲是京都少寻的才女,父亲德行俱佳,凭借他的才能,平步青云。 可三岁后。 后母的出现,美好的生活轰然倒塌。 谢凉欢攥着手里的帕子,眼神是漠然的,看不到一丝的悲喜,府里的人都说她与顾家的庶子郎才女貌,甚是登对,还说了句不好听的,那可是权倾朝野顾老将军的庶孙,谢凉欢还高攀了呢。 “哟,这是尚书府的花轿吧?我可听说了,顾家的男人都快死绝了,这顾家的小姐好歹是尚书府的嫡女,怎么进了寡妇门。” “你晓得个球,尚书的平妻可是名冠京城的李家女,人家现如今有儿有女,干嘛管这个没了娘的小姐……” …… 外头的人议论纷纷。 谢凉欢垂眸,闭眼,花轿的帘子起伏不断,光透过帘子,打在她的脸上,仔细看去,谢凉欢的神情也没多大的变化。 她……好像接受了一切。 包括未来的长辈都是女子。 外面讨论地越来越激烈,从一开始的低语,到有人扯着嗓子在那嬉笑。“谢家妹妹!你可想好了!那可是全京城最难搞的一群寡妇,你还没进门,能后悔呢!” 谢凉欢的睫毛动了动,依旧是闭着眼的,可手指头在动,嘴微微张开也没发出声音。 似乎在说。 顾念之是将军府三房庶出的长子,他上头有一个当家的顾老夫人,顾老夫人有三子一女,几个妾室又有两子三女,去掉女儿,也就是五个儿媳妇,这五个儿媳妇还有三个倒霉的儿媳妇。 加起来足足五个婆母!三个嫂嫂! 谢凉欢最终撑不住了,睁开眼,也有了悔婚的意思。片刻,又冷静下来,劝导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不就是整宿整宿不睡觉,东边喝酒西边打诨吗?多大点事。 轿子到了。 谢家的女人并排站着,直勾勾的看着轿子里的女人,仿佛饿狼见着了小绵羊,别说要放过了,她们恨不得吃干抹净,瓜分了谢凉欢这个女娃娃。 谢凉欢乖巧的坐在这里,等待人将她背着出去。 轿子开了。 俊俏的郎君出现,声音低沉带有几分磁性。“谢家姑娘,有请了。” “多谢顾家郎君。” 礼尚往来的意思,谢凉欢还是很清楚的。 她小心翼翼的趴在男人的背上,耳边传来一群人起哄的声音,面前的头巾来回晃动,脚下的火盆也能见着一些,谢凉欢的脸有些红,她搭在顾念之肩膀上的手,都多用了几分力气,抿着嘴,生怕掉下去。 谢凉欢有些飘飘然,她不知如何走过拜堂成亲、敬茶,也不知什么时候,手里揣足金络子,只知道她坐在新婚的床榻前,从天黑等到天亮。 头上的盖子没有取下来。 耳边总是传来侍女的埋怨声。 “不碍事的。”谢凉欢开口了。“自己掀盖头总是不吉利的。” 侍女茗珂欲言又止。 谢凉欢在心里头默默地说:这都进了寡妇门,开头就不吉利,往后岂不是太难过了。 小试牛刀 谈不上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翩翩公子的顾念之待在书房,还将门反锁了,他黑着脸生着闷气。 好好的七尺男儿,成婚的缘由竟然是开枝散叶! 他可不是女儿家!止步于自己的小肚子。 熬了一夜都没合眼的三房喊来几个人,拿着硕大的木桩,直接把顾念之的书房门给撞开了。 “丢人现眼的混小子!”三房太太坐在椅子上,喝了好大一口茶,跟在后头的姨娘,也就是顾念之的生母拿起棒槌直接打了过去。 一刻钟后。 顾念之乖巧的说:“母亲,姨娘安好。” “好好好,好个屁!大房、二房、四房、五房哪一个不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你真以为二房、四房守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就不能找人倒插门?” “别忘了!你还有四个姑姑,他们一个个有儿有女的!谁不能过继过来?偌大的家业!你还要不要?” 三房太太赵昭气的上气不接下气,眼前的人可是顾家未来的光!注定是要担负大任的,如若不是她在前头拦着,偌大的家业指不定被谁接盘了呢。 “孩儿又不是不让!” “挽秋!” 姨娘挽秋拿起棒槌开始打,她读书少,只晓得一些普通的书,读不出几个道理,却明白一件事,太太就是自己的天。 她说打谁就打谁!自己儿子也不能放过。 顾念之不得不屈服,黑着脸去了自己的婚房,揭开谢凉欢的盖头。 原本昏昏沉沉的谢凉欢眼睛都亮了,她乐呵呵的看着顾念之,眼角含笑,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被她蛊惑心神。 但顾念之不正常。 他依旧黑着脸,根本不给自己未来妻子好脸色看。 谢凉欢穿着喜服,站起身,嘴角的笑依旧没下去,她走到圆桌前,倒了两杯酒,递到顾念之的手里。 “顾家郎君,你我既然理应喝了这杯酒,博一个多子多福的好彩头。” 她眼巴巴的看着顾念之,看着他的脸色越发的黑,还不顾死活的抬起他的手,强迫顾念之将酒喝下去。 顾念之哪是那种好欺负的人,把酒水倒在地上,一脸嚣张的看着谢凉欢。 “没事,管够,只要顾家郎君有这份心就好了,今日我还没给婆婆敬茶呢,郎君若是还不喝,耽误了时辰可不好了。” 谢凉欢还在给一言不发的顾念之倒酒,脸上的笑不减反增。 “给你脸了是不是!谢凉欢!” 他最终还是开头了。 “你是谢家的嫡女,求娶的你的公子那么多,为何选了我们顾家!” 顾念之要受不了了,他觉得谢凉欢就是一团棉花,如何打都没有反应,甚至可以说,做成棉絮是可行的,衣裳也是可行的。 她!她就一点主见都没有。 谢凉欢的脸僵住了,只有那么一瞬,随后又好了。 “都是我母亲精挑细选的夫婿,我为何不满?倒是你……” 她看没说什么,实则什么都说了。 顾念之气鼓鼓的喝下那一杯酒,摔门出去了,谢凉欢拿起酒杯,都递到了嘴边,顺势倒了下去。 眼睛红了一圈。 心里头又有说不出的话。 有些人看似什么都没有了,实则什么都有,依旧众星捧月,我行我素。 有些人看似什么都有,实则父母双亡,孤苦无依、小心谨慎。 哭,好使 他们都说,谢凉欢是京都的第一倒霉蛋,娇娇娘亲说没就没,多了一个后娘,搞得她爹不疼娘不爱,现在进了寡妇门,成了活寡妇。 谢凉欢没什么反应,倒是晨昏定省,每一个都做的极好,她像是整个顾家五房的儿媳妇一样,去去这家,去去那家,随意唠唠家常,这一日的功夫转瞬就过去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夫君好歹是个有志向的郎君,每次早出晚归,忙于抱负,也不是不行的,我们这些做妻子的,自然是要顺着他的。” “好!好!好欢儿,你是吃苦了。”三房太太赵昭感动到拿起帕子流眼泪,一旁姨娘挽秋的态度是,太太喜欢的话,我也喜欢。 