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经之法道轮回》 第一章 命运转折 我叫孙淳延,性别女,属性逗比,年方二十,就读于Z市政法大学,家在N市。我之所以远离家乡来此求学,是为了躲一个人,此人老谋深算,古板刻薄,自以为是,最爱规限他人的命运,我上辈子不小心砸了老天爷的饭碗,老天爷惩罚我,所以我成了那个人的孙女。 爷爷孙岐是个算命先生,坑蒙拐骗几十年,最后把主意打到了亲孙女身上。六年前我高考完回家,正思索着报哪个学校,老爷子义正言辞地告诉我:“退学,替你爸爸接孙家的法位。” 我知道爷爷在算命这一行混得不错,还有个外号叫“法道孙”,可混的再好有什么用?不顶吃不顶穿的,我爸爸当年就不肯听他安排,毅然离家下海,现在虽说不上家财万贯,却也是乐享富贵。 爷爷在爸爸那儿没能得逞,就把坏心眼打到我这儿来了,死活要我跟他学奇门遁甲,降妖除怪之术。这玩意儿听着挺新鲜,可学会了有个屁用?除了蹲在“古易园”拱门下给人看看面相算算命,还能干啥?这太平盛世上哪儿找妖怪除去?毫无疑问,我拒绝了。我报到Z市上学,离老头子远远的,看他能咋滴。 星期日难得睡个好觉,春梦正做一半,活活被楼下一声尖叫吓醒了。好姐妹巴澈娜端坐窗前,执笔描眉,秀发轻绾,白裙曳地,美不胜收! “娜娜,外面咋回事儿啊?”楼下喊声震天响,我也睡不着了,索性起床洗漱洗漱。 巴澈娜化好妆,收拾了桌子,指着墙上的海报说:“他来了。” 我正刷牙,惊得一口泡沫吞了下去,冲进厕所吐的涕泗横流。巴澈娜捏着裙角,靠在洗手间门上,笑话我:“他不是你梦中情人吗?怎么给你恶心成这样?” 我懒得跟她斗嘴,火急火燎地洗漱打扮,巴澈娜看不过我把宿舍弄的一团糟,找出吹风机帮我吹干头发。我兴奋的念叨:“快点快点,一会儿人走了。” 巴澈娜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别抖!急什么急?他是来做电影宣传的,要在Z市留一天,今晚还得出席粉丝见面会,现在只是来见校长订景的。你瞧楼底下那帮花痴,一大早就守在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随便化了化妆,揪着澈娜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不会是狗仔队的队长吧?” 澈娜拔了电吹风,狠狠瞪了我一眼,说:“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做室友,俗不可耐!卫洋在你们眼里是遥不可及的神,在我眼里不过是邻家小哥而已,他的事我最清楚。” 我不想跟这个公主病晚期的大小姐吵,巴澈娜什么都好,就一点:太高傲。当初进校,班上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中等四人间,有些选了六人间,就她一个非要住单人套房,学校根本没有单人学生宿舍,最好的也是双人宿舍。班主任跟她好说歹说,她总算屈尊选了双人宿舍,然后她又要在班上选一个舍友,说费用她一人包,班上没人愿意和她住,班主任就让我“委屈”一下。得,看在巴澈娜长得还不错的份上,我就委屈一下。 住在一起一个月后,巴澈娜就后悔了,常常说我当初装出一副高雅的模样骗了她,我说让她换个人,她又不换,肉麻地说已经跟我处出感情了。 说实话她除了嘴上不饶人外,也没别的毛病。我倒觉得偶尔揶揄她几句还挺有趣,她的家庭背景如何我不知道,这么娇贵肯定不差,但没想到她还认识卫洋欧巴,这简直是冥冥之中天助我也! 晚上电影放映完,开始互动,卫洋欧巴随机选出三名观众上台和他亲密接触,灰常不幸,我是98号,欧巴选了97、99和111。我心灰意冷,感觉人生从此没有希望了,就在这时,97号的澈娜拉着我径直上了台。 卫洋欧巴近距离地看着台上四个人,含笑不语。主持人忙来对号,97、99、111都在,就我一个晾下了,我脸都红到耳后根了,这下乌龙了。我偷偷后退,打算默默下台,卫洋忽然拉着我的小手说:“这位是刚刚选出的校方代表主持人,今天由她主持互动环节。” 先前的主持人机灵地把话筒和台本交给我,默默退到台下。我的心肝脾肺肾啊!看着欧巴我已经要晕了,还主持个屁啊! 我手抖个不停,对着话筒一个声都发不出,卫洋突然给我一个拥抱,在我耳边轻声说:“加油,我相信你。” 我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对着话筒呵呵傻笑。巴澈娜咳嗽一声,拽了拽我,我反应过来,赶紧回到现实。 我和澈娜原来就是学校各类活动的主持人,台下都是本校学生,我看着台下几个一起主持过的熟人,心里踏实了不少,开始主持:“大家好,我是法系研二的孙淳延,接下来的互动环节由我主持,大家想要什么福利,赶紧说出来哦。” 下面立马沸腾,喊得什么根本听不清,我也懒得去听,刚刚不过是为了调节自己的紧张随口一说。 在欧巴温柔的鼓励下,我总算主持完了互动,交台的时候,欧巴又拥抱了我,柔声说:“孙淳延,你逃不掉了。” 我立马跟打了鸡血一样,没兴奋两秒,就石化了。我逃不掉的,逃不掉什么?我逃什么了吗?我逃的,只有一个:法道孙! 巴澈娜拉着我下台坐好,我还在神游,逃什么?我逃孙老头关卫洋什么事?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欧巴说那句话什么意思?也许不是指爷爷,而是欧巴看上我了呢?哇哦,霸道总裁强势爱啊! “孙淳延,回到现实吧。”巴澈娜在我头上拍一巴掌,“给人家让道。” 99号的姑娘站在我旁边,等我让道。我不好意思地起开,让她过去。巴澈娜拧着我的耳朵说:“我给你创造了接近卫洋的机会,你怎么谢我?” 我开玩笑地说:“小女子无财无势,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突然诡谲地一笑,说:“我不要你的身,我只要你的魂。” 第二章 身陷迷雾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啊! 春梦无限美好,我穿着血红嫁衣,和帅裂苍穹的小鲜肉拜堂成亲,宴席散场,夜深人静,新郎新娘喝下交杯酒,情意绵绵······ “阿延!”澈娜的声音。 我一下惊醒,拉开窗帘,冲楼下的澈娜大吼一声:“叫魂呢吗?” 澈娜不理会我,指着我的鸡窝头说:“我给你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好了,跟我去送卫洋。” 我一听卫洋,秒怂了,立马换衣打扮。十分钟后,衣冠禽兽,哦不,衣冠楚楚地站在了澈娜面前。 打车到景程饭店,我的卫洋欧巴已经在包间里等我们了,澈娜叫服务生上菜,然后她和卫洋熟稔地用S市方言聊了起来,我默默地承包了一桌子菜。 快结束的时候,娜娜的手机响了,她出去接电话,我和卫洋干坐了一会儿,欧巴终于扛不住尴尬的气氛,跟我说话了:“孙淳延,没想到你这么能吃啊。” ······欧巴,会不会聊天? “啊?那个,我平时吃不多的······” “娜娜怎么出去这么久啊?”欧巴机智地扯开了话题。 “我去看看吧。” 我借机逃了出来,我的个心肝脾肺肾啊!紧张死宝宝了。我出门四下看了看,没看到澈娜,打她手机也不通,不知道搞什么。我想,把卫洋一个人晾在里边不大好,还是先去陪着他吧。 刚一转身,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流从饭店里冲出来,直接把我拍飞到马路上,我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眼前烧成了一片火海。 卫洋······ 我想冲进去,被路人拦了下来,挣扎了几下,晕了过去。 再醒来睁开眼,看到我的小心肝卫洋活生生地守在床边,我那眼泪鼻涕啊,唰唰就下来了。 我伤的不重,只是腿上擦破了点皮,欧巴太担心,就直接把我送到了医院。这一出整的,不离不弃的感觉是肿么一回事? 卫洋告诉我,饭店煤气泄漏,发生爆炸,他在我出门后从后门出去接电话了,所以没事。我出了院,卫洋要送我回学校,我怕他造成交通堵塞,婉拒了他(我的内心是抓狂的)。 回学校的路上看到电子大屏幕上在直播饭店事故,死亡者名单从屏幕上一闪而过,我捕捉到了最触目惊心的三个字:巴、澈、娜! 我不敢相信,澈娜不是出去了吗?怎么会在死亡名单里?我想去找卫洋,可酒店人员肯定不会让我进去,我又没有他的电话。澈娜的父母是谁我从不知道,更别说联系他们了,眼下我能找的,也只有辅导员了。 我找到辅导员,辅导员带我找到校长,校长捧着一封信沉痛(我猜的)地说:“孙淳延,巴澈娜的事我知道了,我已经通知了她的家人,你不用担心。” ······我一时竟无言以对。人死了,叫我不要担心?我担心个屁啊!劳资伤心! 校长无视我的白眼,递上那封信说:“巴澈娜留给你的。”我接过信,还没拆开,校长又说:“你的退学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你就离开吧。” 我滴个心肝脾肺肾啊,什么情况?勒令退学?我没犯啥事啊。 “不是,校长,啥意思?” “你家人的意思,有疑问你回家自己问吧。好了,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吧。” 我晕晕乎乎回到宿舍,巴澈娜的东西全都不见了,桌子上有一张纸条,上面说,后天中午和卫洋一起参加巴澈娜的葬礼。 一切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我躲了这么久,躲得这么远,还是没能逃出孙老头的魔掌。 我打家里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打到第三遍才接通了,我对着手机大吼:“告诉姓孙的老头,劳资死都不会如他所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对话。 “她的脾气的确像她。” “犬子教女无方,让您见笑了。” 然后母亲接上了电话,严肃地说了句:“阿延,明天回家。”然后就挂了。 我母亲一向宠溺我,怎么现在帮着老爷子毁我前途?我正愤愤不平,手机又收到一条短信,是母亲发来的: “小心卫洋。” 我一下就懵逼了,怎么又牵扯到我的小绵羊了?信息量好大,容我缓缓。 一切都是从那场爆炸开始的。我到景程饭店去查,前门被封锁了,我想从后门进去,可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门,后墙旁边有个摆烧烤摊的大妈,我向她打听:“大妈,我问您个事,景程饭店的后门在哪儿啊?” “景程饭店哪儿来的后门啊?这一条街的门面都是单向开的。” 大妈的话比景程爆炸更让我恐惧,饭店没有后门,卫洋是怎么出来的?我的欧巴······ 孙淳延,你逃不掉了。 那句魔咒,像宣布一场猎捕游戏的开始,我,逃不掉了,可是,猎捕我的那张网,是什么呢? 一切事情就这样突然发生,没有任何前因后果,原来不是冥冥之中天助我也,而是冥冥之中天要玩死我! 我回宿舍草草收拾了一下,飞奔到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票,当晚就赶回了家里。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5点,门锁着,爸妈似乎都不在,我拿备用钥匙打开门,进门去开灯,开关按了好几遍不见反应,大约停电了。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到阳台拉开窗帘,屋里稍微亮了点。 一回头看到有个白影蹿到楼上去了,心里嘎登一下,不会是摊上事了吧?我虽然很不屑老爷子那一套,但并不是个无神论者,有些东西,我还是深深忌讳的。 我用手机照着,上了楼梯。老爷子说过,一座建筑,最安全的地方在灵眼处,灵眼是一座建筑里阳气汇聚最盛的地方。当初买房时爸妈请老爷子看了看,老爷子说过,我们家的灵眼就在我的卧室。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卧室门口,拧动把手,缓缓打开门······ 第三章 九龙吸水 卧室一片漆黑,我搜出书桌抽屉里的蜡烛点上,靠在床头稍做休息。蜡烛的光很弱,忽闪着灯芯,随时都要灭掉的样子。我找了根牙签伏在书桌上挑灯芯,忽然眼前一黑!我看着比方才亮了的蜡烛,心里替自己默哀。蜡烛亮着,周遭却漆黑一片,说明什么?说明有东西挡住光了······ 我蜷缩在床脚,紧盯着对面墙上巨大的黑影,等着阎王的召唤。那影子像人,却比人大好几倍,细长细长的,也不是电视里的怪兽,倒有点像······蛇人? 我想知道那究竟是啥玩意,丢了个枕头过去,没啥反应,黑影一动不动,就好像只是灯光投影出的死物。我壮了壮胆,用手机照明一步步靠近黑影。 NOZUONODIE.这是一个真理······我举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显得那么渺小,为什么呢?因为黑影头上那两眼睛比500瓦电灯泡还亮。 我选择自由的狗带,手机砸向黑影,尖叫一声,拉开窗户就要跳。忽然吹了一股劲风,我跌回屋内,惊心动魄,刚才,分明有人在后面扯了我一把。我不敢抬头,龟缩在地上。蜡烛灭了,一股冷风从我身边刮过,卷出窗去,我忽然觉得安心,咋形容呢?就是突然找到了安全感,仿佛有人告诉你:“别怕,没事了。”我情不自禁地爬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这时,卧室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开了,爸妈首先冲了进来,爸爸打开灯,妈妈直接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孙老头最后悠哉悠哉地跟进来,手一挥,墙上的影子变戏法一样消失了。 妈妈气恼地冲老头子喊:“爸,你这次太过分了!” 爷爷哼一声,道:“这点胆识都没有,还怎么辅佐师叔祖?” 妈妈说不过老头子,拉着我下楼。楼下客厅里坐着个人,我惊魂未定以为又是鬼怪,转身就要跑。老爷子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提溜到客厅,我才发现原来那人是卫洋。 定下神来,我才想起问爷爷那个鬼影的事,爷爷一脸不耐烦地说:“平日里没少给你灌耳音,怎么啥都不知道?这个样子怎么助我们成就大业!” “成什么大业?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那学校是怎么回事?谁给我退的?” 爷爷白了我一眼,不说话,妈妈苦笑一声道:“我退的。阿延,以后跟着你爷爷好好修习,妈惯了你这么多年,事到如今,护不住你了。”说着还眼泪汪汪的。 我又懵逼了,这是咋了?生离死别的赶脚又是怎么回事? 我盘问了一圈,没有一个人跟我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全家一片死寂。卫洋突然打开手机,放出一段录音: “昨日9时50分,青海湖惊现九龙吸水奇观,有目击者称······” 卫洋关了手机,问我:“你听到些什么?” “九龙吸水嘛,多久以前的事了!” 他笑了笑说:“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准备吃饭。” 这对话跳跃太快,我有点跟不上,在他帅脸的魅惑下,我乖乖上楼去了。冲了个凉水澡,身体受刺激,总算清醒了些。我开始梳理思绪。 首先,卧槽!刚刚坐我家里的是卫洋?卫洋上我家来了?天,我做梦都想把他拐回家呀! 我随便擦了擦,裹了浴袍就冲出去了。 “妈!欧巴!” 我妈从厨房跑出来,手里挥着菜刀,以为又有妖怪,紧张地问:“咋了?咋了?” 客厅里只有爷爷和爸爸,没有卫洋。我刚刚是在做梦吗? “妈,刚刚······卫洋呢?” 我妈舒了一口气,说:“回酒店了,说是晚上再来接你。”老妈见怪不怪地回厨房做菜了。 老爸看我一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气得大叫:“熊孩子啊!水都带客厅来了!赶紧回去拾掇自个儿,马上吃饭了。” “哦。” 我拾掇好自个儿,趴床上兴奋。卫洋晚上来接我,干嘛去?约会?求婚?开房?羞死人捏~ YY完,我开始思考正事。现在有很多疑问,但归根究底只有三个。第一,孙家究竟有怎样的历史?第二,卫洋和孙家什么关系?第三,巴澈娜,这个跟我同居了两年的女孩,是谁? 我突然想起校长给过我一封信,我赶紧找出来看,信上只有四个字:小心卫洋。 母亲也给我发过短信,要我小心卫洋,母亲绝不可能拿我的安危开玩笑,可为什么都让我小心卫洋?难道卫洋是坏人,要害我不成?不可能不可能,卫洋是多好的人啊,那么温柔,那么暖心,怎么会是坏人呢? 可,谁说的准呢?我所知道的卫洋,全都是媒体上光芒四射的完美天使,真正的他是什么人,我并不清楚。若他是坏人,他图我什么呢?钱财还是美色?钱财不可能,他比我爸富多了。美色?算了,我还是不自恋了。 那卫洋到底哪里有问题呢?我前天晚上见到他,主持了节目,他说了句“你逃不掉了”,然后一起吃饭,景程发生爆炸,在店里的卫洋毫发无损,不该死的巴澈娜却意外身亡。然后刚刚突然出现在我家,看了个新闻又走了。 青海湖九龙吸水,他问我看到了什么。 我打开电脑,搜索了一下这条新闻,大概是2014年10月20日上午九点多,青海湖湖心出现九龙吸水景观,自然景象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呀。 爷爷来叫我吃饭,我喊他坐下,问他:“爷爷,这九龙吸水,在你们易学上怎么解释?” 爷爷瞟了我一眼,说:“你归入我门下,我就告诉你。” “当我没问。” 其实我心里已经动摇了,从看见那只鬼影之后就动摇了。如今身陷迷雾,种种境遇都无法科学解释,我才发现原来一直在我眼前的玄易阴阳是那么神秘莫测,博大精深。 爷爷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早看出了我的心思,便循循善诱,指着电脑上的“九龙吸水”图说:“500年前,这个景出现过······” “哈?500年前?您是想说大闹天宫吗?” “扯犊子!”爷爷甩我一巴掌,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我揉揉脑袋,去删网页,却不小心打开了另一个网页,是个直播帖,叫什么“神秘青铜门”。 第四章 离奇葬礼 晚上,卫洋来接我,他订了去S市的夜航班,我们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参加巴澈娜的葬礼。 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可就在卫洋来的前一个小时,爷爷突然跟我说,孙家卷入了一场战争,此去关系到我们一家四口的生死存亡,爸妈也一脸严肃地表示:“爷爷说得对!” 我虽不甚清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就是参加个葬礼吗?又不会死,去就去呗。 于是,我和梦中情人携手出现在了婚礼,哦不,葬礼上。我以为是多大排场的葬礼,需要卫洋亲自参加,到了一看,一个厅堂,一幅遗像,一立灵牌,一口棺材,两个纸童,一盆火。黑红交错的色调,要多渗人有多渗人。偏偏天阴着,冷风吹个不停,招魂幡扬在门口,跟个披头散发的鬼似的。 我不敢进去,拉着卫洋问:“这参加葬礼的,不会就我们俩吧?” 卫洋看我一眼,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不,是只有你。” 他突然发力将我甩进灵堂,闪电般地从外边锁了门。我愣了一秒,阴风吹进衣领,才吓清醒。 “卫洋,你奶奶个腿儿!你放我出去!卫洋?大哥,大爷,祖宗!”我拍着门胡喊一气。 外边传来卫洋低沉悦耳的声音:“阿延,如果你熬过这一劫,我就带你回家。” “回你奶奶个腿儿,你放我出去,会死人的·····”我几乎是哭着哀求他。 他没有再回应,估计走了。我这才后悔没有把母亲和澈娜的告诫放在心上,小心卫洋,我小心了,却没上心。呵,我常说自己是脑残粉,现在才发现,我果真是脑残。 外边锁上了,这栋别墅的位置又偏僻,估计没有吃饱了撑着的人会溜达到这儿来救我,我还是想办法自救吧。 灵堂在二楼,跳下去应该死不了。我打开窗户研究了一下,楼下是个游泳池,可惜里面没水,我要是技术好点,跳下去顶多断一条腿。嗯,还是算了。 我急得在屋里来来回回转,转的圈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天色越来越暗,一点办法没想出来不说,肚子还饿的咕咕叫。我一天了一口水都没喝,胃疼的难受,于是我恶向胆边生,瞄向了供桌上的大肥鸡。 跪在澈娜面前诚恳地祈祷了一番,拿供鸡填了肚子,肚子是饱了,可心里越发虚了。 天已经黑实了,我在供桌抽屉里翻出了一打蜡烛,用油灯点着,在屋子中央摆成个圈,把自己圈在里边,周围的亮光让我稍稍有些安全感。 我真是作死,在这种氛围下居然打起了盹,但这突然袭来的困意很奇怪,我明明很清醒,可身体却乏得不行,眼皮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内心的挣扎根本没有用,我终究是两眼一闭,过去了。 再醒来时依旧在灵堂,还是阴森森的氛围,但比之前更惊悚的是,那口黑漆棺材“叮铃哐啷”响,好像里面的东西要撞开棺材跳出来,我第一反应是冲上去压住棺材。 我的双手穿过了棺盖,因为冲的猛,我的半个身体也穿过棺盖,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乍一看,有点眼熟,再一看,卧槽,这躺在里面梨花带雨的小美人不就是姑奶奶我吗? 我吓得一下跳开老远,我咋到棺材里去了?不对!里面那个是我,那我是谁? 有人推门进来,原来已经天亮了。我看到卫洋和爷爷,还有爸妈和一众亲朋好友。我心想终于得救了,泪流满面地冲上去抱老妈,然而······是的,我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难道我真的已经挂了?那棺材里那个真的是我?