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娇妻翻身记》 第一章拳拳动人婆媳情 苏宛羞于告诉旁人新婚第一天她是怎么被叫醒的。 一阵惊声动地的声响,然后满室阳光。赤身裸体相拥的夫妻俩同时张开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忙得正欢的婆婆。洞开的房门外,不时有邻居的身影飘过和欢声笑语传来,房东太太的声音尤其大,肥硕的身影更是数次出现在门口,弄得小两口躲在被窝里胆战心惊,大气都不敢出。 这不能怪房东太太,出租屋的房门本就对着院子,苏宛用作婚房的这一间,更在院子的中间,院里的人不经过她的房门想要出去,简直办不到。 刚刚睡醒的人是傻的,苏宛后来这样给自己辩解。因为当时她不仅没有愤怒,反而心急火燎地扯过被子盖上,并催促老公给她取衣服,同时还因为婆婆的一番话由衷感到羞愧。 “年青人贪睡,这都几点了还不起,要在农村都浇了两亩地了。” 老太太站在房门口扯着脖子嚷,又连连哎声叹气,身上专为婚礼而买的红色唐装衬得她的形象高大而且威猛。若非老公一声断喝,大约全院的人都要被她唤来了。 “妈,这才几点。”程明十分不高兴。 果然,闹钟上的时间不过六点,夏日的阳光来得实在太早,以至于老太太看错了钟点。 婆婆换上慈祥的笑脸:“宛儿,都怪妈老眼昏花,以为已经十点了,你们睡你们的。” 苏宛傻乎乎地笑:“没事的,妈。” 于是,开空调拉窗帘关门,老太太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片刻又还儿子媳妇一个安静空间。只是,经过方才阳光的洗礼,苏宛再也睡不着了。 早起的她一出房门,便被婆婆请到厨房,美其名曰教她做早点。 “明喜欢喝米粥。”——老太太每次提起儿子,总是深情地只称呼一个字——明,天底下也没有比她对明更好的女人。 苏宛打消了出去吃早点的建议,可别让婆婆觉得她是个懒女人,连丈夫都照顾不好。不过她才淘好米,婆婆便已不见了踪影,鸡蛋馒头萝卜小菜,一股脑堆在桌上。苏宛就是傻子也明白,这些都是今天早上吃的。 早点上了桌,苏宛在程家是包子媳妇的基调也定好了,并且暂时不可能改变。 当然,此时的苏宛尚没有反抗的觉悟。不仅如此,作为包子中的极品,她还会在后来的几年中将包子女的特点发挥到极致,并连累自己的父母也包子了一回。 苏宛的最后一口馒头还没咽下,程明已在示意她刷碗——作为女主人,不该让身为客人的婆婆做家务。此外,他还有一点凤凰男特有的虚荣心,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妈也要让她知道,对老婆他是有办法的。 婆婆此时已经吃完了,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儿子碗里的最后一口粥,那意思,只待儿子吃完,便要收拾碗筷。 苏宛急忙殷勤地抢了过来。 婆婆十分满意:“宛儿,你虽是城里姑娘,可比你嫂子勤快多了。”碗筷一推,并无争抢。 苏宛如果知道这一下便为她争得了以后所有洗碗筷的权利,估计得要吐血。 终于,一切都收拾好了。 老太太坐在客厅深情呼唤:“宛儿,坐到妈身边来,妈有话和你讲。” 话题起得并不沉重,毕竟儿子结婚是件喜事。但说着说着,婆婆却流下了眼泪,以至于苏宛最后觉得,虽然她的父亲是做生意的,家庭条件尚可,自己的学历工作也不差,但与程明这个一分彩礼都拿不出的农家子结婚,还是高攀了,受委屈的人不是她,而是他。程家的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在离老家一百公里之外工作,以后哪能指望得上? 苏宛本来想说,程明是因为担心回老家不好找工作,才跟着她回来的。而且找工作时,所有托关系走门路都是自己爸妈花的钱找的人,程家父母兄嫂除了最后夸自己儿子兄弟真能干,没有任何实质性表示。 程明如愿进了机关,月薪二千不到,其中一千块雷打不动寄回老家,说是让婆婆帮他存起来,将来结婚用。至于过节费年终奖什么的,也在每次回老家时一点一点被搜刮干净,不是家里急需添置什么,便是上述的同样理由:留着他结婚时用,钱还是存在妈妈这里保险。 但婆婆来时可没带上这笔钱,并在来之前明确向苏家父母和苏宛表态,由于儿子是大学生,又在政府部门工作,所以她觉得这样优秀的男人结婚完全用不着花一分钱! 苏宛想死的心都有了。女儿出嫁倒贴,搁谁心里都不会痛快,何况苏爸爸在这一带也是小有名望的人物?既然没法从婆婆那里要到钱,苏宛只得表示,也不会再向自己的父母要一分,之前父母花在她与程明身上的,就当她的嫁妆好了。 程明和苏宛几乎没有存款,租下房子后,两人手中只剩下买床的钱,所以只有彻底祼婚了——房子没有、彩礼没有、首饰没有,总之新娘该有的一切都没有,就连结婚那天穿的红衬衫还是苏宛从表姐身上扒下来的——因为婆婆说租来的婚纱是白色的,不吉利,但苏宛已没有买衣服的钱,婆婆指望不上,她也不敢告诉自己的妈。 若不是苏妈妈实在看不下去,拿出钱给女儿添置家具、采办电器,并默许他们在自家饭店请客,苏宛就要在一个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简易柜子的出租屋里结婚了——那床是程明同事不要的,还缺了一条腿。 事实上,他俩也根本没有摆酒的钱。 可婆婆的嘴太能说了,每次苏宛才一开口,便被她抢走了话头。次数一多,苏宛也渐渐忘记自己了想要说什么,或者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了,反而在婆婆的谆谆教导下流下了感激的泪水——一切都是她的错,没有她,程明就不会离开父母;没有她,程明不会将婚结得如此潦草;没有她,婆婆也不会一个人不远百里赶到这儿参加婚礼。 “我们那里乡长的女儿一心一意要嫁给明呢!”婆婆十分得意。 苏宛十分憋屈,软弱的本性令她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老人下午就走,何必让她不高兴?她不高兴,程明就不会高兴;程明不高兴,苏宛自己也好不了。 苏宛只得保证以后一定尽力好好对待程明,孝顺身在老家受苦的公婆,并照顾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大一家。 这一次,婆婆没有打断她,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看儿子,显得十分得意。 一谈便谈到了午饭时刻,直到娘家的电话打到房东屋里,一家三口才恍然想起时间已然不早,于是,程老太太主持的第一次家庭会议在苏宛的歉意与保证中戛然而止。 吃过娘家准备的丰盛午餐,婆婆挎着苏家人准备的大包小包礼物打道回府。 程明依依不舍,婆婆脚步坚定,苏宛有些多余。 临上车的那一刻,婆婆有力地挥了下手:“宛儿,别忘记告诉你妈,我借她的二千块钱下次会带来还给她的!” 苏宛这才想起,婆婆给她的二百块改口钱是向自己妈妈借的,至于另外一千八百块,婆婆都给她自己置办了东西,美其名曰,儿子结婚,做妈的不能太寒酸,所以除了身上的唐装和两身换洗衣裳外,还买了个黄金戒指——因为苏家女人的脖子和手上都没有空着。 昨晚程明再三提醒苏宛别忘记将这笔钱替婆婆还给自己的妈,可她居然忘记了…… 虽然是参加自己儿子的婚礼,程老太太一共只带了一百块钱,除去路费真的剩不下多少。这会儿程明掏出五百块给她,她却死活不肯拿着。 包子苏宛错愕老公在给钱一事上没与自己商量,属于自作主张,但在婆婆不肯要的时候,还反过来劝说婆婆拿着。 “明,你们要花钱的地方多呢,妈回家路费足够!” 婆婆话讲得很坚决,推辞的动作却不如嘴上有力,当然儿子的力气总是要比妈大得多。牵扯推拉之间,五百块安然地躺进老太太的口袋里。老太太的嘴都笑得合不拢了。 程明深情地望着汽车远去的方向,无限感慨:“妈多好,咱们以后可得孝敬她。”若不是车站人多,大约他会唱起那首唯一会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 多年后,每当苏宛想起这一天,都有一掌拍死自己的冲动。 第二章千辛万苦回乡路 当天晚上,苏宛便接到了婆婆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一是感谢苏家人的盛情款待,二是表示对小两口的关心。婆婆一口一个宛儿的叫着,亲热至极,便是苏宛自己的妈也没如此肉麻地对待过她。 苏宛非常激动。 房东太太说婆婆生就一幅刻薄相,定会虐待媳妇,让自己小心一些。 现在看来房东太太真的说错了,虽说他们结婚婆婆不肯出钱,但程明不是说了吗?老太太是农村老太婆没有见识,以为程明现在在机关工作,就是当官了,一切都有政府买单,并非真的舍不得为她花钱。哪个婆婆会对媳妇这样好?反正她认识的朋友里没有,自己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脑袋一热,苏宛当机立断地表示:“妈,那二千块钱我已替你还给我妈了,下次来不用带啦。”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婆婆的开心毫无隔阻的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程明心满意足地坐在房东家的小板凳上:“你看我妈对你多好,以后可得孝敬她老人家!” 苏宛认真地点头,可头还未点完,那边的笑声已换成了叹息。 “宛儿啊,你说你们的婚礼,只有妈妈一个人去参加……”婆婆快哭了。 苏宛此时已经昏了头,全然忘记之所以只来婆婆一个人来是有原因的,而且原因不在苏家——公公和兄嫂打麻将的打麻将、炸金花的炸金花,镇上最后一辆班车要开了牌还未打完,只能打个电话来说声抱歉,送句祝福;奶奶是婆婆不要她来,人太老了,上不得台面,会丢儿子的脸。 可是包子女的天性,让苏宛忽略了上述事实,竟将错全部揽在了自己身上:“真是不好意思,那怎么办呢?” “你们回老家请次客吧,明结婚,不请亲戚朋友总是不好的,人家也请过我们!”婆婆十分干脆。 苏宛也十分干脆:“好!” “我们这里的烟酒太次,你从家里带来吧,就带你们这次请客的那种。”婆婆咯咯地笑,“至于菜钱嘛,妈妈来出好了。娶了这样好的儿媳妇,妈妈无论如何也要出份力的。” 这豪气冲天的话语若被旁人听到,一定以为苏宛的婚事都是由婆婆一手包办的。 果然让程明说中了,婆婆之前是不懂,所以不肯花钱,现在竟是主动要求呢,可见她老人家对自己还是满意的。热血澎湃下,完全忘记在农村请客需要这样好的烟与酒吗? 苏宛几乎没有迟疑:“好!谢谢妈。那带多少酒,多少烟?” “少带一点,家里客人虽多,也不能全喝好的抽好的,五箱酒、十条烟吧。” 苏宛心中恪登了一下。按批发价200块一瓶,五箱酒也要六千块,何况还有十条中华烟?算算竟有小一万了。 “怎么了宛儿?”婆婆着急地问。 苏宛一咬牙:“没事!烟酒我会带来的。” 不是她财大气粗,实在是收了不少礼金,足足五万多块,可以买半套九十平米的房子了,所以这点钱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实际上她更希望的是拿这钱置个家,但婆婆热乎乎的,不答应似乎说不过去。 算了,反正结婚请客不会吃亏,听妈说,这次请客的成本一共不过一万出头,赚了两万多块呢。 婆婆早已挑好了日子:“那国庆放假就回家办吧,大家都有空!” 苏宛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只是说:“我得与父母说一下,我弟弟也要将手上的工作安排好,得提前通知他。”——她弟弟在叔叔的公司跑供销,常年在外,确实比较忙。 婆婆急忙拦阻:“宛儿,就别惊动你家人啦!” 苏宛愣了一下:“为什么?” “农村条件不好,怎么好意思请他们来?”婆婆找了个借口。 苏宛傻乎乎的:“我爸妈也是农村出生,从来不在乎这些……” 婆婆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宛儿啊,你们在城里办喜事,你公公奶奶哥哥嫂子侄儿都没去,你爸你妈他们要来……” 苏宛恍然大悟,原来婆婆是不欢迎她家里人! 她再包子也不禁有一点不高兴,但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这是在房东家打的电话,房东太太坐在不远处看着呢。自小爸妈就告诉她,家丑不可外扬。 程明看她脸色不对,连忙站起来,冲着她笑:“不去就不去吧,我家那条件,镇子又离得远,你家人去了也没地方住,何必叫他们受罪?妈也是为我们考虑。”伸手抢过她手中的电话,对着话筒说了句:“妈妈,苏苏说听你的。”便挂了电话。 苏宛有点不高兴,但她哪里禁得住程明的甜言蜜语和连哄带骗?一个小时后又笑容灿烂了。 十月一日,阳光明媚,小夫妻踏上了回家之旅。 本来,如果和家里说一声他们要回程明老家,苏爸爸会叫叔叔安排车子送他们。但程明生怕回家办酒的事被苏家人知道,所以没肯说实话,只说与苏宛出去度蜜月了——为了前途,程明没肯休婚假,现在用国庆长假来弥补,苏家人也没有生疑。 只是,他们带的几箱酒令客车司机很是恼火——占了地方不说,程明又不肯让人家坐在上面,少带了好几个客人。 苏宛只得一直陪着笑脸道歉。司机还算讲理,听说他们是回老家摆喜酒的,便也没那样计较了。 他们在县城的新汽车站下了车,要想坐上回镇上的车子,还得到老车站去。距离虽然不到三公里,关键东西太多。在苏宛的坚持下,程明才舍得叫出租车,又侃了半天价,这才顺利出发。 到了镇上,程家人没有如预约过来接她们。可苏宛还没来得及生气,程明已先拉下脸,口中念念叼叼:“怎么回事,还有好几里路呢,天这样晚,又没车肯进村,我们怎么回去?” 苏宛反过来还得劝他不要生气,背包往身上一挎,就帮程明搬酒——村公交在一个点只停一小会儿,慢了,司机和乘客都有意见。 望着绝尘而去的村公交,苏宛重重地吐了口气,浑身都要湿透了,她何时受过这种罪? “苏苏,让你受苦了。”程明讨好地笑,又变脸骂自家人说话不算数,说好来接也不出现。火气十分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苏宛这样的包子女能抱怨什么?只能一再表示没关系,不过她也实在累了,关键浑身都是汗非常难受,让他赶紧去打电话回家叫人。 程明答应着一溜烟跑了。 于是,镇上多了一道风景。所有过往的路人都看到,一个服饰时尚、披头散发的城里姑娘垂头丧气地坐在行礼箱上,守着几箱酒,孤零零地向着远方期盼地眺望。 半个小时后,苏宛终于看到了程明的身影,同时来的还有一个蹬着三轮车的老头。 “苏苏快叫大伯!”程明兴奋地跳下车,手忙脚乱地搬东西。 苏宛累了一天,反映都迟钝了。直到东西装上三轮,两人又跟在车后走了若干分钟,她才想起问程明怎么一个电话打了那么久。 “家里没人接。”程明淡淡地说。 苏宛这次真的不高兴了:“怎么会没人接呢?昨晚打电话不是都话说好了吗?”声音一高,便带了一些火药味。 程明压低了声音:“你小声点,大伯在前面呢!”——他是个要脸的人,在认识的人面前绝对要维持自己的权威。 苏宛一声不吭。 见她全然不开口,程明也换了声气。于是程家无人来接的事,在他口中一转,却又成了好事:“苏苏,幸好没打通电话,不然等他们从家里来,最少又要半个小时。你真是有福气呢,恰好大伯上街卖菜,可以将咱们捎回去。” 有福气个屁啊! 苏宛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但也仅止于此了。相对于其他包子女,她连最起码的嘴凶都不会。 第三章革命家史说青菜 四十分钟后,程家终于出现在眼前,可是家里漆黑一片,不像有人。 苏宛再也忍不住了:“程明,你家不会真没人吧?” “不会不会,其他人不在,妈也在的!”程明大声保证。 苏宛似乎听见蹬车的大伯低低笑了一声,但月黑星稀,她无从求证。 车子到了家门口,程明开了门灯,这次有大伯帮着搬东西,倒用不着苏宛插手。 程明满口大话:“苏苏,有你老公我在,绝不让你受累,尽管歇着。” 苏宛已经没力气讲话了,对于这种甜言蜜语当然只好笑纳,提不出任何反驳。 等大家将一切安排好,东屋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女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明,宛儿,你们回来了!”婆婆富有特色的女高音瞬间响起。 知道的,他们是二十多天前刚分别,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十年未见呢! 苏宛心情不好,没有动弹,只低低嗯了一声。 程明却不肯她如此怠慢长辈,一边示意她站起来,一边饱含感情地回答:“是的,妈,我们回来了!你怎么不开灯啊?” “开灯不要电费么?妈妈省一点,还不是给你们!”婆婆一抬头看到没有吱声的苏宛,立即丢了儿子,“哎哟,宛儿,我的乖乖,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明惹你生气了?回头妈收拾他!” 如果是现在,苏宛可以毫不在意地发出一声冷笑,对这种虚情假意不屑一顾。但那时,她是如假包换的包子女,顿时感动得忘记了一切,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妈,哪有的事,我只是有一点累了。” 婆婆深情款款地拉起她的手:“可怜哟,让我家宛儿受累了。我今天头疼,就上床躺了一会儿,没想到居然一觉睡着了。你公公和哥哥没去接你们?这两人真是不像话,让我的乖乖受罪了!” 隔壁大伯要笑又不好笑,只能尽早告别。没有外人在,婆婆的爱媳之心展现得更加自如,更加淋漓尽致! 苏宛觉得已没必要再抱怨了,毕竟婆婆已道了歉,何况她老人家还有病?并非故意不去接他们,要怪就怪公公和大哥吧。 无需问,苏宛也知道,这两个男人正在某个牌桌上辛苦工作,所以只问一问嫂子和小侄子的下落。 婆婆却一幅不想提她们的意思:“回娘家了。” “奶奶呢?”程明问。他从小由奶奶带大,感情很深。 婆婆迟疑了一下:“也出去了,明天回来。” 程明本能地觉得其中又有事情发生,但看看苏宛,便又咽下了嘴边的疑问。 苏宛腰酸背痛,这时只想洗个澡,躺在床上休息。但她暗示了程明几次,人家都装作没看见,只是亲热的与自己的妈妈诉说离情。 这种情况下,苏宛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打扰这母子俩的。但老家她只来过一两次,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只得傻傻地坐着。 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婆婆来了精神,说要立即下厨房做饭,给宛儿烧洗澡水。 宛儿已经见怪不怪,程家的洗澡水向来都是现烧的,程明前后给家里捎了十几个暖水瓶,但程家依旧没有储存热水的习惯,几乎每次从老家回去,程明都要给她抱怨。 程明拦住自己的妈:“让宛儿做吧,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宛是包子不假,但也是娇生惯养的城里姑娘,这时候她虽然饿,但要她做饭,她宁可什么也不吃。何况,她现在浑身粘乎乎的难受得厉害,真的什么也不想吃。 “妈没事!”老太太声音分外响亮,“一见宛儿妈什么病都没了,哪能让宛儿去做?” 程明还要开口,老太太已经拉下脸:“宛儿累了,还不让她去休息一下。顺便看一看你们的新房!”最后一句特别加重了声调,大有献宝之意。 程明还算拎得清,已看出包子宛的脸色不如平时鲜活,赶紧护着老婆上楼。 苏宛却心生疑惑。 程家的房子名义上是三上三下一厢房,实际二楼有一个大平台,因此楼上只有两个房间带一间厢房。一明一暗的两间屋子都由哥嫂住着——一间睡房,一间客厅。婆婆说她们的新房设在楼上,难道竟是设在厢房里? 果然,一切都被料中了。 厢房中基本一切如旧,只多了一张廉价沙发和丑到极点的两个窗帘。两扇小窗相对,窗帘还弄得不一致,一红一蓝,相应成丑。如此奇葩的审美,连程明这种没有审美能力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我妈还真有心,特地找了两块带“喜”字的窗帘。”程明笑呵呵的。自己的老妈自己了解,这窗帘肯定没花钱,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两块布头,就敷衍的钉上窗了。但这种实话,他向来不会告诉苏宛。 到这时,包子女也要生气了。 苏宛撅起嘴:“什么有心,八成是人家不要的下角料吧?你家人明知我们回来,也不上心。” 包子不代表傻。这一点,程明还是懂的。 “看你,怎么能这样想妈呢?妈是心扒下来给你,都嫌不够好的!”程明呵呵傻笑。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有多准确,婆婆又在楼下大叫:“宛儿,你想吃什么?告诉妈,妈才好做。” 苏宛一看腕上的表,从方才婆婆抢着去做饭到现在,时间已过去至少十分钟,老太太连吃什么都没想好么? 苏宛真的只能苦笑了。 晚饭端上桌,白粥加馒头,还有一碟子不知什么颜色的小菜。至于老太太方才飞奔上楼、殷勤询问下苏宛所说的鸡蛋炒菜等等,一概没有。 苏宛不好意思计较,因为程明说,婆婆问了就算有心了,而她真的不太会做吃的。 婆婆万分歉意:“宛儿,你看,家里竟没有生菜,也没有鸡蛋。好在,你也不是挑食的孩子,不会计较妈妈的,是吧?” 苏宛还能说什么?伸手不笑脸人,何况这人还是婆婆。她只得点点头,埋头吃饭。不过那一碟子菜她可不敢动,色泽不对,味道也不大正。 程明为了证明他是妈妈的好宝宝,夹了一大口放进口中,但立即就吐了:“妈,这是什么?” “青菜呀!”婆婆有些不满,“你这孩子,小时候吃口青菜过年一样,现在居然——折福啊!”一面说一面献宝似地将青菜夹给苏宛。 苏宛惊讶地睁大眼睛,程家再穷,也不至于吃顿青菜就过年。何况,程家是村里第一个装电话的,初装费三千多,农村人一年纯收入都没这个数,更别说得吃多少吨青菜了。 老太太随即开始痛说革命家史,从她与公公相亲说起,一直说到几次砌房办预制板厂,生儿育女娶媳妇,总之反是能烘托她的光辉形象的事迹,一件都不肯拉下。 程明有点尴尬。老太太的口中都要将程家说成福桥村首富了,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分钱不出,说得过去么? 苏宛是个包子,根本没发现破绽,听得津津有味,笑得开开心心。老太太说到得意之处,还不忘记亮了个相。苏宛噗哧笑了。 程明急忙给老妈碗中夹了口菜:“妈,快吃吧,天不早了。” 老太太愣了,半天没开口,想要吃又迟疑,似乎没有那勇气,终于还是起身端起粥碗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换了碗新粥回来。 原来,这菜是真的不能吃的,就连一向自许节约到极点的老太太都不敢吃! 苏宛不知道生气,程明却真的不高兴了——家里人也太不将他们夫妇当回事了,只知道伸手要钱要东西!宛儿不知道他却明白,烟酒根本不会在明天的酒席上出现。而且明天的菜钱也是他给老太太的,只是苏宛不知道这笔钱,是他悄悄从会计那里借的,等发年终奖时还。 他忽然有些心疼苏宛了。 第四章蓦然不见五千块 “家里有活的没?” 蓦然一声断喝,门口多了两条铁汉。这两人虽不认识,他们中间站的那个小个子却的的确确是程家人——程家长子程军。 程老太太一跃而起:“这是怎么说话?”冲过去要看儿子,被其中一人伸手一挡,推出两米远。 程明急忙扶住自己的妈,脸气得都白了:“你们想干嘛?” 另一个大汉手中拿了一张纸片:“想要儿子,先还钱。” “什么钱?”在座三人都有些敏感,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大汉嘿然冷笑:“什么钱?你儿子借的我的钱,不想还啊!” 身块大,声音都比旁人响得多,震得程家母子的耳朵嗡嗡作响。当然,苏宛也比他们好不到哪里去。 程明比他妈有眼力见识,赶紧拦住想骂人的母亲,挤出一丝笑脸:“大哥,有话好话。如果真是我哥欠的钱,我们绝不赖账。” “好小子,你就是程家老二吧,到底上过大学,说话就是在理。”大汉将纸片往桌子上一拍。 “程军因打牌,向翟某暂借八千元,日利二分。”看日期,就是今天,签名上还摁了手印。 高利贷。 为赌债放的高利贷是违法的,苏宛和程明学法律的,都懂这个道理,但面对这两个铁塔似的人物,程家人敢说不还么? 老太太放声大哭,冲上去打大儿子:“你这不争气的东西哟,一万块哟,一下就没了。我到哪里去弄这钱哟……”哭哭却又忽然明白,“明,去打电话叫你嫂子回来,她老公欠债应该她还!” 程明没有动:“妈,打电话给嫂子有什么用,她一年不吃不喝都拿不到八千。你将她叫回来还不是夫妻俩个再生一声气。” 老太太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万块实在是座让她肉痛的大山,要她拿钱,她可能会没命的。但眼前情形,不可能叫二儿子夫妻掏钱…… “那怎么办?总不能这个钱我和你出吧?”老太太又跳脚大哭。 在婆婆刚开始痛不欲生的时候,苏宛有很长时间以为她心痛的是儿子不争气,后来才逐渐明白,老太太心疼的是票子。 但这笔钱可不少,苏宛哪舍得做这个冤大头?毕竟她与程明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手里的那点礼金再用出去,买饭的事就泡汤了——九十年代的人,买房很少用贷款的。 哭声没有取得两个大汉的同情,反而引来了围观的邻居。 围观是围观,并没有一人说此钱不要还。福桥村是有名的麻将村,赌债也是债,从无不还的道理,既使这是高利贷。 两个大汉还算有耐心,直待老太太哭得告一段落了,才问一句何时还钱。 哭不能解决问题,老太太便也就止了哭声。 “八千块我没有,只有五千。”说这话的时候,她简直在咬牙切齿。 大汉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老太太,是要还一万,不是八千,五千你老就别想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大笑。 老太太很固执:“我只有五千。” “那好办,明天你还一万二吧!”大汉也很爽快。 程明上前护着自己的妈:“今天还也是九千六,怎么会一万块?” “我们两个送你哥回来不要工钱啊?”大汉皮笑肉不笑,“程局长也是在外面混的人,未必这点小钱也要计较吧?” “工钱好贵哟!”老太太又想说什么。 大汉瞪了一下眼。 程明赶紧拦住了自己的妈。这些人无异于黑社会,与他们讲理是不讲不通的。他看了一眼苏宛,然后低声道:“妈,将你的五千块拿来。”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也看了一眼苏宛,低声道:“那还差五千快……” “我和苏宛拿了!” 苏宛的心被刺了一下,但看看老公,又看看哭哭啼啼的婆婆和没精打采的大哥,只得将不满咽了下去。钱是多了点,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当着众多乡亲,她也不能让程明没面子。 她暗自叹了口气,客人还没请呢,她又少了五千块,五万块礼金转眼去了近三分之一,心情别提多差了。 “我可没有现金。”苏宛小声说。 程明看了她一眼,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先解决老大的事,其它的以后再向苏宛解释吧! “我有。”他简短地说了一句,丢下惊诧不已的妻子,上楼拿钱。 大汉看着程军嘿嘿地笑:“在外面混的就是有钱,怪不得你这样财大气粗呢。” 钱拿到,大汉们果然讲信用,立即放了程军,走时还与程家人热情的打了招呼。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苏宛到这时已经不想其他的了,一心只想问程明那五千块是哪里来的,礼金他明明一分不要,都让她存起来了。 驱散看热闹的邻居,程老太将门拼命一关,开始骂大儿子。程军默不作声,坐在一旁只是抽烟。 骂了不知多久,老太太忽然口气又变了:“军啊,你还没吃晚饭吧?” 程军嗡嗡地开了口:“吃什么晚饭,连午饭都没得吃。” “这还不饿坏了!” 老太太急了,冲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出了粥和馒头。 程军有些嫌弃:“妈,就没其它的吗?我一天都进食,刚这些哪顶用,你弄两个鸡蛋给我也是好的,昨天你不是刚买了吗?” 老太太有点尴尬:“那是买了给明请客用的,你吃了不就少了?刚才宛宛都没吃,人家城里的姑娘,还没你娇气。你赶紧吃吧,吃完将你老婆儿子接回来!后天你弟弟请客,他们不在家像什么样子。” 程军不再说话,闷头吃东西。 苏宛心里实在不痛快。鸡蛋只是留着请客的?婆婆也太省了。 包子女不会没有想到,婆婆也许是舍不得给她吃,因此连带儿子那份也不打算拿来。但又觉得这个念头太过卑鄙,所以暗暗地压下了。 要将人往好的方面想!苏家爸妈一直这样教育女儿,因此苏宛想不到人有许多阴暗面。 程明跪在床头向老婆承认错误,说自己不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向单位借钱,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对于这笔钱最初的用途却一直支支唔唔,苏宛追问了好几次,他才肯说实话。 苏宛叹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钱是程明拿回来补贴婆婆明天买菜的钱的。 第五章碗内损失碗外补 程明跪在床头向老婆承认错误,说自己不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向单位借钱,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对于这笔钱最初的用途却一直支支唔唔,苏宛追问了好几次,他才肯说实话。 苏宛叹了口气,她已经明白,这钱是程明拿回来补贴婆婆明天买菜的钱的。 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包子女也有偶然明白的时候。程明一分钱都不舍得让他妈花,可是自己的妈妈花的钱呢?他没说一个要还的字,好像天经地义一样。 姑姑婶婶们说得对,这个男人心里只有他自己的家,就不该嘴快告诉他自己有五万块礼金,现在后悔也晚了。 程明见她流泪也慌了神,连哄带骗,可惜苏宛不为所动。他有点泄气,眼前的女人也未必总是那样听话的。家里的事已经让他心力憔悴了,她还这样不懂事,跟他使性子。但不哄好她,让她拿钱出来买菜,后天可就没法请客了。 母亲刚才说了,五千块是她手头所有的钱,其它的她都存了几年的定期,现在拿亏得太大。 “而且你们手中不是还有礼金的钱嘛?肯定还没有存成定期。”老太太十分期待。 程明不大高兴:“那是宛儿的钱。” “怎么会是宛儿的,你们俩结婚,礼金有你一半,而且你同事也出钱了。”母亲振振有辞。 程明不知该怎么告诉她,这些礼金全是宛儿的姑姑叔叔,舅舅姨妈们给的,知道她们生活不富裕,都给得多多的。他是请了同事不假,但同事之间是不收礼金的,只集体送一只庆祝花篮,这是他们单位的惯例,并且请客的钱也是宛儿妈掏的。这件事,他一直非常羞愧。 程老太听儿子这样一说也愣了,但随即又笑了:“这也没什么,你和宛儿结了婚,就不分彼此了,她的就是你的。这是古礼,哪有夫妻分得那样清爽的。” 程明无从开口,他表示自己很为难。 老太太脸一沉,开始伤心:“我白养了儿子了,只顾你老婆,也不管妈的脸面。你父母兄嫂都是要脸的人,请客的话已说出去,若不请,这让我们在村里人面前还怎么抬头?明,你不会这样狠心吧!” 见儿子无动于衷,老太太索性往椅子上一坐,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广播,又是一大通她为了培养他上大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与大媳妇吵了多少架的老调。 儿子搞不定,苏宛她是有把握。 可惜老太太忘记了一件事,楼上的苏宛是住的厢房,她在一楼堂屋哭得声音再大,她也未必听得见。何况苏宛这会儿因为心头太生气,正戴着耳机听舒伯特的小夜曲,以求平复心情。 程明还能怎么办?妈说的也是真的,为了他上大学,母亲确实付出不少,特别是在自己复读的那两年,家里确实鸡鸣狗跳,嫂子没少与他妈打架,父兄也颇有微词,全靠母亲一个人顶着压力。 他的心软了:“好吧,我去和宛儿说一说,哪怕先借一点……” “什么话,夫妻间还要借钱?