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抱你回家》 1.想x1 想抱你回家 文/鹿灵 2018.09.13 想要见你,牵你,还有……拥抱你。 第一章 五班的庆祝晚会在八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真是的,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崭新的高二时光开启,希望大家早日和新班上的同学老师熟悉,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束,继续努力,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了,大家记得明早早点来,把自己的桌子搬走!” 教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男生们拉拉扯扯鱼贯而出,还不忘笑着说句老师再见。 阮音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找了个小盒子把多余的装饰蜡烛和火柴装进去,然后抱着盒子跟朋友一起走出座位。 她走到讲台前,抿出一个笑:“老师再见。” “等等。” 没想到陈丽会叫住自己,阮音书长睫敛了敛,目光落过去。 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别人讲的内容是不是重点,只要叙述对象包括自己,阮音书都会抬起脸,用干净而认真的目光看向正在说话的人,表达自己的仔细倾听。 她成绩很好,是稳定的年级前三,教养也好,性格软糯可爱,班上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每次只要看着她,哪怕不说上什么话,陈丽也觉得非常舒服,小姑娘浅浅一笑,简直熨帖到心里去了。 陈丽摸摸她的头发:“一班是我们的重点班,除了一两个花钱进去的纨绔子弟以外,全都是认真学习的。老师特别喜欢你,希望你高二也一样认真,最后肯定能给我们一高争光。” 阮音书直达眼底的笑意还挂着,声音浸着细软鼻音,却很肯定。 “嗯,我会的。” 陈丽又跟她后面的李初瓷聊了两句,两个人这才离开阶梯教室。 她和李初瓷从进校同桌开始关系就很好,在五班一起上了一年学,高二伊始学校便组织了分班考试,根据成绩更有针对性地把学生分去适合的班级,所幸她们俩还是一起去了一班。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分班上课了,在分别前,陈丽便借了个阶梯教室开晚会,算是给高一做个总结。 晚会前大家都把书包收好了,为的就是一结束就能立刻背包回家。 但阮音书下午忙着送卷子,班上只剩她一个人没收拾书包。 李初瓷得赶去培优班上课,阮音书跟她道别后便独自往班上走去。 一高是远近闻名的好高中,师资力量强,也富裕,又因为学生众多,高中的三个年级便分了三栋楼。 因为高二学生明天才分班,人早就走光了,那栋楼的灯顺势熄灭,天黑得快,远远看去简直是漆黑一片。 她有点夜盲症,下楼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手电筒,幸好晚会布置多出来了蜡烛和火柴给她带着。 她借着月光滑亮火柴,点好蜡烛。 蜡烛是为了烘托气氛买来的香薰烛,很漂亮,淡蓝色膏体,旁边还贴着很多她刚折的折纸。 这点光勉强能视物,颤颤巍巍的火苗随风向摇曳不定,阮音书大气也不敢喘,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端着蜡烛,低着身子,慢慢地往上走。 五班在三楼,得爬两层才能到。 到了二楼,她正往三楼迈了两步,忽然听到有散漫凉薄的人声,在这方空间内乍响。 “把老子的火机往伏特加里扔,你他妈欠揍?” 声音很淡,漫不经心似的,却又在句子里添了几个重音,末了音节往上勾了勾,满满的侵略性和攻占感。 她一时间愣住,愈发不敢喘气。 提着呼吸又往上走了几步,她看见拐角的楼梯上坐了个人,他整个人被黑夜模糊成一团,只能看到手机发出的光,以及被照亮的鼻尖延伸至脖颈的弧度。 手机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只听到坐在楼梯上的人一字一顿道:“那老子现在要抽烟,你说怎么办?” 即使隔着一个拐角,她都能感觉到那人周身涌动的乖张和戾气,裹着十足的不耐烦和躁意。 看这人明目张胆特立独行的架势,她心里隐约猜出了个名字。 毕竟学校一直管的很严,除了女生们最爱讨论的那个人,还有谁敢把抽烟打架这种违反校规的事,跟闹着玩儿似的做。 她从小乖顺,迟到都很少,这样的境况平时只是和朋友远远看过几回,自己单独遇上……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紧张,喉咙口发干,一颗揣在胸膛里的心不得安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须臾间,上头传来划动打火机的声音,但竟是一丝火苗都没有窜出。 火机坏掉了。 程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半个身子支在墙壁边沿,另一只手在腿上敲着,像某种等待的倒计时,气氛更加焦灼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恬不知耻地笑:“我那不是昨晚喝糊涂了么,加上打了一架,你也知道我当时正热血着……” “行了。” 火机盖蓦然扣拢,噌一下如送刀脱鞘,阮音书被吓了一跳,茫然抬头看去。 程迟皱着眉,兴致缺缺地终止话题:“净他妈说些屁话。” 他把坏掉的火机扔到一边,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下头的阮音书。 女生瘦瘦小小的,被包在宽大的校服里更显瘦弱,五官在昏黄的光下晕染得愈发精致漂亮,一双鹿眼干净清亮,黑得摄人心魄。 偏偏她好像还有些受惊,像看到猎人骤然闯入森林的鹿,那双眼茫然地瞧着他眨啊眨,长睫落下的光影铺在眼尾,扇动着—— 一下,又一下。 等等。 程迟眉头皱了一下。 她有火? 他注视她,竟是连眸光也没有挪动半分了。 阮音书心里开始发怵,现在不止是紧张了,还很有点儿害怕。 被他这如同捕食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不大可能再往回跑,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她跑掉好像也不太尊重。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她一边往上,一边紧紧抓着手里的盒子来稀释惧怕,脚步声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楼梯间内。 他还在盯着自己,她能感觉到那如芒在背一般的目光。 走到转角口,她侧了身子,在他所在的台阶处停了一秒,这才鼓起莫大的勇气抬了腿。 她清楚地数着两个人之间相隔的台阶数,尽可能让这煎熬的时间流动得快一点。 四步。 三步。 她屏住呼吸。 他不会开口说话吧? 两步。 一步。 她踏上跟他同一级的台阶。 电话对边的人还在讲废话:“诶,我们昨晚还打赌来着。说是想着到底谁能真正把你收服呢?讨论了三个小时,讨论出了——个屁。大家一致觉得你太狠了,谁能让你缴械投降呢。” “还有,我昨天陪我新女朋友逛商场看到了一东西,我觉得总结的真他妈到位,那设计师说每个人都是一把锁,你说你他妈什么时候,才遇到能一下就打开你的钥……” 那边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说完,程迟垂着眸,寡淡又冷漠地挂断了。 楼梯间静得可怕,在危险人物旁边的未知让她彻底害怕起来。 阮音书软着腿,立刻就想快速跑上去,但还没来得及和他错身而过—— 场景凝固,他挂着一幅冷感又沙哑至极的嗓音骤然出声:“喂。” 一个字把她钉在原地,她心脏骤停一瞬。 少年下颌半扬不扬,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克制和本能的乖戾嚣张。 “——借个火。” 明明是借,是请求,可经这人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十足的命令语气。 她吞了吞嗓子,颤着牙关,把唯一的火源递到他面前。 程迟隐在黑暗中的手臂终于抬起,骨节分明的双指夹着烟半含进唇中,而后定头,烟尾往火焰中心过了一道,零星的火色从烟卷处密密麻麻地蔓延开。 借着那微光,她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线条,懒散半垂的眼,微绷的颌骨,浑然天成的塑造,好看得像高校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他眉心略蹙,含烟轻吸一口,火光描摹下显出亦正亦邪的性感。 看烟一点着,她便急匆匆捧着蜡烛小跑着上了楼,哒哒的脚步声愈发像逃窜的麋鹿。 程迟定着头,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掉下的声音,循着声看去,一个手工折纸掉在了他手边。 折纸的形状……是个钥匙。 他抬头看往她离开的方向,怔瞬半晌,忽而低低笑了声。 /// 昨天下午,整个高二都在庆祝和纪念分班,别的全没干,搬桌子换班级的任务自然就延到了今早。 一大早,整个高二的教学楼都热闹无比。 阮音书和李初瓷刚到五班,就看见男生在帮着搬桌子。 原班长和体委人好,看女生力气小便主动帮忙,上上下下几趟,这才大汗淋漓地跑来帮阮音书她们。 “等很久了吧?你们俩是去一班吗?” “嗯,”阮音书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还有一会才上课,你们先擦擦汗吧。” 四个人边慢慢搬着边聊天,到了一班门口,班长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火箭重点班果然不一样,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清香。” 话音还没落,有女生拿着一束栀子花,通红着脸从一班走出。 “……” 班长咳嗽声,生硬地转走话题:“对了,你们俩快选位置吧,坐哪里?” 阮音书站在门口往内看了看,刚刚不知发生过什么,里面还有躁动的起哄声,此刻看到她,不知怎么的,又传来一阵欢呼。 大家都到的很早,教室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她又要和朋友坐一块儿,找了一圈,只剩第三组后面有她们能去的空位。 阮音书正看过去,冷不丁对上一道视线,那视线漫然中带几分锐利,似笑非笑,衬得周边都带上几分冷色调。 ——居然是他。 昨晚楼梯间找她借火的那个。 兴许是大家都发现她们只有程迟前面的位置可以选,不由得齐齐看过来。 程迟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有两排空位。 阮音书做好决定之后,开始搬桌子。 谁都知道她这回考了年级第一,于是程迟旁边的邓昊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你猜她是会直接坐我们前面,还是隔一排坐过去?我觉得吧,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放弃和我们程大少爷前后桌的待遇……” 话没说完,阮音书便已经落坐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二人相隔的那一排,仿佛条不长不短的银河。 邓昊哽了一下,讷讷缩回脖子:“看来这位同学对此等大福利不太感冒啊。” 程迟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过了会儿上课铃打响,第一节是殷婕的语文课。 他看她始终绷着背看向讲台,不时做着笔记,很是认真专心。 下课后,老师对着成绩和课堂表现综合了一下,选了阮音书做课代表,笑说:“听说你在原来的班上课代表做的很好,每次我都看到你准时去办公室送作业。” 下课后殷婕还布置了作业,说是今天要检查《劝学》第一二段的背诵。 火箭班的一切都是最严苛的,老师是最好的,要求也是最高的,第一天就要开始背书。 不过考入一班的基础都很好,课本都提前预习过几遍,所以这个差事不算难,陆陆续续都有人找阮音书来背。 到了下午放学时,班上的人也已经背的差不多,还剩下几个没找她。 她有一个名单,背完的人都在上面打了勾,没背的就是一个铅笔画的圈。 她正往底下检查着几个人没有背,看到“程迟”后面跟着一个圈的时候,那人仿佛能感知到似的,不知何时挪到她身侧,指尖在自己名字后面点了点。 “喂。” 还是一贯的语气,带着几成的随意和霸道。 “帮我把这个圈——”指尖又挪去上面的某处,慢条斯理垂下,“换成勾。” 说完这句话,他勾着自己的包准备走,迈出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朝她略扬首致意,唇边勾起一缕笑。 “辛苦。” 2.想x2 这个“打勾通知”下达得莫名其妙,阮音书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抬头往门口看去。 这恶劣的小少爷早已不知所踪,大概是心安理得地放了学,又或是去进行日常娱乐,反正没有背书。 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背,又是怎么进一班的。 不过……她那晚没有猜错,靠在墙边抽烟的人的确就是程迟。 她以前虽没见过他,但他在课间八卦中出镜率极高,她听得多了,靠感觉也能认出。 阮音书拿起笔画了一下,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还可以背书吗?” 把表格放在一边,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这才去洗澡睡觉,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我?”程迟低头看自己屏幕上闪出的MVP字样,手指松了松,“我背了。” “什么几把毛?”邓昊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胡扯吧,你怎么可能背书呢,你他妈连语文书都没带哈哈哈哈!” 程迟一记眼刀扫过来,邓昊立刻终止笑声安静如鸡。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抄明日课表的少女,颊边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让课代表帮我打了个勾。” “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邓昊糊里糊涂,“平时别说背书了,作业你都没交过,也没人管你啊,你现在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关注这种鸟事?” 他们这群混日子的纨绔以颓为美,推崇消极,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观念怎么成型的。 “再说了,课代表这么好说话吗?”邓昊感觉今儿真是天上下问号,满脑子疑惑。 他幅度很小地翻出去,从阮音书桌上拿起名单表回到位子上。 邓昊看了一眼程迟后面的记号,惊叹:“嘿,还真不是圈儿啊。” 程迟勾唇,未来得及回话,邓昊继续道:“我们课代表给你打了个叉。” “……” 程迟维持着不发一语的姿势,下了课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阮音书和他们二人,他才起身,邓昊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程迟顿住脚步:“你先走。” “干嘛啊?” “有些话要跟……”他声音滞了滞,“课代表说。”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吧,你何必纠结课代表给你记了个啥呢?”邓昊眉头紧皱,“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玩乐事最大,学习去他妈!” 程迟耐心早就消耗完毕,言简意赅:“滚。” 邓昊看人要发脾气了,赶紧一溜烟跑走。 阮音书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发现那人是程迟之后,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想像上次一样快速离开,但和上次一样—— 这人长臂一展,手轻松撑在门框边,将她堵在门口。 他垂头,就那么吊儿郎当地俯身凑近她,一双略勾着弧度的眼带了点笑,声音沉沉。 “喂。” “听说你给我打的……是个叉?” 3.想x3 她被吓得来不及躲闪,距离猝不及防被他拉近,能清晰地看见他微褐的瞳仁,还有鼻尖上那颗近乎巧思一般的,棕色的鼻尖痣。 像水墨画里再普通不过的一甩笔,墨色却落得恰到好处。 程迟勾了勾唇,眉梢要挑不挑:“看够了?” 她这才倏然回过神,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那双鹿眼比以往睁得更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却明显带了些怕。 他那么爱招惹事端,她好怕他找自己麻烦。 那双眼睛太大太亮,什么都好像藏不住,全都干净地写在别人可以看见的地方。 被这样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虽然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恢复过来,眼尾稍抬:“解释一下?” 她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懵了,乌黑的眸里湿湿亮亮的,声音轻飘飘,还没缓过来:“解释什么呀?” “为什么你给我打的是叉,嗯?” 阮音书回想了一下,好脾气地说:“可你确实没有背,是不是?” “但为什么别人不背就是个圈,但我是个叉?”他喉结轻滚,“更何况,我还和你说过改成勾。” 她站在那儿好好地构思了一会儿措辞,而后咬了咬浅粉色的唇:“是这样的,别人打圈,是因为他们没有找过我,我不知道他们是正在慢慢背还是什么,因为有人速度慢一点,我也可以等等,反正老师也不是每天检查。” “但是你呢,是特意来找我给你……开后门吧。这样的情况就是你肯定没背,背了的话肯定会告诉我,就算没时间也可以给我约个时间。既然你没背的话,我肯定要给你打叉了嘛。” “等你到时候背了,我会给你改的。” 虽然是在认真陈述,但她嗓子软,声音糯,再加上说话的时候习惯眨眼睛,就像团小仓鼠在冲他吐舌头。 正儿八经的样子,很有点儿可爱。 程迟仍是撑着门框,情不自禁轻笑了一声。 阮音书奇怪地看着他,手指紧张地在身侧蜷了蜷:“你笑什么啊……” 她说错了吗? “没,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直起身,“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虽然感觉这人一整天都莫名其妙,但应该是在夸她。 她点点头,嘴角勾了勾,苹果肌温温柔柔:“嗯,我也觉得。” 看她颇有成就感地挺了挺小胸脯,先前那股局促感淡了很多,居然还敢接自己的话玩笑起来。 他敲敲门框,像警示,更像逗弄:“你不怕我了?” 先前楼梯间,他不过是找她借个火,她都吓得手乱颤,仿佛灵魂都要被吓出窍了。 刚刚他不过是抬个手不让她出去,她抬眼那个瞬间全是惊慌失措,好像他能把她吃了似的。 她长睫敛了敛,抬头说:“怕。” 他看向她,在等理由。 谁知她更加正经地抿抿唇,“怕给你打了勾,老师查出来之后罚我跑圈。” “……” 这边在讲话,楼梯间后面也传来细小响动。 邓昊和一众狐朋狗友缩在墙角,偷听他们聊天,恨不得这时候耳朵几米长。 本来邓昊准备走了的,但是程迟一贯是这群纨绔公子哥里的头儿,他一不在了,大家就不知道干嘛好,思来想去觉得程迟今天也是挺破天荒的,就窝这里来听墙角。 听完之后,邓昊小声嘀咕:“程迟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管都不管的事今天这么较真?还跟人妹子聊了二十来分钟?” 有人踹他屁股:“你懂他妈个屁,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吗?” 邓昊直接被踢出去,一屁股坐地上:“邱天我操.你妈!” 整个楼梯间都回荡着这句脏话,邓昊感觉挺不对劲的,抬头一看,正准备下楼的程迟低眼冷冷地看他。 邓昊苦涩地磨了磨牙:“我要是说我带他们来这里赏月,你信吗哥?” 程迟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 /// 第二天一早,阮音书跟李初瓷约好一起在学校吃早餐,一进食堂,发现李初瓷果然在位置上等着了。 她顺着看过去,居然在在最靠内的地方看到了程迟。 他今天穿了件黑T,衬得一头黑发洗过似的亮,正抄着手,搭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书书,”李初瓷冲她招手,“你吃什么?” 阮音书早就想好了,美滋滋地:“我要汤面。” 她早上喜欢吃这些汤汤水水的,比较舒服。 她正买完,抽了双筷子端面去位置上的时候,一侧头,很清淡的柑橘冷香迎面扑来,带着点烟草味儿。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宽阔胸膛,程迟上前一步,懒洋洋站在窗口。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 里面的人问:“同学要什么?” 他递上一张纸钞,一字一顿,意味绵长:“也要汤面。” 后来她吃东西的时候,隐约听到程迟那边有人捏着嗓子说“我也要汤面~”,被人一掌拍到桌面上:“恶心死了,再阴阳怪气拖出去打死,多少年不吃早餐这玩意了。” “那我们程少爷今天怎么忽然吃面啊~” “你懂个毛,”那人笑了声,语焉不详,“……饿了呗。” 吃完汤面,去小卖部买牛奶的时候又碰上同学,阮音书笑着侧头:“好巧。” 然同学答:“不巧,我们来看程迟的。” 阮音书:? “他很少早到的,也很少在食堂和球场,一般都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清静呢,”同学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不打架的他也好帅啊。” 阮音书跟着看过去:“这么远能看到什么呀。” “远远看也有朦胧美好不好,他又不可能靠很近给我们欣赏。”同学说。 她莫名其妙想到他不止一次凑近的脸颊,有些恍惚时被人扯了一下:“诶阿音,你有没有听过曼乔一战?” 她愣了一下:“什么?” “曼乔一战啊,程迟的成名战!” 这名词可真是太新鲜了。 “成名战?”她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将军呢,打仗还带起名字的,还有成名战役?” “那当然了,当时隔壁实验高中来找茬,带了三十多个人,程迟这边只有十个。打得可凶了,各种棍棒椅子乱飞,满地都是血,警察都差点招来了。” “程迟打架太厉害了,又狠又不怕死,生生把三十多个人打跑了,后来实验高中再没来惹过事,程迟也是因为这个才出名的。因为是在曼乔路打的,所以我们起名曼乔一战。” “后来又打了几次吧,一高首霸就这么坐稳了,混混听他名字都要敬上三分呢。” 那样的世界离自己太远,像是在看一场动魄惊心的电影,知道它也许存在,可从没想过也不敢想,它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有种失真的奇妙感。 同学觉察出她的失神,戳戳她脸颊:“怎么,被吓坏啦?能理解,毕竟你这么乖,肯定觉得群架可怕吧。” 她冷不丁问:“那他会受伤吗?” “当然会了,打架基本都是两败俱伤的,不然是去挠痒痒的嘛?” 又聊了一阵,她们上楼去早读,这次程迟到的比昨天早,没一会也进来了。 休息的空当里,阮音书一摸桌面:“糟了,忘记买牛奶了。” “早上聊得太high了吧,”李初瓷笑她,又抬头看向去买东西的男生,“赵平!帮我带杯牛奶上来!” 赵平把牛奶买上来后,阮音书还没来得及戳开盖子,吸管就自己从中裂开了。 “那你用我的吧。”赵平把自己的新吸管递过来。 “不用,我等下再去拿……” 他不由分说地用自己的吸管帮她戳开,阮音书想的很多:“那你用什么啊?” “没事,我可以撕开倒到杯子里喝,”赵平脸有点红,“我带了杯子的。” 再三确认他带了杯子之后,阮音书跟他说了谢谢:“我明天帮你买,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 程迟靠在椅背上,看他们“你来我往”,眉间川字愈深,一身低气压,邓昊搓着手臂喊:“好冷啊……” 程迟输送了半个多小时冷气后,这才终于开口说话:“人一天最多喝几杯牛奶?” 邓昊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分析:“三杯……吧?不能再喝了,再喝我都要吐了。” 于是翌日一大早,在网吧沙发上正睡得香的邓昊被人捉起来,生平最早的一次到了学校。 然后程迟带他进了小卖部,买了五杯牛奶。 邓昊感觉自己精神都要错乱了:“怎么,您今天是慈善发奶家吗?” “闭嘴。” 程迟把牛奶全戳开放到她桌上,三杯给她,一杯给赵平,还有一杯以防万一。 他不想今天还为这破牛奶这么吵。 做完这些,从昨天不爽烦躁到今天的人,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和缓。 邓昊看乐了:“贴心阿迟,送奶上门?” 程迟看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再多话,加上真困了,趴在桌上没一会就睡熟了,自然是错过了阮音书看到一桌牛奶时的精彩表情。 李初瓷看到也直了眼:“这谁送的啊,讨好你吗?” 阮音书懵中带了点惊讶:“谁示好送这么多牛奶呀。” 她抬头往班上看了一圈,不期然对上程迟视线,又冷静地觉得应该不是他,转过了头。 可能是谁买多了喝不完吧。 可不知道是谁给的,她也不敢喝。 于是五杯牛奶就这么摆在桌沿边,以回头率超高的姿势放了一天。 放学打球时邓昊发现程迟的不在状态:“今天迟哥状态没有之前猛啊,怎么还没我进的球多?” “你他妈像头猪一样睡了一天,当然精神好了。”有人调侃他。 程迟没做声,从箱子里抽了瓶矿泉水,坐在球场的位子上。 这个位置刚好对准一班,他抬头就能清楚地看到班内的一切,这会人都走光了,空荡荡的教室只剩阮音书和……赵平。 赵平或许是在背书,就坐在阮音书旁边的位置上,偶尔跟她说两句话,然后把自己的书推过去,她倒也乐于助人,一个个耐心地回,偶尔还给他书上做标记。 他刚刚打球时不经意地一瞥,就看到她在笑,傍晚的光洒在她脸颊上,渡上一层温软光圈,衬得她整个人白皙又剔透,单纯无瑕。 空中漂浮的尘埃轻飘飘地落定。 她好像对谁都是那样,就连对不认识的人都笑眼盈盈,善良又大方。 可对旁人那种自然礼貌的亲近感,对他却从未有过。 只要见了他,那双眼里就总不自觉有些害怕。 他越发烦躁,自己站起身了都浑然不觉,有个球滚到他脚边,他顺着一脚踢开,篮球飞出去很远。 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你踢足球还是打篮球呢啊?诶诶诶,干嘛去?” 他低着声线,回头,有汗顺着淌进衣领。 “我过去一趟。” 4.想x4 程迟站到一班后门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阮音书在跟赵平分享自己的经验。 “问我背快一点的办法吗?嗯……其实我会把一段分成几个小段来背,这样的话记忆里会有条理一些。” “还有,我习惯在这些生僻字上面加拼音,先多读几遍,读顺了再开始背,不会拿到手就开始背的。”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啊,其实我这几门里就数语文差一点了,如果像你一样语文这么好就好了。” 阮音书笑着收拾笔袋。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开了好多奖学金,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一高还算少的,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混混太多,”赵平继续展开话题,“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还闲聊起来了。 阮音书背好书包:“还因为我爸妈也在这边工作。” 因为阮母对培养孩子非常上心,所以从小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方便照顾。 赵平点点头,又想说什么,一转头就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程迟。 他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霸王,虽然没狠到闻风丧胆的地步,但至少威名在外,没人敢惹。 而此刻,这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眉间的“川”字表达着他的不爽,一双眸子素来带着戾气,似乎随时会因为暴怒干上一架。 赵平整个人缩了一下,本来还欲留下来跟阮音书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打起了退堂鼓。 程迟抬了抬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最好别说什么屁话,赶紧走。 赵平也是好学生,好学生乖乖仔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不良少年,自然怂得不行。 他想戳戳阮音书,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手指才伸出去一半,门口的程迟眯了眯眼,他立刻吓得住了嘴。 赵平立刻收回手指,讷讷道:“那个……音书,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好的,”反正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的,“拜拜。” 赵平忽而间喜笑颜开:“好嘞,明天再见。” 赵平加快步伐从正门夺路而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心里那股郁结便被欣喜替代了。 阮音书还在整理自己和李初瓷桌上的书,整理完之后也从正门出去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的程迟。 直到她锁好正门,准备把后面也锁上的时候,走到半途蓦然一抬头,程迟就抄手站在那儿看她。 夕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他随意又轻佻地伫在日光下,黑色上衣印着某知名奢侈品牌张牙舞爪的鲨鱼,凶猛又寂寥。 很奇怪的,她忽然想到了刺猬,又想到了离群的猛兽,用獠牙来掩盖自己脆弱的孤独。 这想法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摇摇头,想让自己别在脑子里疯狂开小剧场了,手上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清脆响声。 她缓缓走过去。 他手里捏着冰镇过后的矿泉水,凝结的水滴一颗颗往地板上砸,再静谧一点,也许能听到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程迟刚好开口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钥匙上:“怎么是你锁门?”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眨着眼“啊”了声。 “不是值日生或班长锁门,怎么每次都是你来?” 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程迟动作停住,修长手指抵在锁骨前。 这他妈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看出他的停顿,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好脾气地把后门重新推开:“没事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掉了什么就拿吧,你拿完我再锁门,等你一下不碍事的。” 话已至此,程迟便往内走了几步,心道总有些东西会落在教室里,就算他没有,邓昊这狗东西总该有吧。 阮音书很贴心地给他打开灯,灯光照射下,最后一排的桌面空空如也,光洁如新,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程迟走过去往抽屉里看了看,没有,往周遭地上看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 “……” 妈的,怎么连个垃圾都没有。 操。 阮音书也跟着他脚步进来,显然也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带着细软的停顿:“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她声音提着,像是怕触到他伤心事,小心翼翼像朵棉花糖云,糯糯地包住人的心脏,甜丝丝的。 程迟垂着眸,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有答话。 后来阮音书锁了门,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喂。” 她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像颗琉璃珠:“怎么了吗?” 叫住她完全是他下意识行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叫住她做什么。 于是半晌后,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把自己手里的水递出去:“……喝水吗?” 沁凉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往下淌。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她却并没有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只是笑了笑,白皙手指扯了扯书包带。 “不用的,我不渴——你喝呀,看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她好像还是有点怕他,怯生生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冒犯。 阮音书走后,程迟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半,冰凉液体滑进食道,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低低骂了声。 疯了吧,没头没脑的。 /// 次日下午,老师们终于大发善心,开始讲分班考的卷子。 “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组里觉得这套卷子题目还是很经典的,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作文也很有代表性。” 两节课连堂刚好够讲一张卷子,下课铃响的时候殷婕开始发印好的优秀作文:“一共印了四篇优秀作文,阮音书这篇写的最好分也最高,一定要看。” 四篇作文一共印了两大张,全班同学人手一份。 印优秀作文或试卷下发给学生看,是一高的惯例。 第一排的人拿了然后往后传,最后阮音书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刚好四个人的量。 她回了回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程迟和邓昊,他们俩应该不看这些,而且自己和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空排。 她正准备收手不往后递的时候,后面的程迟却忽然伸出了手。 阮音书眼睫颤了颤:“你要吗?” 男生闲散扯了扯唇角:“要啊。” 她伸手递过去,奈何她手不够长,没办法隔着一排把卷子给他,人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凭自己出色的身高优势,一倾身,恶劣又顺畅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纸。 他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阮音书后知后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展示自己手长。 她忿忿转过脸,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但她天生栗色发丝细软,一点也不凶,反而奶了吧唧的。 程迟没禁住笑出声。 邓昊被他百年难得一闻的笑声弄得抬起了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嘿嘿笑了:“哥你拿这个干嘛?我今天带了擤鼻涕的纸,不需要这个。” “鬼他妈给你用的,”程迟一把推开他的头,“不学无术的垃圾,滚。” 邓昊好无辜啊:? 但是很快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反正本来就是个垃圾混账,上次接班上的卷子还是为了擦桌子的…… 过了会儿,有人在后门喊程迟出去玩:“迟哥!来啊,出来快活啊!” 叫了半天没人理,邓昊也奇怪了,侧头一看,程迟他妈在看优秀作文。 强忍下内心狂风海啸的震撼,邓昊乐了,对外头翘课的人骂了句:“叫你妈呢,人看优秀作文呢!” 其实本来程迟不过是为了聊她顺手接下,只打算粗略扫一眼,但映入眼帘的“阮音书”三个字工整漂亮,连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字和人一样,虽没有攻击性,却一笔一画有条有理,顺着读下去,感觉面前好像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满脸的正经萌。 不知不觉,竟然就看到了最后。 邓昊满脸的不可说:“程少爷,优秀作文好看吗?” 说完,他也乐滋滋地凑过去想看看,程迟重新把他踹回去:“你看得懂个屁。” 邓昊:??? 接着,又是按照邓昊的猜测,程迟一直坐到了放学,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阮音书想到昨天门口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总是最后一个走的,便准备今天早点出去。 虽然阮母可能还没到,但她可以先去奶茶店买杯饮料看看书。 这么想着,阮音书很快收拾好,侧头跟李初瓷说:“今天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好啊,你今天好早哈哈哈。” 而程迟看她前几天都是最后离开,满心以为今天也是一样,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站起了身。 当阮音书准备走出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潜意识先于大脑发声:“不留下?” 她怔忪了一下:“为什么……留下?”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又有些不爽了:“那你昨天为什么留下了?” 阮音书想了想:“因为昨天有人找我背书呀。” 他琥珀色的眸沉了沉,道:“那我今天也找你背书。” 邓昊睁大眼,看着程迟,已经完全惊呆了。 程迟这他妈说的什么玄幻离奇鸟语??? 阮音书明显也有点不信,眉头拢了拢,小声问:“真的吗?”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软肉,轻懒地笑了声:“真的啊。” 5.想x5 程迟要背书? 班上的空气似乎因此静寂了片刻。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嗯,”他并不意外似的,站起身垂眸看她,随口问了句,“送你回去?” 说完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潜意识还挺有礼貌。 挺稀奇。 “啊,”愣过一秒后她回过神,扯了扯书包带,“不用的,我妈妈接我。” 她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或是耽误她这么久有些愧疚,也没多想。 “你不用觉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细声细气道,“我是课代表,为大家服务是我该做的,只要你想学,不要怕麻烦我。” 程迟:“……” 老子没觉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坛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来,带着压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调软趴趴,叫人听来只觉得无奈,又带着一点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进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弯非弯,学着她的语气拉长尾音,鼻息绵绵无力。 “我会背的啊——” /// 当晚在基地,邓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战场奋力厮杀,不远处游戏机里拳皇打斗声清晰,桌上游戏如火如荼,茶几边有人在打扑克, 可程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个小型地下室,最开始是因为程迟跟他老子打架,怒不归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阵子,看这地下室宽敞,便随手在这个繁华地段买了下来。 他先在里面安置了沙发和床,后来邓昊他们嫌不够热闹又搬了电视机和游戏机,再后来有人买了高清投影仪,这群混账们偶尔就在一起看看电影,又加了天鹅绒地毯和茶几…… 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他们频繁活动的一个场所,他们管它叫基地。有时候不想回家就住这儿,反正房间够,电脑足,光纤网速也快的飞起,一应俱全,没什么不好的。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基地的主人脾气阴晴不定…… 譬如此刻,结束一场鏖战的邓昊靠在沙发上放空,过了会儿,被人踹了脚。 程迟皱着眉,头顶仿佛有一团黑火跳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阴翳气场。 邓昊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怒了这位大爷,赶紧屁滚尿流地准备道歉,谁知这人眉头蹙得更深,硬邦邦问了句:“我很凶?” 邓昊不好意思说,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要砍我全家呢。 “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她总是带着怯的眼神,奇怪于她对自己的怕而已。 他又问:“我很可怕?” 邓昊神情复杂,仿佛他在问废话:“包括我们在内,整个一高有谁不怕你?想死吗?” 然后邓昊把拿了面镜子放他面前:“来,迟哥,看看你这佛挡杀佛的砍人脸。说吧,明天去砍谁?” “……” /// 给程迟“布置”了背书任务后,阮音书本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阵子了,谁知当天下课,正要收拾书包,一张纸忽然轻飘飘坠到她桌上。 很熟悉,是印刷的她的作文。 她抬眼,看见程迟那双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的无措的自己。 他仿佛很是诚恳,又好像报仇,在跟谁暗暗较着劲儿,笑带着点儿痞。 “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课代表。” 这下不是阮音书的错觉,整个一班真的都因为他这句话安静下来,甚至好似还有了回音。 不止是白日见鬼了,是白日见万鬼齐出拯救世界。 面前的场景震撼得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构想的范围。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看过去,发现程迟的确站在那里没动,这才半信半疑又活久见地信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班门。 大家本来准备走,却冷不丁被程迟这句话杀了个回马枪,想看热闹吧,又觉得留下来显得太刻意,所以只好装作要走了,实则趴在外面的窗口往内看。 程迟抄着手,冷冷乜过去一眼,看热闹的身子一抖,立刻识趣地散了。 阮音书也是一头雾水,但想着昨天是大家都走了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想必也一样,便也边做作业边等待,写完两道大题,人也确实散了个干净。 她回头看他时,他也以手支颐漫然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了很久。 她侧了侧头,眨了眨眼,继续暗示他可以问了。 但他也学着她侧了侧头,唇畔带笑。 她只好开门见山:“你想问我什么的?” 程迟信口胡诌,表情却不露馅:“作文的。” “具体想问我什么呢?” 这人一天一个变,怀疑他只是整蛊自己的念头再度涌现。 可……既然昨天已在心里说服自己接下这个棘手任务,他也并没有如何过分,这两天确实都是在做学习有关的事。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脾性为他带来的反差,让人难以一时间接受他真要学习罢了。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不能狭隘如斯,要用发展和包容的眼光看待同学。 程迟手指卷了卷黑发:“就……想问问写作文有关的技巧。” 负罪感让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跑去黑板上给他列了份纲要,从大方面“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列到小方面煽情总结技巧,从议论文讲到记叙文,应有尽有。 程迟看到小黑板满满的字迹,忽而内心一动:“借景抒情?” “嗯,就是靠着景物来抒发自己的感情。就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渲染阴雨天气,心情好的时候则是艳阳高照,是借托环境表达感情的手段。” 程迟忽然朝窗外看去。 阮音书以为外面有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他阖了阖眼睑,手指在桌上若有似无地敲击,随意又轻慢,“就是觉得……今天天气还不错。” 阮音书侧头跟着看出去,窗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是时劈下一道惊雷。 “……”?? 他学疯了吗?? 6.想x6 一道闷雷过后,浅灰色天幕裂开一道口,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暴雨突如其来,顺着风往教室里飘,溅在窗台上的雨噼里啪啦响着。 阮音书惊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讶异于程迟这惊人的反向预言能力,赶紧走到窗边开始关窗户。 “你跑前边儿去干什么,”程迟也站起了身,“先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了啊。”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她倒好,不先管自己,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 程迟抱着书回了班,那会儿正要开始最后一节课,阮音书一抬头,看到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资料,愣了片刻。 似乎颇有些满意她的反应,程迟抱着书走到自己位置上,书放在桌上砰一声响,像是不满之前的什么,又像是放给她听。 她的神思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邓昊看程迟坐下了,神色为难,又忽而严肃:“程迟。” 他很少这么叫程迟,程迟也怔瞬半晌:“什么?” 邓昊循循善诱,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声道:“被人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来救你。” “……” “闭嘴,草包。” 等了一会老师还没来,班长去找人,回来后在讲台上说:“语文老师还有一会就来,大家先读读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这次跟早读不同,读的内容比较自由,想读什么都可以。 程迟随手翻开一本刚买的诗集,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书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阁夜》。 阮音书翻到后面的古诗,正准备挑一首背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迟的声音。 少年声线低醇浅冽,像夏末一阵掠过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气息,穿过发梢,悠悠飘往远处。 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撩拨,和几分痞里痞气的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重音在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重音在迟。 顿了顿,又笑意绵长继续念——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 这都不是这本课本里的内容啊,他在做什么? 阮音书带着满腹疑惑往后看,对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说。 阮音书:“什么?” 他握着书身子前倾,眼神牢牢锁住她:“猜猜我的名字——出自哪里。” 7.想x7 这位少爷的兴致来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问句竟叫阮音书怔了片刻。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去了一趟,结果回来就开始问她诗了? 她好像永远都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做什么、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阮音书颊边微鼓,秀气的眉心略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邓昊夸张又中气十足地“哈”了声:“好好的社会渣滓,怎么说吟诗就他妈吟诗呢?” 程迟把书卷起来,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邓昊急忙捂住脖子,缩在角落里打游戏了。 一班的同学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每个人都做好了参加比赛的准备,钱很快就交齐了。 没过几天,比赛的位置就分出来了。 物理课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贴在了后面:“周一上午不上课,大家统一参加这个考试啊。” “考试地点在庆生宫六楼,周一上午九点开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过去。位置是随机打乱分配的,我们班的被分到了好多个考场,大家没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稳住,进决赛就看我们班的了,绝对不能丢脸啊!”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正卡在解一道数学题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题解完。 阮音书是做起题来就很忘我的人,这会才发现李初瓷出去了:“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说,“你是605考场24号,我是607考场8号。” 阮音书把自己的位置记在纸条上,李初瓷又感慨:“一个考场真没几个本班的啊。” “考试要本班的干嘛呀,”阮音书偏头,“又不抄。” “有个照应,图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词。 因为李初瓷帮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书便没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程迟出去打球,她出来时,他正准备抛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谁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的。 手里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春心萌动得很明显。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干嘛的。 三分球偏离轨道,堪堪擦过篮筐,邓昊一句“yes”还没说出口,站起来猛地遗憾一声:“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两声,程迟没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边呢,捡啊!” 程迟:“买水去。” 邱天说好,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儿不是有水吗?!” 程迟走到贩卖机边,手机扫了瓶芬达出来,刚好能听到阮音书那边的对话。 “你好,我是七班的吴欧,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聊聊天问题目,听说你语文很好的。” 阮音书像是经历多了这种事,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天生带一点怯意。 “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用手机的。有个APP很好用,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在上面搜。”她说了个APP的名字。 “那……听说你物理有些弱,我……我物理上次考试全校第三,也许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他不放弃。 “也不需要啦,我善用搜索,一般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班也有物理课代表的。” 眼见旁敲侧击没用,吴欧破釜沉舟:“别的不缺,那你……缺不缺个男朋友?” “不缺的,大学之前我想我暂时不需要恋爱。” 说完,感觉接下来再说什么也都尴尬,阮音书便礼貌笑了笑,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吴欧低声骂了句什么,围观的朋友纷纷上来安慰,他当场被拒绝,拂了面子,表情有点难看,脸又红又黑。 “妈的,傲什么傲,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那点征服欲和羞耻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他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易拉罐,撂下狠话:“等着吧,老子总有办法让她服软!” /// 阮音书走到贩卖机旁边的时候,发现程迟正靠在那儿喝芬达。 邱天还在那边喊他:“怎么还没回啊,是不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啊?这儿有我们给你准备的水,来啊哥!” 看程迟直勾勾瞧着自己,阮音书提醒:“后面有人在叫你。” “是吗,”他漫不经心扯唇角,“叫我什么。” “哥?”她也没多想,看到同学的亲近感让她又添了句,“你小弟还挺多的。” 他垂眸,眼底晦涩不明,“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我罩他们啊,”程迟倾身,棕色鼻尖痣离近,“就比如你刚刚那种时候,如果不想理,掉头就走也没关系。” 阮音书顿了片刻,小巧鼻尖皱了皱,悄声:“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是啊——”他尾音拉长,“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被人保护?不会受欺负,想发脾气就发,遇到不想理的人也可以掉头走,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她侧了侧头,黑白分明的眼清透见底:“……什么?” “认我做哥哥,我罩你,怎么样?”他勾了勾唇,一股子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寡淡风流。 她懵了一秒。 他提着鼻音,窄窄内双伏在眼皮上,清冷薄情又勾人。 “叫一声,嗯?” 8.想x8 反应过来的当下,阮音书双目圆睁,当即往后退了两步。 活像是见了强抢民女做压寨夫人的山大王。 程迟见她这幅受惊小兔子的模样,虽是没被人当做好东西,但心里竟生出些愉悦来。 她皮肤白得透光,细腻得跟瓷器似的,眼睛瞪大透出一圈眼白,又怯又懵懂的无辜。 他“啧”了声,继续调笑:“别不信啊,我说真的,好处挺多的,真不试试?” 她防备又严肃地看了他好一会,正张嘴要说出一个“不”字,他却又率先打断了。 “好了,先别急着回答,可以再想想。” “无所谓,我暂时还不是很着急。” 阮音书:“……” 这人讲不讲道理的啊? 她低着头,抿唇的时候,颊边弯出一道微扩的弧线,弹弹软软,看上去很好捏。 过了一会,阮音书决定不跟他纠缠,帆布鞋底摩挲着脚底的石子,声音低低的:“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他似笑非笑,“我还没把好处给你列举完呢。” “行吧,”他一副自己退让了很多的样子,“你先回去,等下周一来,我具体告诉你有多少优待和福利。” “……” 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完全不给她余地了。 阮音书有点无奈:“你就这么想当我哥哥呀?” 他眼尾火苗轻跃,一闪即逝,兴味地抬了抬眉:“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书包带在她身侧摇晃。 她也该回去了,迈了两步,看他仍目送自己,又道:“周一的考试你去吗?” “不去啊,”少年握着易拉罐漫不经心,却又倏尔压下脸来瞧她,“你想让我去啊?” 收比赛费那时候他正好在,便也顺手交了,但从来没打算去,连座位在哪都没看。 “没有,就是问问。”她摇头,“我真得走了,拜拜。” 她和他错肩,沿往校门的方向愈走愈远。 今天天气稍微有点热,而她又出人意料地爱扎丸子头,偏光下她的头发呈现柔软栗色,那团头发和她人一样乖顺,卷成个丸子盘在发顶。 她扎不上去的小碎发顺着垂下来,衬着脖颈上细细的绒毛,显得别样生动。 校服的衣领并不高,露出她颈后那截白得晃眼的肌肤,布丁似的软滑柔嫩。 他莫名想起山涧溪流,和着空旷风声,水流时快时慢,波纹层层叠叠,涟漪交相荡漾。 溪流像被浣洗过似的清冽见底,沁凉无声,带着花色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深处,形状清晰。 干净,美好,纤尘不染。 /// 当天正好是周五,跟程迟告别之后,有几天时间见不到他。 回家之后,阮音书先是写了会儿作业,然后松了丸子头去洗头洗澡,洗完之后还来不及吹,便披着湿哒哒的头发,趿着拖鞋快步走向书桌。 刚刚洗澡的时候临时想到了解题思路,她怕灵感稍纵即逝,只好抓紧时间把这题解出来。 她力气小,头发难拧干,这会儿有水珠断断续续顺着发梢滑落下来,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演算纸上。 啪嗒,啪嗒,像是给她认真的演算配上背景音。 她目光专注,浑然不觉,一边手算一边翕动着浅粉色的唇念着,直到滴下来的水晕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圈,她才长吁一口气,放笔。 终于算出来了。 这道困扰了她三个小时的题目。 她正准备把草稿纸上的内容誊抄到作业本上的时候,洗好葡萄路过的阮母催促:“音书来吃葡萄,妈妈这回买的葡萄又大又甜……哎——怎么又不吹头发就写题呀!赶快去把头发吹了,不然要着凉了!” “不会着凉的。”她小声说。 “那也对身体不好!”阮母赶紧走过来摸了摸她背后,“你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这样睡觉可不行,女孩子身体最怕湿气寒气了,赶紧吹干再来写。” 她说好,放了笔,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呜呜的风声中,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作业上,一把头发和衣服吹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跑过去把过程详细又工整地写在自己的作业本上。 写完之后,她抱着自己的长草颜文字抱枕坐上床榻,看见床头放着阮母准备的葡萄。 微微冰镇后的大颗葡萄装在玻璃碗里,剔透漂亮,她默默在心里想着肯定很甜。 阮家的家风一直这样,从小就像个保护伞把她遮起来,事无巨细地照顾好她,生怕她吃一点亏上一点当,把她养得特别好,宠溺却不骄纵。 所以这十七年来,每当别人夸她性格好的时候,她都知道最大功臣不是自己,是他们的培养。 他们是很好的栽培者,她像一颗幼苗,对着镜子能看出自己的成长轨迹,看到自己健康蓬勃并无不良,知道这样是好的、是对的、是大家推崇的,便也继续接受这样的生长环境,从没想过反抗。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跟着他们的安排走,循规蹈矩,绝不行差踏错。 其实觉得这样也无不可,起码她现在过的生活被很多人羡慕,家庭和睦美满,成绩优良,身材长相也挑不出毛病。 她把掌控权交给了自己信任的父母,他们乐于安排,而她也悉听指挥。 只是偶尔也会想着,她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颗幼苗是在主人一买回来就决定好了品种,还是在自己的挣扎下,开出想要的形状? 她忽然觉得茫然,可又忽然开始期待。 /// 周一,因为考试时间在九点,她难得睡了个懒觉,七点的时候闹铃才响。 本已经和阮母说过自己可以自己准备早餐,可阮母到底是放心不下,想给她更周全的照顾,还是起来给她准备早点,然后送她去考试地点。 八点多的时候她下了车,正好碰到坐公交来的李初瓷。 李初瓷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她都是单独行动比较多。 一看到阮音书,李初瓷立刻皱鼻子:“跑到这里来我可差点累死了,学校又不组织大巴,让我们自己来,真是绝情。” “组织大巴肯定太麻烦了,哪有这样省事,”阮音书问,“吃早餐了吗?” “吃了。” “那你怎么这么累,不是放了两天假嘛?” “你还说呢,我特么节假日过的比工作日还忙,又是培优班又是写作业的,”李初瓷无奈耸肩,“哪照你,直接上门家教,不想上还可以不上。” 不过阮音书除了实在抽不出空,一般都不会拒绝家教课的,也很少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唯一爱好是买抱枕娃娃还有做手账。 李初瓷:“你真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热爱学习的人了,还很主动。” 