可棺材里那个我还没断气呢呀,我这算咋回事啊?灵魂出窍? 爷爷和卫洋领着一众亲朋好友走向棺材,在供桌上放了一面镜子,又在镜子前点了根白蜡烛,然后七大姑八大姨我大舅我二舅抬起了棺材。 门口又进来一个人,那人举着招魂幡,围着棺材走了一圈,走到我面前时把我吓蒙了,那人竟然是巴澈娜! 巴澈娜站在棺木前喊一声:“出殡!”一众人就乐呵呵地抬着我出了门。 我急得趴在棺材上喊:“停下!快停下!我是孙淳延啊!爷爷?爸?妈?你们干什么?” 他们没有反应,我想他们应该听不到我说话,我这样安慰自己。事实上,就算他们听不到灵魂说话,可棺材里一个大活人的挣扎也听不到吗? 他们,就是要活葬孙淳延。 棺材里的挣扎声越来越微弱,我感觉到自己的魂体在慢慢雾化,我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关系:棺材里的我一死,我的灵也会消散,我就彻底玩完了。 我绝望了,我碰不到他们的身体,无法阻止他们,除了泪奔,只能泪奔。 “孙淳延。” 有人叫我?“谁?” “这只是一场梦,快醒过来。” “梦?我在做梦?” “这是囚生阵,你若死在梦中,现实里的你也会死去。” 吓死姑奶奶!我咋醒啊?从来都是做梦的人控制梦境,哪有梦中人叫醒做梦人的?而且,做梦的人会知道自己在做梦吗?除非是梦中梦,那这个声音难道是我的梦中梦?该不该信呢?算了,生死攸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我怎么才能醒啊?” “熄灭元灯,妖法自破。” “元灯?元灯是什么灯?在哪儿呢?” 那个声音不再回答,我看到卫洋往这边扫了一眼,似乎察觉了什么,我赶紧闭嘴。 到了一个阴森的树林,他们停了下来。我看到一棵老柏树,树干粗大,目测得四五个人环抱的周长,里面放个棺材都绰绰有余。 一语中的。他们抬着我下到一个地穴,穴顶就是那棵空心柏树,四周有铁链垂下。他们用铁链拴住棺材,把棺材倒着悬挂在树干中。 我立刻感到呼吸困难,好像被什么掐住了脖子,喘不上气。 爷爷领着众人离开地穴,卫洋走在最后,我恍惚听到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你奶奶个腿!卧槽,我真是瞎了眼了喜欢上你,衣冠禽兽! 我的双腿已经完全雾化,我必须尽快找到那盏元灯,灭火自救。 元灯,灯,哪儿有灯?一路上过来都没有看见什么灯呀。对了,灵堂,灵堂的蜡烛! 我飞奔回灵堂,吹灭那支白蜡烛,火光消失的瞬间,我似乎在镜子里看到一个人。 第五章 金都八爷 阳光柔柔地洒在身上,暖暖的像母亲的怀抱,我不想睁开眼,但是,挨不住卫洋低沉性感的嗓音的呼唤,我还是挣扎着醒了。 还在飞机上,我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还好,只是一个梦。我冲着叫醒我的卫洋笑了笑,突然好想抱他。他牵着我下了飞机,机场外早有两辆车子在等候,一个年轻帅气的司机彬彬有礼地请我们上了黑色轿车,卫洋的经纪人周啸彦拿着行李上了白色的轿车。 上了车,我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到白色车子向反方向开去,卫洋扳回我的脑袋,递给我一副墨镜,说:“啸彦去安排住宿,我们直接去墓园。” “哦。” 到了墓园,看着棺木下葬,我突然想:“娜娜在里面吗?”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还好戴着墨镜,没有人发现我的惊慌。 送葬结束,人们在几个“塞巴斯酱”的引导下上车离去,其中一个来请卫洋,卫洋摆摆手拒绝,表示“我有车”! 我看着那一方小小的坟茔,无限感伤:“上天真是残忍,好好的一个人,一场意外,说没就没了······” 卫洋摘下墨镜,看了我一眼,说:“巴澈娜的死不是意外。”声音低沉性感,语气平淡自然,说完还顺了顺发型,然后波澜不惊地去和旁边一个老爷子握手。 ······娜娜的死不是意外?几个意思?难道是有人谋杀了娜娜? “卫洋,你把话说清楚!” 我追上去拉卫洋,却被那个身穿中式太清褂的白发老爷子拦住了。好家伙,一把年纪了劲还不小,一条手臂挡在我面前,任我如何用力,竟纹丝不动。 卫洋轻轻按下老爷子的胳膊,说:“巴山,她是我朋友。” 巴山老爷子瞅了我几眼,说:“姑娘,有些事别刨根问底,对你没好处。” 我哼一声:“不劳您费心,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 老爷子楞了一下,突然大笑着说:“好一个倔丫头,不愧是法道孙的后人!” 他怎么知道我是孙家人?他跟孙家很熟吗?等等,他姓巴,又出现在这儿,难道是娜娜什么人? 我一时间满头雾水,卫洋似看穿了我的心思,简单介绍道:“这位是巴山先生,巴澈娜的父亲。” “父亲?”我不相信地反问。澈娜那么年轻,父亲会是个七十多的老头? “这事以后我再跟你说。”卫洋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戴上墨镜和巴山上了一辆豪车,我还愣在原地,卫洋回头骂我:“傻愣着干什么?跟上!” 我和卫洋坐在后排,巴山坐在副驾上,跟开车的年轻人说:“简明,回古易园。” 古易园,金都最大的古董店,收藏着无数宝贝,规格高,门槛也高,一般市面上的古董压根进不了古易园,古易园要的是稀、奇、古、怪的珍宝。当然,古易园有无数分店,这些小店经营要求不高,只求赚钱,补给古易园资金需要。 我从不知道,原来被人称为“八爷”的金都首富,是巴澈娜的父亲。我仿佛从认识巴澈娜的那天起,就成了一个明眼瞎子,很多事都跟我有了大大小小的联系,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古易园的建筑是中古式的,典型的一门二雕通三院。进大门,一扇天然屏障,两边是手抄走廊,过走廊,再进一门,才是正院,两边是厢房,正对门是大堂,堂上有阁楼,三层高。我以为这就是古易园了,谁知巴山领着我们绕过大堂,进入了一处花园,走过一段小径,又出现了一处宅院,是背对着我们的。 巴山在一座假山上按了一下,院墙上开出了一道门,卫洋拉着我先进去,我看到一个和前院大堂一样的房子,这个大堂里摆满了柜子,跟图书馆一样,只是柜子上摆着的不是书,而是古董,满满一大房的无价之宝。 巴山跟进来,拧了一下门边架子上的狮子像,门又关上了。我被这架势惊的大气都不敢出,感觉自己像虱子街的乞丐到了金銮殿······ 出了大堂,依旧过堂门,这会儿不像前院了,出了堂门就是一个市场,全是古董店和古董摊。市场前有一个石拱门,门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古易园。 前面突然喧闹起来,围了一大堆人。简明不知道啥时候到的,走过来对巴山说:“爷,有人闹市。” 巴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老规矩了,你处理吧。” 简明犹豫了一下道:“爷,来的是周未手底下的人。” “那就罪加一等。”巴山淡然道:“打死。” 简明点点头,向人群走去,不一会儿人散了,只剩下一个黄毛青年和一位旗袍美女在争执。 简明站到旗袍美女身边,护着美女,跟那黄毛议论,看样子,那个旗袍美女是古易园的人。我总觉得那个美女眼熟,像早就认识一样,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卫洋和八爷进了一家店面,我也不知道跟来干啥,一个人东张西望怪无聊,就凑到简明那边去看热闹。那个美女看上去很气愤,叉着腰跟那个黄毛理论。 “老娘干这行几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你个王八蛋敢拿假货来坑老娘!” 黄毛也不甘示弱,愤愤道:“谁说我的是假货?明明是你拿假货偷换了我的真货!” 美女暴跳如雷,挥手就甩了那黄毛一巴掌,破口大骂:“你个****里裹出来的无赖!你专程来闹事的吧你?你哪只狗眼看到老娘换你的冒牌货了?” 黄毛挨了一巴掌,跟被雷劈了一样尖叫起来:“打人啦!古易园黑商打人啦!” 这一叫,刚散去的人又全围了上来,我被人连推带挤挤到了正中间。黄毛一把拉住我,嚷嚷:“你来评评理!古易园偷人东西,还打人!” 黄毛蓬头垢面,穿着花裤衩,踩着人字拖,一看就是地痞流氓,这样的人能有啥好东西? 我公道地说了句:“这位大哥,您就别胡搅蛮缠了,古易园什么地方,啥珍宝没见过,不至于偷换你一个破罐子吧?” 我本良心说句话,结果被黄毛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怎么说话呢?你什么意思?谁胡搅蛮缠?” 黄毛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龇牙咧嘴地咆哮。我无故躺枪,只得求助简明,一回头才发现,丫的人早跑了! 黄毛转移目标,揪着我讨说法:“我看你跟那泼妇是一伙的!你们古易园仗势欺人!你今儿不给我个说法,劳资跟你没完。” 黄毛手劲很大,攥着我的手腕,我感觉它都快脱臼了。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就是个路人,关我什么事?你撒手!”我也气得不轻。你说我好好在家呆着不好吗?干嘛跑这儿来淌混水。 黄毛不依不饶:“你们都是一伙的!你放跑了简家兄妹,你得赔我的损失!” “你特码的有病吧?有病就去治病,别在这儿丢人现眼!撒手!”我怒不可遏,狠狠踩了黄毛一脚,黄毛吃痛松开我,我赶紧撞出人群,撒腿就逃。黄毛紧追其后,大喊大叫:“小贱人,你给劳资站住!劳资非弄死你!” “去你妈的!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我刚跑出拱门,一个身穿黑风衣的女子一把拉过我,把我塞到了一辆车上。黄毛出了门,四下一看,向一条巷子追去。 我松了口气,向那姑娘道谢:“谢谢你啊!你叫什么名字?我请你吃饭吧!”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是李靳。没事了就下车吧。” “嘎?”我尴尬不已,这姑娘真心直接,关键我被她的气势压住,不敢有一丝不满。 “那,谢谢你啊。那就再见了。”我悻悻地打开车门,跳下车。 “等一下。”她喊住我说:“你,离卫洋远点儿。” “虾米?”我被雷得外焦里嫩,感情又是卫洋的脑残粉啊。我解释:“你可能误会了,我跟卫洋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倒是想有,可惜卫洋太高冷了,高冷的好像谁也走不进他的心。 “最好如此。”她瞄了我一眼,“啪”一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a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六章 蒙冤受审 我在古易园游荡了一圈,一个熟人也没见着,卫洋不知跑哪儿去了,我的行李都被周啸彦拿走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手腕在刚才的争执中受了伤,淤青一片,锥心的疼。 我蹲在拱门底下,打算给人算个名看个相赚点钱先吃饭,周啸彦蹲在我面前,笑着问:“你干嘛呢?” 这个大男孩,让我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我咧嘴一笑:“算命啊!” 他扑哧一笑,揉了揉我的头发:“傻丫头。” 周啸彦领着我到古意酒楼大吃了一顿,然后送我到巴金酒店,给我钥匙的时候看到我手上的伤,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我说是不小心磕着了,他生气地、又轻柔地抓起我的手,“这明明是捏伤!谁干的?” 我吓了一跳,啥玩意紧张成这样?好尴尬有木有?我抽回手,呵呵笑着说:“刚在园子里跟人吵架了······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对了,卫洋呢?”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微微低下头说:“卫洋不住这儿。他有事要办,要在S市留些日子。你不急着回家的话就在这儿玩两天吧。”他掏出一部手机给我,说:“有需要就找简言。” “简言是谁?” 他楞了一下,仿佛觉得我不应该这么问,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说:“简言是简明的妹妹,古易园的司仪。” “哦,她呀。”我想应该就是那个泼辣的旗袍美女了。 周啸彦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直到我脸红成苹果,才又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别:“房里有药水,自己涂点。你休息吧,我走了。” 我目送着他下楼,然后荡漾着一颗春心回到房间,往手腕上擦了点红花油,狠狠睡了一觉,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旁晚。 迷糊中,有人敲门,坚持不懈地敲门!我怒了:“谁啊?”打开门,两个年轻警察正义凌然地说我涉嫌杀人,请我到警局走一趟······ 我莫名其妙地坐在审讯室,和对面一个神情疲惫,充满戾气的帅警察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杀胡三?”他不耐烦地问。 我沉默半刻,弱弱地问:“胡三是谁?” 他“啪”一拍桌子,狠狠地瞪着我。我心想完了,要屈打成招了。正忧心,一个制服美女推门进来,冷冷道:“何军,注意点。” 那叫何军的警察哼一声,别过头闭目养神,美女警察坐到我对面。 我问:“二位大人,草民身犯何罪?为什么抓我?” 女警官耐心解释:“今日下午3点45分,警方于古易园附近的八号胡同里发现一具尸体,有人看到死者生前曾与你发生争执。”她递给我一张照片,我看了看,是那黄毛没错,想不到他真的死了,还死的这么快。 “听说你是政法大学的学生,那该有的流程都清楚吧?好了,说说事情的经过。”美女打开审讯记录簿,“唰唰”在纸上划拉,不知道写些啥。我怕她扭曲了事实,忙将经过说了一遍,其中该略的自然略过。 “我被一个女人拉到车上,躲过了黄毛——就是胡三,胡三进了八号胡同,我下车后在古易园找朋友,然后和朋友去吃了饭,再然后就回酒店睡觉了,一直到警察找上门来。我怎么可能杀人呢?一没动机,二没时间的。” “有没有动机和时间我们自会调查。你说有个女人把你拉到了车上,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叫什么?你们认识吗?” “我之前并不认识她,不过她好像认识我朋友,应该是看在我朋友面上帮我的。她穿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宽摆风衣,名叫······哦,叫李靳。” “什么?”何军突然蹦起来,椅子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叫什么?” 我吓了一跳,弱弱地重申:“叫李靳。” 我看到何军的脸色变了变,倒跌两步,喃喃自语:“她还活着······” 女警官皱了皱眉,问何军:“需要换人吗?你情绪不大好。”何军点点头,女警官站起来,扶着何军匆匆出去了。 我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来问话,就好奇地拿过记录看,上面记录的事情经过都是事实,没有一丝偏差。记录最后停在一个未写完的“李”字上,那一撇划得很重很长,纸都划破了,仿佛写字的人突然受到了惊吓。 我又开始好奇:“这个李靳,是什么人?” 门响了一下,我听到脚步声停在我身后,然后是打火机的声音,随即闻到熟悉的烟草香。 “阿延。” 有人叫我,还叫我阿延?我吓得扔了手里的本子,慌忙起身。张承坐到我对面,吸一口烟,隔着烟圈,他说:“阿延,好久不见。” 张承,我前男友,我曾经放弃一切想嫁的人。他为了一个小学妹抛弃了我,可我却一点儿也不怪他,因为纵使是身为前任的我也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叫路蒹葭的女孩,是真爱。 “真巧啊,你也在这儿?”我不安地绞着手指,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 “嗯,今年刚调到这边。”他翻开记录簿,扫了一眼又丢到一边,“你怎么会卷到凶杀案里?” “唔,跟朋友去古易园玩,看到有人吵架,好奇,去凑热闹······” “你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沉默,漫长的沉默。他吸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他面对我已经没有一丝尴尬了,可我却没法像他那样自然。 我努力搜寻话题:“现在干到什么职位了?你刚毕业那会连续升职,总调来调去的。” “副局。” “这么快就做副局了?年少有为啊!” “就这样吧。” “······路蒹葭还是没有回来吗?” 他愣了一下,舔舔干涩的唇,掐灭烟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案子还需调查,你先回去吧,我会再派人去找你。” 他带着我签了字,送我到门口,又拦下一辆车,在上车前突然跟我说:“好奇心害死猫。有些事有些人,遇上了就尽早避开,别追根究底,小心惹祸上身。” 我的确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有时候明明与我不相关的,我也非得弄个明白。上学那会儿,我常常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想知道猫脸老太太是怎么尸变的?罗布泊失踪的人都去哪儿了?秦始皇是不是没有死,只是找了个替身,自己还长生不老地活着? 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阿承常常陪我熬夜查资料。阿承提出分手的时候,我也固执地想弄明白自己哪里不好,后来见证了他和路蒹葭的爱情,我才明白,很多事情的发生并不需要理由,或者说有理由,只是理由很难理解,就像阿承当初给我的理由,只有简单的一个“爱”字。 我依旧对一切谜充满好奇,我之所以好奇,就因为它是个谜,而谜之所以是谜,正因为它没有谜底。也许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也许穷极一生,到最后依旧彷徨迷失。 我戒不掉这好奇心。 “爷,来的是周末手底下的人。” “那就罪加一等,打死。” 胡三死了,他死前得罪的人不光我,还有八爷,而要他死并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他的人,只有八爷。 我面对的谜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巴澈娜,总觉得这一切只是某个能只手遮天的人设得局,我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成了当中的一枚棋子。巴澈娜是源头,然后是卫洋,现在是八爷······他们,都在刚见面的时候就道出了我是法道孙家人的身份,孙家,究竟有过怎样的历史? 我想我得抽空回老家一趟了。 <a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八章 风流韵事 简言过去跟八爷打了个招呼,八爷回头看了我一眼,跟卫洋说了句什么,起身向我走来,而卫洋静静地坐着,头也没回。 八爷请我到花房里坐,就是植被遮顶的那半边房子,进去后我才发现,藤蔓下还有一层玻璃,这是个玻璃顶的房间,藤蔓只遮住了四周,中间大块地方空出,抬头就能看到天空。好浪漫的设计,我难以相信这样一件艺术品会是一个奇阵的阵眼。 房间里靠北是一张大大的床,床四周有四根白玉雕琢般的玉柱,四根玉柱支成一个帐篷,轻纱盖顶,中开的红帐垂在四面。屋子中央是一架黑色钢琴。东边有一架秋千,秋千旁摆着一张单脚圆桌,圆桌上有一个小盆栽,桌旁一把躺椅。西边是一排沙发和一张玻璃茶几,沙发后面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书架旁一张红漆桌,桌子上摆着······巴澈娜的遗像。 八爷请我坐到沙发上,简明端了一碟糯米糕和两杯咖啡进来,简言摆好咖啡和糕点,随简明一起出去了。八爷一直盯着我看,我紧张的不得了,比丑媳妇见公婆还尴尬,我顾不上礼仪,率先端起咖啡转移注意力。 “你跟孙老头长得还挺像。” 我一口咖啡喷出来,不由感叹,好含蓄的一句“你长得真磕碜”! 八爷没有怪我失礼,笑着说:“真是个可爱的丫头!我是指你眉宇间有你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你爷爷年轻那会可是个英俊少年郎呢!那追求者,比卫洋的还多。” “是吗?”我一下来了兴趣,“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风流韵事啊?” 八爷哈哈大笑:“你这个丫头!”笑完又严肃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怀念说:“我最敬佩你爷爷的就是对感情这一点。他虽有无数追求者,心里却只有你奶奶一个,纵使后来你奶奶废了一只手,他也没有抛弃她,坚持娶她为妻。你奶奶生下你爸爸后就过世了,那时候你爷爷也就二十三四岁,完全可以再娶,反正想嫁他的人多了去了,可他就是不肯续弦,守着和你奶奶的约定,独自抚养你爸长大,孤独了大半辈子。” 我突然不自在,爷爷,原来是如此深情的一个人吗?不,他不是深情,他简直固执!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一向严苛的爷爷会同意爸爸娶曾堕过胎被人抛弃的妈妈,在他眼里,爱情,比一切都神圣、纯洁。 