明,你可不能惯着老婆……”程老太太本来已经开始笑的脸又因儿子的最后一句话沉了下来。 儿子还真是个书呆子,宛儿家那么有钱,不弄些过来,最后还不是给她的弟弟! 妈妈的话实在不中听,若被宛儿知道还不气死啊? 可程明已没有力气反驳了,一个人默默地上楼。 苏宛这时戴着耳机倒还平静,只是程明才说了两句话一说便哭了。钱固然令她心痛,但是程明有事瞒着她,让她更加难过。 妈妈、老婆,都快让程明疯了。 他恨恨地打了自己两巴掌:“宛儿,我真没用。”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 他一哭,苏宛倒平息了,包子天性又开始占据上风,刚才想了半天的已准备好的声讨之语立即又扔到九宵云外。 “算了,五千就五千吧,你们总是一家人。” 她这一句算是将为哥哥还赌债的五千块画上了句号。 程明内心十分感激,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宛儿,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一长串甜言蜜语流淌出来,宛儿渐渐有了笑容,暂时放下了所有不快。情至深处,程明的手便开始不老实了。苏宛本没有心情,也渐渐被他挑弄起来。 由于程明还有钱的难题,生怕宛儿不高兴,这次格处卖力。苏宛在这简陋的婚房中,竟得到了第一次高潮,她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 事毕,苏宛心满意足地睡了,程明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天一亮,苏宛便发现程明不在床上。正在疑惑,程明却端着一碗荷包蛋出现了。 “快起来吃一点再睡!”程明笑呵呵的。 苏宛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的?” 上大学时,程明经常用酒精炉给她做这个吃。虽不是好东西,但大学生也就这个水平了。程明一开始会做的也就是只是这个,渐渐的学会了做饭。若不是当初他那样细心的呵护她,苏宛不会下定与他在一起的决心。 虽然旁人在时,程明有一些大男子主义,但苏宛不能不承认,两人世界里,程明是个体贴的男朋友,现在更是一个好老公。 苏宛撒娇道:“可是我还没有刷牙。” 程明神秘地一笑,放下手中的碗,转身跑了出去。从门口拿进准备好的盆和水,盆里放着新牙具、新口杯、新毛巾。 苏宛满意地点头,虽然这样洗漱有点不习惯,但也不要辜负了老公的心。 等一切洗漱完毕,吃着荷包蛋的时候,苏宛已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五个荷包蛋,她只吃了两个,剩下的三个给程明。 程明不肯吃:“宝贝,我不吃。妈听说我给你做,才让我拿鸡蛋的。如果我吃了,一会儿她准得生气。” “吃吧,我不告诉她。”苏宛撒娇地将蛋送到他的嘴边。 两人便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恩爱地吃完了。 苏宛当然不知知道,在他们这样甜甜蜜蜜的时候,婆婆一直站在门外,很久才满意地离开。 收拾好一切,苏宛下了楼。听了程明方才的话,她觉得有必要去给婆婆道个歉,昨天因为程明擅自出了五千块,她没打招呼便一个人上楼了。这似乎有给婆婆脸色看的嫌疑。何况程明方才说,婆婆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她生气,都不敢上楼看她。 婆婆正在杀鸡。烧了一锅热水拔鸡毛。 苏宛很惊讶,程明可说过,除了过年,婆婆绝不会动她的鸡的。 “妈。”苏宛亲热的叫了一声。 婆婆立即笑容满面:“乖乖,你起来啦。看看,妈给你杀的鸡,一会儿炖汤给你喝。别在这里,日头多晒啊,到里屋看电视去。” ——婆婆屋里的大彩电,是福桥村的第一份,当然也是程明第一年年终奖买的,这是程明在看到苏家的大彩电后,觉得自己妈妈过得太苦买回来的。当时钱不够,还向苏宛要了一千块。 这电视是婆婆的宝贝,除了她自己,公公都不大许看——除了电视确实金贵,电费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所以在回来之前,程明就和苏宛说过,尽量不要碰那电视。为了不让苏宛无聊,程明还给她买了一个几百块的掌上游戏机,这对节俭的程明,可谓破天荒了。 现在婆婆竟主动提出来,苏宛竟有些受宠若惊,婆婆对自己是真的好的。 “没事,我不爱看电视。”苏宛笑呵呵的,端个板凳坐在旁边,帮着择菜。 婆婆的眼睛都笑没了:“宛儿,乖乖,你可真是好啊。” 儿子昨晚最终没和媳妇说钱的事,让她十分恼火。现在苏宛自动来了,她岂肯放过这次机会? 可惜包子宛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别人手中的绵羊,依旧笑得十分甜美。 婆婆的嘴比程明又不知能说了多少,从程明小时淘气开始,一直说到他上大学她吃多少苦。若不是时间不早,她还不知要如何深情演绎。但就这样,苏宛已经十分感动了,由衷地觉得婆婆太不容易。 婆婆流下辛酸的泪:“好孩子,不是妈妈诉苦,我为了明受的你嫂子那个气就不要说多少了。就为这一次要给明办酒,她和我一顿吵,竟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你哥哥若不是与她生气,又怎会一气之下去借高利贷打麻将,还不是想赢点钱让你们结婚吗?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她埋下头,将眼泪擦在袖子上。 苏宛愕然,原来这么回事?但大哥的办法也未免太不靠谱了吧。 婆婆叹气:“农村人,心眼实,想得太简单了。” “算了,那五千块我也不向大哥要了。”苏宛低声说。虽有些肉痛,如此情势之下也不能不表态。再说,她心里也明白,这钱原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没回的。 婆婆摇头:“宛儿,这怎么行呢!你大哥已出去借钱了……” “真的不用还了……” 老太太吞吞吐吐的:“其实也不只为还你的钱,明儿办酒的钱还没着落,他也得去借呢!” 苏宛愕然,有心说自己给,但心里总那样有一些不舒服。 这客是婆婆让请的,她已花了一万多买烟酒,昨天又拿出五千,再花,买房子更成泡影了。她与程明工资不算少,但一年实际存不了多少。 婆婆见她不表态,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不住地唉声叹气。 苏宛如坐针毡,盼着老公出现,偏偏那家伙现在已不见了踪影。 第六章钱引发的家庭大战 吃午饭前,程军一家三口总算回来了。 嫂子的脸色很不好看,除了和苏宛打了个招呼,对其他人一概视若不见,拉起孩子就上楼。 程家大儿媳叫李雪萍,是隔壁村子的,长得很漂亮,生了孩子有些发福,但也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一般农村妇女。就是太泼辣,往好里说是心直口快,往坏里说是没有大脑。 在程明工作定下来后,李雪萍和孩子在老公的带领下曾到苏宛家玩过两次,印象都还不错,自来熟,嘴甜心直,做事麻利,那几天苏妈妈少做了很多家务,很得苏家人的喜欢。 只是不知为何,婆婆一直说她懒、说她馋。 婆婆自然立即拉长了脸,对程军一挪嘴:“这又是怎么了?” “还不是为了钱的事。”程军唉声叹气。 不用问,钱他一分没有借到,反而夫妻二人又发生了口角。 苏宛自认是可以理解嫂子的,大哥昨天刚输了钱,她心里不好过,现在再提钱,自然火大了。 婆婆很不高兴:“你兄弟明天要办酒了,你到底怎么想的?就算他们自己办,你也要将你弟弟的五千块钱还他才有钱啊!” “我哪有办法?”程军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句。 婆婆眼睛立即红了:“你没办法,难道让我老婆子想办法?”嘴中骂骂咧咧的,手下也就敲打起来。 但她说得再凶,程军就是泥菩萨——一言不发。 此时程家的另一重要人物华丽丽的登场了——一夜未归的公公。 婆婆一见他,火气立即有了出处:“你又死到哪里去了,一晚上不归家。” “我回来有什么用,又不会做事。”公公的态度与大儿子出奇像。毕竟五十多的人了,打了一天一夜麻将还是很疲劳的。 婆婆脸拉得老长:“你二儿子要摆酒,大儿子却将钱输了,你说怎么办吧!” 程老爹也回答得干脆:“我是一分没有。” “你当然没钱,你的钱都被你抽烟喝酒打牌输了。”婆婆没有好气。 程老爹不屑一顾:“老子忙了一辈子,现在还不能歇歇啦。你不有儿子媳妇吗?让他们掏好了,养儿防老,不用他们用谁!” “小儿子结婚,让大儿子出钱,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一句狠话从楼梯上甩了下来。 苏宛这才明白,原来嫂子一直站在楼梯上听大家讲话。 既然此时出了声,李雪萍便索性来到堂屋,拉张凳子出来:“我们夫妻哪来的钱?家是你们当的,钱都在老太手中,我们到哪里去找?” “我有钱也不是你给的!”婆婆声音比她更大。 她本就生得瘦小,脸上没有三两肉,此时白眼恶狠狠地剜出来,实在吓人,哪还是苏宛平日看到的慈祥模样? 李雪萍却不怕她,与婆婆比,她个子要高出许多,一站起来就居高临下,手都要指上她的鼻子了:“我有钱也不给你,我和我儿子去喝西北方风啊。你自己的儿子一天到晚在外赌,你又不管,我要管,你还要和我吵……现在家成了这样,干脆不过了!” “我儿子赌,你没赌!”婆婆反驳。 李雪萍冷笑:“我赌,还不是你逼的!当初月子里我就说过,如果程军不改掉打牌的恶习,我就上桌去赌,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打牌的。结果你们两个老的说什么,别人家赌得,我儿子当然也可以。这是做父母说的话吗?” “我逼你?明明是你自己管不住老公,还将这件事转到我的身上来。” 婆婆跳着脚的骂。一大串脏话从口里吐出,听得苏宛目瞪口呆。这些话平时她在家里,不要说讲,就是听一听也要难为情的。 李雪萍怒火更旺:“总有一天,军要被你害死的,你就放纵他吧,他现在敢赌上万的,总有一天要败家!” “人家可以赌,我儿子就不成?”婆婆抛出经典语录,“我还就告诉你,我就乐意让他去,他输了的钱,你拿出一分了?还不是明和我出的。” 李雪萍指着苏宛冲着老太太嚷:“你这是要败自己不够,还连累人家苏家吗?你也太狠心了,真不要脸。”她身子一转面对苏宛,“不是我做嫂子的挑拨,你听听这老太婆的话,你傻啊,拿钱出来给你哥填赌账,这是无底洞,再有钱也没用。” 苏宛站在两人中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然,她赞同嫂子的话,但婆婆气成那样,她也不好反对,只能让两人都少说一句。 最奇葩的是,公公竟在这里睡着了。婆婆气得一脚将他踢醒,但公公还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或者他是在故意装糊涂。苏宛无法阻止自己这样想。 李雪萍冷笑:“反正我是没有钱拿出来的,明天摆酒的钱,你们爱怎样就怎样!” “别吵啦,也不怕人家笑话。”程明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钱钱钱,你们就会这样吵。吵能解决问题?” 他的话终于让大家安静下来。 程明看着自己的妈:“菜钱我和宛儿出,你们别管了!” 苏宛惊愕地看着他,怎么又是自己出来。 之前,婆婆在电话里已经和她讲过了,这一次大约要请四十桌人,按每桌三百的菜钱算,最少要一万多。 “其实三百远远不够,是吧?”婆婆当时这样和苏宛讲,“你和明结婚,太次了我可拿不出去,虽不能与城里比,但该有的大菜还是要有的。” 苏宛很以为然,因为她家饭店是六百元一桌起包的,其它小一些的饭店是便宜一些,但如果上到甲鱼、螃蟹这样婆婆口中的大菜,少于五百人家也是绝不肯办的。村里买菜便宜一点,但三百肯定不多。 钱有了出处,大家都松了口气,只除了苏宛。但她的教养令她当着其他人的面使不出性子来,还得假装不在意地帮着盛饭端汤拿碗筷。 婆婆对她还是非常亲热,一口一个乖乖地叫着;鸡端上来,不由分说便将鸡腿放进了苏宛碗中,全然不顾侄子渴望的眼神。 苏宛哪里吃得下去?就是吃得下,也不能和孩子抢啊,当即将鸡腿给了孩子。 婆婆嗔怪地看了大孙子一眼:“这孩子,真不懂事,婶子是客人,也不知让一让。” 苏宛欲哭无泪。五万礼金已去了一半,心痛得都要裂开了。 第七章包子女难改包子性 包子女难改包子性 回到房里,程明又是低声下气地连骗带哄。苏宛明白,自己不拿钱出来,明天的酒摆不成。摆与不摆她无所谓,但程明真的没有脸了,他已在众人跟前说出去了。 看着老公一脑门子的官司,苏宛的心又软了。当时他这样讲也是逼于无奈,钱的出处再不定下来,程家的屋顶都会掀掉的。 苏宛让一直垂头躬腰站着的程明坐下:“算了,这事也不怪你。” “对不起,老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程明这次是真心诚意的。 由于自己不忍向苏宛要钱,妈妈才想出这个主意。当然一切也在妈妈的预料中,嫂子是个大炮,没有脑子,以为真要他们出钱,立即炸了,效果出其的好,但程明却因为又一次骗了单纯的妻子感到内疚。 他搂着她的腰:“以后我所有的钱都交给你管,这次收的礼金也全都给你。” “真的?”苏宛一愣,不禁笑了,“说话可要算数。” 之前刚打算结婚时,苏宛便提出婚后自己管钱的要求,她早就看出,程明是存不住一分钱的,因为只要有一两千被老家知道,老家立即会用各种借口要走。 可是,程明否决了她的提议,并因此与她大吵了一架,后来苏宛就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她自己本是个大而化之的人,优越的家庭条件,让她对钱没多少算计。若不是这次婚结得如此艰难,两人连个窝都没有,她也不会将钱看重了。 不过,此时的苏宛释然了。如果以一万五换得丈夫的许诺,还是很值得的。这样的话,到年底两人的各种奖金加起来又会有两万块。她已和几个姑姑都撒过娇了,每人答应借一万块给她,过了年她一样还是可以买房子的! 苏宛将自己的包拿了过来,她只带了二千元现金,其余四万块存在一张银行卡中——这是弟弟鼓励她办的,说是用起来方便。 这张卡她随身携带,出租屋那边人很杂,门锁根本不顶用,钱放在家里不合适。也幸好是银行卡,可以到县里跨行取钱。 看看时针已经快指向一点,苏宛拉起老公出门,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小时,还不包括他们走到村公交站的时间。假期中,银行工作时间也会缩短的,所以必须早些出发。 苏宛像公主一样被保护着下了楼。 婆婆在堂屋里磕瓜子,见他们出门,笑眯眯的:“这是要上哪儿啊。” “到县上取钱。”程明的声音硬梆梆的。 苏宛捅了他一下,既使再不快活,也别和老人发火啊。 受儿子的气,婆婆却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依旧笑容可鞠地指了指门外的一辆半旧摩托车:“我刚从隔壁借的,明,你不是会骑吗?” 钱取得很顺利,出了银行的大门,才不过三点钟。不过,苏宛不理解程明为何只许她取五千,多一分都不肯。 “会不会不够?”她提醒着他。 程明拍着胸脯:“放心,肯定够了。”他亲热地搂住她的肩,“傻孩子,农村里办酒用不着太高档次,你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知道你想要买房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苏宛心情顿时大好,原来老公还是在为她打算的。 “我是担心你妈那边……她到时候又要说你了。” “我是她儿子,要说就说呗,说了又不会少两块肉,可咱们的钱却真省下了,不是吗?” 程明满不在乎。在家人眼中,苏宛就是人傻钱多,他可不能任由他们这样欺负她,说要多少,就是多少,真的当她是银行啊? 苏宛此时闻着街边小吃的香味,肚子不禁咕咕的叫。事实上,除了早上的鸡蛋,她没有吃其他东西。那盆名义上专给她吃的鸡汤,她几乎一口都没喝着。 见她的眼神直往吃食摊上转,程明早已心知肚明。 整个苏氏家族,只有苏宛一个女孩子,所以宝贝得不得了。因为保护过度,她的性格有时就像孩子,第一次见她到食堂打饭是的可怜样,他就决定要保护她了。 当然,他无法给她苏家的那种公主生活,只是偶然请她到路边摊上吃点东西,她竟然也能欢呼雀跃,令他十分有成就感。 不过,就是这样,程明的经济有时也承担不了。大学的最后三年,苏宛暗地里资助了他不少。 苏宛很自觉,从不主动提出让程明给她买吃的,但有时她却馋得不行。只要她的眼神一溜,程明就知道她想吃东西了。这种时候,只要口袋里还有一块钱,他都会买了给她吃。 “宝贝,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程明笑着提议。 苏宛高兴得跳了起来,不顾路人的目光,抱住他就亲了一口:“哥哥,你最好了。”又不禁担心,“回去太晚不好吧?” “没事,”程明宠溺地看着她,“咱们不是有摩托车吗?只要赶上最后一辆村公交回去就行!” 两人找了一个烧烤摊,点了不少吃的,但苏宛吃完了还觉不够,只能又加了一些,看得摊主目瞪口呆。 只有程明明白,苏宛是真的饿了。晚上回去也未必能吃得饱,他当机立断地跑到旁边超市,买了一大袋吃的。 苏宛恍然大悟:“看我糊涂的,都没有给小成买点吃的!”——程家长孙学名程成。 “这是给你的,”程明认真地说,“别老想着别人,谁会心疼你呢?晚上的饭你八成又吃不下去。” 苏宛笑笑:“怎么没有,你呀。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满足了。回去别忘记将工资给我!” “遵命,公主殿下!”程明学着军人敬了个礼。 苏宛笑得前仰后合。 回到程家,苏宛并没有按照程明所言,将吃的都拿回自己屋里,而是给了侄子,只拿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心形巧克力——她一直有那种浪漫的想法,觉得巧克力是爱人之间的另一种语言,所以不舍得给别人。 包子宛快活地看着侄大少捧着东西溜走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这盒巧克力成了她后来抠门的证物。 第八章头破血流为礼金 奶奶回来了,是和姑姑一起回来的。程明很高兴,连声问她为何会到姑姑家去,奶奶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见到苏宛,奶奶笑容满面。奶奶个子很小,但笑起来很美很慈祥。她生了十个孩子,只活了两个,受尽了苦。 来之前程明就和她说了奶奶小时候如何疼他,所以两人特地给奶奶买了不少东西,从衣裳到补品,奶奶很高兴。趁人不备,她悄悄塞给苏宛五十块钱。 苏宛很感动,钱不在多少,在于心而矣,而奶奶无疑是令人信任的。 酒席如期摆了出来。 苏宛惊讶地发现,程明说得果然没错,钱足够了。一是本就没有四十桌人,最多只有一半,二是菜也用不着三百了,程明作主将螃蟹等大菜砍了。 只是同时她也很郁闷,她带来的酒和烟婆婆为何不让她放到桌上去。 “菜品不是降了吗?好酒好烟拿上桌反而不伦不类,所以妈作主换了。”婆婆这样解释。 看着每桌没有商标的酒瓶和红双喜香烟,苏宛哭笑不得:“妈,这酒是什么酒,连个名字都没有。” “宛儿,你可别外行了,这酒时间可长了,比你年纪还要大呢。就你爸上次拿出来的茅台都没这个好呢。”婆婆说得非常得意, 程明在一旁听不下去:“妈,别说了,做事吧,那么多事呢。” 这酒是村里作坊生产的,对外卖一块五一瓶,同村更便宜,一块一瓶。 程老太太却有些不高兴:“这孩子,我跟你媳妇儿说两句话怎么了?”一语未了,她却丢下儿子媳妇跑了,“大姐啊,你来啦!” 是程明门房里的姑姑。福桥村大都姓程,说起来都是一家人。其实程明自己只有一个亲姑姑,虽有几个舅舅,都不是嫡的——程老太是当年少有的独生子女。 当年老太太的妈刚生了她,她那个当兵的爸爸就走了,若干年后回来时不仅带了一个弟弟,还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说是他的“爱人”。 程老太的妈一看就明白,自己这是给踹了。本来想要找男人理论,但男人哼哼地拿出一叠钱来:“若不吵不闹就拿去,若是吵了闹了一分没有,我们的婚姻是包办的,算不得数。” 程老太的妈是个农村妇女,什么也不懂。当时电影里又老放《刘巧儿》,就是反对包办婚姻的,戏词里也正好有这一句,因此不仅没觉得男人说得不对,反而认为自己理亏,一声不响地找个村干部过来,做了手续。她的婚姻观念挺新潮,就是骨子里的思想还保守,讲究从一而终,因此一生未再嫁。程老太也就成了独生女。 农村里吃喜酒很热闹,大家吵吵嚷嚷,拖家带口的前来,桌子都坐不下,只得最后多加了两桌。幸亏有上次在城里摆过婚宴的经验,程明执意多买了几桌菜,否则真会很尴尬。 饭吃了一半,婆婆便让小两口去敬酒。程明知道这是要拿新娘子的叫钱,很开心,特地给苏宛倒了一大杯饮料。 婆婆跟在小两口后面作介绍,听着别人的奉承话,嘴都咧到耳根了。因为都是门房中人,大家都三三两两地给了礼金和改口钱,只是这些钱苏宛还没来得及伸手,便让婆婆接走了。 “妈帮你先收着,你又没口袋!”老太太踮起脚尖,凑到苏宛跟前耳语了一句。 苏宛释然了,婆婆说得没错,自己这样拿在手中确实不像样子。 酒敬完了,席也就散了,然后又是送客人什么,一直站到九点多。苏宛这次回来买了一条长裙子,为了好看,穿的是高跟鞋,送完人累得不得了,偏偏婆婆又喊她帮着收拾碗碟。 作为新媳妇儿,苏宛哪好意思不去?何况在井台边帮忙的都是邻居家的伯母大婶、嫂子妹妹,断没有别人做自己家人倒闲着的道理。 只是她刚卷起袖子,那些人就笑了。 “回去吧!”东隔壁的大伯母连连推她,“你是新媳妇儿,哪儿用得着你做,别将好好的衣裳弄脏了。艳芳还真是,这个口也好意思开的。” 苏宛拗不过她们,只得回来。其实她也巴不得回来,脚痛得都不能沾地了,似乎起了泡。在程明的掺扶下,苏宛终于上了楼。 这时候想洗澡是不现实的,程明打来一大盆热水,让她先烫一下脚。苏宛十分感动,楼下的女人们还没散,程明就肯为她这样做,显然是宠她到了极点。 脚下一舒服,苏宛脑子就活泛了:“老公,叫钱呢?礼金呢?” “财迷!”程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在这里别动,我去找妈拿给你。洗脚数钱会不会不方便?” “才不会!”苏宛咯咯地笑,只是她笑声未完,便被吓了一大跳。 一声清脆的响声,显然是摔了盘子什么的,然后是婆婆的骂声:“你个小娼妇,打的好主意,别人请客你收礼金,好意思吗?今儿菜钱是你出的?拿着也不嫌脸红!” “不是我出的,也不是你出的!”李雪萍的声音什么时候都是中气十足。 苏宛吃了一惊,轻轻捅捅程明:“怎么回事?” “我下去看看!”程明一脸苦相,急急忙忙的走了。 苏宛没有心情泡脚了,急忙找双拖鞋穿上。 这时帮着做事的女人们都纷纷上来劝。婆媳两个各说各的理,伤心处,婆婆直抹眼泪,李雪萍只会跳着脚骂,更像泼妇。 苏宛与程明谈恋了几年,虽不会讲这里的方言,话却完全听得懂的,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胧去脉。 原来刚才婆婆叫出大儿媳来,说是要核对一下礼金,她那里少了一份姑姑家的。李雪萍也不隐瞒,当即说姑姑家的儿媳凤子将钱给了她了,因为上次凤子生孩子,看月子的钱是她拿的。 于是,家庭大战再次爆发,也不管是不是合适,为了这两百块的随礼两人对骂得十分欢畅淋漓。 苏宛此时才明白,原来礼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大伯母听了站出来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好争的?我听说这次客是小明请的,钱理该给他们小两口,孩子在外面,不容易!” 李雪萍闻言没开口。 婆婆却笑笑:“大嫂,你不明白,农村人,人情都出得少,这点钱苏家人哪会放在眼中!”一回头却一眼看到站在人后的苏宛,话又立即变了,“我家宛儿孝顺着呢,礼金我就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苏宛有些生气,有钱就不在乎么?可看着一屋子的人,又不好给婆婆失了面子,只能点头。 大嫂这里也说出一番更加在理的话:“小宛啊,你们也就回来请这一回,以后亲戚朋友有事大约都回不来呢,我家亲戚朋友的回礼到时都是我们出,这该是我收,对不对?” 苏宛更加无言辩驳,根本想不起来说一句,你的亲戚朋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请来做什么呢? 但是,她也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人情拿去了,人家给新媳妇的叫钱不会也拿不到吧? 姑姑家的两百块最后在大家的劝和下,一人一百了事。 时间不早,大家也就散了。 苏宛没精打采的上楼。过了好一会儿,程明也没过来。她想下去喊他,想想却又算了。从包里拿出掌上游戏机,拼命地按,不断打落的飞机令她稍稍快活了一点。 她终于明白程明为何一定要给她买这个东西了,原来是让她发泄用的。 游戏机的电没了,程明终于也来了,手里拿了一叠钱递给她:“妈还给你的叫钱。” 苏宛一看就知道没有多少,果然数了一下,只有五百。 “这么少?” 她很意外,一晚上二十桌叫下来,何止叫了五十个人?一人二十也不止这个数,何况现在程明拿来的是五张一百的?可见,是有人给了一百这样的整数的。 程明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笑笑:“妈说只有这一点,农村人钱少。” 苏宛气得半天没说话,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有总比没有强!下床找鞋,想将钱放到包里去,谁知程明刚才走路不小心,将鞋踢进了床底,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心里更加生气,气着地上方才洗脚的盆,怒不可遏,一脚踢过去! 却让自己痛得差点叫出来,眼泪也不可遏制地流下来。 “对不起,宛儿!我妈不对,我一会儿再去要。”程明小声地说。 苏宛却摇头:“算啦!” 婆婆为了两百块可与嫂子大骂出口,她可没那样好的精力、好的口才与她相骂。 惹不起就躲吧! “明天一早就回家!”苏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程明急忙点头:“好好好,我听你的!”其实他也并不想在这里多呆,只是自己的家人无法嫌弃。 第九章大打出手只为鞋 回来后消停的日子还没两天,婆婆的电话又打到了房东太太家。 电话那头,婆婆哭得痛不欲生,苏宛吓了一大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可惜,不管她怎样问,婆婆都是一句话,叫明过来说话,她活不了了,要儿子回去给她收尸。 但程明这天偏偏加班,一时半刻哪里回得来?苏宛解释了半天,老太太才稍稍平静下来,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叫苏宛为了难,她要儿子办公室的电话,既然苏宛不肯帮她叫人,她就自己找好了。 这个苏宛可不敢依从她。程明再三叮嘱过,他的办公电话千万不要让他妈知道,至于其中原因,两人心照不宣,他没有多讲,苏宛也没有多问。 见儿媳坚守阵地,老太太又放声痛哭。 “哭什么哭,安里死人了嘛!”电话中忽然传出另外一个女人怒气冲冲的声音,是大嫂李雪萍,然后“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苏宛吓了一跳,看这情况分明是婆婆与嫂子又吵了架,并且吵得还很厉害。没有任何迟疑的,立即打了个电话给程明。 十分钟后程明回来了。不过,电话打到老家,却一直没有人接。 两人面面相觑,几乎立即决定回苏家找苏妈妈,要她帮他们准备一辆车子回老家。 因为程明没有接到电话,苏宛在电话中听方言又有难度,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实在说不清楚,只知道事情很大。苏妈妈从女儿的只字片言中认为事情一定小不了,所以没有二话,立即打电话给苏宛的二叔。 二叔还有什么可说的,立即派了司机过来。 程明担心家里出了大事,因此要苏宛带些钱回去。苏宛是包子,不仅想不到反对,反而认为理所当然。但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银行都已关了门,九十年代末的银行也没有漫天遍地的ATM机,而她为了改掉自己大手大脚的习惯,不再像之前未结婚前那样在身边放若干现金了,因此夫妻两个将身边的钱凑到一起才一千不到。 程明苦笑:“算了,这也就够了吧。”但他脸上分明是发愁的神情。 苏宛只得叹气,犹豫了半天说:“要不,我去向我妈借一点。”其实从决定与程明结婚后,她就已经拿定主意,不再用妈妈一分钱,但总是一次又一次食言。这一次,事情如此紧急,首先想到为自己解决困难的最佳人选,又是自己的妈。 程明的眼睛里立即闪耀出期望的光,嘴上却说:“这怎么好意思?”行动上却对苏宛没有任何制止。 苏妈妈当然不会不给力,当即拿了五千块钱出来。苏宛没有用手接,却示意自己身边的丈夫——她已有一点私心,想让程明知道,这钱不是借给女儿的,而是借给女婿的。 程明羞赧地接过来:“妈,这个钱我会很快还给您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 “一家人何必这样算得清楚。”苏妈妈不在意的笑笑,又再三叮嘱,“回去后有什么事,立即打电话过来。需要钱或是要帮忙,也直接说。” 程明感激涕零:“知道了,妈。您不要担心。” 不过,苏妈妈却不想想不担心,就能够不为他们担心的,毕竟这是女儿婆家的事,与女儿息息相关。从车子驶出院门,她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心也一直悬着。直到女儿两个小时候打回电话来,才将她的担忧完全赶走,不过,与此同时,也气得跳了起来。 天下哪会有这样的人家! 其实生气的又何止苏妈妈一个人,程明与苏宛也被气得够呛。 程老太与程太少奶奶在家那样杀人放火的闹,所为的不过是一双鞋。 苏宛从两人连骂带哭的叙说中好不容易才闹清了事实。原来按照老家的风俗,作为婶婶的苏宛在新婚的当天,是要给大哥家的儿子程成买一双鞋的。这件事,在程老太到苏宛家参加婚礼时,程大嫂就强调过了,可惜程老太除了给自己带回了大包钱物,什么也没带,鞋子的事更加没影子。 当时程大嫂就很不高兴,按照老家说法,这是苏宛这做婶子的有意咒自己的侄子了。 程大嫂拉着苏宛的手:“我知道你是不懂乡里的风俗的,所以嫂子不怪你。这都是老太太不对。” “我哪里不对了!”老太太顿时叫了起来。 程大嫂不屑的撇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自顾自地与苏宛说着话:“老太从你们那里参加婚礼回来,答应说与你们讲,等回来办婚礼时补这鞋。我也就想开了,苏宛你的为人我是了解的,不是小气人。你给成成买的东西,已够买若干双鞋子的了。而且老太当时还拍着胸脯说,这鞋子你不买,她也会替你买的,这本来也无不可,老太手里的钱,不都是你给的?结果呢,等你们回来,还是没有。我当然要问了,这毕竟对孩子不好吧,结果老太就与我闹了。” 程大嫂越说越上火。 程老太却越哭越伤心,既然苏宛已被程大嫂拉走,那她只有拉住自己的儿子了:“明啊,你说妈多不容易啊,你们结婚,他们一个个谁也不问事,什么都要我这老的来管,我做了这件,忘记那件。成成的鞋我是和你嫂子说过,但是那么多的大事,这小事我哪能件件都记住?我说让你们过年回来时买,你嫂子就闹开了,看看,将我打得——” 她捋起了自己的袖子,胳膊上倒是有青斑的。 程大嫂怒不可遏,各种粗话脱口而出,大意是她没打人,倒是程老太伙同程老爹和程大哥一家三口打了她,若不是邻居们来拉,她还不知要伤成什么样子呢。程家父子见来了众人,便也偷偷走了。 邻居里有肯说实话的几个小媳妇,立即给程大嫂作了证。其实苏宛从回来就已经注意到了,大嫂左手的大拇指确实青了一大块,就是和她说话的当儿,大嫂也不住握着这只手。 苏宛有点哭笑不得,这么屁大点事让他们夫妻将魂都吓掉了,却又不好说什么,更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得默然站在一旁。 