阮音书想了想,热爱好像也说不上,只是觉得正确,加上也没什么别的可做,所以便把心思都放在学上头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初瓷推她:“我们在六楼,走吧走吧,准考证拿出来,先进去找位置。” 阮音书在605考场,李初瓷在607,两个人的教室离的很近。 李初瓷送她到605门口:“你先进去吧,我去607放包,放好我们再一起出来上个厕所啥的。” “嗯。” 阮音书顺着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24号,第四条第三个。 她来的早,别的人都还没到,阮音书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把笔袋放在桌面,准考证压在底下。 做完这些,她估摸着李初瓷也差不多了,便出去找李初瓷。 两个人碰了面,先是去楼底下上了个厕所,然后李初瓷拉着她去买了包纸,路上复习一下关键知识点,再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考试也快要开始了。 里头冷气开得足,阮音书瑟缩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位置,意外发现自己身后坐的居然是…… 是周五拦住她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哦对,吴欧。 没想到居然和他分到一个考场了。 吴欧应当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但眼睛都没抬一下,一直低着头紧盯自己的准考证,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 她没多想,走过去坐好,因为有点冷,抱着手臂搓了搓。 没坐下多久,老师来检查准考证,阮音书把放在桌面中间的准考证推到右上角,又有点奇怪地想,之前不是把笔袋压在上面了吗,怎么准考证还滑到中间了。 检查准考证的空当里,她发现自己斜后方有一个空位,大抵是缺考的。 准考证检查完,铃声打响,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这种竞赛的初赛一般都是初步筛选,是稍微有点难的程度。 阮音书拿到卷子先没急着动笔,而是先大概过了一遍卷子里涉及到的题型,掂量了一下题目量,这才准备动笔。 毕竟不是所有题她都会做,这样子的初步审视,能让她计算好在一题上最多耗费多少时间,免得难的没做出来,会做的也没时间做了。 花了三分钟构想好,她打开笔袋准备抓紧时间开始做题,拉开拉链的那个瞬间,懵掉了。 大部分笔断成几节,随意又惨烈地躺在笔袋里。 木质的铅笔也被人折成两段,自动的2B铅笔笔芯被人抽走了,留下一支空荡荡的壳子。 幸好还有一只黑色的笔幸免罹难,她抽出来,发现里面的笔芯也不翼而飞了。 整个笔袋十多支笔,没有一只能用的。 …… 她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脊椎发凉地呆坐在那里,整整出神了十分钟。 昨晚她亲手装的笔袋,里面的东西都是好好的,她还确认过了,怎么会…… 有人在整她吗?谁做的? 就算要做……怎么能够做的这么过分? 意外猛地将她心神扰乱,她甚至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过了好半天,她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看能不能找别的办法。 她抬起头,发现只有前面有个女生,正想着能不能找女生借支笔的时候,发现女生正在很认真地演算。 初赛题量很大,时间抓紧的话才能刚好写完,她不能耽误人家的时间。 况且她天生慢热,脸皮本就薄,也不好意思打扰正在认真写题的女生。 旁边是两个男生,她更抹不下面子了,后面是吴欧…… 等等,吴欧。 像是一瞬间意识回笼,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画面成为线索。 怪不得回来之后她的准考证会挪了位置,笔袋也偏了许多,怪不得吴欧不敢看她……原来是他弄的…… 阮音书整个人顿在那里,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身子不自觉地朝后面偏转了一点。 监考老师敲敲桌子:“不要左顾右盼啊,自己写自己的题。” 虽没特指她,但阮音书还是觉得是在暗指自己,急忙转身坐好,一张脸霎时红透,脑子里嗡嗡嗡像是要爆炸。 在这之前,她的名字从老师嘴里说出来,从来只会是夸赞。 她双臂抱着缩在那里,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可她自尊心偏生太强,再没有张嘴说一句话动弹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老师察觉到不对,下来巡视,走到她身边时看到她桌上一大桌断掉的笔,脚步停顿:“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的笔被人恶意掰断了,写不了题了。” 老师皱着眉巡视了一圈:“什么时候?” “我第一个到教室,放了笔袋出去,再回来就这样了。” 吴欧在后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没想到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她真的敢讲。 “那你先用我的吧,”老师去讲台上拿了一支笔下来,“其余的等会再说,快没时间了。” 一拿到笔,阮音书立刻开始写题,但物理题本就又多又难,她还晚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收卷时后面的大题都没写。 每条的人起身去交卷,阮音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后面的吴欧路过,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无意”,钢笔的墨水滴在了她准考号条形码上。 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但条形码上还是有一团污渍。 起身去交卷的时候,有认识她的人往这里扫了一眼,看她卷子背面是空白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阮音书情绪复杂地抿抿唇,把卷子交上去:“老师,我的考号……” “怎么这么不小心滴上这个了?!条形码扫不出来没有成绩的啊。” “我没有钢笔。”她说。 老师的目光挪到唯一带了钢笔的吴欧身上,吴欧看教室里没监控,面不改色:“我带钢笔是打草稿的,可能不小心甩到她卷子上了吧,不好意思啊。” …… 考试结束回学校,跟李初瓷坐在公交车上,任凭李初瓷怎么问怎么说,她都抱着手臂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回荡监考老师那句—— “这肯定扫不出来了啊,白考了。” 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来,雨珠汇成线,顺着窗户向下滚。 天气阴沉沉的。 她浑浑噩噩走进教室,找位置坐好,教室里还在就刚刚的考试讨论得热烈,有人说自己运气好兴许能进复赛。 她又何尝不是呢? 以她的水平,假如发挥好,还是有可能靠半面题目进复赛的,但被吴欧又那么整了一下……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做了两个小时无用功,还被人陷害,还第一次有半张卷子没做完…… 想到孤立无援的场景,还有那些震惊又怀疑的目光,挫败感和无助感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好丢人啊。 怎么会这样呢。 她缩着身子,左胸腔空泛地涩涩抽着痛,有湿热液体难以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一颗颗砸在书本上,她咬住嘴唇,小声抽噎着。 程迟从外头走进来,路过蛋糕店的时候蓦然想起,自己周五时跟她说有“好处”给她,便顺道买了个蛋糕带给她,心中颇为自足。 可走过去一看,发现她低着头,背部一抽抽地颤抖,手指绞着书。 他立刻感觉到不对,走过去,蛋糕放她桌上,然后蹲下身看她:“……怎么了?” 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嘴唇都被咬得泛了白,眼眶里亮盈盈,眼尾红彤彤,委屈极了。 程迟怔住。 “到底怎么了?”他几乎有些无措地把手搭在她发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安慰人的,轻轻揉了揉。 “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9.想x9 她没说话,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地掉眼泪。 感觉到班上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好像都挪到了这里,她不愿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想让程迟早点走,便回了句:“没什么。” 声音有点哑。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10.想x10 那天到家之后,阮音书竭力平复着自己失序的心跳,从书包里翻出英语作业来做。 练过的英语花体字被老师夸过无数次,她做了几道翻译句子,又写了篇阅读理解,可胸腔里的声音还是一声盖过一声。 她放下笔,做贼心虚似的往外面看了一眼,确认阮母没在看她,这才伸手覆盖住自己的心脏。 还是有点紧张。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甚至他们回座位以后还在窃窃私语:“这谁干的啊,干得好,我早看吴欧不顺眼了,超级做作自大还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 早自习结束,又上了几节课,中午的时候她吃完饭早早到了教室,结果接到通知:“教导主任让你们俩去过去一下。” 阮音书指了指自己和李初瓷:“我们俩吗?” “嗯。”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瞬间到来的时候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阮音书慢吞吞站起身,心里的焦虑感渐渐被不安代替。 她们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门推开,里面站着主任时亮和吴欧。 两个平素乖乖巧巧不犯任何事的小女生在里头站定,带着一股清冷的陌生气,和这氛围格格不入,甚至让人觉得她们是来接受表扬的。 要不是看了监控,时亮也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她们,这一班的两个听话又好成绩的女孩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出去都是值得炫耀的。 时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叫你们进来干嘛的吧?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我还真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人踹开。 程迟挂着一张低气压脸走进来,满身的乖戾气息。 阮音书知道他不好惹脾气大,但没想到在主任面前他脾气也能这么大。 但时亮早已习惯,没多说什么,让他站到阮音书旁边去。 他长得高,一站到她身边,霎时挡去了不少光,柑橘味道铺天盖地涌入她鼻腔。 这种情况去叫程迟,他多半不会来,但既然他来了就好说了。 时亮终于找到着力点:“桌椅是你扔的吧?是你教唆她们俩和你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都没有问,时亮就一脸笃定地认为是程迟先找茬。 阮音书良心过不去,上前一步正要说是自己做的,“不是……” 可话没开口,被程迟侧肩完全挡住。 他不让她说话,云淡风轻地回应:“因为他欠揍。” 时亮:“………………” 很快,一班和七班的班主任也进来了。 “你这样在学校成天惹是生非是不行的,”时亮气得摘下眼镜,“人家吴欧怎么你了,你要把人家笔也摔了,桌子也摔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影响别人?” “我知道啊,”他声音低低的懒,似乎还在笑,“那他知道影响别人么?” 时亮被气得没话说了:“你真是无法无天!” 阮音书忍不住探出头:“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程迟独自背黑锅。 但程迟仍是没给她机会,指尖将她往后推了推:“不关你的事。” 他又抬头看时亮,替阮音书和李初瓷撇清:“她们是我故意叫去看情况的,全程没参与。” 时亮没怀疑,继续逼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针对别人?” “我不知道啊,”他轻飘飘抬了抬眸,“不如问问吴欧同学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时亮已经被气得没话说了。 但阮音书却抬起脸,看着自己班主任:“老师,我物理竞赛白考了。” 一班班主任愣了下:“怎么白考了?!” “考试的时候笔全断了,墨水还滴到条形码上扫不出来。” “是吗?好好的笔怎么全断了?” “对呀,”她目光转到吴欧身上,眨眨眼,细声细气地问,“好好的笔,怎么说短就断了呢?” 李初瓷也看着吴欧,疑惑问道:“是呢,好好的钢笔,怎么说漏墨就漏墨了呢?” 吴欧面上冷汗涔涔,头越发低,目光躲闪。 办公室里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两个素来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少女盯着吴欧看,程迟散漫地勾着唇看过去,眸子里满满不屑意味。 时亮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程迟这人虽然混,但好事坏事一向做得光明磊落,干了什么也是绝不会来办公室挨训的。 但今天他不仅来了,还一副诘问吴欧的模样,应当不是推脱罪责;而阮音书和李初瓷也一反常态地说起考试失常的话题,指向性也颇为明显…… 两位班主任也感觉到了什么。 “好了,”时亮说,“你们先在外面站会,我们去商量一下。” 三个人从办公室离开,去了外面交谈,不时有叹息和说话声传来。 吴欧感觉有些站不稳,从身边拉了把椅子准备坐下,椅子刚扯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坐下,程迟抄着手,随便地踢了一下椅腿。 椅子挪动了几寸,吴欧喉头一哽,没敢再坐了。 过了会,三个人进来了,时亮皱着眉:“考试的事还没完,我们会再查。但是程迟扔同学桌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罚办一期学校的黑板报,下周末之前要办好。” “马上要两点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考试的事查出来会再叫你们。” 事情就先这么告一段落,但其实并不算完全结束。 回去的路上李初瓷还在说:“我估计他们都意识到什么了,否则就扔椅子这种事,怎么说也得通告批评和口头警告,怎么可能就轻飘飘罚个黑板报,不想办随便写写就完事儿了。” 虽然学校一贯对程迟睁只眼闭只眼,但该走的流程都会走,不过程迟不在意罢了。 阮音书觉得有道理,但又忧虑:“可考场没有监控,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觉得总有办法的,”李初瓷手在掌心敲了敲,“再说了,滴墨能在卷子上看出来吧?就算是不小心的,他也得给你道歉吧?更何况那么大一团,谁信是不小心啊,他以为他机关枪扫射呐?” “不过,”李初瓷又呲了呲牙,“我没想到学校监控那么清晰,不是说好平时都不开的嘛。” 阮音书也耸耸肩,“我也以为用不上。” 第一节课下后,阮音书破天荒地主动回头看程迟:“今天放学你留下吗?” 他打游戏的空隙兴味地一挑眉:“留下干什么?” 她一双鹿眼澄明清澈:“不是要办黑板报吗?” “……” 她不说他都忘了。 反正这种破惩罚,他不去,学校也照样能找到人去办。 程迟偏头,“你帮我办?” “嗯,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呢,”她缓缓道,“你要是想挑个时间办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你要是不想办,今天放学我就自己弄。” 他笑了:“这么任劳任怨啊?” “本来我不想去的,”他慢吞吞,眼尾轻勾,“但刚刚忽然想了。” /// 放学后。 阮音书找好了粉笔盒和黑板擦带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迷你版册子。 这是板报神器,里面记了很多种样子。 她从里面选了个款,然后踮着脚拿根□□笔在那儿比划。 程迟看她小小一团跑来跑去,仰着脸似乎很认真,倚在一边问:“在干什么?” 她似乎这才想起他也在,赶快把手里粉笔递过去:“我画的红色这一段,你帮我均分成五份,我要写字。” 他抬眉,刻意曲解:“我没带尺。” “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不需要很精细,”她又低头拿粉笔,“你先分着,我把这边画画。” 她校服外套拉到手肘,露出白白瘦瘦的一截手腕,微微侧着头,眼睛里像淬了星星。 明黄色粉笔在右侧圈出一个框,阮音书又想起今天的事,小声跟他说。 “谢谢。” “是吗,”他喉结滚了滚,颊边带出不甚善意的一个笑,吊儿郎当问她,“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11.很想x1 “怎么谢你?” 她低眉重复一遍,然后眉头舒展开来,道:“我这不是帮你办黑板报了吗?” 他略显无味地牵牵嘴角:“就这样?” 她还在认真勾边,指尖泛出用力后的青白色:“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他没说话,周遭风声忽而停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12.很想x2 整场考试进行得相安无事。 钟声敲响,示意考试结束。 阮音书提前了二十分钟写完,剩下的时间都在检查和转笔,等到该交卷的时候也没懈怠,把卷子在身前护好,直到监考老师收走。 不过今天的吴欧确实也没再搞什么小动作了,也不知道是真心悔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考完之后大家纷纷出了教室,阮音书动作温吞,好一会儿才把笔袋和书包收拾好。 等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还是决定叫他,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眼睑动也没动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眼睑还半垂着,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不说话,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13.很想x3 把喵喵机带回基地,程迟没几分钟就玩上手了。 其实不是多么难的东西,一个小打印机罢了。 玩了一会儿,他施施然把东西扔到一边,漫然嗤一声。 的确是没多好玩的一个东西。 见惯大世面的程少爷当然觉得这种东西无聊,但对于学校里其他人而言,平素大部分时间都被学习占满,新奇的东西玩儿得少,这会儿见了小打印机,当然觉得新鲜,围在一块儿讨论着玩。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他进班,发现班上好多人都买了这玩意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打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音书也把自己的“新宠”喵喵机带了过来,昨天被无视的事情涌上脑海,程迟面上不爽之意渐浓。 他走过,听到她居然还是在分享有关笔记的事情。 “这个截图和素材都可以打印,用配套APP就可以了,我昨晚拿来做错题集还挺有效的,”阮音书翻开手边一个很厚的本子,“省下了我抄题的很多时间。” “看起来还蛮好用的诶,我也买一个弄错题集好了。”李初瓷点头,“不过你每天都坚持抄错题,这点我还是蛮佩服的。” “有这个的话,复习效率还是挺高……” 阮音书话还没说完,物理老师乔瑶就风风火火地走进班上,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逐物杯决赛的名单出来了。” 李初瓷惊了:“啊?这么快啊?” “是啊,全校一共五个进入决赛的,我们班占三个,这个成绩非常好了!”乔瑶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恭喜阮音书、福贤、赵平!今天晚上八点记得去看决赛的题目!” 班上自发响起掌声,阮音书扯着耳根抬头,有点儿惊讶自己居然也进了。 物理一直不是她很擅长的科目,参加这个比赛也只是试一试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相对于她的镇静,福贤和赵平就激动多了,他们俩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每根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狂喜。 “谢谢老师!” 李初瓷凑过来,小声跟阮音书道:“哇,你居然进决赛了!看来你最近的学习方法很奏效啊。” “那天手感比较好啦。”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颤了颤。 竞赛这东西要讲手感,更要讲天赋,有的人基础功扎实,只适合应试,有的人思维活泛,做竞赛题就更得心应手。 天赋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晚八点的时候,阮音书用自己的账号登录比赛网站的后台,终于刷出了决赛的题目,赶紧记录在本子上。 逐物杯的初赛和复赛都是卷子形式,而决赛只有一道高难大题。 题目会在特定时间点放出,然后不限时给大家去解,第一个解出上传的是一等奖,第二个二等奖,第三个三等奖,只有三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 获奖的话,有奖金和奖状,还会有报社杂志采访之类的。 题目本身出的就新奇,过程繁杂并且高难,并不是一时片刻能够解出来的,老师给的建议是最好在两周内解出来,还可以搏一搏奖项。 当晚,阮音书解了两个小时,换了几种思路,也才堪堪起了个头。 她一个脑袋两个大,晕晕乎乎的,索性放了笔去洗澡睡觉。 她计划得很清楚,平时的空闲时间拿来解题,能解出来当然好,不能解出来也没关系,毕竟这个比赛里高手实在太多了,她很明白自己的分量。 只做自己最有把握的部分,不破釜沉舟去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是她的学习准则。 第二天的时候,五个通过决赛的选手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负责她们的是三班的班主任。 进了办公室阮音书才发现,五个人里四个都是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 看来男女生在这理科方面,还是带点天生的悬殊的。 “大家昨晚都解题了吗?是不是有点难啊,有人有头绪吗?”负责的老师问。 大家纷纷摇头。 “也别垂头丧气,这题目确实非常难,不然也不会给那么久的解题时间。大家应该知道除了奖状之外还有奖金吧,一等奖八万,二等奖五万,三等奖两万。” “去年除了一等奖是单人获得,二三等奖都是小组拿的。小组每人都有奖状,奖金均摊。” “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去年就是吃了没有成组的亏,单人解题速度很慢,局限性也很大。如果大家愿意,我还是建议我们合并成小组解题。” 老师端坐在那里,给了他们一个合并成组的建议。 其实老师讲的有道理,成组之后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大家也都不是傻的,没过多久纷纷都点头,说自己愿意。 毕竟个人解题确实太困难。 老师颔首微笑:“嗯,成组的优势确实比较多,只不过可能奖金少点,不过单人解题能得奖金的可能性小,成组的话倒还可以一试了。等会儿你们商量清楚就进教室吧,顺便在自己的后台初步确认一下成组解题的选项。” “魏晟,你到时候帮我监督一下。” 魏晟是唯一一个三班的学生,自然被三班老师委以重任。 魏晟:“好的。” 后来学校给他们五人单独开了一间教室,楼上楼下全是空的,只为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下课铃一响,阮音书便赶紧收拾了东西往新教室跑,正准备去打篮球的程迟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侧头问邓昊:“她往哪儿去?” 邓昊更莫名:“您问我搞毛呢,我哪儿知道啊?” 程迟扔了球:“你先打。” “诶——诶——”邓昊在后头叫魂儿似的喊,“怎么又说走就走啊哥!” 阮音书到新教室的时候大家也差不多都到了,她是唯一一个女生,大家都照顾她,每次都把好的位置留给她。 放下了包,她继续开始解题,偶尔跟他们一起讨论哪个切入点比较好。 空荡的教室有电扇转动的声音,讨论声响了会儿,又消弭。 她眉头紧锁,一步步做的艰辛又认真,自然是没注意到窗外的程迟。 没一会儿,邓昊也偷偷摸摸地跟上来,匍匐前进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到程迟身上。 “应该是在做题吧,听说学校很重视这次的比赛,给他们开了教室。”邓昊冷汗涔涔地对着程迟的死亡直视,妄图转移话题来获得一线生机。 他皱了皱眉,“四个男的?” “对啊,毕竟这种理科都是男孩子更擅长。” 程迟看了看对面的老师办公室,没什么表情地低头:“走吧。” /// 决赛题一出,阮音书自然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题目上。 上午第五节课是体育课,老师上了十分钟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阮音书看大家好久没活动都在底下玩儿,自己便先回班去想题了。 为了不被打扰,她坐在靠内的李初瓷的位置上,过了会儿,旁边忽然撂下一道人影。 她侧头,看到少年漫画线描般的侧脸轮廓,问道:“怎么了?” “来背书啊,”他托着她的书答得轻快,“有几个字忘了怎么念。” “哪几个字,指给我看看。” 程迟指给她,阮音书以最快速度给他一一解答,然后又埋着头继续啃题目。 窗外有砰砰的篮球声,混杂着操场上各式各样的声音传过来,她坐在那儿安静地写着题目,程迟手里散漫地立着一本语文书,坐在她身侧。 他垂下眼睑,扫了她手中的计算过程一眼。 似乎是思路卡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换了各种算法,却始终没能顺利解下去。 看得出解不出题目她也有点焦灼,平时脾气一贯那么好的人,眉头却也锁了起来,有些棘手加为难的模样。 体育课结束后,阮音书出去吃个饭又回来继续解题,但一直到放学,她都没能攻破体育课的那个瓶颈。 放学之后她依然打算提早去新教室,背起书包要离开时,对上了程迟欲言又止的目光。 “要背书吗?”她也是愣了一下,“最近可能不太有空,不好意思呀,忙完这阵子再检查你可以吗?” 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愫一闪即逝,旋即笑开,“行啊。”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阮音书在新教室写了半小时题目,其他的人一个也没出现。 大概是全都有事去了。 因为提前跟阮母说过自己要写题会晚点出们,所以阮母答应在七点左右再来接她。 阮音书坐在靠窗的地方,一个人坐在里面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自己旁边掉了一个东西下来,就在窗外飘啊飘。 她看过去,发现有个绳子从楼上坠了下来,长度正好悬在她窗口,绳子上绑了个纸飞机。 一开始本以为是不小心扔下来的东西,她就没注意,但过了会儿,绳子似乎是被人操控着,一甩一甩地往她窗户里飘。 像是在提醒她收走上面的纸飞机。 东西正好飘到她手边,她顺势抓住,想着打开来看看吧,如果不是给她的就还上去。 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她展开,发现里面印满了解答的物理公式。 ……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地想着,不对啊,楼上不是没有班级在的吗? 阮音书抬头,徒劳地往天花板上看了看,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门口,停住,看着面前的楼梯。 好奇心驱使她拾阶而上,脚步带着混乱的镇定,和忐忑的探寻。 走到楼上门口时,她心跳倏然加快,脑袋一片空白。 吞了一下口水,她抬手,缓缓推开门,新修葺的大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迎接她的是完全空旷的教室。 窗帘被风吹得四下飘摇,人似乎已经走了。 黑板正中央有个字母,不知道是在这里举办过活动后留下的,还是谁百无聊赖时落下的记号—— 一个清晰的,庞大的“K”,映入她的眼帘。 14.很想x4 那个纸飞机落得时机正好,却又莫名其妙。 在她被物理题卡住的时候,抛下来的正巧是物理公式。 东西丢的随意却又肯定,仿佛那人不过是随手一写,顺便抛到她手里。 楼上的那个人……是知道她在参加比赛的吗? 还是自己在忙自己的,结果不小心把东西扔了下来?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看魏晟情绪激奋,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便也没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阮音书一怔,翻开自己的错题集对比纸张,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纸飞机上的字并非手写,经李初瓷这么一提醒,她猜测,那人大约是把解题过程写在了备忘录里,然后直接用喵喵机打印的截图。 倒也还方便。 后来放学的时候她忙着做题,硬是忙到最后一个才走,那时候班上只剩下她和程迟。 他正在位置上打游戏,似乎打的很忘我。 考虑到他打完游戏肯定直接走,阮音书索性回头道:“这局打完叫我,我锁门。” “嗯。”男生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鼻音。 约了约莫十分钟,他起身:“好了,走吧。” 她收拾好书本,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抽屉里面一贯空空荡荡,今天却装了个东西,阮音书走到黑板旁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却是一滞。 灰黑色的暗影中,那个白色的喵喵机显得尤为突出。 有时候假设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当机也是一瞬间的事。 楼上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解题具体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一秒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地伸手拉住程迟衣袂:“等——等等!” 少年侧头,颊边挂着一如既往揶揄笑意,目光漫漫:“课代表有何指示?” 阮音书抬眼对上他视线,感觉喉咙口发干,耳膜也像咚咚咚地被人敲击着。 “楼上的那个人……是你吗?” 15.很想x4 程迟嚼着口香糖看了她几秒,仍是玩世不恭地笑着, 偏头:“什么楼上?” 像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就……扔纸飞机的那个。” 阮音书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有朝一日居然会问程迟这种问题。 程大少爷是何其厌学的人物,连考试都懒得去, 怎么可能还会帮她解题。 而且, 以他这种不学无术的性子,也不大可能解出大家都不会的难题。 更何况他素来张扬打眼, 不像能一言不发在上头默默做事的人。 怎么想都全是谜团。 可说不清道不明的,冥冥中有股她自己都想不通的直觉, 直觉让她问出口, 让她直视程迟。 “什么纸飞机?” “你说清楚点儿啊丸子, ”程迟收起手机, 那双勾着笑的眼睛平视她, “你不说清楚, 我怎么知道你在问什么?” “我去新教室解逐物杯决赛题目的时候, 有几个地方卡住了不知道怎么解, 楼上有人给我扔了纸飞机下来教我,”阮音书在身侧捏了捏拳,“可每次上去找人都找不到, 那人似乎不想让我发现。” 程迟皱了皱眉,嘶了声:“扔纸飞机教做题,这人怎么这么奇葩?” 阮音书:“……” “你该不会觉得, 教你的人是我吧?”程迟好笑地挑了挑眉, “是什么给了你这种误解?” 她指了指他抽屉里的东西:“那个人是用这个打印的纸。” 程迟直起身, 也垂头朝抽屉看去,垂落的刘海儿掩住他眼底情绪。 半晌,她听到他笑音散开:“全校买这玩意儿的人多了去了,你偏偏来问我,我是该感谢你觉得我程迟学习好呢,还是该觉得你昨晚着凉发烧了,嗯?” “……” “可是那个人是接着我卡住的思路教我的,应该是个认识我的人。”她似乎不愿轻易认输。 “哦——”程迟恍然大悟般点头,“你的意思是全校只有我认识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急得脸都快涨红了,“买了喵喵机又离我很近的,不是只有你……” 他答得很快:“就不能是谁买通了你们班的某个人,让人时时给自己汇报你的进展?看到有能帮你的地方,当然想做这个英雄了。” 阮音书看着他,愣了一下。 程迟又伸手,大掌覆盖在她发顶,把她的头拧到左边:“不过,你要真的觉得是我的话,也行——” 又把她的头拧回来,和自己面面相对:“你想怎么感谢我,小丸子?” 阮音书盯着他琥珀色的瞳仁,里面倒映出眨巴着一双鹿眼的自己。 她以前不知道,男孩子的眼睛也能这么好看的。 他眼型不算长,所以看人的时候多了几分冷冽和不近人情,眼皮上的内双褶皱不宽也不深,却意外和他的五官搭调,当他掀开眼睑的时候,眼尾轻轻扇开。 他要这双眼冷,它就能冷,他要它轻佻它就轻佻,而他要它带几分凉薄的散漫,它也悉数照做。 譬如此刻。 他看她的眼神里全是漫不经意的飘渺,好像是他也成,不是他也成,世界上发生的绝大多数事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无所谓。 阮音书叹息一声,败下阵来:“算了。” 可能真的不是他吧。 他说得对,学校那么多人,她不能仅靠两点就把他定义成那个人。 而且,除了那两点符合,其余的成绩好、有闲工夫、乐于助人……这些好像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可能确实是我认错了,”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晃晃脑袋,“走吧。” 出教室锁门的时候,她听到他叹息了一声。 程迟很少叹气,阮音书木了两秒:“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敲诈你成功,有点遗憾。” “……” /// 后来和李初瓷说起前一天这件事,彼时的李初瓷还在吃早餐,拿着手里的卷饼啃得津津有味:“你就这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啊?” “当然,”阮音书抱着书包小声说,“换你你不好奇么?” “好奇啊,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猜那个人是程迟,这是不是就过分了啊我的音?” “……” 她嘟囔:“我当时就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呀。” “道理我都懂,”李初瓷倒也不避讳,“但是程迟——程迟啊我的崽崽,他那从不学习的吊车尾水准,你确定他能做出来你不会的题目?!” “也许大隐隐于市呢,我看好多热血漫画里吊车尾的都是天才呢,后来逆袭什么的。”阮音书矛盾地说着,也有点不是很有底气了。 李初瓷带皮咬了一口鸡蛋:“你都说是漫画了,程迟又不是动漫男主角,难不成还有什么隐藏技能啊?你也真是太单纯天真了,居然问他……” 阮音书撑着脸颊:“我那时候潜意识也觉得他不是成绩好的人,可是现在转念一想,为什么会有这种下意识呢?他成绩是真的很烂吗?” 李初瓷投落给她一个你知我知的目光:“应该吧,他们那种不学习的人,成绩应该不会好到哪儿去吧。” “可这也只是猜测吧,”阮音书眨了眨眼睛,“有什么比较实际的证据佐证吗?例如考试成绩?” 有些人平时不怎么学习,一到考试却照样考得不错,因为有天赋。 李初瓷也很是沉默了一会:“他们一般都不考试吧,好像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分数出来,可他们成绩不好,似乎是公认的事了。” 不学无术的顽固少爷们,不听讲不上课,爱迟到爱早退,任谁都没想过他们会是学习的苗子。 阮音书顺着惯性思维点点头,撑着脑袋幽幽叹息了声:“你这么一说,我也没想法了。” 范围被拉得更广,她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才能找到扔纸飞机的那个人了。 李初瓷敲着笔看她:“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旁敲侧击获得线索呢?”阮音书舔了一下嘴唇,眼睫垂落的暗影在眼尾轻轻晃动,天马行空地想着,“指纹鉴定?” “嗯,”李初瓷状似很赞同地点头,“先去复杂地提取纸飞机上的指纹,然后再把学校每个人的指纹都比对一遍,还不排除那个人戴手套扔纸飞机的情况。” “音音,你这个想法简直太赞了!真不愧是年级第一想出来的办法!” “……” 知道李初瓷在说反话,阮音书默默低下头,足尖碾着地面:“那怎么办,找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不如找个什么机会,趁其不备引诱这个人写字呢……” 她天生其实好奇心并不严重,可偏偏有种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的拼劲,学习方面是这样,别的方面也是这样。 感觉到扔纸飞机的这个人刻意在隐藏自己,她偏就更想一探究竟。 李初瓷:“我觉得吧……其实这个人就是不想告诉你们自己是谁,可能有什么隐情,或者只是单纯的想当个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呢?就算你要找也不一定找得到,就别浪费时间了吧。” 阮音书趴在桌上放空,兀自思索着。 一开始想找到这个扔纸飞机的人,是想着不能总靠一个纸飞机联络吧,这样的沟通方式不够直白,远远没有面对面讨论问题来得更有效率。 可李初瓷这句话恰巧又提醒了她,是啊,万一那个人并不是一时兴起跟她玩捉迷藏的游戏,只是单纯不想告诉别人自己是谁,那她也应该尊重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理由。 “嗯,那就不找了吧,”阮音书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脸颊,“就随缘联络好了。” 很快早自习的铃声打响,阮音书投入到学习里去,只是在放学整理书包的时候,发现最后一排的座位是空的。 程迟和邓昊今天似乎并没有来。 不过他们俩上课一直随心所欲,所以阮音书也没有太过在意,背着书包去新教室写题了。 决赛只有一道大题,那这道题就注定不会简单,她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题目不算好解,她坐在窗台边,榨干脑细胞跟其斗智斗勇。 等算了半个多小时,准备休息一下的时候,发现窗台旁边又落下了一个纸飞机。 这次她已经轻车熟路了,直接在上面写:【是我可以问题的意思吗?】 过了会儿,飞机落下来:【是。】 阮音书又接着他那个字底下写:【可我今天思路挺通顺的,暂时没遇到什么问题。只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可以问吗?】 她扯了扯绳子,上面收回去,不过多时,一张崭新的纸叠好降落。 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问:【什么?】 “一开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解哪个部分的”被划掉,阮音书想了一会儿,感觉这么问不太好,只好换了个不痛不痒的。 【会一直帮我到什么时候?】 她本以为这人会给一个具体的时间段,比如比赛结束后或一个月之后,谁知道回复居然是:【不清楚。】 阮音书又问:【那……为什么要帮我呢?】 她眼睁睁看着纸飞机被提上去,这一次,却没得到回答。 /// 连续啃了几天那道题目之后,阮音书也有点吃不消,准备给自己松一松弦,暂且先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了。 中午吃过午饭后和李初瓷在外头逛了逛,李初瓷跑了大半条街去新店买奶茶,问她:“你想喝什么的?” “这里居然有蓝莓牛奶沙冰吗?”阮音书有点惊喜,问老板,“你们的沙冰是打特别碎的,还是留一点冰碴的?” “有一点冰碴的哦。” 她捏捏耳垂,“好的,那我要这个。” 等单的时候,她跟李初瓷说:“我好久没有喝到带冰感的沙冰了,好多奶茶店都打得特别碎,带冰片的很少,但我喜欢这种。” 话没说完,有声音不轻不缓地响在她身后,带着几分抬不起神的慵懒:“有多喜欢?” 她愣了一下,转头去看。 程迟手里拿着手机,不偏不倚正看向她。 阮音书惊诧于在这里他们都能遇到,很显然,也有别的男生和她有一样的惊讶,站外边儿招手问邓昊:“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知道这奶茶店今天开张吗?” 邓昊:“不是,我们基地在这附近,刚睡醒出来,准备上课去呢。” “哟,还上课呢?” 邓昊摇头晃脑,一脸不可靠的纨绔模样:“那当然……咱们可是好学生呢。” “噗,你看清那边站的是谁了吗?在我们年级第一阮面前,还敢说自己是好学生呢啊?你们昨天连学校都没来,休想骗我了。” 邓昊皱了皱眉:“昨天我们来了啊,只不过在外头打球没进班,打会球就走了。” “为什么不进班?” “没什么必要进去呗,而且程……” 邓昊音量见长,程迟踢过去一脚。 邓昊一脸迷茫看了他一眼,知道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都是自己的错,索性问:“咋了?” “不是要买奶茶?还聊上瘾了?” 邓昊:“谁说我要买奶茶的?” 程迟:“我。” “……”O他妈的K。 邓昊感觉他们是在这里站了有点久,不买点什么也过不去,就去收银台随手点了两杯,顺便跟阮音书打了个招呼。 阮音书跟门口隔得远,自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他们去不去上课,走的时候就顺势挥手说了拜拜。 “拜什么拜,”程迟看她背影,漫不经心扯扯唇角,“过会儿就见了。” 她们进班没多久之后,程迟也进来了。 下午第一节是语文课,她还没来得及提醒身后的人,程迟便已经从后头把她的语文书抛了过来。 自从上次他说他要背书开始,阮音书就把自己的语文书借给了他,除了语文课和需要用到课本的时候他会把书给她,其余时候书都在程迟手上。 她翻开仍旧九成新的课本,想,也不知道他到底背书了没有。 过了会儿老师来了,开始上课,课上到一半,有需要讨论的部分。 “好,现在前后桌四人小组讨论一下,我等下点人起来回答作者写第三段的用意。” “第一次四人小组讨论诶,”李初瓷扬了扬脖子开始数自己属于哪一组,过了会儿才表意不明地挑挑眉,“我们和后面两位一组。” 阮音书看着课本,也沉默了一会。 李初瓷:“那我们要回头吗?” 阮音书看班上的大家都在讨论得热火朝天,就只有她们俩还坐在位置上没转身。 “回吧。” 两个女生商量好后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和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空排。 这个空排像是一道分界线,一边是无所事事的他们,一边是学风蔚然的一班。 而她坐在离分界线最近的地方,一探身就能逾越到他们那边。 程迟正在手机里看视频,休息眼睛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正对自己的阮音书。 她书本立起来,正伏在他前面那排的桌上,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弯弯眼,也不知道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 邓昊也发现了她们俩转过身,惊讶地抬眼:“这是干嘛呢?” 李初瓷隔排喊话:“讨论。” 阮音书补充:“但是你们没有书。” 程迟轻飘飘一笑:“我书不是在你那儿吗?” 她睁了睁眼,有点惊讶:“谁说的,明明是我的书借你。” 他好像不太愿意讲道理:“到我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了。” 阮音书:“……” “你是强盗吗?”她偏头,诚挚发问。 邓昊也学着她侧头,问程迟:“你是强盗吗?” 几个人说了几句,老师喊讨论截止,点了个人起来回答问题。 下课之后,阮音书去问当天的语文作业,回来之后李初瓷便一脸极有分享欲地凑近她:“话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能坐到这个位置吗?” 阮音书一边在书本上勾作业一边回:“为什么?” “我之前听班长说的,我们那时候不是最后来班上的吗,程迟刚好是在我们前面来的,他们顺便坐了最后一排,我们才能隔一排坐他们前面的。” 李初瓷又道:“不然以程迟的受欢迎程度,要是第一个来选位置,你觉得我们还有坐他周围的可能吗?早就被人抢光了。” 阮音书耸肩:“这么夸张吗?” “当然了。不然咧,在你的认知里,学习成绩好的女孩子就不会喜欢痞痞坏坏的男生了吗?”李初瓷扯扯袖子,“我告诉你,正好相反,很多女孩子都容易被坏男生吸引,尤其是那种天生听话的。” 她看李初瓷讲得头头是道一脸了然,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么热衷于研究呀?” “当然了,我们刚换位置那天有个女生拿着花从一班出来,你记不记得?那个就是二班第一名,其实要不是心理素质不好几次发挥失常,本来也该在一班的。” “她那天来,花是要送给程迟的。” 说完之后,李初瓷啧啧嘴:“程迟就是那种虽然不说话,气场也冷,但天生招人好感。而且天不怕地不怕,很洒脱很特别,也许很多女生就是喜欢他这点。” 想了想,阮音书略略做了个猜想:“我觉得可能还有个原因。” “什么?” “可能单纯只是颜控而已。” “……” /// 一节下课,邓昊看到阮音书把自己的语文书递给了程迟,立刻起哄:“哎哟哟哟,干嘛呢?!” “滚远点,”程迟一把推开他,“别把口水喷上来了。” 邓昊:???? 阮音书看他们打闹了一阵,把滑下来的书包带挂上椅子的时候才想起来,问程迟:“你真的有在背吗?” 程迟怔瞬片刻:“什么?” “《劝学》,你真的背了吗?”她持怀疑态度,“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没找我背呀?” 他点点头,竟是很自然地应下,“行,那今天放学找你背。” “真的?背多少了?”她眨眨眼。 他也学她眨了眨眼,“放学你就知道了。” 他坐在那儿,不过是阖了几下眼睛,眼尾轻开,生出几分轻佻又凉薄的勾人来。 就当今天给自己放个假吧,回去再想逐物杯的那道大题,况且她很久没检查过背书了。 阮音书点点头。 放学之后,阮音书本来准备清书包去新教室的,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还要检查背书,便将放进笔袋的笔重新拿了出来,继续写作业。 反正她已经深谙程迟只有等人走光才会进入正题这个事实。 等人都走光了,阮音书这才回过头,看程迟果然在位置上看书。 第一次看他看书看的这么认真,她倒不好意思打扰了,小心翼翼走过去看了一眼。 一只纯黑色的手机被夹在书页中间,这个刚刚令她生出几分感动的人,正在令人感动地打游戏。 阮音书:…… 等这人一局游戏终了,这才发现她来了,略显兴味地抬眉:“课代表怎么过来了?” “课代表来检查你背书了,”她倒是很乐观,“游戏打得那么快活,课文应该背的很熟了吧?” 说完,她已经做好他要背诵全篇的准备,在他前面一排坐了下来:“可以开始了。” 他神色倒也半分未变,很是悠闲从容的模样,抄着手,合上书。 阮音书等着。 很快,男生声线沾着磁性:“那我开始了?” “嗯。”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他只背了这一句,便停住了。 阮音书等了一会儿,以为他是忽然卡住了,提示道:“冰……” 谁知这人很自如地点头:“嗯,我不会了。” “……” “………………??” 阮音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双鹿眼瞪得像两个小铃铛:“……什么?” “后面字不认识,会背的只到这里。” 阮音书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他一脸坦然,讶异于他居然能够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话,也讶异于他居然连谎都懒得扯。 她本来觉得自己要生气,可情绪没酝酿上来,猛地想起他帮她教训吴欧的事情,想起他帮她揽罪的片段,火还没酝酿出来,生生就熄了。 她看过去,抿抿唇:“从哪开始不会?我教你。” 他舌尖在上齿关滑了圈儿,漫然道:“好啊。” 她先是给他把文章念了一遍,然后道:“基本上生僻字我都有注音的,如果别的有不会的,我刚刚也给你念过了,还有问题吗?” 说完,没等他回答,她又说:“为了方便你理解,我帮你把文章大意也翻译一下吧。” …… 讲完大意,督促着程迟把整篇课文念了两遍,阮音书这才松了口气:“这下没有别的问题了吧?应该是可以顺利背了。” 他不置可否挑眉,唇角扬了扬,不知道在说正话还是反话:“课代表还真是认真负责。” “还不是因为你问题多。”她嘟嘟囔囔。 程迟忽然想起当初,他让她给自己打个勾,但她压根儿没同意。 同意了不就没这么费劲了,看她累得跟道德模范似的。 “当初我说了给我打勾,你为什么没打?”少年似笑非笑,却隐隐有质问味道。 “你说归说,我做不做又是一码事了呀,”她语气里带着轻飘飘的荒谬味道,“你提出了要求,别人不一定就必须做的。” 想了想,她给他举了个例子,颊边的baby fat带着认真的弧度,“程迟,借我五百万。” 这种荒唐的请求提出来,她自己都忍不住发笑,结果这人的表情却严肃正经。 “好啊,”他的笑带着寡淡的轻佻,玩世不恭地支着脑袋,“命都给你,要不要?” “……” 她当然没当真:“你有开玩笑的功夫去背书,史记都被你背穿了。” 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阮音书回位置上收拾书包:“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背书你可别再耍花招了。” 他无辜地耸肩:“我没啊。” 出了校门,阮音书没看到阮母的车,猜测应该是有什么事来晚了,便准备去街对面买杯喝的,边喝边等。 过了马路,她发现程迟也在身后,回头看他:“你跟着我干嘛?” 他长腿一迈,很快走到她前面,也跟她一样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 “无聊。” 她撇撇嘴,走到奶茶店门口,满脑子都是程迟稀奇古怪的操作,奶茶单都没好好看。 店员探出身:“要什么?” “鲜双响百香炮……不对不对,”发现自己念错了,舌头结了会儿,这才重新抬头,“鲜百香双响炮。” 店员憋笑:“好的。” 看她通红着耳郭死命摇头,程迟莞尔。 店员看向他:“你好,点单吗?” “嗯。” 他上前两步,定了定头,声音抑扬顿挫,意味悠长,“我要,鲜双响——百香炮——” 店员愣了一下,阮音书也很快意识到他在照自己说错的念,一时间脸颊温度急剧升高,满面通红地伸手拧他的手臂。 少年手臂带着肌肉,紧绷着,捏的她手发痛。 “嘶——”程迟皱了皱眉,“你怎么打人啊?” 她匆匆拉提起取货处自己的水,瞪了他一眼,眼中潋着盈盈水色,“……因为你欠打!” 说完,阮音书气鼓鼓离场。 程迟看着她背影,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忽而又笑了。 逗她脸红这件事,似乎比自己想的—— 还要有趣一点。 16.很想x6 阮音书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归纳入“有趣”的范围, 只是感觉程迟这人……真是闲得可以。 休息了一天之后, 阮音书又重新步入与题目相爱相杀的阶段, 不定时往新教室跑。 第三天中午又看到了纸飞机, 魏晟赶忙坐过来, 小声问:“这什么意思?” “我可以问题目的意思。”阮音书长睫敛了敛, 伸手把纸拿进来。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赵平也凑过来。 阮音书摇头:“最近暂时没有, 自己努力一点都能算出来。” 她又关切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可以帮你们写上去。” “那要不这样,”魏晟眼底翻动贪婪的光,“你问问这个人, 能不能帮我们把整道题给解出来?” 赵平皱了皱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魏晟说,“要不给这人点好处也成。嗳, 你们猜这人——男的女的?” “那怎么猜得出来, ”福贤也接话了, “不过按照男女比例来说, 是男生的可能性大点, 毕竟女孩子精通理科的少一点。” “是男的就更好说了——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才做的, 不然谁他妈闲着无聊玩这个,”魏晟站起身,“问问这人想要什么啊!” “也不一定有目的的, ”阮音书拿着笔小声搭话, “也许就是无聊, 或者是之前比赛没发挥好, 想要参与一下决赛。” 魏晟摇头, 很是坚定:“我可不信有人不怀目的做事情,活雷锋那是扯淡,不存在21世纪里。” 大家对魏晟这个观点颇有微词,小声争议起来。 “那要不这样,我现在小声去楼上门口,阮音书写个东西让那个人拿,我们手机联络,那个人一扯绳子我就上,去看看到底是谁。” 魏晟作势就要上楼。 “算了吧,你这又是何必,就为了让那个人给我们做全部的题?” “我也觉得,要不别上去了吧,比赛还是我们的,自己解出来比较好吧。” “而且自己解的话有成就感啊。” 魏晟却丝毫没有被不赞同的声音说服:“但我就是想把那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啊,如果能很快解出来还不好吗?几万块钱白花花的奖金啊,既然有厉害的人,我们为什么不找?!” 在座几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了。 能进一高的大部分都是成绩和家境都不错的,这五个人里除了魏晟,家庭条件都很好。 他们是准备以小组形式解题的,最后获奖了也要均分奖金,多的话一万,少的话几千,其实没谁觉得是个大数目,也不觉得要为了奖金无所不用其极。 大家都是怀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享受解题过程,能拿奖不过是锦上添花。 魏晟看破大家的沉默,笑一声:“我和你们不一样,几万对我来说是大数目,够我们家一年的开支。如果有机会拿到,我就算头破血流也会去抢的。” 每个人的沉默理由各不相同,有人是觉得尴尬,有人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人是在思考什么…… 而阮音书听了魏晟这么说,心里倒没有瞧不起他,只是顺着他的想法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现在上去是为了比赛好,但是假如适得其反了呢,又该怎么办?” 魏晟猛地一怔,看她。 “一开始我们都去找过几次,而且都是卡着时间点去找的,找不到人的话,只能证明这人不想被我们找到,不然也不会几次都无功而返。” 她的声音柔和纯净,连带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假设这人是男生,他确实帮了我们,也不想被找到。可我们却忤逆别人的想法两次三番去打扰人家,他肯定觉得我们不尊重他,一气之下可能会再也不来。” 赵平听完也点了点头:“现在还挺融洽的,我们偶尔问问题,他应该也是高兴的。万一他走了,我们也少一个同僚,大家都不高兴,得不偿失啊。” 福贤也说:“况且,我觉得能想出纸飞机这个办法,肯定也是一开始不想出面,不然怎么不直接来教室找咱们?又不是逃犯。” 魏晟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叹息一声,回到位置上:“好吧,那就不去了。”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阮音书在纸上写字,笔落在纸张上,唰唰响着。 未几,赵平小声跟她说:“对于魏晟这种利益至上的人,跟他讲道德伦理方面的似乎没啥用,还是给他分析利弊比较好使,他知道这么做可能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就不会动了。” “你真的挺聪明的,”赵平叹一句,又看到她在写东西,凑过来问,“在写什么?” 因为一直称呼楼上的人为“那个人”似乎不太尊重,毕竟人家帮了他们这么多,所以她在问:【一直不知道怎么叫你,很不方便交流,可以怎么称呼你呢?】 过了会儿,纸飞机载着答案摇摇晃晃地飘下来。 简简单单,就一个字母:【K。】 /// K的出现时间不固定,常常在中午和下午,大概一周会出现两到三次,到了就会垂个纸飞机下来,表示自己在场,其余时间都是查无此人的状态。 阮音书每次看到那个纸飞机,都感觉自己回到了很久前的书信年代,联络随缘,佛系人生。 一开始本也想知道是谁,但时间一久,她也就默默接受了这种沟通方式,大家互不打扰。 K出现的时间也不长,一般是占她在教室时间的三分之一,并且不定时消失,神秘得像个地.下.组.织。 那天K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值得庆幸的是阮音书也没什么题目要问,便也没去管了。 解了一会儿题目,她想起因为自己整理错题集的频率太高,六科全有错题本,所以喵喵机里已经没有纸了。 阮音书收拾了书包,准备去文具店买点纸。 文具店有一个柜子是摆喵喵机的,相邻的地方是个游戏专区,里面有很多键盘和游戏手柄。 她正从游戏专区穿过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漫无波澜的声音:“装看不见我?” 她停住脚步,回身,居然看到了程迟。 灯光在他发顶捎落氤氲的高光,他一头黑发半湿着,手里拎了个杆子转着玩儿,斜靠在柜子上垂眸看她,下颌往内收敛的弧度流畅自然。 今天不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倒像是来拍港片的。 他站在两个柜子中间,不知道是来买游戏设备的,还是和她一样的目的。 阮音书往自己的目的区走去,圆圆的鹿眼颇有点儿无辜韵味:“是真没看见的。”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也是打完招呼了,拿了几份填充纸就去柜台结账了。 柜台旁站着刚刚跟她说话的人,这人脱掉外套,显出里面红黑色的背心,肌肉线条清晰好看, 他特意站在一个樱桃小丸子的背景板旁边,没什么情绪又很霸道地抄着手:“现在看见了吗?” 阮音书看着背景板:“……” 她本以为程迟这人,就只会嘴上说说她小丸子的事儿,但谁料到他居然变本加厉—— 次日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殷婕先是把上次还剩一点没讲的课文讲掉,讲完之后发现还剩十分钟,索性道:“今天作业有一张默写诗词的卷子,既然还有十分钟,咱们就课上做了吧,免得你们回去作业多。” “做完之后音书收起来改完,明天给我。” “嗯。” 阮音书点头,站起来接过卷子,然后开始发。 诗词卷子是殷婕让她整理写的,主要是把这阵子背过课文里的一些句子挑出来,然后只抄上句或下句,另一句留空给大家填。 不是很难,做巩固知识之用。 因为是阮音书自己出的,填的时候也很快,五分钟不到她就写完了,难得地放空一会,想自己等下中午吃什么。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大多数人也都停笔了,她收自己那一组的卷子,因为有些人还没写完,便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她性子不急,所以等的时候也没什么怨念,也不催人,就只是拿着卷子站在那里。 这时候正是中午,大家赶着出去抢饭,交了卷子就走的也有不少人。 阮音书收到倒数几排的时候,看到程迟手里拿支笔,正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一般没什么纸,手底下的东西看形状是刚刚发的卷子。 ……他在写卷子吗? 甫一冒出这个想法,她立刻觉得有些惊奇,但想了想,程迟最近如果真的按她的要求有在背书的话,这些题应该也能写出来一些的。 她恰好刚收完第二组最后的卷子,顺着走到他身后,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收他的卷子。 既然他写了的话,那她还是收一下比较好吧。 阮音书探出足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凳子,询问道,“你要交吗?” 他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他在写哪里。 很快,他转过头,独属于少年的柑橘香味混合着轻微烟草味逸来,眉眼半挑:“你踢我?” “我没有。”她抿抿唇,觉得这个人讲话怎么老混淆重点呢。 “我看你就是在踢我。” “我只是问问你要不要交卷子,看你好像写的很认真。” 她今天扎了个丸子头,碎发缓飘。 刘海儿长长了一些,但是能在细碎处看到若隐若现的,整齐干净的眉,衬得一双眼更扑簌扑簌的亮。 看起来更像樱桃小丸子了,又懵懂又无辜,还添了些少女的青涩。 他以前一直觉得,刘海这东西一到眉毛上面就很可怕,尤其是女生。 但今天看了她,却觉得…… 好像也不能一概而论。 她伸出手,问他:“要交吗?” 他颔首,浑不在意地答:“交啊。” 卷子递过来,阮音书凑近一看,才诧异地发现—— 他哪是在写卷子,他是在卷子背面的空白处,绘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樱桃小丸子。 ………… “只不过,”欠揍的人这才发声,“我画的你,能交么?” 底下还有一行字,他写的太潦草,她仔细看才看清,是阮阮小丸子。 “……” 这人的无聊程度真的已经超出她认知了。 “因为你太喜欢扎丸子头,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他笑得懒散,似乎知道她在看哪里。 她又把目光挪到那张画上去,人物圆圆的脸蛋,漫画式的大眼,额头上参差不齐的狗啃刘海举世瞩目。 她还能说什么,软软的,很贴心? 阮音书持续不想承认:“谁说你画的是我了?” “谁说画的不是你?”他舌尖抵了抵上齿关,“不像?” 她竭力平复心情,咬牙:“点儿也不像。” 看她吃瘪真的很有意思,一副努力发火却根本发不出来的模样,像用羽毛给人挠痒痒似的。 他起身,若无其事地倾身凑近她,似乎在观察。 可这观察距离太近了,她甚至能瞧见他琥珀色瞳仁的边沿,洇开一圈模糊的轮廓线。 还有他的下睫毛。 程迟双手插兜,背脊微弯,和她面面相对,声音里带着一贯的懒散,和半分抬不起调的兴味。 “我看看到底哪儿不像。” 17.很想x7 程迟凑近,语调拉长。 看着他的鼻尖痣, 阮音书倒是没感觉到什么别的, 只是觉得脑内警铃大作,红灯一闪一闪。 光是远看了她几次, 他都乐成这副模样。 万一近看了,他还不得笑晕在教室里啊? 不行, 她才不给他更近距离取笑她的机会。 阮音书往后退了两步,没让他得逞:“不行, 不给看。” 程迟眯了眯眼, 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 两个人距离的拉近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班上的人三三两两走光,仅剩的几个也没把目光放到这儿来。 那不过片刻的、没人发现的片段, 仿佛是他们从时光罅隙里偷来的一星半点的赏赐,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里。 只有他们知道。 一种微妙的独占感似电流漾开, 程迟直起身子。 后退了几步之后, 阮音书下意识抖了抖脑袋, 让刘海儿在额头上趴得更柔顺一些。 然后她眼珠往上瞟了瞟, 上目线无辜又温柔,像是在查看自己的刘海有没有乖一点。 看完之后,她把卷子放他桌上, 用倔强捍卫自己的底线。 “反正我一点都不像小丸子, 卷子还你。” 