爷爷对奶奶,一执着,就是四十多年。我不知道奶奶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爷爷倾一生怀念,我只知道她叫巴禅······ 巴禅!等等,奶奶姓巴,巴山也姓巴,而且八爷和爷爷认识。 我看着因想起旧事而颤颤擦泪的八爷,小心翼翼地问:“八爷和我奶奶,可有什么联系?” 八爷楞了一下,叹着气说:“真是个机灵的丫头······你奶奶,是我亲妹妹。” 奶奶是八爷的亲妹妹,那爷爷就是八爷的妹夫,八爷是爸爸的舅舅,是我的舅爷,那澈娜是······我表姑?我回头看了一眼娜娜的遗像,脑子“哄”一声炸开了。 澈娜是我表姑,跟我爸爸差不多岁数,也许比爸爸年长,但她却跟我一起大学四年,读研两年。很明显,她是专程为我去的。我突然想起她非要住单人宿舍,为难班主任,最后勉强接受双人间,挑来选去选了我,理由是:我长得像古典美人。我当初腹诽她:“古典你妹!”现在想来,那应当也是个阴谋,接近我的阴谋。可是,她为什么接近我呢?是爷爷派她来监视我的? 我想不出当中的缘由,也许是我不愿想,我怕那些脑洞一旦打开,会吓到我自己。 八爷拉住我的手,说:“丫头,我很喜欢跟你聊天,不过我得让位了,有人已经等不及咯。”说着瞟了眼阳台,卫洋不知何时靠在了玻璃门上,正看着我。 我脸“唰”一下就红了。八爷哈哈大笑着出去,拍了拍卫洋的肩膀,下楼去了。 卫洋进来,坐在我旁边,轻笑着靠上来,我红着脸偏过头,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卧槽,我完了,这感觉,是谈恋爱呀! 卫洋坐好,捏起一块糯米糕吃。我喝了口咖啡压惊~喜!他突然转过头问我:“你喜欢我吗?” 呃,好直白。 我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毫不掩饰的开心。 我突然好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有那么多粉丝,个个把他当神一样供着,娱乐圈里明着暗着向他示爱的女星不在少数,他不应该是个缺爱的人,可他却因为有人承认喜欢他,就开心得像个孩子一样,或者说,他开心,是因为喜欢他的那个人是我? 他是个单纯而孤独的人。 我看着他的笑脸,那种想拥抱他的冲动再次涌上来。 “卫洋,我想抱你。” 他楞了一下,张开双臂,轻轻抱住我。他的心脏就在我耳边跳动,那么清晰,那么真实,这不是梦。我笑一笑,往他怀里蹭了蹭。 “商夏······” 一双眼睛,一双忧郁的眼睛,它在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推开卫洋,向他身后看去,黑色钢琴静静地站在那里,钢琴上放了一面镜子,是古式铜镜。我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可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却很强烈,我冲过去拿起镜子看了看,镜子质量不好,照出的像很模糊。我放下镜子在屋里晃了一圈,没有人。我揭开床纱,雪白的大床一尘不染。我回头,对上巴澈娜的遗像。 我跌坐在床上。卫洋跟过来,捧着我的脸问:“怎么了?”我摇摇头,反问:“你和澈娜什么关系?” 他想了一下,说:“我和巴山是朋友,她是巴山的女儿。” “就这样?” “就这样。” 我应该相信他,他的眼神坦然而温柔。我笑了笑,大胆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吓得向后一退,我乐得“咯咯”笑。他反应过来,挠我痒痒,我拉着他摔倒在软软的床上。闹完了,他支着一支胳膊看我,看着看着就笑了,说:“阿延,你要是留长发,也是个美人。” 简言敲了敲玻璃门,我慌慌张张地坐起来,上去拉开门。简言冲我眨眨眼,笑得极富深意。卫洋出来,问什么事,简言说是周啸彦来消息,外面出事了,八爷已经回古易园了,让卫洋也赶紧过去。 我不知道卫洋和八爷究竟什么联系,也许有生意上的往来吧,很多明星都有自己的一行生意。 卫洋看了看我,叫简言先去安排车,然后拉着我的手说:“不要乱跑,在这儿等我。” 他和简言匆匆忙忙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我在阳台上溜达了一圈,看了眼村子格局,心里发慌。还是在屋里待着吧。我回到花房,随手拿了本恐怖小说《奇门遁甲》看起来,因为看得太入迷,忘了时间,直到看不清书上的字,我才发现,天黑了。 这里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恐惧。我找不到灯的开关,但在红漆桌抽屉里找到了一打蜡烛。我庆幸自己没有戒烟,否则身上就不会带着打火机。 我先在澈娜的遗像两旁点了两只蜡烛,然后将剩下的蜡烛摆在地板上,围成一个圈点燃,我坐在蜡烛中央,希望光能给我安全感。 我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了,卫洋怎么还不回来?发生什么事了?他和八爷非法交易被抓了?还是和别的商家起了冲突被困住了?他会不会受伤? 我又想起那个不幸的黄毛胡三,简明曾对他有所顾忌,听起来他背后的主子不简单,会不会是胡三老板寻仇来了?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周未······ 第九章 惊梦青铜 一声惊雷打断了我的思路,狂风刮开窗户,吹灭了满地的蜡烛,屋里陷入一片漆黑。我正好背对着窗户,冷风吹进来,背后阴森森的凉,我对面是澈娜的遗像,边框是夜光的,青绿的幽光映着黑白照,烘托着恐怖的气氛。 我感觉背后有人,我想回头看,但脖子因为紧张而僵硬了,转动不了半分,我生怕一回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七窍流血、面色苍白、怒目圆睁的厉鬼。 突然,一丝光亮从身边亮起,慢慢向前移动,我吓得闭上了眼睛,直冒冷汗。怎么办?难道今儿真要挂了?我遗书都没写呢。我大脑飞速运转,那一刹那,好多事都想起来了。 我妈曾经偷看我的日记,发现了我写给卫洋的情诗,以为我早恋,非要我带她去找卫洋说个明白。 我爸爱喝酒,收藏了许多珍品,但因为我妈不许他喝,他只能一直收藏着。一次,我跟同学打赌输了,偷了他一瓶国酒茅台,他怕我妈知道他藏酒的事,不敢张扬,只能暗里着急,好长一段时间都跟我抱怨:“咋就没了呢?哎,一定让你妈送去烟酒回收店了,可惜啊,我一口都没尝呢。” 我又想起爷爷,那个古怪的老头,明明有丰厚的积蓄,偏偏要独自居住在乡里,爸妈多次要接他到市里,他都拒绝了,说要等什么“掌门人”。 回忆戛然而止,因为我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应该是一只手,一只冰凉的手,那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又收了回去。 我心想,这鬼不掐我脖子,摸我脸干嘛?难道是澈娜?想到这里,我迫不及待地要睁开眼抱着她痛哭,忽然又想到,万一不是澈娜,是一只色鬼怎么办? 我内心是崩溃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你冷吗?” 那鬼说话了,是男人的声音,就在我对面。我彻底崩溃,“哇啊”大叫一声向后退。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挣扎了一下,一点用都没,那手握得并不重,可就是甩不脱。 靠,劳资跟你拼了!我猛然向前一撞,那鬼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摆在我们之间的那支蜡烛也被带翻,熄灭了火焰,周围又是一片漆黑。 我正疑惑,鬼还知道疼?而且,在撞上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他不是鬼,是个大活人!那就更奇怪了他是咋进来的?不会是入室抢劫吧? 我趁着黑,悄悄爬到沙发后,想去拿茶几上的水果刀,不料因为摆了一地蜡烛,我又在最中间,一路爬过去撞翻了一溜,我顾不上掩盖行踪了,拿到武器才是关键。 磕磕绊绊好不容易爬到墙角,伸手一摸,却摸到那只冰凉的手,我吓得大叫一声,向后一跌,转身又爬回原地,刚歇口气,面前的蜡烛亮了起来。 火光中,我看到一张绝对英俊的脸,不敢说比卫洋好,但绝不输给卫洋。只是,那眼睛太阴冷,透着一股邪气。 我正打算再次逃跑,他幽幽地开口:“你最好别动。” 傻子才不动呢!我暗暗骂一句,以秒速实施我的计划——抓起桌上的盆栽,瞄准他的天灵盖就砸,因为怕下手太重砸死了人连累自己坐牢,所以砸的时候没敢使全力,力求砸晕就行。 我猛地一挥,手直直地从他身体穿过。 ······尼玛,到底是人是鬼?给个准信儿啊! 我“嘿嘿”一笑,采用柔情路线:“哥,吃过没?你饿不?我给你煮面去。”我抱着烟灰缸想溜之大吉。 “坐下。”他极其淡定地蹦出两字。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两岁半的幼儿,一家老小全靠我养活,我不能死啊······” 我哭的感天动地,他却面无表情,伸出右手抬起我的下巴,慢慢凑近。 完了,守了二十几年的贞操,今儿要交代了?卫洋,我对不起你! “你是谁?”他莫名其妙地问了句。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是谁?”我趁机拍开他的手,小样儿,手还挺好看。等等,我又能碰到他了,而且还有体温,所以,不是鬼?还是说爷爷跟我讲的鬼没有温度是骗人的? 他盘起左腿,曲起右腿,右胳膊支在右腿上,手撑着下巴,眯着狭长的不知道什么眼直勾勾盯着我看,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咳嗽一声,盘腿坐好,问他:“你三更半夜私闯民宅有何贵干?”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上一个问题:“我是林青铜。” 我严重怀疑此人反射弧过长!不过,林青铜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你来我家干什么?你认识巴澈娜吗?你怎么进来的?还有,你到底是人是鬼?” 他拨了拨蜡烛火芯,漫不经心地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谁关你屁事啊!” 他皱了皱眉,道:“法道孙家的人都这么没有礼貌吗?” 法道孙家说的就是我们家,小时候爷爷跟我说过法道孙的由来,爷爷的爷爷是一位很厉害的大师的徒弟,大师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姓张,人们都叫他张天师。爷爷的爷爷从张天师那儿学了了不起的本事,下山造福万民。爷爷的爷爷下山后以法道孙为号,四处游历,看风水,驱邪秽,名声大造。后来时代发展,阴阳灵异学派受排挤,爷爷的爷爷安定下来,成家立业,虽不再涉足阴阳行列,却暗中将法道孙的衣钵代代相传。 我不知道眼前的陌生男子是怎么知道法道孙家的,听他的言语,他早知我是法道孙的后人,如此看来,他极有可能是冲着我这一身份来的。 苍天啊,孙家到底怎么惹着这位祖宗了,居然都找上门来了,也不知是敌是友,如果是仇家,我一个弱不禁风手无寸铁的丫头片子可怎么应付啊! “那个······”我试探性地问:“你跟孙家有仇吗?” 他摇摇头。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你跟我有仇吗?” 他点点头,突然一掌劈向我的后脖颈,我最后骂一个“草”字,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发现身在荒野,四周全是碎石子。我揉着脖子爬起来,一片迷茫。 这哪儿啊?我不会已经死了吧?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四下一望,发现有一对男女正向山上走来,我立刻便确定我还活着,因为那个走来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啸彦。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跑这儿来了,但起码碰到了个熟人,心里踏实。 我欢呼着向那两人跑去,他们却像看不见哦,说着自己的话,完全不理会我。我挡在周啸彦面前,大喊:“喂!你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就惊呆了,周啸彦竟然从我的身体中穿过去了,或者说我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了。我不知道是我死了还是他死了,我好想捡块石头给自己脑袋来一下。 晴天里响起一个霹雳,转眼间风起云涌,暴雨倾盆而至。 周啸彦对那个穿桂花白清旗袍的古典美人说:“快!魔灵兽要冲破阵法了,青铜和商夏的力量不够,我们快去帮忙!”说完,两人脚底生风似地向山上窜去。 我心想,得跟紧他们,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他们的速度太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黑云压下来,如在头顶,伸手就能触到,一道闪电在身前不远处劈下,斗大的石头倾刻分崩离析。借着光我看到一片巨湖。 湖心一个巨大的漩涡,雷电被吸到旋涡中,一只形状怪异,头似牛身似蛇尾似鱼的庞然大物在旋涡中挣扎,随时都有可能跳出水面。湖边一对男女正做法压制那只水怪。 那只水怪大约就是什么魔灵兽吧,那湖边的人,一个是之前打晕我的林青铜,另一个女子,我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很熟悉。我努力想看清,心里不停地想:“近点,离她近点。”这么想着,竟然真的离湖边越来越近,像飘过去一样,又像是我在看电影,镜头换成近景了而已,这变化与我无关,我没动,也没操控摄影焦距。这一切,就像是精心为我制作的nD电影,真实而虚幻。 我看到湖上方悬着一面雕花古镜,镜子散发出金光笼罩着湖面,那光时强时弱,很不稳定,尽管后来又加上了周啸彦和那个古典美人,镜子光还是一点点暗淡下去。 魔灵兽吼一嗓子,震得地面都晃了几下,它的眼睛像两盏巨大的青灯灯笼,发出凶狠的光。 那个看不清脸的女子说话了:“青铜,这样下去不行,必须魂祭。” 林青铜冷冷道:“不许!” 周商夏道:“若封不住魔灵兽,殃及苍生,我们身为鬼神意义何在?” 林青铜沉默不语,使出全身力量去压制魔灵兽,我看到他眼里隐忍的痛。 我的心莫名一抽,如针扎。 魔灵兽的大半个身子都已钻出水面,它怒吼一声,眼里射出两道青光,青光冲向古镜,与金光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周啸彦和古典美人被气流冲飞,狠狠摔在地上,双双吐出一口鲜血。 周商夏突然席地盘腿而坐,手上结一个印,口中念:“以吾之魂,献祭昆仑,灵镜为媒,天地为证,沉湖青海,不死不生!鬼眼,开!” 两道红光从她眼中飞出,那是她的灵魂,她要以昆仑镜为媒介,魂祭苍生。 刺目的金光乍现,镜子落入漩涡中,压着魔灵兽沉入湖底,耳边是林青铜撕心裂肺的呼唤······ 我心脏一抽,吐出一口血,再次昏死过去。. <a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章 午夜归魂 “孙淳延,你又用了我的毛巾!” “孙淳延,你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呀?像个男孩。” “阿延,你期末考挂定了!老师点名了。” “阿延,救我······” 惨白的脸无限放大在我眼前,我惊醒坐起,大喘着气,吓出了一身冷汗。 烛光摇曳着,将微弱的光亮投在我身上,像母亲轻轻安抚熟睡的婴孩一样。我伸出手去触碰火焰,被烫了一下清醒过来。我对光过分依赖,从出生起我就怕黑,黑暗就像一个囚笼,让我透不过气,甚至会让我狂躁不安。上学后我总是带着一盏台灯,一亮就是一整晚,刚和澈娜住一起的时候,我怕得罪她,没敢用台灯,尽量在熄灯前睡着,有一次半夜醒来,眼前一片漆黑,我“蹭”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撞到了椅子,扯翻了电脑,澈娜惊醒,看到我蜷缩在床角,第二天,她抱来两盏台灯,一盏放在我床头,一盏放在洗手间,六年来,我们俩的宿舍总是充满光明。她都没有问我,就知道我怕黑,我一直认为这就叫“知己”。 我面向澈娜盘腿坐下,突然想起,澈娜死了。她刚死的时候,我意识不到她死了,当我突然需要她,而她再也不会出现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她死了,彻底离开了。 眼泪决堤。 “澈娜·····”我咬着拳头抽泣。 烛光摇晃了一下,仿佛在安慰我,遗像前的蜡烛滚下两滴浊泪。照片中的澈娜紧锁眉头,神色悲戚,眼睛里却透出坚定,像极了《狼图腾》里从悬崖上一跃而下时候的母狼,视死如归。那样活灵活现的神情,好像她就站在那里,正做着一个艰难的决定,那个决定会要了她的命,所以她悲伤,但那是她的信仰,所以她视死如归。 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窥得某个秘密。 我端起一支蜡烛,走到红桌前,触摸着冰冷的玻璃相框,“澈娜,我该怎么办?我的生活成了一团乱麻,原来的路被生生截断了,可新的路却不知道在哪儿······我似乎被逼上绝路了,命运之手将我推向了另一个世界,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没有人愿意告诉我这当中的规则。我好怕,怕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澈娜,你在就好了······” 悲哀让我模糊了双眼,我转身去找纸巾。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如芒刺在背。我回头,烛火摇曳,澈娜在玻璃相框中笑靥如花,除了我,这里没有任何人。错觉吗? 我掐掐自己的脸,放松神经,手指捏着脸蛋牵出嘴角的弧度。一声惊雷炸开,蜡烛从手里滑落。刚才,澈娜她,在笑? 起风了。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的,风钻进来,在地上卷一圈,蜡烛逐个熄灭。我抬头,黑夜暗无边际。 第二个人存在的感觉越加强烈,我摸着桌子蹲下,颤声问:“澈娜,是你吗?” 闪电在屋顶划过,带给我瞬间光亮。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我站起来,茫然不知所措。又一道闪电落下。钢琴前坐了一个人,黑色长裙曳地,秀发如瀑。 我接着曦光摸过去,在她背后一米处站定。 她枯瘦的指尖敲在钢琴键上,沉默着弹奏《梦中的婚礼》,那么美的一首曲子,此刻听来,却是格外的刺耳和恐怖。 “澈娜······”我颤抖的右手轻轻落在她单薄的肩上。 她停止弹奏,嘴里咕嘟咕嘟说着什么,我听不清。 “澈娜,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浑身开始发抖,突然,她向后倒过来,而下半身还端端正正地坐着,她下腰一般垂着头,表情痛苦,嘴里含糊不清地念:“七英同盟······” 我早已吓得跌坐在地上,她坚持念叨:“七英同盟······”我不明白她说什么,牙齿打着颤问:“你,你是想告诉我,是七英同盟害了你?” 她疯狂扭动着上身,但下身像被定住了一样,限制了她的行动。闪电还在继续,我看到她流下了两行泪。雷鸣远去了,屋子陷入黑暗。我感觉不到澈娜的存在了。 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不多时便到了楼下,灯光一下亮起,刺得我眼睛疼,我挡住眼睛,透过指缝看向钢琴,澈娜消失了。 卫洋冲上楼来,急切地喊我的名字:“阿延!”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带着哭腔回应:“我在这儿!”他冲进来,踩过一地蜡烛,将我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让所有的恐惧和迷惑都滚蛋吧!我只想要我的卫洋。 楼下吵吵嚷嚷,似乎有不少人。卫洋扶起我,我本打算和他一起走下楼,没想到他突然抱起我,我懵了一下,甜蜜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我把头靠在他胸前,暗下决心:从今天起,减肥! 楼下挤了好多人,坐着的,站着的,我大概数了数,不下二十人。站着的人里好多熟悉的面孔,周啸彦,简明,简言,还有张承和之前在警察局见过的何军和女警官,其他的都没见过。不过看站的,大致分两拨,一边是啸彦和简家兄妹为头的,我猜是古易园的人。另一边以张承为首,目测是刑警大队的便衣。 坐着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八爷,另一个是年轻女子,看着眼熟,细一想,正是帮过我的那个李靳!她的左胳膊似乎受了重伤,血从衣袖里流出来,滴在地板上。 卫洋抱着我到李靳左边,轻轻放下我,弯腰的时候扫到地上的血迹,有一瞬间愣神。 张承看到我,奇怪地问:“阿延?你怎么在这儿?”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是来找卫洋的,然后卫洋让我在这儿等他,我就在这儿等了。 卫洋挡在我前面,对张承说:“她是我女朋友。” 我惊呆了,没有一点点防备,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李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生生咳出一口血。