程明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只要一涉及利益他家必定鸡飞狗跳,作为儿子,他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的妈不对,但多年受教育的修养,让他也不会在人前说出嫂子不是来。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是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确切的说是揽在他与苏宛二人的身上,意思如果不是他们不懂事、不听妈妈的话,也不会有这样的婆媳大战发生了,因为程老太太确实给他们夫妇说过要给侄子买鞋的事,而他忘记了。 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为了让嫂了平息怒火,为了表明自己的母亲确实是个有礼有节讲道理之人,他不仅答应会给侄子买鞋子,并且承诺在过年回来了,给侄子买全套过年衣裳。 苏宛这时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怎么,原来所有的错竟是她与程明两人的?过年给孩子买一点东西她并不反对,但这种处理方式怎么看怎么像是她来赔理道歉的。程明那样信誓言旦旦地证明婆婆告诉过他们小两口的话,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见过? 程大嫂与婆婆的矛盾是化解了,可嫂子看她的眼神却有些不大对头了,不仅如此,邻居们也对她侧目而视。 凭什么自己就要作这个冤大头?苏宛十分不快,有心说两句,但她本就不会当地方言,加上一向包子性格,不大会讲人的不是,又担心自己丈夫难堪,不免迟疑不决。 在她的犹豫之间,程老太太已拉住了她的手,满脸鼻涕泪水:“乖乖,如果不是你们回来给妈申冤,妈就要被你们嫂子给冤死了。谁不知道妈是四乡八里出了名的厚道人,被你嫂子欺负得都快没有活路了。妈是不能在这里与她过下去了……” 苏宛懵懵懂懂,程明却听出了自已老妈的话外之间,急忙拦住她的话:“妈,你儿子现在还没有自己的房子,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会将您老人家接去享福的。”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止住了哭声。她当然也明白,出租屋里的日子还不如家里好过呢,之所以这样讲,也不过是想给邻居、给程大嫂一个印象——她并非无地可去。 鉴于明天还要上班,程明与苏宛决定回去。但在上车前,为了安慰伤心的母亲,程明掏了五百块给给妈,让她将家里摔坏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 苏宛的叔叔为了路上安全,派的是自己的专车。在农村,轿车非常少,根本没人认识这是一辆什么车,只知道非常气派。 程老太太非常得意地站在车前与儿子媳妇道别,一边又与旁边的乡亲们作着讲解,吹嘘着苏宛家多么富有,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一样。 回家的路上,包子宛提不起多大的精神。她有种千里迢迢赶来认罪的感觉,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程明还算有眼色,一路道歉不已。 但苏宛能说什么呢,她不想当着叔叔的驾驶员吵架,免得一些话再传出去,令家人为她担忧。 第一十章苏家是想吃尽儿子 接下的时间,程家倒是消停了许多,婆婆没有打电话来,两人的小日子也过得十分快乐。 回来没多久,苏宛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这件从天而降的喜讯,让两人高兴得不知如何才好。程明也开始将买房的事真正提上日程,总不能孩子出生也住在出租屋里吧。 虽然苏宛手中的钱上次到老家去用了有一半,但一两万的缺口对于她的姑姑们来说,也不过小菜一碟。加上程明已将工资全部交给苏宛保管,苏宛自己也改掉了以前大手大脚的毛病,两人又时不时回娘家蹭吃蹭喝,生活用品也多是苏妈妈馈赠的,存款增长的速度十分喜人,一两万的债务不过一年就能全还掉了,所以压力不大。 有了钱,便是四处看房了,第一次从事这样宏大的事业,两人兴奋得不得了。别人看房都会吵架,两人看房却都一直是嘻嘻哈哈的。 苏妈妈听说女儿怀孕也很高兴,私下里与丈夫商量,给女儿一个窝,苏家又不是没有闲置的房子。却在此时从听到女儿四处借钱买房的消息,不禁又是心酸又是埋怨,回家与丈夫好一顿吵,意思程家将自己的女儿当成草,自家人就不该不心疼女儿。 苏爸爸屈服了。女儿是他的小棉袄,他未必不心疼她,只是掌上明珠被一个乡下老太婆看不起,女儿又不争气,才让他失望了。既然有了外孙,他是不会让女儿再住在那种破旧的地方,何况仅从女婿本人来看,他是还比较欣赏这个年青人的,不然也不会在程明找工作时出那么大的力了。 不过,他不赞成女儿买商品房的想法,那种房子不接地气,楼上楼下又都住着人,没有单门独院的屋子来得方便。女儿单位旁边的郊区有不少人在买地皮自建房子,一个个小别墅一样,很是不错,虽然离市中心远一点,但与小两口的单位都近,交通也方便。何况,政府已搬到那边,不用多久,那里又会是新的商业区,现在买下地皮,无异于一桩很好的投资。 苏妈妈很赞成丈夫的这个想法,地皮虽贵,但砌房子并不需要多少钱,如果她们将地买下来送给女儿,女儿要花的决不会比一套商品房多,自己再暗地里补贴一些,根本用不着女儿四处借钱。 过了几天,苏爸爸特地将小两口叫到家中,商量这件事。当然,他没有告诉女儿这地皮是他刚花钱买的,只说是家里原来就有的——他不想让程明觉得难堪,什么都要靠岳家才能办成。闲置不用的地皮,由程明来发挥它的作用,心理上就不会觉得低人一等了。 苏宛与程明激动得不得了,这么说的话,他们很快就有自己的家了。但他们又担心,自己什么也不懂,房子会很难弄起来。 苏妈妈笑了:“傻孩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表哥不是项目经理么?找一些技术好的瓦工木工都不是问题,材料也有处买,这样算下来,你手上的五万块钱足够了。如果还差一点,妈可以先拿给你,将姑姑们借的钱先还了吧。” ——母亲说的表哥是二姑家的大表哥,为人能干热心。二姑是下乡的知青,表哥从小在养在苏宛家。二姑回城后,住的是苏家的一间老屋子,两家人更是长年生活在一起,所以说是表哥,与自己的亲哥哥无异。这几年大家经济好了,才住得远了一点,但感情还是在的。 大表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见不得苏宛受委屈,为了程家看不起包子宛的事,与程明当面争执过,所以苏宛不免有点担心,怕程明不肯接受。 苏妈妈也知道程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所以一力承担表哥那里由她摆平,不用小两口出面。 这样一来,苏宛心上算是搬去了一块大石头。不过有一点,她没勇气告诉妈妈,她的钱已去了一小半,所以不向姑姑们借钱是不行的。又怕说了母亲会立即拿出钱来贴补,因此又有点犹豫不定。最后想的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又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 事情就这样订了。苏妈妈是个急性子,前后不过一个星期,房基地便已平整好,就等着拿钱买材料。 包子宛这时才知道,她手里那点钱根本经不起折腾,预付过一部分工人工资和买来砖瓦等大件材料后,基本已所剩无几。 看着女儿皱眉头,苏妈妈以为她心疼钱,便笑着安慰她,这些都是大头,这些去了,后面就不会再有多少要花的。 苏宛哼哼哈哈。苏妈妈又提醒女儿,材料进场,就算正式开工了,必须要找人来看场地。如果由施工人员看呢,一天要付五十元的场地费。 “不行!”苏宛脱口而出。 苏妈妈被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了。” 苏宛这才想到自己过于紧张了,急忙挤出个笑脸:“请别人来看,不大放心吧。”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表哥的工人。”苏妈妈不在意的笑,她本来是想告诉女儿,这个钱是由大表哥从自己的的工程里直接支付给工人的,还让她不要告诉女儿。但苏妈妈想,不能让大表哥这样暗地做了好人,程明对大表哥是有一点意见的,不如借着此事,让融洽一下大家的关系,毕竟都是亲戚嘛,所以就说给女儿听了,更重要的是,想让女儿女婿有空时打个电话感激一下,没想到女儿说出这样奇葩的话来。 苏妈妈此时才能将大表哥的意思完整说出来。 苏宛知道自己意会错了,不禁很是羞愧:“这些钱怎么好叫大表哥出呢?”听父亲说,场地至少得看一个月,这笔钱可不是小数,苏宛自己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一千五呢。 “不如,我让程明从老家找个人来看场吧?”苏宛提议道。 苏妈妈这时反而弄不清女儿是心痛钱还是不放心大表哥派的人了,因为是女儿的房子,倒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她回家后要与程明多商量。 第一十一章乌龙事一扫乌云 对于苏宛带回来的难题,程明至少是有两个头疼的:一是钱的问题,一是人的问题。 苏宛对程家缺少清醒认识,他对自己的家庭却了解得很。若是要人来看场地,家里人不外乎父兄二人,但这两人显然靠不住。与其提出来被反驳,不如就不要提。看场不就是晚上睡在工地上吗,这个自己完全可承担。 可是,对于苏宛要他向母亲请求资金技援的事,他却无论如何不能拒绝了。 苏宛给家里拿过的钱不算少,现在她要求的不是给,而是借,地皮是苏家的,钱是苏宛自己的,这时候,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出点力了。 苏宛是个急性子,加上现在火烧眉毛的缺钱,恨不得立即要程明打电话回去。程明却知道急不得,自己的妈是什么脾气他知道,给她钱时眉开眼笑,要她拿钱出来比登天还难。 但这些话他却不好与自己的妻子说。 电话依旧是在房东太太家打的,程明虽不想让苏宛在旁边,却因为怕她多心,也没有提出来。 不过事有凑巧,房东太太的大媳妇孙琰见她来了,竭力邀请她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玩。房东太太的大儿子是苏宛的初中同学,大媳妇又是她的高中同学,因此大家关系处得比较好,常常在一处聊天玩闹。 从小知根知底的人,苏宛当然不想让同学知道夫妇俩打电话回去,是向老家借钱,所以民就跟着上楼了。 两人正谈得热火朝天,房东太太不声不响地走了上来,指了指电话,脸上似笑非笑:“苏苏啊,你老公在给婆婆打电话,怎么也不在旁边听一听呢?” 苏宛有点不好意思:“他们母子之间么当然有话讲的呀,我又不大懂他们老家的话。” “我看你还是下楼听听程明在和他妈说些什么,怎么感觉他们母子两人在吵架似的。”房东太太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便走开了。 房东媳妇比苏宛出嫁得早,对付婆婆自然有经验,见苏宛真的要下楼,当即拉住了她,顺手拿起几上的电话放在她耳边——房东家的电话都是子母机,一个人打电话,其它人在分机中也能听到的。 苏宛还想开口,婆婆哭骂已传了过来,大意是程明夫妇没有良心,她已为儿子付出许多了,怎么还想从她那里搜刮钱,一点不知要孝顺老人。苏家这样有钱,还教唆儿子回老家要钱,更加没有良心。要砌什么房子,公家不会分房子么?程明真是个笨蛋!岳父家要给房子他们就住着,要他拿钱出来砌房子,就不该答应。 “这屋子弄好了,还是苏家的吧!他们这是在你身上打主意呢,儿子,你可不要上当。”婆婆阴阳怪气地说了最后一句。 苏宛闻言的脸色立即变了,啪地一声挂了电话,转身下楼。 楼梯上遇到了程明。她的眼泪立即下来了:“你们家是怎么回事,我家想打你的主意?我就没听过这样好笑的笑话!” 程明的脸色也立即变了:“刚才偷听的人是你!” “是我!” “你,怎么可以偷听别人的电话……” 苏宛无力回答,她的心都要碎了,脑子也乱得一塌糊涂,幸好房东媳妇孙琰见苏宛状态不对,追了出来,见程明变脸要骂人,赶紧说:“这件事不怪苏苏,是我想打电话,拿起电话来才知道你与你妈在吵架,我是怕你们母子有什么矛盾,才让苏苏听的。你可不要错怪了别人。但是,你家人到底说了什么,让苏苏这样生气。” 程明垂头丧气,他当然不好意将其中的原缘说与旁人听,但也不敢任由苏宛就这样生气下去。自己的母亲不省事,他对苏家却是感恩戴德的。苏宛如同少不更事的孩子,他更担心自己母亲的话传到苏家父母的耳中,产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夫妻二人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之所以不争吵,苏宛是由于伤心,程明则是由于羞愧。但不管如何,问题出现了,总要解决才好。 “苏苏,你别生气,这是我妈不对。”程明率先开了口。 多年在一起,他早已明白了她的个性。相对于他的羞愧,她更怕别人知道自家的短处,家丑不外扬,这是苏家一惯的处事风格。因此,苏宛不是那种会大吵大闹的女孩子,事实上,她在很多时候可以长时间不说一句话,特别是生气的时候,因为生气可能让人说错话。 苏宛冷了脸,依旧默然不语。 程明试图靠近她一些,却被她让开了。 他只得再一次低声下气地认错:“我妈不对,她不该那样说你家……可是,她的年纪大了,又是农村妇女,没有见识,你不要计较。” “不要总是拿年纪大作借口!”苏宛低低地说了一句,眼泪却不争气落了下来。 常言道,人心换人心,婆婆怎么就这样不知足呢!当然,她可以看不起自己,因为自己爱程明,但怎么可以那样说自己的家人,她的父母想要打程明的什么主意,笑话!向来只有程家在打她的主意。 可惜因为太伤心,她的喉咙哽咽着,根本说不出来。除了低头啜泣,没有其他表示。 程明见她实在难过,也不禁很是心疼,可是说那个话的是自己的妈,又不能打电话责备,只能一味地认错。 当然,他也不禁迁怒于房东婆媳,好好的让苏宛听什么电话,惹出这场祸事来。本来老娘不肯拿钱就叫他够恼火的了,现在又添上苏宛这件事,令他简直六神无主。 见劝不好自己年轻的妻子,程明忽然跑到厨房,取了一把刀。 房东太太正在院子外与人聊天,见此情景吓坏了,急忙追过来:“小程,你这是想干嘛!” 房东太太的小脚追不上程明的脚步,等她将要赶到时,屋门已经关上了,凑上耳朵听听,里面只有低声的争吵,听不真切。她吓坏了,首先想到的是打电话给苏宛的姑姑——她与苏宛的三姑以前是同车间的同事,租房就是三姑介绍的。 同时,她也不敢放任程明不管,放下电话,便大叫有人要杀人,直喊救命。 第一十二章虚惊一场 全院子的人都跑出来了。 惊天动地敲门门声,让正在认错的程明和哭得不亦乐乎的苏宛都吓了一大跳。程明一开门,房东太太见他手上空着,第一个便冲进屋里,拿起了桌上那把刀。 房东媳妇孙琰的速度也不比她慢,只不过婆婆是为了刀,媳妇是为了苏宛,当即一把将人护在怀里,连声问:“苏苏,没事吧,吓死人了。” 苏宛这时已惊诧得忘记了哭泣:“什么事?你们这是干嘛,我能有什么事?” “刀都拿出来了,还说没有事。”房东太太的声音都打颤了,不过,到底人多,她多少还是有底气的,“小程,你有什么不满的,说就可以了,千万不要动手。年青人,一定要冷静,动不动就件拿刀这还得了,我们这里可都是守法的人。” 邻居们也都七嘴八舌的劝说,当然,都是责备程明一个男人没有肚量,不该动手。 小两口这才明白,邻居是误会了,以为程明拿刀是要杀苏宛。小两口急忙解释,程明只是为了削一点水果,没有其他意思。 误会一说明,大家都松了口气。房东太太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看我这脑子,人老了,反映就迟钝了。”不过,那刀她始终没敢放下来。 孙琰好说歹说地将邻居和自己的婆婆劝走了。 被大家这样一闹,苏宛倒暂时没有那样伤心了。程明故意说:“你看,都是你不肯原谅我,让大家误会了不是。” 苏宛撇了一下嘴。不管怎么样,心中那股子气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的:“谁让你妈老是做出那样匪夷所思的举动——”说着,眼圈便又红了。 程明急忙陪着笑脸:“这件事肯定我妈不对,你要是太生气,便打我几下。或者我自己打自己,你不要放在心上。”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打。 苏宛叹了口气,拦住他。她当然明白,这事不是程明的错。 “下次回去时我会批评我妈,你不要放在心上。她那样说肯定不应该,不过你是大学生,有文化的人,何必与一个乡下老太太多计较。”程明又说了几句好话。 苏宛向来吃软不吃硬,见程明这样说,心又软了一点,表示自己虽然可以不计较,但是砌房子的钱没有,这才是大事。 这在程明何尝又不头疼,但此时又想不到好的解决办法。与母亲借钱都借不到,何况是要? 苏宛重重地叹气,缺口两三万她不是借不到,就是怕被妈知道了为她担心,然后又会帮着她去还钱。婆婆现在的态度,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自己家再往自己和程明身上贴一分钱了。 “不然,找单位借一点?”程明小心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向单位借钱他已不是第一次了,因为在办公室,手上也常有一点周转金,多借一点也不会有怀疑,有时候甚至手续都可以简化一点的。 苏宛有什么办法,只能点了点头。 夫妻两个想要安静,上天却不肯给他们这个机会。 苏妈妈心急火燎地来了,一同过来的还有苏宛的三姑和大姑家的大儿媳妇。 不过,三个人刚到门口,便让房东太太拦下来了。 房东太太虽然没有听到电话中苏宛的婆婆是怎样骂儿子的,但从程明回答的只字片语中,也是猜到是程老太不肯给儿子砌房子的钱。 这样一说,苏妈妈心里便咯噔了一下。 苏大姑则立即生了气,她是苏家脾气最火爆的人,苏宛结婚前就曾与程老太因为彩礼等有过较量,最不愿意苏宛嫁给程明的就是她了,加上隔山岔五房东太太总会传些小两口的新消息给她,所以她对程家在苏宛身上剥削的事倒比旁人清楚一点。但她财大气粗,家里开着店,又有门面房,不将几千块钱放在眼中,所以也没有告诉过兄嫂。 “程明,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们苏家没有人啊?”苏大姑一进屋子就没好气。 忽然来了苏宛的娘家人,程明有些措手不及。 “三姑来了。快坐快坐,我去泡茶。”程明热情地招呼。 苏三姑冷着脸,伸手一挡:“别来着没有用的,我问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春英,你和孩子干嘛这样大火气。”苏妈妈在侄媳妇的掺扶下走了进来。 程明心头本来挺怵的,一见苏妈妈心中有了底气,赶紧叫声妈,又回头招呼大嫂。 苏三姑怒气冲冲:“大嫂,你总是这样心软,你对旁人好,未见得旁人也会对你好的。瞧瞧,程家那老太婆要将苏苏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就没听说过,有不花钱娶媳妇的。儿子媳妇没钱砌房子,回老家借一点就不行啊,让我家苏苏哭成这样。” 苏宛赶紧笑道:“三姑,我哪有哭啊。” “闭嘴!”三姑没有好气,“你脑子进水啦,国庆节买那么多东西送哪里去了?农村里请个客需要那些烟酒,别人将你当银行,你自己还怪美的呢。你不是有钱吗?有本事不要让程明打电话给他老娘借钱,吃了瘪了吧!” 苏宛哑口无言。她小心地看了自己的妈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苏妈显然第一次听说女儿买烟酒回农村的事,吃了一惊:“怎么,你们回老家摆酒?” 程明羞愧难当,嘴唇张了几张,不知说什么才好。 三姑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事情翻了个底朝天。 苏妈妈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一见女儿可怜巴巴的样子和她身边不好意思抬头的程明,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包子不是天生的,总有一个包子家庭在后面支持着。女婿与女儿已经因为钱的事吵了一架,作为母亲,苏妈妈不可像大姑那样火上浇油。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在劝着自己的大姑子:“算了,三姐,孩子们也不容易。程明的父母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孩子结婚回家办酒也是应该的。” 三姑气得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一时间坐在旁边,半天没有说话。 大姑家的儿媳妇小凤心地善良,与苏宛一样也是一个温驯的包子,只不过她比苏宛好的是嫁了个讲道理的人家,当即说道:“三姑,你别生气,大舅妈说得也有道理呢。” 三姑叹了口气:“你是有福气嫁到了好人家,所以不了解这些。当然,我不是看不起农村人,可有些农村人的做法我是真的看不惯的。算了算了,我也不管这档子事了,免得生闲气。但是有一点,小程,你自己心里要有主意,这房子是给你和苏苏砌的,你岳父为了这两间地皮,光现钱就共了十五万,还不谈找人话。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苏宛简直惊呆了。 程明则是羞愧难当:“三姑,我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爸妈对我怎么样,心中自然有杆称。以后,我一定会孝顺二老。” “孝顺不孝顺的,都没什么,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就行了。”苏妈妈插了一句嘴。 第一十三章我用老房表真心 吵归吵,闹归闹,房子终究还是要砌的。 三姑虽然嘴厉害,骨子里却是个明白人,或者说是苏家所有人中最懂人情事故的。知道凭着苏宛母女这对冤大头,程家不仅不会拿出一分钱来,还极有可能再弄去一笔,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掺合这件事。 其实对于兄嫂自作主张给侄女买地置屋子,她是非常反对的。小两口有必要住那样大的屋子么,不知道屋大招贼啊,别到时候再将乡下的亲戚都吸引过来了。这一点上,三姑自己就有切肤之痛,她的醒悟都来自于活生生的生活教训。 当然,她夫家农村亲戚还没有一个有程老太这样难缠,所以才为侄女担心。 不过,三姑的话也说得明白,不怕程明恨她,她只是想给苏宛讨个公道。既然程家大哥当年结婚时,程家可以拿出钱来娶媳妇,为什么到了老二这里就不行?再别说将老二培养成大学生的话,光是程明这两年拿回去的钱,就足够办个漂漂亮亮的婚礼,更别提苏宛被他家骗走的那些。 “若不是你妈当初一口咬定不肯出钱,你岳父岳母也不会让你们在出租屋内结婚,是吧?”三姑看着程明似笑非笑。 这话却真正说到了程明心里。 苏家二老不是没有情意的人,当年其实早就说好,房子由苏家出,程明家出个一两万块的聘礼也就行了。说到底,苏家为的不是钱,而是面子。苏家的掌上明珠出嫁,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点彩礼没有。 一两万对程家虽是不小的数目,但程明心中有数,他拿回家的钱早已远远超过这个数。何况苏家爸妈也说了,这笔钱到时候是他们小家的启动资金,不仅会还给他们,还会再加厚一点。 程明的心中是有小九九的,婚后再将这钱还给父母,以苏宛的个性一定不会不答应,所以聘礼一事答应得十分爽快。 电话中,他妈也是答应得好好的。因为是在苏家打的电话,程明不能将自己的小算盘一五一十地说给自己的妈听,还以为妈那样的精明人,一定比自己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谁知第二天就出事了,他是在上班的时间被苏宛一个电话叫回苏家的。 原来程老太所谓的不反对,只是一个缓兵之计,怕儿子拦着自己,所以专门趁着儿子上班之时来到苏家,与苏家父母说什么“宛儿与明反正已经这样了,你家不用赔嫁妆,我家也不出彩礼,他们俩人未必忙不好自己的事”。 这一来生生憋回了苏家父母已在嘴边的话。由于当时家里还有其他人在,苏家父母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但他们不会责备旁人,只是将自己的女儿大骂了一通,苏爸爸气得更是将几万块刚买的电脑砸了。 到手的财飞了不算,两个相爱的人还差点结不成婚。程明在心里也生过自己妈的气,但因为是生自己的老娘,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现在三姑说出这样的话来,程明自然心知肚明,对三姑不仅没有埋怨,反而相当感激。当即在苏妈妈和苏宛面前作了保证,缺口的钱他一定会从自己家里拿。 苏妈妈有点担心:“算了吧,你父母没有劳保,将钱看得重一点也是正常的,差的那两万我们先借给你,还不还都无所谓。” “不要这样,”三姑急忙拦住了自己的大嫂,“程明也是在社会上走的孩子,事事都让岳父家帮衬,你让他的脸往哪里放?难道是招亲上门、还是吃软饭的?现在他不管是先回家借,还是回家要,都是应该的。让外人看起来也明白,这房子不是由岳家给的,程家也出了力,到时候他住起来心中也有底气不是。”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苏妈妈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了。在劝过女儿不要任性、女婿不要太有压力之后,苏家的三个女人便回去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件事苏妈妈没有告诉自己的丈夫。 也不知道程明用了什么法子,第二天程老太太便容光焕发地来到了苏家,不仅如此,她还破天荒地给苏家带了一些大米和蔬菜。 上百里的路没有轻担,这些礼物让苏妈妈心头所有的不快都抛开了,不仅如此,她还暗地劝自己尚有些赌气的女儿,不许她回来给婆婆摆脸色。 午饭是在苏家吃的。餐桌上,程老太太话里话外都在说,这一次她是专程给儿子送砌房子的钱来的,所以气氛相当融洽。 饭后,在大家出门上班之前,程老太终于将自己这一次的底要露出来了。 包钱的布包拿出来,她并不急于打开,而是先说了一通这笔钱的来之不易,以及农村人的辛苦。听得苏宛和苏妈妈都快不忍心要了,她才打开了布包,整整齐齐的叠票子,但实在没有多少。 “这是五千块,我所有的家当了,你们拿着。”程老太将布包推向苏家人面前的样子,仿佛这是五千万。 五千块,这够干什么用的! 程明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电话里说得好好的,让自己的妈最少先带一万块过来,怎么又变了? 他竭力忍着心中不快,保持着自己温和的态度:“妈,不是说好先拿个整数过来的吗,你怎么……” “五千不是整数啊!”程老太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转脸面向亲家夫妻时,又是一脸笑容:“这点钱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拿来,可是,就这也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了。儿女债,不还不行啊。亲家你们不要笑话,我是个农村没文化的老婆子,公家不是会分房子么,这屋子又何必要砌呢?但孩子们既然有这心,我也就只能出这力了。”她又看着苏宛,“宛儿啊,别怪妈妈,妈妈是手长袖子短,实在拿不出来啊。” 苏宛能说什么?总不能说自己带回去的烟酒她也不止卖了这么多钱吧? 程老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知道自己说话不算数的行为,不要说苏宛,就是儿子也不满意的。她想不通的是,苏家都这样有钱了,何必还要从自己手中弄一点去?而自己的儿子就是傻瓜,也不想一想,苏宛家的钱现在不要,难道都留着以后给她弟弟不成?儿子傻,她可不呆。这五千暂时拿出来,儿子说了迟早要还她,但终究还是由儿子自己出。无论如何她要让苏家拿钱出来,不然这房子宁可不要。 她早已想好从亲家这里突破的对策,当即苦了一张脸:“要论我的心,扒下来给宛儿都嫌不够好呢。可是自己能力有限,比不得亲家亲家母,拿出来都是好的,我也只能尽一个农村老太太的本份罢了。我来前已经和家里都说好了,现在的楼房是给大儿子的不假,但我家还有一处老宅子,虽然旧了一点,却是留给明和宛儿你的。你们若要用钱,将那房子卖了还是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苏家父母愣了一下,怎么好好的提起旧房子来? 程明也吃了一惊:“妈,你说什么呢,是老宅怎么可以说卖就卖。”——他的本意是农村的旧房子,不是想卖就能卖得出去的,却因为说得太快,意思没有表达清楚。 “老宅不能卖是不假,但你们有难处了,妈妈我也就不怕别人骂了。”程老太一脸正义凛然。 所谓程家老宅,就是程家以前住的老屋子,后来砌了楼房,便废置不用了。苏爸爸与苏妈妈没有见过,苏宛却是看见过的,房子破得一塌糊涂,后厢房都倒了,只剩下三间主屋还在那里伫着,也不知何时就能倒了。村子里的屋子本就不值钱,何况又这样破?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对父母讲,怕他们心里不快,又对程明生出意见,因此只稍稍说了一下,至于值不值钱、破与不破只字不提。因此到了苏家父母耳中,以为是祖产,并且是比较值钱的祖产,一时之间倒十分过意不去。 苏妈妈迟疑了一下:“亲家母,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程老太坚决地挥了一下手,“不瞒你讲亲家母,我来前已经让邻居帮着打听买主了,只要一拿到钱就给宛儿她们,你放心。” 苏妈妈越发不好意思了:“算了算了,即然是给他们小两口的,卖与不卖都无所谓了。以后他们回老家有自己的屋子也算有落脚之地。等过两年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好了,回家翻新一下,倒是不错的。现在急着卖三文不值两文的,太不值当。” 程老太像是遇到知音一样,兴奋地拍了一下苏妈妈的手:“亲家母,您说得可太对了。要论我内心,哪里舍得啊?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嘛。既然亲家母有办法筹到钱,那还是留给两个孩子的好。” 苏妈妈这个大包子很以为然地点了头。苏爸爸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他一个男人自不会与一个乡下老太婆计较什么,因此也没多想。 一切皆大欢喜。砌房子不够的钱由苏家先垫着,等程明有钱的时候再还。至于老房子,自然原封不动了。 可苏宛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一切真像三姑所说的那样,婆婆是吃定自己家了。 程明信誓旦旦,说钱是借的苏妈妈的,以后一定会还。苏宛却只能叹气,从心里她想相信程明的话,但事实往往都让她失望。 由于这件事,苏宛对婆婆的感情不觉得变了,婆婆急吼吼地要回去,她也没有说要留的话,只是出于礼貌与程明一起将她送到车站上。 第一十四章婆婆来了 房子砌得很快,苏家人多,苏宛一向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加上现在是孕妇,所以什么也不让她操心。但苏宛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她必须跟着妈妈的后面,将每一笔她垫付的钱记得清清楚楚。 对于女儿的举动,苏妈妈不以为然。