她讲话会带一点缱绻的味道, 又裹着稍糯的鼻音, 干净温软的声线, 语速一刻意拉慢,哪怕是生气听起来都像嗔怒。 他仍是笑,感觉这会儿如果在漫画里,她头顶右上角肯定会出现一团黑线。 抱着卷子走出去几步,阮音书又回过头,指指他桌上那张卷子,似乎还想徒劳地做做反击。 “画得更像你才对。” 他饶有兴趣地抱臂,挑眉:“你憋了半天就憋出了这句话?” “……” “这样吵架不行的,一点也不狠,”程迟摇摇头,居然还教导起来了,“改天我教你怼人,小丸子。” 她转身:“不需要。” 又回头,认真澄清,“都说我不是小丸子了。” “你跟他计较什么,”李初瓷揉着肚子,“我饿了,赶紧去吃饭吧,一会儿抢不上饭了。” 少女这才被朋友推出教室,看起来还颇有点不情愿,似乎还能跟他大战三百回合一样。 程迟觉得她不自量力的以卵击石太好笑,目送她头顶那几根翘起来的小头发晃荡出教室。 再转过头,对上邓昊一脸探寻的目光:“你……” 程迟不大想听:“闭嘴。” “……哦。” /// 被程迟反复提醒过丸子这个外号之后,阮音书堂堂17岁少女,居然想去买点育发液生头发。 不知道意念是不是有神奇功效,就在她朝思夜盼下,日日对着镜子祈祷“刘海长长”出了效果,过了几天,刘海已经遮到眼帘了。 她情难自已,当即下楼去了理发店,千辛万苦地委托Tony老师剪一个合她心意的完美刘海。 阮音书天真地以为,只要她修了刘海,程迟的外号就追不上她。 可第二天,这人见她的首句问候还是—— “我今天在文具店A05号柜看到你了。” 直到放了学,她直奔文具店而去,满腹疑惑地找到A05那一排,然后不负众望的—— 在旁边看到了樱桃小丸子的包书纸。 …… 阮音书内心复杂,不知道是该骂这个人无聊,还是该夸他观察力超群。 她杵在那儿和小丸子的海报面面相对,忽而听到一声低低的笑,带着鲜衣怒马的风发少年气,也裹着稀稀落落的磁性。 她经常看到程迟笑,但平时他的笑里总是带一点寡冷凉薄的意味,好像并不如何发自肺腑,只是个应对表情。 但此刻,这人眼尾稍潋,徐徐上勾,眼瞳里映着璀璨灯光,是确确实实在笑的。 她愣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嘲笑了,有红晕从脖子开始往上蔓延,脸颊也不能幸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红起来。 像潮汐涌现,层层叠叠地漾开。 憋了好一会儿,阮音书抬起头,搜寻片刻之后终于发现了目标。 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程迟后面的东西:“我也看到你了。” 程迟回身,发现不远处卖娃娃的柜子里摆满了各种动画人物,而阮音书直指的,正是那个绿色的大毛怪。 “……” 程迟抬了抬下巴,似有悦色,欣慰道:“不错,这次怼人比以前有进步。” “虽然好像还是没什么攻击性,但起码掌握了方法。” 阮音书简直气到消音。 “只不过,”他停了一会儿,“下次要记得找到相同点再开始打比方,这东西很明显跟我……” 阮音书倒是学会抢答了,偏着头问他:“一点也不像是吗?” 程少爷自鼻腔中溢出一声高处不胜寒的笑:“当然。” “可我怎么觉得挺像的呀。” “……” “除了肤色,眼睛很像,嘴巴也像,鼻子更像了。” 程大少爷抬手摸了摸自己五官里最满意的高挺鼻梁,又看了一眼大毛怪糊成一团的大鼻头。 鼻子是五官之首,他鼻梁高,鼻骨挺直,侧面看简直能在上面玩儿滑滑梯,架副墨镜是走在路上都能被邀请进经纪公司的人。 被人质疑最不该质疑的优越的面部条件,按理来说,他这火山似的脾气早就该摁捺不住地喷得火星四溅。 但这一刻,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有点好笑。 大概是因为她讲话的时候也有股人畜无害的味道,偏着头眨巴着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不像在中伤人,倒像是在夸人。 好真诚,连说胡话的时候都冒出一股“我很努力在编造你是个大傻叉”的糊里糊涂的傻气。 啧,这样骂人怎么能赢?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高兴好。 程迟抄着手,看她:“小丸子,你是不是恼羞成怒了?” “我没有,”她耳垂在灯光下泛出异样的红色,手指在衣角边轻蜷,像是酝酿了很久就等着这一刻说出来,“我看这毛怪挺好的,免得放在这里让别人都知道是照着你做的——” 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我悄悄、悄悄买回家啊……” 所以他刚刚为什么觉得她会词穷? 程迟失笑,“那你买回去做什么?” “摆在柜子里吧,”她掰着手仔细算,“刚好我还有大眼怪和老唐还有阿拱,怪兽大学的它们可以陪伴你。” 他今天似乎真的很高兴,眼尾漾出愉悦情愫,虽然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程迟勾勾唇,平视她:“那好吧,你买回家,我买个樱桃小丸子回去镇宅。” “……” “程迟,你幼不幼稚啊?” 他假意停下脚步,一脸不知所以然地看向她,舌尖抵了抵齿关,声音很淡。 “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我就剪了个头发,我招……” “那可不止,”程迟抬了抬眉,“你还给我打了个叉。” …… 哇,这人可真是太记仇了。 阮音书走到玩偶柜子前,拉开玻璃门,二话不说抱着那个大毛怪就要去结账。 那么大一个娃娃,她抱着还真有点吃力。 “需不需要我帮你?”他伸出修长手指逗弄了一下毛怪的蓝色头发,“我帮你把我自己搬回家,嗯?” 阮音书憋着没理,哼哧哼哧往收银台去,一副没人能劝动的架势。 没过多久,在她身侧的程迟又很关切道:“对了。” 她以为他真有什么事想问,“怎么了?” 程迟:“丸子你到底喜欢花轮,还是大野?” “……” 把大毛怪买回家,阮音书气呼呼又软绵绵地把玩偶塞进柜子里,奈何柜子里玩偶太多,根本塞不下,她只好把毛怪又抽出来,放在飘窗上。 飘窗上也放满了她的娃娃,最右边是几个透明的收纳盒,里面是她收集的手账胶带。 想起很久没有做手账,她挑了几卷胶带粘贴了一会儿,写了几句话,便重新开始投入进学习了。 逐物杯决赛那道题已然要步入尾声,虽然并不知道还要绕几个弯,但她隐约觉得自己快要捕捉到了结束的苗头。 参赛的大家也都步入了冲刺阶段,每个人的解题思路都稍有不同,不过还是会经常围在一起讨论,魏晟视心情看要不要参加。 那天下午大家恰好都在,没有一个人偷懒,全部都抱着自己厚厚的演算本在那里算来算去。 魏晟像是卡在了哪里,烦躁地抓抓头发:“解不出来啊……” 喊完之后他抬头看向窗外,空空如也,K没有来。 “K也没来,”魏晟更烦,“也不知道别的学校解出来上传了没有,我们要是靠后就完蛋了。” 比赛最后的提交方式是电子扫描后上传到后台,单人勾选单人参赛,小组勾选小组参赛,并写清楚学校和自己设置的组名,届时一起提交即可。 大赛官网每隔一周会宣布一次提交名单,以及是否有人成功解出,前几周都没人提交题目,但最近一周有六个人加四个小组提交,可都没有做对。 已经有人开始提交的意思就是,离题目解出来差不了多远了。 这情况好似一道警铃,给所有人都上了个发条。 “别这么着急,”赵平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道,“大家应该都是差不多的速度,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稳住,千万不能算错了,不然过程都对只是算错,就很倒霉了。” “怎么能不着急,”魏晟烦得整个人都坐不安稳,“你知不知道好多人都找大学物理系的帮自己解题啊?还有老师幕后泄题,有的人比我们早一周就在算了!背后还有人!” “安,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福贤拍拍魏晟的背,“泄题那是下三滥手段,我们堂堂正正,不和邪门歪道比。” 魏晟拍掉福贤的手,叹息一声,小声道:“下三滥手段又怎么样,起码人家的目的达到了啊。” …… 焦灼的下午很快过了一大半,魏晟消极又烦躁的气场也影响了大家,阮音书想换个环境,便率先回班了。 程迟手里换了个iPad,电容笔不知道在上面划着什么,少见的认真。 过了会儿,他把东西扔去一边,觉得困了,趴在桌上睡觉。 阮音书也算了会儿题目,下课的时候忽然看到福贤进来了,手里还拿着她的快递盒。 “你中午带过去的快递,我看你好像忘记拿了,给你送来。” 她有些懊恼:“啊,谢谢,这是我买的薄荷糖,本来打算分给大家的。” 结果谁知道被魏晟弄的忘掉了。 “没事,也怪我忘了提醒你。” 她拆开,递给了福贤一盒糖。 福贤接过,顺势道:“那快递盒和泡沫纸就给我吧,我出去的时候顺便帮你丢了。” 她想了想:“泡沫纸就不丢了吧,我自己留着。” “怎么,你要包东西吗?” 阮音书手指贴上去,稍稍用力,一个个泡泡被她按瘪,发出咔咔的脆响,听得人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 她笑:“现在马上要交题目了,我压力有点儿大,按这个的话比较解压,你要试试吗?” 前面还在说话,程迟被扰得睡不着,满面低气压地抬头。 是时,在玩游戏的邓昊踢进一个球,手握拳往下,小声满意道:“yes!” 程迟眼刀扫过去,声音饱含杀气:“你觉不觉得你很吵?” 刚刚刻意收敛音量的邓昊:??? 又讲了一会儿,福贤终于带着一个快递盒和一张泡沫纸走了,临了还朝她敬礼:“我回去会试一下用这个解压的!” 程迟嗤声。 试个屁。 阮音书手上还剩一张泡沫纸,挥手跟福贤说再见,结果手一抬起来,泡沫纸就被人轻松夺走。 她的手在虚空中握了握,不解地看着横刀夺爱的程迟。 “怎么不给我?” 程迟头微定,没什么表情,“我最近压力也很大。” 18.很想x8 压力大? 阮音书奇怪地看着他, 声音软糯细腻:“你压力大在哪儿?” 程迟面不改色按压下一个气泡:“睡不好, 压力大。” 阮音书看向他的眼睛。 她还记得自己最开始见他, 那时候他也是连续熬夜也几天,可一点儿黑眼圈都没有,彼时她还为此惊叹过。 现在他皮肤仍是别人眼里的好状态, 下眼睑却带了稍许青色, 能感觉到疲惫。 程迟还能为什么事疲惫,这是阮音书没想到的。 虽然不知道这人话里有几分能信, 但阮音书还是问:“为什么晚上睡不好呢?” “你搞错了。” 程迟没回答,邓昊在后面接茬道,“他不是晚上睡不好,他是这几天根本没睡,就指望着来学校补觉呢。” 阮音书停了几秒。 睡觉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事之一, 她亏待什么都不会亏待自己的睡眠, 因为她一旦睡不好, 状态也会跟着不好。 她搞不懂为什么程迟可以动不动、说不睡就不睡。 “你是在忙国家机密吗?” “不止, 他忙的比机密还机密, 在pad里都上锁呢, 谁知道他在干什么。”邓昊口无遮拦说, “上一次他这么忙,还是为了通关一款游戏——历史上最快通关记录了解一下。” 程迟耷着眼皮睨向邓昊:“想知道我在忙什么?” 邓昊这会儿觉察到一点危机感,求生欲让他闭嘴, 但好奇心又让他开口, 只好连蒙带猜道:“不就是打游戏嘛……我知道你最近下了很多美版新游戏, 可能看不懂单词在查词,又不敢让我看到?没事儿,都哥儿们,哪能笑你——” 程迟云淡风轻地抬眼,眼尾目光却似一把刀横切过来:“脑袋还想要吗?” 邓昊缩了缩脖子,立刻识趣地住嘴:“要要要……” 后面两个人还在聊,阮音书顿了会儿,又折回身子重新开始写题了。 时间紧急,她得抓紧解题了。 阮音书解题虽然不是最快的,但框架却是做得最好的,算的也稳,前面基本没有小错误,做到后期优势就渐渐出来了。 魏晟做题比较粗心,一味求快,所以算到最后蓦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不知道是思路本身就错了,还是前面的细节算错导致满盘皆输。 他越慌越忙,越忙越慌,最后只得在教室里来回踱步,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要他现在重新换思路解吧,显然不太靠谱;但要他回去对着公式,一个个核对自己有没有算错,工程量又太大。 他求胜心切,怎么可能还有功夫去做这么细致、这么需要静下心的活儿。 阮音书倒是渐入佳境,又碰上K刚好在,她在纸上写了几句扔上去,半小时之后,上面给了回答。 这次没叠纸飞机了,因为内容太多,打印了三张纸。 阮音书顺着看下来,惊诧地捂住嘴。 在她旁边的赵平很快也发现了什么:“天啊!这什么?!” “怎么了?”魏晟凑过去,那一刹那的狂喜让他差点遗忘了自己,“这么多过程?是解出来了吗?!” “还差一点了。”阮音书心怦怦直跳,“里面有几个关键转折,还有大概步骤,到这里停住了……应该是K也还没想出来。” 前几次她有跟K说自己解到哪部分,K大抵是记住了,然后花了点心思就解到了这里。 虽然K扔东西下来只用了半个小时,但要做到这个程度,半小时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她借赵平的手机拍了照发给李初瓷,由此分享自己的喜悦。 拍完照后,魏晟把纸条拿到一边仔细看,非常认真地来回看了几遍之后,撑着桌子开口:“那……后面呢?后面怎么解啊?” “我也不知道,想想吧,”赵平笔敲着本子,“现在是真的感觉没差多少了,再有个两三天肯定能搞完。” 阮音书沉默着没说话,撑着头盯着一个点发呆,很快,她想到了什么,提笔就开始在演算纸上记。 现在教室里面只有三个人,还有两个人有事去了。 赵平按自己的算法笔耕不辍着,魏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阮音书身上。 魏晟看着她,几乎连呼吸都提起来了。 过了会儿,阮音书撂笔:“好了,应该差不多了。” 赵平:“解出来了吗?!” “我这边的思路是有了,”阮音书缓缓道,“等会儿等大家都来了,我们讨论一下。” 赵平:“给我瞅瞅!” 赵平才拿过去没看多久,魏晟便一把夺过:“我看看我看看。” 阮音书顺着K截止的地方,又想了新的法子开始解,后面没有细算,但是列了大概的思路和定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已经解出来了,就差细致地代入数据开始算了。 魏晟喜不自胜,简直激动到手都在颤抖,瞳孔放大,声音也太高了几度,握住阮音书手臂。 “别等他们来了,你就用你的方法往下写吧!你都解出来了,难道还可能用别人的吗?!” 他力气太大,阮音书吃痛,把手抽出来:“万一我这个有什么问题呢?或者他们也有人解出来了呢?毕竟是团队合作,先等大家讨论一下再做决定比较好。” 她所能做的,就是在等待意见统一之前,尽快把自己这部分算好。 “那还要等多久啊……” “等不了多久的,你别这么着急,”赵平隔在魏晟和阮音书中间,劝魏晟,“你想啊,就算阮音书现在写好了,大家肯定都要从头到尾算一遍确认的。这东西也快不了,最早也是明天了……” 魏晟看着赵平的脸,忽然间,感觉透过赵平也看到了剩下的几个人。 那些脸孔摞叠交加,仿佛是一个模样。 魏晟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笑一声。 “也是,你们都不着急。” 赵平:“我们不是不着急,但着急也要有个限度吧,我们不着急也不会每天在这里解题了啊。万一解快反而解错了,真的得不偿失,要先稳住。” 魏晟坐了下来:“他们什么时候来?” “下午。我们肯定会尽最快速度弄好的,没人不想得奖。” 赵平在这边说着,那边的阮音书已经开始算了,魏晟坐了一会儿,说:“那我先回教室休息会儿。” “好,”赵平说,“早点回来,我们还要讨论的。” 阮音书的公式虽然列好了,但是算还需要一阵子,下午六点半的时候,忙着的其余二人也抽空来了。 “来得正好!”赵平打了个响指,“音书快解出来了,你们来看看,如果都同意的话,最后比赛我们就交这个版本的了!” 福贤放下包,眼睛迸出惊喜的光:“这么厉害啊?” “你们都有思路吗?”阮音书问。 “没有,我们都还没做出来呢。” 福贤和江异看了阮音书的解答之后纷纷点头,四人迅速达成共识,最后提交就用阮音书这一版本,并且每个人都重新从头至尾算一遍,以保证题目结果不会出错。 大家纷纷撸袖子开算,做好了今晚不睡觉的战斗准备。 “对了,魏晟呢?” “回班上休息了,一会儿我给他打个电话。” …… 大家算到六点多邓昊还没来,江异从位置上起身,说:“我去他班上找他。” 过了半晌,江异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们班人说他今天不舒服,所以回家休息了。” “那剩下的题目怎么办?他还算吗?” “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阮音书站起身,“我们今天肯定要熬夜,大家没吃东西会饿吗?” “肯定会的,一群大老爷们儿能不饿吗,我现在都有点饿了。” 阮音书笑:“那出去吃火锅吧,我请客。” 等会儿工程量浩大,饿着肚子肯定是不行的。 她已经提前跟阮母说过今天可能不回去,阮母斟酌再三,说她忙完要是还是半夜,就打个电话回家,他们来接她。 学校不远处有个火锅店,生意一直不错,尤其现在正是晚饭的点。 阮音书隔着窗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只剩一个空位了。 “我们快点,要不占不到位置了。” 四个人加快脚步上了台阶,阮音书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等她站定的时候,火锅店的工作人员抬头:“几位?” 她踮起脚确认似的数了一下,却发现了……四颗头? “四位”二字卡在喉咙里,她站稳,迎面撞上了程迟不甚清明的目光。 阮音书垂了垂眼帘,问:“你也来吃火锅吗?” 他答得轻巧:“是啊。” “一个人?”这种被誉为孤独指数第五级的“孤独火锅”,阮音书没想到程迟居然会来。 “怎么,一个人没有吃火锅的权利?”他笑,好整以暇地反问。 阮音书摇摇头,又听服务员问道:“二位不是一起的?” “嗯,我们这边四个,他一个。”她回。 服务员也觉得有点棘手:“可我们只剩一桌了呢。” 程迟他一个人都能来吃火锅,想必肯定是很想吃的。 但他们四个,随便去哪里都可以。 她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说:“要不我们四个换地方吧。” 还没等到其他几个人点头,程迟又道:“我一个人挤走你们四个,说出去不是太不讲道理了?” 阮音书皱鼻子,心想不讲道理的事你做的还少吗? “那……” “我走好了。”他这下倒是说得干脆。 阮音书抬头看他,只见他目光落在店内某处,继续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不就是一个人打车去下一家火锅店,然后一个人开始吃,再一个人坐车回来么。” 她跟着他目光看过去,看到角落里有个男生正一个人吃火锅,锅里升腾起袅袅热气,一大桌摆不下的菜更是衬得那人寂寥又孤独。 “……” 程迟抬腿就要往店外走:“我走了。” 她脑内已经奏起悲怆的音乐,配合上程迟此刻的背影,再加上想象里形单影只的艺术加工……阮音书一下变得尤其于心不忍,感觉像是看到了想来躲雨又无奈离开的猫咪。 她又喊住他:“那不如……” “嗯,”她还没说完程迟就转过了身子,淡淡道,“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们一起吃吧。” 阮音书:??? “我还没说完呢。” 他找了位置坐好,顺势轻飘飘勾唇:“你还没说完吗?那是我听岔了。” “……” 听岔了你还坐得这么自然又流畅,跟排练过似的,厉害呀。 阮音书只是停了几秒,然后转身让他们几个也就座,其余几人落坐的时候她小声问:“程迟在这里,你们应该没关系吧?” “我在这儿怎么了?”听到的某人有点不爽了,“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 正在听阮音书小声说话的赵平吓得抖了一下。 阮音书立刻回头:“你别这么凶呀,我们等会儿还要做题呢,现在气氛尽量以柔和放松为主。” 他声名在外,她头几次见他也是怕得要死,这会儿就担心其他人因为害怕不能好好吃饭。 程迟百无聊赖撑着脑袋听她说话,听完之后音调居然真的作恶又听话地放软几分:“行,课代表的话我哪敢不听。” 说完,他站起身。 阮音书:“干什么?” 程迟:“柔和放松地去拿调料碟。” “……” 程迟一走,剩下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别害怕,他不会做什么的。放松点,等会还要写题呢。” 福贤嘿嘿笑:“不是,我就是第一次见一高制霸,有点激动。” 阮音书思索了好一会儿,“不行,我要把他这个压力化为你们的动力。” “怎么化?”赵平问。 “要不……等下让他给你们涮羊肉?” 赵平一个哆嗦:“……” 让程迟给他涮羊肉,是涮羊肉还是涮他呐?? 阮音书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程迟说说,于是起身去了调料区,准备找程迟的时候顺便弄盘调料。 她从消毒柜拿出一个碟子,正准备去弄点酱油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程迟旁边出现了一个女生。 女生手里一盘调好的酱料混着牛肉粒,一个不慎朝程迟衣服上抖去。 但程迟竟似早有准备般地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这一惨案。 只是鞋子还是不能幸免地沾上了液体和几片绿莹莹的香菜。 “不好意思,不小心弄到你身上去了,要不你给我你的微信吧,我、我赔你一……” “不用。”没等人说完他就率先打断,然后转身去拿纸。 阮音书没想到这女孩儿这么迂回就为了要个微信号,还沉浸在“高手对决”中没走出来,一转身,猛地撞上迎面走来的程迟。 为了让自己不成为搭讪二号,她竭力稳住自己手里的碟子,手臂在空中画了半个圈儿,人也因为这高难度动作往前踉跄了两步,头顶不小心撞上他衣襟处纽扣,手臂还维持着张开的姿势。 突如其来的触感让她懵了片刻,定在那里没动。 洞悉一切搭讪套路的程少爷并不意外,漫声道。 “想抱我就直说,没必要这么委婉吧?” 19.很想x9 少年不高不低的声音传入耳内的同时, 阮音书终于找到了平衡点, 支着背脊站稳了。 自然地后退两步, 她抬头,微微蹙眉, 漆黑的眸子里装着奇怪的情绪:“你说什么呢?” 她没往那个方面想,倒成了他遐想过多了。 程迟不带情绪地挑了挑眉, “没什么, 刚刚认错人了。” 声音里带着一点都不真挚的澄清,信服力寥寥无几。 阮音书托着盘子点点头, 是真的信了。反正他大概是被搭讪过多,留下了后遗症。 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漾了点水汽, 垂着长睫眨了眨,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拿着东西, 赶紧查看碟子里的酱料有没有溅出来。 洒出来了一点,幸好不太多,只沾在了她指尾的地方。 她抽了张纸擦手, 程迟也紧随其后抽了张纸, 鞋子弄干净后他洗过手,这才开始继续刚刚没完成的酱料大业。 店里的歌声很悠扬, 是带着点儿小伤感的情歌, 阮音书按照记忆里的调子断断续续哼着,手上动作没停, 拿着各种小汤匙往碟子里加料。 没有人说话, 只有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空调缓缓送风,喧闹隔得很远,此时的气氛倒也算得上惬意舒适。 加完最后一道料,阮音书放下勺子,这才问:“对了,你刚刚把我认成谁了?” “……” 等了几秒没等到回答,阮音书又兀自跳过方才话题:“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想说的。” “是吗,”想到刚刚酱料被泼到鞋子上的场景,程迟夹带半分了然,眉梢一挑,风流潇洒道,“18xxxxx4785.” “你说什么呢?”阮音书觉得今天的程迟怎么老说些奇怪的话,但没管,还是接着自己的轨道说下去,“因为我感觉我小组的朋友都有点怕你,你要不要做点什么呢?” ……不是找他要微信号是吧? 程迟不爽地舔了舔上牙床:“什么?” “比如……给他们涮涮羊肉,鼓舞一下士气什么的?” 程迟觉得现在吧,比亲眼见到一个人要不到他微信然后自杀了还要玄幻。 这姑娘说什么呢,要他给别人涮羊肉? 是火锅店冷气开太大了还是怎么的? 阮音书特别认真地看向他:“毕竟我第一次见你也挺怕你的,我们等会儿估计还要通宵解题,状态不好不行的呀。” 程迟本来想让她清醒清醒,但看到少女明亮的眼睛,看到她不藏情绪的眼底已经褪去一开始的惧意。 好像不知道是哪一刻开始,她没有那么害怕他了,开始像普通同学一样敢和他正常交际,甚至偶尔还能提出要求。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下子涌上来,本来要拒绝得彻底的话这会儿哽在喉咙口,打个旋儿,转了半天,变成一句:“下不为例。” 少女水盈盈的眼睛更亮半分,一下子就笑了,眉眼似拱桥,卧蚕像修过的小半弯月亮。 “成交!” 后来那一桌点了不少羊肉,阮音书坐在程迟旁边,维持着“给大佬递烟”的姿势,一道道地把手里的肉夹给他。 程迟接过,开始在麻辣汤底里涮。 他这人就是有股地狱使者的气场,他在涮火锅的时候别人一般都不敢乱动,尤其这一桌对面三个好学生还都不认识他。 于是他们只是正襟危坐地看他动作利落流畅,等待几十秒的时间,然后把薄薄的羊肉片夹出来。 然后,面无表情地、满身乖戾地、一言不发地把羊肉放进福贤碗里。 像他妈赏赐囚徒的最后一顿晚餐似的。 福贤:???怎么回事为什么给我难道这肉有毒他让我吃完快点闭嘴快点死吗可我根本就没说话啊??? 第二片羊肉落进江异碗里。 江异:卧了个大槽,我也要死吗? 第三片羊肉落进赵平碗里。 赵平:朝食大佬羊肉,夕死足矣。 阮音书靠在一边笑着欣赏,看大家都不说话,拿着筷子夹起自己碗里的肉:“怎么不吃?这是我特意为你们安排的鼓舞士气环节,你们知道吃了这个羊肉我们会怎么样吗?” 自问自答的“逐物杯会得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福贤颤巍巍道:“吃了这个肉,我还能有以后吗?” “……” 一顿火锅吃完,从头到尾一个小时过去,大家也算是在做题中途稍微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调整一下,就又准备回教室写题了。 在火锅店门口分别的时候,阮音书看着他背道而驰的方向:“你去哪儿?” 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涮肉大佬的人:“困了,回去睡觉。” /// 四个人重新迈步回教室。 路上,江异作为唯一一个跟魏晟关系还不错的人,拿起手机给魏晟打电话。 阮音书小声提醒,有些紧张:“要不我们进教室了再打?在学校里打电话被发现了,是不是会收手机呀?” “不要紧的,现在老师都回去了,放学时间用没人会管的。”江异笑着看了她一眼。 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人接,到最后快要挂断时才被人仓促接起:“喂喂喂?” 电话声开的外放,这几声催促把大家搞得都有点紧张起来了。 江异自报家门:“是我,江异。” “什么事?” “你怎么没来教室啊?听你班上的人说你不舒服,先回去了?” 那边咳了两声:“啊,是,不舒服所以跟老师请假回来了。” “那决赛题怎么办?你算不算啊?” “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魏晟问。 “就……确定下来用音书的办法,然后现在大家正在从头到尾算一次,最后核对结果,确保万无一失。” “知道了,”魏晟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大概算到什么时候?” “不清楚,明早六七点的样子吧。” 阮音书上前,对着听筒:“你不舒服吗?不想算也可以,我们明早算完了给你打电话,大家再一起提交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 “……好,那记得给我打。” 江异:“放心吧,忘不了。” 七点多的光景,天幕慢慢沉了下来,空气带着一丝湿热的闷重。 挂断电话后,他们快速进了教室,重新离开前没有完成的活儿。 这投入地一算就是几个小时过去,阮音书揉揉肩颈,拿起笔袋里的手表看了一眼——零点三十七分。 “大家困了吗?”她问。 “没有,还能坚持。” “嗯,那继续吧。” “音书,你看外面,好像又有纸飞机了。” 不会吧。 阮音书转头,发现手边确确实实挂着一个空白的纸飞机。 “挂多久了?”她问。 “不清楚,我刚刚才看到的,但感觉上是挂了很久了。” 阮音书有点不信K这个时候还在,写了字递上去:【你是在的吗?】 很快得到了回复:【在。】 比赛于他们而言已至尾声,她要考虑的当然很多,于是写给K:【我们快解完了,真的很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助,不知道可以怎么感谢你呢?】 可K说:【不需要。】 看K大概也是不想露面,她又道:【那最后小组参赛名单里加你一个?有奖状,奖金均分。】 K:【不必,我顺手而已。】 她能做的都做完了,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应该尊重K的想法:【好吧,如果以后有需要可以找我们,一班阮音书、赵平、福贤,二班江异,三班魏晟。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K:【不困。】 居然有人这个点都不困,阮音书打了个泪眼朦胧的呵欠,慢慢地想着,程迟这时候,肯定该睡着了吧。 清晨六点半的时候大功告成,大家纷纷算完,虽然有点困,但那点困意很快被振奋的激动给代替了。 这么难的题解出来了,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四张纸摆在一起,结果都是一样的。 “没问题了,”赵平说,“应该就是这个结果了!” “用软件扫描存图吧,”江异伸了个懒腰,“我给魏晟打个电话。” 阮音书一熬夜就很累,此刻趴在桌面上休息,福贤开始扫描存图,准备等下上传。 江异站起身,站在存留一丝光线的区域给魏晟打电话:“喂,醒了吗?” “你们解完了没有?” “解完了。” “什么时候?” “就刚刚,现在在扫描,过会儿就可以一起上传了,”江异说,“你要不过来,我们一起?” “我今天也不去学校,”魏晟在那边说,“我就在家搞吧。” 江异愣了一会,旋即说:“也行吧,我们等下把图传到群里,你登录官网后台把图传到解题那一栏,然后选择‘小组参赛’,我们的号码是77567。我们过会儿就传了,你也早点。” 小组的号码是按照学校编号加人数,再加一个自定义二位数组成的,不会撞。只要组员分别上传时间间隔不超过半小时,就分组成功。 “嗯,”那边接的很快,不知为什么磕巴了一下,“你们……抓紧时间,我挂了。” 电话挂断后,福贤不情不愿地把图往群里传:“魏晟也没出什么力吧,坐享其成还一点儿都不主动,等着我们把辛劳的成果放他面前啊。” “那还能怎么办,人家天生这样,”赵平拉了椅子坐下,“行吧,我们现在一起用手机上传。” 之前确定了小组模式,大家就初步在后台确认了。 阮音书没带手机,所以是等别人弄完退出之后,再登录自己的账号确认的。 除了她,其余的人都是坐在位置上用自己手机弄的,应该都自觉地选好了。 “OK!我弄好了,”福贤把手机给阮音书,“你登录你的账号上传吧。” 阮音书抿着唇接过手机,眼睑垂着,其实她的欣喜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真的有点困了。 赶快摁完提交,她如释重负地扔下手机。 怎么办,等会儿还要上课。 她正在思索,弄完的几个人已经站起来了:“好饿,真的饿,我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 “走走走,吃早餐去吧我们!” “音书,你是出去吃还是我们给你带回来?” 阮音书本来想着自己在里面睡觉,不出去吃的,但太好的生活习惯导致她的胃在这个时候,十分不争气地饿了。 她站起身来,糯糯道:“我去吧。” 几个人就近去了食堂,三个男生都还兴致高涨着,讨论有没有可能拿奖。 “我听说提交的人不多,我估计我们可以拿个奖的!” “肯定的,我觉得我们解的算挺快的了。” 阮音书困困地耷着眼睑啃面包,牛奶拆开放在手边,下巴搁在牛奶盒上喝,头这才不至于重得掉下去。 整个人像只困倦慵懒的折耳兔。 进行完填补胃部的工作,四个人起身,去新教室整理一下东西,就准备去上课。 晨间的空气带着清新的酥软,阮音书怕自己上课困,特意买了杯咖啡细细啜着。 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她神思稍微回来了点,发现这么早,居然有人在这里打球。 再仔细一看,是程迟还有他那帮朋友。 他穿了件条纹格子的短袖,黑色线条平直利落,显得人都挺拔了几分。 刘海儿处有点湿,不知道是汗,还是刚刚洗过了脸。 他边运球边跟她打招呼,眼角眉梢呼啸而过的是少年的意气风发,裹着晨间未消弭的雾气掠过她身旁。 “早啊丸子代表。” “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打球?” 篮球在地面上撞出砰砰的声响,程迟漫不经心:“昨晚睡太饱了。” 跟程迟作别,回新教室整理东西的时候,阮音书看着窗外悬着的空白纸条,幽幽叹息了一声。 她取下纸条,在上面再次写下了自己的感谢,然后系了上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纸飞机被人提了上去。 赵平江异和福贤清好东西陆陆续续离开,阮音书动作慢,最后才弄好,拿着自己的咖啡,背着书包慢慢走到门口。 她动作一贯轻柔,桌椅都没碰到,教室里只有风拍打窗帘的声音。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抬眼,却蓦然瞥到楼梯拐角处一个人影闪过。 人影速度太快,她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只看到那人似有若无出现的衣角,带着黑白的格子条纹,在视线里拉拽出重重叠影。 这衣服似乎在哪见过。 她猛地一怔。 20.很想x10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她低眉重复一遍,然后眉头舒展开来, 道:“我这不是帮你办黑板报了吗?” 他略显无味地牵牵嘴角:“就这样?” 她还在认真勾边, 指尖泛出用力后的青白色:“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他没说话, 周遭风声忽而停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 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 “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 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 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 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21.还在想x1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 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 真是的, 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 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 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 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 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 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 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崭新的高二时光开启,希望大家早日和新班上的同学老师熟悉, 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束, 继续努力,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了, 大家记得明早早点来,把自己的桌子搬走!” 教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男生们拉拉扯扯鱼贯而出, 还不忘笑着说句老师再见。 阮音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找了个小盒子把多余的装饰蜡烛和火柴装进去, 然后抱着盒子跟朋友一起走出座位。 她走到讲台前, 抿出一个笑:“老师再见。” “等等。” 没想到陈丽会叫住自己, 阮音书长睫敛了敛,目光落过去。 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别人讲的内容是不是重点,只要叙述对象包括自己,阮音书都会抬起脸,用干净而认真的目光看向正在说话的人,表达自己的仔细倾听。 她成绩很好,是稳定的年级前三,教养也好,性格软糯可爱,班上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每次只要看着她,哪怕不说上什么话,陈丽也觉得非常舒服,小姑娘浅浅一笑,简直熨帖到心里去了。 陈丽摸摸她的头发:“一班是我们的重点班,除了一两个花钱进去的纨绔子弟以外,全都是认真学习的。老师特别喜欢你,希望你高二也一样认真,最后肯定能给我们一高争光。” 阮音书直达眼底的笑意还挂着,声音浸着细软鼻音,却很肯定。 “嗯,我会的。” 陈丽又跟她后面的李初瓷聊了两句,两个人这才离开阶梯教室。 她和李初瓷从进校同桌开始关系就很好,在五班一起上了一年学,高二伊始学校便组织了分班考试,根据成绩更有针对性地把学生分去适合的班级,所幸她们俩还是一起去了一班。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分班上课了,在分别前,陈丽便借了个阶梯教室开晚会,算是给高一做个总结。 晚会前大家都把书包收好了,为的就是一结束就能立刻背包回家。 但阮音书下午忙着送卷子,班上只剩她一个人没收拾书包。 李初瓷得赶去培优班上课,阮音书跟她道别后便独自往班上走去。 一高是远近闻名的好高中,师资力量强,也富裕,又因为学生众多,高中的三个年级便分了三栋楼。 因为高二学生明天才分班,人早就走光了,那栋楼的灯顺势熄灭,天黑得快,远远看去简直是漆黑一片。 她有点夜盲症,下楼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手电筒,幸好晚会布置多出来了蜡烛和火柴给她带着。 她借着月光滑亮火柴,点好蜡烛。 蜡烛是为了烘托气氛买来的香薰烛,很漂亮,淡蓝色膏体,旁边还贴着很多她刚折的折纸。 这点光勉强能视物,颤颤巍巍的火苗随风向摇曳不定,阮音书大气也不敢喘,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端着蜡烛,低着身子,慢慢地往上走。 五班在三楼,得爬两层才能到。 到了二楼,她正往三楼迈了两步,忽然听到有散漫凉薄的人声,在这方空间内乍响。 “把老子的火机往伏特加里扔,你他妈欠揍?” 声音很淡,漫不经心似的,却又在句子里添了几个重音,末了音节往上勾了勾,满满的侵略性和攻占感。 她一时间愣住,愈发不敢喘气。 提着呼吸又往上走了几步,她看见拐角的楼梯上坐了个人,他整个人被黑夜模糊成一团,只能看到手机发出的光,以及被照亮的鼻尖延伸至脖颈的弧度。 手机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只听到坐在楼梯上的人一字一顿道:“那老子现在要抽烟,你说怎么办?” 即使隔着一个拐角,她都能感觉到那人周身涌动的乖张和戾气,裹着十足的不耐烦和躁意。 看这人明目张胆特立独行的架势,她心里隐约猜出了个名字。 毕竟学校一直管的很严,除了女生们最爱讨论的那个人,还有谁敢把抽烟打架这种违反校规的事,跟闹着玩儿似的做。 她从小乖顺,迟到都很少,这样的境况平时只是和朋友远远看过几回,自己单独遇上……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紧张,喉咙口发干,一颗揣在胸膛里的心不得安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须臾间,上头传来划动打火机的声音,但竟是一丝火苗都没有窜出。 火机坏掉了。 程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半个身子支在墙壁边沿,另一只手在腿上敲着,像某种等待的倒计时,气氛更加焦灼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恬不知耻地笑:“我那不是昨晚喝糊涂了么,加上打了一架,你也知道我当时正热血着……” “行了。” 火机盖蓦然扣拢,噌一下如送刀脱鞘,阮音书被吓了一跳,茫然抬头看去。 程迟皱着眉,兴致缺缺地终止话题:“净他妈说些屁话。” 他把坏掉的火机扔到一边,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下头的阮音书。 女生瘦瘦小小的,被包在宽大的校服里更显瘦弱,五官在昏黄的光下晕染得愈发精致漂亮,一双鹿眼干净清亮,黑得摄人心魄。 偏偏她好像还有些受惊,像看到猎人骤然闯入森林的鹿,那双眼茫然地瞧着他眨啊眨,长睫落下的光影铺在眼尾,扇动着—— 一下,又一下。 等等。 程迟眉头皱了一下。 她有火? 他注视她,竟是连眸光也没有挪动半分了。 阮音书心里开始发怵,现在不止是紧张了,还很有点儿害怕。 被他这如同捕食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不大可能再往回跑,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她跑掉好像也不太尊重。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她一边往上,一边紧紧抓着手里的盒子来稀释惧怕,脚步声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楼梯间内。 他还在盯着自己,她能感觉到那如芒在背一般的目光。 走到转角口,她侧了身子,在他所在的台阶处停了一秒,这才鼓起莫大的勇气抬了腿。 她清楚地数着两个人之间相隔的台阶数,尽可能让这煎熬的时间流动得快一点。 四步。 三步。 她屏住呼吸。 他不会开口说话吧? 两步。 一步。 她踏上跟他同一级的台阶。 电话对边的人还在讲废话:“诶,我们昨晚还打赌来着。说是想着到底谁能真正把你收服呢?讨论了三个小时,讨论出了——个屁。大家一致觉得你太狠了,谁能让你缴械投降呢。” “还有,我昨天陪我新女朋友逛商场看到了一东西,我觉得总结的真他妈到位,那设计师说每个人都是一把锁,你说你他妈什么时候,才遇到能一下就打开你的钥……” 那边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说完,程迟垂着眸,寡淡又冷漠地挂断了。 楼梯间静得可怕,在危险人物旁边的未知让她彻底害怕起来。 阮音书软着腿,立刻就想快速跑上去,但还没来得及和他错身而过—— 场景凝固,他挂着一幅冷感又沙哑至极的嗓音骤然出声:“喂。” 一个字把她钉在原地,她心脏骤停一瞬。 少年下颌半扬不扬,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克制和本能的乖戾嚣张。 “——借个火。” 明明是借,是请求,可经这人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十足的命令语气。 她吞了吞嗓子,颤着牙关,把唯一的火源递到他面前。 程迟隐在黑暗中的手臂终于抬起,骨节分明的双指夹着烟半含进唇中,而后定头,烟尾往火焰中心过了一道,零星的火色从烟卷处密密麻麻地蔓延开。 借着那微光,她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线条,懒散半垂的眼,微绷的颌骨,浑然天成的塑造,好看得像高校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他眉心略蹙,含烟轻吸一口,火光描摹下显出亦正亦邪的性感。 看烟一点着,她便急匆匆捧着蜡烛小跑着上了楼,哒哒的脚步声愈发像逃窜的麋鹿。 程迟定着头,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掉下的声音,循着声看去,一个手工折纸掉在了他手边。 折纸的形状……是个钥匙。 他抬头看往她离开的方向,怔瞬半晌,忽而低低笑了声。 /// 昨天下午,整个高二都在庆祝和纪念分班,别的全没干,搬桌子换班级的任务自然就延到了今早。 一大早,整个高二的教学楼都热闹无比。 阮音书和李初瓷刚到五班,就看见男生在帮着搬桌子。 原班长和体委人好,看女生力气小便主动帮忙,上上下下几趟,这才大汗淋漓地跑来帮阮音书她们。 “等很久了吧?你们俩是去一班吗?” “嗯,”阮音书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还有一会才上课,你们先擦擦汗吧。” 四个人边慢慢搬着边聊天,到了一班门口,班长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火箭重点班果然不一样,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清香。” 话音还没落,有女生拿着一束栀子花,通红着脸从一班走出。 “……” 班长咳嗽声,生硬地转走话题:“对了,你们俩快选位置吧,坐哪里?” 阮音书站在门口往内看了看,刚刚不知发生过什么,里面还有躁动的起哄声,此刻看到她,不知怎么的,又传来一阵欢呼。 大家都到的很早,教室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她又要和朋友坐一块儿,找了一圈,只剩第三组后面有她们能去的空位。 阮音书正看过去,冷不丁对上一道视线,那视线漫然中带几分锐利,似笑非笑,衬得周边都带上几分冷色调。 ——居然是他。 昨晚楼梯间找她借火的那个。 兴许是大家都发现她们只有程迟前面的位置可以选,不由得齐齐看过来。 程迟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有两排空位。 阮音书做好决定之后,开始搬桌子。 谁都知道她这回考了年级第一,于是程迟旁边的邓昊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你猜她是会直接坐我们前面,还是隔一排坐过去?我觉得吧,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放弃和我们程大少爷前后桌的待遇……” 话没说完,阮音书便已经落坐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二人相隔的那一排,仿佛条不长不短的银河。 邓昊哽了一下,讷讷缩回脖子:“看来这位同学对此等大福利不太感冒啊。” 22.还在想x2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阮音书拿起笔画了一下, 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还可以背书吗?” 把表格放在一边,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 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 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 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 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 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 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 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 这才去洗澡睡觉, 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 她买了碗粉, 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 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我?”程迟低头看自己屏幕上闪出的MVP字样,手指松了松,“我背了。” “什么几把毛?”邓昊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胡扯吧,你怎么可能背书呢,你他妈连语文书都没带哈哈哈哈!” 程迟一记眼刀扫过来,邓昊立刻终止笑声安静如鸡。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抄明日课表的少女,颊边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让课代表帮我打了个勾。” “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邓昊糊里糊涂,“平时别说背书了,作业你都没交过,也没人管你啊,你现在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关注这种鸟事?” 他们这群混日子的纨绔以颓为美,推崇消极,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观念怎么成型的。 “再说了,课代表这么好说话吗?”邓昊感觉今儿真是天上下问号,满脑子疑惑。 他幅度很小地翻出去,从阮音书桌上拿起名单表回到位子上。 邓昊看了一眼程迟后面的记号,惊叹:“嘿,还真不是圈儿啊。” 程迟勾唇,未来得及回话,邓昊继续道:“我们课代表给你打了个叉。” “……” 程迟维持着不发一语的姿势,下了课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阮音书和他们二人,他才起身,邓昊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程迟顿住脚步:“你先走。” “干嘛啊?” “有些话要跟……”他声音滞了滞,“课代表说。”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吧,你何必纠结课代表给你记了个啥呢?”邓昊眉头紧皱,“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玩乐事最大,学习去他妈!” 程迟耐心早就消耗完毕,言简意赅:“滚。” 邓昊看人要发脾气了,赶紧一溜烟跑走。 阮音书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发现那人是程迟之后,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想像上次一样快速离开,但和上次一样—— 这人长臂一展,手轻松撑在门框边,将她堵在门口。 他垂头,就那么吊儿郎当地俯身凑近她,一双略勾着弧度的眼带了点笑,声音沉沉。 “喂。” “听说你给我打的……是个叉?” 班上的空气似乎因此静寂了片刻。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23.还在想x3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阮音书也把自己的“新宠”喵喵机带了过来,昨天被无视的事情涌上脑海, 程迟面上不爽之意渐浓。 他走过,听到她居然还是在分享有关笔记的事情。 “这个截图和素材都可以打印,用配套APP就可以了,我昨晚拿来做错题集还挺有效的,”阮音书翻开手边一个很厚的本子,“省下了我抄题的很多时间。” “看起来还蛮好用的诶,我也买一个弄错题集好了。”李初瓷点头,“不过你每天都坚持抄错题,这点我还是蛮佩服的。” “有这个的话, 复习效率还是挺高……” 阮音书话还没说完, 物理老师乔瑶就风风火火地走进班上,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逐物杯决赛的名单出来了。” 李初瓷惊了:“啊?这么快啊?” “是啊,全校一共五个进入决赛的, 我们班占三个, 这个成绩非常好了!”乔瑶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 “恭喜阮音书、福贤、赵平!今天晚上八点记得去看决赛的题目!” 班上自发响起掌声,阮音书扯着耳根抬头, 有点儿惊讶自己居然也进了。 物理一直不是她很擅长的科目, 参加这个比赛也只是试一试手, 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相对于她的镇静, 福贤和赵平就激动多了, 他们俩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每根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狂喜。 “谢谢老师!” 李初瓷凑过来,小声跟阮音书道:“哇,你居然进决赛了!看来你最近的学习方法很奏效啊。” “那天手感比较好啦。”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颤了颤。 竞赛这东西要讲手感,更要讲天赋,有的人基础功扎实,只适合应试,有的人思维活泛,做竞赛题就更得心应手。 天赋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晚八点的时候,阮音书用自己的账号登录比赛网站的后台,终于刷出了决赛的题目,赶紧记录在本子上。 逐物杯的初赛和复赛都是卷子形式,而决赛只有一道高难大题。 题目会在特定时间点放出,然后不限时给大家去解,第一个解出上传的是一等奖,第二个二等奖,第三个三等奖,只有三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 获奖的话,有奖金和奖状,还会有报社杂志采访之类的。 题目本身出的就新奇,过程繁杂并且高难,并不是一时片刻能够解出来的,老师给的建议是最好在两周内解出来,还可以搏一搏奖项。 当晚,阮音书解了两个小时,换了几种思路,也才堪堪起了个头。 她一个脑袋两个大,晕晕乎乎的,索性放了笔去洗澡睡觉。 她计划得很清楚,平时的空闲时间拿来解题,能解出来当然好,不能解出来也没关系,毕竟这个比赛里高手实在太多了,她很明白自己的分量。 只做自己最有把握的部分,不破釜沉舟去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是她的学习准则。 第二天的时候,五个通过决赛的选手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负责她们的是三班的班主任。 进了办公室阮音书才发现,五个人里四个都是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 看来男女生在这理科方面,还是带点天生的悬殊的。 “大家昨晚都解题了吗?是不是有点难啊,有人有头绪吗?”负责的老师问。 大家纷纷摇头。 “也别垂头丧气,这题目确实非常难,不然也不会给那么久的解题时间。大家应该知道除了奖状之外还有奖金吧,一等奖八万,二等奖五万,三等奖两万。” “去年除了一等奖是单人获得,二三等奖都是小组拿的。小组每人都有奖状,奖金均摊。” “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去年就是吃了没有成组的亏,单人解题速度很慢,局限性也很大。如果大家愿意,我还是建议我们合并成小组解题。” 老师端坐在那里,给了他们一个合并成组的建议。 其实老师讲的有道理,成组之后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大家也都不是傻的,没过多久纷纷都点头,说自己愿意。 毕竟个人解题确实太困难。 老师颔首微笑:“嗯,成组的优势确实比较多,只不过可能奖金少点,不过单人解题能得奖金的可能性小,成组的话倒还可以一试了。等会儿你们商量清楚就进教室吧,顺便在自己的后台初步确认一下成组解题的选项。” “魏晟,你到时候帮我监督一下。” 魏晟是唯一一个三班的学生,自然被三班老师委以重任。 魏晟:“好的。” 后来学校给他们五人单独开了一间教室,楼上楼下全是空的,只为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下课铃一响,阮音书便赶紧收拾了东西往新教室跑,正准备去打篮球的程迟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侧头问邓昊:“她往哪儿去?” 邓昊更莫名:“您问我搞毛呢,我哪儿知道啊?” 程迟扔了球:“你先打。” “诶——诶——”邓昊在后头叫魂儿似的喊,“怎么又说走就走啊哥!” 阮音书到新教室的时候大家也差不多都到了,她是唯一一个女生,大家都照顾她,每次都把好的位置留给她。 放下了包,她继续开始解题,偶尔跟他们一起讨论哪个切入点比较好。 空荡的教室有电扇转动的声音,讨论声响了会儿,又消弭。 她眉头紧锁,一步步做的艰辛又认真,自然是没注意到窗外的程迟。 没一会儿,邓昊也偷偷摸摸地跟上来,匍匐前进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到程迟身上。 “应该是在做题吧,听说学校很重视这次的比赛,给他们开了教室。”邓昊冷汗涔涔地对着程迟的死亡直视,妄图转移话题来获得一线生机。 他皱了皱眉,“四个男的?” “对啊,毕竟这种理科都是男孩子更擅长。” 程迟看了看对面的老师办公室,没什么表情地低头:“走吧。” /// 决赛题一出,阮音书自然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题目上。 上午第五节课是体育课,老师上了十分钟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阮音书看大家好久没活动都在底下玩儿,自己便先回班去想题了。 为了不被打扰,她坐在靠内的李初瓷的位置上,过了会儿,旁边忽然撂下一道人影。 她侧头,看到少年漫画线描般的侧脸轮廓,问道:“怎么了?” “来背书啊,”他托着她的书答得轻快,“有几个字忘了怎么念。” “哪几个字,指给我看看。” 程迟指给她,阮音书以最快速度给他一一解答,然后又埋着头继续啃题目。 窗外有砰砰的篮球声,混杂着操场上各式各样的声音传过来,她坐在那儿安静地写着题目,程迟手里散漫地立着一本语文书,坐在她身侧。 他垂下眼睑,扫了她手中的计算过程一眼。 似乎是思路卡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换了各种算法,却始终没能顺利解下去。 看得出解不出题目她也有点焦灼,平时脾气一贯那么好的人,眉头却也锁了起来,有些棘手加为难的模样。 体育课结束后,阮音书出去吃个饭又回来继续解题,但一直到放学,她都没能攻破体育课的那个瓶颈。 放学之后她依然打算提早去新教室,背起书包要离开时,对上了程迟欲言又止的目光。 “要背书吗?”她也是愣了一下,“最近可能不太有空,不好意思呀,忙完这阵子再检查你可以吗?” 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愫一闪即逝,旋即笑开,“行啊。”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阮音书在新教室写了半小时题目,其他的人一个也没出现。 大概是全都有事去了。 因为提前跟阮母说过自己要写题会晚点出们,所以阮母答应在七点左右再来接她。 阮音书坐在靠窗的地方,一个人坐在里面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自己旁边掉了一个东西下来,就在窗外飘啊飘。 她看过去,发现有个绳子从楼上坠了下来,长度正好悬在她窗口,绳子上绑了个纸飞机。 一开始本以为是不小心扔下来的东西,她就没注意,但过了会儿,绳子似乎是被人操控着,一甩一甩地往她窗户里飘。 像是在提醒她收走上面的纸飞机。 东西正好飘到她手边,她顺势抓住,想着打开来看看吧,如果不是给她的就还上去。 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她展开,发现里面印满了解答的物理公式。 ……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地想着,不对啊,楼上不是没有班级在的吗? 阮音书抬头,徒劳地往天花板上看了看,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门口,停住,看着面前的楼梯。 好奇心驱使她拾阶而上,脚步带着混乱的镇定,和忐忑的探寻。 走到楼上门口时,她心跳倏然加快,脑袋一片空白。 吞了一下口水,她抬手,缓缓推开门,新修葺的大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迎接她的是完全空旷的教室。 窗帘被风吹得四下飘摇,人似乎已经走了。 黑板正中央有个字母,不知道是在这里举办过活动后留下的,还是谁百无聊赖时落下的记号—— 一个清晰的,庞大的“K”,映入她的眼帘。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她倒好,不先管自己,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24.还在想x4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把表格放在一边, 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 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 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 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 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 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 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 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 这才去洗澡睡觉, 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 她买了碗粉, 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 好的太好, 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25.还在想x5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啊,其实我这几门里就数语文差一点了,如果像你一样语文这么好就好了。” 阮音书笑着收拾笔袋。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 开了好多奖学金,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 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 “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 一高还算少的,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混混太多,”赵平继续展开话题, “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还闲聊起来了。 阮音书背好书包:“还因为我爸妈也在这边工作。” 因为阮母对培养孩子非常上心, 所以从小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方便照顾。 赵平点点头, 又想说什么, 一转头就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程迟。 他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霸王, 虽然没狠到闻风丧胆的地步, 但至少威名在外,没人敢惹。 而此刻,这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眉间的“川”字表达着他的不爽,一双眸子素来带着戾气,似乎随时会因为暴怒干上一架。 赵平整个人缩了一下,本来还欲留下来跟阮音书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打起了退堂鼓。 程迟抬了抬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最好别说什么屁话,赶紧走。 赵平也是好学生,好学生乖乖仔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不良少年,自然怂得不行。 他想戳戳阮音书,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手指才伸出去一半,门口的程迟眯了眯眼,他立刻吓得住了嘴。 赵平立刻收回手指,讷讷道:“那个……音书,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好的,”反正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的,“拜拜。” 赵平忽而间喜笑颜开:“好嘞,明天再见。” 