赵昭拿起自己手里的镯子,一脸真切的将镯子待在谢凉欢的手上。 “这镯子是照着老夫人给我的镯子打的。” 谢凉欢的手一顿。 什么意思? “她给的镯子都是我们顾家的宝贝。”赵昭随意解释了一句,也没多说。 谢凉欢一脸娇羞的低语:“那欢儿在这谢过母亲了。” 她可不是什么矫情的主,谢凉欢见过不少的好东西,也晓得手里的镯子并非次品,至于为何带着几分炫耀的口吻,说照着老夫人给的镯子打的。 这事…… 蹊跷啊! 但她管不着。 “好孩子。”赵昭拉着她的手,缓缓开口。“其实念之这孩子是个好的,他不喝花酒,只是有些莽撞了些,整日想的都是忠君报国,你……” 赵昭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多担待些。” “夫君想做什么,便可去做,欢儿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谢凉欢可懒得管顾念之,连睡觉都没睡过的夫妻,还能拿着擀面杖追着他跑? “那可不行!”挽秋姨娘急了。“顾家!顾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了!” 赵昭一眼扫过去,挽秋姨娘就没说话了。 “为娘晓得是你的好孩子,争取明年,怀个孩子,旁的你无需担心,我们将军府有的是银钱,无论这孩子出息与否,我们就算是拿钱砸,也能砸出来。” “……” 谢凉欢啪的一声跪下来,也不说话,她就在那哭。 她其实更想说。 娘啊!你与其在这说我,不如想想你的儿子吧!这都三天了,影子都没见过。 “你……”赵昭狐疑的看向谢凉欢。“你母亲可不是这个性子。” 谢凉欢一愣,没说话。就这么杵在那,油盐不进。跟她说话,就说是自己的问题,让她起来,就说自己对不起顾家的列祖列宗。气的赵昭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还拉着挽秋姨娘跑了。 谢凉欢也没起身,就那么跪着,冷着一张脸,可无论是谁与她说话,总是一副和和气气气的模样,说什么:“无妨,此事是我的错,总是要求得老祖宗的谅解。” 侍女茗珂拿着帕子不停的给谢凉欢擦额间的汗,对那位姑爷的印象越发的不好。甚至开始诽腹起来。 也就说什么。 小姐和姑爷什么时候和离啊! 我貌美如花的小姐怎么就遇到寡妇门了呢! 都怪那个恶毒女人不坏好心,那么多的达官贵人不选,非得选顾家这个走下坡路的假将军府! 发疯 顾念之又疯了,他拿刀架在脖子上。“你们如果不让我上战场,我就自刎将军府!” “我才不要跟如此无趣的女人生儿育女!瞧瞧她每日跟着几位姑姑、叔母念叨我的不是!” 顾念之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句。 铁骨铮铮,像条汉子。 几房的太太都跑过来,看大戏。 可谢凉欢是怎样想的呢,她恨不得事事都做的极好,便拿着帕子带着哭腔说道:“夫君!你这说的是哪的话,我与几位长辈不过是唠唠家常,从未说过夫君半点不是。” 顾念之看向谢凉欢,显然是不信的。 “夫君,你若是今日自刎于将军府,我便与你一同去。” 在座之人,都瞧惯了顾念之发疯的行为,他每日痴迷于剑法、功法、骑术、兵法,就为了冲上前线,为顾家复仇,可……顾家就这么一个男儿,她们岂会放他走。 最终,顾念之不发疯了,而他俩因为“狼狈为奸”、“乱上加乱”被罚跪于祖宗祠堂。 “喂。”一向不服的顾念之坐在地上,看着挺得笔直的谢念欢。“要不今日,我写一封血书,你我二人和离,这样的话,母亲她们就不会逼着我生儿育女,困在将军府了。” “不,我不会认的。”谢凉欢少见的态度强硬,这跟拒绝还是不一样的,像是在说,没有半分游说的空间。 顾念之蹙眉。“为何不!我好歹是一男儿身!整日困在顾家算怎么一回事!” “我只知晓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只要天不塌下来,一切都好。”谢凉欢又软了下来,嘴角还带着笑,她可不在乎这些惩罚,在尚书府,早就见惯了。 更何况,才吃到顾家的开胃菜。 “明日也该回门了。夫君早些睡去,若是有人来了,我再将你喊起来。”谢凉欢看向地面,还贴心的将自己的褂子脱下来,铺在地上。 顾念之仿佛没看到一般,坐在地上,也不打盹,就这么看着窗外的月色,嘲讽谢凉欢鼠目寸光、井底之蛙。谢凉欢只是嗯了一声,就跟夫君说得对一样。 次日。 门开,一堆服侍人的丫鬟出现,谢凉欢一副任人摆布、和颜悦色的样子,顾念之倒是很讨厌这些规矩,嚷嚷着自己来,那些丫鬟倒也没犹豫,就真的让他自己来。 “好了没!”顾念之在外头等着,他对谢凉欢是真的没感情,只觉得不耐烦,等她出来的时候,还忍不住嘟囔:“也不知你如何想的,非得寻一个不知深浅的纨绔子弟成婚。” 谢凉欢一愣。 笑了。 笑起来的样子如沐春风,让人失了神,谢凉欢走了许久,顾念之才反应过来,脑海里还在反复想着那一幕。 谢凉欢待在马车上,顾念之骑着马,两人像极了陌生人,不言语、不接触。到最后,是顾念之先到的尚书府,反应过来了,才在府门口等她。 “多谢夫君。”谢凉欢在第一时间表达自己的谢意。 顾念之摇摇头,冷声说到:“人总是不能失了风度。” 回门 谢凉欢入了谢府,在第一时间就被人带到后母跟前,而她的好妹妹穿着金丝镶嵌的罗群,上边绣着云纹的是花样京城最时兴的,就连头上嵌着兰花的步摇,还是宫里头的御赐之物。 东西虽多了点,头上都挤满了,可那一身粉色的罗群,却平添了几分秀美。 “好孩子,让我来瞧瞧,怎么穿的这般的素净?”后母拉着谢凉欢的手,左瞧瞧右瞧瞧,有几分埋怨。 “都说顾家的男儿为了我朝的安宁,都没了性命,顾家老太太身上的诰命是加了一层又一层,让我等俗人,都艳羡了。” 后母将手放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谢欢瑜。 “赏赐的金银珠宝,数不甚数,怎么到你这?如此……一般。” 谢凉欢笑脸相迎,声音诚挚可亲。“母亲说笑了,顾家祖母一生清贫,顾家上下自然是节俭的。更何况关外的将士付出了那么多,他们作为将门之后,不在乎华服,也正常。” 后母噎住了,谢凉欢略施粉黛,这衣裳说不上贵重,也不太次,倒是有几分将门儿媳的风范,只不过,她今日为的可不是这事来的。 “当初为娘为了给你挑夫婿,可是废了不少的神,这顾念之虽然只是一个妾室的孩子,可顾家满门皆去了,就他这么一个独苗苗,陛下又念及顾家的情,日后,将军府,便是你当家了。” “母亲说的是。”