程明也很不高兴,特别是当她将母亲买点心给工作吃的十块二十块钱也认真记录在册时,甚至是有些生气了。 唯一支持苏宛的是三姑。 “苏苏,你长大了,懂事了。你这不仅是为了父母,更是为了程明的面子。”三姑在若干场合、当着不同人的面重复了若干次这样的话。 两个月后,赶在过年之前,一所漂漂亮亮的屋子便展现在眼前,结婚时买的家俱电器搬进去,连一楼的一半都放不满,更别提还空着的二楼和三楼了,自然又是苏妈妈拿出钱来添置了一切。 九万一,他们差苏宛的妈妈整整九万一千块钱。 当苏宛将这篇帐交给程明时,程明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会有这样多么?” 苏宛微微冷笑:“难道我会记错?告诉你,这还没算我爸给买的地皮的钱。这些钱,我们一定要尽快还给我妈,我妈一辈子存的私房钱都用在这里了。” 程明不相信苏宛的话。苏妈妈自己名下有一所门面房,一年到头总有几万块入帐的,怎么会只有这一点钱。但是,他不能驳斥苏宛,毕竟那是苏家的钱,虽然他有苏家支持得越多越好的想法,却不像自己的妈那样,恨不得将苏家占为已有。苏家父母对他如此帮助,他已经十分感激在心了。 刚装修好的家有味道,不适宜立即住过去,何况苏宛还是个孕妇。 房子当初租时只订了半年,这时候也已经差不多要到期了。苏妈妈的意思也不要再浪费钱租房子了,不如暂时就住到娘家,因为她看出女儿虽不害喜,却懒得动弹,程明又不大会照顾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是新年。在苏宛的要求下,小两口从年终福利里先还了两万块钱给苏妈妈。苏宛也耍了一点小眼,还钱的那天特地叫上三姑。果然,苏妈妈不肯要孩子们的钱,却敌不过三姑在一边煽风点火地硬拉扯,这钱还是还上了。 程明所担心的是,这样一来,他们小两口手中只剩下五千块过年,他回家没法还自己妈的钱。 苏宛笑笑:“你若要还我也不拦着,有钱没钱一样过年,别人能这样过,我也一样能过得去。” 话是这样,程明却不敢真将钱都给自己的妈,毕竟现在结了婚,年节之间会有一些需要用钱的地方。 程家人看到小两口大包小包地回来,自然很是高兴。年货是单位发的,没有花钱买。所有程明的东西,苏宛都拿回来了,她自己发的本想留一些给自己家,被苏妈妈拒绝了,因此除了一小部分留在小家里,大部分也带回来了。 苏妈妈早想到,女儿这次婚后第一次回老家,偏偏程明没有钱带回家,难免会受到责备,所以希望东西可以弥补一点。 晚饭后,小夫妻两个到屋里给了程老太一个红包,说明里面一千块钱是给妈妈过节用的,另外还了两千块现金。 程老太的心里不大痛快,儿子结婚了,两个人赚钱了,拿回来的家用倒反而少了。苏宛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管儿子的手段。但姜是老的辣,虽然她心里不高兴,脸上的神色却依旧热乎乎的:“宛儿,你们没有钱,就不用给妈了。” “要的要的,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苏宛笑道。时间过去这么久,婆婆当时电话里说的那些狠话她又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这个春节过得还算顺利。但苏宛第一次到乡下过年,受不了的有两样,一是冷,一是吵。家里不要说空调,就是暖风机都没有,乡下比城里又要低几度,苏宛实在是受不了。冷就是算了,实在不行可以坐在床上。吵就没办法了,天天都是麻将声,除了苏宛和小侄子,程家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团。 这样一来,饭是没有人做了。苏宛不会用农村的土灶,所以只能挨着。实在饿得不行时,就到小卖部买点吃的充饥。 因为程明在苏宛家那边上班,所以程家便认为苏宛没有必要在年初二回娘家,因此两人一定要等到上班前一天初七才能回来。苏宛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天一天熬过去的,初七那天晚上,她有种要重生的喜悦。 年假回来之后,小两口真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老家一直都没有电话过来。苏宛夫妇吃在娘家,住在娘家,过的日子比神仙还要轻松。 没有老家的拖累时,程明给人的印象还是十分积极向上的,苏家人性子又都和缓,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苏爸爸对这个女婿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一些社交场合都带着他出席。 苏宛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越来越不方便。预产期在七月,这是一个很热的日子。 有一天亲戚们一起吃饭,三姑忽然想起来似的问程明:“小程,我家苏苏就快生了,爷爷奶奶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打来问?” “估计是忙吧。”苏妈妈笑呵呵的,“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照顾自己的女儿还不是应该的。” 三姑立即打断了她:“大嫂,话可不是这样讲,你到城里日子久了,不知道农村人的习惯,如果爷爷奶奶不管不问孙辈的事,将来是没有脸让儿子养老的。程明年纪轻不懂事,我也就提醒他一下,别是还没将苏苏怀孕的事告诉家里吧。” “不会啊,早告诉了。”苏宛脱口而出。 三姑似笑非笑:“早告诉啦,这些天爷爷奶奶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问一问?” 程明脸红到了脖子,低下头没有说话,他可知道自己妈不打电话来问的原因。 苏爸爸打着圆场:“问不问还不是这样?家里又不是没人照顾,三妹啊,我看你就不要这样多事了。”一边又招呼大家吃菜。 三姑不痛不痒地吃了个软钉子,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自己的兄嫂总是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殊不知不是个个都像他们这样讲理的。劝不了自己家兄嫂,她便从程明身上下手:“哥,我也是好心提醒一下小程,农村里农活忙,别是忘记了媳妇要生孩子,他也该提醒一下家人。若是这里苏苏已经生了,才打电话回家报喜,村里人会怎样看爷爷奶奶?人家不说苏家没理,只说会程家不会做人,连这样的喜事儿子也不肯告诉自己的爹娘。那时候,你叫奶奶是来服侍月子还是不来服侍月子?来吧,已经生了;不来吧,村里人看不起。” 苏妈妈恍然大悟:“对啊,这是我疏忽了呢,春英,还是你想得周到的。咱们只说不添麻烦,却不知道村里人会说闲话的。苏苏的预产期也就在下个星期了,也是该通知亲家母那头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程明说的。 程明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妈。” 程明虽然保证得很好,但程老太太一直迟至苏宛预产期的头一天才到,而且一来就将苏宛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苏宛已经不上班了,每天在娘家不是吃喝就是睡。这天她正睡得美,忽然感觉有人将她的衣裳捋上去,在一圈一圈地摸她的肚子,口中还喃喃自语,顿时吓坏了,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不禁大声喊妈,结果自己妈没喊来,摸她肚子的人倒应了声。 苏宛心中犹如咽了一只苍蝇——她是最不喜欢别人这样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的,这就算了,婆婆还这样亲呢地接触她,让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她“腾”地坐了起来,奋力拉下自己的睡衣——怀孕以来就没有这样灵敏过。 婆婆毫不在意:“宛儿,我只是想看看你生男孩子还是生女孩子,这么紧张干嘛。” “男孩女孩不是一样么。”尽管心里别扭,包子宛还是回答得很温和。眼见着婆婆的手又向自己袭来,苏宛急忙下了床。 苏妈妈这会儿已经闻声进来了。程老太的出现也令她大吃一惊,她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方才自己出门倒垃极时忘记关门了? 程老太太满面春风:“亲家母,你辛苦啦,这样照顾宛儿,我要谢谢你呢。” “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苏妈妈笑道,有点担心地看着女儿。女儿今天脸色发白,似乎受了惊吓。 “苏苏啊,你做噩梦啦?” 当着婆婆的面,苏宛没法将自己的抱怨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 程老太太倒无所谓:“我来看一看宛儿的肚子,谁知她不肯让我摸。我刚将她衣裳弄上去,她就拉下来了。这孩子,还真别扭。” 苏妈妈大吃一惊,婆婆想摸媳妇的肚子?真是一件奇事,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笑了之,招呼程老太太到外面客厅坐,又倒茶拿水果地招待一番。 程老太太和苏妈妈说了自己多年在村里担任接生婆的辉煌历史,意思是男是女她一摸就知道,她的大孙子还是她自己接生的呢。 程家大孙子是八六年生的,居然是在家里由奶奶接生,这令苏家母女大跌眼镜。而程老太太却觉得天经地义,给出的理由竟是如果生个孙女,那还不丢死人。 这句话令苏宛增添了无形压力。好在程明回家后竭力安慰,并表示自己更加喜欢女孩,她情绪上才没有那样波动。 晚饭后,程明带自己的妈到新房子里看一看。大家已经商量好了,等苏宛生了孩子,就在新房子里坐月子。新房子干净舒适,程老太太看得十分高兴。来之前,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多呆的意思,但现在却不免改了主意。 新房子程明小两口住未免太大了些,这里的条件比农村不知好了多少倍,看来当初借五千块给儿子砌房子也是对的。 她和农村里那些完全目不识丁的老太太不同,她是中专生,当年考的县师范,只是文化大革命中该校被解散,她又成份不好,才回乡务的农。多年担任村会计的经历,让她比旁人要精明许多。《婚姻法》写得明白,小两口婚后的财产都是共同的,儿子的房子不就是自己的么? 第一十五章孙子就是比孙女好 回到苏家,老太太的腰杆都挺直了,当然她没有忘记感谢一下苏家爸妈,在人情事故上,如果只用嘴说一说的话,老太太还是相当知礼节的。 洗过澡,大家这才发现婆婆穿的还是下午来时的衣服。七月份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为何洗了澡也不换衣服呢?苏宛与程明觉得奇怪极了。 “妈,你将脏衣裳换下来,回头保姆洗衣裳时就顺手洗了。”苏宛提醒着她。 苏家请的保姆不住家的,因此换下的衣服大家都很自觉地放在统一的地方,免得第二天保姆找不到。 程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吱声。 见自己的妈不搭媳妇的腔,程明又将苏宛的话说了一遍。程老太太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告诉儿子:“妈妈哪里不知道要换,可是一共就这一身出门的衣服。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就脱下来涮一涮,明天早上也就干了。” 苏宛十分愕然。婆婆这次来是侍候她月子的,不见得一个月就带了这一身衣裳吧? 程明问出了苏宛的心里话:“妈,你来照顾苏苏,竟然没带换洗衣裳?” “妈哪里能像城里人一样,左一身右一身的,那些干农活穿的东西带来,让宛儿家的亲戚看起来,不是丢你们的脸吗?”程老太太振振有词。 小两口当然想不到,婆婆是为以后能尽快回家,给自己留一个借口。 当然,接下来她也没有忘记与儿子和媳妇讲一讲她在家有多节俭,而节俭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省下钱给儿子媳妇。同时婆婆也表达了自己要将小孙子带大的决心——此时虽不知男女,婆婆却一口咬定了孙子,苏宛不愿将她想成重男轻女,只将此当成口误。 在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下,包子宛又动了包子天性,立即决定第二天陪婆婆上街置办衣裳,至于今天晚上,只能先穿她的睡衣将就一下了。不是她不舍得将自己的衣服给婆婆穿,也不是苏宛的妈不愿意拿一两身自己的衣裳出来,实在是婆婆个子太过矮小,她们的衣裳对于她都太大了。 买衣裳时,婆婆一直争着要给钱,并一再向营业员说苏宛太懂事了,她不舍得儿媳花钱。这赢得了营业员的尊重,苏宛也信以为真,但打开随身携带的手帕,苏宛呆住了,营业员却笑了,帕子里只有几十块钱,根本不够付款。 自己要生孩子了,婆婆又表明是来侍候月子的,居然一点钱都不带吗?苏宛不知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婆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苏宛便将此事告诉了程明。她没有责备婆婆的意思,只是让丈夫拿两千块钱给婆婆。按苏宛家这边的风俗,媳妇生了孩子,婆婆无论如何都要包一个红包的,多少无所谓,关键在心意。此外,在这里一个月,婆婆也要零花钱啊,总不能买个块把钱的东西也要向她们要钱。 这个年代,还没有“极品”这样的形容词,就算有,包子宛也绝对想不到用在婆婆与自己身上。 多年后,当她郁闷到无法倾诉,在天涯上乱逛之时,才知道婆婆一家有多极品,而她自己有多包子。 洗过澡,大家这才发现婆婆穿的还是下午来时的衣服。七月份气温高达三十七八度,为何洗了澡也不换衣服呢?苏宛与程明觉得奇怪极了。 “妈,你将脏衣裳换下来,回头保姆洗衣裳时就顺手洗了。”苏宛提醒着她。 苏家请的保姆不住家的,因此换下的衣服大家都很自觉地放在统一的地方,免得第二天保姆找不到。 程老太太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吱声。 见自己的妈不搭媳妇的腔,程明又将苏宛的话说了一遍。程老太太见左右无人,这才低声告诉儿子:“妈妈哪里不知道要换,可是一共就这一身出门的衣服。等晚上大家都睡了,我就脱下来涮一涮,明天早上也就干了。” 苏宛十分愕然。婆婆这次来是侍候她月子的,不见得一个月就带了这一身衣裳吧? 程明问出了苏宛的心里话:“妈,你来照顾苏苏,竟然没带换洗衣裳?” “妈哪里能像城里人一样,左一身右一身的,那些干农活穿的东西带来,让宛儿家的亲戚看起来,不是丢你们的脸吗?”程老太太振振有词。 小两口当然想不到,婆婆是为以后能尽快回家,给自己留一个借口。 当然,接下来她也没有忘记与儿子和媳妇讲一讲她在家有多节俭,而节俭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省下钱给儿子媳妇。同时婆婆也表达了自己要将小孙子带大的决心——此时虽不知男女,婆婆却一口咬定了孙子,苏宛不愿将她想成重男轻女,只将此当成口误。 在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下,包子宛又动了包子天性,立即决定第二天陪婆婆上街置办衣裳,至于今天晚上,只能先穿她的睡衣将就一下了。不是她不舍得将自己的衣服给婆婆穿,也不是苏宛的妈不愿意拿一两身自己的衣裳出来,实在是婆婆个子太过矮小,她们的衣裳对于她都太大了。 买衣裳时,婆婆一直争着要给钱,并一再向营业员说苏宛太懂事了,她不舍得儿媳花钱。这赢得了营业员的尊重,苏宛也信以为真,但打开随身携带的手帕,苏宛呆住了,营业员却笑了,帕子里只有几十块钱,根本不够付款。 自己要生孩子了,婆婆又表明是来侍候月子的,居然一点钱都不带吗?苏宛不知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婆婆。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苏宛便将此事告诉了程明。她没有责备婆婆的意思,只是让丈夫拿两千块钱给婆婆。按苏宛家这边的风俗,媳妇生了孩子,婆婆无论如何都要包一个红包的,多少无所谓,关键在心意。此外,在这里一个月,婆婆也要零花钱啊,总不能买个块把钱的东西也要向她们要钱。 这个年代,还没有“极品”这样的形容词,就算有,包子宛也绝对想不到用在婆婆与自己身上。 多年后,当她郁闷到无法倾诉,在天涯上乱逛之时,才知道婆婆一家有多极品,而她自己有多包子。 第一十六章她是真的饿了 苏宛住回自己小家的第一天晚上睡得还算不错,因为程明是个体贴的丈夫,孩子也很懂事,没有一般宝宝闹夜的习惯。虽然她是母乳喂养的,但孩子吃饱了就睡,倒也没有受太大影响。 唯一令她不习惯的是,婆婆在她喂奶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地坐着旁边,令她有点尴尬而矣。不过,这件事程明已答应回头和他妈妈讲了,所以苏宛也不放在心上。 程明起来上班的时候,苏宛便也就醒了。婆婆笑呵呵地端进一碗水煮蛋来让苏宛喝下去。 程明故意笑道:“宛儿,你看我妈对你多好。” 苏宛也觉得很幸福,特别大声地说了声谢谢妈。不过,早晨吃五个鸡蛋,她还是没有这种能力的。向来的,她觉得人一天吃一个鸡蛋就好了,最多也别超过两个,因此两个蛋下肚,剩下三个都给了上班的程明。 “多谢老婆啊。”程明笑嘻嘻的,“不过,要是饿着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苏宛根本不以为意:“鸡蛋不过是开场曲,一个不吃都可以的。” 医院里,苏宛最少要吃六顿饭的,而且顿顿都是好的。当然,这些饭都是苏家保姆做的,婆婆每天从早上进了医院,一直到晚上睡觉时才会回去。她所承担的唯一的工作就是抱孩子——若不是苏妈妈和苏宛说孩子不能多抱,那孩子就要长在她手上了。 程明上班走后,程老太太便进来了,第一件事便是扑向孩子。孩子也刚刚吃饱,睡得香香的。 “臭蛋睡了,妈,你别管他了。”苏宛低声说。 程老太太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依旧在床边看着,并且伸手抚了一下孩子的脸。结果孩子被惊动了,手脚一动,腕上的铃铛也叮叮作响。她笑了,伸手抱起了孩子:“你妈说你睡了,你哪里睡了。”一面说一面香了孩子一口。 苏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又想到老人一夜未见孩子,让她抱一抱也无妨。奶奶疼孙子,这总不会错。 可这一抱走,婆婆与孩子都没了踪影。苏宛早上只吃了两个蛋,到了十点多,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与此相对应的是,她的奶也涨得不行,这是在提醒她孩子该喂奶了——苏宛的身体底子好,稍吃一点东西,奶就多得不得了。 苏宛下了床,去找婆婆。 婆婆在三楼与孙子搂在一起睡着了,最奇葩的是,她居然将自己的奶头塞给孩子。不用问,一定是孩子方才饿了。 苏宛一阵恶心,急忙上前抱起孩子。 婆婆也惊醒了,见苏宛立在床前,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得意地笑道:“宛儿啊,你说我这孙子多聪明,才屁大点孩子,就知道要奶了。” “妈,臭蛋饿了你就抱给我。”苏宛低低地说了一句。 婆婆笑笑:“这孩子,妈不是怕孩子影响你休息吗?”那模样像是受了委屈的一样。 苏宛没有吱声,抱着孩子下了楼。妈妈早提醒过两代人会因生活习惯的不一样产生矛盾,让她无论如何多让一点婆婆。 刚走到二楼,小起坐间的电话响了。苏宛抱着孩子,接电话不免不方便。正在迟疑间,婆婆已经拿起了电话。 “是亲家母啊!”婆婆的热情瞬间爆发。 苏宛对这种热情已经习惯了,倒不会吓一大跳。不过这声音却让孩子惊了一惊,她急忙拍了拍孩子的背,有心抱着孩子回屋,但这是妈妈的电话,她又怕妈妈一会儿会找她。 婆婆这里笑得很开心,一直喋喋不休,大概苏妈妈说一句,她便要说十句的,左右离不开她的孙子,当然对苏宛她也提了几句,大意是婆婆照顾得很好,让苏妈妈不要担心。 苏宛这时饿得已经快要没力气了,却又不好抢过婆婆的电话。终于,她从婆婆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些令她兴奋的信息,妈妈要来送吃的给她。 婆婆却一口拒绝了:“亲家母,这大热的天你还是不要过来了,放心,宛儿吃得很好,她要饿了一定会和我说的。” 苏宛的心里有若干声咆啸,这时却没有办法说出来。可婆婆拿着电话不放,她又不好从她手中抢过来,只得傻傻地坐在一边笑。 终于,婆婆将电话递给了她:“宛儿,你妈有话和你讲。”可电话给是给了她,婆婆却坐在一边不走。 苏宛愣了一下才接过来,妈妈的声音让她差点要流眼泪。 苏妈妈关心的还是女儿的身体,可当着婆婆的面,苏宛能说什么呢?新房子离小两品的单位近,离苏家却远了一点,她也真的不太忍心妈妈冒着酷暑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电话挂了,苏宛觉得自己饿得已经受不了了,想起婆婆方才和妈说的话,大概是自己没有将信息及时传给婆婆,以至于婆婆疏忽了,所以说道:“妈,我饿了。” 婆婆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墙边的大钟,恍然大悟的笑:“瞧妈这个记忆,都快十一点了,别说你,妈妈也有些饿了呢。这样吧,妈这就做饭去,你就辛苦带一带孩子。马上就好,放心。” 几句话说得苏宛心中暖暖的,看来是自己误会了婆婆,自己与婆婆还是太生份了一点,她将自己看作女儿不拘小节,自己也该将她当成自己的妈妈才对。 苏宛哄好孩子,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婆婆做的饿,不禁十分着急。 怀孕前她并不是一个饿量大的孩子,但是怀孕后在苏妈妈一天若干顿附加餐的供应下,她的胃口越来越大。加上现在还要给孩子喂奶,真的十分不扛饿,而且一饿就头晕。 她忍不住又一次下了床,来到楼下厨房。婆婆正忙得不亦乐乎,但这么久的时间里,除了米饭外,婆婆还没有开始做菜——虽然菜都洗干净了。 见苏宛来了,婆婆又是满脸褶子的笑:“乖乖,你怎么起来了呢?等明回来了,我会让他将饭菜搬到楼上给你吃的。” 苏宛这才知道饭还要等程明回来才有得吃,看看腕上的手表,此时才不过十一点,离吃饭最少还得一个小时。她却真的撑不住了:“妈,我现在就很饿,有没有什么可以给我先吃的。” “我这菜还没有炒呢,汤也没做。”婆婆一脸抱歉。 第一十七章短兵相接智者胜1 苏宛现在才真的明白了,在程明回家前她是不要考虑吃上饭了。 因为怕零食对身体不好,自从怀孕后,苏妈妈和程明就站到了统一站线上,坚决不允许苏宛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新家又是刚来住,作为一个刚生了孩子的女人,再大的能力也没有办法给自己准备零嘴。 现在这种时候,苏宛觉得只能回房间去了,因为站在厨房里更加觉得饿。她不是不想自己动手做点吃的,哪怕是口西红柿蛋汤呢!但婆婆死死地把住厨房,慢慢切着白菜。包子宛没有让婆婆让位的勇气。 漫长的等待仿佛将时间都拉长了,饥饿着等待的人尤其觉得是这样,明明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一看钟表才刚走了五分钟。 苏宛终于忍不住给程明打了个电话。程明请了几天婚假,工作堆积如山,语气虽然还可以,语速却快得不得了。以苏宛对他的了解,不是忙得团团转,不会这样和她讲话。 “好了,苏苏,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件要打印,弄好了就可以回家了,88。” 苏宛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程明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她还能说什么?总不能打电话告诉自己的妈,说她饿得不行了,让送点吃的过来,这不是打婆婆的脸么? 大概十二点半,程明才到家。老太太还真准时,儿子一回来就开饭了。 上了桌,苏宛又忽然没了胃口。倒是有三个菜一个汤,但菜里汤里都漂着肥肉丝。没有错,大家都没看错,菜里也是漂着的,因为不管青菜、白菜还是生菜,婆婆统一采用的煮的方式。 苏宛难以下咽,程明和他妈却吃得很香。 程老太太十分得意:“还是妈做的菜合你胃口吧?到哪里也没有比妈更疼你的人了。” 这句话令苏宛心里不太舒服,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更加没有胃口了。 偏偏程明还说了一句:“妈做的菜最好了,我最爱吃。” 在苏家百般挑食的人,这个不吃那个不动的,到了自己的妈跟前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苏宛一推饭碗站了起来:“我不吃了,回房间睡一会儿。” 程明很意外:“半碗饭都吃不下去?”他看了看自己的妈。 程老太太笑笑:“你以为生了孩子的人能吃多少呀?她们小姑娘一天到晚要身材好,吃得就更少了……” “现在可不是讲身材的时候……”程明低声道。 程老太太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儿子碗中:“放心,饿不着你老婆,妈肯定将她们母子照顾得好好的。” 程明放心了,又吞了一碗饭。直到吃饱喝足,他到楼上来看妻儿——工作很忙,他必须尽快到单位去。现在孩子与妻子都如此安静的小憩着,他也就放心了。 苏宛一肚子的委屈,假装睡了,背对着门口。原以为程明会过来哄她一下,谁知却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不禁十分失望,泪水也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以前那样说关心她,原来都是假的。 此时生气加饥饿令苏宛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拿起电话打给妈妈。可是妈妈居然不在家,连爸爸也不在。接电话的是保姆胡阿姨,苏宛自然不好意思对着她诉说自己的委屈,电话只得又闷闷地放下了。 一下子,苏宛觉得自己犹如被大家抛弃了一样,伤心得不得了。孩子却在此刻哭了起来,宝宝很乖,哭的原因无非两个,饿了或是尿了,这一次却两个原因都有。 苏宛应对得手忙脚乱,换好尿布再奶孩子。孩子子已经等不及了,犹如一个小斗士一样扑了上来,拼命吸了几口,撇开奶头喘喘气,然后再喝。这样三两次后,孩子终于安静下来。苏宛却哭了。 “这是干嘛呢!”房门忽地被打开,婆婆出现在门口,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宛儿啊,我的乖乖,你好好的带孩子,哭的什么……” 苏宛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要论婆婆,应当算没有给她什么委屈,但她就是想要哭,怎么也止不住。 “好了好了,不要哭啦。”婆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爸爸和你妈妈来了,在楼下客厅里坐着呢,你快下楼吧。” 苏宛愕然地抬头。 面对一脸笑意的婆婆,苏宛忽然有点不好意思。 真的不该再哭了,也没有哭的理由,难道告诉自己的父母,自己是因为饿得太厉害才这样委屈的?婆婆不会做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不是错啊。说到底自己还是有问题的,为何不主动和婆婆勾通一下? 心情一平静下来,苏宛觉得没那么难过了。她将孩子交给程老太太,让婆婆将孩子先抱下去,自己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头发,洗了把脸,至少让自己看来不是那样憔悴。 苏妈妈带了一大堆东西来,有吃的也有用的。不过吃的多是原料,用的多是给孩子的。 见女儿迟迟才下了楼,苏妈妈不禁责备自己的女儿:“虽说坐月子,也该帮婆婆搭一把手。婆婆做饭的时候,你就该带着孩子,臭蛋又不难带。婆婆又要洗又要买又要烧,事情哪里做得完?” 这句话令苏宛十分意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这样说。 婆婆却接过了话碴:“亲家母,话可不是这样讲的,现在年青人都是这样的,宛儿如同我自己的女儿,我哪舍得让她受一点苦。只要孩子睡了,也就抱回她房间里去,我也就能腾出手来做事了。”一面说一面冲着苏宛一笑,那模样就像苏宛做错了事,而婆婆在为她讲情一样。 “亲家母您辛苦了,”苏妈妈十分歉意,“我的女儿我自己知道,从小娇生惯养的,什么都不会,你还要担待一点。” 婆婆满面笑容:“宛儿很好的,真的很好的。说实话,也是我做事速度太慢了一点,让孩子一个人呆着吧又不放心,让宛儿看又怕她累着了……所以才到处乱得一蹋糊涂……让亲家母见笑了。” 苏宛这才发现家里真的很乱,客厅还好,但墙角那一大盆尿布却真的十分煞风景,餐厅的桌子上,碗筷还未收拾。这样看来,厨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再傻也明白婆婆对爸妈讲过什么了——为了带孩子,婆婆才没有来得及做这一切,而苏宛只顾着自己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很委屈了。当着爸妈的面说出婆婆上午那令她不堪的行径?苏宛自己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是家人会担心,二是父亲在这里,这样的事她也难以启齿。 苏妈妈听了程老太太的话觉得更加过意不去。虽说臭蛋是程家的孙子,但也是苏家的外孙,岂能如此袖手旁观。 第一十八章短兵相接智者胜2 “反正我下午也没有事,就在这里帮着洗洗衣尿布、照顾照顾孩子什么的。” “这怎么好意思,还让外婆来辛苦……”婆婆的话说得十分客气,但语气一听就知道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苏家父母只是来作客的。又对着孩子笑,“宝宝,看外婆对你多好,放着钱不去赚,到这里来照顾你,长大了要对外婆好,必须像对奶奶一样好。” 苏妈妈这个大包子完全听不出话外之意,只是一味地讲:“没事,没事。” 她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婆婆则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苏爸爸聊着天。但苏爸爸与她有什么好讲的?时间一长,婆婆大概也觉得乏味,兴趣又转移到苏妈妈这里。 苏宛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和自己的妈妈说:“妈,我想吃东西。” 苏妈妈愣了一下,婆婆已经笑了起来:“这孩子,刚吃过饭就又想要吃啦。” “都是让我惯的,一天五六顿。” 苏妈妈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放下了手中的抹布:“有从家里带来的鸽子汤,你想喝吗?” 苏宛简直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馋样让苏妈妈又好气又好笑:“都做了妈妈的人了,还这样好吃,也不怕孩子笑话。” “吃得下好,吃得下才有奶呢,”婆婆呵呵地接过话头,凑到苏妈妈身边,“早上一起来我就给她做了五个鸡蛋,眼睛眨都没眨她就吞下去了。宛儿好,不像其他女孩子矫情。” 苏妈妈吃了一惊:“五个鸡蛋啊?”