赵平加快步伐从正门夺路而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心里那股郁结便被欣喜替代了。 阮音书还在整理自己和李初瓷桌上的书,整理完之后也从正门出去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的程迟。 直到她锁好正门,准备把后面也锁上的时候,走到半途蓦然一抬头,程迟就抄手站在那儿看她。 夕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他随意又轻佻地伫在日光下,黑色上衣印着某知名奢侈品牌张牙舞爪的鲨鱼,凶猛又寂寥。 很奇怪的,她忽然想到了刺猬,又想到了离群的猛兽,用獠牙来掩盖自己脆弱的孤独。 这想法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摇摇头,想让自己别在脑子里疯狂开小剧场了,手上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清脆响声。 她缓缓走过去。 他手里捏着冰镇过后的矿泉水,凝结的水滴一颗颗往地板上砸,再静谧一点,也许能听到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程迟刚好开口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钥匙上:“怎么是你锁门?”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眨着眼“啊”了声。 “不是值日生或班长锁门,怎么每次都是你来?” 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程迟动作停住,修长手指抵在锁骨前。 这他妈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看出他的停顿,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好脾气地把后门重新推开:“没事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掉了什么就拿吧,你拿完我再锁门,等你一下不碍事的。” 话已至此,程迟便往内走了几步,心道总有些东西会落在教室里,就算他没有,邓昊这狗东西总该有吧。 阮音书很贴心地给他打开灯,灯光照射下,最后一排的桌面空空如也,光洁如新,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程迟走过去往抽屉里看了看,没有,往周遭地上看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 “……” 妈的,怎么连个垃圾都没有。 操。 阮音书也跟着他脚步进来,显然也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带着细软的停顿:“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她声音提着,像是怕触到他伤心事,小心翼翼像朵棉花糖云,糯糯地包住人的心脏,甜丝丝的。 程迟垂着眸,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有答话。 后来阮音书锁了门,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喂。” 她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像颗琉璃珠:“怎么了吗?” 叫住她完全是他下意识行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叫住她做什么。 于是半晌后,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把自己手里的水递出去:“……喝水吗?” 沁凉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往下淌。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她却并没有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只是笑了笑,白皙手指扯了扯书包带。 “不用的,我不渴——你喝呀,看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她好像还是有点怕他,怯生生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冒犯。 阮音书走后,程迟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半,冰凉液体滑进食道,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低低骂了声。 疯了吧,没头没脑的。 /// 次日下午,老师们终于大发善心,开始讲分班考的卷子。 “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组里觉得这套卷子题目还是很经典的,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作文也很有代表性。” 两节课连堂刚好够讲一张卷子,下课铃响的时候殷婕开始发印好的优秀作文:“一共印了四篇优秀作文,阮音书这篇写的最好分也最高,一定要看。” 四篇作文一共印了两大张,全班同学人手一份。 印优秀作文或试卷下发给学生看,是一高的惯例。 第一排的人拿了然后往后传,最后阮音书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刚好四个人的量。 她回了回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程迟和邓昊,他们俩应该不看这些,而且自己和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空排。 她正准备收手不往后递的时候,后面的程迟却忽然伸出了手。 阮音书眼睫颤了颤:“你要吗?” 男生闲散扯了扯唇角:“要啊。” 她伸手递过去,奈何她手不够长,没办法隔着一排把卷子给他,人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凭自己出色的身高优势,一倾身,恶劣又顺畅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纸。 他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阮音书后知后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展示自己手长。 她忿忿转过脸,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但她天生栗色发丝细软,一点也不凶,反而奶了吧唧的。 程迟没禁住笑出声。 邓昊被他百年难得一闻的笑声弄得抬起了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嘿嘿笑了:“哥你拿这个干嘛?我今天带了擤鼻涕的纸,不需要这个。” “鬼他妈给你用的,”程迟一把推开他的头,“不学无术的垃圾,滚。” 邓昊好无辜啊:? 但是很快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反正本来就是个垃圾混账,上次接班上的卷子还是为了擦桌子的…… 过了会儿,有人在后门喊程迟出去玩:“迟哥!来啊,出来快活啊!” 叫了半天没人理,邓昊也奇怪了,侧头一看,程迟他妈在看优秀作文。 强忍下内心狂风海啸的震撼,邓昊乐了,对外头翘课的人骂了句:“叫你妈呢,人看优秀作文呢!” 其实本来程迟不过是为了聊她顺手接下,只打算粗略扫一眼,但映入眼帘的“阮音书”三个字工整漂亮,连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字和人一样,虽没有攻击性,却一笔一画有条有理,顺着读下去,感觉面前好像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满脸的正经萌。 不知不觉,竟然就看到了最后。 邓昊满脸的不可说:“程少爷,优秀作文好看吗?” 说完,他也乐滋滋地凑过去想看看,程迟重新把他踹回去:“你看得懂个屁。” 邓昊:??? 接着,又是按照邓昊的猜测,程迟一直坐到了放学,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阮音书想到昨天门口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总是最后一个走的,便准备今天早点出去。 虽然阮母可能还没到,但她可以先去奶茶店买杯饮料看看书。 这么想着,阮音书很快收拾好,侧头跟李初瓷说:“今天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好啊,你今天好早哈哈哈。” 而程迟看她前几天都是最后离开,满心以为今天也是一样,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站起了身。 当阮音书准备走出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潜意识先于大脑发声:“不留下?” 她怔忪了一下:“为什么……留下?”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又有些不爽了:“那你昨天为什么留下了?” 阮音书想了想:“因为昨天有人找我背书呀。” 他琥珀色的眸沉了沉,道:“那我今天也找你背书。” 邓昊睁大眼,看着程迟,已经完全惊呆了。 程迟这他妈说的什么玄幻离奇鸟语??? 阮音书明显也有点不信,眉头拢了拢,小声问:“真的吗?”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软肉,轻懒地笑了声:“真的啊。”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26.还在想x6 不要走开,72h后马上回来  “都是一个教室的, 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 ”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 “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 一转身, 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 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 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 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 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 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 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 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 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 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 程迟抱着书回了班,那会儿正要开始最后一节课,阮音书一抬头,看到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资料,愣了片刻。 似乎颇有些满意她的反应,程迟抱着书走到自己位置上,书放在桌上砰一声响,像是不满之前的什么,又像是放给她听。 她的神思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邓昊看程迟坐下了,神色为难,又忽而严肃:“程迟。” 他很少这么叫程迟,程迟也怔瞬半晌:“什么?” 邓昊循循善诱,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声道:“被人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来救你。” “……” “闭嘴,草包。” 等了一会老师还没来,班长去找人,回来后在讲台上说:“语文老师还有一会就来,大家先读读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这次跟早读不同,读的内容比较自由,想读什么都可以。 程迟随手翻开一本刚买的诗集,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书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阁夜》。 阮音书翻到后面的古诗,正准备挑一首背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迟的声音。 少年声线低醇浅冽,像夏末一阵掠过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气息,穿过发梢,悠悠飘往远处。 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撩拨,和几分痞里痞气的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重音在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重音在迟。 顿了顿,又笑意绵长继续念——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 这都不是这本课本里的内容啊,他在做什么? 阮音书带着满腹疑惑往后看,对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说。 阮音书:“什么?” 27.还在想x7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 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 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 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 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 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 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 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 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楼上的那个人……是知道她在参加比赛的吗? 还是自己在忙自己的,结果不小心把东西扔了下来?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28.还在想x8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 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 “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 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 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 ”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29.还在想x9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还是有点紧张。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 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 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 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 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 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 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 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 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 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 她抿着唇, 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 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甚至他们回座位以后还在窃窃私语:“这谁干的啊,干得好,我早看吴欧不顺眼了,超级做作自大还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 早自习结束,又上了几节课,中午的时候她吃完饭早早到了教室,结果接到通知:“教导主任让你们俩去过去一下。” 阮音书指了指自己和李初瓷:“我们俩吗?” “嗯。”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瞬间到来的时候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阮音书慢吞吞站起身,心里的焦虑感渐渐被不安代替。 她们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门推开,里面站着主任时亮和吴欧。 两个平素乖乖巧巧不犯任何事的小女生在里头站定,带着一股清冷的陌生气,和这氛围格格不入,甚至让人觉得她们是来接受表扬的。 要不是看了监控,时亮也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她们,这一班的两个听话又好成绩的女孩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出去都是值得炫耀的。 时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叫你们进来干嘛的吧?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我还真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人踹开。 程迟挂着一张低气压脸走进来,满身的乖戾气息。 阮音书知道他不好惹脾气大,但没想到在主任面前他脾气也能这么大。 但时亮早已习惯,没多说什么,让他站到阮音书旁边去。 他长得高,一站到她身边,霎时挡去了不少光,柑橘味道铺天盖地涌入她鼻腔。 这种情况去叫程迟,他多半不会来,但既然他来了就好说了。 时亮终于找到着力点:“桌椅是你扔的吧?是你教唆她们俩和你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都没有问,时亮就一脸笃定地认为是程迟先找茬。 阮音书良心过不去,上前一步正要说是自己做的,“不是……” 可话没开口,被程迟侧肩完全挡住。 他不让她说话,云淡风轻地回应:“因为他欠揍。” 时亮:“………………” 很快,一班和七班的班主任也进来了。 “你这样在学校成天惹是生非是不行的,”时亮气得摘下眼镜,“人家吴欧怎么你了,你要把人家笔也摔了,桌子也摔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影响别人?” “我知道啊,”他声音低低的懒,似乎还在笑,“那他知道影响别人么?” 时亮被气得没话说了:“你真是无法无天!” 阮音书忍不住探出头:“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程迟独自背黑锅。 但程迟仍是没给她机会,指尖将她往后推了推:“不关你的事。” 他又抬头看时亮,替阮音书和李初瓷撇清:“她们是我故意叫去看情况的,全程没参与。” 时亮没怀疑,继续逼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针对别人?” “我不知道啊,”他轻飘飘抬了抬眸,“不如问问吴欧同学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时亮已经被气得没话说了。 但阮音书却抬起脸,看着自己班主任:“老师,我物理竞赛白考了。” 一班班主任愣了下:“怎么白考了?!” “考试的时候笔全断了,墨水还滴到条形码上扫不出来。” “是吗?好好的笔怎么全断了?” “对呀,”她目光转到吴欧身上,眨眨眼,细声细气地问,“好好的笔,怎么说短就断了呢?” 李初瓷也看着吴欧,疑惑问道:“是呢,好好的钢笔,怎么说漏墨就漏墨了呢?” 吴欧面上冷汗涔涔,头越发低,目光躲闪。 办公室里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两个素来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少女盯着吴欧看,程迟散漫地勾着唇看过去,眸子里满满不屑意味。 时亮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程迟这人虽然混,但好事坏事一向做得光明磊落,干了什么也是绝不会来办公室挨训的。 但今天他不仅来了,还一副诘问吴欧的模样,应当不是推脱罪责;而阮音书和李初瓷也一反常态地说起考试失常的话题,指向性也颇为明显…… 两位班主任也感觉到了什么。 “好了,”时亮说,“你们先在外面站会,我们去商量一下。” 三个人从办公室离开,去了外面交谈,不时有叹息和说话声传来。 吴欧感觉有些站不稳,从身边拉了把椅子准备坐下,椅子刚扯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坐下,程迟抄着手,随便地踢了一下椅腿。 椅子挪动了几寸,吴欧喉头一哽,没敢再坐了。 过了会,三个人进来了,时亮皱着眉:“考试的事还没完,我们会再查。但是程迟扔同学桌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罚办一期学校的黑板报,下周末之前要办好。” “马上要两点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考试的事查出来会再叫你们。” 事情就先这么告一段落,但其实并不算完全结束。 回去的路上李初瓷还在说:“我估计他们都意识到什么了,否则就扔椅子这种事,怎么说也得通告批评和口头警告,怎么可能就轻飘飘罚个黑板报,不想办随便写写就完事儿了。” 虽然学校一贯对程迟睁只眼闭只眼,但该走的流程都会走,不过程迟不在意罢了。 阮音书觉得有道理,但又忧虑:“可考场没有监控,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觉得总有办法的,”李初瓷手在掌心敲了敲,“再说了,滴墨能在卷子上看出来吧?就算是不小心的,他也得给你道歉吧?更何况那么大一团,谁信是不小心啊,他以为他机关枪扫射呐?” “不过,”李初瓷又呲了呲牙,“我没想到学校监控那么清晰,不是说好平时都不开的嘛。” 阮音书也耸耸肩,“我也以为用不上。” 第一节课下后,阮音书破天荒地主动回头看程迟:“今天放学你留下吗?” 他打游戏的空隙兴味地一挑眉:“留下干什么?” 她一双鹿眼澄明清澈:“不是要办黑板报吗?” “……” 她不说他都忘了。 反正这种破惩罚,他不去,学校也照样能找到人去办。 程迟偏头,“你帮我办?” “嗯,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呢,”她缓缓道,“你要是想挑个时间办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你要是不想办,今天放学我就自己弄。” 他笑了:“这么任劳任怨啊?” “本来我不想去的,”他慢吞吞,眼尾轻勾,“但刚刚忽然想了。” /// 放学后。 阮音书找好了粉笔盒和黑板擦带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迷你版册子。 这是板报神器,里面记了很多种样子。 她从里面选了个款,然后踮着脚拿根□□笔在那儿比划。 程迟看她小小一团跑来跑去,仰着脸似乎很认真,倚在一边问:“在干什么?” 她似乎这才想起他也在,赶快把手里粉笔递过去:“我画的红色这一段,你帮我均分成五份,我要写字。” 他抬眉,刻意曲解:“我没带尺。” “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不需要很精细,”她又低头拿粉笔,“你先分着,我把这边画画。” 她校服外套拉到手肘,露出白白瘦瘦的一截手腕,微微侧着头,眼睛里像淬了星星。 明黄色粉笔在右侧圈出一个框,阮音书又想起今天的事,小声跟他说。 “谢谢。” “是吗,”他喉结滚了滚,颊边带出不甚善意的一个笑,吊儿郎当问她,“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30.还在想x10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过了会儿,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 “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 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 “够得着么?” 她抬头, 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31.继续想x1 不要走开, 72h后马上回来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结果回来就开始问她诗了? 她好像永远都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做什么、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阮音书颊边微鼓, 秀气的眉心略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邓昊夸张又中气十足地“哈”了声:“好好的社会渣滓,怎么说吟诗就他妈吟诗呢?” 程迟把书卷起来, 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 便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 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 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 ”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 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 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 “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 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 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邓昊急忙捂住脖子,缩在角落里打游戏了。 一班的同学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每个人都做好了参加比赛的准备,钱很快就交齐了。 没过几天,比赛的位置就分出来了。 物理课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贴在了后面:“周一上午不上课,大家统一参加这个考试啊。” “考试地点在庆生宫六楼,周一上午九点开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过去。位置是随机打乱分配的,我们班的被分到了好多个考场,大家没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稳住,进决赛就看我们班的了,绝对不能丢脸啊!”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正卡在解一道数学题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题解完。 阮音书是做起题来就很忘我的人,这会才发现李初瓷出去了:“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说,“你是605考场24号,我是607考场8号。” 阮音书把自己的位置记在纸条上,李初瓷又感慨:“一个考场真没几个本班的啊。” “考试要本班的干嘛呀,”阮音书偏头,“又不抄。” “有个照应,图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词。 因为李初瓷帮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书便没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程迟出去打球,她出来时,他正准备抛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谁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的。 手里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春心萌动得很明显。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干嘛的。 三分球偏离轨道,堪堪擦过篮筐,邓昊一句“yes”还没说出口,站起来猛地遗憾一声:“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两声,程迟没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边呢,捡啊!” 程迟:“买水去。” 邱天说好,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儿不是有水吗?!” 程迟走到贩卖机边,手机扫了瓶芬达出来,刚好能听到阮音书那边的对话。 “你好,我是七班的吴欧,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聊聊天问题目,听说你语文很好的。” 阮音书像是经历多了这种事,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天生带一点怯意。 “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用手机的。有个APP很好用,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在上面搜。”她说了个APP的名字。 “那……听说你物理有些弱,我……我物理上次考试全校第三,也许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他不放弃。 “也不需要啦,我善用搜索,一般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班也有物理课代表的。” 眼见旁敲侧击没用,吴欧破釜沉舟:“别的不缺,那你……缺不缺个男朋友?” “不缺的,大学之前我想我暂时不需要恋爱。” 说完,感觉接下来再说什么也都尴尬,阮音书便礼貌笑了笑,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吴欧低声骂了句什么,围观的朋友纷纷上来安慰,他当场被拒绝,拂了面子,表情有点难看,脸又红又黑。 “妈的,傲什么傲,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那点征服欲和羞耻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他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易拉罐,撂下狠话:“等着吧,老子总有办法让她服软!” /// 阮音书走到贩卖机旁边的时候,发现程迟正靠在那儿喝芬达。 邱天还在那边喊他:“怎么还没回啊,是不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啊?这儿有我们给你准备的水,来啊哥!” 看程迟直勾勾瞧着自己,阮音书提醒:“后面有人在叫你。” “是吗,”他漫不经心扯唇角,“叫我什么。” “哥?”她也没多想,看到同学的亲近感让她又添了句,“你小弟还挺多的。” 他垂眸,眼底晦涩不明,“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我罩他们啊,”程迟倾身,棕色鼻尖痣离近,“就比如你刚刚那种时候,如果不想理,掉头就走也没关系。” 阮音书顿了片刻,小巧鼻尖皱了皱,悄声:“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是啊——”他尾音拉长,“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被人保护?不会受欺负,想发脾气就发,遇到不想理的人也可以掉头走,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32.继续想x2 不要走开,72h后马上回来 过了会儿, 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 “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 ”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 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 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 “够得着么?” 她抬头, 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开了好多奖学金,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大体情况来看。” 33.继续想x3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 她倒好, 不先管自己, 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 ”她抿抿唇, 有些焦急地看向他, “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 “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 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 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 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 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 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 程迟抱着书回了班,那会儿正要开始最后一节课,阮音书一抬头,看到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资料,愣了片刻。 似乎颇有些满意她的反应,程迟抱着书走到自己位置上,书放在桌上砰一声响,像是不满之前的什么,又像是放给她听。 她的神思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邓昊看程迟坐下了,神色为难,又忽而严肃:“程迟。” 他很少这么叫程迟,程迟也怔瞬半晌:“什么?” 邓昊循循善诱,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声道:“被人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来救你。” “……” “闭嘴,草包。” 等了一会老师还没来,班长去找人,回来后在讲台上说:“语文老师还有一会就来,大家先读读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这次跟早读不同,读的内容比较自由,想读什么都可以。 程迟随手翻开一本刚买的诗集,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书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阁夜》。 阮音书翻到后面的古诗,正准备挑一首背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迟的声音。 少年声线低醇浅冽,像夏末一阵掠过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气息,穿过发梢,悠悠飘往远处。 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撩拨,和几分痞里痞气的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重音在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重音在迟。 顿了顿,又笑意绵长继续念——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 这都不是这本课本里的内容啊,他在做什么? 阮音书带着满腹疑惑往后看,对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说。 阮音书:“什么?” 他握着书身子前倾,眼神牢牢锁住她:“猜猜我的名字——出自哪里。” 程迟把书卷起来,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34.继续想x4 邓昊夸张又中气十足地“哈”了声:“好好的社会渣滓, 怎么说吟诗就他妈吟诗呢?” 程迟把书卷起来, 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 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 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 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 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 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 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 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 “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 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 快活得很, 一闻到烧烤的味道, 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邓昊急忙捂住脖子,缩在角落里打游戏了。 一班的同学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每个人都做好了参加比赛的准备,钱很快就交齐了。 没过几天,比赛的位置就分出来了。 物理课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贴在了后面:“周一上午不上课,大家统一参加这个考试啊。” “考试地点在庆生宫六楼,周一上午九点开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过去。位置是随机打乱分配的,我们班的被分到了好多个考场,大家没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稳住,进决赛就看我们班的了,绝对不能丢脸啊!”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正卡在解一道数学题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题解完。 阮音书是做起题来就很忘我的人,这会才发现李初瓷出去了:“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说,“你是605考场24号,我是607考场8号。” 阮音书把自己的位置记在纸条上,李初瓷又感慨:“一个考场真没几个本班的啊。” “考试要本班的干嘛呀,”阮音书偏头,“又不抄。” “有个照应,图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词。 因为李初瓷帮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书便没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程迟出去打球,她出来时,他正准备抛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谁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的。 手里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春心萌动得很明显。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干嘛的。 三分球偏离轨道,堪堪擦过篮筐,邓昊一句“yes”还没说出口,站起来猛地遗憾一声:“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两声,程迟没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边呢,捡啊!” 程迟:“买水去。” 邱天说好,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儿不是有水吗?!” 程迟走到贩卖机边,手机扫了瓶芬达出来,刚好能听到阮音书那边的对话。 “你好,我是七班的吴欧,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聊聊天问题目,听说你语文很好的。” 35.继续想x5 程迟要背书? 班上的空气似乎因此静寂了片刻。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 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 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 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 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 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 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 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 有人说要背书, 她当然得检查, 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 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 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 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 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 快走吧, ”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 伸手去推他, “别浪费人家表情了, 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 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嗯,”他并不意外似的,站起身垂眸看她,随口问了句,“送你回去?” 说完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潜意识还挺有礼貌。 挺稀奇。 “啊,”愣过一秒后她回过神,扯了扯书包带,“不用的,我妈妈接我。” 她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或是耽误她这么久有些愧疚,也没多想。 “你不用觉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细声细气道,“我是课代表,为大家服务是我该做的,只要你想学,不要怕麻烦我。” 程迟:“……” 老子没觉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坛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来,带着压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调软趴趴,叫人听来只觉得无奈,又带着一点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进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弯非弯,学着她的语气拉长尾音,鼻息绵绵无力。 “我会背的啊——” /// 当晚在基地,邓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战场奋力厮杀,不远处游戏机里拳皇打斗声清晰,桌上游戏如火如荼,茶几边有人在打扑克, 可程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个小型地下室,最开始是因为程迟跟他老子打架,怒不归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阵子,看这地下室宽敞,便随手在这个繁华地段买了下来。 他先在里面安置了沙发和床,后来邓昊他们嫌不够热闹又搬了电视机和游戏机,再后来有人买了高清投影仪,这群混账们偶尔就在一起看看电影,又加了天鹅绒地毯和茶几…… 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他们频繁活动的一个场所,他们管它叫基地。有时候不想回家就住这儿,反正房间够,电脑足,光纤网速也快的飞起,一应俱全,没什么不好的。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基地的主人脾气阴晴不定…… 譬如此刻,结束一场鏖战的邓昊靠在沙发上放空,过了会儿,被人踹了脚。 程迟皱着眉,头顶仿佛有一团黑火跳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阴翳气场。 邓昊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怒了这位大爷,赶紧屁滚尿流地准备道歉,谁知这人眉头蹙得更深,硬邦邦问了句:“我很凶?” 邓昊不好意思说,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要砍我全家呢。 “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她总是带着怯的眼神,奇怪于她对自己的怕而已。 他又问:“我很可怕?” 邓昊神情复杂,仿佛他在问废话:“包括我们在内,整个一高有谁不怕你?想死吗?” 然后邓昊把拿了面镜子放他面前:“来,迟哥,看看你这佛挡杀佛的砍人脸。说吧,明天去砍谁?” “……” /// 给程迟“布置”了背书任务后,阮音书本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阵子了,谁知当天下课,正要收拾书包,一张纸忽然轻飘飘坠到她桌上。 很熟悉,是印刷的她的作文。 她抬眼,看见程迟那双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的无措的自己。 他仿佛很是诚恳,又好像报仇,在跟谁暗暗较着劲儿,笑带着点儿痞。 “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课代表。” 这下不是阮音书的错觉,整个一班真的都因为他这句话安静下来,甚至好似还有了回音。 不止是白日见鬼了,是白日见万鬼齐出拯救世界。 面前的场景震撼得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构想的范围。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看过去,发现程迟的确站在那里没动,这才半信半疑又活久见地信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班门。 大家本来准备走,却冷不丁被程迟这句话杀了个回马枪,想看热闹吧,又觉得留下来显得太刻意,所以只好装作要走了,实则趴在外面的窗口往内看。 程迟抄着手,冷冷乜过去一眼,看热闹的身子一抖,立刻识趣地散了。 阮音书也是一头雾水,但想着昨天是大家都走了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想必也一样,便也边做作业边等待,写完两道大题,人也确实散了个干净。 她回头看他时,他也以手支颐漫然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了很久。 她侧了侧头,眨了眨眼,继续暗示他可以问了。 但他也学着她侧了侧头,唇畔带笑。 她只好开门见山:“你想问我什么的?” 程迟信口胡诌,表情却不露馅:“作文的。” “具体想问我什么呢?” 这人一天一个变,怀疑他只是整蛊自己的念头再度涌现。 可……既然昨天已在心里说服自己接下这个棘手任务,他也并没有如何过分,这两天确实都是在做学习有关的事。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脾性为他带来的反差,让人难以一时间接受他真要学习罢了。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不能狭隘如斯,要用发展和包容的眼光看待同学。 程迟手指卷了卷黑发:“就……想问问写作文有关的技巧。” 负罪感让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跑去黑板上给他列了份纲要,从大方面“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列到小方面煽情总结技巧,从议论文讲到记叙文,应有尽有。 程迟看到小黑板满满的字迹,忽而内心一动:“借景抒情?” “嗯,就是靠着景物来抒发自己的感情。就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渲染阴雨天气,心情好的时候则是艳阳高照,是借托环境表达感情的手段。” 程迟忽然朝窗外看去。 阮音书以为外面有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他阖了阖眼睑,手指在桌上若有似无地敲击,随意又轻慢,“就是觉得……今天天气还不错。” 阮音书侧头跟着看出去,窗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是时劈下一道惊雷。 “……”?? 他学疯了吗??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看魏晟情绪激奋,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便也没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36.继续想x6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 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 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 被人摁着沉沉下坠, 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 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 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 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 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 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 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 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 李初瓷回:【是吗, 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甚至他们回座位以后还在窃窃私语:“这谁干的啊,干得好,我早看吴欧不顺眼了,超级做作自大还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 早自习结束,又上了几节课,中午的时候她吃完饭早早到了教室,结果接到通知:“教导主任让你们俩去过去一下。” 阮音书指了指自己和李初瓷:“我们俩吗?” “嗯。”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瞬间到来的时候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阮音书慢吞吞站起身,心里的焦虑感渐渐被不安代替。 她们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门推开,里面站着主任时亮和吴欧。 两个平素乖乖巧巧不犯任何事的小女生在里头站定,带着一股清冷的陌生气,和这氛围格格不入,甚至让人觉得她们是来接受表扬的。 要不是看了监控,时亮也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她们,这一班的两个听话又好成绩的女孩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出去都是值得炫耀的。 时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叫你们进来干嘛的吧?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我还真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人踹开。 程迟挂着一张低气压脸走进来,满身的乖戾气息。 阮音书知道他不好惹脾气大,但没想到在主任面前他脾气也能这么大。 但时亮早已习惯,没多说什么,让他站到阮音书旁边去。 他长得高,一站到她身边,霎时挡去了不少光,柑橘味道铺天盖地涌入她鼻腔。 这种情况去叫程迟,他多半不会来,但既然他来了就好说了。 时亮终于找到着力点:“桌椅是你扔的吧?是你教唆她们俩和你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都没有问,时亮就一脸笃定地认为是程迟先找茬。 阮音书良心过不去,上前一步正要说是自己做的,“不是……” 可话没开口,被程迟侧肩完全挡住。 他不让她说话,云淡风轻地回应:“因为他欠揍。” 时亮:“………………” 很快,一班和七班的班主任也进来了。 “你这样在学校成天惹是生非是不行的,”时亮气得摘下眼镜,“人家吴欧怎么你了,你要把人家笔也摔了,桌子也摔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影响别人?” “我知道啊,”他声音低低的懒,似乎还在笑,“那他知道影响别人么?” 时亮被气得没话说了:“你真是无法无天!” 阮音书忍不住探出头:“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程迟独自背黑锅。 但程迟仍是没给她机会,指尖将她往后推了推:“不关你的事。” 他又抬头看时亮,替阮音书和李初瓷撇清:“她们是我故意叫去看情况的,全程没参与。” 时亮没怀疑,继续逼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针对别人?” “我不知道啊,”他轻飘飘抬了抬眸,“不如问问吴欧同学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时亮已经被气得没话说了。 但阮音书却抬起脸,看着自己班主任:“老师,我物理竞赛白考了。” 一班班主任愣了下:“怎么白考了?!” “考试的时候笔全断了,墨水还滴到条形码上扫不出来。” “是吗?好好的笔怎么全断了?” “对呀,”她目光转到吴欧身上,眨眨眼,细声细气地问,“好好的笔,怎么说短就断了呢?” 李初瓷也看着吴欧,疑惑问道:“是呢,好好的钢笔,怎么说漏墨就漏墨了呢?” 吴欧面上冷汗涔涔,头越发低,目光躲闪。 办公室里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两个素来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少女盯着吴欧看,程迟散漫地勾着唇看过去,眸子里满满不屑意味。 时亮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程迟这人虽然混,但好事坏事一向做得光明磊落,干了什么也是绝不会来办公室挨训的。 但今天他不仅来了,还一副诘问吴欧的模样,应当不是推脱罪责;而阮音书和李初瓷也一反常态地说起考试失常的话题,指向性也颇为明显…… 两位班主任也感觉到了什么。 “好了,”时亮说,“你们先在外面站会,我们去商量一下。” 三个人从办公室离开,去了外面交谈,不时有叹息和说话声传来。 吴欧感觉有些站不稳,从身边拉了把椅子准备坐下,椅子刚扯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坐下,程迟抄着手,随便地踢了一下椅腿。 椅子挪动了几寸,吴欧喉头一哽,没敢再坐了。 过了会,三个人进来了,时亮皱着眉:“考试的事还没完,我们会再查。但是程迟扔同学桌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罚办一期学校的黑板报,下周末之前要办好。” “马上要两点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考试的事查出来会再叫你们。” 事情就先这么告一段落,但其实并不算完全结束。 回去的路上李初瓷还在说:“我估计他们都意识到什么了,否则就扔椅子这种事,怎么说也得通告批评和口头警告,怎么可能就轻飘飘罚个黑板报,不想办随便写写就完事儿了。” 虽然学校一贯对程迟睁只眼闭只眼,但该走的流程都会走,不过程迟不在意罢了。 阮音书觉得有道理,但又忧虑:“可考场没有监控,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觉得总有办法的,”李初瓷手在掌心敲了敲,“再说了,滴墨能在卷子上看出来吧?就算是不小心的,他也得给你道歉吧?更何况那么大一团,谁信是不小心啊,他以为他机关枪扫射呐?” “不过,”李初瓷又呲了呲牙,“我没想到学校监控那么清晰,不是说好平时都不开的嘛。” 阮音书也耸耸肩,“我也以为用不上。” 第一节课下后,阮音书破天荒地主动回头看程迟:“今天放学你留下吗?” 他打游戏的空隙兴味地一挑眉:“留下干什么?” 她一双鹿眼澄明清澈:“不是要办黑板报吗?” “……” 她不说他都忘了。 反正这种破惩罚,他不去,学校也照样能找到人去办。 程迟偏头,“你帮我办?” “嗯,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呢,”她缓缓道,“你要是想挑个时间办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你要是不想办,今天放学我就自己弄。” 他笑了:“这么任劳任怨啊?” “本来我不想去的,”他慢吞吞,眼尾轻勾,“但刚刚忽然想了。” /// 放学后。 阮音书找好了粉笔盒和黑板擦带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迷你版册子。 37.继续想x7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 可楼上找不到人, 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 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 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 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 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 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 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 ”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便也没再说什么, 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 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阮音书一怔,翻开自己的错题集对比纸张,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纸飞机上的字并非手写,经李初瓷这么一提醒,她猜测,那人大约是把解题过程写在了备忘录里,然后直接用喵喵机打印的截图。 倒也还方便。 后来放学的时候她忙着做题,硬是忙到最后一个才走,那时候班上只剩下她和程迟。 他正在位置上打游戏,似乎打的很忘我。 考虑到他打完游戏肯定直接走,阮音书索性回头道:“这局打完叫我,我锁门。” “嗯。”男生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鼻音。 