谢凉欢一如既往的乖巧、不在乎。 “瑜儿今年已有十三,四皇子的生母惠妃与我倒是说过此事,唯一的憾事便是,只给个侧妃的位置,倒不如你的好,是正室大娘子。” 后母一副悲伤的模样,却是特意将此事告知谢凉欢,毕竟谢凉欢与四皇子曾有过口头婚约,还是皇子妃,如今四皇子最受皇帝器重,日后这帝位,自然也会到他的手里。 谢欢瑜这婚事,虽说只是妾室,可好歹是侧妃,日后再不济也能混个妃位当当,可不是谢凉欢这个庶子的妻子能比的。 “那就恭喜妹妹了。”谢凉欢跟个受气包一样,只是受着,也不多说话。 后母觉得无趣,就说自己累着了。 可没想到的是,谢欢瑜想与自己的姐姐培养感情,又留了下来。 “还是大姐姐有本事!日后把持整个将军府!若不是我母亲深明大义,不计前嫌……”谢欢瑜有些恼怒了,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谢凉欢这个谁都能欺负的样子,却谁都欺负不了。 见谢凉欢不搭理自己,谢欢瑜的怒火直接烧了起来。 “这四皇子妃的身份本该是我的!若不是你母亲从中作梗!四皇子妃的身份岂能落得他家头上!” “妹妹说笑了,四皇子如今已有十七,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可妹妹自己太小了。” 谢凉欢有些无奈,却拿眼前这个妹妹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与她说:“你如今多学学字画,四皇子最喜的便是这些,更何况四皇子妃比你要年长些,岁数小也是优势……” “少拿年岁说事!若不是你母亲霸占我父亲!我岂会这么晚才出生!父亲可是尚书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谢欢瑜声音哽咽,很明显,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眼圈还有些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撑腰 谢凉欢无可奈何的看向谢欢瑜,本想着再安慰几句,可谢欢瑜哭的更大声了,还嚷嚷着要让谢凉欢挨板子、跪地窖。 “谢凉欢!我要告诉我母亲去!让你欺负我!左一句年纪小右一句年纪小!我可是爹爹的女儿,难不成还比那个女人差?” 几个丫鬟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纷纷通风报信去了,一时间齐聚谢家人、顾家人。 “谢凉欢!你又欺负瑜儿了?她年纪小,也不知让让她。”谢老爷一出现,就当众呵斥谢凉欢,说她自幼顽劣,根本不把整个谢家放在眼里,欺负自己的弟弟妹妹,都不会犹豫的。 “父亲说的是。”谢凉欢的第一反应是低头认错,还未受罚,就觉得身体里多了几分寒气,她怕了,不愿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窖里。 “知道错了就好。”谢老爷有些洋洋得意,他总觉得谢凉欢就是自己的失败品,虽,乖巧,但蠢笨,事事皆不堪。 顾念之第一次主动走到谢凉欢的跟前,蹙眉、不悦。 “刚才下头的人明明说的是,贵府二小姐谢欢瑜嚷嚷着要当四皇子妃,谢凉欢多番劝阻,她不但不听,还想谢凉欢挨板子、跪地窖。” 他在为谢凉欢撑腰。 于顾念之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可对于谢凉欢来说,是苦等十三载,才等来的结果。 “我无事的,妹妹还年幼,说话张扬了些,却是无心之举。”但谢凉欢不愿过多的争辩,她真的怕了,毕竟曾经的自己,也如谢欢瑜一般,天真无邪,有些小脾气。 好在顾念之是个不听劝的主。 他挡在谢凉欢面前,面色凝重。“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岳丈大人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女儿,我想自然是有人管的,更何况,四皇子与四皇子妃大婚在即,若是因为贵府二小姐,断了这么好的姻缘……” 顾念之停顿一下,笑道:“岳丈大人,自然晓得我的意思。” 第一次在自己府上被呛到的谢老爷一时无言,他没想到顾家这小子没有如传闻之中,对谢凉欢弃之如敝履。 “贤婿说笑了,欢儿也说了,孩子说的话,难免冲撞了些,四皇子与四皇子妃是天作之合,我们祝福还来不及呢。” 谢老爷是不愿的,可他也晓得顾家再差劲,也是功勋之后,认识不少达官显贵,更何况……他还想为四皇子铺路,让其平步青云呢。 “是吗?”顾念之不悦,他是想为谢凉欢说话的。 谢凉欢拉着他的袖子,两人四目相对,谢凉欢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多谢”二字,随后笑盈盈的说:“自然是真的,四皇子与欢愉有缘,不然惠妃娘娘也不会亲自派人谈及二人的婚事。” 当初的准四皇子妃,如今的顾夫人,看问题还是很通透的。她到底不愿为了这种事闹僵。 顾念之没了脾气,觉得谢凉欢都这样了,只好作罢,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气性的,拉着谢凉欢回家,两人吃了五个酱肘子、一条鱼、七碗大米饭。 “好生快乐啊!” 顾念之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还在吃第一碗米饭的谢凉欢,笑的有些憨。 同日。 惠妃派人过来,说是想谢欢瑜了,赏赐了一本《女戒》,同夜,尚书大人盛怒,谢家的娇娇女认了罚,跪了一夜,昏了过去。 说到底,某些人还是血气方刚了些,不愿认栽。 试探 外面因谢凉欢回门宴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回顾家的缘故,一时间被人非议起来,说谢家嫡长女谢凉欢不识礼节,不顺父母、嚣张跋扈…… 什么难听的话都出现了。 “母……母亲……”谢凉欢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外头的风言风语她都听到了,眼前的人可是三房太太,自然也是晓得的。 