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想了想还是说道,“亲家母,你可不能这样宠着她,鸡蛋虽然是好东西,但一天吃五个也太多了。” “草鸡蛋营养好,我已打了电话回去给明的姑姑了,让她从乡里多收一些来,谁让宛儿爱吃呢。” 苏妈妈笑笑,没有再说什么。说到底人家是做给自己女儿吃的,也不要女儿做给她吃,再说三道四就太不像话了。 在大家说话的当儿,汤已热好了。按照苏妈妈的意思,拿个小碗先喝一碗解解馋罢了,苏宛却不肯,自己拿了个吃面的汤碗出来,盛了满满一饱,风卷馋云地吃起来,不过片刻,就干干净净。 婆婆抱着孩子坐在旁边,看着苏妈妈笑:“亲家母,我家宛儿能吃吧。” 苏妈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女儿虽好吃,但这样的馋样,也只有在刚上大学那一年放假回来时出现过。昨天在医院里还说什么她要保持身材呢,怎么一回家就全忘记了?看来还是程家妈妈会服侍人,女儿也肯听她的话。 苏宛吃饱喝足,精神气也就上来了。虽说刀口还未完全恢复,坐的时间长了也难受,但爸爸和妈妈在这里,就像心里有了底似的。 苏妈妈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笑:“还说这汤留给你晚上吃,竟这一下子就吃完了,晚上还得麻烦你婆婆重新做了。” “没事没事,”婆婆答应得十分爽快,“不过我可没有亲家母做得这样好吃,农村人嘛,只要填饱肚子就是了,也不管味道,难得我家宛儿不嫌弃我。” 苏宛还能说什么呢?婆婆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她总不好再要求妈妈做好汤回去,这不是打婆婆的脸吗? 孩子在婆婆的手上颠来颠去,又睡着了。苏妈妈便要苏宛抱孩子上楼休息——月子里总这样站着是要落下病根的。 婆婆嘴上还不肯苏宛抱走,说怕她抱不动孩子上楼。苏妈妈笑道;“哪里有这样娇贵,亲家母啊,我这女儿让你如此宠着,会不成样子的。” 话是这样讲,苏妈妈心里实则是高兴的。看来程家母子是真心对自己女儿好,自己今天送东西过来,是显得有些不信任人家了,这真的不太好意思。 她在想着,在程老太太回老家时,是不是准备些东西给她,好感谢她对女儿的一片真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下去,每一天苏宛都在盼着娘家的妈妈可以给她带些好吃的来,自然这些好吃的也一点不剩进了她的肚子。 对此,程明颇有微言,为何不能给他留一点,他也很想尝一尝妈妈的手艺——这里的妈妈是指苏妈妈,而非程老太太。 苏宛每天忍饥挨饿,偏偏偶然对老公、对妈妈说了大家还不相信,反而不约而同地笑她嘴馋。时间一久,脾气难免也有了一点,现在听程明这样说,不禁露出了一丝讥笑:“你不是说你妈做的菜是天下最好吃的妈,我妈做的哪能让你下咽啊。反正我妈那些鸡鸭鱼肉都买来了,让你妈妈给你做呗。” “苏苏,你这样说就太不懂事了。”程明嬉皮笑脸的。 苏宛撅着嘴:“我还不通情达理啊?” “看看看,就不能说你,一说小孩子脾气就上来了。”程明依旧打着哈哈哈。他有也难言之隐,谁不想吃好吃的,但自己妈妈做饭就这样,不管什么菜一放上两根肉丝就算晕菜了,并且喜欢放水煮。老人家了,几十年的习惯怎么改? 在没有到苏家之前,程明觉得自己的妈做饭还过得去,但什么事就怕有比较。 老娘也知道自己的手艺无法与苏妈妈相比,私下里问过儿子若干次,程明为了不让自己的老娘有自卑,才说最爱吃妈妈做的菜。可这不懂事的妻子,却常拿此事说他,觉得他不诚实。 苏宛心里没有好气,干脆没有理他。 她不明白,自己在家坐月子,怎么程明每天陪自己的时间反而少了,上班忙就不说了,一回来也是往婆婆屋里钻,母子俩有说不完的知心话。 凭良心讲,这时候他们母子倒没有将孩子留下给她看的,所以没有要带孩子的烦恼,因为程明总是一回家就将孩子抱走——自从发生上次婆婆用自己的奶头给孩子啃事件,苏宛就再也不肯让孩子长时间与婆婆单独在一起了。 为了这件事,程明曾经批评过苏宛,同时也为自己晚上带着孩子陪老妈找了个借口——谁让苏宛嫌婆婆脏,不肯让婆婆带孩子呢?婆婆忙碌了一天,晚上也该让她老人家享一享天伦之乐啦。 第一十九章第一次发怒的包子 不知不觉孩子就要满月了。 苏家的第一个外孙,当然想要好好热闹一下,但婆婆的意思是要儿子媳妇带着孩子回老家摆满月酒。 苏宛吓了一跳,以为婆婆要她剩下的产假回乡下过,半天没敢开口,只是拿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 程明毫不在意:“苏苏,你听妈讲完嘛。” 好在婆婆接下来的话让她松了口气:“宛儿,家里条件那么差,你怎么过得下去?只不过是要你带着宝宝回家请一下客,来回也没有多久的路程嘛。” 婆婆才不会傻到将苏宛这花钱的祖宗带回去,在这里,儿子媳妇那给得足足的生活费她一个子儿都不需要花——因为所有东西苏妈妈都会带来,只需她说一声苏宛想吃或是自己没空上街就行了。 苏宛却真的有点为难。苏爸爸早就说过了,因为女儿结婚时自己没出力,因此特别想好好地补偿一下外孙——这个满月酒的钱由他来掏,至于地点,当然是在苏家这边好,他要的就是开心热闹。 “宛儿啊,你爸你妈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程家的孙子回乡办满月酒也不是过份的事,他们一定想得通的。”婆婆笑得咯咯地,“你若是觉得不好对你父母讲,这件事妈妈去做。妈妈我不怕做这个恶人的。” 这大义凛然的样子令苏宛哭笑不得。 “要不,两边都办?”程明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苏宛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开玩笑吧,有孩子办两个满月的?” “这有什么要紧。”程明又说了一句。 现在说他的就不止苏宛,连程老太太也不高兴了:“明,不是妈说你,你说话就是没有宛儿上路,哪个孩子会办两个满月酒?” “妈,你总是偏心苏苏。”程明故意说,又向苏宛眨眨眼。 苏宛却没有心思与他逗乐子,与程明的故意拍马屁相比,她更想听听婆婆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婆婆得意地看了儿子媳妇一眼:“孩子不能办两个满月,可百日也可以办的。那时候孩子已大了一点,你爸你妈抱出去不是更有面子,对吧宛儿?” 苏宛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建议,一时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父亲已在准备,但挪一下时间不是问题,反正是自家的酒店,不存在订餐不订餐的情况。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苏爸爸竟在此时打过电话来,所问的也正是孩子满月的事,喜气从电话那头溢过来,听得出他正在饭局上,酒已喝得差不多了,所以兴致特别高,喋喋不休地告诉女儿他已准备了大大的红包,不仅有给外孙的,还有给女儿的,并且还给女儿请了几个尊贵的客人——苏家有事,一向都是苏妈妈操心,这次苏爸爸主动请缨,可见对女儿有多宠爱。 包子宛听着父亲热情的声音,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提出婆婆方才的建议,但那母子俩个眼巴巴地看着她,她不说又不行:“爸,这个……客人能不能等一下再请,因为满月酒可能暂时在这边办不成呢。” “什么意思?” “婆婆说,满月酒要回老家办,而且老家那办已在准备了。所以爸,你看……” 果然,她的话刚一出口,父亲在那边就生气了:“苏苏,别老想着你婆家,怎么不想想你爸爸?我客人都请了不少了,你又说不办,这让你爸爸将老脸往哪里放?” 苏宛结结巴巴:“可是爸爸,这个孩子毕竟是程家的孙子。”——情急之下,她居然说出了一这一句,这自然很伤爸爸的心,所以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你还是我女儿呢!”苏爸爸啪地挂了电话。 苏宛愣了半天,才将话筒放下。 父女俩的通话内容不必说,程明母子俩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何况最后一句苏爸爸的声音特别大,他们想听不见也不可能的。 “你爸爸怎么这样啊,这不是让孩子们为难嘛。”程老太太啧着嘴,伸手来替苏宛抹眼泪,“让我家乖乖受委屈了。” 苏宛闪身躲过了——现在她开始觉得婆婆是在惺惺作态,语气也不由得难听了一点:“妈,你别这样说我爸。他早说过要给臭蛋过满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你又提出来……” “哎哟喂,宛儿啊,那你这是怨我了?”婆婆脸一掉,慈祥立即跑得无影无踪,转身看着自己的儿子,“好好好,这都是我老娘的不对,不该提出来让孩子到老家去。可这是我程家的孙子不是?说到底,他也姓程不姓苏的。” 苏宛哑口无言——刚才她也是这样对父亲说的。 婆婆转身将孩子往儿子手中一塞,回了三楼自己的屋子。看那背影一抽一抽的,显然是在哭,而且是伤心至极的哭。 程明在后面叫了一声妈,但程老太太身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下,身为儿子的程明没有办法淡定了:“苏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妈呢?她是你的婆婆,你要尊敬她、孝顺她,而不是这样对待她。看看,你都将妈气成什么样子了。” “我……我刚才语气是不好了一点,可是我爸爸他……”苏宛不知该如何表述。父亲生了气,已然令她够心烦意乱的了。现在婆婆又转身走了,下午和朋友打电话时还说自己的月子坐得挺舒心,没想到最终还是有了矛盾。 她该怎么办? 程明将孩子塞给苏宛,气哼哼地往吵发上一坐:“人要知道感恩的,苏苏,不是我妈在这里服侍你,你这月子能过得这样舒服?” “妈照顾我,我一直很感激她的。”苏宛低声说。这时候的她心里多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虽然有点埋怨婆婆。 程明却冷笑:“感激她,那你就这样和她讲话。村里人都知道她到这里是带孙子的,谁知吃了辛苦不算,还要受媳妇的气,她一向最要强的人,你让她回去脸往哪里搁。” 他的个性便是这样,有时候讲理得很,有时候却不可理喻,没有原则的维护自己的家人。 苏宛又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责备你妈的意思。” “什么你妈我妈,你心里还是将我妈看作外人的吧?”程明揪住一个字眼不放。 若是往常碰到这个情况,苏宛也就算了,苏妈妈与她讲过多次,程明在单位工作很辛苦,压力又大,因此无论如何也要让着他一点。可是今天苏宛让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生了气,本来心里就不得劲,婆婆又来这一出,责备父亲不说,还给自己甩脸子。应该给自己作主的男人——程明又这样指责她,就算苏宛再包子,此时也有了怒火:“我怎么给婆婆脸色看啦?你说话怎么这样不讲道理?你妈是来服侍我的不假,可是她一天到晚能做多少事?许多都是我妈做的好不好?” “你妈做了事,我感激她。但这不能成为你对婆婆不好的借口。”程明声气十生冷硬。 “我就是太没用了,所以什么也不说。” 苏宛的嘴唇颤抖着,有心说出她在家里挨饿的事,想想却又算了。已经在吵架了,何必将事情弄得更复杂,向来在言语上她就不是程明的对手。 “苏宛,你别这样贬低自己,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我没用,是我们程家都没用,不然你也不会要在这里办孩子的满月酒了。” 苏宛都不知该怎样和他说话了。满月酒这件事,她确实没有多与程明商量,皆因当初没有多想,现在却被程明一下子上升到这样的高度,简直哭笑不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个通情达理、令她心动的程明的了,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我没法和你说。”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程明冷笑,“我妈说你一向看不起她,现在看来是真的。事实上,你连我也看不起,所以才会自作主张,同意你的父母给宝宝过满月。我告诉你苏宛,程家虽然穷,可给孩子摆满月酒店还是摆得起的。我妈说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回老家请客! 第二十章落荒而逃 苏宛在生气的时候,喉咙里就像打上了一堵墙,越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程明却正好相反,这一点他绝对继承了他母亲的遗传,不仅语多话密,记忆力也出其的好,甚至若干年前苏宛一个不经意的过失都会拿出来说一遍。在他的攻势下,苏宛更加哑口无言,偶然无力的一声争执也会很快被压制下去。 夫妻的争吵声终于将婆婆又唤了出来。不过,她不是来拉架的,而是加入声讨苏宛的行列的。 “苏宛,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婆婆声泪俱下——这时的她倒还好,没有像在农村唱程大嫂时那样村话粗话频出——“明在单位已经够辛苦的了,回家来你还不放过他。你妈说你娇生惯养不懂事,真是一点没有说错。他那样辛苦,你就不能让一让他?你要将明气病了,我看你将来怎么办!” 苏宛愣了一下,再想不到婆婆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前在自己家时,每次与程明有了矛盾,妈妈可都是责备自己的女儿的,何时说过女婿一个不是? “我也是有工作的人……” 包子的声音刚出口便被淹没在婆婆的声浪中了:“别以为自己有个工作就了不起,谁也不是在家吃闲饭的人。你不要跟我老婆子比,我像你这么大时老老小小里里外外,什么事不做,哪像你这样舒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不满足。” 此时的苏宛除了流泪还能说什么?一个程明她都不是对手,何况此时又加上一个婆婆? 她忽然觉得这个家不是自己的,而是程家母子的。抱着孩子转身愤然上楼,拿了一点孩子必备的东西。 见她又从楼上下来,正在和自己妈说话的程明吃了一惊:“你想干嘛!” 苏宛没有开口,只是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走到门边将孩子放进婴儿车内,一手挽着包袱,一手便去开门。 程明醒悟过来,扑过来抓住她的手:“不许走,这么晚你要带孩子到哪里去?” “我回家去。”苏宛一字一泪。 婆婆在旁边开了口:“宛儿,不是妈说你,你也太不懂事了。这多大点事,你就要回去告状吗?” 苏宛愣了一下:“回去告状?” “你不就是想回家告诉你爹妈,然后让人来责备明吗?”婆婆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告诉你,你要去尽管去,明不怕,他也是妈妈的人,我不会看着他这样被你家人欺负。不要以为这是你的老家,就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人都是要讲道理的。” 苏宛这时已经懒得再解释了。她摇了摇头,慢慢开了门,推着孩子出去。程明见状依旧想拉住她,却被自己的老娘给拦下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惯老婆这毛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丈人丈母若是知理,就不会留这个女儿。” 门在苏宛的身上关上,同时也关住了婆婆的闲言碎语。 农村婆婆果然太难相处了,就算自己将心扒出来、就算自己再忍让,在她眼中依旧只是一个与她无关的外人,她关心的永远只有儿子,永远只有程家利益,自己则是她攫取利益的砝码,一旦这个砝码失灵,她便毫不迟疑地抛弃。 苏宛哭得不能自制。路边几个匆匆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她,其中一个大娘还关心地问了一句“姑娘,你没事吧”。 她却笑哭得更伤心了,自己的深爱的丈夫还不如一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关心自己,她与孩子在外面,他竟然真的听自己妈的话不来找她们。 苏宛只知道默然地推着车往前走,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几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又默默地开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忽然哭了起来。苏宛这才醒悟过来,不能这样在路上一味的走着,即使自己无所谓,也该想一想孩子。 看看手上的表,此时已经以将近十点了,虽然是夏天的夜晚,路上也渐渐没了行人。从她出来到现在,何止两个小时,可丈夫一直未来找她,她还抱着什么幻想。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绝尘而去。 可是,司机的一句话却又让以为自己已经心硬如铁的苏宛哭了:“姑娘,我已注意到你很久,若不是担心你打不到车,早就开走了。是有什么伤心事吗?千万不要想不开,看着孩子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谢谢。”好不容易她才说了这一句。虽然急需找人倾诉,可是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娘家门前的马路上下了车。孩子刚抱出来,便有一双手伸了出来:“姐,你回来啦。” 是弟弟。 苏宛的鼻子酸酸的,低着头没说话。 司机从后备箱中取出婴儿车,接过弟弟手中的钱,低声说了一句:“你姐姐好像很伤心啊,好好劝劝她。” 姐弟俩往家走的路上,苏宛才知道婆婆和程明已经到了家里,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着委屈。 苏宛愕然,不用问,这母子俩也是打的来的,未必看不到站在路边的自己,竟然可以这样狠心地离去,连不认识的出租车司机都怕她想不开呢,他们却没有一点担心的。 她的心冷得像冰一样。 在院门口遇到三姑,她与弟弟一样,也是特地出来等她的。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三姑上来就低声地责备,“拼死不离战场,你倒好,丢下自己的家跑了。这还不算,还给人家撂下话回娘家,人家妈来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让你爹娘怎么办,急都要急死了,还要给人家陪不是,这到哪里去说理!” 苏宛黯然不语。在三姑的叙说下,她才知道婆婆来了之后发生的一切。 说苏宛家的门是被婆婆捶开的一点也不为过,进门后婆婆就号啕大哭,没有见过世面的苏家爸妈顿时麻了爪,以为女儿家出了什么大事。 好不容易劝老太太坐下,一番惊天动地的哭诉,苏妈妈才总算明白了母子俩来的意思主要有两个:一是苏宛太不懂事,他们母子再对她好,她也不领情。二是苏宛现在回娘家了,出了什么事苏家要负责。 第二十一章再次屈服的母女 苏妈妈那个大包子,除了会为女儿担心,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还一个劲儿地与婆婆打招呼陪不是。唯一有头脑的是苏家小弟苏一鸣,知道打电话给亲戚家到处找人。 “苏苏,三姑说话你可不要生气,你婆婆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什么话我也不多讲,只是以后凡事多个心眼,必须要将小程拿住了,只有拿住他你们母子才会有好日子过。” 苏宛认真地点头,三姑的话是有道理的,事实上,婚后发生的种种无不如三姑当初所预料的一样,但当初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拼死拼活地非要跳进这个火坑来。 推开家门,迎面便是苏妈妈的一记耳光。苏宛愣住了。 三姑手疾眼快,急忙上前护着:“嫂子,有话好好说,可必要打孩子,她还没有出月子呢。” “还没出月子就往外跑,这是要急死我吗?”苏妈妈忽然哭了,上来抱住自己的女儿,“你再不懂事,也不能抱着孩子就往外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程家交待。” “嫂子,你这话说差了吧,我们向程家交待什么?苏苏是大人了,娇气是娇气了些,却不是不懂事,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跑出来。你为何不能听孩子说两句?”三姑不紧不慢地说着,伸手从苏一鸣手中接过孩子,眼睛却不住看程家母子。 程明想要站起来,却又被程老太太拉着坐下了。 “三姑,你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欺负了宛儿?”婆婆的态度十分傲慢。 三姑笑笑:“亲家母,我可没有这样说,但怎样理解就是你的事了。” 忽然之间,程老太太迸出了一声哭:“天哪,这是要将人欺负死了吗?媳妇不讲理,遇上的长辈也是这样,我们乡下人可到哪里说理去。”一面说一面就站起来,一巴掌抹去脸上的泪,“好吧,我一个乡下婆子也不要脸了,这就找左邻右舍地出来评评理。” 苏妈妈赶紧上来劝她:“亲家母,你消消气。我家春英也只是心疼侄女,没有其他意思。” “哎哟喂,我这不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可我心疼儿子归心疼儿子,可不敢说媳妇一个不是,三姑可是在欺负我们母女俩。”程老太太一把抓住苏妈妈的手,攥得死死的,“亲家母,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些话讲出来,不然我就要憋死了。” “你讲你讲。”苏妈妈好脾气地陪着笑。 三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笑笑地抱着孩子坐在一边。 苏宛如今已经伤了心,不愿再看婆婆的表演,可还没有迈步,就被苏妈妈阻止了:“苏苏,你想到哪里去!” 三姑一把将苏宛拉到身边坐下。 万事俱备,只欠程老太太的表演。她四处看了一下,动用起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得声泪俱下,于是苏宛在她的描绘下,成了天下第一恶媳——她不肯让婆婆抱孩子,因为怕婆婆少做家务;她不肯让程明多陪自己的妈,因为要使唤儿子做事;她不肯多吃婆婆做的东西,因为怕她将苏家送的好东西全做给儿子吃了。 “我知道,怕明吃是假的,其实是怕我吃哟!”婆婆说说眼泪便又成串地往下掉。 苏妈妈一时也有点弄不清程老太太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了,要论说谎,她不应该,毕竟年过半百的老人了,不会这样诬蔑晚辈。可是她口中说的那个人,怎么就一点也不像是自己的女儿呢。 程明坐在自己的妈旁边,悄悄捅了捅她:“妈,你别说了,苏苏不会是这样的人。” “你是说你妈说谎了?那天你从超市买了东西回来,她是不是让你立即拿到房里去了,我想看一下也不成?” 程明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他没法解释,那是给苏宛买的卫生用品,怎么能给妈看?不仅当时不能看,现在更不好当着众人解释。 程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回身又拉住了苏宛的妈,“亲家母,这些天相处下来,我怎么对媳妇你也是看着眼中的,恨不得顶在头上、供在心里,出来进去,看到一眼喊一声我的儿,心扒不下来给她。可她呢?成天房门不出,只有你去了她才露出一丝笑影儿来,我对你抱怨过没有?” 苏妈妈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我对她这样好,为的是什么?还为为她们小两口和和美美的么。照理讲,我们母子这样宠着她、惯着她,她总要给我们几分脸面吧。她不给啊,我不过给提一句回老家给孩子做满月,就生了气了。我……” 程老太太的眼泪说来就来,比演技派演员还要厉害。 苏宛前所未有的气恼,所有事情自己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为何到了婆婆地口中就完全变了味,而且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心里堵得慌,有怒火想要发泄,却又不知从哪里发起,又向何人发出去。 程明——自己深爱的丈夫,此时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苦闷地埋着头。他就不知道为自己辩解一句? 苏宛站了起来:“我去睡觉了。” “坐下。”苏妈妈责备了一下自己的女儿,“怎么这样不懂事呢?” 三姑也有点失望,自己的这个侄女实在太像嫂子了,别人都要欺负到她头上拉屎了,她却一个屁也放不出来。还有嫂子,只知道一味地骂自己的女儿,也不想想,有些人不是你讲道理、你对她好,她就会感激的。 不过,现在这种情形她却不便开口,毕竟她只是三姑而矣。而且嫂子与侄女这样的人,你不让她们看到程老婆子的真实嘴脸,她们不会想到反抗。 程老太太撇下嘴:“亲家母,不是我当着你面说宛儿,她还说是大学生呢,有时候连个农民都不如。我家明是草鸡毛,她更是个草鸡毛。”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骂人?”苏宛终于发怒了,“我做什么了,你就这样责备我?是人总是有脾气的,你不要逼我!” 程老太太放声大哭:“哎哟喂,这是真的要欺负死我老婆子哟,我不过说了一句实话,媳妇就指到我鼻子上骂啊,你们苏家生的好女儿,敢公然骂婆婆,这样的媳妇我们家娶不起。” 程明心烦意乱,再料不到妈妈会用之前和嫂子家说的话来说苏宛,这是要与苏宛撕破脸干架的征兆啊,赶紧大声喝了一句:“妈,你说什么呢。苏苏虽然不懂事,但也不像嫂子那样……” “你,你还帮着媳妇?”程老太太勃然大怒,每次她在乡下骂大媳妇,大儿子从未还过嘴。现在小儿子居然敢公然为媳妇说话,那还得了。何况,这里当着媳妇家人的面呢,她的老脸往哪里放? “我这是要被你们气死啊,反正我也不活了,若你爹回家问起来,就说我被气死了,是被公认的好媳妇气死的。”程老太太撒泼打滚地作着。 第二十二章强中自有强中手 苏宛气到忍无可忍:“好啦,你不要再装啦,到底我做了什么,妈你心里是有数的。我可不敢担着气死老人的名,既然这样,我离婚好了,反正我也不配做程家媳妇。” 苏妈妈脸上都变色了,站起来甩了女儿一记耳光,眼泪落了下来:“你这不争气的孩子,妈妈在家是怎样教育你的,到了婆婆家一定要孝顺长辈、体贴丈夫,可是你倒好,生了孩子就将自己真当成公主了,将一个家搅得鸡犬不宁,爸爸妈妈花那么多钱、费那么多心思,为的不是你们两人好好过日子么,你怎么就这样不懂事呢!” 苏宛伤心至极,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让妈妈生了气。从小到大,记忆中屈指可数的几次看到母亲落泪,没想到为了自己的婚事,妈妈已经伤心过几回了。 可是她自己又很委屈:“妈,我没有做错……” “你还说没错,你没错,婆婆会这样生气?”苏妈妈难过不已,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些天亲家是怎样对女儿的,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做事手脚慢了一点、个人卫生习惯差了一点、花起钱来小气一点,但总不曾有坏心眼落在她的眼中,对女儿也确实乖乖宝贝儿的不离口。若非真被女儿气着了,又怎会今天突变成了撒泼打滚的另外一个人? 苏三姑出来打圆场:“嫂子,你也别老骂苏苏了,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 “她是孩子的妈妈了,却还这样不懂事。”苏妈妈的眼泪说说就要往下掉,回头一见女儿,也是泪眼婆娑,忍不住地心痛,但她从来不惯着孩子,犯了错无论如何都要批评的:“苏苏,你若还是妈的女儿,就给婆婆认个错。回家与程明好好的过日子,别再说离婚这样的傻话。” 苏宛伤心至极,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难过,仅仅是因为婆婆今天给她下了个套,然后将作的罪名安在她头上? 她觉得是,更多的觉得不是。或许丈夫的冷漠才是最令她伤心的。 程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苏苏,你就的妈的话,跟我妈认个错,一切就过去了。” “我做错什么了?”苏宛不觉得大喊了一声。包子不是傻子,她现在也能看出婆婆是最会演戏的,而丈夫居然会陪着婆婆演,这样自己的妈妈更加相信不对的是自己了。 她羞于向人诉说之前自己作的傻事,比如被婆婆骗去的钱,比如闹心的月子。当然更重要的是,就算她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吧? 三姑拍拍苏宛的肩膀:“好拉,苏苏,别这样。认个错有什么呢?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况又是对长辈讲的?就看在她是程明妈妈的份上,你说两句好话也不为过。你也不想想,难道还要婆婆给你认错不成?孩子这样小,也不能离婚吧?再说,亲戚朋友们看着也笑话。” 苏宛抬头看着自己的姑姑。三姑再一次的点了头。 苏宛叹了口气,是啊,不过一句话的事,忍一时风平浪静,今天的这件事无论如何她是没法自证了,那么以后放精明一点吧,不能再让婆婆让自己骗了。三姑说得对,离婚是一时气愤说的话,若真离了,不要说自己,就是父母也没脸见人啊。 “妈,我错了。”苏宛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样说出口的。 程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我可当不起。” “算啦算啦,亲家母,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说到底,她还是个孩子嘛。”三姑笑嘻嘻的。 程明也在一边给自己妈使眼色,让她见好就收。 程老太太这才换了一幅嘴脸,转身拉着苏妈妈的手:“亲家母啊,你放心,我之前怎样对宛儿,以后还怎样对她。” 包子苏妈妈感激地点头:“谢谢,谢谢。” 三姑却在一边暗自冷笑,嘴上却说:“苏苏,你看婆婆多有大量,以后你也要懂事一些,不 是孩子了,以后做事不要再这样傻乎乎的,任性所为,知道吗?” 苏宛点头。 见自己的妈妈恢复正常,程明便过来哄老婆,问她方才在哪里。苏宛却不想理他。 三姑叹气:“你这孩子,才说你就忘记了,小程也是关心你,何必不理他。夫妻好才是真的,夫妻一心,其利断金啊。” 苏宛愣了一愣。 经过这件事,满月酒自然要回程家摆了。苏妈妈又为此事和程老太太再三道歉,说自己与丈夫都不懂,又说丈夫喝多了酒,让她一定不要计较。 “不知道你们那边有什么风俗,可需要外婆家准备什么?”苏妈妈问得很诚恳,也有将功补过的意思在里面。 既然她这样诚心诚意,程老太太还不狮子大开口,从孩子的衣裳说到金鉓,从红包说到酒水钱。 三姑在旁边笑笑:“女儿坐月子,倒确实是要好好准备一下的,我们这里也是这风俗。” 三姑这个人,程老太太是多少有点怕她的,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厉害,心里不知叫过多少声阿弥陀佛,好在她不是苏宛的妈,苏宛也不像她。原以为话说出来,会被三姑反驳,所以还压住了一点,没想到三姑竟会竭力赞成,倒是大跌眼镜。 贪财的本性顿时占了上风,程老太太忍不住问:“他三姑,你们这里也这样?” “嗯哪,”三姑点头,“不仅这样,比你说得还要多得多。