约了约莫十分钟,他起身:“好了,走吧。” 她收拾好书本,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抽屉里面一贯空空荡荡,今天却装了个东西,阮音书走到黑板旁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却是一滞。 灰黑色的暗影中,那个白色的喵喵机显得尤为突出。 有时候假设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当机也是一瞬间的事。 楼上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解题具体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一秒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地伸手拉住程迟衣袂:“等——等等!” 少年侧头,颊边挂着一如既往揶揄笑意,目光漫漫:“课代表有何指示?” 阮音书抬眼对上他视线,感觉喉咙口发干,耳膜也像咚咚咚地被人敲击着。 “楼上的那个人……是你吗?” 她没说话,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地掉眼泪。 感觉到班上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好像都挪到了这里,她不愿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想让程迟早点走,便回了句:“没什么。” 声音有点哑。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38.继续想x8 考完之后大家纷纷出了教室, 阮音书动作温吞, 好一会儿才把笔袋和书包收拾好。 等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对, 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 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 还是决定叫他, 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 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 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 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 眼睑动也没动一下, 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 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眼睑还半垂着, 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 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 不说话, 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 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还有,我习惯在这些生僻字上面加拼音,先多读几遍,读顺了再开始背,不会拿到手就开始背的。”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啊,其实我这几门里就数语文差一点了,如果像你一样语文这么好就好了。” 阮音书笑着收拾笔袋。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开了好多奖学金,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一高还算少的,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混混太多,”赵平继续展开话题,“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还闲聊起来了。 39.继续想x9 哦不对, 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 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还是决定叫他,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 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 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 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 眼睑动也没动一下, 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 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眼睑还半垂着,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不说话,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 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 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 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想要见你,牵你,还有……拥抱你。 第一章 五班的庆祝晚会在八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真是的,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崭新的高二时光开启,希望大家早日和新班上的同学老师熟悉,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束,继续努力,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了,大家记得明早早点来,把自己的桌子搬走!” 教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男生们拉拉扯扯鱼贯而出,还不忘笑着说句老师再见。 40.继续想x10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 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 阮音书收好情绪, 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 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 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 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 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 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 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 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 叉在蛋糕一侧, 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程迟要背书? 班上的空气似乎因此静寂了片刻。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41.努力想x1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 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 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 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 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 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 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 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 ”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 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便也没再说什么, 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42.努力想x2 的确是没多好玩的一个东西。 见惯大世面的程少爷当然觉得这种东西无聊, 但对于学校里其他人而言, 平素大部分时间都被学习占满,新奇的东西玩儿得少, 这会儿见了小打印机, 当然觉得新鲜,围在一块儿讨论着玩。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他进班, 发现班上好多人都买了这玩意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打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音书也把自己的“新宠”喵喵机带了过来, 昨天被无视的事情涌上脑海, 程迟面上不爽之意渐浓。 他走过,听到她居然还是在分享有关笔记的事情。 “这个截图和素材都可以打印, 用配套APP就可以了, 我昨晚拿来做错题集还挺有效的, ”阮音书翻开手边一个很厚的本子, “省下了我抄题的很多时间。” “看起来还蛮好用的诶,我也买一个弄错题集好了。”李初瓷点头, “不过你每天都坚持抄错题, 这点我还是蛮佩服的。” “有这个的话,复习效率还是挺高……” 阮音书话还没说完,物理老师乔瑶就风风火火地走进班上, 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逐物杯决赛的名单出来了。” 李初瓷惊了:“啊?这么快啊?” “是啊,全校一共五个进入决赛的, 我们班占三个, 这个成绩非常好了!”乔瑶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 “恭喜阮音书、福贤、赵平!今天晚上八点记得去看决赛的题目!” 班上自发响起掌声,阮音书扯着耳根抬头,有点儿惊讶自己居然也进了。 物理一直不是她很擅长的科目,参加这个比赛也只是试一试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相对于她的镇静,福贤和赵平就激动多了,他们俩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每根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狂喜。 “谢谢老师!” 李初瓷凑过来,小声跟阮音书道:“哇,你居然进决赛了!看来你最近的学习方法很奏效啊。” “那天手感比较好啦。”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颤了颤。 竞赛这东西要讲手感,更要讲天赋,有的人基础功扎实,只适合应试,有的人思维活泛,做竞赛题就更得心应手。 天赋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晚八点的时候,阮音书用自己的账号登录比赛网站的后台,终于刷出了决赛的题目,赶紧记录在本子上。 逐物杯的初赛和复赛都是卷子形式,而决赛只有一道高难大题。 题目会在特定时间点放出,然后不限时给大家去解,第一个解出上传的是一等奖,第二个二等奖,第三个三等奖,只有三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 获奖的话,有奖金和奖状,还会有报社杂志采访之类的。 题目本身出的就新奇,过程繁杂并且高难,并不是一时片刻能够解出来的,老师给的建议是最好在两周内解出来,还可以搏一搏奖项。 当晚,阮音书解了两个小时,换了几种思路,也才堪堪起了个头。 她一个脑袋两个大,晕晕乎乎的,索性放了笔去洗澡睡觉。 她计划得很清楚,平时的空闲时间拿来解题,能解出来当然好,不能解出来也没关系,毕竟这个比赛里高手实在太多了,她很明白自己的分量。 只做自己最有把握的部分,不破釜沉舟去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是她的学习准则。 第二天的时候,五个通过决赛的选手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负责她们的是三班的班主任。 进了办公室阮音书才发现,五个人里四个都是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 看来男女生在这理科方面,还是带点天生的悬殊的。 “大家昨晚都解题了吗?是不是有点难啊,有人有头绪吗?”负责的老师问。 大家纷纷摇头。 “也别垂头丧气,这题目确实非常难,不然也不会给那么久的解题时间。大家应该知道除了奖状之外还有奖金吧,一等奖八万,二等奖五万,三等奖两万。” “去年除了一等奖是单人获得,二三等奖都是小组拿的。小组每人都有奖状,奖金均摊。” “俗话说得好,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去年就是吃了没有成组的亏,单人解题速度很慢,局限性也很大。如果大家愿意,我还是建议我们合并成小组解题。” 老师端坐在那里,给了他们一个合并成组的建议。 其实老师讲的有道理,成组之后的成功率会大大提升,大家也都不是傻的,没过多久纷纷都点头,说自己愿意。 毕竟个人解题确实太困难。 老师颔首微笑:“嗯,成组的优势确实比较多,只不过可能奖金少点,不过单人解题能得奖金的可能性小,成组的话倒还可以一试了。等会儿你们商量清楚就进教室吧,顺便在自己的后台初步确认一下成组解题的选项。” “魏晟,你到时候帮我监督一下。” 魏晟是唯一一个三班的学生,自然被三班老师委以重任。 魏晟:“好的。” 后来学校给他们五人单独开了一间教室,楼上楼下全是空的,只为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下课铃一响,阮音书便赶紧收拾了东西往新教室跑,正准备去打篮球的程迟看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侧头问邓昊:“她往哪儿去?” 邓昊更莫名:“您问我搞毛呢,我哪儿知道啊?” 程迟扔了球:“你先打。” “诶——诶——”邓昊在后头叫魂儿似的喊,“怎么又说走就走啊哥!” 阮音书到新教室的时候大家也差不多都到了,她是唯一一个女生,大家都照顾她,每次都把好的位置留给她。 放下了包,她继续开始解题,偶尔跟他们一起讨论哪个切入点比较好。 空荡的教室有电扇转动的声音,讨论声响了会儿,又消弭。 她眉头紧锁,一步步做的艰辛又认真,自然是没注意到窗外的程迟。 没一会儿,邓昊也偷偷摸摸地跟上来,匍匐前进的时候差点一头撞到程迟身上。 “应该是在做题吧,听说学校很重视这次的比赛,给他们开了教室。”邓昊冷汗涔涔地对着程迟的死亡直视,妄图转移话题来获得一线生机。 他皱了皱眉,“四个男的?” “对啊,毕竟这种理科都是男孩子更擅长。” 程迟看了看对面的老师办公室,没什么表情地低头:“走吧。” /// 决赛题一出,阮音书自然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题目上。 上午第五节课是体育课,老师上了十分钟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阮音书看大家好久没活动都在底下玩儿,自己便先回班去想题了。 为了不被打扰,她坐在靠内的李初瓷的位置上,过了会儿,旁边忽然撂下一道人影。 她侧头,看到少年漫画线描般的侧脸轮廓,问道:“怎么了?” “来背书啊,”他托着她的书答得轻快,“有几个字忘了怎么念。” “哪几个字,指给我看看。” 程迟指给她,阮音书以最快速度给他一一解答,然后又埋着头继续啃题目。 窗外有砰砰的篮球声,混杂着操场上各式各样的声音传过来,她坐在那儿安静地写着题目,程迟手里散漫地立着一本语文书,坐在她身侧。 他垂下眼睑,扫了她手中的计算过程一眼。 似乎是思路卡住了,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换了各种算法,却始终没能顺利解下去。 看得出解不出题目她也有点焦灼,平时脾气一贯那么好的人,眉头却也锁了起来,有些棘手加为难的模样。 体育课结束后,阮音书出去吃个饭又回来继续解题,但一直到放学,她都没能攻破体育课的那个瓶颈。 放学之后她依然打算提早去新教室,背起书包要离开时,对上了程迟欲言又止的目光。 “要背书吗?”她也是愣了一下,“最近可能不太有空,不好意思呀,忙完这阵子再检查你可以吗?” 他眼底意味不明的情愫一闪即逝,旋即笑开,“行啊。”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阮音书在新教室写了半小时题目,其他的人一个也没出现。 大概是全都有事去了。 因为提前跟阮母说过自己要写题会晚点出们,所以阮母答应在七点左右再来接她。 阮音书坐在靠窗的地方,一个人坐在里面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自己旁边掉了一个东西下来,就在窗外飘啊飘。 她看过去,发现有个绳子从楼上坠了下来,长度正好悬在她窗口,绳子上绑了个纸飞机。 一开始本以为是不小心扔下来的东西,她就没注意,但过了会儿,绳子似乎是被人操控着,一甩一甩地往她窗户里飘。 像是在提醒她收走上面的纸飞机。 东西正好飘到她手边,她顺势抓住,想着打开来看看吧,如果不是给她的就还上去。 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她展开,发现里面印满了解答的物理公式。 ……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地想着,不对啊,楼上不是没有班级在的吗? 阮音书抬头,徒劳地往天花板上看了看,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门口,停住,看着面前的楼梯。 好奇心驱使她拾阶而上,脚步带着混乱的镇定,和忐忑的探寻。 走到楼上门口时,她心跳倏然加快,脑袋一片空白。 吞了一下口水,她抬手,缓缓推开门,新修葺的大门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迎接她的是完全空旷的教室。 窗帘被风吹得四下飘摇,人似乎已经走了。 黑板正中央有个字母,不知道是在这里举办过活动后留下的,还是谁百无聊赖时落下的记号—— 一个清晰的,庞大的“K”,映入她的眼帘。 一道闷雷过后,浅灰色天幕裂开一道口,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暴雨突如其来,顺着风往教室里飘,溅在窗台上的雨噼里啪啦响着。 阮音书惊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讶异于程迟这惊人的反向预言能力,赶紧走到窗边开始关窗户。 “你跑前边儿去干什么,”程迟也站起了身,“先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了啊。”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她倒好,不先管自己,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43.努力想x3 等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对, 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 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 还是决定叫他,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 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 考试结束了, 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 眼睑动也没动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 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眼睑还半垂着,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不说话, 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 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 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 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44.努力想x4 她防备又严肃地看了他好一会, 正张嘴要说出一个“不”字, 他却又率先打断了。 “好了,先别急着回答,可以再想想。” “无所谓, 我暂时还不是很着急。” 阮音书:“……” 这人讲不讲道理的啊? 她低着头,抿唇的时候, 颊边弯出一道微扩的弧线,弹弹软软, 看上去很好捏。 过了一会,阮音书决定不跟他纠缠, 帆布鞋底摩挲着脚底的石子,声音低低的:“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他似笑非笑,“我还没把好处给你列举完呢。” “行吧,”他一副自己退让了很多的样子,“你先回去,等下周一来, 我具体告诉你有多少优待和福利。” “……” 已经开始自说自话, 完全不给她余地了。 阮音书有点无奈:“你就这么想当我哥哥呀?” 他眼尾火苗轻跃, 一闪即逝, 兴味地抬了抬眉:“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 她摇摇头, 没有再说,书包带在她身侧摇晃。 她也该回去了, 迈了两步, 看他仍目送自己, 又道:“周一的考试你去吗?” “不去啊,”少年握着易拉罐漫不经心,却又倏尔压下脸来瞧她,“你想让我去啊?” 收比赛费那时候他正好在,便也顺手交了,但从来没打算去,连座位在哪都没看。 “没有,就是问问。”她摇头,“我真得走了,拜拜。” 她和他错肩,沿往校门的方向愈走愈远。 今天天气稍微有点热,而她又出人意料地爱扎丸子头,偏光下她的头发呈现柔软栗色,那团头发和她人一样乖顺,卷成个丸子盘在发顶。 她扎不上去的小碎发顺着垂下来,衬着脖颈上细细的绒毛,显得别样生动。 校服的衣领并不高,露出她颈后那截白得晃眼的肌肤,布丁似的软滑柔嫩。 他莫名想起山涧溪流,和着空旷风声,水流时快时慢,波纹层层叠叠,涟漪交相荡漾。 溪流像被浣洗过似的清冽见底,沁凉无声,带着花色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深处,形状清晰。 干净,美好,纤尘不染。 /// 当天正好是周五,跟程迟告别之后,有几天时间见不到他。 回家之后,阮音书先是写了会儿作业,然后松了丸子头去洗头洗澡,洗完之后还来不及吹,便披着湿哒哒的头发,趿着拖鞋快步走向书桌。 刚刚洗澡的时候临时想到了解题思路,她怕灵感稍纵即逝,只好抓紧时间把这题解出来。 她力气小,头发难拧干,这会儿有水珠断断续续顺着发梢滑落下来,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演算纸上。 啪嗒,啪嗒,像是给她认真的演算配上背景音。 她目光专注,浑然不觉,一边手算一边翕动着浅粉色的唇念着,直到滴下来的水晕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圈,她才长吁一口气,放笔。 终于算出来了。 这道困扰了她三个小时的题目。 她正准备把草稿纸上的内容誊抄到作业本上的时候,洗好葡萄路过的阮母催促:“音书来吃葡萄,妈妈这回买的葡萄又大又甜……哎——怎么又不吹头发就写题呀!赶快去把头发吹了,不然要着凉了!” “不会着凉的。”她小声说。 “那也对身体不好!”阮母赶紧走过来摸了摸她背后,“你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这样睡觉可不行,女孩子身体最怕湿气寒气了,赶紧吹干再来写。” 她说好,放了笔,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呜呜的风声中,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作业上,一把头发和衣服吹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跑过去把过程详细又工整地写在自己的作业本上。 写完之后,她抱着自己的长草颜文字抱枕坐上床榻,看见床头放着阮母准备的葡萄。 微微冰镇后的大颗葡萄装在玻璃碗里,剔透漂亮,她默默在心里想着肯定很甜。 阮家的家风一直这样,从小就像个保护伞把她遮起来,事无巨细地照顾好她,生怕她吃一点亏上一点当,把她养得特别好,宠溺却不骄纵。 所以这十七年来,每当别人夸她性格好的时候,她都知道最大功臣不是自己,是他们的培养。 他们是很好的栽培者,她像一颗幼苗,对着镜子能看出自己的成长轨迹,看到自己健康蓬勃并无不良,知道这样是好的、是对的、是大家推崇的,便也继续接受这样的生长环境,从没想过反抗。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跟着他们的安排走,循规蹈矩,绝不行差踏错。 其实觉得这样也无不可,起码她现在过的生活被很多人羡慕,家庭和睦美满,成绩优良,身材长相也挑不出毛病。 她把掌控权交给了自己信任的父母,他们乐于安排,而她也悉听指挥。 只是偶尔也会想着,她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颗幼苗是在主人一买回来就决定好了品种,还是在自己的挣扎下,开出想要的形状? 她忽然觉得茫然,可又忽然开始期待。 /// 周一,因为考试时间在九点,她难得睡了个懒觉,七点的时候闹铃才响。 本已经和阮母说过自己可以自己准备早餐,可阮母到底是放心不下,想给她更周全的照顾,还是起来给她准备早点,然后送她去考试地点。 八点多的时候她下了车,正好碰到坐公交来的李初瓷。 李初瓷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她都是单独行动比较多。 一看到阮音书,李初瓷立刻皱鼻子:“跑到这里来我可差点累死了,学校又不组织大巴,让我们自己来,真是绝情。” “组织大巴肯定太麻烦了,哪有这样省事,”阮音书问,“吃早餐了吗?” “吃了。” “那你怎么这么累,不是放了两天假嘛?” “你还说呢,我特么节假日过的比工作日还忙,又是培优班又是写作业的,”李初瓷无奈耸肩,“哪照你,直接上门家教,不想上还可以不上。” 不过阮音书除了实在抽不出空,一般都不会拒绝家教课的,也很少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唯一爱好是买抱枕娃娃还有做手账。 李初瓷:“你真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热爱学习的人了,还很主动。” 阮音书想了想,热爱好像也说不上,只是觉得正确,加上也没什么别的可做,所以便把心思都放在学上头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初瓷推她:“我们在六楼,走吧走吧,准考证拿出来,先进去找位置。” 阮音书在605考场,李初瓷在607,两个人的教室离的很近。 李初瓷送她到605门口:“你先进去吧,我去607放包,放好我们再一起出来上个厕所啥的。” “嗯。” 阮音书顺着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24号,第四条第三个。 她来的早,别的人都还没到,阮音书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把笔袋放在桌面,准考证压在底下。 做完这些,她估摸着李初瓷也差不多了,便出去找李初瓷。 两个人碰了面,先是去楼底下上了个厕所,然后李初瓷拉着她去买了包纸,路上复习一下关键知识点,再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考试也快要开始了。 里头冷气开得足,阮音书瑟缩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位置,意外发现自己身后坐的居然是…… 是周五拦住她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哦对,吴欧。 没想到居然和他分到一个考场了。 吴欧应当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但眼睛都没抬一下,一直低着头紧盯自己的准考证,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 她没多想,走过去坐好,因为有点冷,抱着手臂搓了搓。 没坐下多久,老师来检查准考证,阮音书把放在桌面中间的准考证推到右上角,又有点奇怪地想,之前不是把笔袋压在上面了吗,怎么准考证还滑到中间了。 检查准考证的空当里,她发现自己斜后方有一个空位,大抵是缺考的。 准考证检查完,铃声打响,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这种竞赛的初赛一般都是初步筛选,是稍微有点难的程度。 阮音书拿到卷子先没急着动笔,而是先大概过了一遍卷子里涉及到的题型,掂量了一下题目量,这才准备动笔。 毕竟不是所有题她都会做,这样子的初步审视,能让她计算好在一题上最多耗费多少时间,免得难的没做出来,会做的也没时间做了。 花了三分钟构想好,她打开笔袋准备抓紧时间开始做题,拉开拉链的那个瞬间,懵掉了。 大部分笔断成几节,随意又惨烈地躺在笔袋里。 木质的铅笔也被人折成两段,自动的2B铅笔笔芯被人抽走了,留下一支空荡荡的壳子。 幸好还有一只黑色的笔幸免罹难,她抽出来,发现里面的笔芯也不翼而飞了。 整个笔袋十多支笔,没有一只能用的。 …… 她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脊椎发凉地呆坐在那里,整整出神了十分钟。 昨晚她亲手装的笔袋,里面的东西都是好好的,她还确认过了,怎么会…… 有人在整她吗?谁做的? 就算要做……怎么能够做的这么过分? 意外猛地将她心神扰乱,她甚至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过了好半天,她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看能不能找别的办法。 她抬起头,发现只有前面有个女生,正想着能不能找女生借支笔的时候,发现女生正在很认真地演算。 初赛题量很大,时间抓紧的话才能刚好写完,她不能耽误人家的时间。 况且她天生慢热,脸皮本就薄,也不好意思打扰正在认真写题的女生。 旁边是两个男生,她更抹不下面子了,后面是吴欧…… 等等,吴欧。 像是一瞬间意识回笼,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画面成为线索。 怪不得回来之后她的准考证会挪了位置,笔袋也偏了许多,怪不得吴欧不敢看她……原来是他弄的…… 阮音书整个人顿在那里,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身子不自觉地朝后面偏转了一点。 监考老师敲敲桌子:“不要左顾右盼啊,自己写自己的题。” 虽没特指她,但阮音书还是觉得是在暗指自己,急忙转身坐好,一张脸霎时红透,脑子里嗡嗡嗡像是要爆炸。 在这之前,她的名字从老师嘴里说出来,从来只会是夸赞。 她双臂抱着缩在那里,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可她自尊心偏生太强,再没有张嘴说一句话动弹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老师察觉到不对,下来巡视,走到她身边时看到她桌上一大桌断掉的笔,脚步停顿:“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的笔被人恶意掰断了,写不了题了。” 老师皱着眉巡视了一圈:“什么时候?” “我第一个到教室,放了笔袋出去,再回来就这样了。” 吴欧在后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没想到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她真的敢讲。 “那你先用我的吧,”老师去讲台上拿了一支笔下来,“其余的等会再说,快没时间了。” 一拿到笔,阮音书立刻开始写题,但物理题本就又多又难,她还晚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收卷时后面的大题都没写。 每条的人起身去交卷,阮音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后面的吴欧路过,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无意”,钢笔的墨水滴在了她准考号条形码上。 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但条形码上还是有一团污渍。 起身去交卷的时候,有认识她的人往这里扫了一眼,看她卷子背面是空白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阮音书情绪复杂地抿抿唇,把卷子交上去:“老师,我的考号……” “怎么这么不小心滴上这个了?!条形码扫不出来没有成绩的啊。” “我没有钢笔。”她说。 老师的目光挪到唯一带了钢笔的吴欧身上,吴欧看教室里没监控,面不改色:“我带钢笔是打草稿的,可能不小心甩到她卷子上了吧,不好意思啊。” …… 考试结束回学校,跟李初瓷坐在公交车上,任凭李初瓷怎么问怎么说,她都抱着手臂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回荡监考老师那句—— “这肯定扫不出来了啊,白考了。” 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来,雨珠汇成线,顺着窗户向下滚。 天气阴沉沉的。 她浑浑噩噩走进教室,找位置坐好,教室里还在就刚刚的考试讨论得热烈,有人说自己运气好兴许能进复赛。 她又何尝不是呢? 以她的水平,假如发挥好,还是有可能靠半面题目进复赛的,但被吴欧又那么整了一下……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做了两个小时无用功,还被人陷害,还第一次有半张卷子没做完…… 想到孤立无援的场景,还有那些震惊又怀疑的目光,挫败感和无助感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好丢人啊。 怎么会这样呢。 她缩着身子,左胸腔空泛地涩涩抽着痛,有湿热液体难以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一颗颗砸在书本上,她咬住嘴唇,小声抽噎着。 程迟从外头走进来,路过蛋糕店的时候蓦然想起,自己周五时跟她说有“好处”给她,便顺道买了个蛋糕带给她,心中颇为自足。 45.努力想x5 阮音书笑着收拾笔袋。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 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 开了好多奖学金, 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 “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一高还算少的, 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 混混太多, ”赵平继续展开话题,“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还闲聊起来了。 阮音书背好书包:“还因为我爸妈也在这边工作。” 因为阮母对培养孩子非常上心, 所以从小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方便照顾。 赵平点点头, 又想说什么,一转头就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程迟。 他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霸王, 虽然没狠到闻风丧胆的地步, 但至少威名在外, 没人敢惹。 而此刻, 这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眉间的“川”字表达着他的不爽,一双眸子素来带着戾气,似乎随时会因为暴怒干上一架。 赵平整个人缩了一下,本来还欲留下来跟阮音书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打起了退堂鼓。 程迟抬了抬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最好别说什么屁话,赶紧走。 赵平也是好学生,好学生乖乖仔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不良少年,自然怂得不行。 他想戳戳阮音书,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手指才伸出去一半,门口的程迟眯了眯眼,他立刻吓得住了嘴。 赵平立刻收回手指,讷讷道:“那个……音书,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好的,”反正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的,“拜拜。” 赵平忽而间喜笑颜开:“好嘞,明天再见。” 赵平加快步伐从正门夺路而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心里那股郁结便被欣喜替代了。 阮音书还在整理自己和李初瓷桌上的书,整理完之后也从正门出去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的程迟。 直到她锁好正门,准备把后面也锁上的时候,走到半途蓦然一抬头,程迟就抄手站在那儿看她。 夕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他随意又轻佻地伫在日光下,黑色上衣印着某知名奢侈品牌张牙舞爪的鲨鱼,凶猛又寂寥。 很奇怪的,她忽然想到了刺猬,又想到了离群的猛兽,用獠牙来掩盖自己脆弱的孤独。 这想法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摇摇头,想让自己别在脑子里疯狂开小剧场了,手上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清脆响声。 她缓缓走过去。 他手里捏着冰镇过后的矿泉水,凝结的水滴一颗颗往地板上砸,再静谧一点,也许能听到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程迟刚好开口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钥匙上:“怎么是你锁门?”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眨着眼“啊”了声。 “不是值日生或班长锁门,怎么每次都是你来?” 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程迟动作停住,修长手指抵在锁骨前。 这他妈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看出他的停顿,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好脾气地把后门重新推开:“没事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掉了什么就拿吧,你拿完我再锁门,等你一下不碍事的。” 话已至此,程迟便往内走了几步,心道总有些东西会落在教室里,就算他没有,邓昊这狗东西总该有吧。 阮音书很贴心地给他打开灯,灯光照射下,最后一排的桌面空空如也,光洁如新,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程迟走过去往抽屉里看了看,没有,往周遭地上看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 “……” 妈的,怎么连个垃圾都没有。 操。 阮音书也跟着他脚步进来,显然也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带着细软的停顿:“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她声音提着,像是怕触到他伤心事,小心翼翼像朵棉花糖云,糯糯地包住人的心脏,甜丝丝的。 程迟垂着眸,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有答话。 后来阮音书锁了门,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喂。” 她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像颗琉璃珠:“怎么了吗?” 叫住她完全是他下意识行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叫住她做什么。 于是半晌后,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把自己手里的水递出去:“……喝水吗?” 沁凉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往下淌。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她却并没有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只是笑了笑,白皙手指扯了扯书包带。 “不用的,我不渴——你喝呀,看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她好像还是有点怕他,怯生生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冒犯。 阮音书走后,程迟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半,冰凉液体滑进食道,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低低骂了声。 疯了吧,没头没脑的。 /// 次日下午,老师们终于大发善心,开始讲分班考的卷子。 “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组里觉得这套卷子题目还是很经典的,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作文也很有代表性。” 两节课连堂刚好够讲一张卷子,下课铃响的时候殷婕开始发印好的优秀作文:“一共印了四篇优秀作文,阮音书这篇写的最好分也最高,一定要看。” 四篇作文一共印了两大张,全班同学人手一份。 印优秀作文或试卷下发给学生看,是一高的惯例。 第一排的人拿了然后往后传,最后阮音书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刚好四个人的量。 她回了回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程迟和邓昊,他们俩应该不看这些,而且自己和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空排。 她正准备收手不往后递的时候,后面的程迟却忽然伸出了手。 阮音书眼睫颤了颤:“你要吗?” 男生闲散扯了扯唇角:“要啊。” 她伸手递过去,奈何她手不够长,没办法隔着一排把卷子给他,人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凭自己出色的身高优势,一倾身,恶劣又顺畅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纸。 他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阮音书后知后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展示自己手长。 她忿忿转过脸,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但她天生栗色发丝细软,一点也不凶,反而奶了吧唧的。 程迟没禁住笑出声。 邓昊被他百年难得一闻的笑声弄得抬起了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嘿嘿笑了:“哥你拿这个干嘛?我今天带了擤鼻涕的纸,不需要这个。” “鬼他妈给你用的,”程迟一把推开他的头,“不学无术的垃圾,滚。” 邓昊好无辜啊:? 但是很快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反正本来就是个垃圾混账,上次接班上的卷子还是为了擦桌子的…… 过了会儿,有人在后门喊程迟出去玩:“迟哥!来啊,出来快活啊!” 叫了半天没人理,邓昊也奇怪了,侧头一看,程迟他妈在看优秀作文。 强忍下内心狂风海啸的震撼,邓昊乐了,对外头翘课的人骂了句:“叫你妈呢,人看优秀作文呢!” 其实本来程迟不过是为了聊她顺手接下,只打算粗略扫一眼,但映入眼帘的“阮音书”三个字工整漂亮,连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字和人一样,虽没有攻击性,却一笔一画有条有理,顺着读下去,感觉面前好像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满脸的正经萌。 不知不觉,竟然就看到了最后。 邓昊满脸的不可说:“程少爷,优秀作文好看吗?” 说完,他也乐滋滋地凑过去想看看,程迟重新把他踹回去:“你看得懂个屁。” 邓昊:??? 接着,又是按照邓昊的猜测,程迟一直坐到了放学,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阮音书想到昨天门口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总是最后一个走的,便准备今天早点出去。 虽然阮母可能还没到,但她可以先去奶茶店买杯饮料看看书。 这么想着,阮音书很快收拾好,侧头跟李初瓷说:“今天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好啊,你今天好早哈哈哈。” 而程迟看她前几天都是最后离开,满心以为今天也是一样,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站起了身。 当阮音书准备走出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潜意识先于大脑发声:“不留下?” 她怔忪了一下:“为什么……留下?”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又有些不爽了:“那你昨天为什么留下了?” 阮音书想了想:“因为昨天有人找我背书呀。” 他琥珀色的眸沉了沉,道:“那我今天也找你背书。” 邓昊睁大眼,看着程迟,已经完全惊呆了。 程迟这他妈说的什么玄幻离奇鸟语??? 阮音书明显也有点不信,眉头拢了拢,小声问:“真的吗?”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软肉,轻懒地笑了声:“真的啊。”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46.努力想x6 “怎么谢你?” 她低眉重复一遍, 然后眉头舒展开来, 道:“我这不是帮你办黑板报了吗?” 他略显无味地牵牵嘴角:“就这样?” 她还在认真勾边, 指尖泛出用力后的青白色:“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他没说话,周遭风声忽而停了下来, 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 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 “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 ”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 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问我背快一点的办法吗?嗯……其实我会把一段分成几个小段来背,这样的话记忆里会有条理一些。” “还有,我习惯在这些生僻字上面加拼音,先多读几遍,读顺了再开始背,不会拿到手就开始背的。” 赵平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啊,其实我这几门里就数语文差一点了,如果像你一样语文这么好就好了。” 阮音书笑着收拾笔袋。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开了好多奖学金,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说到这里,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一高还算少的,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混混太多,”赵平继续展开话题,“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还闲聊起来了。 阮音书背好书包:“还因为我爸妈也在这边工作。” 因为阮母对培养孩子非常上心,所以从小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方便照顾。 赵平点点头,又想说什么,一转头就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程迟。 他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霸王,虽然没狠到闻风丧胆的地步,但至少威名在外,没人敢惹。 而此刻,这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眉间的“川”字表达着他的不爽,一双眸子素来带着戾气,似乎随时会因为暴怒干上一架。 赵平整个人缩了一下,本来还欲留下来跟阮音书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打起了退堂鼓。 程迟抬了抬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最好别说什么屁话,赶紧走。 赵平也是好学生,好学生乖乖仔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不良少年,自然怂得不行。 他想戳戳阮音书,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手指才伸出去一半,门口的程迟眯了眯眼,他立刻吓得住了嘴。 赵平立刻收回手指,讷讷道:“那个……音书,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好的,”反正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的,“拜拜。” 赵平忽而间喜笑颜开:“好嘞,明天再见。” 赵平加快步伐从正门夺路而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心里那股郁结便被欣喜替代了。 阮音书还在整理自己和李初瓷桌上的书,整理完之后也从正门出去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的程迟。 直到她锁好正门,准备把后面也锁上的时候,走到半途蓦然一抬头,程迟就抄手站在那儿看她。 夕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他随意又轻佻地伫在日光下,黑色上衣印着某知名奢侈品牌张牙舞爪的鲨鱼,凶猛又寂寥。 很奇怪的,她忽然想到了刺猬,又想到了离群的猛兽,用獠牙来掩盖自己脆弱的孤独。 这想法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摇摇头,想让自己别在脑子里疯狂开小剧场了,手上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清脆响声。 她缓缓走过去。 他手里捏着冰镇过后的矿泉水,凝结的水滴一颗颗往地板上砸,再静谧一点,也许能听到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程迟刚好开口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钥匙上:“怎么是你锁门?”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眨着眼“啊”了声。 “不是值日生或班长锁门,怎么每次都是你来?” 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47.努力想x7 不过今天的吴欧确实也没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也不知道是真心悔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考完之后大家纷纷出了教室,阮音书动作温吞,好一会儿才把笔袋和书包收拾好。 等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对, 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 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还是决定叫他, 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 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 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 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眼睑动也没动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 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 眼睑还半垂着, 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 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 不说话,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48.努力想x8 楼上的那个人……是知道她在参加比赛的吗? 还是自己在忙自己的, 结果不小心把东西扔了下来?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 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 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 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 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 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 ”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 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便也没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阮音书一怔,翻开自己的错题集对比纸张,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纸飞机上的字并非手写,经李初瓷这么一提醒,她猜测,那人大约是把解题过程写在了备忘录里,然后直接用喵喵机打印的截图。 倒也还方便。 后来放学的时候她忙着做题,硬是忙到最后一个才走,那时候班上只剩下她和程迟。 49.努力想x9 还是自己在忙自己的, 结果不小心把东西扔了下来?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 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 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 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 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 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 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 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 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 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 ”魏晟意见很大, “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 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便也没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50.努力想x10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 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 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 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 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 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 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 然后拉开抽屉, 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 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 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 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 李初瓷回:【是吗, 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甚至他们回座位以后还在窃窃私语:“这谁干的啊,干得好,我早看吴欧不顺眼了,超级做作自大还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 早自习结束,又上了几节课,中午的时候她吃完饭早早到了教室,结果接到通知:“教导主任让你们俩去过去一下。” 阮音书指了指自己和李初瓷:“我们俩吗?” “嗯。”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瞬间到来的时候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阮音书慢吞吞站起身,心里的焦虑感渐渐被不安代替。 她们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门口,门推开,里面站着主任时亮和吴欧。 两个平素乖乖巧巧不犯任何事的小女生在里头站定,带着一股清冷的陌生气,和这氛围格格不入,甚至让人觉得她们是来接受表扬的。 要不是看了监控,时亮也以为是自己错怪了她们,这一班的两个听话又好成绩的女孩儿,无论什么时候拿出去都是值得炫耀的。 时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叫你们进来干嘛的吧?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我还真没想到——”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人踹开。 程迟挂着一张低气压脸走进来,满身的乖戾气息。 阮音书知道他不好惹脾气大,但没想到在主任面前他脾气也能这么大。 但时亮早已习惯,没多说什么,让他站到阮音书旁边去。 他长得高,一站到她身边,霎时挡去了不少光,柑橘味道铺天盖地涌入她鼻腔。 这种情况去叫程迟,他多半不会来,但既然他来了就好说了。 时亮终于找到着力点:“桌椅是你扔的吧?是你教唆她们俩和你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都没有问,时亮就一脸笃定地认为是程迟先找茬。 阮音书良心过不去,上前一步正要说是自己做的,“不是……” 可话没开口,被程迟侧肩完全挡住。 他不让她说话,云淡风轻地回应:“因为他欠揍。” 时亮:“………………” 很快,一班和七班的班主任也进来了。 “你这样在学校成天惹是生非是不行的,”时亮气得摘下眼镜,“人家吴欧怎么你了,你要把人家笔也摔了,桌子也摔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影响别人?” “我知道啊,”他声音低低的懒,似乎还在笑,“那他知道影响别人么?” 时亮被气得没话说了:“你真是无法无天!” 阮音书忍不住探出头:“不是这样的……” 她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程迟独自背黑锅。 但程迟仍是没给她机会,指尖将她往后推了推:“不关你的事。” 他又抬头看时亮,替阮音书和李初瓷撇清:“她们是我故意叫去看情况的,全程没参与。” 时亮没怀疑,继续逼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要这样针对别人?” “我不知道啊,”他轻飘飘抬了抬眸,“不如问问吴欧同学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他?” 