现如今,谢凉欢自己的名声不好听,还连累了顾家,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是欢儿的错,若是寻到机会,定要为了顾家,要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觉得自己说得清?”赵昭眼神扫在谢凉欢的脸上,脸上写着不可置信四字。 她垂眸,其实这件事是说不清的,毕竟真的只待了半个时辰。谢凉欢的小脑袋转啊转啊啊,小声说道:“欢儿可以派人出去说。” “是吗?外头因你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却只字不提惠妃赏了《女戒》之事,你可知为何?” 谢凉欢摇头,其实她是知晓的,只不过不愿说罢了。 “我倒是有一计能救你于水火之中,只不过。” “母亲的意思是?” “我们只要说出谢家二小姐妄图成为四皇子妃的事情,这事,就能让人猜出一二。” 赵昭虽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看谢凉欢。 “不!不可以!”谢凉欢止住声,随后恭声说道:“凉欢失礼了。” 她咬牙,语气诚恳,态度谦卑,“母亲万万不可!谢家若是出了事,那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顾家可不好。” “岂会如此!”顾念之出现,他虽然前几日回门宴给谢凉欢撑腰了,可这几日照样三过家门而不入,就是为了躲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有些嫌弃的把跪在地上的谢凉欢扶起来,埋怨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顾家再差也差不过当初了,若是觉得你嫁到顾家,便觉得你还如往常一般好欺负!那就错了!我们就放出消息,说……” “不可!” 这是她今日第二次忤逆人了。 谢凉欢有点紧张,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如此行事。赵昭面色缓和的看向这对起了争执的小两口,抿了一口茶,继续冷着一张脸“隔岸观火”,她只是想多多制造矛盾,让他们知晓何为夫妻一体。 谢凉欢又想跪下,可一对上顾念之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眸,迟疑了。 “母亲,您若是将这些话放出去,这件事便牵扯四皇子、四皇子妃、惠妃、谢家……”除了这些,还有他们身后的人。 而顾家,只有先辈的光辉事迹。 若是打起来,哪怕是放出恶犬,都无济于事。 “你怕他们作甚!前些日子我还与四皇子打了马球,他还与我谈及父亲、叔父、祖母,我相信四皇子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拘泥于此等小事。” 顾念之依旧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他这辈子不能上阵杀敌,难不成,还不能替人打抱不平了? “够了!此事我去处理。” “母亲!” 赵昭看了一眼还想争辩的顾念之,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习以为常。反倒是谢凉欢让人眼前一亮,她似乎真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说到底还是那人的孩子。 过招 赵昭寻人在外头说,那日谢凉欢身子不适,在求得谢老爷的同意下,才回的顾家,这期间,顾念之还给谢家的人准备了不少的礼物,这里边还包括了谢欢瑜昨日马球会上带的玉簪。 那簪子博得不少贵人的夸赞,说衬的谢欢瑜气色极好,人也娇俏了许多。 这场闹剧才结束了。 只不过…… 小两口的争辩刚刚开始。 “谢欢瑜!你为何要忍气吞声!说到底你才是谢家的嫡女,是第一位正室所出,哪怕是配皇子都不是不可!受这种窝囊气,也只有你能了!” 顾念之说不过自己的母亲,就不信说不过眼前的人,他倒是想把谢凉欢的脑袋给扒开,看看她一天天想的是些什么东西! “我……”谢凉欢就没被人这么照顾过,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嘴巴张了又张,到最后只能说:“那下次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当真?” “嗯。” 顾念之眼睛一亮,乐呵呵的说:“那我们现在就与母亲说,我带着你去战场,这样能实现我的鸿鹄之志!也不耽误他们要儿要女!” “那不成。”谢凉欢低头。 “你方才还说我说什么便是什么!”顾念之感觉自己气的要晕过去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好骗?” 谢凉欢眼巴巴的看向顾念之,十分笃定的说:“按照我朝的理律,你也不该忤逆母亲的话,夫君,你想想,我要听夫君的话,夫君要听母亲的话。” “我不听!”顾念之果断拒绝,他可是有抱负的人,怎么能待在女人堆里,被天下人嗤笑呢! “这不合规矩啊!夫君!” 谢凉欢表面诚恳,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原来“腐朽”也能成为利器,成为保护自己的武器。 “你!”顾念之气的不行,又要出门,可这次谢凉欢拉着他的袖子,眼眸含情,不言语,就这么看着他。 人没有走成,还被谢凉欢拉到饭桌前吃饭。 “为何这桌子上都是我喜欢的?”顾念之坐在椅子上,发现这一桌子的好菜早就备好了。 “这几日我与母亲、姨娘还有几位叔母一块走动,聊的多了,自然晓得夫君的喜好。”谢凉欢也没邀功,只是遣散侍女,自己为顾念之夹菜。 “你们不是在数落我吗?” 这倒是让顾念之很意外,他还以为依着几位长辈的性子,定然说的自己狗屁不是,更何况除了三房外,都对自己不是很满意,甚至想过让旁人取而代之。 谢凉欢摇摇头,笑着说:“母亲倒是说你有些不成器,姨娘和几位叔母说了你小时候不少的趣事,挺有趣的。” “趣事?” “嗯,六岁还尿床呢。” “……” 顾念之把筷子一放,没好气的说:“我就晓得她们不会念我半点好。” “夫君,不要气。”