我吓了一跳。卫洋慌了,大吼:“木末!”一个小姑娘从人群里钻出来,跑到李靳身边,八爷赶紧让位,小姑娘坐在一边,抓过李靳的手把脉。卫洋看着李靳还在滴血的左手,缓缓蹲下,小心翼翼地抓起李靳的左手。她的胳膊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外套和衬衫都已凝固在一起。 “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卫洋的责备里更多的是心疼。 “小伤而已。”李靳漠然抽回手,木末忙丢开右手给她止血。 卫洋就蹲在那儿,看着她的伤口,一言不发。我突然觉得自己多余,女朋友什么的,只是开玩笑吧。 我慢慢挪开,起身退入人群。一旁的周啸彦拉了拉我的手,轻声说:“傻丫头,别哭,我们明天就回家。” 第十一章 君本无情 “她不能走!” 李靳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周啸彦挡在我前面,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很不高兴:“够了!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我看到李靳的眼睛变成了重瞳,就好像她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在看我,当我眯着近视眼再看时,又不见了。我越加好奇这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姑娘,她顶多二十七八,但那压倒性的气场总让人不由自主地敬畏,我想她一定有很精彩但痛苦的过去,只有岁月和苦难才能将一个人锻造的如此强势。 我打断了两人的眼神PK,一字一句地告诉李靳:“我不会走,但我想走的时候,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不再去看李靳和卫洋神同步的诧异表情,转对啸彦说:“谢谢你这么照顾我,不过,我不小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做主。” 感情受到创伤的女人是可怕的,一点不错。我不是个勇敢的人,但我誓死维护我仅有的尊严,女人在爱情上是自私的,决不允许掺一点假。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卫洋并不爱我。我原以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卫洋是我唯一的依靠,如今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傻,不会看不出来卫洋和李靳之间特别的关系,似乎第一次见李靳的时候,她就告诉我了呢。 我鼓足一口气,高冷地上楼,留下一群风中凌乱的人。 过了片刻,卫洋跟了上来,我趴在床上,不理会他。他坐在床边,沉默了好久。 “你在生我的气?”他说话了。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不想看他,他的眼睛是说谎的高手,他只需稍稍表露出一点悲伤,就能击溃我所有的防备。 “对不起。” 我翻坐起来,直视他让人心疼的、隐忍着悲伤的眼睛。这个人,是我做梦都想拥有的完美情人,始于才华,陷于颜值,忠于人品。他应对媒体时的狡猾机智曾令我深深折服,也许,他也能用这份狡猾来应付我。他是个演艺人,演技好的让戏外的人都跟着他悲喜。我不知道他的眼睛里有多少真,有多少假。 他见我盯着他看,也不回避,任我探索他眼里的秘密。我却看不下去了,那双满载星河的眼睛,能让人沉溺,那张帅裂苍穹的脸,让我忍不住想犯罪······ 他见我气势弱了,乘胜追击,抓住我的手撒娇:“别不理我。” 我打了个哆嗦,心酥成了一湾春水。来不及挣扎,人就醉了。笑容不受控制地爬上嘴角,若我的眼睛是一片土壤,此刻定已开满了鲜花。 我终于妥协跟他说话,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李靳是你什么人?” 他果然又低垂了眉眼。犹豫了一会儿,他说:“她是喜欢我的人。” “那你喜欢她吗?”我知道自己不该问,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不知道。”他抽回了手。 “那你喜欢我吗?” 我想,他一定要思考很久,然后十分严肃的、认真的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阿延,我喜欢你。”可是,他几乎是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扬起那令我着迷的笑容说:“当然喜欢啊。”他的笑容第一次让我感到难过。 我问:“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是认真的吗?” 他笑着将脸贴近我,反问:“你愿意吗?” 我说:“那你娶我吧。” “啊?”他终于不笑了,拉开跟我的距离,为难地说:“我们才刚认识呀,结婚还早吧?” 我笑了笑:“是啊,我喜欢你已经十年来,而你才刚认识我,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他说:“因为你喜欢我啊,我喜欢喜欢我的人。” 我说:“你有数千万的粉丝,她们都喜欢你,你喜欢的过来吗?” 他说:“不一样。她们是崇敬,你是爱情。” 我说:“李靳呢?她是什么?” 他低着头不再说话。 我一下跳起,抓着他的肩问:“卫洋,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竟值得你拿爱情当诱饵?”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陡变,没有了甜蜜的忧伤,没有了温柔的璀璨,也没有了暧昧的诱惑,满满的,只剩下冷漠,不是那种情绪化的冷漠,而是纯物质化的,没有丝毫情感的冷漠。 我忽然想起,大一的时候,巴澈娜看着我贴了一宿舍卫洋的海报,叹着气说:“你迷谁不好,偏迷上这么个无情无爱的人。” 无情无爱,是这样吗?那个在采访中因为和女友分手的事隐忍泪水的卫洋,那个在综艺节目里因为女主持的戏言脸红羞涩的卫洋,他的悲喜嗔羞都只是逢场作戏吗?那他的演技可真好呀。是我活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是危险的,却还是忍不住要尝那粉身碎骨的滋味。 他冷漠的眼神逼视着我,如一只猎食的狼,让我心惊胆寒。那股原始的恐惧感刹那间复苏,填充在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我不由地后退。 他邪魅地勾起一抹笑,用他独特的低沉的嗓音说:“你逃不掉了。” 第十二章 惊煞故人 “哐啷”一声,门被踹开。 李靳斜靠在玻璃门上,卷着一边袖子,吃力地点燃一支烟送到嘴边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她的面部轮廓,却难掩她孤傲的美。 卫洋听到响声,回头的瞬间已变了个人,那温柔的能滴出水的眼神和那暖化人心的笑容,让我怀疑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个梦。 李靳坐到沙发上,将还剩下一半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头也不抬地说:“孙淳延留下。”言外之意是让卫洋出去。卫洋很听话地离开,留下我和李靳,气氛有点尴尬。半晌,她又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问我:“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坐到她对面,也夹起一支烟,猛吸一口,靠在沙发上,缓缓吐出一片云雾。 “我记得你是个好学生,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她突然的一句话让我莫名其妙。 我坐起看她,很陌生,由内而外的陌生,我不认识她。 她靠在沙发上,翘起腿,似笑非笑地说:“你挺专情啊,十年了,还那么喜欢卫洋。” “你是······”我翻遍记忆也找不出眼前的女子,忽而,脑海里闪过一张青春明媚的笑脸,那张脸和眼前的女子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二丫?”我试探着问。 她笑一笑,点点头。 回忆涌入脑海。 李靳是初三那年转入我们班的,是个标准的白富美,每天上学放学都有专车接送,常听那个司机叫她“二小姐”。她虽身份高贵,却不高傲,为人和善,热情开朗,第一天来就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和同桌的我更是好的没话说。因为同喜欢刚出道的小帅哥卫洋,我们成了死党。半年后,她突然消失,没有人解释她去了哪里,同学们私下里流传着一些说法:一说李靳是某黑社会老大的幼女,现在那个老大倒台了,她也跟着遭殃了。另一说李靳只是那个老大收养的义女,她义父病逝,她回去接管帮会了。 我虽然也伤感失去了一个朋友,却未太过在意,我的人生在继续,我有新的朋友不断到来,渐渐的,我也淡忘了这个像流星一样从我的世界划过的女孩。 十年之久,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无数谜团。 “是你。”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手都在颤抖。 她却没有丝毫重逢的喜悦,只礼貌性地笑了笑。我有些尴尬,重新坐下,吸一口烟。我想问问她这些年的经历,但我觉得那一定是她不愿意回忆的,我想问问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但我想,她应该不会回答。 我苦笑一声,憋出一句话:“好久不见啊。” “是啊。”她也笑,一样的无奈。 我说:“你变了好多,我没认出来。” 她掐灭烟,说:“古易园那天,我倒是一眼认出了你,但你也变了不少。” 沉默。我们都在各自的道路上经历了许多,那些经历或大或小地改变了我们,我们甚至没有察觉,直到从彼此的回忆里翻出曾经的模样,我们才惊觉,一切都变了。 我扔掉烟头,揉了揉指节,叹息:“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她一改高冷,同我聊起来:“你可是我人生分界线上的标志性人物,当然记得。” 看来,初三那年离开学校后,她确实过得不好。我和她一起疯的那段时光,是她最后的青春吧?我突然热泪盈眶,为这个不幸的女子。 “那时候,坊间都在传你的事,你突然消失,我还以为你回冥王星了呢。”我小心地开着玩笑。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而后又收敛了,低垂着头说:“都是真的。” “什么?” “传言。坊间传的,都是真的。”她看上去有些疲惫,我终究是揭开了她的伤疤。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知道她的身份,想知道她都遭遇了些什么,想知道她为什么在这儿。我想问她,可喉头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看出了我的顾虑,不问自答:“其实我还有个名字,叫风雪。” 我脑子“嗡”一声响。风雪,五年前称霸黑道的传奇人物,两年前解散组织,孤身上了海心岛,下落不明。 我第一次听到风雪这个名字,是六年前。 父亲是商人,多少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那年暑假,我难得回家,却遇上父亲和母亲在书房吵架,那是父母第一次争吵,我担心出事,就躲在门外偷听。 母亲斥责父亲:“你把钱全都砸进这无底洞,万一出点事,你让我们母女俩怎么活?” 父亲平静地说:“我相信风雪。” 母亲似乎发飙了,书房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母亲的怒斥:“她才21岁,能有什么手段?风间已经倒了,玉帮的人到处追杀她,你现在跟她扯上关系,是要我们全家给她陪葬吗?” 父亲还是那句话:“我相信风雪。” 母亲不是个暴脾气的人,若不是事情糟糕透了,她不可能那样。我悄悄回房间,发消息给“百晓生”巴澈娜:“风雪是谁?”不一会儿收到邮件,里面是风间的资料。 风间和玉帮是两大对立帮派,就像历史上的美苏冷战,一直暗中较劲。四年前风间主人元阵过世,元阵女儿元风接手帮派。这个女人,堪称二十一世纪黑道“武则天”,铁血手腕,半年内,将风间推向独尊地位,玉帮被踩在脚下。但不久前,元风突然自杀,风间大乱,玉帮迅速反击,切断风间经济命脉,压制风间。风雪是元阵义女,也就是元风的妹妹,也是个不容小看的丫头。危难时刻,风雪挑起大梁,接管风间,整顿内乱,稳住阵脚,总算没有一败涂地。但局面早已天翻地覆,玉帮力量空前壮大,四处追杀风间旧部。风间总部建在一座半岛上,依山临海,地势险要,建筑牢固,易守难攻。风雪退守风间,目前正在集资重振风间,意图东山再起。 我如同看了一部大型枪战片一样,震撼之余是难于抑制的兴奋,我本该担心一家人的安危,但我没有,我反而跑到书房跟父亲说:“爸,我相信风雪。” 父亲大约被我吓到了,那之后严禁我打听风间的事。母亲后来说过,我当时就像着了魔,浑身散发着戾气,像临战的狼,眼里满是凶狠的光。父亲大概怕我走上歪路,所以禁止我再接触这些暴力故事,严厉的时候,连婆媳大战的家庭剧都不让看。 风雪后来怎样了我不知道,我很快就回归了我原来的生活轨道,上学、考证、考研,忙着为自己的将来铺平道路,那次“走火入魔”事件,就此沉没。偶尔会突然想起那个命运未知的同龄女孩,会想象一下她的样子,猜测一下她的命运,就跟回味一部未完待续的小说一样。我们家一直平安无事,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好,想来那风雪是东山再起了。 两年前,巴澈娜突然跟我说:“嘿,你知道吗?那个风雪死了。” “谁?” “风雪会的会长啊,合并了风间和玉帮的传奇人物,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吗?” “哦,怎么死的?” “不知道,突然解散了风雪会,一个人去了海心岛,当晚下起了暴雨,之后人就消失了,八成是掉湖里淹死了。” 我没当回事,晚上梦到去了青海湖,海心岛上有口井,一个老人给我一套红黑绣汉服,让我看着井,不要让人打开井盖,我坐在井边等,不知道在等什么,等了好久,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的女子过来,说要喝水,我没让,她便脱下衣服,走了。我穿上飞鱼服继续等,等了好久,来了一个穿马甲马靴的男子,说要喝水,我没让,他也脱下衣服走了。我换上马甲,不久,来了个穿旗袍的女人,说要喝水,我没让,她脱下旗袍走了。我穿上旗袍,又来了个穿牛仔裤披棕色风衣的女孩,说要喝水,我没让,她坐在我旁边陪我等。然后巴澈娜穿着黑色裙子来了,奄奄一息,说要喝水,我不知道怎么办,那个穿风衣的女孩扛起澈娜,跳进了湖里。我跑去看,井里传出龙吟,有东西撞井盖。我坐回井旁,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过来,问我要衣裳,我说没有,他说井里有,我打开井盖,一道金光冲出来,钻进了我的眼睛。 我陷进回忆,直到风雪喊我才回过神。 “你,真的是风雪?”我难以相信那个曾拨动我体内“焚寂煞气”的风雪就是李靳。 “是。” “那你,真是李靳?” “也是。” “太不可思议了。”我感叹。 她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服。我看着她,头皮一麻。她,穿着牛仔裤,棕色风衣。 第十三章 鬼眼风雪 “怎么了?”她见我发呆,问我:“你是不相信我是李靳,还是不相信我是风雪?” 我摇摇头,“都信了,只是太惊讶而已。”我抛掉胡思乱想,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而已。 我重又打量眼前的女子。原来岁月真的可以将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我突然想,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像她一样,漠视一切悲欢?我怕那份寂寞,但我又隐隐希望像她一样强大。呵!她又唤醒了我体内的野性。 她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扑哧一笑,说:“想不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我楞了一下,不明就里。她站起来,向我伸出一只手,霸道地说:“跟我走。”是确定的,不容拒绝的语气。 我不知道去哪里,但我想,至少这里呆不下去了。 走之前我想跟卫洋道个别,风雪说不用了,他不会在意任何人的去或留。我发现她真的坚强的可怜,她看透了一切,却不悲不喜。也许我应该学着像她一样,这样虽然寂寞,但不会难过。 她带着我从天台后墙上跳下去,穿过夜色中的饮冰,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我们开车到火车站,天微微亮,火车站一个人也没有,出奇的安静。我感到奇怪,已经快6点了,按理说火车站这种地方,早该热闹起来了。 我打开车门,想下去看看。风雪突然抓住我,一把关上车门上了锁。 “怎么了?”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太匪夷所思,她突然的动作让我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她一言不发,眼神犀利地盯着前方,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不远处有一个穿旧旗袍的老太太佝偻着腰向我们走来。 清晨六点,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阴风阵阵,一个古老的像从鬼故事里走出来的老太婆……这个场景,有点慎人。 我一下抓住风雪的胳膊,紧紧盯着那老太,法道孙家人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摊上事了。 忽然,那个老太不见了,这太糟糕,你看不见危险,才是真的危险。我坐立不安,转动身子四下寻找,忽而眼前放大了一张脸,干瘪的脸如同枯死的树皮,眼皮耷拉着,半盖住凹陷的双眼,这导致那唯一的一点黑眼珠被遮蔽,乍一看,只有惊悚的眼白。 我大概脑子被吓短路了,竟然不去避开,隔着玻璃和那老太对视,丢了魂似的。 风雪伸过手挡住我的眼睛,我这才回过神。忽听到那老太凄厉地叫喊了一声,发狂地拍打挡风玻璃。紧接着一阵巨响,玻璃碎裂。风雪翻身将我护在身下。 玻璃全碎了,老太跳上车头,鬼手撕扯着风雪的衣服。 她方才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护住了我,我突然想哭。我从上初中开始就从家里搬了出来,爸爸在大学路附近给我购置了一套小房子,初中到高中毕业,我一直一个人住,高中毕业后才搬回去。我从未体会过被一个人这样直接地保护着的感觉。 我推开风雪,一下跃起,掐着鬼婆的脖子摔出车,冲愣神的风雪大喊:“快跑!” 风雪看着我和鬼婆互扯头发,噗嗤一笑,漂亮的大眼睛里出现了重瞳。她打开车门,优雅地站到我边上观战。 鬼婆嗓子眼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嘴里不断渗出泥浆类的液体,她乌黑的长指甲掐着我的脖子,我能感觉到大动脉的求救。 我呼吸不了了,主啊,我来了。 在我快晕厥的时候,风雪一把抓住鬼婆杂草一样的头发,狠狠摔出去。鬼婆怯弱地躲进墙角,风雪还挥着拳头恐吓她。 我咳嗽着爬起来,还没站稳,那鬼婆瞅我一眼,发狂似的咆哮起来,挥舞着黑指甲,蠢蠢欲动。 风雪一闪身,到了鬼婆面前,又一闪身,提溜着鬼婆归位。她将鬼婆踩在脚下,指着我说:“想要她?” 鬼婆仰起头看我,枯浊的眼里忽而有了光,贪婪的光。 风雪加重一脚,问那鬼婆:“饲主是谁?” 鬼婆一下垂了头,一动不动,安静的像死了一样,哦,她本来就是死人。 风雪松了脚,鬼婆瞅准时机滑出三米远,又畏惧地朝着风雪跪下。 风雪拍拍鞋上的土,第二双眼睛变得血红,甚至遮盖了原有的瞳,她周身挟裹着暗黑气息,脸上蔓延出无数血丝。 她一手揽过我,声音变得暗哑空洞:“她是我的,鬼眼也是我的。回去告诉周未,我会去找他。”她向四周扫了一圈,冷斥道:“全都滚!” 我已蒙逼,不解释。 四周忽卷起一阵风,随那鬼婆一道窜返,我隐约看到了无数亚透明的鬼影。 风雪紧紧搂着我,好半天了一动不动,我推了推她:“风雪?李靳?喂!” 她松开我,低着头莫名其妙地来了句:“你可以走了吧?” 她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血丝褪去,血色红瞳也隐没。她猛一下摔在地上,脸色苍白。 “风雪!”我赶紧扶起她,“你怎么了?” 她咬着牙,神情痛苦,指了指车,虚弱地说:“上车,结界马上要消失了。” 我扶着她上车,刚坐下,就听到人声鼎沸,抬头看时,一切恢复了正常。 风雪说:“找个宾馆住下,我暂时没法行动了。” 我代驾,将车开出车站,找了家酒店,风雪看了眼豪华的酒店招牌,哭笑不得地说:“大姐,我们都这样了,能低调点吗?找家小宾馆。” 我又开回车站,扶着风雪在车站对面小巷子里找店住。一个肥胖的女人迎上来,打量了几眼风雪,问我:“姑娘,住店吗?” 