时亮已经被气得没话说了。 但阮音书却抬起脸,看着自己班主任:“老师,我物理竞赛白考了。” 一班班主任愣了下:“怎么白考了?!” “考试的时候笔全断了,墨水还滴到条形码上扫不出来。” “是吗?好好的笔怎么全断了?” “对呀,”她目光转到吴欧身上,眨眨眼,细声细气地问,“好好的笔,怎么说短就断了呢?” 李初瓷也看着吴欧,疑惑问道:“是呢,好好的钢笔,怎么说漏墨就漏墨了呢?” 吴欧面上冷汗涔涔,头越发低,目光躲闪。 办公室里空气就这么沉默了几分钟。 两个素来不惹是生非的三好少女盯着吴欧看,程迟散漫地勾着唇看过去,眸子里满满不屑意味。 时亮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程迟这人虽然混,但好事坏事一向做得光明磊落,干了什么也是绝不会来办公室挨训的。 但今天他不仅来了,还一副诘问吴欧的模样,应当不是推脱罪责;而阮音书和李初瓷也一反常态地说起考试失常的话题,指向性也颇为明显…… 两位班主任也感觉到了什么。 “好了,”时亮说,“你们先在外面站会,我们去商量一下。” 三个人从办公室离开,去了外面交谈,不时有叹息和说话声传来。 吴欧感觉有些站不稳,从身边拉了把椅子准备坐下,椅子刚扯到身后,还没来得及坐下,程迟抄着手,随便地踢了一下椅腿。 椅子挪动了几寸,吴欧喉头一哽,没敢再坐了。 过了会,三个人进来了,时亮皱着眉:“考试的事还没完,我们会再查。但是程迟扔同学桌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所以罚办一期学校的黑板报,下周末之前要办好。” “马上要两点了,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考试的事查出来会再叫你们。” 事情就先这么告一段落,但其实并不算完全结束。 回去的路上李初瓷还在说:“我估计他们都意识到什么了,否则就扔椅子这种事,怎么说也得通告批评和口头警告,怎么可能就轻飘飘罚个黑板报,不想办随便写写就完事儿了。” 虽然学校一贯对程迟睁只眼闭只眼,但该走的流程都会走,不过程迟不在意罢了。 阮音书觉得有道理,但又忧虑:“可考场没有监控,什么都查不出来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觉得总有办法的,”李初瓷手在掌心敲了敲,“再说了,滴墨能在卷子上看出来吧?就算是不小心的,他也得给你道歉吧?更何况那么大一团,谁信是不小心啊,他以为他机关枪扫射呐?” “不过,”李初瓷又呲了呲牙,“我没想到学校监控那么清晰,不是说好平时都不开的嘛。” 阮音书也耸耸肩,“我也以为用不上。” 第一节课下后,阮音书破天荒地主动回头看程迟:“今天放学你留下吗?” 他打游戏的空隙兴味地一挑眉:“留下干什么?” 她一双鹿眼澄明清澈:“不是要办黑板报吗?” “……” 她不说他都忘了。 反正这种破惩罚,他不去,学校也照样能找到人去办。 程迟偏头,“你帮我办?” “嗯,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呢,”她缓缓道,“你要是想挑个时间办的话,我就跟你一起;你要是不想办,今天放学我就自己弄。” 他笑了:“这么任劳任怨啊?” “本来我不想去的,”他慢吞吞,眼尾轻勾,“但刚刚忽然想了。” /// 放学后。 阮音书找好了粉笔盒和黑板擦带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迷你版册子。 这是板报神器,里面记了很多种样子。 她从里面选了个款,然后踮着脚拿根□□笔在那儿比划。 程迟看她小小一团跑来跑去,仰着脸似乎很认真,倚在一边问:“在干什么?” 她似乎这才想起他也在,赶快把手里粉笔递过去:“我画的红色这一段,你帮我均分成五份,我要写字。” 他抬眉,刻意曲解:“我没带尺。” “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了,不需要很精细,”她又低头拿粉笔,“你先分着,我把这边画画。” 她校服外套拉到手肘,露出白白瘦瘦的一截手腕,微微侧着头,眼睛里像淬了星星。 明黄色粉笔在右侧圈出一个框,阮音书又想起今天的事,小声跟他说。 “谢谢。” “是吗,”他喉结滚了滚,颊边带出不甚善意的一个笑,吊儿郎当问她,“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程迟把书卷起来,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51.奋力想x1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 再上楼的时候, 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 可楼上找不到人, 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 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 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 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 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 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 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魏晟意见很大, “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 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 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 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便也没再说什么, 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阮音书一怔,翻开自己的错题集对比纸张,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纸飞机上的字并非手写,经李初瓷这么一提醒,她猜测,那人大约是把解题过程写在了备忘录里,然后直接用喵喵机打印的截图。 倒也还方便。 后来放学的时候她忙着做题,硬是忙到最后一个才走,那时候班上只剩下她和程迟。 他正在位置上打游戏,似乎打的很忘我。 考虑到他打完游戏肯定直接走,阮音书索性回头道:“这局打完叫我,我锁门。” “嗯。”男生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鼻音。 约了约莫十分钟,他起身:“好了,走吧。” 她收拾好书本,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抽屉里面一贯空空荡荡,今天却装了个东西,阮音书走到黑板旁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却是一滞。 灰黑色的暗影中,那个白色的喵喵机显得尤为突出。 有时候假设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当机也是一瞬间的事。 楼上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解题具体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一秒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地伸手拉住程迟衣袂:“等——等等!” 52.奋力想x2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 “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 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 ”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 漫不经心道, “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 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 唇角带着揶揄弧度, “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 ”他手指轻敲, “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53.奋力想x3 阮音书颊边微鼓, 秀气的眉心略蹙, 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邓昊夸张又中气十足地“哈”了声:“好好的社会渣滓,怎么说吟诗就他妈吟诗呢?” 程迟把书卷起来, 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 便也没说什么, 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 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 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 ”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 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 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 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 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 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 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 现在正各玩各的, 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54.奋力想x4 暴雨突如其来, 顺着风往教室里飘, 溅在窗台上的雨噼里啪啦响着。 阮音书惊呆在那里, 好半晌才回过神, 讶异于程迟这惊人的反向预言能力, 赶紧走到窗边开始关窗户。 “你跑前边儿去干什么,”程迟也站起了身, “先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了啊。” 她桌上书多, 雨又都是斜着落, 她倒好,不先管自己,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 ”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 “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 忽而笑了声, “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 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 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 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55.奋力想x5 程迟把书卷起来, 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 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 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 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 “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 邓昊是满心的欢喜,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 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 一闻到烧烤的味道, 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 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邓昊急忙捂住脖子,缩在角落里打游戏了。 一班的同学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每个人都做好了参加比赛的准备,钱很快就交齐了。 没过几天,比赛的位置就分出来了。 物理课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贴在了后面:“周一上午不上课,大家统一参加这个考试啊。” “考试地点在庆生宫六楼,周一上午九点开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过去。位置是随机打乱分配的,我们班的被分到了好多个考场,大家没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稳住,进决赛就看我们班的了,绝对不能丢脸啊!”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正卡在解一道数学题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题解完。 阮音书是做起题来就很忘我的人,这会才发现李初瓷出去了:“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说,“你是605考场24号,我是607考场8号。” 阮音书把自己的位置记在纸条上,李初瓷又感慨:“一个考场真没几个本班的啊。” “考试要本班的干嘛呀,”阮音书偏头,“又不抄。” “有个照应,图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词。 因为李初瓷帮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书便没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程迟出去打球,她出来时,他正准备抛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谁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的。 手里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春心萌动得很明显。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干嘛的。 三分球偏离轨道,堪堪擦过篮筐,邓昊一句“yes”还没说出口,站起来猛地遗憾一声:“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两声,程迟没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边呢,捡啊!” 程迟:“买水去。” 邱天说好,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儿不是有水吗?!” 程迟走到贩卖机边,手机扫了瓶芬达出来,刚好能听到阮音书那边的对话。 “你好,我是七班的吴欧,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聊聊天问题目,听说你语文很好的。” 阮音书像是经历多了这种事,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天生带一点怯意。 “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用手机的。有个APP很好用,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在上面搜。”她说了个APP的名字。 “那……听说你物理有些弱,我……我物理上次考试全校第三,也许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他不放弃。 “也不需要啦,我善用搜索,一般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班也有物理课代表的。” 眼见旁敲侧击没用,吴欧破釜沉舟:“别的不缺,那你……缺不缺个男朋友?” “不缺的,大学之前我想我暂时不需要恋爱。” 说完,感觉接下来再说什么也都尴尬,阮音书便礼貌笑了笑,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吴欧低声骂了句什么,围观的朋友纷纷上来安慰,他当场被拒绝,拂了面子,表情有点难看,脸又红又黑。 “妈的,傲什么傲,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那点征服欲和羞耻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他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易拉罐,撂下狠话:“等着吧,老子总有办法让她服软!” /// 阮音书走到贩卖机旁边的时候,发现程迟正靠在那儿喝芬达。 56.奋力想x6 即将开始上课, 阮音书收好情绪, 拿餐巾纸拭掉泪痕, 清咳两声, 喝了口水润嗓子, 这才坐直身子, 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 程迟支着脑袋, 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 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 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 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 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 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 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 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 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 叉在蛋糕一侧, 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 走到她身侧, 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她还在认真勾边,指尖泛出用力后的青白色:“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他没说话,周遭风声忽而停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57.奋力想x7 即将开始上课, 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 喝了口水润嗓子, 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 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 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 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 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 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 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 叉在蛋糕一侧, 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 走到她身侧, 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阮音书拿起笔画了一下,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还可以背书吗?” 把表格放在一边,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这才去洗澡睡觉,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58.奋力想x8 此刻他说要背书, 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 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 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有人说要背书, 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 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 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 伸手去推他,“别浪费人家表情了, 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 声音不大, 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 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 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 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 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嗯,”他并不意外似的,站起身垂眸看她,随口问了句,“送你回去?” 说完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潜意识还挺有礼貌。 挺稀奇。 “啊,”愣过一秒后她回过神,扯了扯书包带,“不用的,我妈妈接我。” 她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或是耽误她这么久有些愧疚,也没多想。 “你不用觉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细声细气道,“我是课代表,为大家服务是我该做的,只要你想学,不要怕麻烦我。” 程迟:“……” 老子没觉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坛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来,带着压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调软趴趴,叫人听来只觉得无奈,又带着一点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进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弯非弯,学着她的语气拉长尾音,鼻息绵绵无力。 “我会背的啊——” /// 当晚在基地,邓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战场奋力厮杀,不远处游戏机里拳皇打斗声清晰,桌上游戏如火如荼,茶几边有人在打扑克, 可程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个小型地下室,最开始是因为程迟跟他老子打架,怒不归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阵子,看这地下室宽敞,便随手在这个繁华地段买了下来。 他先在里面安置了沙发和床,后来邓昊他们嫌不够热闹又搬了电视机和游戏机,再后来有人买了高清投影仪,这群混账们偶尔就在一起看看电影,又加了天鹅绒地毯和茶几…… 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他们频繁活动的一个场所,他们管它叫基地。有时候不想回家就住这儿,反正房间够,电脑足,光纤网速也快的飞起,一应俱全,没什么不好的。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基地的主人脾气阴晴不定…… 譬如此刻,结束一场鏖战的邓昊靠在沙发上放空,过了会儿,被人踹了脚。 程迟皱着眉,头顶仿佛有一团黑火跳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阴翳气场。 邓昊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怒了这位大爷,赶紧屁滚尿流地准备道歉,谁知这人眉头蹙得更深,硬邦邦问了句:“我很凶?” 邓昊不好意思说,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要砍我全家呢。 “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她总是带着怯的眼神,奇怪于她对自己的怕而已。 他又问:“我很可怕?” 邓昊神情复杂,仿佛他在问废话:“包括我们在内,整个一高有谁不怕你?想死吗?” 然后邓昊把拿了面镜子放他面前:“来,迟哥,看看你这佛挡杀佛的砍人脸。说吧,明天去砍谁?” “……” /// 给程迟“布置”了背书任务后,阮音书本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阵子了,谁知当天下课,正要收拾书包,一张纸忽然轻飘飘坠到她桌上。 很熟悉,是印刷的她的作文。 她抬眼,看见程迟那双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的无措的自己。 他仿佛很是诚恳,又好像报仇,在跟谁暗暗较着劲儿,笑带着点儿痞。 “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课代表。” 这下不是阮音书的错觉,整个一班真的都因为他这句话安静下来,甚至好似还有了回音。 不止是白日见鬼了,是白日见万鬼齐出拯救世界。 面前的场景震撼得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构想的范围。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看过去,发现程迟的确站在那里没动,这才半信半疑又活久见地信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班门。 大家本来准备走,却冷不丁被程迟这句话杀了个回马枪,想看热闹吧,又觉得留下来显得太刻意,所以只好装作要走了,实则趴在外面的窗口往内看。 程迟抄着手,冷冷乜过去一眼,看热闹的身子一抖,立刻识趣地散了。 阮音书也是一头雾水,但想着昨天是大家都走了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想必也一样,便也边做作业边等待,写完两道大题,人也确实散了个干净。 她回头看他时,他也以手支颐漫然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了很久。 她侧了侧头,眨了眨眼,继续暗示他可以问了。 但他也学着她侧了侧头,唇畔带笑。 她只好开门见山:“你想问我什么的?” 程迟信口胡诌,表情却不露馅:“作文的。” “具体想问我什么呢?” 这人一天一个变,怀疑他只是整蛊自己的念头再度涌现。 可……既然昨天已在心里说服自己接下这个棘手任务,他也并没有如何过分,这两天确实都是在做学习有关的事。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脾性为他带来的反差,让人难以一时间接受他真要学习罢了。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不能狭隘如斯,要用发展和包容的眼光看待同学。 程迟手指卷了卷黑发:“就……想问问写作文有关的技巧。” 负罪感让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跑去黑板上给他列了份纲要,从大方面“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列到小方面煽情总结技巧,从议论文讲到记叙文,应有尽有。 程迟看到小黑板满满的字迹,忽而内心一动:“借景抒情?” “嗯,就是靠着景物来抒发自己的感情。就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渲染阴雨天气,心情好的时候则是艳阳高照,是借托环境表达感情的手段。” 程迟忽然朝窗外看去。 阮音书以为外面有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他阖了阖眼睑,手指在桌上若有似无地敲击,随意又轻慢,“就是觉得……今天天气还不错。” 阮音书侧头跟着看出去,窗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是时劈下一道惊雷。 “……”?? 他学疯了吗?? 她没说话,还是一个人坐在那儿沉默地掉眼泪。 感觉到班上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好像都挪到了这里,她不愿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想让程迟早点走,便回了句:“没什么。” 声音有点哑。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他手里只有一个包装盒。 “……” 程迟从蛋糕侧抽了根叉子出来,叉在蛋糕一侧,很不讲理的模样:“吃吧。” “我真的不要。”她手又往前伸了伸。 他状似无奈地一耸肩,走到她身侧,左手把蛋糕拿了起来,却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换到右手,再悄悄把蛋糕放在她桌上。 她一转身,发现刚刚交出去的蛋糕又回到了原点。 就像是土耳其冰激凌,她是顾客,他是售卖者,她被他耍得团团转,怎么样都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吃一口啊——”他撑在她桌沿,“特意给你买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上个星期答应了你的啊,”他舔舔唇,唇角没什么情绪地抬了抬,“我说好处很多,不止这一个。” 她怔了一下。 好像上周五,他说他可以保护她,让她不会被人欺负。 他话里有话,似乎说的是不止给她东西吃,还可以……帮她报仇。 可她又没有认他做哥哥。 她坐在那里,一时也没动作。 后面的邓昊喊:“我也想吃蛋糕啊哥!” 阮音书想着既然她也没吃,那程迟可以顺便把蛋糕给想吃的邓昊了。 程迟手撑着后排桌子边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想想吧。” 邓昊:“……敲里吗!” 邓昊吃瘪的场景太惨太喜感,她没崩住,忽的笑出了声。 程迟定头看她一眼,声调里透着隐隐放松:“……笑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心情也不像刚刚那么沉重了,忍不住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要笑不笑地反问:“谢邓昊还是谢我?” 她没来得及回答,上课了。 下午一共三节课,上完一节物理和语文,剩下一节是自习课。 程迟被人喊出去做什么,班上大多数人在做作业,偶尔遇到不会写的题小声讨论着。 班上维持着偶尔有细小响动的安静。 一班气氛好,李初瓷遇到一道不会写的选择题,挪到阮音书耳边:“嗳,你这题选的什么?怎么做的?” 阮音书看了一眼:“选的C,AB是缺少主语,D是句意重复。” 李初瓷点头,笔梢挪动在括号里填了个C,又举着笔杆小声问:“书书,你今天中午……到底怎么回事啊?” 阮音书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了,看到现在也没人关注着她,便小声开口道。 “今天考试遇到一个人,把我笔都掰断了,害我没法考试还被监考老师看到。” “啊?!这也太有病了吧!” “不止,他最后还把墨水滴在我条形码上,我争分夺秒做的那半张卷子也没用了,我白考了。” …… 学校天台。 邓昊和邱天几个人叼着根烟,围在石桌边打牌。 “飞机!” “我他妈还火箭呢!” 天台上参差着各种各样的庞大管道,为了保护管道,学校在上面绕了几层软垫,坐起来倒也舒服。 程迟就坐在门边,手拢着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雨停后,头顶的云蓝得不带杂质,风捎着茉莉清香拂过,烟雾被袭得四散,散开后显出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眯着眼抽了两口,他听到外面的楼梯间里有说话声传来。 他不是有意想听,因为天台门半掩着,楼梯间又空旷,稍微一点响动都被无限放大传来。 他掸了掸眼尾,正要起身,听到一些熟悉词汇。 “我特么哪知道她这么不经吓啊,一开始只是看不爽她假清高,所以想让她对我服个软,求我借支笔什么的,谁知道她心理素质这么差,一回去就开始哭。” “人家年级第一呢,一直被当国宝似的珍惜着,肯定很少被人整吧,所以才那样。” “哪样?教室里又没监控,我掰断她笔的时候也没人,根本没人知道是我干的,结果她倒好,没证据还一副想跟我理论的样子。再说了,我不就是把她条形码弄坏了她白考了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 “她阮音书成绩这么好,这次考砸了老师随便给个内部晋级名额还不容易?!” “还有,就她那一个半小时写了半面的速度,就算真交上去批改,指不定还过不了呢!哭哭啼啼什么啊,搞得一副我杀她全家的样子。” “她那种天塌了的感觉看着就烦,下次有机会——她吴哥再教她做人。” 程迟阖了阖眸,很快意识到了什么,把烟掐灭,上前两步踹开天台门。 门重重摔在墙上,荡出一声极响的回音。 楼梯间空旷,已经没有人。 讨论的那几个人一说完就立刻走了,像是生怕被发现似的。 程迟顺着台阶下去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 下课铃响了,被踹门声吓到的邓昊捏着扑克牌跑来:“怎么了怎么了?谁来找茬了吗?” 左右看了看,邓昊道:“这也没人啊。” “邓昊。”程迟皱着眉忽然叫他。 “臣在,咋的了?” “这里没有监控?” “你说我们站的这儿吗,是没有啊,谁在这种没人来也没贵重物品的地方放监控。” “那你去查一下,”程迟顿了顿,“姓吴的,周五跟阮音书告过白的,上午物理考试和她一个考场的那个人。” 一般只要是程迟吩咐的,邓昊下意识就应下:“好。” 过了会,邓昊又摸摸脖子:“不过,打听这个干嘛啊??” 程迟把熄掉的半截烟扔出去,头也没回,冷声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等、等一下等一下……” 阮音书吞了吞喉咙,伸手抓了抓校服衣摆,脑子里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等什么等!”李初瓷小小的身躯有巨大的能量,“我都快气死了我!” 阮音书伸手握住她手腕:“我……我现在还没缓过来,你想清楚了吗初瓷?” “我想的很清楚了,”李初瓷咬咬牙,“他都能在考试的时候掰你的笔,我们怎么不能报仇掰回去?而且他明天又没有考试,笔好借的很,这还算便宜他了!” 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李初瓷完完整整地听阮音书讲了一遍事发经过,十分感同身受地气个半死。 刚好七班班长是她朋友,于是等七班人走完之后,她气势汹汹地拉着阮音书来了七班,找到吴欧的位置,准备“回敬”他一场一样的破坏。 阮音书皱着小脸,这会儿纠结得要命,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可心里又确实堵得慌。 可李初瓷才不管她的纠结,直接从吴欧抽屉里拿出笔就开始掰。 用了两下力,发现自己好像掰不动。 李初瓷:“……” 她开始冒冷汗了,不会吧,她还没来得及坏一下,混账计划就要因为力气太小而夭折了吗? 李初瓷紧张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正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笔忽然被人夺走了,她震惊地偏头去看—— 程迟双手抵在笔中央,不过是轻轻一使力,笔“咔嚓”一声被折成两段。 他手背上青筋隐隐显出,像伏在手背上的藤蔓,存在感不强,却带着十足的力量。 紧接着,他男友力爆棚地把折断的笔扔出窗外,然后伸手:“……还有么?” 李初瓷赶紧把吴欧抽屉里的笔都递了过去,程迟一一毁坏,然后潇洒又轻松地把它们抛出窗外。 阮音书木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迟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李初瓷拉拉阮音书袖子:“我要迟到了,现在得去培优班了,你弄完到家记得和我说声啊!” 而后李初瓷又嘱托一句:“吴欧真的好过分,你们尽情砸烂他吧,我明天看他的惨况再和你们一起爽啊。” 阮音书回头目送李初瓷离开,手上东西却倏然被人一抽。 程迟拿过她手里那支吴欧的钢笔,因为钢笔外壳坚固,所以直接扬手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雨又开始落了,这次不再是毛毛细雨,而是哗啦啦地在教学楼外作响。 钢笔画出一个抛物线,然后变成一个小点,再消失不见。 她喃喃:“我们这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他皮笑肉不笑,“他做的不是比这过分多了?” 于是下一秒,她看到程迟抬起吴欧靠窗的桌子,然后掀了出去。 桌子从高处被扔下,砰一声巨响后砸落在地,木质桌子零件四散,被砸的稀巴烂,零碎地躺在泥泞大雨里,俨然已成废木。 不知道为什么,郁积在她心里的气霎时清散了不少,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程迟又单手拎起吴欧的椅子,正准备往外面扔的时候,忽而停了一下。 他垂着眸,似是有了什么想法,唇角抬了抬,“自己扔应该会更过瘾一点。” 他另一只手拉她到自己身前,让她两只手抓住椅子,自己也帮她抬着一个角。 “我数三二一,你就松手。” 阮音书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可可可……” “可什么可?”少年声调里带着懒洋洋的笑意,根本没给她犹豫的机会,“三——二——一——” 话音一落,程迟握着她手腕轻轻一抖,阮音书下意识地松开手指,椅子在大雨中直线下坠,像扔掉了一个沉如铁块的包袱。 “别怕。” 他安抚似的捏捏她手腕,满不在乎地轻笑一声。 “出事了,算我的。” 一道闷雷过后,浅灰色天幕裂开一道口,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暴雨突如其来,顺着风往教室里飘,溅在窗台上的雨噼里啪啦响着。 59.奋力想x9 阮音书:? “先赊着吧, ”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 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 ”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 ”他手指轻敲, “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忽而笑了声,“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60.奋力想x10 等她收拾完准备回家的时候,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不对,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 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还是决定叫他, 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眼睑动也没动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 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 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 眼睑还半垂着,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 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 不说话, 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 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 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 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学校一共有三十多个人进入复赛,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来个人轻轻松松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们。 复赛的考试时间不远,就在一周后。 “吴欧不在诶,”李初瓷仔细看了一圈之后才确定道,“我听说如果他过了初赛的话,学校也会给他撤下来,不过他压根儿就没上啊,没想到这次他考这么烂。” “肯定是想着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该!” 总算是出了这口恶气,没过多久,逐物杯的复赛就来了。 复赛换了个场地,在周六上午举行,周五的时候老师们还自发开了个动员会,把三十来个人叫到小教室里面去单独辅导,讲这个比赛的侧重点之类。 末了,上头的老师道:“这个比赛虽然难,但知名度还不错,而且奖金也丰厚。能拿奖肯定还是对自己有帮助的,学校也面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书身后立刻传来小声讨论。 “我想考L大诶,听说L大有个陆教授超级帅!” “嗤,恋爱脑。”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篮球场看程迟的不是你是吗?” “……” 老师们动员完毕,千叮万嘱后,总算放他们去考试了。 周六的考试进行得还算顺利,没有迟到,没有人搅局,也没有生理痛,阮音书很轻松地出了考场。 因为今天阮母有点忙,所以阮音书就说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两个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李初瓷才长吸一口气:“完了,我忘记把笔带出来了!” “那怎么办,现在回去吗?” “算了吧,去学校门口再买几支做作业,刚好我也要买本子了。” 学校离得近,她们抄近路过去,谁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头了。” 阮音书抿了抿唇,颊边漾开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来就要洗头。” 到了学校旁边的文具店,李初瓷去买笔和本子,阮音书看到进口区新增了一个剪刘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该剪刘海了,便顺便买了一把。 结果回家剪完头发之后,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沉默了。 后来给自己做了一路的心里建设,走到一班门口的时候,阮音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尽量自然地走进了班上。 班上已经有一些早到的同学了,见她来了,纷纷抬头打招呼。 她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对上,发现他们说完就很自然地继续做自己的事了,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她自我说服似的摸了摸刘海,然后坐回了位置。 没过一会儿李初瓷也来了,两个人照例聊了几句天,李初瓷感觉她有点反常,但又说不上来反常在哪里。 “你怎么了吗?” 阮音书漆黑眼珠转了转,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摇头:“没什么。” 紧接着,李初瓷又看到阮音书看向教室门口,目送每一个人进班,甚至还和其中有些人进行了目光交流。 程迟今天一反常态来得早,进门的时候大概是还困着,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书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喃喃道:“不会吧,大家都没发现呢……” 李初瓷凑过来:“发现什么啊?你一大早这么一惊一乍鬼鬼祟祟,干啥呢?” 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带着眼睑颤了颤,小声:“那我说了,你不许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发誓我绝对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头,用那个新买的剪刘海,”阮音书用两指把自己的刘海夹起来,拉到最末端,“结果不太熟练,不小心把刘海儿剪短了一点,还剪缺了两个口。” “噗——”李初瓷还是没崩住,头探过去,“我看看……我就说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刘海剪缺了啊!” “你小点儿声!”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嘘声,“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面对面讲话,感觉大家很正常,应该都还没发现呢。” “像樱桃小丸……” 李初瓷话还没说完,阮音书忽然听到面前又递来一道声音。 “谁说没人发现的?”程迟笑着倾身,目光落在她发帘上,语调悠闲地拖长,唤她,“樱桃小丸子。” 阮音书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锯齿发:“………………” “哪有那么夸张啊,”她以手为梳顺了顺刘海,不甚服气地抬头,“远远看着还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双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减,“不好。” 阮音书转念一想:“你肯定是刚刚偷听到我说话了吧?”又拿起镜子兀自照了照,“一点也不樱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经心回应,“你比她头发稍微长点。” “其它的——没什么差。” 似乎是嫌“伤害”她伤害得还不过瘾,程迟伸出一只手在额头中间比了比,状似恍然道:“哦,我说的是她剪完头发之后的那样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书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着:“哪有那么夸张。” 就在眉毛上面一点,哪里有小丸子剪发失败后的那么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后来两个人出去吃饭,又碰上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同学也没发现阮音书有什么不对劲。 就这么又过了一下午,阮音书感觉到这件事似乎没怎么影响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这事儿忘掉了,只是—— 有个人却不肯放过她。 自从知道了她刘海儿剪缺这个“秘密”之后,程迟便不遗余力地、像个便利贴似的提醒着阮音书。 他进教室的时候,打个响指对她说:“早啊丸子。” 放学的时候又回头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业的时候,他也不让她安生,支着脑袋满眼笑意:“收作业呢丸子代表?” 就连隔了几天她心血来潮扎个丸子头,这人一看到便惊奇地抬眉,半点着头恍然道:“今天合体了啊。” “………………” 她懒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当空气,就连在文具店碰上了,都只是看他一眼,然后跑到一边看新上的喵喵机。 门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几乎可以说是百宝箱,什么都有,还很喜欢进新东西。 他不爽地走到柜台那边,谁知道刚站定,阮音书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机,头也没回地跑到柜台去付款了。 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吃瘪的程少爷把死亡视线投落到左手边的柜子上,满身黑气地拿了一个去结账。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东西他妈有什么好玩的。 还是有点紧张。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61.拼命想x1 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结果回来就开始问她诗了? 她好像永远都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做什么、脑回路是怎么样的。 阮音书颊边微鼓,秀气的眉心略蹙, 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邓昊夸张又中气十足地“哈”了声:“好好的社会渣滓,怎么说吟诗就他妈吟诗呢?” 程迟把书卷起来, 作势就要往邓昊头上拍。 李初瓷手肘抵了抵阮音书:“老师来了!” 阮音书只当他们是在闹着玩,便也没说什么, 转过头开始上课了。 后来一直到下课放学,阮音书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似乎当他那个问题不存在似的。 等她背书包走了之后, 程迟烦躁地把书扔在桌上。 妈的,什么破书。 “呵,”邓昊发出欠揍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买书肯定不是拿来读的, 果然是为了发泄买来的减压玩具。” “那你知道我压力最大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邓昊忙不迭问。 “是认识了你这个狗东西。”程迟冷静陈述。 “……” 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呢。 反正终于得偿所愿能够放学,邓昊是满心的欢喜, 路过小吃街的时候买了一大堆烧烤,带去基地。 程迟冷眼睨他手上那一大串撒着孜然的东西:“我什么时候让你在里面吃烧烤了?” “我知道你嫌弃它满屋子飘着味儿,但是——”邓昊试图讲道理, “到时候开窗透透气就好了嘛, 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吧?” 程迟睫微点:“谁说不能扔了?” 邓昊笑容霎时凝固。 话是这么说, 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把烧烤带进了基地——以做一周基地卫生作为代价。 除了他们俩, 其余的人早就到了基地, 现在正各玩各的,快活得很,一闻到烧烤的味道,惊诧于居然还有此等福利,赶忙跑来。 “一边打游戏一边吃烧烤,人生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了吗?” 一众人围在桌边满嘴跑火车,程迟一个人皱着眉坐沙发上,那股子黑气跟起床气似的浓郁,生生冲淡了点房间里的欢欣雀跃。 有人问他:“不来吃吗?” “吃不进。” 撂下三个字,他抄着手持续输送恶魔气场。 众人倒也习惯他这脾气和性格,没有表示太惊讶,但还是不免有人小声问邓昊:“地狱使者今天怎么了?没完成阎王给的任务吗?” “程迟要知道你给他起了这个外号,非把你打死不可,”邓昊抽了串烤鱼,“我也不知道,他最近奇怪得很,动不动就高兴,动不动就生气,还爱上了吟诗和背书。” 那人等了会,“说啊。” 邓昊:“说啥?” “说吟诗和背书指的什么啊?我等半天了呢。” “我说的这俩不带引号,没有指代,就是字面意思,”邓昊毛骨悚然地笑了两声,“看吧,你们听到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可怜的目击者昊昊了,简直像身临阿凡达拍摄现场。” “昊昊?我呕,”有人咳了两声,“你是gay吗这么娘?” 邓昊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昊昊受伤了,昊昊现在就去找地狱使者带我走。” 他本以为程迟没听到,谁知在程迟身边一坐下,程迟便抬起一张冷脸:“需不需要地狱使者告诉你你的死期?” 邓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可以解释,”邓昊毫无灵魂地为自己开脱,“我们是形容你长得帅呢,《鬼怪》那韩剧看没有?我不少前女友为里头一身黑的地狱使者疯狂呢!” 说完,邓昊觉得自己也是太他妈的有才了吧。 “你以为人跟你一样无聊啊,顶天立地程少爷看你妈的韩剧呢。”有人在那边嚷嚷。 过了半晌,眉头能夹死一只蜻蜓的程少爷抬起头,躁郁气质缭绕:“我最近不是收敛很多了?” 邓昊心想你收敛在哪儿呢,还问我这明明白白的事儿,究竟是让我说实话还是假话? 程迟咬了咬后槽牙,咬肌收紧得尤其明显。 过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别的,他又干巴巴问:“我没吸引力?” 跟程迟认识了几年,邓昊第一次听他问出这种问题,有点奇怪,又有点害怕,以为是因为自己刚刚冷落了他,他才会这么问。 邓昊心情复杂地往旁边挪了挪:“我不搞基的迟哥。” “…………” “老子没问你。”程迟一脚踹过去,没再搭理邓昊,盯着桌上一本杂志发呆。 他性格不怎么样,这点他自己一直都知道,但就算如此,他人缘也依旧不受任何影响。 他够义气,为人也大方豪爽,拎得清,跟他交朋友的男生从不吃亏,好处也多。 爆棚的女生缘就更别谈了,无论去到哪里,他基本都是讨论度和回头率最高的,即使不过情人节,情书和礼物也从不会缺席,只要他拍拍手掌,络绎不绝的女生前仆后继。 就连在班上,上下课期间都不知有多少眼睛瞟向他。 而她竟然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二人独处时她双目不离课本,连偷看他都不曾。 到二人之间有话题的时候,换别人早夸夸其谈了,可她仍乖顺温淡地看他靠近,一步也不往前挪动。 邓昊看程迟兀自沉思,伸手拿走他面前杂志,顺手撕了一页拿来垫烧烤签:“这物理杂志买什么送的吗,怎么隔一阵子就出现一本。” 程迟没搭理他,隔了会儿问:“我今天放学问的问题,她怎么不回我?” “谁啊?”邓昊莫名其妙地反应了一会,“哦,阮音书啊。” “你那问题没啥可回答的啊,答案不都说了吗,人家觉得没意义可能就忘了吧。” “谁说没意义。”看她跟别人说的时候还挺有意义的。 邓昊哈哈敷衍着笑了两声,心想你想聊天就直说呗,整那么多虚的干啥玩意。 当然,出于对生命的热爱,他没敢冒着生命危险把这些话说出口。 /// 第二天,阮音书先提早到了书店,买了本《探物》,这才进了班上。 《探物》是本物理杂志,里面有很多新鲜经典的物理题,以及一些小有成就学者的专访,还有各种赛事通知和获奖名单,两个月一期。 李初瓷在班上等着她,抬眼看她带了新杂志进来,笑嘻嘻的:“我也看了这期!” “啊?你在哪看的,我记得书店今天才到货的呀。” “我网上订了整年的,所以快递来特别早,不需要等书店进货。” 阮音书点头:“怪不得。” 李初瓷继续问:“你看到最后一页那个通知了吗,逐物杯马上要开赛了诶。” 逐物杯是物理科一个还挺有知名度的比赛,面向高中,自由报名,奖金也不少,所以一般参加的人也不少。 “看到了啊,”阮音书点点头,“你要参加吗?” “我物理虽然一般,但是试试嘛,万一拿到奖了呢,几千几万的奖金呢,”李初瓷仰着头做梦,“而且我们班上的人应该没资格选考不考,听说学校火箭班和快班都是要全班参加的。” “行吧。”阮音书耸耸肩,“虽然我物理没有那么好,但也准备一试。” “当然可以试试啦,你物理又不差的,差的话也考不了年级第一了,总分早就被拖到后面去了。” 果然,二人商量完没过一会,物理课代表就把比赛相关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 一下课大家就去看,阮音书看人多,第二个课间才跟李初瓷一起过去,避免拥挤。 通知上增添了费用和交费时间,让大家尽快把钱交齐,其余的跟杂志上差不多。 因为阮音书过来了,程迟便也收了手里的手机往后看,邓昊自是也跟着看过去,看了半天,邓昊奇道:“好眼熟啊这个。” 她们看完通知正准备走,一转身刚好对上程迟和邓昊,看他这么说也停了一下。 邓昊终于想出来了:“我昨晚垫烧烤签的不就是这张纸吗!连比赛名字都一模一样呢!” 李初瓷愣了一下:“你哪来的这个?” “我不知道啊,桌上随便摸来的杂志撕了张纸,”邓昊说,“可能是买什么送的杂志吧,反正不可能是我们里面谁买的。” 李初瓷:“怎么可能啊,谁买东西送这么贵的杂志,而且这杂志挺受欢迎的,不可能随便拿来送呀。” 阮音书的关注点却不一样:“你拿这种杂志垫烧烤吗?” 双眸微微睁大,仿佛超出认知。 “对啊,有啥问题吗,”邓昊一脸坦然,“烧烤签好油的,要是直接放桌上了,程迟不得揍死我。” 程迟:“……” “你们这种对知识有敬畏之心的学霸跟我们不一样的,”邓昊笑着摆手,“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快回位置上吧。” 阮音书按他的话快速回了位置后,程迟漫不经心看向邓昊。 邓昊摸了摸脸颊,浑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吗?” “是。” “啥啊?” 程迟阖了阖眼睑,言简意赅,“头。” 邓昊急忙捂住脖子,缩在角落里打游戏了。 一班的同学都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每个人都做好了参加比赛的准备,钱很快就交齐了。 没过几天,比赛的位置就分出来了。 物理课代表把位置分配也贴在了后面:“周一上午不上课,大家统一参加这个考试啊。” “考试地点在庆生宫六楼,周一上午九点开考,大家最好吃了早餐再过去。位置是随机打乱分配的,我们班的被分到了好多个考场,大家没看到本班的也不要急,稳住,进决赛就看我们班的了,绝对不能丢脸啊!” 下课的时候阮音书正卡在解一道数学题的部分,李初瓷便自己出去看位置了,回来的时候她正好把那题解完。 阮音书是做起题来就很忘我的人,这会才发现李初瓷出去了:“你怎么自己出去了?” “我看位置去咯,”李初瓷说,“你是605考场24号,我是607考场8号。” 阮音书把自己的位置记在纸条上,李初瓷又感慨:“一个考场真没几个本班的啊。” “考试要本班的干嘛呀,”阮音书偏头,“又不抄。” “有个照应,图份心安嘛。”李初瓷也振振有词。 因为李初瓷帮自己看了座位,所以阮音书便没有再去看了,一直在位置上坐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程迟出去打球,她出来时,他正准备抛出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谁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男的。 手里拿着手机,脸上的表情春心萌动得很明显。 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是干嘛的。 三分球偏离轨道,堪堪擦过篮筐,邓昊一句“yes”还没说出口,站起来猛地遗憾一声:“哎惹我靠——!” 球砸到地面上,砰砰两声,程迟没管。 邱天在喊:“球在右手边呢,捡啊!” 程迟:“买水去。” 邱天说好,然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这儿不是有水吗?!” 程迟走到贩卖机边,手机扫了瓶芬达出来,刚好能听到阮音书那边的对话。 “你好,我是七班的吴欧,注意你很久了,就……可以加个微信吗,以后聊聊天问题目,听说你语文很好的。” 阮音书像是经历多了这种事,并没有很惊讶,只是天生带一点怯意。 “不好意思,我平时很少用手机的。有个APP很好用,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在上面搜。”她说了个APP的名字。 “那……听说你物理有些弱,我……我物理上次考试全校第三,也许有可以帮到你的地方。”他不放弃。 “也不需要啦,我善用搜索,一般没什么问题,而且我们班也有物理课代表的。” 眼见旁敲侧击没用,吴欧破釜沉舟:“别的不缺,那你……缺不缺个男朋友?” “不缺的,大学之前我想我暂时不需要恋爱。” 说完,感觉接下来再说什么也都尴尬,阮音书便礼貌笑了笑,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吴欧低声骂了句什么,围观的朋友纷纷上来安慰,他当场被拒绝,拂了面子,表情有点难看,脸又红又黑。 “妈的,傲什么傲,跟我这儿装什么清高呢!” 那点征服欲和羞耻的自尊心被激发出来,他狠狠踢了一下脚边的易拉罐,撂下狠话:“等着吧,老子总有办法让她服软!” /// 阮音书走到贩卖机旁边的时候,发现程迟正靠在那儿喝芬达。 邱天还在那边喊他:“怎么还没回啊,是不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啊?这儿有我们给你准备的水,来啊哥!” 看程迟直勾勾瞧着自己,阮音书提醒:“后面有人在叫你。” “是吗,”他漫不经心扯唇角,“叫我什么。” “哥?”她也没多想,看到同学的亲近感让她又添了句,“你小弟还挺多的。” 他垂眸,眼底晦涩不明,“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我罩他们啊,”程迟倾身,棕色鼻尖痣离近,“就比如你刚刚那种时候,如果不想理,掉头就走也没关系。” 阮音书顿了片刻,小巧鼻尖皱了皱,悄声:“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是啊——”他尾音拉长,“所以你要不要试试被人保护?不会受欺负,想发脾气就发,遇到不想理的人也可以掉头走,不用担心被找麻烦。” 她侧了侧头,黑白分明的眼清透见底:“……什么?” “认我做哥哥,我罩你,怎么样?”他勾了勾唇,一股子痞里痞气吊儿郎当的寡淡风流。 她懵了一秒。 他提着鼻音,窄窄内双伏在眼皮上,清冷薄情又勾人。 “叫一声,嗯?” 还是有点紧张。 扔椅子的画面犹在眼前,木头磨过自己掌心的触感还清晰,大雨混合着程迟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击她蒙了层水雾的耳膜。 