谢凉欢继续给顾念之夹菜,乐呵呵的说:“几位长辈都觉得你与祖母最像了,只可惜,顾家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还要百般约束你。” “当真?我最像祖母了?”顾念之眼睛亮了。 谢凉欢点头。她们还真的是这么说的。 开狗洞 “诶。” 顾念之坐下,颇有几分伤感的说:“祖母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都不大清醒了,若是放在以前,定然愿意让我前往边关,打那些贼人一个措手不及!” “若是再往前走个几十年,没准祖母都会亲自上阵杀敌!依旧是吾辈楷模!”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斗志昂扬,吓得谢凉欢都不敢动筷子了,顾家老太太的事迹,她其实晓得的不多,只知道老太太在顾家走向谷底的时候,拉了所有人一把,撑起偌大的将军府。 更有坊间传言,顾家的儿媳都想着和离回娘家,是老太太拦下来的。 只不过,这些对于谢凉欢都是不重要的,她手里头的事有些多,都忙不过来了,如今重中之重,是圆房。 诶。 追着一个男人,想方设法的让他睡自己。 光想想都觉得不要脸。 顾念之原本还想说的,可一看谢凉欢的心不在自己的话上,反而在低头吃饭,相顾无言,又继续吃了起来。等吃完了,气呼呼的跑出去,像是在说,吃饱喝足,小爷我打猎去了。 手底下的侍女们本想着去拦着点,嬷嬷也想劝两人快些圆房,可一直都在单方面努力的谢凉欢没说话,顾念之又冲了出去,她们这些有心之人,只能望着天,祈求佛主开眼。 只可惜,佛主压根不管红尘事,只渡有缘人。 自从那日两人争吵过后,顾念之与谢凉欢心里的那一堵墙,似乎悄悄地开了一个狗洞,不大不小,却刚刚好让“夫君你说得对”的谢凉欢能与顾念之说上几句埋怨赵昭的话。 每次说完,谢凉欢都忍不住在心里默念:我佛慈悲,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编排婆母的。 赵昭也晓得此事,本想着替自己伸冤,可姨娘挽秋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告诉她这是好事,毕竟此前的小两口走在路上,就跟瞧不见彼此一般,如今说上话了,也是好事。 好的生活逐渐来到,不好的事情也如湍急的河流,虽迟但到。 总之,是来了。 顾家的老太太清醒了小半日,说什么也要见见自己的孙媳妇,得知这个消息的谢凉欢都来不及梳妆打扮,就被人推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两人四目相对,晒起了太阳。 而这个院子里,除了有顾家的老太太,还有与她岁数厢房的两位姨娘。而她们是四房和五房的祖母。 “祖母。”谢凉欢有些紧张,在她的小道消息里,这位顾家老太太可是京城少有的温柔、坚毅、果敢的传奇女子,见着她,很难不激动。 她作为顾家的孙媳妇,按理应当说自己与顾念之如何如何的好,想让老太太病好些,到时候抱一抱曾孙。 可…… 男人都没摸着。 哪来的工作总结! 顾家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看着谢凉欢,温声说道:“你倒是你与母亲很像,她在很多年前,与我有缘,我瞧着喜欢,只可惜,她许了人家。” 老太太的眼睛都湿润了许多,声音有些哽咽。“好在,她许了人家。” 诬陷 母亲? 谢凉欢三岁丧母,哪晓得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只能含着笑,呆呆地看着老太太。 “你这孩子!”赵昭很自然的打圆场,还笑呵呵的说:“老太太在你母亲十二三岁的时候见过,那个时候的顾家常年征战,老太太就喜欢去庙里求佛,她们那时遇到的。” 本该乐呵呵的谢凉欢有些触动,她的眼眸动了动。 “原来,母亲还信这些。” “我才不信这些呢……” 赵昭话快了一步,随后又反应过来,谢凉欢说的是她的生母,赶紧吃个果子压压惊。 谢凉欢也不恼,就跟没事人一样,乖巧的站在那傻笑,有时老太太说的尽兴了,没几个人能搭的上话,反而是谢凉欢接茬,搞得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像极了看忘年交。 在场之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在心里为她拍手叫好。毕竟,老太太一会清醒一会迷糊,能听懂她说话的人,还是少。 等一切都说的差不多了,顾念之带着谢凉欢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没想到,你母亲与祖母竟是旧识。” 顾念之主动开口说的话,可眼里满是不悦,在他看来,顾老太太是顶起顾家半边天的存在,若是她喜欢的人,旁人就算是不喜欢,也会装作喜欢的。 “我也没想到。”谢凉欢低着头,很明显是不愿意多谈及自己的母亲,她年少时惊艳四座,就连顾家老太太有些识人不清了,也念着她的好。 可作为那个女人的后人,谢凉欢活的并不如意。 “明日宫中要举行晚宴,你挑一身漂亮的衣服,与我一同前往。” “为何?” 谢凉欢不想出门,她就想伺候家里的几位长辈,陪她们说说话,培养一下好感,若是出去了,场面估摸着会不受控制的,她在外面可没什么帮手。 但,顾念之不是这么想的。 “你在谢家看起来过的不怎么样,这样的大场面多见见也不是不可,再说了,你可是顾家少夫人!” 他就想欺负欺负这团棉花,让她做很多繁琐且不喜的事情,到时候总会吵着闹着和离的。 可他遇到的可是披着伪装皮的谢凉欢,自然不会推三阻四,反而很落落大方,直接就答应了,搞得顾念之跟没了糖葫芦的孩子只能咽口水的孩子一样,索然无味。 次日。 哪怕是习惯早起的谢凉欢也经不住不睡觉的日子,她坐在梳妆镜前,灯光昏暗,雾里看花,瞧不太真切,便让梳妆的娘子多点了几盏灯,谢凉欢没一会就闭上眼,打着哈切。 像极了三天三夜没睡觉的小白狗,困倦到了极致,又努力的睁开眼。 又失败了。 本该端着架子的谢凉欢困的不愿睁眼,等上了马车,都是晕乎乎的,倒是顾念之精神抖擞,骑着红棕烈马,恣意快活,根本就不管自己夫人的“死活”。 两人一到宫内,谢凉欢就坐在那一动一动也不动,顾念之问她为何,她就说自己天生愚钝,没见过这么大的场合,难免生怯。 实则困顿,睁不开眼。 没想到,还没坐多久,就听到有人争执不休的声音。 “笑话!我爹爹是何人?