我点点头。 那女人领着我们拐了两道弯,在一座旧楼前停下,跟我说:“来,你先跟我来登记一下。” 我看了圈,楼下有个砖堆,椅子高,我扶着风雪坐到砖堆上。“等我会儿,我去登记。” 过一会儿我又回来,风雪问:“好了?” 我摇摇头。 “怎么了?” “我证件全在巴金酒店。” 风雪叹了口气,“扶我过去。” 我扶着风雪到登记处,风雪和那女人附耳说了几句,那女人就说:“行!你俩跟我来。” 我们住进三楼最尾的一间房,风雪很虚弱,直接睡了。我坐在另一边床上,盯着她发呆。 坐了会,我下楼买了点吃的,回到房间,风雪已经醒了,坐在床边发呆。 我:“醒了?” 她:“嗯。” 我:“感觉怎么样了?” 她:“好多了。” 我:“我买了粥,喝点吧。” 她:“我以为你走了。” 我:“我干嘛走啊?” 她:“你不怕吗?” 好了,终于说上正题了。 我看着她,很严肃很严肃地问:“风雪,你是什么东西?” 她一口稀粥喷出来,表情有些复杂。 我:“你不是人吧?你会变成那样。你还有两双眼睛……” 风雪擦了擦嘴,几口喝完稀粥,打了个嗝说:“是鬼眼。” “什么东西?” 风雪又窝回床上,说:“不知道,类似于天眼阴阳眼之类的吧。” “那为什么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 风雪闭着眼打了个呵欠,最后说:“因为它不是我的。” “那是谁的?怎么又到你这儿了?你是不是能看见鬼啊?你是法师吗?那些鬼好像都怕你唉!” 风雪没吱声,她睡着了。 我看着她轻轻阖着的双眼,觉得她体内有什么东西,莫名亲切。 第十四章 女鬼申冤 风雪一直睡到下午两点才醒,我差点以为她醒不过来了。她一醒来,坐床上发了会儿呆,悠悠问我:“有吃的吗?” 我摇摇头:“我已经吃过了,原本给你带了饭,你一直没醒,我就帮你吃了。” 她翻了个白眼,下了床,拽着我出门:“陪我去吃饭。” 她开着车到市区,找了家高级餐厅,要了高级包间,点了一桌子美味,可惜都是素的。 我看着一桌子美酒佳肴,忍不住问:“不是说要低调吗?” 她小饮一口红酒,说:“我身体已经恢复,不用低调了。” 汗……这就是强者的任性吗?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吃饭,吃完去商城。” “去商城干嘛?” “买衣服。” “买衣服干嘛?” “穿。” “你不是穿着呢吗?” 她瞄了我一眼:“脏了。” “我靠,脏了就买新的?有钱任性吗?再说,也没见你那么爱干净呀,之前不还坐板砖呢吗?” “之前,我受伤了,处于劣势,得忍。现在,我恢复了,不能忍。” 我还想吐槽,无奈她眼神犀利,吓得我一句话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吃饱喝足了,又跟着她逛商城。我以为传说中的风雪应该是雷厉风行,冷若冰霜的,一开始她也的确表现得如此,可是,才一天功夫,我就看透了她。果然,再厉害也还是个女人。 她一逛就是几小时,衣服换了无数,却没一件看得上,最后还穿着自己那身回住处,临了还说:“算了,住这地方,换了还得脏。” ……那么,为什么还要逛整整四个小时?我腿都快断了! 我不敢抱怨,这大小姐,哦不,二小姐,一旦精神了,有的是折腾人的办法。 回到宾馆,那个胖女人叫住了风雪,风雪让我先回去,我不想回去,我不喜欢我信赖的人有任何事情瞒着我,但我还是回房了,我更不喜欢让我信赖的人为难。 我手机也没带,刚到金都的时候,周啸彦把我所有东西都收了,给我的手机也是新的,里面只有简言和他的电话。在饮冰的时候,我把那只手机也丢下了。 我躺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夜已降临,风雪还没回来,我打算下楼去找她。 刚到楼梯口,忽见一道人影跑到楼上去了,楼道太黑,灯早退休了,看不清,大概是楼上住的人吧,我没多想,继续下楼。 到二楼楼梯口,又一个人匆匆跑楼上去了,骨子里属于法道孙的敏感告诉我,情况不对。 我忍着好奇,继续下楼,心想,快点到风雪身边就没事了。 一楼,我在一楼看见了楼梯口,此时此刻,我无需回头看墙上的楼牌,就知道我被困住了。 我继续下楼,又一个楼梯口。再下楼,还是楼梯口。恐惧催促着我奔跑起来,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风雪! 不知道下了多少楼,我跑不动了。有脚步声,有人上楼,不,我不能确定上楼的是不是人。我退后,靠在墙上,心脏跟着脚步声跳动。 一只白净的手从拐角出现,粉红色的衣袖。它停住了。我往前两步,探出头去看。她穿着粉红色裙子,不对,那是白裙子,红色的,是血! 我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下楼梯。她还是一动不动。欲擒故纵?妈的,总不能跟个鬼僵持着,这等死的感觉比见鬼还难受,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一步步下楼,我看到了她。 “风雪?” 没错,她穿着被血染红的短袖裙子,白净的手臂扶着楼梯,披头散发。她有重瞳。 她笑了一下,很奇怪的笑,她叫我:“小延子,过来。” 我抬起脚,突然明白了哪里不对。风雪的左胳膊,是有伤的。 她不是风雪。 我转身就跑,后面的女鬼阴森森地笑。连上四楼之后,我到了楼顶。我突然发现我被耍了,那女鬼,就是要我上楼顶。她原本想作怪把我困在三楼,我发现不对就会往回走,也就是上楼,但我固执地往下走,她急了,又变成风雪的样子来骗我,结果我认出了她,但,结果的结果,我还是被她吓上楼顶了…… 那扇门,门后就是楼顶,我身后是女鬼。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女鬼,我更畏惧楼顶。我蜷缩在墙角,死不踏上楼顶。女鬼静静地站在我对面,不说话也不动,就看着我,看着看着,两行血泪就流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试着跟她交流:“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她点点头。 “你想说什么?”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急得血流满面,那样子实在惊悚。 “你你你,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先被你吓死了!” 她收住眼泪,指了指楼门。 “你让我进去?” 她点头。 “你还是弄死我吧。”那股对门后未知的莫名恐惧感太强烈了,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去。 突然,女鬼尖叫一声,扑通跪下了。她“吚吚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血泪簌簌往下流。 “你,你干什么?你是有什么冤屈吗?” 她狂点头。 “那你找我没用啊!” 她摇着头,一脸血,嘴里嘟嘟囔囔。她指了指我,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鬼神……” “鬼神?我?” 她点点头,又指指自己,挤出一个字:“冤!”然后又是给我叩头,又是哭喊。 我真怕她一个暴走就弄死我。我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神,我是人,你认错人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竟是绝望。她哀嚎一声,消失了。 我狂奔回房间,捂进被子里。 片刻,有人开门进来。 “孙淳延。”是风雪。 我一下跳起抱住她,大叫:“鬼!有鬼!” 风雪嫌弃地扯开我,整理着衣袖问:“看到了?” “你早知道有鬼?” “是啊,不然干嘛留下来?” “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 她脱掉风衣,我看到白衬衫的袖子被血染红了,大概我刚刚抱她的时候扯到了她的伤口。 “呃,对不起……”我理亏,不敢再计较女鬼的事。 她:“没事,明天再买件就是了。” 我:“……我没说衣服,我说你的伤口!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这个女人,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吗?这个时候,居然只想着换衣服。 她看了看我,咧嘴一笑:“小伤而已,没那么娇贵。”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像古人装仙丹的那种。她脱了衣服,自顾自地在伤口上倒了些粉末,又手嘴并用地包扎好。我在一旁干站着,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她穿好衣服,拉着我坐下,问:“怎么样?你受理了吗?” “什么?” “刘燕燕啊,那个女鬼,她的案子你接了吗?” “哈?什么意思?我学个法律还得给鬼打官司不成?” “你是鬼神呀,鬼的事你不管谁管?” “鬼神是什么东西?” “嘘!”她突然捂住我的嘴,眼神变得警惕。 风雪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比我强,她一旦警惕起来,就说明有危险了。 第十五章 夫君青铜 我竖起耳朵听动静,门外有脚步声,很杂乱,像有好多人在楼道里跑。我和风雪对视一眼,蹑手蹑脚地向门口靠近,我小打开门,透过门缝往外看,风雪被挡住了,十分不爽,拨开我一下拉开门。 我们并站在门口,目瞪口呆。楼道里聚集了无数鬼魂,个个拖着残破的身子,哀嚎悲泣,惨不忍睹。 一个眼珠子挂在嘴边的小男孩哭着爬到我脚边,冲着我龇嘴獠牙。我轻轻踢开他,后退一步。小鬼像被蛇咬了一般尖叫起来,那些游荡的鬼魂注意到我们,一下全拥了过来。 风雪挡在我前面,双手翻飞,结出一道金印,封住门口,大骂:“卧槽,你干了什么?怎么这么多冤魂?” “我怎么知道?我啥也没干啊!”我急得直跺脚,鬼群不断往前冲,风雪撑不了多久了。 结印破裂,恶鬼如潮水涌入,风雪闪电般扑倒我,同时大喊:“林青铜!” 狂风大作,吹开了门窗,震碎了玻璃,惊雷滚滚,一道闪电从窗户里拐进来,劈向压在风雪身上的恶鬼,恶鬼顷刻间灰飞烟灭。 其他鬼见此情形,吓得退出门外,聚在门口犹豫。 电灯闪烁了几下,最终熄灭。雷声远去,狂风停歇,屋子陷入黑暗。 突然,一道微弱的光亮起,我顺着光线看去,一个身穿飞鱼服的美男子站在窗前,左手端一支白蜡烛,右手持一把刀。 锦衣卫?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我脑子里飞速百度,“嘟”一声弹出关键词:天泉井边,衣服,龙狮饮冰,林青铜。 “青铜……”我忽然变得浑浑噩噩,不由自主地念这个名字。 风雪扶着我起来,将我推给林青铜,咬着牙说:“林青铜,别忘了你的承诺。” 林青铜半拥着我,眉眼之间是醉人的温柔。我越来越晕,快看不清眼前的人。 有什么东西在控制我的意识,它想占据我的身体。是谁?谁躲在我的身体里? 我不能让它得逞。我想着父母,想着爷爷,想着巴澈娜,想着卫洋,想着我是孙淳延。但有一股力量在吞噬我,我脑海里出现了陌生的画面: 幽谷,拓魂阵,魔灵兽,周未。 阶州,幽灵军团,周商夏,鬼眼。 青海湖,魔灵兽,昆仑镜,林青铜。 我咬牙抵抗,推开林青铜,还没问个一二三,林青铜一掌劈下来,我只来得及骂一个“草”字,便晕了过去。 悠悠转醒,先对上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眸,然后视线聚焦,切全景模式,视网膜上映出一个比花儿还美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半袖T恤,橙黄色短发,戴着个花冠,趴在床边,两手撑脸,微微嘟着嘴。盛世美颜令头上的花环都黯然失色。 敲打马尼!这萌美男是who? 我一下坐起,抓过枕头问:“你谁?你怎么进来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耸耸肩,站起来,叉着腰说:“孙淳延,你记性真差!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是林青铜。” 仔细再一看,确实是在饮冰和宾馆见过的,可这变化也太大了吧?在饮冰花房还是个阴冷的民国学生,之前tua一下变成了锦衣卫,这会会儿又成了阳光花美男了?你当你是百变小樱啊!这差距,搁谁也认不出来呀。 等等,这又是哪儿?这柔软的大床,这金光闪闪的吊灯,这豪华的装饰,这气派的房子。 “什么鬼?我不是在小宾馆吗?这是哪儿?” 林青铜坐在床边,翘着二郎他哥的腿,津津有味地咬着一个红苹果,嘟嘟囔囔地回答:“巴金酒店啊。” 我又回来了?还是说我一直就没离开过,先前的一切又是一场梦? 我问:“风雪呢?” “善后呢。” 呼,还知道风雪,看来不是梦。我想起了那一窝鬼,不由担心起风雪。 “你把风雪一个人留那儿了?那儿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我很气愤这样丢下同伴的行径。 他一下凑到我跟前,近距离地盯着我问:“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她?” 这个男人,为何总让我想起卫洋? 我推开他,跳下床要去找风雪,他从后拉住我,将我拽到怀里,在我耳边低声说:“别走。风雪没事。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让我抱一会儿好吗?” 自打我入宫以来啊,呸!自打我离校以来,这桃花运是一波接着一波呀。如此美男,投怀送抱,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我轻轻抱住他,靠在他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清香。 “好香啊,你用的什么香水啊?哪儿买的?贵吗?给我介绍介绍,改天我也买一个。” 他松开我,咬了咬牙,低声骂了句“靠”,瞪着我说:“算了,你还是去找风雪吧。”说完,摘下花环扔到我头上,拿了个红红的大苹果,狠狠咬一口,走了。 这风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美男子啊!我嗅嗅自己的手,手上还留有他的香气,很清雅的味道,像幽谷清泉一样静谧,又似十里桃花一样缠绵。味道很淡,却能传很远,并且存留时间很长。总之,这香水,一定很贵! 我摘下花环,丢到床上,又觉得那花环很熟悉,像在哪儿见过。罢了,鬼事当前,美男什么的,先放一放吧。 我出门看了看,我原来住的房间就在隔壁。我到前台,谎称忘带门卡,被锁在外面了。前台美女查了下记录,瞄了我一眼,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卫洋他们不会已经退房离开了吧?” 好在美女没说什么,打了个电话就带我去房间,我谢过她,入房查看,我的东西都在,看来卫洋他们还没走。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下楼退了房,又打听了一下隔壁住的什么人。怕她把我当坏人,我只好编谎:“你知道我隔壁住的什么人吗?我老听到隔壁有惨叫声,你们不会招了什么不良人士吧?要注意啊,万一出点事,对酒店的影响可不好啊。” 她瞄了我一眼,忍着笑说:“您真会开玩笑,隔壁那间不也是您住吗?” “哈?我没要那间房啊!”你别坑我,我可没钱付房费。 她向我说明情况:“是你先生开的。今儿早上,你先生抱着你回来,要了隔壁那间房,我还纳闷呢,你不是住下了吗,怎么又开房?你先生说,原来那房你住腻了,要换一间。” “什么我先生?我对象都没找到呢!他说啥你都信啊?万一是绑匪呢?” 她一副“我懂”的表情,说:“吵架了吧?夫妻吵架很正常嘛,转眼就和好了,不必生这么大气,连老公都不认了。我都看过你们的结婚证了,还能假不成?” 我愣了一下,将错就错,笑着问:“那你觉得,我老公怎么样?” 她露出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林先生,真的太完美了!长得好看,又有钱,又温柔……你真幸运。” 我笑了笑,背着包扬长而去。 林青铜,你个不要脸的! 第十六章 亡魂指路 我和风雪终于出发,坐上了回L市的火车。 夜里,我们都睡不着,风雪招呼了两个临铺的小伙,四人挤在一起玩扑克。 七八轮之后,那两个小伙子抗议了:“喂,你是不是出老千啊?怎么总是你赢?” 风雪数着手里的钱,漫不经心地说:“证据。” 那两个小伙都是外出打工的,哪里看得出风雪的手段,被风雪一句话噎住,气得把牌一摔,嚷嚷:“你就是个骗子,要什么证据?把钱还我们,劳资不玩了!” 风雪冷笑一声:“玩得起,输不起啊?” 较年长一个小伙蹭一下站起来,指着风雪骂:“妈的,你耍诈,鬼才跟你玩!把钱还我们,劳资不跟你计较。” 我心下一颤,生怕风雪一个不小心拧断他的脖子。风雪将一把钱整整齐,两头一捏,“呲啦”一声从中撕碎。 我顿时火冒三丈,跳起大骂:“卧槽,你有病啊?这是钱啊!你闲的蛋疼啊你?你撕它干什么?你有钱了不起吗?钱招你惹你了?” 邻近的人被我吵醒,纷纷看向这边。那两小伙没想到我比他们还激动,忙拉扯我坐下。风雪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们三。 周围的人对我们指指点点,那个年长的小伙红着脸喊了句:“看什么看?”然后瞥了眼撕碎的钱,一声不吭。 风雪将撕碎的钱推到那俩小伙面前说:“我在帮你,不是吗?” 小伙一言不发。 风雪靠着床架,问那俩:“是出门啊,还是回家啊?看带着的钱,应该是出门了。” 我插了一嘴:“带着钱应该是回家。” 风雪瞪了我一眼,又问:“父母健在吗?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那个年长的不说话,较白净的那个回答:“我们是兄弟,他是我哥。父母都在,我哥结婚了,孩子一岁多了,我是学生,刚考上大学。”他看着风雪,眼泪汪汪地说:“姐,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你高抬贵手,别告发我们。” 风雪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小伙:“这钱赔给你们,你们拿去创业吧。以后不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会遭报应的。” 小伙不敢拿,我夺过来塞给小伙,劝他:“她有的是钱,你不要白不要,给你就拿着。” 两小伙拿着钱,一脸懵逼,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推推他们,“睡觉去,一觉睡醒就当天上掉馅饼砸着你俩了。走走走!” 两小伙回自己的床铺,风雪盘腿坐到铺上,我挤上去,小声说:“我知道,此事必有蹊跷!快说说,咋回事?” 风雪看着碎钱,皱着眉说:“假钞。” “啊?”我拿起反复看了看,的确是假的。“卧槽,感情他俩才是骗子啊?哎,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风雪躺下,揶揄地说:“我有钱,了不起呗。” 呃······我赔礼道歉:“对不起嘛。我怎么知道他们小小年纪就整这些歪门邪道啊。” 风雪开始教育我:“记得上车前看到的那个卖水果的老头吗?” “你说那个因为收了假钞流泪的老爷爷?怎么?难道······” “就那两兄弟干的。他们之前就在一边商量,挑好骗的下手。” “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们?那老爷爷多可怜啊!” “人太多,我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人渣!你干嘛还给他们钱?应该举报他们!”我故意大声说给那两兄弟听。 “算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悲剧,以那个学生的修养看,大概也是逼不得已。” 我愤愤不平了一会儿,终于作罢:“好在你又补偿了那个老爷子,借口看中他的旧书,高价买下。” “不是借口,是的确很宝贵。” “哈?” 她坐起来,掏出那本泛黄的小本子,翻开几页,指给我看:“这里有一些引用,上面提到青铜门。” 青铜门,法道孙的师门。 我一把抓过本子,照着灯细看。右页画了幅画: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立在云端,手掌一面石镜,地上一口井喷出水柱,水漫了田地屋舍,人们在水里扑腾。画下面一排繁体小字:仙人子虚封天泉。左页是字,繁体竖排:“子虚······始皇杀之,遂化烟而逝。······汉初,天下复归一,子虚又现,携一稚童,名张玄铁,······元狩六年冬,过仙湖(青海湖),拾一男婴,赐名林青铜······始建青铜门。” 汉武帝元狩六年,即是公元前117年,到现在都两千多年了。 我惊的瞠目结舌:“这青铜门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历史?” 风雪收起本子,说:“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青铜门只剩下两位传人,一个是金都八爷,一个是法道孙。” 我惊诧:“八爷也是青铜门的?”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奶奶是八爷的妹妹,那么爷爷和八爷自然是有不浅的交情,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也不足为奇。只是不知道他们那一辈发生了什么事,竟至于断了联系,疏远到后辈都互不相识的地步。 风雪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说:“我牵扯进青铜门也两三年了,可还是所知无几。