虽然这一切都是睚眦必报的吴欧罪有应得,可她第一次走出循规蹈矩任人鱼肉的世界,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感觉。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李初瓷:【没事儿的,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今天过瘾就足够了。】 阮音书把手机重新塞回抽屉里,拿起笔继续写作业,物理作业写到一半的时候,想起程迟往外扔笔的动作,忽然忍不住地,慢慢笑开。 偶尔跳出自己瞻前顾后的胆小,尝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感觉…… 其实还不错。 /// 第二天一切照常,阮音书刚进班,就发现窗台那边围了一圈人。 李初瓷见她来了也赶忙招手道:“快来快来!” 阮音书过去,才发现是吴欧在底下捡书。 程迟今天来得也是出人意料的早,这会儿正抄着手,淡淡看着底下的人狼狈得跳脚的模样。 昨天他让邓昊去找人,邓昊还没来得及找到,他下楼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了李初瓷拉着阮音书进七班教室。 他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看到了李初瓷开始掰笔但没有掰断,又一脸气愤的模样。 他意识到那人应当就是害阮音书白考的始作俑者,也是楼梯间那个言语低劣的嘴炮王,更是他在找的人。 于是他就进去顺便帮着解决了一下。 刚好,今天还能顺便看清这人到底是谁。 正在楼下捡书吴欧差点气得闭过气去。 教学楼右边的窗户是靠近操场的,左边的窗户则靠近一条狭窄的排水通道,如果他的桌子被人从右边扔出去倒也好说,偏偏扔东西的人不叫他好过,从左边窗户把他的桌椅全砸了下来。 昨天落了那么大的雨,桌子被摔得七零八落也就算了,偏偏一地泥泞,他抽屉里的作业也被甩得随处可见,每一步搜救都变得异常艰难。 “操!”他终于忍不住地大骂一声。 阮音书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应该是她找谁干的。 平时看着乖乖软软,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没想到啊! 每个班窗户口都有探出来的一整排脑袋,全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洋相。 吴欧又气又恼咬牙看向一班,正好看到站在窗边的阮音书,他本想抖个狠吓唬她一下,顺便撒撒自己这一大早满肚子的火。 谁知他刚瞪过去,便有人迈步上前,宽阔肩膀正好挡住了阮音书的脸。 吴欧抬了抬眼,看到了江湖传言里非常不好惹的冷面阎王程迟,身子抖了一下。 一句脏话都没爆出口,吴欧识时务地低下头,咬碎了一口牙。 再怎么说,这位爷是绝对不能触怒的一高的禁区,没有谁不怕的。 一大清早,围观群众们多了个看吴欧捡书的消遣,早读铃声一响,又都乐呵呵地回了位置上。 热闹么,有谁不爱看的。 甚至他们回座位以后还在窃窃私语:“这谁干的啊,干得好,我早看吴欧不顺眼了,超级做作自大还玻璃心,就差拿鼻孔看人了。” 62.拼命想x2 “你跑前边儿去干什么, ”程迟也站起了身, “先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了啊。”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 她倒好,不先管自己, 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 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 ”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 “你别站着不动, 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 忽而笑了声, “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 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 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 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 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 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 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 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 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 程迟抱着书回了班,那会儿正要开始最后一节课,阮音书一抬头,看到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资料,愣了片刻。 似乎颇有些满意她的反应,程迟抱着书走到自己位置上,书放在桌上砰一声响,像是不满之前的什么,又像是放给她听。 她的神思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邓昊看程迟坐下了,神色为难,又忽而严肃:“程迟。” 他很少这么叫程迟,程迟也怔瞬半晌:“什么?” 邓昊循循善诱,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声道:“被人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来救你。” “……” “闭嘴,草包。” 等了一会老师还没来,班长去找人,回来后在讲台上说:“语文老师还有一会就来,大家先读读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这次跟早读不同,读的内容比较自由,想读什么都可以。 程迟随手翻开一本刚买的诗集,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书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阁夜》。 阮音书翻到后面的古诗,正准备挑一首背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迟的声音。 少年声线低醇浅冽,像夏末一阵掠过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气息,穿过发梢,悠悠飘往远处。 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撩拨,和几分痞里痞气的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重音在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重音在迟。 顿了顿,又笑意绵长继续念——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 这都不是这本课本里的内容啊,他在做什么? 阮音书带着满腹疑惑往后看,对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说。 阮音书:“什么?” 他握着书身子前倾,眼神牢牢锁住她:“猜猜我的名字——出自哪里。” 中午的时候,她一直觉得有团棉花堵在喉咙口,心脏上也像栓了个铁块,被人摁着沉沉下坠,很不好受。 可现在已经舒畅了很多,呼吸都变得容易起来,甚至连空气都隐隐带着青草柑橘的香气。 虽然还是有一点怕怕的,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过了会儿,她把英语作业写完,然后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自己的手机。 因为她很自觉,所以家里面不会收她手机,把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她。 但她除了查题目和周末,平时都很少用,也因为班主任说过不让带手机,所以她也没把手机带去学校过,虽然班上大多数同学都会带。 拿出手机之后,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给李初瓷发消息:【我到家了。】 过了五分钟,李初瓷回:【是吗,成果怎么样?】 阮音书缩了缩肩膀,继续说:【我们把他的桌椅也给扔下去了……】 李初瓷:【作业撕了吗?】 【……】 【没有。】 李初瓷又发来一个她爱豆的表情包,表情包里的人正笑到快头掉,头旁边一圈圈的全是“哈哈哈哈”:【看把你吓的,发消息都分段了。】 阮音书:【我现在情绪非常复杂了T.T】 李初瓷:【我懂,但你不用觉得自己做错事啦,我们这是替天行道!我估计程迟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撕他作业的,不然让这垃圾也体会一下前功尽弃是什么感觉。】 阮音书:【那明天怎么办啊?】 63.拼命想x3 文/鹿灵 2018.09.13 想要见你, 牵你, 还有……拥抱你。 第一章 五班的庆祝晚会在八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 真是的, 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 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 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 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崭新的高二时光开启,希望大家早日和新班上的同学老师熟悉, 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束, 继续努力,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 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了, 大家记得明早早点来, 把自己的桌子搬走!” 教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 男生们拉拉扯扯鱼贯而出,还不忘笑着说句老师再见。 阮音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找了个小盒子把多余的装饰蜡烛和火柴装进去, 然后抱着盒子跟朋友一起走出座位。 她走到讲台前, 抿出一个笑:“老师再见。” “等等。” 没想到陈丽会叫住自己,阮音书长睫敛了敛,目光落过去。 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别人讲的内容是不是重点,只要叙述对象包括自己,阮音书都会抬起脸,用干净而认真的目光看向正在说话的人,表达自己的仔细倾听。 她成绩很好,是稳定的年级前三,教养也好,性格软糯可爱,班上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每次只要看着她,哪怕不说上什么话,陈丽也觉得非常舒服,小姑娘浅浅一笑,简直熨帖到心里去了。 陈丽摸摸她的头发:“一班是我们的重点班,除了一两个花钱进去的纨绔子弟以外,全都是认真学习的。老师特别喜欢你,希望你高二也一样认真,最后肯定能给我们一高争光。” 阮音书直达眼底的笑意还挂着,声音浸着细软鼻音,却很肯定。 “嗯,我会的。” 陈丽又跟她后面的李初瓷聊了两句,两个人这才离开阶梯教室。 她和李初瓷从进校同桌开始关系就很好,在五班一起上了一年学,高二伊始学校便组织了分班考试,根据成绩更有针对性地把学生分去适合的班级,所幸她们俩还是一起去了一班。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分班上课了,在分别前,陈丽便借了个阶梯教室开晚会,算是给高一做个总结。 晚会前大家都把书包收好了,为的就是一结束就能立刻背包回家。 但阮音书下午忙着送卷子,班上只剩她一个人没收拾书包。 李初瓷得赶去培优班上课,阮音书跟她道别后便独自往班上走去。 一高是远近闻名的好高中,师资力量强,也富裕,又因为学生众多,高中的三个年级便分了三栋楼。 因为高二学生明天才分班,人早就走光了,那栋楼的灯顺势熄灭,天黑得快,远远看去简直是漆黑一片。 她有点夜盲症,下楼的时候太匆忙,忘了带手电筒,幸好晚会布置多出来了蜡烛和火柴给她带着。 她借着月光滑亮火柴,点好蜡烛。 蜡烛是为了烘托气氛买来的香薰烛,很漂亮,淡蓝色膏体,旁边还贴着很多她刚折的折纸。 这点光勉强能视物,颤颤巍巍的火苗随风向摇曳不定,阮音书大气也不敢喘,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端着蜡烛,低着身子,慢慢地往上走。 五班在三楼,得爬两层才能到。 到了二楼,她正往三楼迈了两步,忽然听到有散漫凉薄的人声,在这方空间内乍响。 “把老子的火机往伏特加里扔,你他妈欠揍?” 声音很淡,漫不经心似的,却又在句子里添了几个重音,末了音节往上勾了勾,满满的侵略性和攻占感。 她一时间愣住,愈发不敢喘气。 提着呼吸又往上走了几步,她看见拐角的楼梯上坐了个人,他整个人被黑夜模糊成一团,只能看到手机发出的光,以及被照亮的鼻尖延伸至脖颈的弧度。 手机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到,只听到坐在楼梯上的人一字一顿道:“那老子现在要抽烟,你说怎么办?” 即使隔着一个拐角,她都能感觉到那人周身涌动的乖张和戾气,裹着十足的不耐烦和躁意。 看这人明目张胆特立独行的架势,她心里隐约猜出了个名字。 毕竟学校一直管的很严,除了女生们最爱讨论的那个人,还有谁敢把抽烟打架这种违反校规的事,跟闹着玩儿似的做。 她从小乖顺,迟到都很少,这样的境况平时只是和朋友远远看过几回,自己单独遇上……还是头一次。 她有些紧张,喉咙口发干,一颗揣在胸膛里的心不得安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去。 须臾间,上头传来划动打火机的声音,但竟是一丝火苗都没有窜出。 火机坏掉了。 程迟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半个身子支在墙壁边沿,另一只手在腿上敲着,像某种等待的倒计时,气氛更加焦灼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都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恬不知耻地笑:“我那不是昨晚喝糊涂了么,加上打了一架,你也知道我当时正热血着……” “行了。” 火机盖蓦然扣拢,噌一下如送刀脱鞘,阮音书被吓了一跳,茫然抬头看去。 程迟皱着眉,兴致缺缺地终止话题:“净他妈说些屁话。” 他把坏掉的火机扔到一边,一低头,就看到了站在下头的阮音书。 女生瘦瘦小小的,被包在宽大的校服里更显瘦弱,五官在昏黄的光下晕染得愈发精致漂亮,一双鹿眼干净清亮,黑得摄人心魄。 偏偏她好像还有些受惊,像看到猎人骤然闯入森林的鹿,那双眼茫然地瞧着他眨啊眨,长睫落下的光影铺在眼尾,扇动着—— 一下,又一下。 等等。 程迟眉头皱了一下。 她有火? 他注视她,竟是连眸光也没有挪动半分了。 阮音书心里开始发怵,现在不止是紧张了,还很有点儿害怕。 被他这如同捕食一般的目光盯着,她不大可能再往回跑,而且人家也没做什么,她跑掉好像也不太尊重。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她一边往上,一边紧紧抓着手里的盒子来稀释惧怕,脚步声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楼梯间内。 他还在盯着自己,她能感觉到那如芒在背一般的目光。 走到转角口,她侧了身子,在他所在的台阶处停了一秒,这才鼓起莫大的勇气抬了腿。 她清楚地数着两个人之间相隔的台阶数,尽可能让这煎熬的时间流动得快一点。 四步。 三步。 她屏住呼吸。 他不会开口说话吧? 两步。 一步。 她踏上跟他同一级的台阶。 电话对边的人还在讲废话:“诶,我们昨晚还打赌来着。说是想着到底谁能真正把你收服呢?讨论了三个小时,讨论出了——个屁。大家一致觉得你太狠了,谁能让你缴械投降呢。” “还有,我昨天陪我新女朋友逛商场看到了一东西,我觉得总结的真他妈到位,那设计师说每个人都是一把锁,你说你他妈什么时候,才遇到能一下就打开你的钥……” 那边的“钥匙”还没来得及说完,程迟垂着眸,寡淡又冷漠地挂断了。 楼梯间静得可怕,在危险人物旁边的未知让她彻底害怕起来。 阮音书软着腿,立刻就想快速跑上去,但还没来得及和他错身而过—— 场景凝固,他挂着一幅冷感又沙哑至极的嗓音骤然出声:“喂。” 一个字把她钉在原地,她心脏骤停一瞬。 少年下颌半扬不扬,喉结滚动,声音里带着克制和本能的乖戾嚣张。 “——借个火。” 明明是借,是请求,可经这人嘴里说出来,便成了十足的命令语气。 她吞了吞嗓子,颤着牙关,把唯一的火源递到他面前。 程迟隐在黑暗中的手臂终于抬起,骨节分明的双指夹着烟半含进唇中,而后定头,烟尾往火焰中心过了一道,零星的火色从烟卷处密密麻麻地蔓延开。 借着那微光,她看清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挺直的鼻梁线条,懒散半垂的眼,微绷的颌骨,浑然天成的塑造,好看得像高校漫画里走出的少年。 他眉心略蹙,含烟轻吸一口,火光描摹下显出亦正亦邪的性感。 看烟一点着,她便急匆匆捧着蜡烛小跑着上了楼,哒哒的脚步声愈发像逃窜的麋鹿。 程迟定着头,忽然听到了什么东西掉下的声音,循着声看去,一个手工折纸掉在了他手边。 折纸的形状……是个钥匙。 他抬头看往她离开的方向,怔瞬半晌,忽而低低笑了声。 /// 昨天下午,整个高二都在庆祝和纪念分班,别的全没干,搬桌子换班级的任务自然就延到了今早。 一大早,整个高二的教学楼都热闹无比。 阮音书和李初瓷刚到五班,就看见男生在帮着搬桌子。 原班长和体委人好,看女生力气小便主动帮忙,上上下下几趟,这才大汗淋漓地跑来帮阮音书她们。 “等很久了吧?你们俩是去一班吗?” “嗯,”阮音书从书包里拿出两张纸巾递过去,“还有一会才上课,你们先擦擦汗吧。” 四个人边慢慢搬着边聊天,到了一班门口,班长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火箭重点班果然不一样,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清香。” 话音还没落,有女生拿着一束栀子花,通红着脸从一班走出。 “……” 班长咳嗽声,生硬地转走话题:“对了,你们俩快选位置吧,坐哪里?” 阮音书站在门口往内看了看,刚刚不知发生过什么,里面还有躁动的起哄声,此刻看到她,不知怎么的,又传来一阵欢呼。 大家都到的很早,教室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她又要和朋友坐一块儿,找了一圈,只剩第三组后面有她们能去的空位。 阮音书正看过去,冷不丁对上一道视线,那视线漫然中带几分锐利,似笑非笑,衬得周边都带上几分冷色调。 ——居然是他。 昨晚楼梯间找她借火的那个。 兴许是大家都发现她们只有程迟前面的位置可以选,不由得齐齐看过来。 程迟坐在最后一排,前面有两排空位。 阮音书做好决定之后,开始搬桌子。 谁都知道她这回考了年级第一,于是程迟旁边的邓昊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小声说:“你猜她是会直接坐我们前面,还是隔一排坐过去?我觉得吧,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放弃和我们程大少爷前后桌的待遇……” 话没说完,阮音书便已经落坐到倒数第三排的位置。 二人相隔的那一排,仿佛条不长不短的银河。 邓昊哽了一下,讷讷缩回脖子:“看来这位同学对此等大福利不太感冒啊。” 程迟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过了会儿上课铃打响,第一节是殷婕的语文课。 他看她始终绷着背看向讲台,不时做着笔记,很是认真专心。 下课后,老师对着成绩和课堂表现综合了一下,选了阮音书做课代表,笑说:“听说你在原来的班上课代表做的很好,每次我都看到你准时去办公室送作业。” 下课后殷婕还布置了作业,说是今天要检查《劝学》第一二段的背诵。 火箭班的一切都是最严苛的,老师是最好的,要求也是最高的,第一天就要开始背书。 不过考入一班的基础都很好,课本都提前预习过几遍,所以这个差事不算难,陆陆续续都有人找阮音书来背。 到了下午放学时,班上的人也已经背的差不多,还剩下几个没找她。 她有一个名单,背完的人都在上面打了勾,没背的就是一个铅笔画的圈。 她正往底下检查着几个人没有背,看到“程迟”后面跟着一个圈的时候,那人仿佛能感知到似的,不知何时挪到她身侧,指尖在自己名字后面点了点。 “喂。” 还是一贯的语气,带着几成的随意和霸道。 “帮我把这个圈——”指尖又挪去上面的某处,慢条斯理垂下,“换成勾。” 说完这句话,他勾着自己的包准备走,迈出几步,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朝她略扬首致意,唇边勾起一缕笑。 “辛苦。” “怎么谢你?” 她低眉重复一遍,然后眉头舒展开来,道:“我这不是帮你办黑板报了吗?” 他略显无味地牵牵嘴角:“就这样?” 她还在认真勾边,指尖泛出用力后的青白色:“那不然……你还想要什么?” 他没说话,周遭风声忽而停了下来,耳边只剩下她自己粉笔落在黑板上的声音。 过了会儿,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64.拼命想x4 二人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但是赵平清书包的时候居然又开始闲聊。 “对了,之前听说那边的六高想高价挖你过去,开了好多奖学金, 你怎么还是留在一高啊?一高和六高差不多的吧。” “嗯,但是家里人都觉得一高比六高风气更好一些, ”说到这里, 她想到了程迟,又小心翼翼没什么恶意地补充了一句, “大体情况来看。” 每个学校无可避免地都有些混世魔王, 一高还算少的, 六高简直是群魔乱舞。 “不过六高确实是很乱的,混混太多,”赵平继续展开话题, “就这一个原因吗?” 程迟站在门口, 冷淡地扣着肘窝。 很好, 还闲聊起来了。 阮音书背好书包:“还因为我爸妈也在这边工作。” 因为阮母对培养孩子非常上心, 所以从小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方便照顾。 赵平点点头,又想说什么, 一转头就看到倚在门框边的程迟。 他是学校里鼎鼎有名的霸王,虽然没狠到闻风丧胆的地步,但至少威名在外, 没人敢惹。 而此刻, 这人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眉间的“川”字表达着他的不爽,一双眸子素来带着戾气,似乎随时会因为暴怒干上一架。 赵平整个人缩了一下,本来还欲留下来跟阮音书说几句话,这会儿也打起了退堂鼓。 程迟抬了抬下巴,往旁边侧了侧,示意他最好别说什么屁话,赶紧走。 赵平也是好学生,好学生乖乖仔面对这种不讲理的不良少年,自然怂得不行。 他想戳戳阮音书,告诉她自己先走了,手指才伸出去一半,门口的程迟眯了眯眼,他立刻吓得住了嘴。 赵平立刻收回手指,讷讷道:“那个……音书,我先走了啊,家里还有点事。” “好的,”反正他在不在她都无所谓的,“拜拜。” 赵平忽而间喜笑颜开:“好嘞,明天再见。” 赵平加快步伐从正门夺路而出,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到明天可以再见,心里那股郁结便被欣喜替代了。 阮音书还在整理自己和李初瓷桌上的书,整理完之后也从正门出去了,根本没看到后面的程迟。 直到她锁好正门,准备把后面也锁上的时候,走到半途蓦然一抬头,程迟就抄手站在那儿看她。 夕阳似烫金,洋洋洒洒流淌一地,他随意又轻佻地伫在日光下,黑色上衣印着某知名奢侈品牌张牙舞爪的鲨鱼,凶猛又寂寥。 很奇怪的,她忽然想到了刺猬,又想到了离群的猛兽,用獠牙来掩盖自己脆弱的孤独。 这想法很莫名其妙,于是她摇摇头,想让自己别在脑子里疯狂开小剧场了,手上的钥匙随着她的动作散出清脆响声。 她缓缓走过去。 他手里捏着冰镇过后的矿泉水,凝结的水滴一颗颗往地板上砸,再静谧一点,也许能听到声音。 她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程迟刚好开口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钥匙上:“怎么是你锁门?” 她没想到他会开口,眨着眼“啊”了声。 “不是值日生或班长锁门,怎么每次都是你来?” 总不会是人太好所以被欺负,别人都把自己的工作交给她来? “因为我走得晚嘛,”她小声说,“怕他们等我,就干脆我来锁门好了,反正我基本也是最后离开的。” 他眉头稍稍松了些,又觉有些热,提着衣服扇了扇。 阮音书看他站在这里不免奇怪,想要锁门的时候礼貌问了句:“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回来?有东西没有拿吗?” 程迟动作停住,修长手指抵在锁骨前。 这他妈怎么说,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看出他的停顿,她以为他是在思考,好脾气地把后门重新推开:“没事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掉了什么就拿吧,你拿完我再锁门,等你一下不碍事的。” 话已至此,程迟便往内走了几步,心道总有些东西会落在教室里,就算他没有,邓昊这狗东西总该有吧。 阮音书很贴心地给他打开灯,灯光照射下,最后一排的桌面空空如也,光洁如新,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 程迟走过去往抽屉里看了看,没有,往周遭地上看一眼,仍是什么都没有。 “……” 妈的,怎么连个垃圾都没有。 操。 阮音书也跟着他脚步进来,显然也什么都没看到,声音带着细软的停顿:“你……有什么东西掉了吗?” 她声音提着,像是怕触到他伤心事,小心翼翼像朵棉花糖云,糯糯地包住人的心脏,甜丝丝的。 程迟垂着眸,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有答话。 后来阮音书锁了门,转身要下楼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喂。” 她转过头看他,黑漆漆的眸像颗琉璃珠:“怎么了吗?” 叫住她完全是他下意识行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叫住她做什么。 于是半晌后,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把头发,把自己手里的水递出去:“……喝水吗?” 沁凉水珠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指往下淌。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对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件,她却并没有用那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他,只是笑了笑,白皙手指扯了扯书包带。 “不用的,我不渴——你喝呀,看你好像流了很多汗。” 她好像还是有点怕他,怯生生的,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感到冒犯。 阮音书走后,程迟拧开矿泉水灌了一大半,冰凉液体滑进食道,才让他清醒了点。 他把瓶子抛进垃圾桶,低低骂了声。 疯了吧,没头没脑的。 /// 次日下午,老师们终于大发善心,开始讲分班考的卷子。 “本来不打算讲的,但是组里觉得这套卷子题目还是很经典的,基础题和拔高题都有,作文也很有代表性。” 两节课连堂刚好够讲一张卷子,下课铃响的时候殷婕开始发印好的优秀作文:“一共印了四篇优秀作文,阮音书这篇写的最好分也最高,一定要看。” 四篇作文一共印了两大张,全班同学人手一份。 印优秀作文或试卷下发给学生看,是一高的惯例。 第一排的人拿了然后往后传,最后阮音书从前排同学手里接过,刚好四个人的量。 她回了回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程迟和邓昊,他们俩应该不看这些,而且自己和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空排。 她正准备收手不往后递的时候,后面的程迟却忽然伸出了手。 阮音书眼睫颤了颤:“你要吗?” 男生闲散扯了扯唇角:“要啊。” 她伸手递过去,奈何她手不够长,没办法隔着一排把卷子给他,人正要站起来的时候—— 这人已经凭自己出色的身高优势,一倾身,恶劣又顺畅地拿走了她手里的纸。 他嘴角笑意越扩越大。 阮音书后知后觉。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展示自己手长。 她忿忿转过脸,留给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但她天生栗色发丝细软,一点也不凶,反而奶了吧唧的。 程迟没禁住笑出声。 邓昊被他百年难得一闻的笑声弄得抬起了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嘿嘿笑了:“哥你拿这个干嘛?我今天带了擤鼻涕的纸,不需要这个。” “鬼他妈给你用的,”程迟一把推开他的头,“不学无术的垃圾,滚。” 邓昊好无辜啊:? 但是很快他又释怀了,因为他反正本来就是个垃圾混账,上次接班上的卷子还是为了擦桌子的…… 过了会儿,有人在后门喊程迟出去玩:“迟哥!来啊,出来快活啊!” 叫了半天没人理,邓昊也奇怪了,侧头一看,程迟他妈在看优秀作文。 强忍下内心狂风海啸的震撼,邓昊乐了,对外头翘课的人骂了句:“叫你妈呢,人看优秀作文呢!” 其实本来程迟不过是为了聊她顺手接下,只打算粗略扫一眼,但映入眼帘的“阮音书”三个字工整漂亮,连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的字和人一样,虽没有攻击性,却一笔一画有条有理,顺着读下去,感觉面前好像就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她,满脸的正经萌。 不知不觉,竟然就看到了最后。 邓昊满脸的不可说:“程少爷,优秀作文好看吗?” 说完,他也乐滋滋地凑过去想看看,程迟重新把他踹回去:“你看得懂个屁。” 邓昊:??? 接着,又是按照邓昊的猜测,程迟一直坐到了放学,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会儿,大家开始收拾书包,阮音书想到昨天门口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总是最后一个走的,便准备今天早点出去。 虽然阮母可能还没到,但她可以先去奶茶店买杯饮料看看书。 这么想着,阮音书很快收拾好,侧头跟李初瓷说:“今天我们一起出校门吧。” “好啊,你今天好早哈哈哈。” 而程迟看她前几天都是最后离开,满心以为今天也是一样,谁知一抬眼就看到她站起了身。 当阮音书准备走出座位的时候,后面的人终是坐不住了,潜意识先于大脑发声:“不留下?” 她怔忪了一下:“为什么……留下?” 他似乎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又有些不爽了:“那你昨天为什么留下了?” 阮音书想了想:“因为昨天有人找我背书呀。” 他琥珀色的眸沉了沉,道:“那我今天也找你背书。” 邓昊睁大眼,看着程迟,已经完全惊呆了。 程迟这他妈说的什么玄幻离奇鸟语??? 阮音书明显也有点不信,眉头拢了拢,小声问:“真的吗?” 他舌尖抵了抵口腔内软肉,轻懒地笑了声:“真的啊。” 东西丢的随意却又肯定,仿佛那人不过是随手一写,顺便抛到她手里。 楼上的那个人……是知道她在参加比赛的吗? 还是自己在忙自己的,结果不小心把东西扔了下来? 越想越奇怪。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魏晟意见很大,“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看魏晟情绪激奋,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便也没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65.拼命想x5 阮音书接收着全班向此处投来的, 若有似无窥探的目光, 站在那里天人交战了一会。 如果是站在她本人的角度说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她从前就听说程迟从不学习, 学校下发的课本不拿,作业也不会交。而且这几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 此刻他说要背书,简直不亚于白日见鬼。 但,站在她语文课代表的职位来看, 她不应该有什么私心, 为大家服务是她的任务, 有人说要背书,她当然得检查,否则就是不称职了。 于是她停住脚步,卸下书包,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嗯,那你背吧。” 邓昊看他们天真的课代表真的信了, 并且还一副很认真地把程迟当普通学子的模样,禁不住爆笑:“噗哈哈哈!他发疯说自己要背书就算了,你还真的信了啊?” “行了别闹了,快走吧, ”邓昊压根就没见过程迟这样浪费时间,伸手去推他, “别浪费人家表情了, 基地还有人在等咱们呢。” 程迟不咸不淡地偏头, 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站在门口的围观者倒吸一口凉气,来真的啊…… 程迟的表情确实很认真,邓昊甚至觉得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并且感觉自己要是再说话,很可能被他扔出去。 邓昊懵逼了一会,然后才掐了自己一把:“行,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做梦……不是,好好背书。” 说完,邓昊马不停蹄地逃离了这个玄幻世界。 妈的,程迟最近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阮音书目送邓昊离开,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后得体开口:“可以背啦,我在听。” 程迟倒是笑了:“再等等。” 阮音书:? “现在人太多,我紧张。” 默了片刻,阮音书觉得自己是要为第一次背书的人考虑一下:“嗯,那等大家都走了你再背。” 李初瓷惊恐地缩着肩膀,以掩耳不及盗铃儿响当当之势火速逃窜,像是受到了极大刺激。 等大家离开的时候,阮音书便坐在位置上写题目,压轴的物理大题有点难,她费了点功夫才写出来。 解完之后抬眼一看,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她回头看程迟,后者正以手支颐,挑起抹笑看她。 她皱了皱眉,觉得奇怪,可还是照顾他“第一次”的情绪。 “好了吗?” 他却闲散地用手指扣了扣邓昊的桌面:“你怎么不坐过来?” 她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坐过去?” “你昨天……”他危险地眯了眯眼,“不就是跟人坐一块儿的?” “那不一样,”她抿抿唇,“他是有问题要请教我,近一点方便解答。” “……” 行,他心道,老子明天也有问题请教你。 看程迟沉默,又扫了扫他空空如也的桌面,阮音书语调带了些不解:“你还不背吗?” 他说:“我不会背。” “…………” 饶是她脾气再好,被他这么理所应当又无赖地一弄,也有点儿恼了。 她拧起秀气的眉头,声音低了低:“你是不是在玩我啊?” 可仍是绵软音调,一点也不狠厉。 “不是,”程迟摇头,“我想背,但我不会。”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啊? 她书拿起来,正想发火,可看到课本上的“语文”二字,火气又消了。 万一程迟是真的很想背书,可是苦于没有书,又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表现,这才选了个迂回的方法求助于她,她身为课代表,应当理解和帮助。 被骗了还好,万一因此扑灭了他好不容易激发出的学习火苗,那她真的是罪人了。 算了。 他的时间也是时间,而且他应当也没那么闲,特意借此调戏她。 于是阮音书给自己做了八分钟的心里建设,然后和善地回过头:“那我把我的书借你好了。” 递过来的那本语文书平整干净,外面还包了一层书皮,她指如葱根,白皙瘦长。 程迟顿了那么几秒,旋即接过,嘴角的笑意味绵长:“好啊。” “书给我了,你用什么?” “我平时不用的,书看过很多遍,已经很熟悉了,上课的时候你还给我就行。” 他翻开书看了几页,对着她详尽的笔记,稍作停顿:“背哪儿来着?” “……” “《劝学》,第48面。” 他点头,动作极其不熟练地翻动书页,就像几年没摸过书的人一样。 哦对,他的确很多年没摸过书了。 阮音书提醒:“等你背完至少是七八点了,书你先拿去吧,背好了随时找我就行的。” “嗯,”他并不意外似的,站起身垂眸看她,随口问了句,“送你回去?” 说完他皱了皱眉,没想到今天自己的潜意识还挺有礼貌。 挺稀奇。 “啊,”愣过一秒后她回过神,扯了扯书包带,“不用的,我妈妈接我。” 她觉得人家可能只是出于礼貌,或是耽误她这么久有些愧疚,也没多想。 “你不用觉得愧疚想送我的,”她细声细气道,“我是课代表,为大家服务是我该做的,只要你想学,不要怕麻烦我。” 程迟:“……” 老子没觉得愧疚啊。 二人走到花坛即将分道扬镳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犹犹豫豫扭扭捏捏了一下,似乎是想狠起来,带着压迫性地教育他:“你要背啊——” 奈何天生音调软趴趴,叫人听来只觉得无奈,又带着一点也不霸道的霸道。 他俯身看进她澄澈眼睛里,唇角似弯非弯,学着她的语气拉长尾音,鼻息绵绵无力。 “我会背的啊——” /// 当晚在基地,邓昊邱天一行人正在刺激战场奋力厮杀,不远处游戏机里拳皇打斗声清晰,桌上游戏如火如荼,茶几边有人在打扑克, 可程迟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入定。 基地是一个小型地下室,最开始是因为程迟跟他老子打架,怒不归家,打算在外面住一阵子,看这地下室宽敞,便随手在这个繁华地段买了下来。 他先在里面安置了沙发和床,后来邓昊他们嫌不够热闹又搬了电视机和游戏机,再后来有人买了高清投影仪,这群混账们偶尔就在一起看看电影,又加了天鹅绒地毯和茶几…… 渐渐的,这里就成了他们频繁活动的一个场所,他们管它叫基地。有时候不想回家就住这儿,反正房间够,电脑足,光纤网速也快的飞起,一应俱全,没什么不好的。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好的,大概就是基地的主人脾气阴晴不定…… 譬如此刻,结束一场鏖战的邓昊靠在沙发上放空,过了会儿,被人踹了脚。 程迟皱着眉,头顶仿佛有一团黑火跳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阴翳气场。 邓昊以为自己又做了什么惹怒了这位大爷,赶紧屁滚尿流地准备道歉,谁知这人眉头蹙得更深,硬邦邦问了句:“我很凶?” 邓昊不好意思说,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要砍我全家呢。 “怎么这么问?”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她总是带着怯的眼神,奇怪于她对自己的怕而已。 他又问:“我很可怕?” 邓昊神情复杂,仿佛他在问废话:“包括我们在内,整个一高有谁不怕你?想死吗?” 然后邓昊把拿了面镜子放他面前:“来,迟哥,看看你这佛挡杀佛的砍人脸。说吧,明天去砍谁?” “……” /// 给程迟“布置”了背书任务后,阮音书本以为自己可以清闲一阵子了,谁知当天下课,正要收拾书包,一张纸忽然轻飘飘坠到她桌上。 很熟悉,是印刷的她的作文。 她抬眼,看见程迟那双琥珀色瞳仁里倒映出的无措的自己。 他仿佛很是诚恳,又好像报仇,在跟谁暗暗较着劲儿,笑带着点儿痞。 “我有问题想请教一下课代表。” 这下不是阮音书的错觉,整个一班真的都因为他这句话安静下来,甚至好似还有了回音。 不止是白日见鬼了,是白日见万鬼齐出拯救世界。 面前的场景震撼得已经超出了他们所构想的范围。 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看过去,发现程迟的确站在那里没动,这才半信半疑又活久见地信了,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班门。 大家本来准备走,却冷不丁被程迟这句话杀了个回马枪,想看热闹吧,又觉得留下来显得太刻意,所以只好装作要走了,实则趴在外面的窗口往内看。 程迟抄着手,冷冷乜过去一眼,看热闹的身子一抖,立刻识趣地散了。 阮音书也是一头雾水,但想着昨天是大家都走了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今天想必也一样,便也边做作业边等待,写完两道大题,人也确实散了个干净。 她回头看他时,他也以手支颐漫然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了很久。 她侧了侧头,眨了眨眼,继续暗示他可以问了。 但他也学着她侧了侧头,唇畔带笑。 她只好开门见山:“你想问我什么的?” 程迟信口胡诌,表情却不露馅:“作文的。” “具体想问我什么呢?” 这人一天一个变,怀疑他只是整蛊自己的念头再度涌现。 可……既然昨天已在心里说服自己接下这个棘手任务,他也并没有如何过分,这两天确实都是在做学习有关的事。 不过是因为这个人的脾性为他带来的反差,让人难以一时间接受他真要学习罢了。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不能狭隘如斯,要用发展和包容的眼光看待同学。 程迟手指卷了卷黑发:“就……想问问写作文有关的技巧。” 负罪感让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跑去黑板上给他列了份纲要,从大方面“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列到小方面煽情总结技巧,从议论文讲到记叙文,应有尽有。 程迟看到小黑板满满的字迹,忽而内心一动:“借景抒情?” “嗯,就是靠着景物来抒发自己的感情。就比如我们经常看到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渲染阴雨天气,心情好的时候则是艳阳高照,是借托环境表达感情的手段。” 程迟忽然朝窗外看去。 阮音书以为外面有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他阖了阖眼睑,手指在桌上若有似无地敲击,随意又轻慢,“就是觉得……今天天气还不错。” 阮音书侧头跟着看出去,窗外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是时劈下一道惊雷。 “……”?? 他学疯了吗?? 哦不对,还有一个程迟趴在桌上睡觉。 她站那儿思考了一会儿自己要不要去叫他,考虑到自己要顺手关灯关门,还是决定叫他,虽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书走到他身侧,轻轻扣了扣他的桌面,很随缘地进行叫醒服务。 “程迟,考完了。” …… 没回答。 她轻叹一声,坐到他面前的椅子上,打算进行最后一次呼叫:“程迟,考试结束了,你要起来吗?” 他侧枕在手臂上,眼睑动也没动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灯光下显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书在心里认了命,正起身朝门口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椅子与地面摩擦的细小响动。 她回过头。 程迟刚睡醒,眼睑还半垂着,有一小块被压过的红色印记从眼尾蔓延开,薄唇紧抿。 他整个人坐在那儿,不说话,弥漫着一股低沉躁郁的气息,眉头还紧锁着。 远远看过去非常不好惹,简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气交相糅杂后的共存体,满身的煞气。 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皱眉的人,说话时皱眉,睡觉时也皱,甚至是醒了,眉间都还紧紧拧着,就好像在梦里跟谁吵架了似的。 过了会儿,他站起身,抓了抓轻微凌乱的头发,周身那股生人勿进的极冷气质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书等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关了灯,准备锁门的时候下意识确认道:“东西都拿了吧?” “嗯,”刚睡醒,他的声音还带着非常重的嘶哑,却意外的好听,“我没带东西。” 她把门关好,这才问:“那你跑来这儿睡觉干嘛?” 他低声,漫不经心:“椅子大,睡着舒服。” “……” 走出去两步,程迟的神思这才一点点归拢,又侧头问她:“吴欧干什么没?” 阮音书摇摇头:“没有。” 他颔首,外套脱下来勾在肩后,用背影同她告别:“先走了。” 他大概还是没完全睡醒,讲话和思维都带着长长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机械性地朝篮球场走去,好像是习惯在控制大脑。 她看了他几秒,也转身朝校门口走去了。 /// 吴欧的风波过去后,生活平稳了一阵子,逐物杯复赛的名单很快就出来,李初瓷拉着她一起去看。 66.拼命想x6 而且明明距离她拿走东西也没过多久, 再上楼的时候,里面却已经没有人了。 她本不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 现在却被这不欲人知的悬念弄得更加心痒, 可楼上找不到人,也只能无功而返。 后来恰好五个人都在新教室的时候,阮音书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去过楼上?” “没啊, 去干嘛?我光解题时间都不够, 还去楼上浪费时间?” 说话的人是三班的魏晟, 也是对这个比赛最上心的人, 他一直觉得自己身扛为三班争光的重任,所以不惜每晚只睡三个小时来解题。 单单是看他这势在必得的决心, 阮音书还是挺佩服的。 赵平问阮音书:“怎么了, 楼上搬新班级了吗?很吵吗?” “没有,只是我昨天写题的时候,楼上扔了个纸飞机下来。” “纸飞机?!神经病吧,老师不是说楼上不准呆人吗?不然吵到我们了怎么办, 我最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了, ”魏晟意见很大, “更何况还在上面飘纸飞机?” 阮音书启了启唇:“也不……” 魏晟没听她说完, 自顾自道:“过会儿要是再有人扔纸飞机来影响我们做题,我上去抽他丫的。” 她想了会儿,看魏晟情绪激奋, 知道这个比赛对他来说很重要, 便也没再说什么, 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演算本,开始继续算题了。 她的演算过程仍旧卡在昨天中午的那个地方,不知道如何往下。 太迂回复杂了。 她叹息一声。 “卡住了吗?”赵平看她叹息,头凑过来问道。 “嗯。” “我看看。” 她把演算本推过去,赵平拿起笔就开始唰唰算,算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又去问其他人,大家开始热切讨论起来。 魏晟按照惯例没有加入讨论,因为他还在忙自己的演算。 大家算了一会儿,都没什么头绪,阮音书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伸手,从书包侧边取出一张纸来,展开。 这是昨天下午楼上投递下来的纸飞机,她那时候只当是什么巧合,并没有仔细去想,但现在打开一看,居然发现…… 这上面的思路,和她的思路,准确吻合了。 纸上面还有折过飞机的折痕,能看出来主人力气不小,随手一叠都按出很深的印子。 伏在折痕上的内容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公式,而是把她解不下去的部分,顺利换了个方法解开了。 天哪…… 她看着纸上顺畅的思维模式,连连感慨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楼上的人又怎么知道她具体卡在了哪里呢? 他们这个比赛的决赛其实不算特别严格,有指导老师可以指导,小组赛大家也能互相帮助。 没有进入决赛的人其实也可以帮他们,不算作弊,但一般没进决赛的人水平都比不上他们,所以也帮不到什么。 只是没想到楼上这个人,竟然能够给出正确的思路。 赵平看她发呆,也看了一眼上面的东西,旋即惊叹:“哇——这都行啊,好厉害,可不就是这么算的吗?!” “什么东西啊?”有人把那张纸拿去,也震惊地眨了眨眼,“这谁算的啊?怎么想到的?音书,你想到的吗?” “不是我,”阮音书也处在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这就是昨天扔下来的那个纸飞机。” 大家惊愕地你看着我,我瞧着你,像是看到“山竹”到来的台风天里,漫天狂飞的纸钞。 奇幻烂漫的诡丽体验。 就连一边埋头苦算的魏晟也抬起头,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知道这个思路是触到了他哪个神经,他忽然站起身来:“牛逼啊,这就楼上那人解的吗?想上去拜个师了。” 一边的福贤咕哝着:“刚刚还说要上去弄死别人,发现人家有用就想抱大腿了啊……” 魏晟作势就想上去,阮音书摇摇头:“可能不在。” 魏晟一脸失望:“怎么讲?” “我昨天上去找过了,”她轻轻阖了阖眼睑,“人早就走了。” 赵平:“魏晟你坐下吧,指不定人家只是凑巧在,又不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哪能随叫随到。” 魏晟不情愿地坐下了,“妈的,希望不是巧合。” 一阵小骚乱之后,大家又继续开始算题。 这个教室没装空调,只有三个风扇缓缓运作着,阮音书感觉人凑在一块儿有点热,起身去了窗边坐好。 在窗边算了一会儿,她又卡壳了,这会儿心里也有点焦灼,仰起头小灌了几口水,正想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时候,发现窗边又出现了一只纸飞机。 和昨天一模一样的位置。 ……一直在这边吗?还是刚刚才扔下来的? 她把纸飞机牵进来,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此刻正为题目心烦意乱的阮音书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尝试着在纸上写出了自己卡壳的步骤,然后跟了一行字—— 【到这里……你知道怎么算了吗?】 她把东西重新绑在绳子上,然后扯了扯绳子。 扯完之后她暗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了,难道楼上的人真的是扔空白纸给她求助的? 下一秒,绳子被人收起,纸飞机顺着被牵回了楼上。 阮音书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瞠目结舌,她她她…… 她伸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颊,痛感提醒她,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她在写小说吧? 过了十分钟,上面把东西扔下来。 阮音书颤抖着手去接,把纸飞机从绳子上扯下来,然后打开。 里面真的,又出现了解题步骤。 她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公式逐渐清晰起来。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魏晟忽然发现了她手里新增的东西,“阮音书?!” 她茫然地抬头,魏晟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夺走她手里的东西,看了几眼之后扔下纸就往外跑:“我日,这他妈到底谁啊!” 阮音书接住纸,仔细看了一遍步骤,思路被指点后又明晰了起来。 把纸压在自己笔袋底下,她这才跟着魏晟的脚步去了楼上。 很显然,魏晟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人,心烦意乱地往门上锤了一拳。 “为什么找不到啊?” 剩下几个人也跟着上来了,见魏晟这样,福贤说:“没找到人也没必要这样吧。” “你懂什么啊你,这人要真这么厉害,我们还解个屁题啊,都给这人就行了啊!”魏晟激动得面部涨红,“几万啊,钱你要不要的啊?!” “可这毕竟是我们的比赛,”赵平说,“不能一味地求助于别人吧,而且也说不定只是凑巧会几个部分,如果真的有能力帮我们全部,这人岂不是帮他人做嫁……” 魏晟急忙捂住他嘴巴,像是怕被人听到了似的:“嘘!”又压低声音:“被人家知道没好处之后不帮我们了怎么办?你长脑子没啊?” 阮音书看了周围一眼,这才说:“走,下去吧。” 晚上入睡之前,她还躺在床上在思索。 这一切真的超乎她认知,这个帮她解题的人应该知道她在做学校的比赛,也应该知道帮了她之后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可这个人却还是藏在幕后,似阿拉丁神灯一般。 而且,如果这个人真的擅长,为什么没有去参加比赛? 难道是比赛没有发挥好,借他们之手证明自己的能力? 思索中困意袭来,她闭上眼睛侧了侧身,就睡着了。 翌日去学校的时候,她把那两张解答的纸装在了书包里。 经过书店的时候发现有新的物理杂志上了,她便又顺带着买了一本,还没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看看杂志,看了一会儿,又想起了那两张纸,拿了出来。 李初瓷看了她一眼:“这什么?” “有人教我做题,从楼上扔下来的,”阮音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人一开始怎么会知道我在解哪一部分呢?怎么这么巧?” 给李初瓷大概讲了一下她在新教室发生的事,李初瓷也跟她一样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多讨论两句,就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完了之后是数学连堂,直接发了卷子下来做,做完就是两节课之后了。 卷子交上去之后,阮音书疲惫地捏捏脖子,大家下座位开始活动,没过一会儿,外面一阵起哄声。 “怎么了外面?” “不知道。” 阮音书心里还挂念着纸飞机的事,杂志摊开,里面夹着那两张纸。 “好啦,别一直看了,别人愿意帮你还不好,”李初瓷笑她,“你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喜欢的人给你写的情书呢。” 阮音书皱鼻子,“这看起来哪像情书啊……” 话没说完,熟悉的声音加入讨论。 “情书?” 阮音书抬头,程迟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封淡粉色的信笺:“你也收到情书了?” 阮音书:? “正巧我也收到了,”他勾了勾唇,把自己的情书递给她,笑眼三分风流七分薄情,“我们俩交换一下。” 看来大家刚刚起哄是因为他收到了情书。 阮音书奇怪:“谁还交换情书的?” “这样一个人拿到两封,不是很划算?” “……”什么程迟式歪理。 说完话之后,他目光若有若无落在她那两张纸上。 阮音书知道他在看,伸手把纸张轻轻盖住:“这不是情书,我没收到。” “不是情书也不让人看啊?”程迟勾勾唇,啧了声,“真遗憾,换不了了。” 他状似失落地摇头离开,阮音书伏在桌上,看着那两张纸放空。 等待上课的前夕,她听到后面的人在闲聊,邓昊似乎在关心情书怎么处理:“这个也老规矩扔了吗?” “不然?”程迟心不在焉,懒洋洋的,“或者你吃了也行。” “别了吧哥,我胃口没这么好……”邓昊推诿,又换了个话题,“我昨天在基地桌上又看到一本……” 没等他说完,程迟道:“邱天买的。” “哦,傻逼邱天。” 后面又传来什么声音,程迟似乎在摆弄什么,紧接着邓昊就笑了:“这啥?喵喵?” 然后邓昊又捏着嗓子,开始阴阳怪气地唱歌:“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在你面前撒个……” 歌儿还没唱完,阮音书看到后面抛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准确无误地投入前面的垃圾桶里。 应该是邓昊刚买的游戏碟。 程迟声音很凉:“还唱吗?” 邓昊抱紧自己仅剩的唯一一张碟,摇头:“不不不不唱了……” 阮音书抿抿唇,不禁莞尔。 李初瓷以为她还在看着那两张纸,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后皱了眉,说,“音音,你觉不觉得这张纸……很像喵喵机的纸啊?” 阮音书一怔,翻开自己的错题集对比纸张,发现确实一模一样。 纸飞机上的字并非手写,经李初瓷这么一提醒,她猜测,那人大约是把解题过程写在了备忘录里,然后直接用喵喵机打印的截图。 倒也还方便。 后来放学的时候她忙着做题,硬是忙到最后一个才走,那时候班上只剩下她和程迟。 他正在位置上打游戏,似乎打的很忘我。 考虑到他打完游戏肯定直接走,阮音书索性回头道:“这局打完叫我,我锁门。” “嗯。”男生漫不经心地发出一个鼻音。 约了约莫十分钟,他起身:“好了,走吧。” 她收拾好书本,准备从后门离开。 他抽屉里面一贯空空荡荡,今天却装了个东西,阮音书走到黑板旁的时候不经意瞟了一眼,却是一滞。 灰黑色的暗影中,那个白色的喵喵机显得尤为突出。 有时候假设只是一瞬间的事,大脑当机也是一瞬间的事。 楼上那个人怎么会知道她解题具体到了哪一步?是不是就是她身边的人? 那一秒她似乎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本能地伸手拉住程迟衣袂:“等——等等!” 少年侧头,颊边挂着一如既往揶揄笑意,目光漫漫:“课代表有何指示?” 阮音书抬眼对上他视线,感觉喉咙口发干,耳膜也像咚咚咚地被人敲击着。 “楼上的那个人……是你吗?” 声音有点哑。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即将开始上课,阮音书收好情绪,拿餐巾纸拭掉泪痕,清咳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这才坐直身子,准备听讲。 讲台上物理老郑开始讲课,程迟支着脑袋,目光飘忽不定。 阮音书打起精神来做笔记,找李初瓷要笔的时候发现桌上多出来的蛋糕盒。 四四方方的蛋糕盒子,上面绘着生动的小人。 下课的时候她才问:“这是哪来的?” 李初瓷刚刚一直在看着她,所以很快就答:“程迟来的时候放你桌上的。”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程迟还抄手坐在位置上,这才提起蛋糕盒换过去:“谢谢,但我吃不进。” 他眼帘抬了抬,顺势道:“那就想吃了再吃。” “不用了。”她心情不太好,执意要还给他。 “那你托着还给我。” 她把蛋糕盒放在手心上,递过去。 他站起身朝她靠近,手指搭在蛋糕盒提手上,不知是从哪里拨了一下,提起来的时候蛋糕盒被完整地揭开了,但蛋糕还留在她手上。 67.拼命想x7 过了会儿, 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 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 ”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 漫不经心道, “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 很快断成几节, 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 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 唇角带着揶揄弧度,“够得着么?” 她抬头, 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 ”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他进班,发现班上好多人都买了这玩意儿,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打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阮音书也把自己的“新宠”喵喵机带了过来,昨天被无视的事情涌上脑海,程迟面上不爽之意渐浓。 他走过,听到她居然还是在分享有关笔记的事情。 “这个截图和素材都可以打印,用配套APP就可以了,我昨晚拿来做错题集还挺有效的,”阮音书翻开手边一个很厚的本子,“省下了我抄题的很多时间。” “看起来还蛮好用的诶,我也买一个弄错题集好了。”李初瓷点头,“不过你每天都坚持抄错题,这点我还是蛮佩服的。” “有这个的话,复习效率还是挺高……” 阮音书话还没说完,物理老师乔瑶就风风火火地走进班上,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逐物杯决赛的名单出来了。” 李初瓷惊了:“啊?这么快啊?” “是啊,全校一共五个进入决赛的,我们班占三个,这个成绩非常好了!”乔瑶的笑几乎要咧到耳根,“恭喜阮音书、福贤、赵平!今天晚上八点记得去看决赛的题目!” 班上自发响起掌声,阮音书扯着耳根抬头,有点儿惊讶自己居然也进了。 物理一直不是她很擅长的科目,参加这个比赛也只是试一试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 相对于她的镇静,福贤和赵平就激动多了,他们俩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每根头发丝儿都能看出来狂喜。 “谢谢老师!” 李初瓷凑过来,小声跟阮音书道:“哇,你居然进决赛了!看来你最近的学习方法很奏效啊。” “那天手感比较好啦。”阮音书抿了抿唇,长睫颤了颤。 竞赛这东西要讲手感,更要讲天赋,有的人基础功扎实,只适合应试,有的人思维活泛,做竞赛题就更得心应手。 天赋这东西,还真说不准。 晚八点的时候,阮音书用自己的账号登录比赛网站的后台,终于刷出了决赛的题目,赶紧记录在本子上。 逐物杯的初赛和复赛都是卷子形式,而决赛只有一道高难大题。 68.拼命想x8 像水墨画里再普通不过的一甩笔, 墨色却落得恰到好处。 程迟勾了勾唇, 眉梢要挑不挑:“看够了?” 她这才倏然回过神,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 那双鹿眼比以往睁得更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却明显带了些怕。 他那么爱招惹事端,她好怕他找自己麻烦。 那双眼睛太大太亮, 什么都好像藏不住,全都干净地写在别人可以看见的地方。 被这样透亮的眼睛看着,他忽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虽然只是一瞬间。 他很快恢复过来, 眼尾稍抬:“解释一下?” 她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切吓懵了,乌黑的眸里湿湿亮亮的, 声音轻飘飘, 还没缓过来:“解释什么呀?” “为什么你给我打的是叉, 嗯?” 阮音书回想了一下,好脾气地说:“可你确实没有背,是不是?” “但为什么别人不背就是个圈,但我是个叉?”他喉结轻滚, “更何况, 我还和你说过改成勾。” 她站在那儿好好地构思了一会儿措辞,而后咬了咬浅粉色的唇:“是这样的, 别人打圈, 是因为他们没有找过我, 我不知道他们是正在慢慢背还是什么,因为有人速度慢一点,我也可以等等,反正老师也不是每天检查。” “但是你呢,是特意来找我给你……开后门吧。这样的情况就是你肯定没背,背了的话肯定会告诉我,就算没时间也可以给我约个时间。既然你没背的话,我肯定要给你打叉了嘛。” “等你到时候背了,我会给你改的。” 虽然是在认真陈述,但她嗓子软,声音糯,再加上说话的时候习惯眨眼睛,就像团小仓鼠在冲他吐舌头。 正儿八经的样子,很有点儿可爱。 程迟仍是撑着门框,情不自禁轻笑了一声。 阮音书奇怪地看着他,手指紧张地在身侧蜷了蜷:“你笑什么啊……” 她说错了吗? “没,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他直起身,“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虽然感觉这人一整天都莫名其妙,但应该是在夸她。 她点点头,嘴角勾了勾,苹果肌温温柔柔:“嗯,我也觉得。” 