你爹爹又是何人!不过是瞎猫遇见死耗子,歪打正着罢了!用这种眼神瞧我做甚?谢凉欢若是生母还在,你觉得还轮得上你吗?” 互相推诿 谢欢瑜一见着未来的四皇妃洛婉婉就气不打一出来,在她看来自己的父亲如今的地位,如同昔日的顾老将军,是洛婉婉生父礼部侍郎洛涧不可比拟的。 她的话一说完,底下议论纷纷,不少人还看向“惊慌失措”的谢凉欢,她站起身,快速走道谢欢瑜面前,拉着她的袖子,温声说道:“小小年纪喝什么酒?这是你说胡话的地方吗?” “别碰我!”这谢欢瑜是何人?怎么会落得下风,只会瞧不上唯唯诺诺的谢凉欢。 “怎么?你当初抱着四皇子的手,宁死也不愿松手,如今还想旧情复燃?” 谢凉欢的腿一软,瞬间就红了眼,抬起手就给了谢欢瑜一巴掌,明明打人的是她,可看起来瘦了委屈的也是她。 就挺有意思的。 “小姐,小姐,我们去醒醒酒吧?”为首的侍女拉着谢欢瑜的手,怎知,谢欢瑜不仅不走,还反问谢凉欢:“怎么?我都说中了?谢凉欢!你都嫁出去了!你知不知道你都嫁出去了!” 她在发疯。 她很无助。 谢凉欢呆愣住,也不知如何接话,心一横,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眼泪刷刷刷的都就掉了下来。 在场之人,何人不晓得谢凉欢在谢欢瑜面前,永远是被欺负的份,如今仗着自己的亲爹,欺负自己的亲姐。 “欢瑜,纵然你是我的亲妹妹,可你也不能这般说我啊!”谢凉欢拿着帕子开始啜泣。还不忘拉洛婉婉下水。“洛姑娘与四皇子的婚事定下来了,我们……” “你甘心吗?” “啊?” 谢凉欢看着谢欢瑜,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傻狍子,又是好奇,又是不知危险在何处。 “整个京城的人都晓得你与四皇子是有婚约在身的,你如今被迫嫁给了……” “谢二姑娘,休要胡言!” 闻言,众人纷纷看去,一着锦衣华服的男子,身后跟着十来号人,径直走来,谢凉欢与那人四目相对,却在同一时间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谢欢瑜瞧见了,白眼翻上天,她最瞧不得这一幕了。 “四皇子。”洛婉婉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看着四皇子荣怀,她低眸,眼里含着泪,可举止大方、礼仪得当,让人挑不出错处,相比桀骜不驯的谢欢瑜,她确实更适合当四皇子妃。 可惜了,某些人被美色蒙蔽了的双眸,真以为有钱就能睡皇子。 “可安好?”不愧是洛婉婉日后的夫婿,四皇子这双眼眸并未看向它处,只是低声安抚自己的“四皇子妃”。 “回禀四皇子,婉婉无事。”洛婉婉的笑容很浅,沁人心脾。 他一举措,气的谢欢瑜有苦难言,刚想狠狠的掐谢凉欢,却发现,顾念之不知何时把人护在身后,还用眼神警告谢欢瑜。 形单影只,做不到比翼双飞的谢欢瑜气的直跺脚。 做作了一番,发现并无人把她放在眼里。 “瑜儿。”谢欢瑜的生母李氏缓步走来,拉着谢欢瑜的手,嗔怪到:“你这孩子,又淘气了?昨个还说洛姑娘与四皇子郎才女貌,今个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哪个不怀好心的人,有意让人犯错吗?惠妃前些日子还夸你懂事了不少,等以后长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指不定有多少人抢着要呢。” 李氏是个极其聪明的主,三言两语就平息了这场风波,还让谢欢瑜不要吵闹,不然还得罚抄典籍。 至于旁的人? 李氏在宫里头帮宠冠后宫的惠妃传话,旁人岂有说三道四、颠倒黑白的意思? “凉欢啊!” “母亲。” 谢凉欢很不情愿的开头,面子倒是做的极好,乖巧的走过去,搀扶住李氏的手,娇顺的模样,不晓得的,还以为谢凉欢才是李氏的孩子。 “你是晓得的,将瑜儿放在你眼前,我是放心的,今日为何早早的入了宫,却不来寻瑜儿,倒让四皇子看我们谢家的笑话?” 李氏依旧不愿放过谢凉欢,她就是要告知在场的人,自己的女儿本性纯良,而那个背地教唆的人就是谢凉欢,她嫁到了顾家,还贼心不死。 “母亲说的是。”谢凉欢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目,不做过多的辩驳。 “你知晓就好,我与你说……”李氏笑容可掬,还想着当着众人的面数落眼前的人。 哪曾想…… 顾念之气不过,将谢凉欢拉在身后,声音温怒:“母亲说的是哪的话,凉欢如今嫁到顾家,顾家上下无一不赞她一句聪慧贤达,倒是欢瑜妹妹年幼,正值母亲管教的年纪。” “夫君,不碍事的,母亲不过是说我几句罢了。” 受伤的小鸟藏匿在夫君身后,谢凉欢虽委屈,但也没言语。 好事之徒在背后将姐妹俩比了又比,觉得四皇子不要娇俏可人的谢欢瑜还是有原因的,这种小娘子藏匿身后会多几分柔情,可若是放在台前,显得有几分上不得台面。 毕竟,当家主母如何如何,会反衬世家整个大家族如何。 “够了。”四皇子荣怀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强硬,他身后的洛婉婉眼眸带着笑,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她家世显赫,又精通诗词歌赋、治家之道,根本无需把谢欢瑜放在眼里。 李氏本想攀谈一二,可面对荣怀那张冷脸,她便不再言语,只想着事后与惠妃说上几句,毕竟她们可是带着血缘关系的亲戚。 哪怕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亲戚。 谢凉欢拽着顾念之的衣袖,温温柔的说:“夫君,快些落座吧。” “啊?那……”顾念之指着谢欢瑜,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谢凉欢强行扯了过去。他满脸愤愤的坐在哪,嘴里不停的嘀咕,顾家的女人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样的埋怨,直到宴会结束,还在不平。两人前后脚走出去,后边就传来有人大声疾呼顾念之的名号。 “哟,这不是顾小将军吗?” “郭兄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应该说是顾小英雄,哪里有不平之事,就有我们小英雄的身影!” 