时间太久了,很多资料都遗失了,我找过你爷爷,他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又找到巴山,他倒是说了一些,但漏洞太多,这个人本身就不大可信。我找到的唯一线索就是巴山的女儿巴澈娜,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见她,她就死了。” 我更加疑惑:“什么意思?为什么巴山不可信?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巴澈娜又是什么线索?” 她比我更疑惑:“你爷爷没跟你说过吗?” 我一时无语,他倒是想说,可我不听啊。我突然后悔,可当时的我怎么知道那明明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会成为我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呢? 风雪对我不抱任何希望,睡倒说:“算了,休息吧。等太阳升起,迷雾就会退去,真相自会浮出水面。” 我爬到上铺躺下,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我突然在迷茫中寻得了一个方向:巴澈娜。 这几日浑浑噩噩,陀螺一样被人抽着转,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方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有意义的事。 巴澈娜,你生时护我,死后佑我,如此恩情,不得不报。你若有冤,我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 火车在夜色里穿行,载着各怀心事的人向前。 第十七章 来迟的人 早上十点钟,火车到站。 风雪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张承打来的,找我。我接完电话,忽然没了雄心壮志。我特码的,居然忘了,我还背着一桩血案呢! 真是没用啊,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我沮丧地坐在火车站出站口,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流。 风雪买了水过来,看我哭的梨花带雨,吓了一跳,问:“怎么了?被打劫了?” 我泪眼朦胧地哭诉:“我摊上事了,5555,我被冤枉杀人,金都的警察在通缉我,555,我要完蛋了,不能跟你去冒险了,555555~” 风雪嘴角抽了抽,一把夺过手机,拨通电话就骂:“妈蛋!巴山,你敢骗我?你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吗?······你们的事我不想知道,我早就不是会长了。······周未?他也想插一脚?······人是你杀的,孙淳延是我的人,别给我惹麻烦。······听着,任何时候,都不要试图挑战我。······你自己解决,就这样。” 风雪挂了电话,傲娇地一挑眉,拉起我:“走,该干啥干啥!” 我虔诚地跟着她出了车站。她拦下一辆的士,将我塞到后座上,自己往副驾驶座上一坐,吩咐司机:“机场。” 嗯哼?机场?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我恭恭敬敬地问:“雪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比你小两个月。” 是比我小,然而我现在就是不敢直呼她的名字。 她不跟我纠缠,直接说:“去机场接个人。”顿了顿,又说:“你认识的。” “卫洋?” 她不作答,任由我胡思乱想,心脏崩溃。 到了机场,她拉着我进了家咖啡店,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金红色的脑袋,穿行在桌椅间,嘚啵嘚啵地跟客人讲个不停。 风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真实而简单的笑,这样的笑容不属于风雪,只有李靳才有。她喊:“青铜!” 金红色脑袋回过头来,回一个春天般的微笑,向我们奔过来。 他一把抱住我,凑在我耳边喃喃细语:“只一天没见,我就想你了呢。你有想我吗?” 他的鼻息喷在耳垂上,酥酥麻麻。我咬咬牙,这是在逼我犯罪有木有? 我轻轻回抱他,也伏在他耳边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不知道我对美色没有抵抗力吗?” 他咯咯儿笑着,不着痕迹地推开我,边笑边说:“哈,这样说话好痒哦。”然后自然而然地跟风雪打招呼,两人聊了起来。 说了几句,三人离开咖啡店,林青铜开着车到我家门口,爸妈和爷爷早已在门口等候。 下了车,我热泪盈眶地冲向爸妈,爸妈激动地饶过我,跟着爷爷走到林青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吓得我也跟着跪在一旁。 爷爷颤巍巍地问:“你是······” 林青铜露出招牌笑容,用独特的小奶音沧桑地说:“你是孙岐吧?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大呢。”他比划了个儿童的身高,无限感慨。那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一个二十七八的小年轻,跟一个八十几的老头说:呀!你长这么大了?······ 风雪大约也觉得瘆得慌,赶紧打断林青铜:“快让老爷子起来吧,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逼债的呢。” 林青铜扶着爷爷起来,爸妈也站起来,安静地跟在爷爷身后。我悄悄凑上去,问妈妈:“胡湘泓,这是啥情况呀?” 妈妈给我个眼神,叫我别说话。倒是林青铜,不满地问我:“孙淳延,你怎么直呼母亲的名讳?” 我一时语结。他扫了我一眼,就很平淡地扫了我一眼,我却感觉到阵阵寒意,浓厚的羞愧感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跟母亲道歉:“妈,对不起······” 母亲眉开眼笑地说:“没事没事,我都习惯了。不过啊,改了就好!哎,别站着了,大家进去说。” 我们进到屋里,妈妈乐呵呵地端茶送水,爷爷和爸爸陪着林青铜,风雪帮妈妈切水果,我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思考着我有多久没叫过父母一声爸妈,叫孙老头一声爷爷了。 林青铜突然叫我,我还在爷爷和爸妈给他下跪的震撼里没回过神来,他一叫,我条件反射地就跑过去,唯唯诺诺地问:“您有什么吩咐?” 他打了个哈欠,说:“我困了。” 妈妈忙过来说:“房间早就备好了,您楼上请。” 他摆摆手,叫妈妈歇着,拉过我说:“孙淳延,你陪我。” 我看向妈妈,妈妈点点头,示意我遵从。我带着林青铜上楼,听到妈妈在问爷爷:“爸,这掌门似乎对阿延······” “别胡说!”爷爷喝止了妈妈。 爸妈把主卧收拾出来给林青铜住,他却要去我房间,我不敢违逆,乖乖带他到我房间。 他要我陪他睡觉,又说不许过界,小儿科地往中间放了个枕头。我气绝,弄得跟我要把他怎么样似的,这种事,不是我吃亏吗? 我背对着他,完任务似的陪睡。 他突然问:“孙淳延,你一直直呼你父母的名字吗?” “啊?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许是羞于回答。 他继续说:“孙淳延,你知道吗?人的一生真的很短的,你亲近的人,亲近的物,转眼就都没有了,永远的消失了。孙淳延啊,学会珍惜吧,爸妈这两个称呼,也是叫一声,少一声的。” 他真烦,像个小老头,可我却流泪了。 我忽然想起,高中时第一次发现妈妈的白头发,我大大咧咧地说:“胡湘泓,你老了!”妈妈小心翼翼地揪掉那根白发,轻轻收进妆盒,责备我:“你这孩子,怎么跟妈说话呢?有那么老吗?”那天,她照了好久的镜子。 “林青铜,你是妖精吗?为什么你说的每句话都能拨动我的心?” 他半睡半醒,嘟嘟囔囔地说:“不是我拨动你的心,是人间的情拨动你的心······” 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睡颜,忽然觉得,我之前的二十几年,白过活了。我们总是这样,学着人生的大道理,却少了个人教会我们怎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对的人,永远来的那么迟。 第十八章 荒村旧景 那是一颗巨大的紫檀树,枝繁叶茂,粗壮笔直。 爷爷说:“这是一口上好的棺材,商夏啊,等你死了,爷爷就把你放在这儿。” 那的确是一口好棺材,但是它的气息令我讨厌,它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不要住在里面。于是,我用一把砍柴斧剁下了爷爷的头,把他的身体藏进树干里,把他的头埋在树下。 有人在看我,是谁?谁发现了我的秘密? 噩梦! 我惊醒过来,胸口压了一团闷气。 林青铜不见了,我到洗手间冲了把脸,下楼找人。客厅空荡荡的,电视里贞子姐姐试图爬出来。我关掉电视,看了看钟,3点了。 “爸?妈?哪儿去了?”我四下找遍,一个人也没有。 楼上有声音。我蹑手蹑脚地上楼,声音是从我房间传出来的,谁进去了?我慢慢靠过去,声音越来越清晰,听的我脸红心跳。 “靠,搞毛线?跑我卧室里滚床单是什么意思?” 我按住门把手,又迟疑了。里面的,是谁?爸妈?呸!我给自己一嘴巴。爸妈从不进我房间,更不用说那啥,你懂得。难道是青铜和风雪? 我听着那令人尴尬的声音,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爸爸和风雪?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也可能是妈妈和青铜,妈妈也是个美人,保养的也挺好······ 我一拳砸到墙壁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进还是不进?不管是谁和谁,一旦揭穿,都将破碎,算了吧······不!这是罪恶,无论是谁,都不可原谅! 我撞开门,一头栽进无底深渊。 梦中梦。 林青铜趴在一边看我,璀璨的眼眸让我找回了一丝踏实感。我长吁一口气坐起来。 他盯着我,抿着嘴笑。我问:“笑什么?”他凑过来,嗅了嗅说:“你做春梦了。” 我脸一红,推开他:“胡说八道,你才做春梦了呢。” 他哼一声,跳下床,不知从哪儿掏出个苹果,咬了一口说:“你不用不好意思,这很正常啊。身边睡着个我这样的美男子,不做春梦才怪呢。” 我拿起枕头丢他:“去死啦,自恋狂!” 他躲过枕头,咯咯儿笑着下楼去了。我调整了一下,换身衣裳,随后下楼。 妈妈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麻婆豆腐,醋溜土豆丝,西红柿炒蛋,白菜炖粉条,春笋炒莲藕,凉拌三丝,紫菜蛋花汤······ 我忧心忡忡地问母亲:“妈,咱家破产了吗?” 母亲摆着酒杯,瞪了我一眼:“这孩子,一天想啥呢?不能盼点好吗?” 我拿筷子敲着碗边,抱怨:“那怎么改吃素了?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连点肉都不给我。我不吃,我要吃鸡!” 林青铜喝着酒,砸吧着嘴,幽幽地说:“我让夫人做的,怎么,你不喜欢?” 呃,我敢吗?我嘿嘿笑着:“喜欢,喜欢。” 他又开始叨叨:“肉类还是少吃为好,都是惰性食品,滋生浊气。” 我不满:“酒也是惰性,你怎么喝的那么开心?” 他轻蔑地一笑,道:“我全清之体,能化浊为清,你能吗?” 我敲着碗,懒得理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笑着说:“阿延啊,控制一下你的手吧。” 这该死的奴性!他只要稍一认真,那威慑的气势就会散发出来,霸气测漏,压得人抬不起头。他若是就那么说倒罢了,偏他笑着,威慑里掺了一份阴冷,传达出他没说完的话:“阿延啊,控制一下你的手吧。找死吗?” 我咽了口口水,坐得端端正正。妈妈为我倒上酒,轻声说:“该!” ······ 一家人规规矩矩地吃完饭,一顿家常便饭愣是吃出了法式大餐的氛围。 吃完饭,妈妈收拾碗筷,爸爸和爷爷从储物室里搬出了几个鼓囊囊的包,我凑上去一看,懵逼了。一个大包里装着崭新的单锯,折叠铲,锄头,另一个小包里是爷爷的家伙什。 “我去,咋滴,这是要下乡啊?” 风雪早已换了身简单利落的衣服,黑T恤,黑皮夹克,黑色弹性牛仔裤,酷炫的挂扣腰带,一柄银色手枪别在腰间,黑色平跟靴,活脱脱一特工杀手。 “哇塞!好酷!”我围着她转,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色狼见美女。 她推着我上楼:“你也去换换,马上出发了。” “等等!出发去哪儿?” “还记得那个黄皮旧书吗?那上面提到一个地方,似乎和青铜门有关,我们要去看看。” “哪儿啊?现在就走吗?” “不远,汉乡唐村。两个小时就到了。” “天都黑了。” 林青铜凑过来:“天黑好办事啊。” 呃,突然觉得不是啥好事。 我打量了他一下,白T恤,蓝色休闲西装,同色裤子,锃亮的黑皮鞋,蓬松散漫的橙红色头发,架着个金丝边装逼假老花镜,踱着碎步,一步一口苹果。 我问:“你不换一下吗?” 他脆脆地咬一口苹果,含含糊糊地说:“我?需要吗?我负责帅就行了。” 深呼吸,莫动怒。我换了利于行动的休闲装,下楼时爷爷和风雪已经带着东西上车了。林青铜咬完最后一口苹果,擦着手说:“你坐我的车。” 我当是多高大上的车要跟我炫耀,出门一看,哇哦,出租车。 汉乡是L市市区下的一个辖乡,唐村是汉乡的其中一村。我们老家在汉乡红土村,爷爷就住那儿,唐村在红土村对山,中间隔了个周庄。这三个村子呈三角形而建,以前都住满了人,很热闹,后来人都迁到城区了,这三个村就慢慢空了。当然,孙老头是个例外。 两小时后,我们停在了唐村前,月色中,我看到了三座石雕拱门,中间一座双龙吐珠,两边的略小,顶伏睡狮。 “这地儿,怎么有点眼熟啊?” 风雪看着我,诡异地一笑,扛着大包从左狮门里进去,隐入黑暗中。爷爷背着自己的挎包,从右狮门里进去。我转悠了一圈,猛然想起:“龙狮饮冰!” 我想喊林青铜,告诉他这个重大线索,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我犹豫了一下,打开手电筒,从龙门穿过。 第十九章 另一个我 静谧的小山村,月光很亮,很柔,像丝绸。 雾气好重,我找不到他们了。前方好像有建筑,我穿过大雾,向它靠近。 又是三座拱门,这里怎么建这么多拱门?我拨开雾,看到龙门前站着个人,很眼熟。不是爷爷,不是商夏,不是青铜。我低头看看自己,她穿的和我一样。 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阴邪的笑。 是我!那个人,是我自己。又灵魂出窍了?等等,什么叫又?上次被困在悬棺里封进古木,只是个梦呀!呃,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我想起上次梦里,有个人教我,元灯灭,妖法破。那现在,我是不是也要灭灯啊? 这漆黑一片的地,哪儿有灯啊,灯他妈都木有。 我站在龙门下,哦天,这样好别扭。我是我,她也是我,我暂时称我的肉身为她吧,因为我不知道她还是不是我,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我的意识都在我这儿,那是谁操控着我的肉身在行走,在说话呢? 她看着龙门,流下我的眼泪,颤抖着说:“龙儿,我回来了。” 她的眼睛里射出两道红光,钻进了左边石雕龙的眼睛里。大地颤动,石龙活了!它站起来,像蹲麻了腿一样晃两下,又趴下了。过了片刻,一声龙吟响彻云霄,碎石滚落。像破茧成蝶一样,一条炎龙从石雕里挣脱出来,立在梁沿上,摆尾活动筋骨。无怪世人有“神龙摆尾”一说,实在是,太有气势了。 她唤一声:“龙儿。”炎龙便腾空而起,在空中遨游一番,落定在她身旁。她抚摸着炎龙的脖颈,落了两滴泪,又说:“去,把冰狮叫醒。”龙又飞起,绕着左边狮门上的睡狮盘旋,龙吟高亢洪亮。 “轰隆”一声响,睡狮裂开,一声狮吼回应龙吟,一头蓝色的狮子抖擞着跳下门来,扑进她的怀里。龙吟狮吼交相呼应,震耳欲聋。她哈哈大笑。忽而,炎龙化作两道红光钻进了她的眼睛,冰狮变成一道蓝光冲向她的左肩,她的手臂上闪现出一个纹身。 她极其阴森地笑了一下,血红的眼睛映着幽蓝的光,像个怪物。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如千鬼同泣,左边狮门和龙门半边轰然倒塌。 她笑了,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一步一脚地走进饮冰。 我是个魂体,她看不到我的。我壮着胆子跟上去,前面是一片坟地,雾气弥漫在倒斜林立的墓碑间,像亡灵痴缠的眷恋。 她走进去,手指划过那些墓碑,走过一个,念一个名字。 “周易,周远,林眉,庄蝶,韩穆齐,殊少棠,蓝儿,孙玄,孙坎。”她突然停下来,自言自语:“翠灵呢?翠灵哪儿去了?我找不到翠灵了,我的灵儿······” 她的眼睛又红了,手臂上的纹身泛着冷光,像活了一样。她一跺脚,大地都颤动了,坟地里飘出许多鬼来,他们静静地站着,手指着同一个方向。 顺着百鬼所指,我看到了一颗参天古木。 那是一颗巨大的紫檀树,枝繁叶茂,粗壮笔直。 第二十章 凶煞死门 那棵树,很奇怪。它的枝全部朝下长,像柳树,而且全在一面,像人的头发。 她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我是魂体,但我居然飘不起来,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 突然,身子向下一陷,我条件反射往后倒,拔出腿来,鞋子已经不知哪儿去了,仔细一看,脚下一片沼泽,直蔓延到古木前。 我徘徊许久,试探多次,都无法越过沼泽半步。得,我一灵魂,被一沼泽打败了。 雾气弥漫,远远看去,已经找不到她了,只看到一棵大树。她不会陷进沼泽了吧?那可是我的身体啊!我在这边干着急。 凄凉的月光,雾蒙蒙大地,前方是沼泽,后面是坟地,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捡起脚边的一颗石子丢进去,好怪,那一块小小的石头居然变成了一个大方石,台阶一样立在沼泽里。我踩上去,石块很稳。我回头捡了一兜小石子,丢一个走一步,走一步丢一个,就这样走到了古木前。 她和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树下,老人说:“这是一口上好的棺材,商夏啊,等你死了,爷爷就把你放在这儿。”她看了眼古木,突然掐着脖子急促地呼吸,好像喘不过气似的。她抓起一把钝斧,砍向老人,老人闷声倒地,但他还没有死,斧子太钝了,不像利器,能一刀致命。她爬过去,高高举起斧头,砍在老人的脖子上,一下、两下、三下,血喷了一地,老人的头滚落一旁。她拨开古木的“头发”,将老人的身体塞进去,又在树下刨了个坑,把老人的头埋进去。 我倒退一部,踩折了一截树枝,她猛地回头,眼里沁出两道血来。 我往回跑,来时的垫脚石不见了,我一脚踩空,落进了沼泽里,泥浆灌入耳鼻喉,我挣扎着,陷进无边黑暗里。 有光,金色的太阳一样的光。我看到一条金龙在和一条黑色巨蟒打斗,一头火红的狮子冲过来,驮起我就跑。前方有一扇门,门外是光明,那扇门正在关闭。 金龙飞来,撞开那扇门,火狮驮着我闯过长满倒刺的石门,一头栽进光明里。 刺目的光让我短暂的失明,我闭着眼睛,好半天才缓过来,睁开眼,看到爷爷和风雪。 爷爷一巴掌拍下来,脱口大骂:“兔崽子!让你跟紧跟紧,你乱跑个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风雪扶起我,叹息着说:“你误闯了死门,差点没命。” 我知道死门,八卦八门,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其中开、休、生为三吉门,死、惊、伤为三凶门,杜门、景门中平。在预测术中,死门为凶门,不利吉事,只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在八门阵中,死门断魂,有去无回。 可是我怎么会到死门里去呢?我明明进的龙门呀。我放眼四顾,心下骇然,前面的村子在月光下显现出朦胧的轮廓,八路八方,八门八部。八门阵! 第二十一章 鬼棺阴树 我打了个冷颤,后怕地问:“我怎么出来的?” 风雪呶呶嘴,指向在一旁火堆边盘腿打坐的林青铜。他不知啥时候换了衣裳,牛仔裤,连帽衫,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嘴边隐约有一道血迹。 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叫他:“林青铜。”他不应,我又叫:“青铜。”他还是不应,我轻轻碰了他一下,他软绵绵地倒向我怀里。 “呀!爷爷!”我吓了一跳,忙呼叫爷爷。 爷爷和风雪跑过来,爷爷把脉,风雪检查身体。 “心脉受损。”爷爷说。 “右肩有伤。”风雪道。 心脉受损没办法了,只能先看伤。风雪脱掉青铜的上衣,露出右肩来,我看到他身上趴着只火红的狮子,从胸膛到右肩一直蔓延到手臂。是火狮纹。肩膀的伤位正在狮子的脖侧,我想起狮子冲出死门时被门上的倒刺划到了脖子。 风雪翻出随身带的那个小瓷瓶,把剩余的药全部倒在青铜伤口上,爷爷找出绷带给他包扎。 “他没事吧?”我担忧地问。 “外伤没什么,内伤有点麻烦。”爷爷瞪了我一眼。 爷爷和风雪照顾着林青铜,我默默闪到一边。我讨厌自己的弱势,讨厌拖累别人,但我却一直在重复可悲的错误。 “是啊,真是悲哀呢,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耳边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我吓得一个趔趄,倒跌在地上。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别人。爷爷又瞪了我一眼。 我爬起来,想走远点,省得碍他眼。他又吼住我:“哪儿去?还嫌惹的事不够多吗?” 我在原地踌躇,不敢抬头。风雪打圆场:“好了,别总冲她嚷嚷,惹恼了那位,有你受的。安静点吧,青铜需要休息。” 爷爷闷哼一声,盘腿打坐。风雪拨着火,守着青铜,叫我过去:“别傻站着了,休息会儿吧,青铜不醒,我们没法进去。” 我坐到她的身边,问:“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她笑了,“你说这话确实很没用。” 我自责:“我只会拖累别人,什么事都做不好。” 她抬头看了看月亮,说:“什么叫没用呢?没用就是你永远在想后果,不想办法。” 她说的对,我永远在想后果,却不想办法,以至于一点作用不起,还成了别人的包袱。怯懦,是我最大的敌人。 月亮走西的时候,林青铜醒了。他一醒来就扯掉了身上的绷带,嫌丑。他的伤口已经愈合,连疤都没留,火狮纹慵懒地卧在他肩上。 他站起来,扭着腰活动筋骨,爷爷和风雪收拾了东西,扑灭火堆,静等青铜指示。 林青铜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指着一条路说:“麻利点,生死相连,转瞬即变。进!” 爷爷和风雪闻言,一阵风似的冲进去,林青铜拉着我紧随其后。一路狂奔,冲进了村子中央,或者说,八卦阵中。 爷爷掏出自己的家伙什,红绳牵烛,小鬼指路,爷爷弯着腰跟在纸人后,像在寻找什么。风雪的重瞳又出现了,扫描仪一样一寸寸扫过去。林青铜往旁边一站,不知打哪儿变出个苹果来,一口一口咬的脆响。 我凑上去,问:“你怎么吃上了?” 他一脸委屈:“我为了救你,损耗了太多真气,吃个苹果补补不行啊?” 我瘪嘴,指着扫雷的爷爷和风雪,问:“这是找什么呢?” 他答:“阴沉木。” “啥玩意?” “埋在地下的树。” “阴树啊?” “嗯。” “你苹果哪儿来的?” “他们供的。”他指向身后,我回头一看,房子全变成了坟墓,雾气弥漫在倒斜林立的墓碑间,像亡灵痴缠的眷恋。 等等,树? 我退到一个歪斜缺角的墓碑前,目测了一下方向,数着步子向前走。一步一石,一石一步,共九九八十一步。就是这儿! 我跪下去,刨开一个坑,眼前赫然一颗骷髅头。 我想喊,但嗓子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它空洞的眼窝看着我,像透过历史注视着杀死它的凶手。 “在这儿!”我终于鼓足勇气喊了出来。 林青铜扔了苹果,一闪身到了我旁边。爷爷和风雪随后聚拢过来。 青铜蹲下来,一手按在地上,一个八卦图纹闪着金光没入地下,不多时,他站起来,左转三步走,再左转七步走,然后停下来,跺跺脚,眼里泛着寒光,说:“挖!” 爷爷和风雪拿出锄头铲子忙活起来,挖了个三米宽,七米长的坑,我帮着拉绳子运土。挖到三米左右深的时候,他们爬了上来,我看到坑里有一个黑漆棺材。 林青铜跳下去,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夹在两指间,嘴里念念有词,念叨完,他将黄符贴在棺材上,金光一闪,黄符隐入棺材中。 他围着棺材转了一圈,选了个方向,一脚踹向棺盖,棺盖“xiu”一下飞到一边。他纵身一跃,跳到棺材里去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他这是干啥?躺尸吗? 爷爷掏出一张符,手一晃,燃烧起来,火烧到一半晃了几下,灭了。 爷爷脸色“唰”地苍白,叫风雪一起下去,留给我两道符和车钥匙,让我呆在上面。 “别乱跑,好好呆着,一有危险马上离开。” “不,我要下去。” “你下去添乱吗你?”爷爷瞪我。 不是我,是她,她又来了,她在操控我,她要下去。 我盯着爷爷,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下去。” 风雪拉开爷爷,给我让出道,我的腿毫不犹豫地迈开,我跳下坑,敏捷地扶住棺边,轻轻一点地,跃进棺材。 棺材不是棺材,是个地宫入口,跳下棺材,落在一个电梯间大小的台子上,有十八层台阶通向地下宫殿。 我的身体不听话地走下去,我的眼泪留不住我前行的脚步,那是地狱,我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二十二章 鸠占鹊巢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翠灵,古翠灵,你在这儿吗?我感受到你的气息了,你痛苦的气息。是谁?谁这么残忍,将你囚禁在圣檀中,生不得,死不能? 我很难过,古翠灵是谁?为什么我这么难过?是她在心痛吗?她在用我的心表达自己的悲伤吗? 我踩过地上纵横交错的树藤,站在那棵倒长在洞顶上的檀木下。它真像个倒吊着的女人,长发垂在空中。 树干动了一下,藤蔓青蛇一样扭过来,我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突然,双脚离了地,我被拦腰抱起,几个起落后,到了墙上凸起的一块大石头上。藤蔓聚在石下,蛇信子似的吐纳着,始终不敢爬上来。 林青铜放下我,盯向悬树,手里凭空多出一把龙纹古剑。 我想问他这里什么情况,但一张嘴话却变了样。我知道是她在控制我,那个藏在我身体里的魔鬼。 她唤林青铜:“夫君。” 林青铜身子一震,缓缓回头,眼带泪光。 她牵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眼泪“啪嗒”落下,深情而唤:“夫君,夫君……” 林青铜呆呆站着,由她投进怀里。他没有拥抱她,也没有推开她,只是隐忍着泪水。 我一咬牙,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推开了他。他深呼吸一下,收回情绪,往地下撒一把硫磺,藤蔓受惊似的退开,缩回树上。一阵悉索后,树上掉下许多白石头来。他拉着我跳下去看,还未到跟前,我便惊的跳开老远。那哪儿是什么石头呀,碎了一地的,全是人头骨啊! 心口突然一揪,疼得我直不起腰,一只芊芊玉手扶住我,关切地问:“没事吧?”我以为是风雪。 “没事。”我抬头,对上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脸。“妈呀!”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吓个半死。 她奸笑一声,指着我的身体说:“借用一下。你太累赘了,挤在里面影响我行动。” 我愤愤不平:“你鸠占鹊巢!” 她亮出血瞳瞪我,我秒怂了,低声下气地讨最后一点条件:“那你小心着点,别用坏了。”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毛骨悚然,从未想过把自己的身体借出去,物品一样。我突然怜惜起我的身体来,那是我生命的载体,我却不知珍惜。熬夜抽烟喝酒吃泡面,我这样糟蹋它,它却从未背叛我,顽强地与一切病痛对抗。终有一天,它倦了,然后它放弃了自己,抛弃了我,我的身与灵便分离开来,各自消亡。 她隐去血瞳,含情脉脉地看向正在查看悬树的林青铜。她叫他夫君,那她是他的妻子咯?林青铜的妻子,呵,好让人羡慕的身份呢。 我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身,恍惚有种我才是林青铜妻子的错觉。忽而想起巴金酒店的那位姑娘,她说看过我们的结婚证,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是不是说,我,孙淳延,才是林青铜的妻子?也许,我只是沾了那具身体的光,爱情,从来跟躯体无关,他爱的,是隐在我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 艹,我在想什么?干嘛纠结这个问题?跟个妒妇似的!缺男人缺疯了吧我! 我摇摇头,甩开杂念,开始思考另一个严肃的问题。她是怎么跑到我身体里去的?是林青铜让她躲进去的吗?还是说她早就存在了,林青铜正是为她而来?或许,所有的人都是为她而来,而非为了平庸的我,巴澈娜,卫洋,风雪······我突然有了危机感,她会不会就这样霸占了我的身体,夺走我的一切? 第二十三章 怪物夫妇 她静静地站在林青铜身后,入定似的看着他发呆。 林青铜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他叫我站远点,小心四周。她配合地退开几步,继续盯着他发呆。 林青铜将龙剑插到墙壁上,借龙剑之力攀上悬树,他一伸手,龙剑像有灵魂感知一样挣出墙壁,飞回他手中。 他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突然钻进树冠里,不见了踪影。 我看向她,她还在痴痴地盯着树冠看,就好像那层层叠叠的树叶是透明薄膜,她正透过树叶看着林青铜。 过了好久,林青铜还不出来,我开始担心,爷爷和风雪一直没有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拍拍她,提醒:“林青铜进去很久了。” “嘘。”她神秘兮兮地竖起食指,说:“听,她在唱歌。” 我竖起耳朵探听,果有细细的蚊哼声在唱歌,很古老的曲调: 小媳妇,要嫁人 阴天过了就结婚 小媳妇,要嫁人······ 我毛骨悚然,那声音戚戚怨怨,从四面八方钻进耳朵,像从地面上来,像从悬树上来,又像从地底下来。我仔细分辨,忽而头皮一麻,那声音,从我的身体里传了出来。 我看着陶醉在歌声里的她,她没有张嘴,歌声却从她的喉咙里飘出来。我还没害怕,眼泪就先下来了。 我伸出手去碰她,她突然抬头,血瞳扩张开,布满整个眼眶,像两个血窟窿。 她逼近我,掐住我的脖子,嘴边挂着残忍的笑。 我真傻,真的。明知道她是个魔鬼,还把身体让给她。我闭上眼,忏悔的眼泪源源不断落下。我想家了…… “周商夏!”突然一声怒喝,她甩开我,闪到一边。 风雪挡在我前面,手里一把赤龙剑,和林青铜那把一模一样。风雪指着她说:“从孙淳延的身体里滚出去!” 她笑:“我的鬼眼,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的主人说话呢?见了我,还不跪下!” 她一挥手,赤龙剑移动到她手中。风雪突然跪下,浑身颤栗。 她抬起风雪的下巴,阴阳怪气地说:“欠我的,是要还的。”她举起剑,对着风雪的眼睛刺下。 “商夏?” 剑在风雪的眼皮上停住,她抬头,林青铜扛着一具女尸站在树下,衣服上到处是血。 “夫君……”她喃语,血瞳褪去。 林青铜放下女尸,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她丢了剑跑过去,扶抱着林青铜,心疼的要死掉一样,眼泪簌簌往下落,比我还能哭。 林青铜擦去她的眼泪,柔声哄她:“我没事,别哭了。”他看了看我和晕倒的风雪,摸着她的耳朵,说:“商夏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想要杀人呢?” 她像犯了错的小孩,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勾住她的脖子,抵着额头说:“商夏乖,再睡会儿吧。我保证,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团聚了。” 他在她脖后按了一下,她睡了过去。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回到身体里。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先回到了地面。风雪的眼皮被划破了,我看着那道伤口,仍觉惊心动魄。 林青铜伤的不轻,风雪帮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我担心感染,要送他去医院,他摇摇头。 风雪往眼皮上抹了点药,开着玩笑说:“他又不是人,医院哪治得了他呀,兽医还说不定。别管他,过会儿就复元了。” 他“哼”一声,往兜里一摸,掏出个苹果啃了起来。 我碰碰风雪:“他真不是人?” 风雪点点头:“活了这么久,又不肯飞升,肯定不是人了。” “那他是什么?鬼吗?”我想起他总是神出鬼没,形体时有时无。 风雪道:“也不是,没死怎么能算鬼呢?” “那他到底算什么?” 她想了想说:“跳出三界,不在五行,大约是个怪物吧。” 我耸耸肩,对她的定义非常满意。怪物,奇怪的生物。 天快亮了,爷爷问林青铜怎么办,林青铜将女尸丢进车子后备箱,说:“回吧。” 风雪不解:“东西拿到了?” 青铜摇摇头:“来迟了。” 风雪问:“有人捷足先登?是谁?” “不知道,不过,除了他,没有谁敢与我为敌。” “周未?” “嗯。” 风雪皱起眉,不再说话。 爷爷掏出一本破旧的黑皮笔记,递给林青铜说:“我在惊门里发现了这个,好像是翠灵师叔的。” 林青铜打开笔记,我看到扉页上龙飞凤舞三个大字:古,翠,灵。 第二十四章 生死诱念 林青铜随便翻了翻笔记,又转身进了村子,不一会儿,只听“轰隆隆”一声响,村子房屋全塌了,林青铜从龙门里走出来,龙狮门也随后倒塌。他拍拍手,招呼大家上车。 我依旧和林青铜同车,开到三岔路口,车子突然急转弯,撞向路墩,霎那间天旋地转,车翻下公路,跌入山沟。 疼痛冲击着中枢神经,我看到血在眼前流成了河。林青铜站在我面前,弯下腰,怜悯地说:“啧啧,真可怜,头都掉了。” 我转动眼珠,看到我的身体趴在一旁,它微抬着手,向我求救。我看着它,圆睁睁的眼里流出两行泪来。 他搬出女尸,扭下她的头,安在我的身体上,然后扛起女尸,拎着我的头,钻进一旁的白桦林,挖个坑把我和女尸埋进去…… “嘟嘟——” 喇叭惊醒了我,车子在行进,前面就是三岔路口,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那样的场景,但我很害怕,从心底里,从灵魂深处泛出寒意。我抢过方向盘,踩下了刹车,车子撞上石墩,停了下来。 爷爷和风雪停了车,慌忙跑过来,我不知道他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的掌门。 林青铜瞄了我一眼,伸着懒腰打了个呵欠,轻描淡写地说:“有点困了,没看清。风雪,你来开车吧。” 他下车和爷爷同乘,我和风雪一道。车子继续前行,我撇了眼路下的那片白桦林,阳光撒在油亮的叶子上,风一吹,便跳起舞来。有张干瘦的脸在树叶间一闪而过。 我钻出车窗向后张望,风雪扯回我,我问她:“青铜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看了我一眼,莫名其妙地说:“阿延,你不能喜欢他。” 我问:“为什么?” 她反问:“你喜欢卫洋,结果呢?” 我想起卫洋来,忽而发现,他与林青铜那么相像。我开始怀疑林青铜和卫洋的关系,是林青铜在模仿卫洋,还是卫洋在模仿林青铜?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我问风雪,风雪弹弹我的脑门,说:“脑洞不错,都能拍一部连续剧了。” 我不解:“关卫洋什么事?” 她答:“多情总被无情伤,他可比卫洋坏的多。” “那周商夏呢?”我不明白,他若无情,为何会为周商夏流泪?为何能有那般宠溺的眼神?又为何总在隐忍悲伤? 风雪愣了一下,摇摇头:“也许是物极必反吧,两个无比孤独的人之间的感情反而比任何感情都固执,像爱上了另一个自己一样怜惜彼此。但,那份信任和真挚,只对他们彼此。” 我无法体会她的意思,也许有一天我会懂,人都是孤独的,只是还未遇到另一个孤独的自己。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懂,像我至今不懂爱情一样。 我透过后视镜看一眼紧紧跟在后面的车子,想起张承,想起卫洋,看一眼蔚蓝的天空,今日风和日丽,我的心里眼里却涌动着暴风雨。 我忽然很想不通,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今天六月七号,应该是我提交论文的日子,高三的孩子们正在考试,大学的男男女女显得无所事事,又一届毕业生离开了,通常欢送会由我和澈娜主持。但是,我却在遥远的山村里历经生死,承担恐惧,我身边再没有会像某个已逝去的女孩一样突然抱着我哭笑的人,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我走下去的理由,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但又似乎真如郑源唱的那样,如果真的需要什么理由,一万个都不够。 “风雪,你为什么会和青铜门搅在一起?你原来的生活呢?” “死了,被我杀死了。以前的生活让我感到痛苦,于是我谋杀了自己,等我醒来,我看到了林青铜,他让我明白,我根本不必痛苦,所以,我决定跟随他,像曾经风间的人跟随我一样。” “谋杀自己?谋杀自己……” 我一遍一遍地念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已到了家门口,林青铜敲敲车窗,让我下车。 爸爸和爷爷抬着那具女尸去了后花园的仓库,我看着女尸垂下的头发,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我无路可走了,我如此的孤独和痛苦,如果谋杀自己……” 妈妈走过来,抱着我猛拍,口里念叨:“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然后松开我,大嗓门喊:“傻丫头!杵这儿干啥呢?赶紧进去洗洗,哎呦喂,瞧这一身土!” 我掏掏耳朵,跟她顶嘴:“胡湘鸿,我还没聋呢!” “嘿呀,你这死丫头!”妈妈作势要打我,我哈哈笑着跑进屋去。 爸爸和爷爷进来,六个人围坐在沙发上,爷爷削了个苹果递给我,我刚要咬,想起林青铜是个苹果控,转手又递给他。 他笑了笑,推回给我,说:“爷爷给你的,你吃吧。” 我看了看爷爷,他笑的很慈祥。我狠狠咬了口苹果,果汁从嘴角流出来。 嗯,还是活着好。 第二十五章 戛然而止 我一直没有留意看林青铜带回来的那具尸体,我不是害怕,而是不愿意看,一个生命终结了,留下的只有一副臭皮囊,埋进土中,要不了多久,这幅皮囊也将腐烂。我莫名感到难过,人类,孤独地一路走来,最后又孤独离开,历经悲痛疾苦,最后却化作一抷黄土。我讨厌看到尸体,那死亡的证据。 当林青铜在后花园搭起丧场,布开阵法,将女尸放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时,我首次看清了它的真面貌,她有一张美丽的脸——巴澈娜的脸。 我从祭坛上跳下来,撞到供桌,打翻了香烛。天色忽然暗下来,黑云翻腾着遮住了太阳,爷爷和风雪忙执剑护在尸体两侧。林青铜脱掉外套,只着一件无袖背心,肩臂上的火狮纹燃着炽焰,金龙剑冲上云霄,化作飞龙,咆哮着在黑云间盘旋,仿佛那云层后有一个强敌在同它做对。 好半天了,金龙仍在盘旋,林青铜低声咒骂了一句,我立刻感到一股杀气,果不其然,他仰天长啸一声,化作天火窜入高空,不多时,天上泼下一股黑血,砸我个正着。我恶心的跪在地上狂吐。 林青铜落下来,一手金剑,一手提着个黑乎乎的东西,细一看,原来是个独角黑甲巨蟒的首级,又听轰隆一声,我身旁掉下个庞然大物,是那巨蟒的身子,水桶粗,十多米长。它一掉下来就自燃起来,不多时,地上只剩一道黑灰,阴风一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青铜把蛇头摆上供桌,命令我坐回祭坛,我不解,他想做什么?拿我当祭品吗? 风雪解释:“青铜要复活巴澈娜,但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他要借你体内商夏的鬼神之力。” 我大骇:“他想唤醒那魔鬼?我不同意!” “现在还由不得你。”林青铜冷道一声,一个手刀劈下来。老规矩了,我骂一声“草”,然后不省人事。 很奇怪,我这次没有离开身体,而是到了一个虚空里,虚空里有一扇青铜巨门,百米宽,百丈高,上面雕刻着龙狮花纹,因年代久远,门上生了一层绿锈,悲凉的有点阴森。我走到门前,那门轰隆一响,裂开一道缝,我从缝里看过去,看到一只血红大眼! 我惊得四肢发软,仰面摔倒,那门却吱吱呀呀打开了。我吓得翻过身爬逃,忽听有水声,回头瞥一眼,只见门前站着个慈眉善目的白袍老头,笑眯眯地招我过去。我心道这人怎恁熟悉?灵光一闪,方忆起,他正是先前在古书上看到过的子虚仙人。 既然是仙,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恭恭敬敬地上前行李叩拜,子虚仙人领着我走进青铜门,我看到一个山谷,谷中湿雾弥漫,爬虫遍布,斜生峭壁上的枣树上,一条乌梢蛇倒挂树梢,仰着三角脑袋咝咝吐信。子虚领着我穿过迷雾,眼前景象忽变,像是到了一个地宫,头顶是嶙峋怪石,地下岩浆滚动,一条青石板小道通向地宫深处。 沿小道前进,穿过数道石门,进入一个石室,里面比外头还开阔,但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在最里建了个方台,上面用蚊帐(划掉)纱幔遮着,纱幔后隐约坐着个人。我拾阶而上,缓揭帘窥视。 里面是一个圆池,池中装满了银白色闪光液体,像是水银。池中站着个裸体长发女子,背对着我,肌肤如雪,秀发似墨,玲珑的曲线,腰以下淹在粘连的水银中。 我痴痴看着,她忽然动了一下,扭着腰,似乎想从水银里拔出腿来,但那水银像三秒一样牢牢粘着她。她呜呜哭起来。我怜香惜玉地安慰她:“别急,我来帮你!” 她停止哭泣,偏回过头:“阿延,救我!” 我的天,怎么是澈娜? 我正要伸手拉她出来,忽然大地剧烈震动,头顶不断落下大石,仙人拦住我,道:“还不走?门要关了!”我回头,身后就是青铜门,正在关闭。 澈娜哭喊着求我救她,子虚仙人呵斥我快离开,否则就永远也出不去了。我跨出一步,澈娜悲鸣一声,又有无数哭声加入,我回头一看,身后那还有水银池子?活脱脱一地狱!