农村嘛,办酒做事的钱总是少一点。我大姐家孙子满月时,外婆家买了何止两三万的东西,就孩子戴的首饰都有五六样呢。” 婆婆被说得动了心,眼巴巴地望着苏宛的妈妈:“哎哟,他大姑的亲家也太有钱了吧。” “儿女债吧,说到底,哪个外婆不疼女儿女婿、不疼外孙?说是买给孩子,还不是买了给大人戴的。”三姑呵呵地笑着,无视苏宛向她抛过来的幽怨眼神。 臭蛋方才在大姑手上睡着了,这时候她示意大侄子苏一鸣过来将孩子抱走。很久没有与农村的老太婆斗过了,今天她可不想手软。 第二十三章都是钱惹的祸 程婆婆的贪心彻底被她挑逗起来:“三姑,那你看我家宝宝这满月应该怎么办呢?” 三姑笑笑地看了自己嫂子一眼:“办,当然得好好办。” 苏妈妈也连连点头,此时只要程老太太开心,怎么样都是可以的。钱是人赚的,再说赚得再多,不也是为了两个孩子,而且女儿、儿子在她心中原本没有一点差别。 程老太太十分高兴。 此时的程明却有点过意不去,刚在苏家闹了这么一下子,别人不知道,他可知道自己的妈是什么角色。在家里因为妈哭了,他才口不择言骂了苏宛,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母亲会来这一出,在他打算出门找妻子时,居然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来。 而他为了面子,竟然眼睁睁地看着妻儿在路边哭泣没有停车,实在太说不过去。 看苏宛的样子,这一回是不打算轻易原谅他了,他怎么还好意思让岳父家花钱呢?而且他也隐约觉得三姑今日的热情有点不大对劲,想要提醒一下母亲,可母亲已嫌他坐在旁边碍事,主动跑动三姑那边去了。 三姑侃侃而谈,说了若干的东西,从孩子的婴儿车、婴儿床,到孩子衣裳奶瓶,无不说了个够。自然也没有忘记提一提给孩子买一两样首饰。这样七七八八算下来,没有两三万绝对不够。 程老太太的嘴都要笑歪了,但未免又有点不满足——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给孩子的,她落不得什么实惠,而且似乎搬起来也不大方便,拿到农村去用处不大,还占地方。放在苏宛家,家里早就买全了,岂不多出来了? 三姑笑笑:“该买的总还是要买的,礼节上不能少。” 她的保证让程老太太稍稍放了一点心,嘴上却说:“让外婆家花这么多钱怎么好意思?”——虽说拿到的不是钱,但现在她也想通了,东西是可以变现的,比如上次苏宛拿回去的烟酒,只是费事一点。 “这有什么?”三姑与她坐近一点,一幅推心置腹的样子,“我嫂子也是要脸的人,出得多,奶奶家的面子好看,小两口面子也好看。大家在亲戚朋友们面前有面子,多好的事。早听小程说了,家里亲戚多,结婚又没能回家摆酒,挺遗憾的,现在借着孩子的名义回家热闹热闹多好,也让大家看看奶奶生了个好儿子、多了个好孙子。亲家,你是福人啊。” 一番话说得程老太太连连点头,甚至忘记了出钱人不是三姑,她的保证不算数,应当征求一下苏家父母的意见。 此时的她与三姑相见恨晚,一肚子的知心话想要说。 可惜三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奶奶啊,时间不早了,我看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小程还要上班,苏苏也是个还没满月的人,按老理,就不该到娘家来。”暗指一下自己的嫂子,“我嫂子老实人,不计较这些,不然的话……” 程老太太频频点头,三姑这句说得对急了,没有满月的女儿回家来,遇见不讲理的人家,不到婆家将屋顶拆掀了。 她急忙对着苏妈妈满口打招呼:“我是老糊涂了,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些,亲家母,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明天我让明买串鞭炮来放放,去去秽气。” 不是她忽然变懂理了,而是怕苏妈妈明白过来,不肯在满月宴上花钱。 苏妈妈反而过意不去:“亲家母,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都是苏苏不懂事。放心,这个满月酒,该我外婆家花的钱一分也不会少。我们也不大计较这些,明天让一鸣买点鞭炮放一下就行了。” 程老太太坚决不肯这么办,两人谦让了许久,最后决定鞭炮钱由程明出,至于燃放的事就请小舅子代劳了。 一家人送着程家老小四个出门。三姑将程老太太拉在一边,等众人走得远了,才压低了声音:“给孩子办满月,这事儿挺大的,你不回去早作准备可能不行吧?” 程老太太毫不在意:“请客这种事,我大媳妇能够搞得定。” 三姑笑着点头,显得羡慕不已:“亲家母真是有福气,有个能干的媳妇。我就不行了,事事都要自己操心。有什么办法?不过这也好,谁操办谁收礼,请客不吃亏的。说实话,我们家这边的至亲看着侄女有了孩子,心里真高兴,都盘算着给孩子一份大礼……” “三姑,一定要到我家去玩玩,”程老太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急忙发出邀请,“说起来不好意思,这么久都没请大家去玩过。当时明结婚后,本想要会一会亲的,可是宛儿怀孕了,也就谈不成了,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去。不过乡下人家,您可别嫌我们穷。”老太太的语说得不容反驳,显得成心至极。 三姑故意地生了气:“亲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家至亲,什么穷与富,太生份了。小程和苏苏结了婚,苏程就是一家人了。” 最后一句话可算说得程老太太的心里去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走在前面的苏妈妈和小两口都不禁奇怪,三姑到底说了什么,让老太太笑得如此开怀? 第二天一早,程老太太不顾儿子的拦阻,执意回老家去了。给小两口留下的话是,孙子还有两三天满月,她必须回家早作准备去。 “那我让苏苏给你拿点钱?”程明脱口而出,说了之后又不禁后悔。昨晚回来苏宛并没有原谅他,冒然提出这个建议,也不知实现的机率有多大。 谁知老太太一口拒绝了:“孙子过满月,当然爷爷奶奶出钱。我存了这么多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不是为了给孙子吗?” 话说得气势磅礴,苏宛却不相信,人能忽然转性了?别是先骗着她,然后让儿子悄悄拿钱吧?不过,她也懒得管了,以后只管好自己的钱袋子就是。 程老太太雄纠纠气昂昂的踏上回乡路,第一次不要儿子媳妇送、第一次不要苏家的礼物、第一次不要儿子的钱……总之有很多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 老太太一走,程明也到了上班的时间,可看看苏宛和孩子,又有点担心,最终决定打个电话请假在家陪妻儿。 妈妈走了,自己也正好给妻子服个软,苏宛的气总在心里不好。 第二十四章世上只有妈妈好 苏宛听着他打电话,什么也没说,抱着孩子就上了楼,进了房间就锁门。可她还没将孩子哄睡着,已经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程明早就知道她会来这一出,因此钥匙昨晚就拿在身上了。 “苏苏,你别生气了,”他涎着脸进来,“夫妻哪里有隔夜仇?” 苏宛背转过脸没有看他。 程明凑过来逗孩子:“臭蛋,你跟妈妈说,生气就不漂亮了。”见苏宛依旧不理,又往老婆身上凑,“宝贝,我错了。” 苏宛用手推他,可是哪里推得开,反而两人滚在了一起。 “程明,你快走开。我在哄孩子睡觉呢。” “宝宝看到爸爸妈妈生气,哪里睡得着,是不是,臭蛋?”程明嬉皮笑脸的。 苏宛有点心软,但嘴上还是说:“走开,少拿孩子出事,宝宝这样小,懂什么。” “宝宝不懂,但你懂的,”程明靠得更近了,“苏苏,别生气啦,我错了。” 苏宛的眼圈一红,低声说:“现在说错有什么用,你妈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当着我家人的面为什么不说?还那样骂我,真是没有良心……” 一个吻封住了苏宛下面的话。每当到这样的关头,程明便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而苏宛也总会融化在柔情中。 从苏宛的内心来讲,她还是想要将此事理清楚的,但孩子没有给她时间,好巧不巧就在此时哭了起来。母亲的天性让她情不自禁地抛开了一切,现在没有比孩子对她更加重要的了。 门铃也凑热闹,在此时响了起来——苏妈妈和三姑来了。程明方才打了电话给苏妈妈,至于三姑,是主动上门的。 程明也在家,这让三姑喜出望外:“这就对了嘛,小程,小两口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男子汉就该有担当、有胸襟,夫妻俩个好好,父母多放心。当然,你是大学生,这些话无需我对你讲,道理比我懂得多。” 迎面而来的一顶高帽子打得程明心花怒放,由于夫妻和好了,心情也很舒畅,叫妈的声音也格外响亮,又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 凭良心讲,这个女婿苏妈妈一向是非常满意的,嘴甜心细,手脚也勤快。住在苏家的日子,他对女儿的好大家也看在心里,真的将女儿当成了公主对待。 苏妈妈眉开眼笑:“好了好了,我来了,你就上班去吧。” “上什么班啊,”三姑笑着阻止,“也不差这一天,反正小程已经请假了。在家看看怎么带孩子、怎么照顾苏苏,他才知道他妈妈有多辛苦、丈母娘有多辛苦,我家苏苏有多不容易。是不是啊,小程?” 她已经说到这样了,程明还能讲什么?反正今天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他将拿起的钥匙了放下来。 苏妈妈第一件事便是给女儿做上午的加餐。三姑则开始洗孩子换下的尿布,刷尿褯子。做一的空隙,还顺手将洗衣机里的衣裳洗了。 到了中午吃饭时,家里已干净得一尘不染,苏宛和孩子也补了一大觉,精神抖擞。 程明有些过意不去,丈母娘帮忙也就是了,三姑也在这里忙了半天,连凳子都没捞上坐。 “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三姑嗔怪的道,“虎虎不在家,我也没多少事。”——虎虎是她在外面上大学的儿子。 苏宛吃了两碗饭,才将饭碗推开——虽说是很小的碗,但这也让程明够惊奇的。自己的妈做饭时,苏宛勉强吞下半碗就说饱了。 喂奶的时候,苏宛的奶多得就压不住,孩子吸一边,另一边的就直往外冒,不住地喷在孩子脸上,她赶紧让程明给她拿个毛巾压着。这种情形程明还从来没看见过,觉得很新奇,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令苏宛又好气又好笑。 喂好孩子,苏宛换了衣服。程明给她拿到楼下去洗,苏妈妈看到了,又抢过去。 三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此情形说:“苏苏这丫头还真是,吃个午饭换什么衣裳,你妈在这里服侍她也真够累了。”口气十分不满。 程明觉得必须替老婆解释一下:“刚才喂奶的时候,衣裳都打湿了,没有办法不换。”当下将事情解释了一下。 三姑笑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怪你老婆,其实我又哪里舍得骂自己的侄女?不是心疼你妈吗?你们这些孩子啊,真的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低头喝了口水,又笑了起来,“我家苏苏还真是个馋猫,但凡吃上一点,哪怕喝碗粥,也立即奶多得不了。在医院里,帮好几个没奶的孩子喂过奶呢。” 苏宛剖腹产后,刀口恢复得慢,在医院住了足有十天。奶多孩子吃不完,就惠及它人了,不断有护士将没有奶吃的孩子抱给来给她喂,为此,程老太太还颇有微言。 程明上了楼,想起三姑的话,心里却不得劲。老娘在这里服侍苏宛多天,苏宛从没有溢奶的情况。妈总说给苏宛加过餐,所以中午吃不多,今天丈母娘也给苏苏加了餐,怎么吃得还那么多? 不会连加餐也没有吧?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呆了,看看睡着的苏宛,脸上的婴儿肥不知在何时已经没有了。走到街上,她若不说,大概没有人相信她是一个没出月子的产妇。 回想起这一个月妈妈在这里的情形,他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平时虽不在家,星期六星期天他可是完全住家男人,亲眼看到妈妈给苏苏单独做过吃的,虽然量不多,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因为味道不能与苏妈妈做的相比,苏苏又是个挑食的孩子,往往一碗都不能完全吃完——他不会知道,这些东西都是苏妈妈买好送来,只劳程老太太煮一下。 程明下了结论,看来,“吃”这件事是苏苏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妈妈是个节约的人、实诚的人,见媳妇吃不多,以为她吃一点就饱,当然就做得少了。 想通了,心也安了,没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午睡醒来,苏妈妈又做好了女儿下午要喝的汤。满满一大碗,货真价实。 可苏宛的战斗力不行,吃了几块之后,便再也吃不下去,剩下的全被程明代劳。 美味塞满肚皮,程明的嘴巴也更甜了,妈妈长妈妈短的叫着,一定要自己的洗碗,让苏妈妈好好歇一歇。 第二十五章有其母必有其子 苏妈妈此时却担心女儿营养不够,往日一汤碗吃下去,还嫌她送得少,今天小小的一碗汤,却已坐在那里直叫撑着了。 三姑站在餐厅边帮侄女揉着胃,嘴里却埋怨自己的嫂子:“你也真的,没见过一天给孩子吃这么多的,早上一大碗排骨汤、中午两碗饭,睡醒又是一大碗老母鸡汤,晚上还有鸽子汤,她还没长成大可乐瓶,真是谢天谢地了。你当她是饭桶啊?” 苏妈妈实话实说:“每天下午她都吃一大碗,让她给小程留一点都不肯。” “那只能说人家婆婆有劝孩子吃饭的办法,你没有。”三姑开了个玩笑。 苏宛拉着三姑的手:“胀死了,怎么办?”忽然又站了起来,“不好不好,我要去吸一下奶,又出来了。”话音刚落,衣服的胸口已湿了一大片。 “用吸奶器,别图方便自己乱挤,会回奶的,”三姑大声地喊了一嗓子,“你要将奶挤没了,后悔死你。” 苏宛头也不回:“家里没这东西。” 三姑不相信的嘟哝:“天天这样,居然边吸奶器都不备,我可真够佩服你们的。” 程明有点讪讪的:“要不,我去买?”但他实在不知道吸奶器是什么东西,所以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 三姑摆摆手:“算了算了,一会儿我走时顺便买了,明天让你丈母娘带过来,今天就先将就一下吧。上楼去让苏苏将衣裳换了,天热,穿着脏衣裳不舒服,也有味道。” 程明乖乖地走了。 到楼上,苏宛已收拾好一切。 这时孩子也醒了,在小床里撑手蹬脚的,却不哭,而是自己看着床上的旋转玩哭一个自娱自乐。 “苏苏,你天天这样挤奶,会不会像三姑说的那样,奶就少了?”程明有点担心。 苏宛诧异地看着他:“谁说我天天挤奶了?” 程明没有开口,拿着衣服转身下楼,将衣服放在洗衣机里洗。 苏妈妈赞许地看着他:“还是我家小程会做,苏苏也算有福气了,可以嫁给你。她是当妈妈了,可脾气不好,如果有做得不好的,看在妈妈的份上,不要与她计较。” 这句话真正出自苏妈妈的内心,但程明却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连声说:“苏苏很好,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疼苏苏的。” 为了面子,他没有请丈母娘来照顾妻子,可自己的妈妈却真的不够称职,看丈母娘在自己家轻车熟驾的样子,看来正如苏宛之前所说,很多事都是苏妈妈做的,也因为她每天下午都过来,家里才会整法如新。 经过昨天的事,苏妈妈还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高高兴兴地照顾他们,他若再不知感激,真的不能算作人了。 这一刻,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出自内心。但程明在很多时候都认不清自己,现在想得很好,却未必会真像想的这样去做。 论工作、论社交,他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在没有涉及自己的家庭时,他也算得上通情达理,但骨子里的自卑往往让他会无原则地偏袒自己的家里人,特别是自己的母亲。百善孝为先,他很想将自己树立成一个顶天立地却承欢母亲膝下的男子汉。而苏宛作为他的妻子,必须与他一心,同样无原则地对家人好。在苏宛与家人的冲突间,他所站的位置永远是偏的。 自然,他不会想到,他的行为会给程家人错误认识,对苏宛付出的一切永远认为理所当然,也会对苏宛变本加厉地轻视、不尊重。 允许男人慢慢成长吧,只要成长了,还是好的。好在,我们的男主在岁月的长河中一直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下午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宛的好朋友,赵可欣。 之所以说不速之客,是因为程明对她有一些意见,觉得这女孩子太过张扬嚣张,虽然模样漂亮,但与他心中的审美相当不符。更重要的是,在他与苏宛的婚姻中,赵可欣曾是一股巨大的阻力,两个好朋友有一段时间一拍两散,互不来往。 虽然苏宛与她和好时,程明没有反对,但总是担心赵可欣将老婆带坏了。 赵可欣看他的眼神也不见得有多开心:“程大忙人今天也在家呀,不上班会不会耽误了前程?” 语气是玩笑的,眼角的笑却是讥讽的。程明最烦她这个,不矫情会死么?还不是讽刺自己太向往官位?可在机关里混的,谁不想出人投地。 男子汉大丈夫,没必要与一个小女子多计较。 程明淡然一笑,将她让了进来:“可欣,一见姐夫就开玩笑。” “去去去,谁当你姐夫!”赵可欣脸上挂不住,终于笑了起来,将手上的大包小包往他手中一递,“拿去,给苏苏买的,都是她点名要的,可累死我了。” “可欣啊,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来,多不好意思。”苏妈妈闻声走了出来,急忙取出一双新拖鞋。 三姑也站在门口笑:“买就买吧,她们姐妹俩投脾气,又是臭蛋的干妈,破费一点也是应该的。” 赵可欣苦着张脸:“三姑,我这干妈破费得大发了,苏苏三天两头的敲我竹杠,这月工资都快花光了。你要再不帮我拉两张单子,我下月就得喝西北风啦。”——她在保险公司工作,主职是单位会计,副职也拉几单保险,赚点外块。 “这丫头说话真没道理,”三姑撇了一下嘴,脸朝着苏妈妈,“嫂子,你说这大夏天的,哪里来的西北风?”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这时候,程明已将苏宛从楼上叫了下来,两个好朋友又是互相调侃了一番。坐在沙发上,吃着镇好的西瓜,惬意无比。只可怜了苏宛,苏妈妈不肯给她吃,站在一旁咽口水。 赵可欣看不得她这种馋样:“别这样苦巴巴的,像是一个月没吃过东西一样。就我这些天都给你买过几次吃的了?怎么还老是馋!你别是不吃饭,尽吃的这些东西吧?人家坐月子都发胖,你倒好,瘦得猴子一样。还好,我干儿子没让你饿惨,否则饶不了你。” 虽然是开玩笑,却有两个人上了心,一个是苏妈妈,一个是程明。 不过,他们的心境不相同。苏妈妈是被提醒了,难道亲家在月子里真的饿了自己的女儿,难怪她每天下午狼吞虎咽的?程明却有点生气,这丫头挑拨有瘾吗?不弄两句说一说就像过不了似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打算上楼去。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这里有四个女人,他站什么位置都显得有些多余。 可刚转身,三姑就叫住了他:“小程,你先别走。帮我看个东西,年纪大了,眼睛不好,字都看不清楚拉。” “春英啊,你也老花了。”苏妈妈感叹了一句。 三姑笑笑:“苏苏都生孩子了,我还不老吗?也快五十的人,老花也正常。” 程明只能留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该出的真的一分也不少1 赵可欣飞快无比地啃完了西瓜,将瓜皮一扔,抽张餐巾纸擦擦手,立即从包中拿出了合同:“三姑,你看看,这就是上次你和我说的给你儿子买的保险合同,你核对一下,今年要拿钱的数额对不对,若没问题,明天你就可以到公司支取了。” 九十年代保险迎来了一次井喷,保单上诱人的高额分红,令手上稍稍有点钱的人都趋之若鹜。相比其他人,三姑更是先行了一步,在儿子还在上小学时,就买了状元分红险,现在开始收获了。 程明读着保单上的条款,也不禁有些心动。不过,他有点想不明白,三姑的儿子学习成绩那样好,家里条件在当时也算不上有多富裕,怎么还替儿子花这种冤枉钱。 “三姑就是有眼光,早早地给孩子存下了一笔学习基金。小弟这几年上大学基本上用不到家里的钱吧?”赵可欣一边将东西收起来,一边不经意地问。 三姑却叹了口气:“别提了,当时买也是因为一个朋友在保险公司,拉不到保单来找的我。还是没有长远眼光,买得太少了。想想,这些年手上紧一紧,再买两份保单的钱也就省出来了。到时候别说是上大学,娶媳妇都不要花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程明想起在医院时,也有几个保险公司的人来推销,让他给孩子买保险,说了若干好处,但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 “三姑真是贪心。”赵可欣吃吃地笑。 苏宛在旁边问:“这给孩子买保险真的很好?” “不敢说十分盈利,但总比你将钱在银行存个定期好得多。想一想,孩子将来上学肯定要花钱的呀,这些钱还不是慢慢存起来的?”赵可欣认真地回答,却又忽然想起来了似的,“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你家程大忙人又要以为我向他推销啦。” 程明故意板下个脸:“可欣,总是与姐夫没大没小的。你说为了苏苏敲你竹杠,都要喝西北风了,姐夫给你一点支持还不是应该的?”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赵可欣急忙拦住他的话头,“这点钱我还花得起。说实话,保单真的不要你们买,和三姑那样说,是因为她一个同事的女儿刚生了孩子,想买几份保险,已敲定了的事,夫妻二人就是在付款方式上有点纠结,所以想让三姑帮我催一催,不管怎么缴钱,都可以,早点将单子签了是正事。”最后一句是向三姑说的。 三姑笑呵呵的:“这小两口子算得太精,干财务的嘛,非要利润最大化才行。昨晚算了一夜,今天早上打电话给我,说是下午去缴钱,还是听女孩子的,一次缴清。两口子钱不够,上午在等爷爷奶奶送钱过来。可欣,下午缴不耽误吧?” “不耽误不耽误,”赵可欣十分高兴,“那我下午可直接上她家去拿钱了,事成了,我给请三姑吃大餐。”一面说,一面站起来便要走。 苏宛拦住她:“急什么,说说什么新生儿保险,你干儿子也是新生儿呀!” 儿子生下来后,她就想买几份保险,可是婆婆与程明齐力反对,说有钱也不花这上面,十几年后谁知能不能拿得到钱。苏宛是个包子,也就没坚持自己的意见。方才听程明读保险条款,她又开始心动了。 赵可欣笑着让过她的手:“人家还有工作呢,这几天账还没记,哪有时间闲聊。” “别假惺惺的了,有工作你上班时出来干嘛?”苏宛不屑。 赵可欣正色:“我出来也是为了工作,给客户送合同、核对发放款项,是吧,三姑?再说,还有刚发展的新客户呢。”她找了个帮手。 三姑笑笑:“你们的事我不管。” “可欣,你怎么就肯定我们不能成为你的新客户?”程明忽然插了一句嘴,扶着妻子的肩挤过来坐下,探身将赵可欣拿在手中的包夺了下来,“当心,我们客户去投诉你。” 苏宛有点惊讶,怎么,今天他也不反对买保险了?这样更好,免得自己后面还要多费口舌。 赵可欣双手一摊,显得有点无奈:“好吧,顾客是上帝。”又恶狠狠地一瞪眼,“要说完了你们两口子不买,可别怪我不客气,非敲一顿大餐不可。天天姐夫姐夫的,请小姨子吃顿饭总没问题吧?” “别说一顿,十顿都行,只要小姨子你高兴。”程明十分爽快。 赵可欣从包中取出一份新保单,也是状元分红,不过这是新的,因为程明读下来后,发现又增添了许多新的优惠。如果说三姑那份旧合同令他开些动心的话,这份则是相当动心了。 三姑听得直向赵可欣撇嘴:“瞧瞧,我是九一年买的,现在才九八年,变化就这么大,你们公司太不公平了。” 赵可欣做了个鬼脸:“三姑别急,你也没吃亏,等你有了孙子的时候更优惠,到时别忘记保单给我做。” 程明读完了,决心也下定了。如果现在给臭蛋买,一份一年只要交九百元,相对于小两口不菲的收入,这真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支出。 “可欣,别说姐夫不关照你,现在我就买一份。”程明十分得意。 赵可欣手中正拿了片西瓜埋头吃,听了他的话,头也没有抬:“拜托,有人给孩子只买一份吗?三姑当年买了三份还说自己买少了呢。” 程明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三份五份都不是问题。”——就算三份也不过两人一月的收入,再说年终还有大笔的年终福利,依旧不成问题。 回答得如此痛快,不仅苏宛,赵可欣也惊讶了。她终于将注意力从西瓜上转移了出来,对着程明一坚树大拇指:“行,就冲你这样支持妹妹的工作,我就叫你一声姐夫!那我就给客户好好的解释一下细节?”她俏皮地向三姑做了个鬼脸。 放下手中的东西,她进入了工作状态。 第二十七章该出的真的一分也不少2 经她一指点,程明这才知道,自己方才匆匆一览之后,真的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注意到,比如缴钱的方式,是保费一次缴清,还是按年到保险公司缴纳;比如不同时间中止合同,会有哪些损失。 赵可欣动用自己的伶牙俐齿和专业的财务知识,一顿加加减减、乘乘除除,引经论据,分析对比,令程明不仅没被可能发生的损失吓得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要给儿子买保险的决心。 整整一刻钟,赵可欣才结束了自己的演讲——亏得刚才她拼命吃了几块西瓜,才没有觉得口干,只是需要到厕所放松一下。 见她走了,程明与苏宛低声商量:“要不,给孩子买两份。”眼睛又去征求苏妈妈和三姑的意见。 苏家的所有女人都表示没有异议。 “不过,”三姑提醒了他一下,“若了买了,轻易别中止合同,否则损失很大,我一个朋友当初和我一起买的,过了一年去退,屁钱都没拿到。” 程明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坚持就是胜利。” 这时,赵可欣一边用纸巾擦着手,一边从卫生间出来。 苏宛急吼吼地问:“刚才你不是说,三姑同事家的女儿就是因为缴款方式纠结了很久吗?” “是啊,一次缴清十七年的,可以少缴好几千块呢,算下来一年只需缴650元左右。”赵可欣认真地说,又笑了,“我刚刚才给你们讲过,不会没认真听吧?” 苏宛白了她一眼:“上帝想问清楚一点,不行啊!” “行行行。”赵可欣从来没有的好脾气,“不过,人家一下子就买了三份,所以钱也缴得稍稍多了一些,所以迟疑。如果你们真想一次性缴清,我看就买两份好了,太多了,你们一个是经济吃力,二是,钱放在身边还有其他投资机会。” 程明与苏宛夫妇真的心动了,优惠力度真是够大。但是算一算,却又不禁为难,这样两份也要两万块,他们小两口还真拿不出这样多——怀孕的几个月,两人因为吃住在苏宛的娘家,所以几乎花不着多少钱,因此存下的钱给程家汇了五千块,算还了当初程老太太给他们的钱,其余的凑个整数还了苏妈妈一万五——苏妈妈本来不肯要,是三姑硬劝她收下的。 这样一来,小两口手上没有多钱。生了孩子后,大家虽也随礼,但大都是随的买给孩子和苏宛的东西,钱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而且月子里已花去不少——程老太太负责三餐,自然得给她生活费。而且她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一个月下来七七八八的买着,仅这一块,程明就为她花了上千了。此外,程明为了表示对苏宛的感谢,给她买了一根小的金项链,又花了小一千。 两人为难的样子,逃不过苏妈妈的眼睛。给外孙买东西,她当然鼎力支持:“差多少,妈这里拿。” 三姑暗自捅了她一下,脸上却对着小两口笑,其实主要是对着程明笑:“看看,你们的妈妈多好,只要有需要,她就伸援手,真以为自己是银行呢!昨天还在问我手上有没闲钱可以借给她周转的,今天又逞起能来了。” 程明不大好意思,急忙说了句:“妈,给臭蛋买保险是我们父母的责任,哪能要你花钱?” “你们给孩子买保险,妈妈赞助一下也无所谓。” 女婿一不好意思,让苏妈妈也有点过意不去。她嗔怪地看了三姑一眼,向小两口笑道,“做生意找周转资金是正常的,别听你们三姑的。该外婆花的,外婆绝不心疼。” “这话我要听。”三姑呵呵地笑,“孩子满月,你出钱是天经地义,谁让你是外婆?至于买保险,你还真没必要伸援手,这时外孙你出了钱,到时候一鸣结婚了,有孩子了,买保险岂不要你全掏?那孩子可是你孙子。几万块是小钱啊?”她连说带笑的,半假半真,大家也都是附和地笑笑。 苏宛经过昨晚的事,现在是真的不舍得自己的娘家再花枉冤钱:“妈,三姑说得对,你也该留点老底给弟弟,不说您必须偏着儿子,最少一碗水也要端平嘛。孩子出生后,您该买的都买全了,这些东西本就是该满月买的。”一边说一边捅了程明一下。 程明急忙满面堆笑:“是啊,妈。我们单位大姐来看了,直夸臭蛋和我有福气呢,本来满月才买的车和床呀这些,您是早早就置办好了。如果没有爸和妈的支持,我和苏苏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三姑十分赞许:“好小子,有良心,你岳父岳母听了你这句话,再苦再累都值了。”——多年的生活经验让她一眼就看透了程明的本质,只要给他脸上贴金、给他老家人脸上贴金,他就开心。一开心,什么事都好办。 苏宛有点不舍地将保单还给赵可欣:“算啦,我手上七七八八加起来,不过一万块而矣,还是买个三份分年缴吧。” 小两口相视一眼——意见空前统一,明知吃了亏,但没钱有什么办法? 苏妈妈想了一想:“可欣,我看这样吧,苏苏他们自己给孩子买一份,我们外公外婆也给孩子买一份。满月酒在乡下办,东西拿来拿去的一个不方便,另外也用不大用得上。” 三姑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本想阻止,想想就算了——买保险不过一万块,财去人安乐,自己的本意是想让嫂子在这一次一个子都不要掏,因为所有一切正如程明两口子所说,该办的都办了,而且花钱不少。她唯一担心的是,嫂子那性格,耳根子软,极有可能被程老太太忽悠到发昏,最后又主动掏钱出来给程家买脸,让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与其到时候便宜程老太婆,不如就买保险好了。 不过,虽然多了苏妈妈的一份,但三姑原来的计划还是要继续实施:“外婆好大方。这样吧,我们几个姑姑、叔叔也给孩子买一份,这样我家臭蛋的三份保险就全了,苏苏和小程就不用吃那哑巴亏了。”她的话怎么听怎么是在为程明和苏宛着想。 事情竟解决得如此完美,程明喜出望外——苏家三个姑姑一个叔叔,合力买份保险,这月子礼出得真够大,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有点不好意思,其他什么想法也没有,是真的没有。 “三姑,你真好。”苏宛扑上去亲了她一口。 三姑故意装作让没能让过去,向自己的嫂子笑:“这孩子,总是这样爱撒娇。” 大家都笑了。 三姑又有些担心:“我们大家都这样空着手到农村去,不会给亲家母丢脸吧?” 一句话说到了苏妈妈的心里,是啊,空着手真的不太像样子。农村人好热闹,钱不在多少,关键是心意。但兄弟姐妹都为女儿已出了若干,再要他们出钱怎么也说不出口。 “丢什么脸,姑姑你说什么。”苏宛娇嗔道。 程明也说:“三姑,你想多了。我妈邀请大家,也就是请大家去玩一下。再说了,就是你们想带东西,我也不会同意。长途无轻担,一个小时的车程呢,多不方便。” “到时候我们会包辆中巴去。”苏妈妈插了一句。 苏宛急忙说:“包车也别带东西,车上放满了,人坐着就不舒服了。”眼神向自己丈夫那边飘,意思要他说个话。 程明这次是真心诚意:“三姑,真的用不着。次次你们都帮我们,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你要再提礼物、钱什么,我就不让我妈请你们了,等回到这里后,我再单独请大家。” “小程,你这样一说,我们就放心了。”三姑似乎松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看不如这样,毕竟亲戚们都来了,桌上你们程家人一家一个红包的,我们这边什么都没有,太不像样子。小程你是无所谓,但也要想一想,你妈妈辛苦这么久,吃不好睡不好不算,还要回乡独自承担孙子的满月宴,如论如何我们得替亲家将面子撑足。我就替大家作主了,到时一人再给你妈随一个红包。” 程明急忙说:“三姑,真的不用。” “要的要的,”三姑说得十分真诚,“你妈也是个要脸的人,一家人,怎么着总得互相帮衬着点。而且礼金也不会有多少,只是个形式而矣。” 她这可是好上加好的做法,程明感激不已。苏妈妈和女儿自然不会有异议。 赵可欣却不懂了,三姑有必要给程家这样长脸吗?程老太太都快将苏家的脸踩到地上去了。 第二十八章浩浩荡荡进村来 要论摆排场,谁也没有苏宛的婶婶有经验。 首先她否定了苏三姑只包一辆中巴车的建议。苏家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加起来一共三十来口人,一辆中巴就够了,这样进村有什么气场?要坐就坐清一色的小轿车去。九八年时,家庭用车在中国还没有全面普及,但是,苏叔叔是新中国先富起来的那批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自家虽没有六七辆车,找车却很方便,都用不着叔叔出马,苏婶婶打两个电话也就搞定了。 其次,给小一辈们统一服装。大姑家、二姑家的孙男孙女都必须穿一个牌子、一个系列的衣裳。苏宛家的臭蛋年纪太小,实在买不到一个牌子,苏婶婶退而求次,款式和颜色上尽量保证了统一。 第三,红包没必要一家一个地送。四户人家每家一百全放在一个特大号的红封中,到时候由苏婶婶亲自递给苏老太太——之所以不用三姑,是想让三姑暂时还能在程老太太那边保持一点好印象,以便深入敌后。为让红包显得空前膨胀,她特地到银行换成了十块的新票子。四十张票子摸在手中很厚实的感觉,加上红包本身金光灿灿,品相相当不俗。当然,她也早已打听过,程明老家有人只送五十块人情,所以用几张十块的票子送礼在福桥村很正常。 第四,苏宛的妈妈也别空着手,不像样子。对三姑想让嫂子一毛不拔的想法,她觉得相当幼稚。那么多钱都花了,还在于多花个三四百么?关键是怎么花。所以她建议干脆依照苏家这边的风俗,由外婆家出面做些糕粽汤元,买些鱼肉爆竹,用六个盘子装起来,分成三担挑过去,体面实惠。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程家拿到了后,为了孩子好,不仅最少要回上一半,还得给负责将这些东西挑进程家的人一人一个红包。 苏婶婶与程明说得清楚,这给红包是规矩,不给不吉利。当然,多少随心,不过给得越多,说明对程家长辈对这个孙子越重视,这孩子将来也越有福气。 为了儿子好,程明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即满口答应。苏三姑担心程明会偷偷将钱给自己的妈,想要设法阻止。被苏婶婶拦住了:“儿子给妈钱,天经地义,咱不去拦,没道理。可有一样,苏苏的钱别让他拿走是真的。” “那丫头现在手中没钱了,”三姑砸砸嘴。 因为买了保险,苏宛小两口手上的钱全部加起来,不会超过两千块。这是苏宛告诉赵可欣,赵可欣又报告给三姑的。 苏婶婶前些日子到外地照顾刚怀孕的儿媳妇,这次回来才听说程老太太上次大闹苏家的事,鼻子都要气歪了。程老太太既然做了初一,就别怪她和苏三姑做十五了。 “这么多车去是不是太张扬了一点?”因为程明也在现场,苏妈妈有点不知怎么说才好。程家穷在农村,这样做是不是有故意在程家人面前耀武扬威之嫌?还有,花费也过大了一些,华而不实,虽然苏婶婶早就表明,这一切都由她来,用不着嫂子掏钱。 苏妈妈还真是猜对了,苏婶婶的目的就是想要耀武扬威一下。 这套排扬本是苏婶婶在苏宛结婚时,苏家人到程家会亲时的方案,谁知程老太太不肯出彩礼,不到程家去了,方案也就没能用上。当时她的主意不过是热闹有面子,现在这样安排的目的却是要让程老太太后悔——谁让她当初怕花那点钱,让这体面迟了一年在村上出现,少了多少旁人的艳羡?这一次的体面都是虚的,上一回大家都没打算到程家白吃,这一次四家人却在三姑的安排下都是同一个主意。所以,程老太太只得了个名声,落不着一点实惠。 另外,苏婶婶这样大张旗鼓,也是想封住程老太太的嘴——苏家这样浩浩荡荡地去,她好意思在村上抱怨苏家的集体大红包中只有区区四百块么?就算她说得出,人家也不会信吧?还有,挑担子的红包必须当面封,这一点苏婶婶给程明强调了又强调。程老太那样要脸面,一个红包最少得放进一张毛爷爷吧?这又得去了好几百啊。 不过,这真实的想法,苏婶婶只告诉过苏三姑,却不会在这里讲实话,一是程明在,二是苏妈妈心太软。 嫂子心软老实、任劳任怨,是苏家可以团结一心的主要原因。但对程家人她也一味地心软手松,自己大把往女儿身上花钱的同时,让程老太太将钱都转移到程家去,这可就不好了。 当然了,苏婶婶也知道这种做法过份了一点。但是,是该让程老太太知道,苏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时候了。她真当苏家人傻呢! 满月的这一天,出发时天上落起细雨。 苏妈妈笑了:“看看,我家臭蛋将来肯定长得很快。” 大家都笑了。是有这样的古话,满月落雨真是吉兆。 车子上了路,没多久雨就慢慢停了。到了福桥村时,阳光普照。 苏妈妈高兴得直啧嘴:“这孩子真有福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知道大家远道而来,下着雨不方便,让太阳又出来了。” “妈,看你,将孩子夸得这样神。”苏宛娇嗔道。 程明却很高兴:“妈说得没错,宝宝就是厉害嘛。” 七辆车组成的车队在现在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却是最豪华的阵容。喇叭一响,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偏偏苏婶婶坐在头车里,还故意摇下车窗问程明家在哪边。 于是,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程老太太没想到苏家如此给力,乐得嘴都合不上了,没什么好说的,立即率领全家人,站在路口迎接。当然,她没有忘记告诉邻居苏家是当地最有钱的人家之一,但这么有钱人家的千金,就是想嫁她的儿子,厉害吧! 车子一直开到程老太太跟前才停下。 苏婶婶下了车,如同刚上战场的大将军,斗志昂扬。一个挥手,如同指挥棒一般,苏家人不约而同地下了车。男人气宇轩昂、女人珠光宝气,孩子活泼可爱,村子里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第二十九章挣了面子赔了里子 苏婶婶暗暗得意,她早料到是这结果。不管什么时候,孩子们漂亮了,气场就都有了,而统一服装是让孩子们漂亮的最佳捷径。年青时,她在学校是教音乐的,参加过多次学校级的歌咏比赛,次次都拿奖,她的法宝就是,不管新旧好坏,孩子们都穿白衬衫上台,先从气势上打败旁人。 面对程家人时,苏三姑与苏婶婶一个比一个热情。 不过,八面玲珑的程老太太并没有像她们所想的那样,被喜悦冲昏头脑,在简短的招呼后,便直奔苏妈妈而来:“外婆这几天辛苦了,照顾小臭蛋。不好意思啊,亲家母,我这分身乏术的,没有办法,孩子的满月酒是大事,外婆家买了那么多东西,我也不能落后,是不是……” 她的声音响亮,笑容灿烂。话虽不多,传达的内容颇为丰富。情到深处时,从苏妈妈手中抱过了孩子,上去就是亲一口。 苏宛的心抽搐了一下——怎么这样不愿意看到这个动作呢? 她这里心还未能平静,那里老太太已抱着孙子奔她来了:“宛儿,我的乖乖,让妈妈看看,这两天不在担心死我了,就怕你晚上睡不好。看看,好像瘦了点。” 苏宛有心回她,你在时,孩子晚上也是我带啊。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得出口,何必呢,句句话都与她计较,不是让自己也不舒坦么? 程家人都来招呼苏家人回屋里坐,事实上,孩子也确实不能这样长时间在外面晒着。 程明打着伞,替自己的妈和孩子遮住太阳。程老太太一路走一路笑,嘴就没有合拢过。 回到屋里,等孩子安排好了,三姑瞅了个冷子,当着程明的面,与苏婶婶一起将程老太太拉到一边。 苏婶婶来唱红脸:“亲家母,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忙累了。我想和你说什么呢,外婆家这次只挑了个担子来,其它东西都没有买,主要是想小程他们又不怎么回来,再买床啊车啊的,白放着也浪费。” 程老太太听得心里一抖一抖的,难道苏家想要直接给钱?苏婶婶她接触不多,但不像好说话的人。 “是这样,”苏婶婶一脸诚意,“我们想,与其买了放着没用,不如将钱给了孩子们,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两人收入虽不低,但现在有了孩子,花费也大了,钱放在身边总是放心一点。我嫂子就听了我的了,可她脸嫩,怕你怪她没买东西,让我来与你讲一讲。” 程老太太一边听一边看儿子,见儿子向她点了头,不禁心花怒放:“这样好这样好,我也想过打电话给亲家母,让不要花这冤枉钱,可又觉得不大好提出来,毕竟外婆家买了东西拿过来,有面子不是?” “咱不要那虚面,要实惠的。”苏婶婶捅了捅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连声附和:“对对对。” “这事一会儿还烦你给亲戚们解释一下,免得大家误会。”苏婶婶笑笑的,意味深长。 程老太太怎能不懂她的意思:“放心放心,绝不能让我的亲家母花了钱还没人知道。” “我就说亲家母通情达理嘛,”三姑笑着插了一句嘴,“亲家母,这两天走了,我和小程说了不知多少次,你真是了不起,能培养出这么有用的儿子,不知吃了多少苦,让他们两个必须孝敬妈妈。” 程老太太被捧得晕头转向,只知道笑了。 苏婶婶又趁热打铁地捧了几句。 大家说说笑笑,也就到了开饭的时候。 农村摆宴是在露天搭个棚子,这八月的天气热得很,棚子下尤其如此。但苏家人没一个抱怨,孩子们玩得更欢,没多久就将身上衣裳弄脏了。 苏婶婶见状忙叫那些年青的爸妈:“快给孩子们换一套去,脏成这样子,不叫人家笑话吗?” 于是四个孩子被带走了,一会儿又崭新的出现人前。苏婶婶这次是下了血本,一个孩子四套衣服,吃饭也就一个小时,足够着换的。用钱摆阔谁不会? 程家亲戚都吃惊了。这是电视里放的豪门的派头啊,苏家真是有钱,而且是个个亲戚都有钱。就这样,程老太太在结婚时居然不肯让女方家会亲,脑子是进了水了。 饭吃了一半,苏宛抱了孩子出来,长辈们纷纷掏见面礼,又给程老太太红包。与上次摆酒一样,红包都攥进老太太手中。苏宛知道要也要不了多少,懒得再要。 叫到苏家人所坐的这几桌,苏婶婶抱歉的站了起来:“不好,竟忘记今天给宝宝再包个红包了。”——一个“再”字说得有力无比,生生钻进人的耳朵,让也让不开。 “婶婶,没有人家包两次的。”苏宛笑着说。 程明也是连声客气:“是啊,婶婶,你们给的红包我们都觉得太多了,今天还想给,你就是给我们也不好意思要的。” 程老太太这才知道,苏家人的红包早就给了小两口,听大家的话音,似乎还不好。想到苏宛结婚时收了五万多,她心情很是舒畅。进了儿子手中的钱,便是程家的钱,儿子孝顺,迟早会给她的。 效果达到。 苏婶婶满意地一笑,将准备的大红包拿了出来,亲亲热热地递给程老太太:“亲家母,这是我们几家的一点心意,算着随礼,钱不多,也就是个心意。” 程老太太很是意外——这是吃饭还专门给她准备了吃饭的钱?嘴上说着不好意,手上已经接了过来,笑容更加灿烂,语气却是抱怨着的:“请大家来玩的,还让你们破费,真是的……” “应该的,应该的。”苏婶婶坐了下来。 四家人一共只出四百块,这个数目苏婶婶已经和程明苏宛两口子讲得明明白白,所以就算程老太太有什么不满意,也不会对小夫妻产生什么隐患。 满月宴便在一片祥和中过去了。饭罢,苏家人便打算回去,也不能不回去了——天气太热,大棚下面更热,程家的亲戚都散了,苏家人自然也要离开。再坐坐,到了下午四五点,还要再吃一顿晚饭。 苏三姑和苏婶婶都认为,程老太太不会有请苏家人再吃一顿的心情。 苏妈妈已经将孩子抱了出来,程明上前打伞,将孩子护上车。 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苏家车队扬长而去。 程老太太独自目送了很远,犹自招手不已。 第三十章奶奶管孙子应该 这一次的苏家福桥村之行,给程老太太赚足了面子,乡亲们都夸她好福气,找了这样好的亲家,以后的好日子不可估量。同时,大家好奇的还有苏婶婶递出的红包份量,那样大,那样足,至少也得成千上万吧? “没多少,没多少。”程老太太脸上笑,心里苦。 先前向邻居们夸奖苏家之富时,她作了过多夸张,电视里豪门怎么演,她便怎么讲,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如今还怎么说红包里面只有四百块?不要讲旁人不信,就是自己也没有脸说出口。 可她一直不肯说出苏家红包里有多少钱,却更多地引起了村里人的猜想。若不是数目大得吓人,程老太太何必如此吞吞吐吐,要知道她的性格,是有一就要说二的,芝麻大要说成鸡蛋大的。 这个传言越传越像真的,程家大嫂不干了。他们夫妇两个在家苦捱时日,老太太倒好,收了大红包连数目都不肯告诉他们。这次办的满月宴是老太太出的钱不假,但他们夫妻两个也忙前忙后的好几天,怎么着也得分一点给他们两口子吧? 程军是三百六十天,天天缺钱,老婆的话一讲出来,他就举双手赞成了。要不是当时站着,估计脚也得一起举起来。 程老太太正在家里生闷气,因为老头子也在向她要钱。自从她到小儿子那里后,老头子就没拿到她一分钱,实在没钱,还是打电话给程明,程明给他汇了五百块。 现在夫妻俩双双对对出现在母亲面前,程老太太差点没有气晕过去。 她之所以在家没有积极到小儿子家就去,就是恨苏家给她吃了这个哑巴亏。虽然也曾给程明打过电话,但儿子却总是在帮着苏家人说话,一点也没站在她这边,甚至对于苏家一共只出了四百块的事也没有表示气愤,反而夸苏家通情达理,一次酒宴、两次随礼。 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娶了媳妇就忘了本。虽然儿子答应会将摆酒的钱还给她,程老太太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特别是知道小两口将自己的钱和苏家人送的钱全部给宝宝买了保险、还她酒席钱还得等过年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骂人的情绪了。 母子俩就此闹掰了。 程老太太决定坚决不主动到小儿子那里去,苏宛还有几个月就要上班,苏家父母又忙,到时候他们不还得来求她?到时候,苏家人怎么忤她的,她要怎么还回去。 程军夫妇听了老太太说出实情,表情各异。 非常艰难地,程大嫂才止住了自己的笑。 老娘也没有钱,程军没了再呆在老娘跟前的兴趣,牌友们还在桌上等着他呢。 程大嫂很恼火:“军,你儿子下学期就要上初中了,你还出去赌。” “孩子上初中关我屁事,你是他妈,娘不管谁管?”程军马上就想走。 程大嫂怎么可能让他出去?夫妻俩个拉拉扯扯,说说便要动手。 程老太太从来都是护着儿子:“一个大男人,你将他捆在家里做什么。” 程大嫂没好气:“捆在家里做什么?我天天三班倒,成成都没有人问。小学毕业,成绩差就算了,到现在连初中都没有找好,难道不读书啦?” “什么初中没找好,不是到乔都那边上吗?”程军嗡声嗡气。 程大嫂更来火:“说得轻巧!离家那么远,我骑自行车都得半个小时。唯一办法让孩子住校,你有钱出住宿费和伙食费吗?” “钱钱钱,你们一天不提钱要死啊。”程老头忽然一声断喝。 他是难得威武,大家都愣了。 因为上晚班有夜餐补贴,所以程大嫂在孩子放假期间都是上晚班为主。程老太太不在的这一个月,程老汉承担了比较多的带孙子作用,迫切想要将孩子推出去。 “看看左邻右舍,有几家孩子在乡下上学的。”程老汉说了一句。 程军没精打采:“我也想让孩子去城里上学呢,但谁掏几万块的赞助费?我是一个子都没有。” 程大嫂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没用的男人。 程老头冷笑:“说你们没脑子,就是没脑子。又不是个个人家都交了赞助费。以前我们就没有办法,但现在不同了。你们妈妈也回来讲了,苏家在当地可不是一般人家,看这一次来的派头……” 程老太太被刺痛了一般:“你少提这茬……” “老婆子,看你,这多大的事,也值当放在心里,人家的钱毕竟给了咱儿子了,再出个红包也可以啦,何况还替你挣了面子呢!” 老汉的一番话说得程家人目瞪口呆,他何时也能说出这样讲理的话了? 程老太太又回来了,而且是高高兴兴地回来的。 苏三姑接到苏妈妈的电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事实胜于雄辩。一进娘家门,热情四溢的程老太太就扑上来拉住了她:“他三姑,多日不见,我可想死你了。” 三姑有点措不及防,敷衍着答了她几句。程老太太的底细她现在没有摸清楚,心中没底。 坐在旁边沙发上喝茶的苏婶婶向三姑使了个眼色:“春英,你看,亲家带了多少东西来。” 苏三姑其实早已注意到苏家客厅里大大小小的袋子,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米面蔬菜之类。远路无轻担,何况这么多? “这么多东西你怎么拿得过来?”苏三姑也不能不佩服程老太太了。 程老太太笑笑:“我哪拿得动?是儿子媳妇帮着拿过来的。” 苏妈妈这里端了新洗好的水果出来,正好听到程老太太的话,不由得十分过意不去:“亲家母你看,他们两口子来了,连口水都不肯喝就走,这叫我心里……” 苏三姑很惊讶,这行事风格可不像程家人,越加觉得其中有缘故。 “怎么回事啊?再忙也该坐下歇一歇、吃顿饭啊。”苏三姑好奇地问。 程老太太叹口气:“没办法,孩子在家呢,一家一个,都当宝贝。他们来也就是看看宛儿和孩子,看到了也就行了。”一边说一边呵呵地笑。 苏妈妈客气一句:“孩子放暑假了,就该将他一起带过来。” “不行不行,”程老太太摇手,“那孩子就要上初中了,夫妻两个要回去找学校。这不是我在宛儿这里照顾宝宝,大孙子就没人带了。我们那边初中离家又远,所以着急着呢,两口子几十天没睡好了。” 苏妈妈更加过意不去:“这怎么办?其实……宛儿这里,大家搭把手倒也能过得去,亲家母,你还是先将大孙子弄好。” 她说的本是实话,用意也是好的——不想让程家人为难。如果外孙真的没有人带,她就再请一个住家保姆,饭店那边也就不去了,苏爸爸一个人也忙得过来,就是辛苦一点。实在不行,就将儿子叫回来,反正饭店迟早要交给儿子经营。 第三十一章老太太真强大 程老太太却吓了一跳,苏妈妈真狠,连这招都想得出,还真不能小瞧,八成是苏婶婶给她出的主意,第一次见到这个婶婶,她就觉得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看来还是老头子说得对,有钱还缺什么人手?幸亏来了,不然想来也没有机会了。 “这怎么行,”程老太太赶紧满面堆笑,“带孙子是奶奶的责任,总让外婆受累,哪里过意得去?我出不了钱,一把力总是要出的。大孙子也要带到十三岁了,对得起大儿子大媳妇。反正一碗水端平,小孙子我指定带大,最小也要带到十三岁。” 苏妈妈回了一个微笑,一句话勾得老太太赌咒发誓地,实在出于她的意料。今天吃饭的人多,厨房只靠保姆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她和程老太太打声招呼,帮忙去了。 苏三姑和苏婶婶对视一眼,总觉得老太太不大对劲。 这时候苏宛抱着孩子从楼上下来,程老太太立即站起来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孩子,富有感情的女高音再次响起:“宝宝,我的好乖乖,奶奶要想死你了。” 苏宛有心不放手,但婆婆那样用力,只好给了她。 但宝宝却哭了起来。 “刚睡醒,这孩子现在娇气着呢,一般不肯让旁人抱。”苏三姑坐在客厅里远远地笑。 程老太太哄了两哄,见哄不了,又不能任由孩子哭着,只得还交给苏宛。苏宛哄了半天,一摸孩子尿布,湿了,只得得重新上楼换。 苏婶婶见程老太太慢慢走过来,笑着拍了拍沙发:“亲家母,来坐来坐。满月的孩子大了,就认生了。我两天没见他,抱他他就不肯。亲家,你前后走了怕有十多天了吧,他不认识你正常。” 程老太太心里满不是滋味。 苏婶婶拿了个水果给老太太:“他们小孩子总说要科学育儿、科学育儿,我倒想不通啦,当时我们也没看多少书,孩子不一样长大了?” “二嫂,你家小雪明年就要生了,你去带孩子吗?”苏三姑插了一句嘴。 苏婶婶笑笑:“什么叫‘我去带吗?’这又由不得我作主。听媳妇儿的吧,若是需要我去,我就去,不需要,我给钱,反正儿子媳妇觉得好就行。” “你也算个开明婆婆了。”苏三姑这样说,又故意问程老太太,“是吧,亲家母?” 程老太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心里却不明白苏家人说这些话的意思。 苏婶婶叹了口气:“什么开明?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家和万事兴?其实不要我带孩子才好,你看宛儿在家这几天,与大嫂起了多少口角?一会儿说孩子洗澡水烫了;一会儿说给孩子穿得多了,连孩子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喝奶都要看书。我们这老花眼哪里想看书就能看得见的?说到底,两代人就是有代沟,不好沟通,母女还好一些,婆媳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程老太太现在可以肯定,苏宛的一家人是不希望她再来的,所以不管是苏妈妈,还是婶婶、三姑都在旁敲侧击,苏宛也躲在楼上,以孩子睡觉为借口,迟迟不肯下来。她有心要弄两句说一说,但一想还有事要求着苏家,便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小不忍则乱大谋。大家说几句就算了,权当未听见。 说说笑笑,程明也下班回来吃午饭了。和自己的妈打过招呼后,又到楼上看老婆孩子。 一家三口正想下楼,程老太太却上楼了,一来就问:“宛儿啊,是不是妈妈这么久没有来,你生气了?” 苏宛有点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说。 自从发生过上次的满月事件后,苏宛对婆婆的感情再次降到冰点,婆婆打电话抱怨苏家人情出得少的话,她也从程明那里知道了,因此对婆婆真的热情不起来。婆婆不来,她反而松了口气;来了,真的有点别扭了。 程明赶紧对着自己的妈妈笑:“怎么会呢,妈?苏苏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向来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记在心上。何况你也是家里走不开,并非故意为难大家。”一面说,一面又给苏宛使眼色。 苏宛躲不过去,只好淡淡了说了句:“你想多了,妈。” 她抱着孩子想要下楼,程老太太却拦住了她:“宛儿,你原谅妈妈吧。”泪随话落,凄凄哀哀。 苏宛吓了一跳,程明也吃了一惊,小两口异口同声地问:“妈,你怎么啦?” 程明狐疑地看了苏宛一眼,苏宛却只能摇头。 程老太太“噫宁”了一声,泪如泉涌:“宛儿,我真是个老糊涂啊,满月这件事在这里闹得太过份,可是你父母却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热热闹闹地到我家去了。宛儿了,妈妈这张脸啊……要是当时有条地缝,我就钻进去了。说实话,妈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来,就是不好意思来啊,要不然,这次也不会让你哥哥嫂子陪着来了……” 一番深刻的忏悔,加上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样子,令苏宛的心又情不自禁地软了。 算了,老人嘛,何必与她多计较? 苏宛真心诚意地拉住婆婆的手:“妈,你想多了,我真的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一面说,一边将她扶到窗下的沙发上坐下。 程明也赶紧拿了面巾纸过来,给自己的妈妈擦眼泪,心里酸酸的,要论回家办满月,妈妈的做法确实过激了一些,但是按理也没有错。妈妈竟将此事看得如此严重,还伤心至此,自己真的太不孝顺。 他在妈妈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肩膀:“妈,你有什么事直接和儿子说就好了,何必放在心里苦着自己?对不起,我这一向工作忙,也没有关心你。事实上,我和苏苏应当早点打电话给你。” “你丈母娘将孩子和宛儿照顾得很好,”程老太太擦了一下眼泪,“妈妈看了就放心了,下午吃过饭妈妈就回去了,你们两人要好好的,知道吗?” 程明故意地一板脸:“回什么回,你的孙子你不带吗?我丈母娘只是帮帮忙而矣,家里店里一大堆的事,她哪里有空?苏苏也盼着你早点来呢,是不是,苏苏?” 苏宛还能怎么说,只好满面含笑地点点头,顺着程明的语气讲了两句。 说到底,婆婆总是程明的妈妈,就算有什么做得不好的,看在她是老人的份上,也就算了。听妈说,婆婆来的时候,带了好多东西过来,大概也是为了赔礼道歉。 心里想通了,包子宛心中的一点怨气便也没了。 在夫妻俩真心诚意的挽留下,程老太太终于答应留下来。 一家三代、老少四口幸福地从楼上下来。婆婆抱着孩子,儿子媳妇一边一个地扶着,好像皇太后一样。 苏三姑和苏婶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老太太也太神了! 第三十二章老公哭了 婆婆再次入驻小家,苏宛家的小日又开始慢慢过下去。 因为对婆婆的厨艺已经有了清醒认识,苏宛这次的期望值放得很低,她尽量用和种办法让自己吃好吃饱,并在填饱肚子的同时,不去麻烦婆婆。 而婆婆的态度则比她的期望还要低调,几乎每一天都在与苏宛说抱歉,或是因为苏宛饭吃得太少,或是因为孩子哭了她没来得及去抱,甚至买菜一斤贵了五分钱她也要检讨半天。总之,一点点的小事便会令她自责无比,不是哀声叹气,就是垂头轻泣。 婆婆如此小心翼翼,令苏宛十分过意不去。 而程明看在眼里,也更加心疼自己的妈妈。人老了,好像气馅也没有了,在他的记忆中,妈妈何曾如此软弱无助、如此低声下气过? “苏苏,我妈差不多也就行了,你别老是揪住她之前的事不放。”几天之后,程明终于忍不住这样对妻子说。 苏宛有口难辩:“我哪有对你妈做过什么?你的老婆是什么样子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除了心直口快一点,有过一点坏心吗?” “你我当然是了解的,可是你看妈这样子……”程明叹了口气,“妈到底是怎么了?谁让她难过了?” 后面一句他是自言自语的,可苏宛听在耳朵里,很不自在。 她的气比他叹得更深更无奈,整天看着一个没有笑脸的婆婆,最难受的人其实是她。 夫妻俩决定认认真真的找程老太太谈了一次,心结不解开,日子好不起来。 因为孩子睡在二楼,所以地点选在了小客厅。 “妈,这里是你儿子的家,也是你自己的家,你就大大方方的呆着,别总像在看别人脸色似的,一直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我和苏苏看了难受。” 程明的话一说出口,就让苏宛心里不太舒服。 他这是什么意思,老太太看别人眼色,那看的是谁的眼色?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她深深地舒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妈,我和程明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直接说出来。一家人嘛,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必要这样,弄得程明以为你怕我似的。” “没有没有,”婆婆急急忙地将笑容堆上脸,“明,你别误会了宛儿,她怎么可能对妈不好?妈是嫌自己老了,做事不利落,担心照顾不好你们。宛儿家庭条件好、没有受过苦,可是妈妈我……真的不太会照顾人。” 话说得似乎没什么不对,也确实是实情,但听在耳朵里总是那样不是滋味。 程明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苏宛真的有点坐不住了:“妈,你别这样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这样说不是生份了吗?而且容易认人误会……” 程老太太笑着拍拍她,以示亲热:“宛儿,我的乖乖,妈妈知道你不会嫌弃妈妈的,可是妈妈……没办法,乡下人进了城,总觉得低人一头似的,加上之前我又……” “儿子的家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低人一头。”程明恶声恶气地打断她。 苏宛知道,这恶气不是对他的母亲,而是对的她。这男人,莫非真的以为自己对他妈做了不好的事?真是有口难辩了! 这情况,她没有办法劝,更没法解释,只能哑口无言了。看看坐在身边的程明脸色阴沉,她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算了,任何事只要一遇上他的妈,道理与他是永远都讲不通的,何必费那口舌?今天,只要他敢直接说一句自己的不是,就别怪她不客气。。这里是她的家,是父母辛辛苦苦造给她享福的家,在自己的家里,她怎么还要过得这样小心,这样连喘气都不自由呢? 苏宛正等着丈夫的发难,房间里却传来了孩子的动静,她不得不站起来,暂时摆脱这尴尬的气氛。 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苏宛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郁闷得直想骂人。 她做错什么了,程明要给她脸色看。说什么婆婆小心翼翼,她在家里也被婆婆弄得大气都不敢出了,每次面对她,说话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婆婆哭下来。 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门外母子俩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不久,就又响起了婆婆的抽泣声。 苏宛本想等孩子睡着了就出去,现在却一点也不想动了。 去干嘛?让程明误会她白天在家里虐待了他妈,给她甩脸子、发脾气? 两个小时后,程明终于进了房间,也不说话也不洗澡,直接合衣往床上一躺。 苏宛有心叫他起来洗一洗,但想想还是算了。何必自讨没趣?她索性装作睡着了,也不出声。冷静冷静也好,相骂无好语,还不是相互伤害吗? 又过了一会儿,程明忽然问:“苏苏,你睡了吗?” 她沉默了两秒,硬梆梆地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翻身坐起来,一回头,却又呆住了。程明的脸上全是泪水,似乎哭了很久,很伤心的样子。 如果他进来就与自己吵一架,苏宛肯定不会心软,一定会将刚刚想到的抱怨全都一股脑的发泄出来,告诉他不是他妈一个人过得累,她也很累。与其大家都累,不如让婆婆回去,大家各过各的日子,逢年过节当作亲戚走一走好了。 