笑声不断,都带着几分讥讽。 顾念之纶起拳头就打了过去,把那人压在身下打的鼻青脸肿,想来奉行温良恭俭让的谢凉欢抬起手不断扇着自己的眼睛,嘴里念叨着风沙迷了眼。 礼尚往来 等顾念之打得差不多了,谢凉欢又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很是积极的分开三人,带着几分笑意的说:“两位公子,这可是在宫里头,若是想与我家夫君比试身手,我们可约在改日。” “什么!今日顾念之还没打够?还想换到改日?”郭兄气不打一出来。 他在这一刻觉得眼前这个笑脸盈盈的女子,比喜欢拿拳头办事的顾念之还要可怕的紧,她是如何能做到心平气和,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 莫不是,进了寡妇门,脱胎换骨了?怪不得,方才李氏与谢欢瑜这般欺辱她,还能笑出来。 “如何不可?我瞧着郭公子都等不及了。”谢凉欢一脸懵懂的看向另一位仁兄的小脸蛋红得发紫,还假意琢磨郭兄的话。 “莫不是,郭公子想与我家夫君对打?”她有些纠结,随后惊呼道:“那岂不是欺负人啊!传出去人家会觉得郭公子异想天开的,哦,不,应当是我家夫君仗着自己有些拳脚功夫,欺负郭兄。” “你!你!你!” 郭公子苦读诗书二十载,身后的妾室就有七八个,这还不算上通房呢,没想到如今还被一个女儿家欺辱到这种地步! 他不断指着谢凉欢说你。 “夫君。”谢凉欢缩到顾念之的身后,丝毫看不见自己夫君诧异的模样。 上乘的演技,惊的众人挪不开眼。 毕竟在这在前,顾念之吵架从未赢过,只晓得动手。 “郭公子好生奇怪,一定要与我这个小女子一争高下哦,他若是不比,那也犯不着今日就直接动手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动手了?若不是你家顾念之打我……” “哦?是吗?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郭公子都动口了,难不成不是君子?” 她好欺负吗? 并不。 之前让郭公子觉得好欺负,只是这李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哪怕是有天大的道理,也会因为孝字头上的那一把刀,她会变成无理取闹。 可现在不一样了,谢凉欢没有抓住郭公子的错处一而再再而三的说闹,而是轻飘飘的几句切磋比试的话,让这场闹剧有了个好的说法。 只可惜,郭公子没受过委屈,不愿意顺坡而下,反而逼得谢凉欢乘胜追击。 这下好了,无能还是小人,无论选哪个,都是错的。 “夫君,我有些困乏了,我们还是先走吧。”谢凉欢扯着顾念之的衣袖,朝着郭兄子行了一礼,便直接走了。 那些看大戏的人觉得无趣,便也散了。 等谢凉欢上了马车,顾念之并未骑马,而是坐在她面前,盯着谢凉欢瞧,从上到下,想把眼前的人看的透透的。 “你这般厉害,为何在谢家还这般吃亏?”顾念之,百思不得其解。 谢凉欢看向别处,随后又看向顾念之,盈盈笑道:“有些委屈受了,但也谈不上吃亏,不过是言不由衷的几句,欢儿错了,仅此而已。” “那为何今日抓着那姓郭的不放?” “来而不往非礼也。夫君待我如何,我自是瞧得清楚的。” 她终究是心怀感激的,旁人总喜欢隔岸观火,捧着高高在上的谢欢瑜,不断的将她踩在脚下,踢到泥里,若学不会低头,将桩桩件件都做的恰到好处,如何生?如何活? 马车还未动,就有人传话,说是让谢凉欢去见惠妃。 要不还是装晕吧?谢凉欢颤颤巍巍的起身,当着嬷嬷的面腿一软,哪曾想,人家假装看不见,还看向了别处。 俨然一副“顾家少夫人,你死了这条心吧”的样子。 弄的谢凉欢叫苦不迭,她看向自己的夫婿,可顾念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反而一脸期待,觉得惠妃要为谢凉欢声张正义。 “顾少夫人,请吧。”嬷嬷唤来几个人,搀扶着若不经风的谢凉欢下马车,随后看向顾念之,直接让他回去了。 这,缺根弦的家伙,还真的回去了。 谢凉欢跟在嬷嬷身后,后边跟着七八个侍女,和好几个太监,谢凉欢没数,但估摸着这阵仗赶上四皇子荣怀了。 七拐八拐,到了惠妃的寝宫,里面灯火通明,宫人步履轻缓,低着头,十分规矩,谢凉欢所到之处,她们都会推到一侧,低头,不言语。 等到了地方,谢凉欢行礼,恭敬的端坐在那,惠妃也不说话,就是这么静悄悄的看着,看的谢凉欢心里发怵,还得维持表面的人畜无害的笑。 “凉欢是吧?我与你母亲也是旧识,早些年见过的,听闻你私下与欢愉那孩子说,你与四皇子是有婚约在身的?” 她说话的语速极慢,待人也温柔可亲,若是只听语气的话,会觉得如沐春风,难寻的舒服,可仔细品话外的意思,会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回禀惠妃娘娘,凉欢从未说过此事,也不曾听说过。”谢凉欢有些手足无从,她不想担上这没有来的罪责,只想着快些回去。 “哦?” 很显然,惠妃是不信的。 “我与你母亲沾亲带故的,总是不会难为你的。” 惠妃这一次说的是李氏,她与惠妃是远房表亲,这几年走动亲昵,常常以姐妹相称,关系好的不得了,这也是为何要让谢欢瑜当侧妃的缘由。 “娘娘……”谢凉欢跪在地上,也不让人搀扶,惠妃冷眼瞧着,就看看她要玩什么把戏。 “今日赴宴,我一直与夫君同行,许是路上耽搁了,没瞧见母亲与妹妹,等见着了,妹妹已经与人起了争执。” 她跪着向前,眼里含泪。“今日母亲也说了,定是哪个为非作歹的小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妹妹误会了!我出阁前,一直与妹妹呆在一块,不曾出过这样的事。” 惠妃一愣,眼里露出诧异的神情,片刻后又反问道:“好孩子,你当真不晓得此事?” 谢凉欢摇头,情真意切的模样,让惠妃心生怜悯,便快些让人把她扶起来,坐在贵妃椅上,还命人端来几盘果子,好生招待,仿佛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简单的询问。 “你这孩子,有我与两位母亲的交情在,还与我这般见外。”惠妃热情之极,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会拉着谢凉欢的手,用宠溺的口吻,将她好生夸上一顿。 