看她颇有成就感地挺了挺小胸脯,先前那股局促感淡了很多,居然还敢接自己的话玩笑起来。 他敲敲门框,像警示,更像逗弄:“你不怕我了?” 先前楼梯间,他不过是找她借个火,她都吓得手乱颤,仿佛灵魂都要被吓出窍了。 刚刚他不过是抬个手不让她出去,她抬眼那个瞬间全是惊慌失措,好像他能把她吃了似的。 她长睫敛了敛,抬头说:“怕。” 他看向她,在等理由。 谁知她更加正经地抿抿唇,“怕给你打了勾,老师查出来之后罚我跑圈。” “……” 这边在讲话,楼梯间后面也传来细小响动。 邓昊和一众狐朋狗友缩在墙角,偷听他们聊天,恨不得这时候耳朵几米长。 本来邓昊准备走了的,但是程迟一贯是这群纨绔公子哥里的头儿,他一不在了,大家就不知道干嘛好,思来想去觉得程迟今天也是挺破天荒的,就窝这里来听墙角。 听完之后,邓昊小声嘀咕:“程迟是不是吃错药了,平时管都不管的事今天这么较真?还跟人妹子聊了二十来分钟?” 有人踹他屁股:“你懂他妈个屁,醉翁之意不在酒知道吗?” 邓昊直接被踢出去,一屁股坐地上:“邱天我操.你妈!” 整个楼梯间都回荡着这句脏话,邓昊感觉挺不对劲的,抬头一看,正准备下楼的程迟低眼冷冷地看他。 邓昊苦涩地磨了磨牙:“我要是说我带他们来这里赏月,你信吗哥?” 程迟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 /// 第二天一早,阮音书跟李初瓷约好一起在学校吃早餐,一进食堂,发现李初瓷果然在位置上等着了。 她顺着看过去,居然在在最靠内的地方看到了程迟。 他今天穿了件黑T,衬得一头黑发洗过似的亮,正抄着手,搭着二郎腿闭目养神。 “书书,”李初瓷冲她招手,“你吃什么?” 阮音书早就想好了,美滋滋地:“我要汤面。” 她早上喜欢吃这些汤汤水水的,比较舒服。 她正买完,抽了双筷子端面去位置上的时候,一侧头,很清淡的柑橘冷香迎面扑来,带着点烟草味儿。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宽阔胸膛,程迟上前一步,懒洋洋站在窗口。 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的。 里面的人问:“同学要什么?” 他递上一张纸钞,一字一顿,意味绵长:“也要汤面。” 后来她吃东西的时候,隐约听到程迟那边有人捏着嗓子说“我也要汤面~”,被人一掌拍到桌面上:“恶心死了,再阴阳怪气拖出去打死,多少年不吃早餐这玩意了。” “那我们程少爷今天怎么忽然吃面啊~” “你懂个毛,”那人笑了声,语焉不详,“……饿了呗。” 吃完汤面,去小卖部买牛奶的时候又碰上同学,阮音书笑着侧头:“好巧。” 然同学答:“不巧,我们来看程迟的。” 阮音书:? “他很少早到的,也很少在食堂和球场,一般都在我们找不到的地方清静呢,”同学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不打架的他也好帅啊。” 阮音书跟着看过去:“这么远能看到什么呀。” “远远看也有朦胧美好不好,他又不可能靠很近给我们欣赏。”同学说。 她莫名其妙想到他不止一次凑近的脸颊,有些恍惚时被人扯了一下:“诶阿音,你有没有听过曼乔一战?” 她愣了一下:“什么?” “曼乔一战啊,程迟的成名战!” 这名词可真是太新鲜了。 “成名战?”她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将军呢,打仗还带起名字的,还有成名战役?” “那当然了,当时隔壁实验高中来找茬,带了三十多个人,程迟这边只有十个。打得可凶了,各种棍棒椅子乱飞,满地都是血,警察都差点招来了。” “程迟打架太厉害了,又狠又不怕死,生生把三十多个人打跑了,后来实验高中再没来惹过事,程迟也是因为这个才出名的。因为是在曼乔路打的,所以我们起名曼乔一战。” “后来又打了几次吧,一高首霸就这么坐稳了,混混听他名字都要敬上三分呢。” 那样的世界离自己太远,像是在看一场动魄惊心的电影,知道它也许存在,可从没想过也不敢想,它会在自己身边发生。 有种失真的奇妙感。 同学觉察出她的失神,戳戳她脸颊:“怎么,被吓坏啦?能理解,毕竟你这么乖,肯定觉得群架可怕吧。” 她冷不丁问:“那他会受伤吗?” “当然会了,打架基本都是两败俱伤的,不然是去挠痒痒的嘛?” 又聊了一阵,她们上楼去早读,这次程迟到的比昨天早,没一会也进来了。 休息的空当里,阮音书一摸桌面:“糟了,忘记买牛奶了。” “早上聊得太high了吧,”李初瓷笑她,又抬头看向去买东西的男生,“赵平!帮我带杯牛奶上来!” 赵平把牛奶买上来后,阮音书还没来得及戳开盖子,吸管就自己从中裂开了。 “那你用我的吧。”赵平把自己的新吸管递过来。 “不用,我等下再去拿……” 他不由分说地用自己的吸管帮她戳开,阮音书想的很多:“那你用什么啊?” “没事,我可以撕开倒到杯子里喝,”赵平脸有点红,“我带了杯子的。” 再三确认他带了杯子之后,阮音书跟他说了谢谢:“我明天帮你买,不好意思啊。” “没事的。” 程迟靠在椅背上,看他们“你来我往”,眉间川字愈深,一身低气压,邓昊搓着手臂喊:“好冷啊……” 程迟输送了半个多小时冷气后,这才终于开口说话:“人一天最多喝几杯牛奶?” 邓昊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分析:“三杯……吧?不能再喝了,再喝我都要吐了。” 于是翌日一大早,在网吧沙发上正睡得香的邓昊被人捉起来,生平最早的一次到了学校。 然后程迟带他进了小卖部,买了五杯牛奶。 邓昊感觉自己精神都要错乱了:“怎么,您今天是慈善发奶家吗?” “闭嘴。” 程迟把牛奶全戳开放到她桌上,三杯给她,一杯给赵平,还有一杯以防万一。 他不想今天还为这破牛奶这么吵。 做完这些,从昨天不爽烦躁到今天的人,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和缓。 邓昊看乐了:“贴心阿迟,送奶上门?” 程迟看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再多话,加上真困了,趴在桌上没一会就睡熟了,自然是错过了阮音书看到一桌牛奶时的精彩表情。 李初瓷看到也直了眼:“这谁送的啊,讨好你吗?” 阮音书懵中带了点惊讶:“谁示好送这么多牛奶呀。” 她抬头往班上看了一圈,不期然对上程迟视线,又冷静地觉得应该不是他,转过了头。 可能是谁买多了喝不完吧。 可不知道是谁给的,她也不敢喝。 于是五杯牛奶就这么摆在桌沿边,以回头率超高的姿势放了一天。 69.拼命想x9 一道闷雷过后, 浅灰色天幕裂开一道口,倾盆大雨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 暴雨突如其来, 顺着风往教室里飘,溅在窗台上的雨噼里啪啦响着。 阮音书惊呆在那里,好半晌才回过神, 讶异于程迟这惊人的反向预言能力,赶紧走到窗边开始关窗户。 “你跑前边儿去干什么, ”程迟也站起了身,“先把自己这边的窗户关了啊。” 她桌上书多,雨又都是斜着落, 她倒好,不先管自己,而是从第一排顺着关。 “都是一个教室的,大家的桌子被淋了也不好的,”她抿抿唇,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你别站着不动,也帮忙关几个呀。” 他垂着眼睑, 忽而笑了声, “你还挺会使唤我。” 程迟破天荒地帮人关了两个窗子,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自己身前, 摊开白嫩手心:“带手机了吧?” 他以为她是找自己借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 看她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 又极为新奇地勾勾唇,舌尖沿上齿内滑了圈儿。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递过去,他吊儿郎当地打趣她:“喏,您请。” 她一言不发地接过,然后背过身。 他不悦地眯了眯眸,还真使唤上瘾了是吧? 他倾身,侧在她耳边:“有没有人告诉你,借了别人的东西要说谢谢?” 可谁知道,她竟是帮他把黑板上的知识点拍了下来。 手机还回他掌心,她鼻尖点了点:“人是有遗忘曲线的,只有多温习才不会忘记,千万别以为今天学会了就搞定了。” 停了一下,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明眸皓齿地笑开:“不用谢。” 程迟抬了抬眉。 看着乖乖巧巧的人,没想到也有这么伶牙俐齿的时候。 今日任务完毕,二人出了班门准备各回各家,站在门口,对着延绵不绝的雨,程迟不爽地揉了把头发。 “妈的,这垃圾天气真烦。” 她无辜地眨眨眼:“是吗,可你刚刚才夸天气好诶。” 他被她说得竟是哽了一瞬,这才道:“带伞了?” “带了。” 最近天气热太阳大,她常备着太阳伞,下雨也能用。 “那你先走吧。” “你呢?” “我等会。” 她也没细问,“噢”了声,这才撑着自己那把格子伞走进雨幕。 板鞋踩在薄薄雨水上,溅起层层水花,她在大风雨中更显瘦弱。 真怕风把她吹跑了。 /// 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到校时还落着蒙蒙细雨,阮音书收了伞刚进班门,便迎来一众人的询问。 “书书,黑板上是你写的吗?” “嗯,不好意思啊,我忘记擦黑板了。” “没事没事。就是,你在黑板上写这个干嘛啊?” “程迟问我作文,我就随便讲了讲。” “靠哦,程迟居然真的会问问题,我好震撼。” “我忽然有了危机感哈哈哈!” “随便讲讲就这么多知识点,音书是真学神啊,我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早读开始后便安静了下来。 今天早读英语,大家念了会单词,就开始背课本上的THREE A部分。 第二节课的时候天气终于放晴,稀薄日光冲破云层,气温逐步回暖。 雨停后过了一阵子,程迟才姗姗来迟。 这次他和邓昊是从后门进来的,要不是拉椅子的声音传入阮音书耳中,她还没有发现。 刚好背到“xx地多雨湿润”的部分,她恍惚想着,程迟没有伞,也不知道昨天怎么回去的。 恰好邓昊也开了口:“你昨天还真是淋着雨回去的?感冒没?” 程迟嗤了声:“我没你那么弱鸡。” “你也不知道买把伞么?” “没必要。” “不是我说,早点走不就没这些破事……” “闭嘴,睡你的觉。” “行吧,”邓昊耸肩,“为了等你回消息我三点才睡,困死了,除了吃东西别叫我啊,我睡会。” 后排归于安静,只剩下程迟打游戏时均匀的呼吸声,和阮音书演算物理题的声响。 下午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有男生搬着一摞习题册进来了。 “语文课代表是哪位?” 门口的人往阮音书的位置一指:“第三组倒数第三排外边。” 阮音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男生正好走过来:“课代表吗?” “嗯,对。”她点头。 “这是你们班的作业,殷老师改完让我搬来了,”男生把习题册放到她桌上,“今天的作业她写好夹你本子里了,你叫什么来着?” “阮音书。”她普通话很标准,咬字清晰。 男生却顿了顿,像是听到了熟悉的东西。 “音书?‘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的那个音书?” 头一次瞬间被人猜中名字由来,她惊喜地笑了笑:“对的。” “真巧,”男生指了指自己,“我名字也是从诗里起的,我叫郑平池,你能猜到是哪首诗吗?” 阮音书思考了一会:“《画堂春》吗?‘落红铺径水平池,放花无语对斜晖’?” 郑平池打了个响指:“聪明!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程迟在后面冷眼旁观。 有缘个屁,郑平池这名儿起的跟脑筋急转弯似的。 程迟还没说话,邓昊忽然从半梦半醒间猛地抬头问:“什么漫鸡?焖鸡?花无鱼?新出了什么菜吗?!好吃吗?!” 郑平池把两句诗又念了一遍:“是诗,不是菜。” 邓昊:“哦,我还以为上菜了。” 程迟眄他一眼:“垃圾文盲。” “你还说我呢?你会吗?”邓昊不满地抻长脖子,“不就是会吟几句诗吗,至于吗,了不起吗?” 说完邓昊又哼哼两句,继续趴着睡觉:“现在真是,会两句诗就可以撩妹,跟漂亮妹子聊天了哦。” 下课,邓昊被程迟拍醒。 邓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程迟面无表情阐述:“我要出去。” 免得又说自己独自行动不喊他。 “好啊好啊,”邓昊以为他要走了,忙不迭应下,站起来的时候因为睡太久还有点天旋地转,“我去!” 邓昊美滋滋地跟着程迟出了校门,大摇大摆,春风得意,甚至连等下要打几盘吃鸡都想好了。 程迟左拐,他也跟着左拐。 程迟走进了一家书店,他也走进了…… 嗯??? 书店???? 邓昊惊悚地抬头,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精装书,感觉自己浑身上写写满了四个字——格格不入。 他他妈的五百年没来过这种书香云集的位置了。 他为什么要来这种跟他垃圾富二代人设极度不匹配的位置? 邓昊凶神恶煞地扯了扯程迟的袖子:“我们来这里砍人吗?” 程迟没说话,老板走过来:“要什么?” “诗。” “诗?”老板怔了怔,“诗集还是古诗词?还是高中必备古诗?” “都行,”程迟揉了揉后脑,“都拿着吧。” 邓昊原本以为是什么暗号,或者只是程迟随口说着玩儿,直到程迟搬着那一摞小山似的书去收银台付账的时候,他才大梦初醒般地—— 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程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魔幻现实主义了? 程迟正付完钱,有人路过,本来是神情正常地扫了一眼书店的宣传牌,结果又看到程迟在里面,以为自己眼瞎了,又确认似的重新看了眼书店的牌匾。 “我操。” “哟,少爷来买书呢?” 他们揶揄两句又散开,但无一例外地表达出对现下场景的震惊。 出了书店,邓昊还处在茫茫然的情绪中没出来,指了指程迟手里的东西:“这些书和你有仇吗哥?” “……” “那人家摆在书架上好好的,你干嘛要把人家买下来?花一百多买回去糊墙吗?” 程迟没理他,走到校门口,邓昊继续一惊一乍:“诶诶诶,我们还进去啊?!” 程迟抬眼:“不然呢?” “不是回基地打游戏吗?” “谁跟你说的。” 邓昊如遭雷劈:“合着我是出来陪你买这堆天书的?我特么的刚刚睡醒站都站不稳,脑子都没开始运转,整个人跟个傻逼似的,义无反顾陪你出来,你告诉我你他妈出来买书的?我钥匙都掏出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程迟掀了掀唇角:“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睡醒了也是个脑子不转的傻逼。” “……??” 程迟抱着书回了班,那会儿正要开始最后一节课,阮音书一抬头,看到他手里满满当当的书籍资料,愣了片刻。 似乎颇有些满意她的反应,程迟抱着书走到自己位置上,书放在桌上砰一声响,像是不满之前的什么,又像是放给她听。 她的神思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过去。 邓昊看程迟坐下了,神色为难,又忽而严肃:“程迟。” 他很少这么叫程迟,程迟也怔瞬半晌:“什么?” 邓昊循循善诱,紧张地咽咽口水,小声道:“被人绑架了就眨两下眼睛,我来救你。” “……” “闭嘴,草包。” 等了一会老师还没来,班长去找人,回来后在讲台上说:“语文老师还有一会就来,大家先读读书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拿出语文书开始读,这次跟早读不同,读的内容比较自由,想读什么都可以。 程迟随手翻开一本刚买的诗集,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一句。 人事音书漫寂寥。 出自杜甫的《阁夜》。 阮音书翻到后面的古诗,正准备挑一首背的时候,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程迟的声音。 少年声线低醇浅冽,像夏末一阵掠过的穿堂风,带着微微的青草和柑橘气息,穿过发梢,悠悠飘往远处。 几分漫不经心,几分撩拨,和几分痞里痞气的坏。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重音在程。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重音在迟。 顿了顿,又笑意绵长继续念—— “来雁带书迟,别燕归程早。” 这都不是这本课本里的内容啊,他在做什么? 阮音书带着满腹疑惑往后看,对上他微挑的眼。 “猜猜看。”他说。 阮音书:“什么?” 他握着书身子前倾,眼神牢牢锁住她:“猜猜我的名字——出自哪里。” 2018.09.13 想要见你,牵你,还有……拥抱你。 第一章 五班的庆祝晚会在八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真是的,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崭新的高二时光开启,希望大家早日和新班上的同学老师熟悉,不要放松对自己的管束,继续努力,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了,今天的晚会到此结束了,大家记得明早早点来,把自己的桌子搬走!” 教室里响起如雷的掌声,男生们拉拉扯扯鱼贯而出,还不忘笑着说句老师再见。 阮音书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找了个小盒子把多余的装饰蜡烛和火柴装进去,然后抱着盒子跟朋友一起走出座位。 她走到讲台前,抿出一个笑:“老师再见。” “等等。” 没想到陈丽会叫住自己,阮音书长睫敛了敛,目光落过去。 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别人讲的内容是不是重点,只要叙述对象包括自己,阮音书都会抬起脸,用干净而认真的目光看向正在说话的人,表达自己的仔细倾听。 她成绩很好,是稳定的年级前三,教养也好,性格软糯可爱,班上老师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每次只要看着她,哪怕不说上什么话,陈丽也觉得非常舒服,小姑娘浅浅一笑,简直熨帖到心里去了。 陈丽摸摸她的头发:“一班是我们的重点班,除了一两个花钱进去的纨绔子弟以外,全都是认真学习的。老师特别喜欢你,希望你高二也一样认真,最后肯定能给我们一高争光。” 70.拼命想x10 过了会儿, 男声忽而沉沉道:“没想出来。” 阮音书:? “先赊着吧,”他倒是很自觉, “等哪天我想要了再提。” 她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刚刚是在说如何谢他的问题。 这么久他没说话, 就是在想这个? 她失语,嘟嘟囔囔道:“我还没答应呢,你就先赊起来了。” 他垂眸:“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 ”她皱了皱鼻子,“你分好了吗?” “分好了,”他无所事事地把粉笔往粉笔槽里一扔, 漫不经心道,“来写。” 粉笔摔到笔槽里, 很快断成几节,阮音书鼓着嘴颇有微词,从里头拾起一截还能写字的粉笔。 这人还真是粗鲁又随意。 她手往上伸了伸, 本意是让袖子往下滑一滑,谁知他竟误解成她想要往最高处写字。 黑板有点高, 她踮脚也只能够到中间, 画面想来有点滑稽。 程迟头一扬, 唇角带着揶揄弧度, “够得着么?” 她抬头, 很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耳尖一下子烧热绯红起来:“少看不起人了!” “没看不起你啊, ”他手指轻敲,“我倒是看看你能怎么写。” 她应下他挑衅目光,走到一边。 刚刚她来的时候抱了个小凳子,椅子上放着粉笔盒和黑板擦,他只看到上头的东西,没看到凳子。 这会儿,她把粉笔盒挪到地上,然后抱着自己的小凳子,哒哒两步走到黑板前,俯身,凳子放好。 她手撑着黑板,踩上凳子,轻轻松松就够到了黑板最上面,还示威似的拿着小粉笔在上面敲啊敲的。 “是我没想到,”他点点头,“毕竟我的身高并不需要我搬凳子,可能只有你这种情况才需要提前做准备吧。” 她瞪他一眼:“这叫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你懂什么呀,一点生活的智慧也没有。” 他失笑,“是——我没有——” 阮音书不理他,转过头好好写字。 可才写到一半,这人腿一抬踩到她椅子上,她吓得不轻,摇摇晃晃扶住黑板:“你干嘛啊?!” 凳子抖了两下,很快平衡,连颤也没颤一下。 阮音书这才意识到,他是怕凳子晃动导致她摔跤,这才高抬贵腿帮她平衡好。 程迟抱臂,浅浅淡淡嗤一声,揉着鼻音:“大惊小怪。” “……” 傍晚和煦的风捎带着凉意,温度却是很柔和的舒服。 阮音书站在那里,听着手里的纸张被风翻动出轻微的声响,粉笔笃笃点在黑板上,放课后的校园带着安静的喧闹。 程迟正站在她旁边打游戏,她侧头就看到少年微垂的侧脸,刘海细碎地遮挡住眼睑和耳郭。 他不说话,而风还在吹,像风把他吹到这里。 她就是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传闻里凶神恶煞的一高首霸,其实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可怕。 他其实也有一闪而过的,沉默的,面无表情的温柔。 只是很快,就被风就带走了。 /// 黑板报办完之后,阮音书火速收工回家,程迟百无聊赖不想回基地,索性去天台抽两根烟。 他不知道,就在他上楼的过程中,一班左边的窗户被人拉开。 吴欧拍拍手掌,利索地翻进一班教室,问身后的人:“阮音书桌子哪张?” “喏,倒数第三排靠外,”那人在外接应,“这边真的没监控吧?你可别像她们一样被时亮从监控里查到了。” “放心吧,那是她们傻逼,从有监控那边的门进教室,”吴欧从阮音书桌上搬起一摞书,“我从没监控的地方翻窗进来的。” 拿了书,吴欧又制造了“混乱现场”后,二人朝天台走去。 朋友问:“到时候万一她们又跟老师说怎么办?” “说就说咯,跟考场一样,没证据就不会定我罪的。”吴欧又咬咬牙,“这群疯子胆子还真大,敢在时亮面前指控我?还扔我书和桌子??我不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她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你搬书是准备干嘛啊?” “烧了咯,”吴欧笑得阴恻恻,“反正一团灰,谁能认得出来?” “我就怕你们这样,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朋友站在天台门口,声音在空间里被荡出很大回声,“阮音书是不是有程迟撑腰啊?” 反正吴欧看这里也没人,整个人都放肆了起来:“程迟算个毛?而且吸取这次教训,我做的没那么明显,刚刚把很多人的书都打乱了,还搞了几个猫脚印的印章上去——就当是猫跳进去翻乱了,顺便衔了几本书走呗,总不可能查指纹吧?” 朋友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阮音书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朵小百花,关键时刻居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还傍上程迟给她帮忙。” “那当然,阮音书这人真他妈恶心,平时装的清高得跟什么似的,谁知道她怎么搞上程迟的,指不定背地里浪……” 吴欧正洋洋得意地说着话,抬头时语调戛然而止。 天台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程迟面色阴翳,伸手一把抓住他衣领。 …… 阮音书本以为吴欧的滴墨事件会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广播里传来通知声—— “占用一下同学们课间时间,这边通报一个事情。” “高二七班吴欧同学,因私人恩怨报复同学,在前几日的物理竞赛中折断阮音书同学全部的笔,还特意将墨水滴到阮音书条形码上,导致阮音书成绩作废。” “不止如此,他还在昨天下午擅自闯入一班偷走阮音书课本,企图将其烧焚。以上行为恶劣至极,严重违反条例,也给校园风气带来极大不良影响。” 阮音书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书,怪不得今早来的时候感觉书的顺序变了,有的上面还有点灰尘,原来是吴欧来过…… 广播还在继续:“但考虑到吴欧此次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也是主动向老师告知这一事项,所以学校决定给予万字检讨和记过处分,下周一的全校升旗时间交给吴欧反省认错,撤销比赛名额,视情况再决定后续处罚。” “同样,参考了阮音书的成绩,我们决定将一个复赛名额弥补给她,也对监督不力深感抱歉。” 广播关闭后,立刻有前后桌的人围拢过来:“吴欧居然把你的笔都掰断了?还弄坏你条形码?这也太神经病了吧?” “你跟他能有什么恩怨啊,我都没见你们说过话。” “怪不得之前有人扔吴欧椅子呢,我看他活该!” 跟关心的朋友们聊了两句,下课时候她去打水,却冷不丁收获了吴欧的道歉。 吴欧站在她面前,头低着,腰微弯:“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告白失败就起了报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造成困扰,还因为自己的狭隘用言语中伤你。以后我一定吸取教训坚决不再犯,昨天的书也帮你捡回来了,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操场上人很多,没一会儿就全部跑到这边来围观,吴欧低着头说了很多,任人围观,整张脸都烧红了。 她隐约看到他有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迹。 后来回了教室,她正好碰上靠在位置上休息的程迟。 程迟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但手指骨节处也有伤口,手臂上也有深深浅浅擦伤。 她走回位置上,从书包里翻出几个阮母给她准备的创可贴,因为她做事谨慎小心,所以很少受伤,创可贴便一直放着了。 阮音书把创可贴轻飘飘放在他桌上,小声地,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和吴欧打架了吗?” 他倒是没正面答,眼睑仍是阖着:“他跟你道歉了?” 昨天还没打一会儿,吴欧这垃圾就哭着求饶,一点当时的嚣张跋扈都没了,为了求程迟放过自己,还主动提出自己给教务处打电话承认错误,再向阮音书道歉。 看吴欧打完电话之后,他才放过吴欧,让他滚蛋了。 “嗯,”她很执着,“所以是打了?” “我不想打的,”他慢悠悠掀开眼皮,“但是我的拳头不答应。” “……” 程迟又自鼻腔中嗤一声,不屑道:“两个弱鸡,二打一都干不过我。” /// 次日班主任把阮音书叫去办公室,先是和她说她可以直接进逐物杯下下个月的复赛,又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别和吴欧一般见识。 末了,又道:“你和李初瓷那件事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明白都是事出有因,你们也别有心结,继续专心搞学习,毕竟班上的分还要靠你们俩带呢。” 阮音书乖乖点头说好,这才被放回了班。 刚回去,她就看到班上一阵骚动,似乎又有什么新的比赛要开始了。 李初瓷兴致洋洋给她科普:“这回是你擅长的,成语大赛!初赛就在我们学校阶梯教室,下周五下午考,唯一不好的就是和逐物杯那个初赛是一个位置顺序。” 阮音书想了一下:“那就是,吴欧又要坐我后面了?” “对……” 班上讨论得热烈,各种参考资料乱传,邓昊刚从外面买完零食进来,拿着烤肠顺便扫了一眼黑板边的座位表。 坐到程迟旁边,邓昊才一边吃一边开口:“最近比赛真够多的,物理竞赛才刚来,马上又要来一个成语比赛。你不去吧?” “我去个屁。” “不过我刚刚听说成语比赛和物理那个是一个位置顺序,”邓昊打了个寒颤,“那不就代表吴欧又要坐我们课代表后面了啊?” 他虽然没参与这几天的事,但作为程迟背后的跟班,东拼西凑加问问旁边的地狱使者,他还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的。 程迟停了一下,看向他。 邓昊还在吃:“不过也还巧诶,我刚刚随便看了眼,我他妈发现你居然坐在阮音书斜后方,这也太巧了吧!” 程迟皱了一下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在想要是之前初赛你去了,吴欧怕你,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邓昊话没说完,程迟起身了。 “诶诶诶,去哪儿啊你——”邓昊看程迟去看座位表了,无奈耸肩,“这怎么还不信我呢?” 周五下午如期而至,大多数人睡了一个中午,精神充沛地准备迎接成语大赛的笔试。 阮音书去阶梯教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这次她提前上了厕所,打算在位置上一直坐到考试结束。 考生陆陆续续入座,就在开考前一分钟,一个熟悉人影走入教室,不慌不忙满不在意,带着一贯的吸睛气场。 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程迟参加考试,考场里的大部分人都呆了,细小讨论声不绝于耳。 而目光风暴中心的人却浑然不觉似的,两手空空走到位置上,扫了吴欧一眼,然后趴下——开始睡觉。 他什么都没带,好像只是来这里睡觉的。 上次物理考试也是这个顺序,不过那时候他没来。 但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了—— 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把表格放在一边,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这才去洗澡睡觉,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71.爆炸想x1 “好了, 先别急着回答, 可以再想想。” “无所谓,我暂时还不是很着急。” 阮音书:“……” 这人讲不讲道理的啊? 她低着头, 抿唇的时候,颊边弯出一道微扩的弧线,弹弹软软, 看上去很好捏。 过了一会, 阮音书决定不跟他纠缠,帆布鞋底摩挲着脚底的石子,声音低低的:“我要走了。” “这么快就回去了?”他似笑非笑, “我还没把好处给你列举完呢。” “行吧, ”他一副自己退让了很多的样子, “你先回去,等下周一来, 我具体告诉你有多少优待和福利。” “……” 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完全不给她余地了。 阮音书有点无奈:“你就这么想当我哥哥呀?” 他眼尾火苗轻跃, 一闪即逝,兴味地抬了抬眉:“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书包带在她身侧摇晃。 她也该回去了, 迈了两步,看他仍目送自己, 又道:“周一的考试你去吗?” “不去啊, ”少年握着易拉罐漫不经心, 却又倏尔压下脸来瞧她,“你想让我去啊?” 收比赛费那时候他正好在,便也顺手交了,但从来没打算去,连座位在哪都没看。 “没有,就是问问。”她摇头,“我真得走了,拜拜。” 她和他错肩,沿往校门的方向愈走愈远。 今天天气稍微有点热,而她又出人意料地爱扎丸子头,偏光下她的头发呈现柔软栗色,那团头发和她人一样乖顺,卷成个丸子盘在发顶。 她扎不上去的小碎发顺着垂下来,衬着脖颈上细细的绒毛,显得别样生动。 校服的衣领并不高,露出她颈后那截白得晃眼的肌肤,布丁似的软滑柔嫩。 他莫名想起山涧溪流,和着空旷风声,水流时快时慢,波纹层层叠叠,涟漪交相荡漾。 溪流像被浣洗过似的清冽见底,沁凉无声,带着花色的鹅卵石静静躺在深处,形状清晰。 干净,美好,纤尘不染。 /// 当天正好是周五,跟程迟告别之后,有几天时间见不到他。 回家之后,阮音书先是写了会儿作业,然后松了丸子头去洗头洗澡,洗完之后还来不及吹,便披着湿哒哒的头发,趿着拖鞋快步走向书桌。 刚刚洗澡的时候临时想到了解题思路,她怕灵感稍纵即逝,只好抓紧时间把这题解出来。 她力气小,头发难拧干,这会儿有水珠断断续续顺着发梢滑落下来,滴滴答答地滚落在演算纸上。 啪嗒,啪嗒,像是给她认真的演算配上背景音。 她目光专注,浑然不觉,一边手算一边翕动着浅粉色的唇念着,直到滴下来的水晕成了一个拳头大的圈,她才长吁一口气,放笔。 终于算出来了。 这道困扰了她三个小时的题目。 她正准备把草稿纸上的内容誊抄到作业本上的时候,洗好葡萄路过的阮母催促:“音书来吃葡萄,妈妈这回买的葡萄又大又甜……哎——怎么又不吹头发就写题呀!赶快去把头发吹了,不然要着凉了!” “不会着凉的。”她小声说。 “那也对身体不好!”阮母赶紧走过来摸了摸她背后,“你背后衣服湿了一大片,这样睡觉可不行,女孩子身体最怕湿气寒气了,赶紧吹干再来写。” 她说好,放了笔,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呜呜的风声中,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的作业上,一把头发和衣服吹得差不多了,就赶紧跑过去把过程详细又工整地写在自己的作业本上。 写完之后,她抱着自己的长草颜文字抱枕坐上床榻,看见床头放着阮母准备的葡萄。 微微冰镇后的大颗葡萄装在玻璃碗里,剔透漂亮,她默默在心里想着肯定很甜。 阮家的家风一直这样,从小就像个保护伞把她遮起来,事无巨细地照顾好她,生怕她吃一点亏上一点当,把她养得特别好,宠溺却不骄纵。 所以这十七年来,每当别人夸她性格好的时候,她都知道最大功臣不是自己,是他们的培养。 他们是很好的栽培者,她像一颗幼苗,对着镜子能看出自己的成长轨迹,看到自己健康蓬勃并无不良,知道这样是好的、是对的、是大家推崇的,便也继续接受这样的生长环境,从没想过反抗。 就这样按部就班地跟着他们的安排走,循规蹈矩,绝不行差踏错。 其实觉得这样也无不可,起码她现在过的生活被很多人羡慕,家庭和睦美满,成绩优良,身材长相也挑不出毛病。 她把掌控权交给了自己信任的父母,他们乐于安排,而她也悉听指挥。 只是偶尔也会想着,她的未来,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颗幼苗是在主人一买回来就决定好了品种,还是在自己的挣扎下,开出想要的形状? 她忽然觉得茫然,可又忽然开始期待。 /// 周一,因为考试时间在九点,她难得睡了个懒觉,七点的时候闹铃才响。 本已经和阮母说过自己可以自己准备早餐,可阮母到底是放心不下,想给她更周全的照顾,还是起来给她准备早点,然后送她去考试地点。 八点多的时候她下了车,正好碰到坐公交来的李初瓷。 李初瓷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她都是单独行动比较多。 一看到阮音书,李初瓷立刻皱鼻子:“跑到这里来我可差点累死了,学校又不组织大巴,让我们自己来,真是绝情。” “组织大巴肯定太麻烦了,哪有这样省事,”阮音书问,“吃早餐了吗?” “吃了。” “那你怎么这么累,不是放了两天假嘛?” “你还说呢,我特么节假日过的比工作日还忙,又是培优班又是写作业的,”李初瓷无奈耸肩,“哪照你,直接上门家教,不想上还可以不上。” 不过阮音书除了实在抽不出空,一般都不会拒绝家教课的,也很少做一些和学习无关的事,唯一爱好是买抱枕娃娃还有做手账。 李初瓷:“你真是我有史以来见过最热爱学习的人了,还很主动。” 阮音书想了想,热爱好像也说不上,只是觉得正确,加上也没什么别的可做,所以便把心思都放在学上头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李初瓷推她:“我们在六楼,走吧走吧,准考证拿出来,先进去找位置。” 阮音书在605考场,李初瓷在607,两个人的教室离的很近。 李初瓷送她到605门口:“你先进去吧,我去607放包,放好我们再一起出来上个厕所啥的。” “嗯。” 阮音书顺着号码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24号,第四条第三个。 她来的早,别的人都还没到,阮音书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把笔袋放在桌面,准考证压在底下。 做完这些,她估摸着李初瓷也差不多了,便出去找李初瓷。 两个人碰了面,先是去楼底下上了个厕所,然后李初瓷拉着她去买了包纸,路上复习一下关键知识点,再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考试也快要开始了。 里头冷气开得足,阮音书瑟缩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位置,意外发现自己身后坐的居然是…… 是周五拦住她的那个男生,叫什么来着,哦对,吴欧。 没想到居然和他分到一个考场了。 吴欧应当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但眼睛都没抬一下,一直低着头紧盯自己的准考证,不知是不是有些紧张。 她没多想,走过去坐好,因为有点冷,抱着手臂搓了搓。 没坐下多久,老师来检查准考证,阮音书把放在桌面中间的准考证推到右上角,又有点奇怪地想,之前不是把笔袋压在上面了吗,怎么准考证还滑到中间了。 检查准考证的空当里,她发现自己斜后方有一个空位,大抵是缺考的。 准考证检查完,铃声打响,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这种竞赛的初赛一般都是初步筛选,是稍微有点难的程度。 阮音书拿到卷子先没急着动笔,而是先大概过了一遍卷子里涉及到的题型,掂量了一下题目量,这才准备动笔。 毕竟不是所有题她都会做,这样子的初步审视,能让她计算好在一题上最多耗费多少时间,免得难的没做出来,会做的也没时间做了。 花了三分钟构想好,她打开笔袋准备抓紧时间开始做题,拉开拉链的那个瞬间,懵掉了。 大部分笔断成几节,随意又惨烈地躺在笔袋里。 木质的铅笔也被人折成两段,自动的2B铅笔笔芯被人抽走了,留下一支空荡荡的壳子。 幸好还有一只黑色的笔幸免罹难,她抽出来,发现里面的笔芯也不翼而飞了。 整个笔袋十多支笔,没有一只能用的。 …… 她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脊椎发凉地呆坐在那里,整整出神了十分钟。 昨晚她亲手装的笔袋,里面的东西都是好好的,她还确认过了,怎么会…… 有人在整她吗?谁做的? 就算要做……怎么能够做的这么过分? 意外猛地将她心神扰乱,她甚至都无法集中注意力了。 过了好半天,她说服自己冷静下来,看能不能找别的办法。 她抬起头,发现只有前面有个女生,正想着能不能找女生借支笔的时候,发现女生正在很认真地演算。 初赛题量很大,时间抓紧的话才能刚好写完,她不能耽误人家的时间。 况且她天生慢热,脸皮本就薄,也不好意思打扰正在认真写题的女生。 旁边是两个男生,她更抹不下面子了,后面是吴欧…… 等等,吴欧。 像是一瞬间意识回笼,细枝末节无关紧要的画面成为线索。 怪不得回来之后她的准考证会挪了位置,笔袋也偏了许多,怪不得吴欧不敢看她……原来是他弄的…… 阮音书整个人顿在那里,因为在思考这个问题,身子不自觉地朝后面偏转了一点。 监考老师敲敲桌子:“不要左顾右盼啊,自己写自己的题。” 虽没特指她,但阮音书还是觉得是在暗指自己,急忙转身坐好,一张脸霎时红透,脑子里嗡嗡嗡像是要爆炸。 在这之前,她的名字从老师嘴里说出来,从来只会是夸赞。 她双臂抱着缩在那里,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无奈,可她自尊心偏生太强,再没有张嘴说一句话动弹一下。 过了十多分钟,老师察觉到不对,下来巡视,走到她身边时看到她桌上一大桌断掉的笔,脚步停顿:“怎么回事?”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我的笔被人恶意掰断了,写不了题了。” 老师皱着眉巡视了一圈:“什么时候?” “我第一个到教室,放了笔袋出去,再回来就这样了。” 吴欧在后方咬了咬牙,握紧拳头,没想到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她真的敢讲。 “那你先用我的吧,”老师去讲台上拿了一支笔下来,“其余的等会再说,快没时间了。” 一拿到笔,阮音书立刻开始写题,但物理题本就又多又难,她还晚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收卷时后面的大题都没写。 每条的人起身去交卷,阮音书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后面的吴欧路过,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无意”,钢笔的墨水滴在了她准考号条形码上。 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拭了一下,但条形码上还是有一团污渍。 起身去交卷的时候,有认识她的人往这里扫了一眼,看她卷子背面是空白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阮音书情绪复杂地抿抿唇,把卷子交上去:“老师,我的考号……” “怎么这么不小心滴上这个了?!条形码扫不出来没有成绩的啊。” “我没有钢笔。”她说。 老师的目光挪到唯一带了钢笔的吴欧身上,吴欧看教室里没监控,面不改色:“我带钢笔是打草稿的,可能不小心甩到她卷子上了吧,不好意思啊。” …… 考试结束回学校,跟李初瓷坐在公交车上,任凭李初瓷怎么问怎么说,她都抱着手臂一言不发,满脑子都回荡监考老师那句—— “这肯定扫不出来了啊,白考了。” 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来,雨珠汇成线,顺着窗户向下滚。 天气阴沉沉的。 她浑浑噩噩走进教室,找位置坐好,教室里还在就刚刚的考试讨论得热烈,有人说自己运气好兴许能进复赛。 她又何尝不是呢? 以她的水平,假如发挥好,还是有可能靠半面题目进复赛的,但被吴欧又那么整了一下…… 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她做了两个小时无用功,还被人陷害,还第一次有半张卷子没做完…… 想到孤立无援的场景,还有那些震惊又怀疑的目光,挫败感和无助感就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好丢人啊。 怎么会这样呢。 她缩着身子,左胸腔空泛地涩涩抽着痛,有湿热液体难以控制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一颗颗砸在书本上,她咬住嘴唇,小声抽噎着。 程迟从外头走进来,路过蛋糕店的时候蓦然想起,自己周五时跟她说有“好处”给她,便顺道买了个蛋糕带给她,心中颇为自足。 可走过去一看,发现她低着头,背部一抽抽地颤抖,手指绞着书。 他立刻感觉到不对,走过去,蛋糕放她桌上,然后蹲下身看她:“……怎么了?” 她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嘴唇都被咬得泛了白,眼眶里亮盈盈,眼尾红彤彤,委屈极了。 程迟怔住。 “到底怎么了?”他几乎有些无措地把手搭在她发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安慰人的,轻轻揉了揉。 “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想抱你回家 文/鹿灵 2018.09.13 想要见你,牵你,还有……拥抱你。 第一章 五班的庆祝晚会在八点的时候准时结束。 迫不及待想走的学生正准备背包起身,被班主任陈丽的声音又给重新定回了位置上。 “我还没总结性发言呢,这一个二个就都准备走了啊?都先坐好,真是的,分班前最后一次大家在一块儿了,也不说珍惜点。” 男生们嘻嘻哈哈地推搡着坐下,互相嘲笑同伴的着急。 阮音书抬起脸来,剪水双瞳轻轻眨了眨,专注地看向陈丽。 陈丽对上她柔和干净的视线,笑了笑:“明天大家就要根据分班考成绩,重新分去新班级上课了。很多同学都分出了五班,并且以后班级也不会像这样大变动了。” 72.爆炸想x2 把表格放在一边, 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 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 而她在班上一贯忙, 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 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 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 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 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 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这才去洗澡睡觉, 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 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 好的太好, 混的太混, 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我?”程迟低头看自己屏幕上闪出的MVP字样,手指松了松,“我背了。” “什么几把毛?”邓昊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胡扯吧,你怎么可能背书呢,你他妈连语文书都没带哈哈哈哈!” 程迟一记眼刀扫过来,邓昊立刻终止笑声安静如鸡。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抄明日课表的少女,颊边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让课代表帮我打了个勾。” “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邓昊糊里糊涂,“平时别说背书了,作业你都没交过,也没人管你啊,你现在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关注这种鸟事?” 他们这群混日子的纨绔以颓为美,推崇消极,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观念怎么成型的。 “再说了,课代表这么好说话吗?”邓昊感觉今儿真是天上下问号,满脑子疑惑。 他幅度很小地翻出去,从阮音书桌上拿起名单表回到位子上。 邓昊看了一眼程迟后面的记号,惊叹:“嘿,还真不是圈儿啊。” 程迟勾唇,未来得及回话,邓昊继续道:“我们课代表给你打了个叉。” “……” 程迟维持着不发一语的姿势,下了课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阮音书和他们二人,他才起身,邓昊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程迟顿住脚步:“你先走。” “干嘛啊?” “有些话要跟……”他声音滞了滞,“课代表说。”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吧,你何必纠结课代表给你记了个啥呢?”邓昊眉头紧皱,“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玩乐事最大,学习去他妈!” 程迟耐心早就消耗完毕,言简意赅:“滚。” 邓昊看人要发脾气了,赶紧一溜烟跑走。 阮音书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发现那人是程迟之后,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想像上次一样快速离开,但和上次一样—— 这人长臂一展,手轻松撑在门框边,将她堵在门口。 他垂头,就那么吊儿郎当地俯身凑近她,一双略勾着弧度的眼带了点笑,声音沉沉。 “喂。” “听说你给我打的……是个叉?” 程迟盯了她一会儿,最终上课铃打响,他还是起身回了位置。 73.别想了 这恶劣的小少爷早已不知所踪,大概是心安理得地放了学, 又或是去进行日常娱乐, 反正没有背书。 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背, 又是怎么进一班的。 不过……她那晚没有猜错,靠在墙边抽烟的人的确就是程迟。 她以前虽没见过他, 但他在课间八卦中出镜率极高, 她听得多了,靠感觉也能认出。 阮音书拿起笔画了一下, 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还可以背书吗?” 把表格放在一边, 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 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而她在班上一贯忙, 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 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 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 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 我家音书要找, 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 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 径自回房间做作业,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这才去洗澡睡觉,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我?”程迟低头看自己屏幕上闪出的MVP字样,手指松了松,“我背了。” “什么几把毛?”邓昊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胡扯吧,你怎么可能背书呢,你他妈连语文书都没带哈哈哈哈!” 程迟一记眼刀扫过来,邓昊立刻终止笑声安静如鸡。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抄明日课表的少女,颊边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让课代表帮我打了个勾。” “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邓昊糊里糊涂,“平时别说背书了,作业你都没交过,也没人管你啊,你现在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关注这种鸟事?” 他们这群混日子的纨绔以颓为美,推崇消极,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观念怎么成型的。 “再说了,课代表这么好说话吗?”邓昊感觉今儿真是天上下问号,满脑子疑惑。 他幅度很小地翻出去,从阮音书桌上拿起名单表回到位子上。 邓昊看了一眼程迟后面的记号,惊叹:“嘿,还真不是圈儿啊。” 程迟勾唇,未来得及回话,邓昊继续道:“我们课代表给你打了个叉。” “……” 程迟维持着不发一语的姿势,下了课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阮音书和他们二人,他才起身,邓昊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程迟顿住脚步:“你先走。” “干嘛啊?” “有些话要跟……”他声音滞了滞,“课代表说。”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吧,你何必纠结课代表给你记了个啥呢?”邓昊眉头紧皱,“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玩乐事最大,学习去他妈!” 程迟耐心早就消耗完毕,言简意赅:“滚。” 74.抱回家 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背, 又是怎么进一班的。 不过……她那晚没有猜错, 靠在墙边抽烟的人的确就是程迟。 她以前虽没见过他,但他在课间八卦中出镜率极高, 她听得多了, 靠感觉也能认出。 阮音书拿起笔画了一下, 然后有人走到她前面:“还可以背书吗?” 把表格放在一边,她笑:“可以呀。” 检查完背书已经是放学四十分钟后了, 负责做清洁的也早已收工,阮音书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她每天上下学都由母亲接送, 而她在班上一贯忙,所以阮母早都习惯她出的晚了。 刚背完书的那个男生等在门口, 看阮音书锁了门:“一起走吧。” 出了校门,一上车阮母就立刻紧张兮兮地询问:“那男生谁?” 毕竟家里这个女儿从小生得好,从小学就开始收到情书, 此后陆陆续续的异性缘更是斩不断。家里多怕她走错一步去早恋,也只得把她管紧一点。 阮音书伸手去背后摸索安全带, 笑意弥散:“背完书一起出来的同学而已,顺路嘛。” 阮母这才满意地哼了声:“也是,我家音书要找,也是找最优质的。” …… 回家之后,阮音书根本不要他们操心, 径自回房间做作业, 做完作业听会儿英语磁带, 预习明天的几门课目, 这才去洗澡睡觉,生活习惯好得可怕。 第二天准时到校门口,她买了碗粉,吃完便背着书包准备进校。 阮母照例叮嘱:“一高两极分化大,好的太好,混的太混,你在学校记得离那些纨绔子弟远一点。” 她说好,跟阮母告了别,正把东西丢进垃圾桶里的时候,听到一道口哨声—— “哟,我们迟哥今天来这么早啊?” 紧接着,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一晚没睡呢,打完最后一把就来了,能不早么。” 她想了半天,记起来这个声音似乎是程迟的同桌,叫邓昊。 看样子程迟也在这边,阮音书抓了抓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往边上靠了靠。 程迟一高制霸的声名赫赫在外,她又在太过乖巧的环境里长大,没点惧怕是不可能的。 站在门口的人继续笑咧咧的:“这都熬几个晚上了,肾能不能行啊?” “滚你妈蛋,”邓昊像个易爆可乐罐,上去就是一脚,“能不能行不要你说了算!” 这边喧闹,门口学生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投来。 阮音书极少熬夜,一方面是身体习惯了健康作息,偶尔晚睡就会力不从心,另一方面则是阮母从小教导的,熬夜对皮肤不好。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禁放慢,此刻,又恰好有个身影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程迟太过打眼,简直占尽了她能想出来的所有先天优势,比例好,天生带一股无法让人忽视的气场。 她忽然生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这样被老天眷顾的人,也不知道通宵会不会长黑眼圈。 她侧了侧头,余光从他微垂的眼睫落下去,看向他下眼睑。 像是能够感应到她的目光,她才看过去几秒,程迟便也抬眼望来。 两个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从他有些灼热的眸光中撇开眼,被抓包的羞窘让她耳郭微红,只好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快步走入教学楼,头也没回一下。 明明是她先看过来,反倒像是他做了什么坏事儿似的,程迟百无聊赖扯了扯耳垂,偏头送她背影消失。 她一米六的样子,因为骨架小,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校服在她身上像个挡风衣,无缘无故激起了点人的什么保护欲。 邓昊伸手在程迟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看得神都没了。”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神色寡淡如常,“困了。” /// 这边的李初瓷还在分享阮音书的“情报”。 “什么?通宵好几个晚上连黑眼圈都不长的?这是神吧?我羡慕死了。” 何止,不仅没有黑眼圈,皮肤也连瑕疵都看不见。 这是熬“美容夜”呢吧。 阮音书拿出早读课本,附和了句:“我也是。” 李初瓷好笑地掐了掐她的脸,满满一手胶原蛋白,弹弹软软。 “你羡慕什么啊你,你皮肤也嫩的能掐出水了好吗?” “那是我睡得早。” “得了吧,您就别给自己的天生丽质找理由,试图安慰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李初瓷交了作业,又说,“不过程迟那张脸颜值高也是真的,也不看看学校多少女生为他如痴如狂。” 早读开始,殷婕布置了一个继续背书的任务,她们便投入到背诵里头去了。 直到早读结束,第一节课铃声响了又落,第二节课的时候程迟和邓昊才进了班。 程迟一指勾着外套搭在肩后,就在老师的上课声中旁若无人地进了教室,讲台上的人也视若无睹地继续讲课,仿佛飘过去的只是一团空气。 明明和她一起进的校门,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才回位置。 一坐下他就把外套盖在身上,挡住阳光然后开始睡觉,一直到阮音书出去打水都没有再动。 “虽然夜熬得多,但是觉睡得更多吧,”李初瓷提着水杯晃,“我估计他高中这三年就是睡过去的。” 阮音书更觉得反常:“那他怎么进的一班?” 如果说高一进校分班还带一点随机性,加上她那天姨妈痛发挥不好,才去了五班。可高二的分班考完全不同,一班是学校最重视的班级,考试的佼佼者才能留下来。 “因为家里有钱啊,他们那群不学无术的人都是家里花钱送进来的,送的越多就越肆无忌惮,前两年学校重修,程迟和邓昊家里直接送了楼,程迟家投的就是我们高二那栋。” 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阮音书不同,李初瓷对这些料可谓是了如指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李初瓷手指过去:“给了学校资金这么大支持,送个好班位置还不是应该的。” 阮音书明白了:“所以学校才对他们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过分都当没看见。” “对的,毕竟我们学校厉害,想送孩子来的家长太多了,成绩不够,money来凑嘛。”李初瓷手指搓了搓,比了个钱的手势。 二人笑闹走到打水区,发现五班刚上完体育课,好多旧同学都围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 她们俩围过去,发现这次话题的中心是“程迟今早在球场坐了一节课”。 他果然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讲八卦的十个有七个都能说到他。 “我同学看到他全程坐那儿了,真的蛮帅的,热血高校看过没?就那种感觉。” “虽然帅但是太难接近了,冷得像块冰,长得又正,可又有点坏坏的,啊,莫名带感有没有……” “收收,口水要把杯子灌满了。” “不过好遗憾,平时见他都是一幅低气压脸,完全不敢惹。” “肯定啊,你指望大佬见你还发出如沐春风的笑吗?这种人只有捉弄喜欢女生的时候,才会露出自己蔫儿坏的一面吧。” “对了,他是分到哪个班了啊,下次下课去看看,刚好新买的拍立得还没拍过人呢。” “一班吧,”有人转向阮音书,“音书,他好像和你一个班来着。” 阮音书点头,正要打水,水杯被人接过:“我来帮你吧,你这细皮嫩肉弱不禁风的,我真怕你被烫着。” 她性格好,在五班的时候经常教大家做题,老师作业布置多了都会去请愿调整,人又善良,能帮的都帮,脾气也好,大多时候笑眼盈盈,属于没有攻击性特招人喜欢那种。 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班宠,大家都喜欢她护着她,简直当妹妹在养,重活永远排不到她,擦黑板这种呛鼻的也不让她做,她不好意思,就每天给大家抄课表,经常整理知识点复印给大家。 何妍用手背蹭了蹭她脸颊:“哎哟,我们阿音真是软嘟嘟,特别好捏。” 可别看她满脸少女感,但该有肉的地方有,不该有的全没有,下巴没有赘肉,小小尖尖的脸型长她身上,竟也意外可爱。 “谁说圆脸才可爱,我们小脸音一笑,谁不融化我给谁烤到融化。” “你这也太血腥了,”有人作揖,“社会我妍姐。” 阮音书提醒:“跑题了诶。” “哦对,听说程迟在你班上!”何妍忽然严肃,“我靠,我们阿音可不能给他欺负了,你离他远点啊崽崽!” 如果碰上想欺负她的,阮音书这种毫无气势的性格还不吃亏得要死。 怎么大家都这么跟她说? 阮音书抿抿唇,失笑:“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的,不会靠他太近。” “那就好,一是怕你被他欺负,那人霸道着呢,干架也厉害,二是……主要是怕他泡你,我们音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被这种恋爱……” “八字没一撇呢!”有人为程迟平反,“程迟追过人吗?不存在的。” 上课铃响,阮音书从朋友手里接过杯子,结束课间八卦后回了班。 还有五班的男生站在原地目送她回班,眼中颇有些不舍,步子都舍不得挪动。 同伴笑,“舍不得啊?舍不得别在五班了呗,跟人一块儿去一班咯。” “你以为一班那么好考啊?再说就算我去了一班,肯定也没什么用。” “知道自己追不到就行,走吧,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 “……” ///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语文课,大家纷纷开始准备,只不过准备的东西不大一样。 大部分人准备开始上课,程迟和邓昊准备……放学。 说起来也是奇怪,程迟这人上课一贯看心情,大多数时候下午两三点就走了,但今天很奇怪,任邓昊怎么催,他都不为所动。 最后一节课只上了半个小时,殷婕留了十分钟给大家背《劝学》第三段。 “听课代表说很多同学中午就已经背完了,值得表扬,剩十分钟给大家收个尾吧,没背的抓紧了。” “这就第三段了?第一二段我都没背,”邓昊满不在乎地嗤了声,“老子这辈子都没背过什么文言文。” 他只是纯粹觉得无聊,手肘捅了捅程迟:“你也是吧。” 问完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脑残了,程迟怎么可能背书。 “我?”程迟低头看自己屏幕上闪出的MVP字样,手指松了松,“我背了。” “什么几把毛?”邓昊吓了一大跳,“你什么时候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胡扯吧,你怎么可能背书呢,你他妈连语文书都没带哈哈哈哈!” 程迟一记眼刀扫过来,邓昊立刻终止笑声安静如鸡。 他看了一眼讲台上正在抄明日课表的少女,颊边涌现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让课代表帮我打了个勾。” “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邓昊糊里糊涂,“平时别说背书了,作业你都没交过,也没人管你啊,你现在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关注这种鸟事?” 他们这群混日子的纨绔以颓为美,推崇消极,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观念怎么成型的。 “再说了,课代表这么好说话吗?”邓昊感觉今儿真是天上下问号,满脑子疑惑。 他幅度很小地翻出去,从阮音书桌上拿起名单表回到位子上。 邓昊看了一眼程迟后面的记号,惊叹:“嘿,还真不是圈儿啊。” 程迟勾唇,未来得及回话,邓昊继续道:“我们课代表给你打了个叉。” “……” 程迟维持着不发一语的姿势,下了课也没有动一下,直到最后只剩下阮音书和他们二人,他才起身,邓昊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程迟顿住脚步:“你先走。” “干嘛啊?” “有些话要跟……”他声音滞了滞,“课代表说。” “这跟咱们也没关系吧,你何必纠结课代表给你记了个啥呢?”邓昊眉头紧皱,“还记得我们的口号吗,玩乐事最大,学习去他妈!” 程迟耐心早就消耗完毕,言简意赅:“滚。” 邓昊看人要发脾气了,赶紧一溜烟跑走。 阮音书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发现那人是程迟之后,她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想像上次一样快速离开,但和上次一样—— 这人长臂一展,手轻松撑在门框边,将她堵在门口。 他垂头,就那么吊儿郎当地俯身凑近她,一双略勾着弧度的眼带了点笑,声音沉沉。 “喂。” “听说你给我打的……是个叉?” 其实不是多么难的东西,一个小打印机罢了。 玩了一会儿,他施施然把东西扔到一边,漫然嗤一声。 的确是没多好玩的一个东西。 见惯大世面的程少爷当然觉得这种东西无聊,但对于学校里其他人而言,平素大部分时间都被学习占满,新奇的东西玩儿得少,这会儿见了小打印机,当然觉得新鲜,围在一块儿讨论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