天火焚烧着百万鬼魂,有的被绑在架上,一把刀不停地割着他们的肉,有的被浸在油锅里,炸的只剩骨头······澈娜坐在百万鬼魂中央的一把太师椅上,坐的端端正正,脸上的表情惊恐万分。一双手从她脑后伸出来,用一把檀木梳子给她梳头,澈娜绝望地看着我流泪。那双手的主人站了起来,又一个巴澈娜,她生出长长的指甲,嵌进澈娜的头皮里,向两边一拉····· 怒火焚烧着我的心,令我窒息。我甩开仙人,奔向澈娜。青铜门合上的声音震得我心头一颤,喷吐出一口热血,霎时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模糊中看到林青铜和澈娜走过来。 青铜问:“要帮她吗?” 巴澈娜说:“不必了,反正死不了。” 青铜感叹:“果然是地狱来的恶灵,真够无情。” 巴澈娜道:“太岁过奖了,彼此彼此。” 我挣扎着站起来,看到地狱惨象,那景象配的声音却是我十分熟悉的。 “孙淳延,你怎么谢我?” “我不要你的身,我只要你的魂。” “孙淳延,你逃不掉了。” “阿延,做我女朋友。” “我以为你走了。你不怕吗?” “别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在我耳边回旋。 “孙淳延,醒过来,快醒过来!” 声音戛然而止,四周突然陷入一片混沌,无边无际,悄无声息。脚下是碧蓝澄澈的水,我低头,看到大千世界,没有我自己。 第一章 浮生一梦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奇怪的梦。我梦到自己变成了女孩,和女朋友巴澈娜一起上学、考研,后来她莫名其妙死了,我追查她的死因,遇到了一个叫林青铜的诡秘男人,经历了一连串诡异又荒诞的事,最荒诞的是,我在梦里,喜欢一个男人。 梦的最后,我在地狱之中,看到一面湖,湖里倒映着浮生种种,有梦里的所有人,唯独没有我。我在湖中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诡秘的林青铜,他向我伸出手,我去拉他,却被他拽进湖中。 然后,我醒了。梦里的事,也忘了个一干二净。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去记起,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是一个名字:林青铜。” 黄昏,金都大学图书馆后馆九楼。 这里很少有人来,图书馆翻新后分了前后馆,前馆八层,后馆九层。其实后馆已经算不得图书馆了,1-3层是计算机教室,4-6层和前馆相通,是自习室,七八层放置的全部是古籍,没有翻译没有解注,属于无人问津的哪一类,除非是考古,否则没人愿意去翻阅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而第九层,基本算作杂物间,里面放的都是被淘汰掉的旧书,五花八门,种类庞杂,也没人做分类,全都堆在一起。这一层,甚至都没有书架,只有一些旧桌椅拼起来充当书架,然而大多数书还是只能放在地上。 这里没人管,工作人员一两个月才来打扫一次灰尘,没有人会到这里来,除了那个叫孙淳延的漂亮男生。 辅导员何女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讲着期末考试的诚信问题,台下几百学生没有一个在认真听,但至少保持着安静。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得所有玩手机的同学都手忙脚乱地关声音。 “谁的?”辅导员瞪着两只大眼睛,扫雷一样扫过去,最后目标锁定倒数第三排穿黑裙子的女生。 “巴澈娜!”辅导员大吼一声。 巴澈娜看了眼身边睡的正香的男生,无奈地站起来。 “谁让你带手机的?开会前就让你把手机关掉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把手机交上来!”辅导员大有要杀一儆百的意思。 巴澈娜看着桌子上的两部手机,思索一番,一咬牙,抓起自己刚买的小苹果交了上去。 孙淳延睡醒后发现已经散会了,女朋友巴澈娜在旁边玩游戏,他看了下,是自己的手机。 “你的手机呢?” “丢了。” “什么时候丢的?” “不知道,大概是来的路上吧。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孙淳延伸个懒腰,牵着校花女友奔向食堂。 点了两份小火锅,两人边吃边聊。 巴澈娜说:“你最近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孙淳延咬开一个撒尿鱼丸,含糊不清地问:“有吗?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 “哦,很久吗?” 巴澈娜不再纠缠时间问题,又说:“我听说你最近常去后馆九层。” 孙淳延顿了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有问题吗?我只是去看书而已。” 巴澈娜也撂下筷子,问:“看书为什么不去前馆?后馆能有什么好书?还偏偏去九层,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孙淳延打个哈欠,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巴澈娜握住他的手,忧郁地乞求:“别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方不干净。” 孙淳延亲亲她的额头,说:“灰尘的确是多了点。” 巴澈娜有些懊恼,说:“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自从你在那里不小心睡着,过了个夜,做了个什么梦,你就越来越嗜睡,以前最好动的人,现在整天无精打采的,还总说奇怪的梦话。” “最近准备考研,太累了而已,你别胡思乱想,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稀罕事。”孙淳延又打了个哈欠,说:“好了,我还要写论文,今晚就不陪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孙淳延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困得几天几夜没睡一样,实际上,这段日子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觉。 巴澈娜在男朋友的注视下上楼,回到宿舍,打开窗户,看着孙淳延向男生宿舍楼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图书馆的方向。 巴澈娜迅速换了身黑色斗篷风衣,大大的帽子能遮住大半脸。她远远地跟着孙淳延,走进了黄昏中的图书馆。 马上期末开始了,自习室里坐满了复习的人,但大家都十分安静,安静得只有翻书声和呼吸声。 巴澈娜跟着孙淳延上到八楼,孙淳延忽然停下了,他回头看了一眼。 巴澈娜躲在转角处,等她再探出头看时,孙淳延已经不见了。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九楼,却看到门锁着,古老的锁子上落满了灰尘,仿佛多年没人动过了一样,但是,她知道,孙淳延昨天还进去过。 她害怕了,想离开,却听到馆内有细微的声音,有人在说话。 “究竟是蝴蝶闯进了我的梦,还是我不小心惊扰了蝴蝶的梦?” “你就是蝴蝶,蝴蝶就是你,你梦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你梦到了自己,自己也梦到了你。” “我现在在做梦吗?” “是的,你在做梦,你梦到的你也在做梦。” “我是梦里的我,还是做梦的我?是醒了,还是刚刚睡着?” 巴澈娜趴在门上屏息静听,那个提问的人是孙淳延,有一个声音在跟他对话,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缠着我?”孙淳延突然大叫起来,里面噼里啪啦一阵混乱。 巴澈娜吓了一跳,疯狂地拍打那扇锁上的门:“阿延?阿延你怎么了?你在里面吗?” 里面安静下来,整层楼只听得到巴澈娜慌张的喘息声。她放低声音,贴着门问:“阿延,是你吗?” 没有回答。 “哐当”一声,门上的锁突然打开,连着一长串铁链“叮铃哐啷”掉到了地上。 巴澈娜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向楼下逃去。 第二章青烟堕梦 巴澈娜一路逃窜,匆忙中撞到一个人,抬头一看,是世交伯父家的女儿简言。 简言拉住她,问:“你怎么了?跑这么急,赶着投胎吗?” 巴澈娜突然打了个寒颤,她想到了死亡,只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或许她不该来这里,从一开始就不该来这里。 巴澈娜回头看了看楼上,一道又一道的楼梯盘旋。 “这是几楼?”巴澈娜问。 “九楼啊。”简言回答。 “九楼?怎么可能?” 巴澈娜又回头去看,楼梯在她的身后结束,墙上的指示牌写着9F。 “你怎么了?”简言问:“见鬼了不成?” 巴澈娜皱眉,拾阶而上。九楼的门并没有上锁,也不是什么古老的双扇青铜门,而是很现代的单扇防盗门。 她伸出手去,握住门把手,“喀哒”一声,门突然从里打开,吓得她倒退三步。 孙淳延站在门后,神情疲惫,看到巴澈娜,向她招招手。 巴澈娜小心翼翼地靠近,站在孙淳延面前。他轻轻抱住她,靠在她肩头,说:“好困,我想回家。” 巴澈娜轻拍他的背安抚他,眼睛扫向九层馆内,里面乱糟糟的,没什么特别。 孙淳延突然身子一软,向下滑倒,巴澈娜顺势蹲下,将他抱在怀里。 简言一个箭步跨上前,握住孙淳延的手,急问:“怎么了?” 巴澈娜抢过孙淳延的手,将他抱紧些,说:“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简言点点头,伸手去扶孙淳延,说:“那我送他回家吧。” “不用。”巴澈娜一个公主抱,抱起昏睡的孙淳延,说:“我们回古易园。” 巴澈娜抱着孙淳延下楼,略显吃力,到六楼时,简言拉住她,说:“好了!别逞强了,放他下来,咱俩搀着。我又不会吃了他,干什么对我这么警惕?” 巴澈娜冷笑道:“你会不会吃了他,还真不好说呢。” 简言媚笑道:“拜托,我简言对男人可是很挑的,孙淳延这种小鲜肉,不是我的菜,我不会跟你抢的。” 巴澈娜不屑道:“你也得抢得过!简言,我奉劝你,离他远点,他是我的!” 简言冷哼道:“你不过是利用他。” “难道你不是吗?”巴澈娜恼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孙淳延是法道孙家唯一的传人,你们周庄费尽心机接近他不就是想要《鬼神经》吗?我告诉你,《鬼神经》是我古易园的,谁都别想夺走!” 简言蹙起眉头,道:“我们好歹姐妹一场,你非要跟我撕破脸吗?” 巴澈娜道:“谁跟你是姐妹?我是古易园的大小姐,你只不过是周家一条狗,跟我做姐妹,你也配?” “你!”简言扬起手。 巴澈娜毫不畏惧地抬起小脸:“怎么?想打我?你动我一下试试。” 简言长叹一声,道:“娜娜,我当初隐瞒身份,不是故意要骗你,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你虽是大小姐,却也要为八爷尽忠尽事,各为其主的道理你应该懂,我也是迫不得已。除了我是周庄人的身份,其他我可曾骗过你丝毫?” 巴澈娜动容,但那抹柔情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她便恢复冷漠,说:“简言,你我虽是一类人,却不是一路人。你我姐妹情谊源于谎言,如今真相大白,往日情分就让它随云烟消散,我只当从未见过你。你也不必再纠缠着我解释什么,我不在乎,以后你我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互不相扰。你为周庄卖命,便是与我古易园为敌,他日法场相见,我绝不留情!” 巴澈娜抱着孙淳延继续下楼,简言挡在楼梯口。 “让开!” “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孙淳延你得留下!” “我若不呢?” 四目相对,杀气弥漫。 孙淳延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简言周围弥漫着一股青烟,那青烟蛇一样缠上两个女孩的脚踝。 他从巴澈娜怀里挣扎着跳下来,抓住那烟蛇,往嘴里一塞,吸了个干干净净。他一回头,看到巴澈娜怀里抱着他,笑得阴险,心一惊,化作青烟消散。 孙淳延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但他感觉得到,他一直被抱着,脚未落过地,他似乎吃了什么,嗓子突然火辣辣地疼。 孙淳延咳嗽着醒过来,巴澈娜将他放下,搀扶着问:“你感觉怎么样?还困吗?” 孙淳延掐着脖子咳嗽,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巴澈娜着急,一边帮他拍背顺气,一边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孙淳延摇头,指着嗓子,好不容易憋出一个字:“水!” “水?好,我去买,你等我。” 巴澈娜匆匆下楼去买水,孙淳延靠着墙坐在台阶上喘气。 简言走到他身旁,紧挨着他坐下,掰过他的头,吻上他的嘴,舌尖撬开牙关,吹进一口冷气。 孙淳延推开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笑道:“这可是我的初吻,你要负责。” 简言一甩秀发,道:“初吻概不负责,初夜的话可以考虑考虑。不过,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还有初夜吗?” 孙淳延笑一笑,不做回答。 简言问:“感觉好点了吗?” 孙淳延答:“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哦不,是举舌之劳。”简言笑道:“你小心点吧,你这堕梦体质,别哪天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 孙淳延伸个懒腰,说:“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梦里,我很开心。” 简言一把勒住他的脖子,说:“梦再美也是虚幻,你给我保持清醒,至少在找回《鬼神经》之前,不许堕梦。” 孙淳延捏着她的指尖,将她的胳膊从自己身上移开,起身到窗前,巴澈娜刚好买了水回来。 看到孙淳延已无大碍,而原本站在窗前的简言坐在了孙淳延原来的位置上,巴澈娜隐约有了危机感。 她把水递给孙淳延,孙淳延并没有接,而是将她拉进怀里,当着简言的面亲吻。 深情一吻后,孙淳延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回家。” 第三章各怀鬼胎 “好冷,好冷啊,青铜,救救我,救救我……” “你是谁?你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为什么我听到你的声音会如此难过?是梦吗?我的爱人,你为何哭泣?是不是夜里的坟墓太冷?” 孙淳延睁开眼睛,看到巴澈娜守在床边,她睡着了,放下所有防备睡着了。 孙淳延轻柔地拨开散乱在她脸上的发丝,指尖沿着她的五官轮廓划过,他将她抱上床,盖好被子,轻轻带上卧室门,去厨房做早餐。 “叮咚叮咚。”有人按门铃。 孙淳延透过猫眼看到简言,他打开门,发现简言穿着一件旗袍,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简言,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孙淳延请简言进屋一起吃早餐,简言说有要紧事跟他商量,约他去咖啡厅坐。 换好衣服,孙淳延和简言坐在咖啡厅二楼靠窗位置,百无聊赖地看楼下人来人往。 “不是说找我有事吗?说吧。”孙淳延搅着咖啡,一口没喝。 “唔,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鬼神经》找到了没有。” 孙淳延搅动咖啡的手停了一下,说:“没有。” 简言狐媚着眼,握住孙淳延的手,倾身靠近他说:“你撒谎,你身上有鬼神的味道,很浓。” 孙淳延抽回手,嗅了嗅,说:“有味道吗?我怎么闻不到?” 简言坐回去,喝一口咖啡,道:“气息已经开始复活了,《鬼神经》认主,它迟早会找上你的,你留意着点,一旦它出现,立刻通知我。” 孙淳延懒懒地打个哈欠,说:“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们都说《鬼神经》是邪物,对我不利,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抢夺呢?” 简言笑道:“是正是邪,全在于使用它的人,鬼神经本身是没有正邪之分的。” “那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在我这儿就会是邪物呢?我看起来像很坏的人吗?” 简言说:“不是你坏,是睡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坏。” “你们都说我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那个人究竟是谁?” “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记住,你是法道孙家唯一的传人。” “答非所问,不说拉倒。”孙淳延又打了个哈欠,说:“我爷爷怎么样了?” 简言点头:“挺好,周庄请他老人家做客,自然不会怠慢。” 孙淳延说:“最好如此。《鬼神经》我会找回来的,不过,如果这期间我爷爷有什么不测,你应该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简言笑道:“嗯,我已经嗅到死亡的味道了,看来你很快就会觉醒了。” 孙淳延揉揉干涩的眼睛,说:“好困啊,我该睡觉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目送着孙淳延摇摇晃晃走出咖啡厅,简言拨通了手机上唯一一个储存的号码——简吏。 “哥,你确定没有找错人?这个孙淳延看上去除了有一副好皮囊外,再无其他可取之处,鬼神会选这样的人做宿主?”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错不了,老庄主亲自开的卦。你那边怎么样了?” “被古易园抢先了一步。他在和巴澈娜交往,很显然他会帮古易园。” “那就拆散他们,你不是一向擅长征服男人吗?” 简言抿嘴一笑,道:“好的!” 孙淳延回到独居公寓,巴澈娜已经走了,冰箱上贴着便利贴,提醒他早餐已经准备好,放在温炉上了,冰箱里有鲜牛奶,豆浆机里有刚打的豆浆。 孙淳延笑一笑,自言自语:“我的娜娜,真是体贴,要早点结婚才行啊,真怕她被人抢走。” 巴澈娜一早来到学校图书馆,跟管理员阿姨借后馆九层的钥匙,说要找本旧书,查些资料。 管理员说:“钥匙被大三中系的孙淳延拿走了,九层只有他才常去。” 巴澈娜陷入思考,孙淳延是从上学期末在后馆九层不小心睡着后变得不正常的,他在里面呆了一夜,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也许他醒来过,但是楼门都锁了,他出不来,于是他便在漆黑中惊慌失措,死亡常与黑夜为伴,也许,他在黑夜中看到了什么。 她要去一探究竟,孙淳延为什么对废弃的九层情有独钟?哪里到底有什么在吸引着他?可现在,她没有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她不能跟孙淳延要,因为她不能让孙淳延知道她的目的,其实她直接问孙淳延就好,他那么喜欢她,但她做贼心虚,所以连原本微不足道的事都变得小心起来。 管理员看她一直很纠结的样子。便说:“还有一把备用钥匙,在卫生部清洁员手里,他们会定期去清理灰尘。你去后勤问问吧。” 巴澈娜到后勤询问,值班的人说找卫生部部长,巴澈娜又找到卫生部,部长说钥匙在一个新来的清洁员手里,昨天刚去打扫过。 巴澈娜问:“那个清洁员现在在哪里?” 部长说:“他今天没上班,应该在家休息吧。” 巴澈娜又问:“他叫什么?住哪儿?” 部长说:“我只知道他姓君,因为姓很特别,所以留意了一下,长得很俊美,左眼角有个浅浅的泪痣,至于他住哪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应聘校工都要填个人信息表,应该有档案,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部长一边翻新人资料,一边跟巴澈娜交谈:“不过大小姐,你要九层的钥匙干什么?那里只有废书。” 巴澈娜答道:“做一个调查报告,需要一些以前的资料。” 部长又说:“孙淳延不是有钥匙吗?他是你男朋友,你干嘛不找他要?” 巴澈娜不再回答,反问:“找到了吗?” “哦,请稍等。”部长拿出一叠表格,翻了几张,说:“在这儿。叫君倾城,住黄白水公寓6002号。” “黄白水公寓?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部长惊讶:“大小姐你也不知道吗?我刚开始也挺奇怪,还特意问了一下,小君说是新建的,在古城区那边。” 巴澈娜怀疑道:“古易园就在古城区,我从没听过有什么黄白水公寓,这君什么?青铜?不会是骗子吧?” 部长也皱起眉:“按理说大小姐你自小在金都长大,对金都的大街小巷都最熟悉不过,你说没有,那应该就是没有。这就奇怪了,不行,我得赶紧问问。” 部长照着信息表上的电话打过去,彩铃响起: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