计中计 捧场的谢凉欢磕磕巴巴的说着一些恭维的话,没了今日的锋芒,反而显得乖巧懂事,惠妃开心的不行,干脆叫来一桌子好菜,两人围坐在一块,话起了家常。 “你母亲在时,我倒是谈到你与怀儿的婚事,只不过是口头上的话,你那个时候还在肚子里呢,我们还想着,实在不行,就结拜为兄弟。” 听起来,惠妃很怀念当时的日子,她年岁不大,出入王府,是王爷的宠妾,为他生儿育女,逗他宽心,那时的惠妃,还算得上天真烂漫的女子。 “可惜,终究是没有缘分的,这件事也不了了之。”惠妃的脸上有些许的不甘,一瞬过后,又笑着说:“欢瑜是个好孩子,就是冲撞了些。” “若不是这些没由来的变故,你也会是我怀儿的……”惠妃欲言又止,像是什么都说了,却什么都没说。 谢欢凉只是静静地听着,毕竟现在还瞧不出惠妃到底是如何盘算的,她昨日在入睡前,给自己算了一卦,下下签。 本以为这件事指的是谢家上下当众出丑,自己这个嫁入寡妇门的少夫人还惦念着当今四皇子,会被人骂,不知礼义廉耻,现在看来,下下签,还是没那么简单的。 默默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谢凉欢觉得下次出门的时候,还是要挑个黄道吉日。 不然今晚被惠妃丢到巷子里,被人随意发卖了,明日顾家的人去京兆府衙门寻人,哪怕是打断顾念之的腿,都找不到谢凉欢的。 倒霉,倒霉,倒霉。 谢凉欢慌的不行,还得装作一副乖巧的样子。 “听闻这几日,顾家的那位连碰都不碰你?你这孩子,到底是受委屈了,若是嫁给了怀儿,倒也不用吃这样的苦。” 惠妃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她甚至给谢凉欢夹了菜,“受宠若惊”的谢凉欢吓得立马站起声,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张口闭口都是使不得。 “娘娘,今日哪怕是站着、跪着与娘娘吃上这一桌子的饭,都是民妇之幸,岂敢劳烦娘娘夹菜呢。”谢凉欢心惊胆战,生怕自己多了一个错处。 “说的这是什么话?”惠妃嗔怪道,又接着说道:“就依着你母亲的意思,我也得照拂你,她去了那么多年,今日见着你,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还会怪你不成?” 假的,都是假的。 不要被眼前的女人骗去了。 谢凉欢回以一个真挚的微笑,甜甜的说道:“娘娘说的是,定是今日娘娘见着我了,想着我娘了。” 想到你毁约跟吃饭一样爽快,且不留情面。 还找了一个更为次之的谢欢瑜搪塞我们谢家,还是没定下婚书的那种!谁晓得日后会不会变卦! “坐下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你可得记住了,若是你在顾家受了苦,我与四皇子便是你的依仗。” 惠妃的筷子停在半空,直勾勾的看着谢欢凉,旁的她不晓得,却也清楚,自己儿子是整个京城都难寻的好男儿。 依仗?自然不是普通的东西。 对于出嫁的女子而言,除了娘家就是夫家了,现在提出四皇子荣怀为依仗,可不得是全天下最好的美男计? “那……凉欢真的是仰仗母亲的光了。”谢凉欢没搭话,而是转移话题,她很清楚,谢家照顾家,不是为了让她进寡妇门恶心自己的,而是为四皇子铺路。 今日过来,也不是为了将她弄死,而是软硬兼施,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让谢凉欢明白,如今的她还与谢家绑在一起。 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谢凉欢在袖子里扣着自己的手,由衷的感叹:今日就不该出门!下下签都出来,真晦气啊! 推杯换盏,也不知过了多少煎熬又痛苦的“日子”,谢凉欢终于回到顾府。 她呆呆地望着远方,少见的动怒了,气呼呼的与侍女茗珂说:“顾念之呢?顾小爷呢?” “小姐……”茗珂往外头瞧了瞧,嘀咕道:“顾爷回府后,就去了三夫人那,听说晚秋姨娘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她降低了声音,说起了悄悄话。 “不知怎么了,晚秋姨娘院子里的人来传话,刚说让少夫人您一回来,就过去,话还没说完,就被晚秋姨娘院子里的嬷嬷给逮回去了。” 谢凉欢像是知道什么一般,摆出一副困倦到了极致的模样,慵懒的缩在贵妃榻上。喃喃道:“顾小爷可是顾家唯一的男丁,定然是母亲与姨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与他话家常呢。” 说完,打着哈切,谢凉欢笑着说:“茗珂,你快让人烧水,我忙了一天了还得沐浴更衣,至于顾小三爷,暂且给他热着水,今日还得用呢。” “好嘞,小姐,我这就去。”茗珂哪晓得谢凉欢心里头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晓得自家小姐开心的不得了,她就欢喜。 不就是简单的喊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吗?她这就去! 两个时辰后,谢凉欢喜滋滋的躺在贵妃椅上,嘴里哼着小曲,还不忘与下边的侍女说。 “好好准备准备,我们顾小三爷喜欢的菜。” 她甚至还歪着脑袋,笑嘻嘻的说:“也不晓得母亲那有没有好吃的,顾小三爷也不晓得吃饱了没有。” 这话说了还没半盏茶的功夫,三夫人院子里就来人了,说是让谢凉欢莫要等了,让她先用膳,再去院子里寻顾念之。 “哦?是吗?那我可得快些吃了。”吃果子、蜜饯、糕点都快吃饱的谢凉欢,随意扒拉几口饭,很是心急的跑到三夫人的院子里。 瞧见跪在地上,一脸倔强的顾念之,腿一软,含着泪,唤了一声:“夫君啊!”然后麻溜的跪在三夫人面前,为顾念之求情,实则心里乐呵的不行。 让他将自己卖到惠妃的面前,自己吃苦,他倒好,逃之夭夭。 赵昭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一边劝着,一边喊人拿来蒲团,让谢凉欢继续跪着,狗腿似得茗珂拿起扇子扇风,还有一个嬷嬷,给谢凉欢按肩膀。赵昭也心疼的不得了,一直说她在宫里头吃了不少的苦头。 谢凉欢没办法。 毕竟,是真的吃了很多苦!现在心里都难受的不行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