可是,他没有与她吵,反而一个人无声的哭泣。 她的心软了,想好的话也都飞到九宵云外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嘛,好好的哭什么。” “苏苏,我妈真的很不容易,我……从来都不问问她心里有多苦,还经常抱怨她。太不孝了。”他扑到妻子的肩膀上,哭出了声音。 苏宛心一痛,这个男人,表面很坚强很男人,实际有时真的非常脆弱。一个在异乡打拼,也真的不容易。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你别难过了,我会和你一起孝顺妈的,以后不管怎么做都行,只要你愿意,感到高兴就她。” 程明听到妻子这样说,从她的肩上抬起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宛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口硬心软……不过,我要声明,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对你妈做过,不信,我可以发誓……” 程明连忙拦住她:“傻丫头,我当然相信你,你最善良了,如果不善良又怎么能看得上我?妈刚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对你好,娶到你是我家的福气,程家的祖坟都冒了清烟了。”他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自从生了孩子,他很久都没有这样亲呢的举动。 第三十三章侄子就是儿子 苏宛心中那块柔被触动了:“这样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说实话,我真的不太会做一个媳妇,我妈常常教我,可我还是没有做好。” “我妈说的是真心话,你也不用自责。”程明说着又叹了口气:“妈真的不容易,一碗水端不平,因为偏心咱们,妈在家又受了嫂子的气。”他恨恨地捶了一下床。 苏宛问:“又发生什么事了?” 程明重重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妈想来带臭蛋,嫂子就在家闹呗,说成成要上初中,没有人服侍,怪妈偏向咱们。” 他对她的嫂子当初阻止自己上学的事始终没法释怀,提到她总有股怨气。每次程老太太一说与大媳妇争执,他的怨气便又加重一分。 苏宛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就让妈先回去呗,何必让老人左右为难?”想想又加了一句,“你可别误会,我不是想赶妈回去,只是不愿意她这样难受。” “苏苏,你还是太天真了,根本不懂妈妈的心。”程明不知该怎么对妻子说才好。 苏宛不明所以:“还有什么?婆婆回带成成,嫂子就不会有意见,那困难不就都解决了吗?” “妈不是想争口气吗?”程明压低了声音,“那天她在你家,对你妈夸了海口,你姑姑婶子也在呢,说要将臭蛋带到十三岁,现在呢,三个月都不到,她哪有脸走。” 苏宛恍然大悟,笑道:“这有什么,我妈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比菩萨心还善呢。你妈如此为难,她难道还会设道坎啊?姑姑婶婶那里也没事,她们也不是小气人。”她白了丈夫一眼。 “不光是你家人,主要是老家邻居们,大家都眼睁睁地瞧着,我妈村子里出了名的忠厚人,怎么能将小孙子撂给亲家,自己跑回家带大孙子,人家不得说闲话呀!”程明累得往床头一靠,找个单纯的老婆有时也是麻烦的,什么人情事故都不懂。 苏宛这次是真的不懂了,婆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不是走投无路了吗? 她有点泄气:“那怎么办?我也不能回去帮妈带成成啊!” 程明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妈的意思呢,两个孙子一起带。” 苏宛看了他一眼。 程明也觉得下面的话怪难说出口的,但不说,自己的妈在嫂子那里又过不了关:“妈想将臭蛋带回老家……” “不行!”苏宛脱口而出。婆婆单独带孩子?她想想都怕,这个无论如何也说不行,她可以忍受一切,但不能害了自己的孩子。 程明没精打采:“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还说什么都听我的。” 苏宛拉住他,陪着笑:“就没有其它办法?” “那就只能让成成到这里来了。”程明甩了一句,这是妈妈向他提出来的,初时他觉得不好,可现在却觉得是唯一的办法。 苏宛一愣:“这也不行吧?成成不是要上初中了么?到这里还怎么上学?” “上学倒不是问题,找找人总有办法的,”程明偷偷看了苏宛一眼,“我就怕你不同意,家里多了半大的孩子。” 苏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婆婆不肯一个人回去,留在这里又天天哭哭啼啼,似乎真的除了将侄子接来,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你让我想一想吧。”苏宛慢慢躺了下来。 程明有些无奈地望着她,也躺下了。 “侄子就是儿子,你养几年也是应该的,都是程家的后啊,难道看着你哥哥嫂子在家打架?”妈妈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他只能叹了口气。 苏宛一早起床,早餐已上了桌。 很惊讶,今天不再是往日用晚上剩下的饭煮的粥,而是从外面买的包子和豆浆。 “宛儿,妈知道你不爱吃甜的,特地给你买了碗没放糖的。”婆婆笑容满面,却给苏宛一种无事献殷勤的感觉。 昨晚程明的话令她有些堵在心中,实在没有胃口。 是的,他的话听上去没多大问题,但怎么有一种自己又被算计了感觉? 程明是要上班的,但今天有些晚了,他匆匆抓了个包子就走。 程老太太叫住儿子:“放下放下,”又从桌上拿起另外一只,“那是我给苏苏专门买的豆腐皮包子,这个三丁的给你。” “妈,你就是偏心。”程明抱怨道。 苏宛不是傻子,知道这是母子两个在向自己卖好,但她可没有像以前一样的心情,可以配合丈夫做个得意的表情,以表示与婆婆心心相连。 婆媳两人坐在餐桌上,无声地吃着饭。双方都有话讲,但又都不知从哪里讲,所以气氛有点冷清和尴尬。 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苏宛终于开了口:“妈,今天我和孩子要回一下我妈家拿东西,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程老太太当然知道媳妇要回家的原因是什么,立即笑着回绝:“妈就不去了,你和孩子出去,妈正好给你们将床上的被子洗一洗,今天太阳好呢。” 苏宛笑笑,没说什么上了楼。 回到苏家,苏妈妈和苏爸爸还没有出门,见她回来,都吃了一惊,以为小两口又吵了架。 苏宛叹气:“还不如吵架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苏爸爸自从上次满月事件,心中总是有点疙瘩,不想再过问女儿家的事,当即抓起了自己的包准备出门——程家的事他不想听,更没兴趣过问。 苏宛也没有管爸爸,只是拉住妈妈到客厅坐下,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自己的包子妈。 苏妈妈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没想到你嫂子还真挺厉害的。”长吁短叹。生活经验告诉她,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但是,又怕说多了,造成女儿家庭的不和。 父母操劳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儿女可以过得幸福吗? 苏宛除了叹气,无话可讲。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妈妈问女儿。 但这问也是白问,苏宛如果知道怎么做,还会回来找妈妈吗? 苏妈妈想了一想:“听你婆婆与小程的意思,是想要让小孩来的。经济上倒没什么,多一双筷子而矣,可是,孩子的学习怎么办?你自己还是孩子呢,连臭蛋都管不好。要不,我下午和你婶婶、姑姑们商量一下?” 苏宛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第三十四章先斩后奏成定局 母女两个说说谈谈,苏宛看看时间不早,抱起孩子准备回家。 “都回来了,就在家吃午饭吧,妈也不到店里去了。”苏妈妈帮孩子理理衣裳。 苏宛摇头:“不了不了。” 她不能告诉妈妈,上周她回来拿孩子的衣服,在家吃了顿晚饭,婆婆在家哭,饭都没吃就睡了。她回去的时候,程明脸色很不好看,一晚上都没和她讲一句话。 看女儿大包小包的,手上还有一个孩子,苏妈妈将孩子接了过来:“那妈送你回家吧。” 苏宛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刚才来的路上,她累得的手臂都快断了。 在院门口下了车,透过不锈钢栅栏,苏宛发现家里的门开着。她是最反对家里这样开着门了,容易让老鼠什么的溜进来,要透气,开窗户就好。 见女儿的嘴又撅起来,苏妈妈笑着安慰她:“老人家嘛,在农村生活惯了,没有关门的习惯。慢慢来。别和长辈这样,程明知道了,还以为你给她妈妈摆脸色呢。” 母女俩进了屋子,却有点意外,门厅里有好几双鞋子。 婆婆就在此时从客厅里走了过来:“哎哟喂,亲家母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亲热是亲热得不得了,但苏宛看在眼中,却有一点不舒服,怎么感觉婆婆是女主人,而妈妈却只是客人? 苏妈妈也是笑笑的:“我看苏苏大包小包的拿了不少东西,就送她回来了,一会儿还要到饭店去。”她将孩子交给程老太太,“家里来了客人啦?” “也不是什么客人,”程老太太脸上笑成了花,“是我家军和大媳妇儿,大孙子也来了,说是想我了。” 苏妈妈本来想要走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回事? 程老太太对着苏妈妈笑:“亲家,进来坐坐再走。臭蛋,让外婆进我们家喝杯茶再走呀!” 苏宛的脸上一僵。 她的心情真的无法好起来,大哥嫂子带孩子过来是什么意思?恨不得立即上楼给程明打个电话。 “妈,将孩子给我。”苏宛说了一句,声气有些不好。 程老太太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又没事人一样,将孩子给了她:“臭蛋,跟妈妈上去玩一会儿,奶奶给你妈做饭去。让你妈吃得饱饱的,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苏宛这个包子哪是婆婆的对手,只知道板脸不说话,接过孩子就走了。 这时候,苏妈妈又觉得过意不去了。女儿就是这样,什么都放在脸上,旁人看起来像什么样子,婆婆低声下气的陪笑,媳妇理也不理。今天程家大儿子,还不以为自己的女儿对婆婆不孝啊。 “亲家母,别管她了,”苏妈妈急忙笑了笑,“苏苏刚刚和我生了气,她是个孩子,一会儿就好了,越哄越上脸。” 程老太太大度无比:“没事没事,自己的孩子,我还和她计较吗!”一面说,一面拉着苏妈妈进门,又冲着楼梯口大喊,“军、小萍,快下来,亲家母来看你们了。” 苏妈妈愕然,程明妈妈为何要这样讲?但也不好当着程军夫妇的面反驳,只能笑了一笑。 程军两口子很热情,特别是程大嫂,拉着苏妈妈的手一个劲儿地表示感谢。苏妈妈普通话既说得不好,在程大嫂的攻势下又很难插得进话去,所以起初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她在听,程大嫂在说。 但不管怎么样,最终程大嫂想说的意思苏妈妈算是听明白了。 昨天晚上程老太太给大儿子打了电话,说程明和苏宛已答应接受侄子过来读书,所以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们就往这里赶了。 “真的非常感谢啊,阿姨,”程大嫂说着不大熟练的普通话,情感却表达得毫无阻滞,“宛宛真的很好,帮了我的大忙了。” 苏妈妈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为什么女儿方才告诉自己还在考虑中?女儿是不会说谎的,程家这是想要先斩后奏,让苏家人拒绝不得。 帮孩子找个学校虽然难,但也并非不能实现。可程家的做法却令人难以接受。 苏妈妈拼命地拦住了程大嫂的手:“这不可能吧?你是说小程和苏苏已经答应了?”她笑了,“苏苏可是告诉我,她们夫妻还在考虑中。” 程大嫂一愣,又再次表示十分肯定:“当然答应了,不然我们来做什么!老二说话一向算数的。” 苏妈妈这样脾气好的人,现在火气都有点往上撞,不为生别人的气,而是生程明的。孩子读书这样的大的事,居然也是自说自话,连老婆跟前都不说实话么?什么事都这样没有商量,女儿在家还有地位吗? “我可没有答应。”苏宛冷不丁地大喝一声,从楼上冲了下来,“大嫂,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让成成来读书,只是答应他考虑一下,考虑总有期限吧?” 程家人欺人太甚了,昨天程明还说是在与自己商量,刚才打电话也表示自己不知道哥哥嫂子来的消息,怎么到了嫂子嘴里就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程老太太本来坐在餐桌边择菜,这时听到二媳妇的声音,急忙地跑了过来:“宛儿,你冷静一点,昨天明不有与你讲得好好的,你怎么又……” “我很冷静!”苏宛大声地吼了一声,“他只是说与我商量……” “这种事还有什么商量的?孩子就要开学了,总得为孩子想一想……宛儿,你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也……”程老太太脸一苦,又是那种受了委屈的样子。 可是这一次,苏宛只感到讨厌。现在她明白了,婆婆前几天的低声下气,都是为了侄子来上学作铺垫。可恨自己这个傻子,还一直内疚在心,在程明面前都不知道过几次歉了。 婆婆拖过衣角擦擦眼泪:“你这孩子,侄子也是儿子,一笔还能写出两个程来不成?明与军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成成与宝宝也是好兄弟,孩子上个学,又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宛哼了一声:“怎么会不是问题?现在初中都是义务教育,要分学区的。成成户口不在本地,怎么上?” “不是还可以借读的吗?”程大嫂的眼睛不住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意思要他说句话。 可惜程军辜负了她的希望,屁都不肯放一个。 她有点无奈,只好继续往下说:“我到学校打听过,有部分学生是可以花钱买着上的。老二有办法,他是公家的人,政府机关的,谁敢不听他的?” 第三十五章有了程老二什么都不怕 苏妈妈啼笑皆非,程明是市长还是省长?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谁肯听他的呀!她决定好好找女婿谈一谈,借读可不是一件小事,办不下来会耽误了孩子的学业。 苏宛却已怒极反笑:“行啊,就让程大能人办这个事。嫂子,我问你,你让孩子来让哪个学校?” “当然是你们这里最好的学校,”程大嫂说得十分爽利,“一家就一个孩子,哪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的?” 苏宛不问其它,只管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所学样的借读费需要多少?” 程大嫂愣了一下:“这……有熟人还要借读费么?” “有熟人就不要借读费,你当那学校是程明开的呀!”苏宛越发的没有好气,“一万块!这还是找了人的价格。” 程大嫂看看了程军母子:“我……” 那母子俩也都没开口。 这意思还用问吗?一句话,没钱! 苏宛没想到,真的一切又让她料中了,从程家母子筹划侄子就读起,就又在盯着她的钱袋。可是这一次,她是不会再心软了,哪怕程明要离婚也没问题!她付出的够多的了,可得到了什么回报?连爸爸想为孩子办个满月宴都不肯答应,婆婆那样想方设法的作。她若是再答应,就连猪都不如了。猪还知道让自己吃饱了长肉呢,婆婆让自己吃饱过吗? “没钱还上的什么学!”苏宛冷冷地甩下一句。 程大嫂也有点来气了。老太婆在家对她倒是挺凶,天天骂不离口,可现在面对苏宛的冷言冷语,一个屁都不敢放,只知道陪笑。嫌贫爱富的老东西,还说什么苏宛手松,不会计较钱。不计较,怎么会一个劲地问借读费呢?现在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分明是不想掏钱的。老远将他们一家人叫来,路费花了好几十,屁用没一个。 她不再管苏宛,而是瞪着婆婆:“我说不来吧,老太你非要叫我们来。现在怎么样?我们是没有借读费的,我儿子也不是成龙的命,就在乡下苦挨吧,你老太就在这里享福好了。”一面说,一面拉着自己的丈夫要走。 程军嗡声嗡气的喝了一声:“干什么,我妈也是好心,你能不能少说点。” “我可以少说点,让你妈一碗水端平啊!”程大嫂大吼一声,调转枪头,“你妈将老二培养成大学生,你呢,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挣工资养家了。你若是上过大学,我用得着为了你儿子上学来求旁人么?” 程老太太气得火一下子腾了上来。 大儿媳就是根草鸡毛,苏宛妈妈还在这里,就什么底都兜出来了,不是找死吗?就不能等苏宛妈走了、程明回来了!这也就算了,还要在这里骂老公,真是猪啊,女人下男人的面子,自己面子好看啊。偏偏儿子不争气,缩在旁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终于,程大嫂长久的谩骂激得程老太太无法再忍下去,也忘记了还要在苏妈妈面前保持一份风度的必要性,跳起来冲着大媳妇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拿个镜子照照,你是嫁大学生的命吗?自己草鸡,还非要拉着别人一起跌价!” “我是草鸡,你当初别让你儿子娶我!”程大嫂毫不示弱,“还不知谁是真正的鸡呢,我又没让旁人指着脊梁骂过,反正我是堂堂正正的,走得出去,走得进来。” “军啊,你说,有你老婆这样的吗?妈妈我是里外不是人啊!”程老太太何时在程大嫂手下落过下风,脚一软,便坐在了地上,又是哭又是骂。哭是哭自己命苦,骂是骂自己的儿子没用,和媳妇一起逼死自己。 苏妈妈简直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人这样撒泼打滚、满口村话地骂着。一时想要将程老太太拉起来,可没想到程老太太虽然瘦小,力气却大,她扯了半天,人家屹立不动,自己倒弄得差点闪了腰。 程大嫂是有来言便有去语,私毫不落下风。 忽然之间,只见程军从沙发上蹦起来,跳到自己老婆跟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地打耳光:“叫你骂我妈,叫你吧我妈!” 苏宛气极了,虽然战火开始是在她与大嫂之间开始的,但她无论如何也见不得男人打女人。上前抓住了程军的手,自然,与自己的妈妈一样,无功而返。 程军打够了老婆,狠狠地看了苏宛一眼:“还有你,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吼我妈!” 苏宛气得都要发抖了。 程家人就是疯子,强盗,这是在她的家里,他们上门提出无理要求,她还没说什么,他们倒骂起她来了。难道他还想打她么? 她顺手抄起桌上的电话:“你打我一个试试——” 苏妈妈急忙上前护着自己的女儿:“大家有话好好说,苏苏,你冷静一点。” 可是谁又肯她的?程家人依旧吵成一团,包括苏宛。 苏妈妈不能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记忆中,她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说过话,可现在却滔滔不绝。 “妈妈,奶奶,宝宝醒了!”一声孩子的叫声打断了大家的争吵。是成成抱着臭蛋下来,臭蛋正在哭着。 苏宛忽然从疯狂的状态惊醒过来,扑上去抱住孩子。 “快到房里喂一下孩子,他饿啦!”苏妈妈赶紧说道,又推着女儿进屋子。 楼下,程家的三口人还在吵,苏妈妈已经无心理论了。门在身上关上,吵闹也关在了门外。她这才发现,程成也跟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装着水的奶瓶。 “宝宝的水。”他将瓶子放下,就走了出去。 苏妈妈愣了一下。这孩子的模样与程明有点像,都是斯斯文文的,很懂事的样子。这孩子真是楼下那对夫妇生的? 她安抚好女儿,走了出来,发现成成坐在小过厅的沙发边,捧着本书在看。 “谢谢你啊,”苏妈妈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几上的一个苹果给他,“你怎么知道宝宝醒了的?” 成成有点不好意地笑:“我本来就在这里看书,听到下面吵,怕宝宝惊醒了,所以就进房间看看。我本来想要哄好他的,可是……” “真是个好孩子。”苏妈妈有点心疼,她似乎有点明白程明为何答应将侄子来借读了。生长环境真的很重要,程明不知是费了多大的努力,才能离开家庭到外面看过,所以他不想让侄子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 有心劝女儿接受,但程家的做法实在气人。苏妈妈摇了摇头,虽然是妈妈,她也无权替女儿作主的。 楼下还在吵得不可开交,苏妈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却又不得不下去。 好在,她刚走到楼下,程明也回来了。 鸡飞狗跳的场景从老家搬到这里,令他无奈至极。丈母娘的出现,又令他不禁羞愧。 昨晚,他确实没敢将实话全部告诉苏宛,是想给妻子一个慢慢接受的缓冲期。妈妈也答应了他的,怎么就几天也等不及了呢?如今这样一来,他怎么劝苏宛接受这个事实? 第三十六章孩子是无辜的 程明不知自己是如何走进战场的,又是如何向丈母娘打的招呼。脸都丢尽了,那也就不要脸了,否则只顾了面子,问题又该如何解决? “吵什么吵?我去劝苏苏,这件事我会给你们一个圆满的答案,唯一要求,别再吵了!” 路过程大嫂身边时,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嫂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都是掌印,衣裳也扯坏了一块,真是又可恨又可怜。仅冲这个女人,他决不会答应让侄子过来。 他永远记得在自己上高中时,她是如何在家里作,让自己从高中起就要为生活费想办法,以至于他连续复读了两年才能上大学,耽误了多少时光。大学里,他过的更是完全没有生活费的生活,除了每月学生定补,只能靠勤工俭学。为了不让成绩落后太多,只能挑灯夜学,特别是考试的那半个多月,他甚至连续几天都睡不到两三个小时。 遇见苏宛,他的生活才稍稍好了一些,不用再为一日三餐疲于奔命。 第一次到苏家见苏家爸妈时,他穿的裤子拉链还是坏的,可是,他没有其他裤子比之条更好了。到单位报到的那天,他身上只剩下最后二十块钱,妈妈认为他有工作了,女朋友家又有钱,所以一个子儿都不肯给,根本不考虑他要做满一个月才能拿到工资,而他连最起码的生活用品、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为他解决这一切难题的是,是苏宛和她的父母,他永远感激苏家人,也在心里下了无数次的决心,要对苏宛好,对苏家父母好。 这些辛酸的经历,让他每次回忆起来时,都忍不住要落泪。现在一切都好了,他终于熬出了头,有了称心的工作、如意的家庭,也有了孝顺妈妈的能力。 虽然母亲的做法常让他无法接受,但他知道母亲的性格为何会养成这样,所以也不会真正怪她——父亲是赌徒,家里一穷二白,在孩子饿得直哭的时候,他能将家里最后剩下的一袋米拎出去换钱赌博。妈妈如果不厉害,怎么从父亲手中抢下最后的口粮?她的小气精明的性格,也是在长年累月的痛苦生活中不得不养成的——钱只有在自己手中才行,当初交给丈夫不行,现在交给儿子同样不行。 母亲向他提出照顾程成,他不是想到过这件事很难让苏宛答应,但母亲的眼泪又让他心软了。孩子是无辜的,自己的哥哥又不争气,成成如果留在家里,迟早要被毁了。每次看到那个孩子,他就像看到了当能的自己。 今天兄嫂母亲的表现,让他更加明白,侄子真的必须出来。可是,他真的没有把握劝好苏苏。苏苏再没心没肺,也不会一次又一次这样吃亏。 程明叹了口气,苏苏是个好姑娘,只是不幸嫁给了自己。但自己不管家里人是不行的,妈妈千辛万苦地培养了自己,没有理由还让妈妈在乡下受苦。 “小程,我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苏妈妈在楼梯上拦住了他。 程明有些心虚:“妈,我先去看一下苏苏。” “不用看,你现在看她也没有用,让她冷静一点吧。”苏妈妈淡淡地说。 程明不得不承认丈母娘的话很有道理。也许说通了丈母娘,苏苏的工作也就不难做了。 苏家三个人中,心最软的就是丈母娘,也最能够包容他的一切缺点。自从上次的满月事件后,他对苏爸爸就一直有点怵,对苏苏说话也小心了许多。小舅子虽不常回家,但每次看到他的眼神,绝没了之前的友好。 再次住在苏家,他没有了以前的随意自由,一有空不是帮着苏妈妈做事,就是钻进自己的房间带孩子,以减少与苏爸爸和小舅子的碰面机会。 后来这种状况的改变,是由于苏妈妈做的工作。小舅子主动与他先说了话,老丈人虽没有明确表示,但在碰面时也不在向之前那样不苟言笑了。 在楼上的小厅中坐下,苏妈妈开口就问:“小程,你说我家人对你如何?” “很好。”程明十分羞愧。 苏妈妈点点头:“你能这样说,我很欣慰。那你能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吗?” 程明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没了开口。往日滔滔不绝的能力,今天不知去了哪里,面对淡定的苏妈妈,他没有办法还那样不要脸,将道理歪过来讲。再次抬头时,他终于下了决心:“妈妈,这是我的错,怪我没有与苏苏说清楚一切,没有与我妈沟通好。” 自然的,程明又一次将所有的错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子不言母过,他的母亲再不好,她也生了他养了他。 可是,认错不能解决问题。 孩子已经来了,在老家兄嫂也将孩子要到这里读书的事说出去了,现在再回去,家人的脸往哪里放?他也没法向家人交待。妈妈与嫂子本就不和,因为婆媳两人争斗,奶奶在家成了替罪羊、出气筒,挨双方的骂不算,还无数次被从新房子中赶出去。回老家办婚宴的那次,奶奶就是被她们骂到姑姑家去的。可以想像,成成上学的问题不解决,家里的奶奶又要受嫂子的气。 程明十分痛苦,这些痛苦他却无人可诉,也不好向别人倾诉。 眼泪,他又一次落了泪。 这是他第二次在苏妈妈跟前哭,第一次是结婚的那次,他求苏家父母不要计较自己母亲的无理态度,将女儿嫁给自己,因为自己是世上对苏宛最好的男人。苏妈妈被他感动了,才答应了婚事。 但显然,婚后他不仅没能让苏宛过得最好,而是相当不好。 “对不起,妈……”他像个孩子一样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 苏妈妈拍拍他的背:“好啦,孩子,有什么就和妈妈说,解决问题不仅要有态度,还要有办法。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程明抹了一把眼泪,他不指望苏妈妈能够理解他,但他真的很需要将压在自己心上的苦楚说出来。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打拼,还要不断解决老家和自己小家的困难矛盾,他实在太累了。 但苏妈妈却对他表示了理解。 她也是从农村来的,自己的兄弟姐妹当年得到过婆家不少帮助。农村人祖祖辈辈想的就是有一天能脱离黄土地,来到城里生活,从此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这种渴望是苏宛这种从小长在城里的孩子不能理解的。 程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你……” “我能理解你,但不是说你这样做就是对的!”苏妈妈收起了脸上的温和,“你的处理方式不对。你如果早一点将这件事与苏苏讲清楚,也许苏苏会答应让成成过来。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想要求人的事,怎么变成了霸王硬上弓?不要说苏苏,就是我也无论如何想不通。所以,苏苏发脾气了,你也要理解她。”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难道别人帮助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帮就要撒泼打滚的闹?穷不是无赖的借口,农村人就能理直气壮的不讲理么? 程明点头:“妈,我知道。便现在你能不能帮我劝一下苏苏?” “我怎么劝?”苏妈妈叹了口气,摇了一下头,“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劝你家人回家吧。苏苏不愿意,孩子留下天天看大人的眼色,也不会有利于他的成长。” 她站了起来,自己的女儿已经很久没了声息了,未免有些不放心。 第三十七章开始觉醒的包子 程明不死心:“苏苏嘴硬心软,她是很喜欢成成的,如果再说一说……” “孩子留下上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苏苏自己还像个孩子,你确信她有照顾一个大孩子的能力?”苏妈妈提醒了一句。 程明愣住了。 苏妈妈知道,其实许多细节他还没有考虑过,不然就不会这样发呆。这样一对少不更事的年青人,加上一个农村婆婆和一个刚出月子的小孩,他们确定能担得起照料一个上了初中孩子的责任? 屋子里,孩子安静地睡了,苏宛此刻也非常平静,捧着本书坐在床上看。 女儿如此淡然,苏妈妈有些意外。 苏妈妈还没有开口,程明也走了进来,满脸陪笑:“苏苏,宝宝睡啦?”讨好的意味非常浓重,显然是对孩子来上学的事还不死心。 苏宛却像没有看见他一样,只与自己的妈妈打了个招呼。 “苏苏,你听我解释……”程明满面堆笑,还想作着努力。 苏宛见他靠近床边,便下了床,径自走过去打开门:“出去,让你家人走,如果你还想你的老婆孩子过得好好的、夫妻俩人还能过得好好的,就让你家人离开。”因为怕吵着孩子,她的声音压得小小的,但态度却很强硬,不容反驳。 程明脸上的笑顿时僵了一僵。他不习惯她这样冷酷的语气,好像视楼下的人如垃圾一样——那些人可是他的家人。火气向上冲,但随即压了下来,又换上嬉皮笑脸:“苏苏,真的不要生气了,我们好好的谈一谈……”一面说一面将哀求的目光转向丈母娘。 苏妈妈低声劝女儿:“小程也有难处的,苏苏,你就听他解释两句怎么啦?他体谅你,你也该体谅他才对。” 程明急忙附和:“是啊是啊,妈说得有理。法官判死刑还让人上诉呢,你总该让我将话说一说,然后再作决定是不是?” 他手把住门把,想要趁机握一下妻子的手。但苏宛一走了之,又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双手在胸前一交:“好,我就听你讲一讲,但讲完了就请出去!” “好好好!”程明连声答应。 苏妈妈叹了口气,她拍拍女婿的肩膀:“你们两人好好的坐下谈一谈,将所有事情都谈开。夫妻同心,有什么不好讲?隐瞒只会伤害两人的感情,让事情越变越复杂。上学也好,不上学也好,这都是件小事,说开了,大家也就丢开。我到楼下看看你的家人去。” 她转身走了,用意十分明显——将机会留给程明。但她担心他会不会说得动女儿。 女儿难得如此冷静,唯一一次,就是结婚那次,也是这样淡淡的,不急不燥。苏家一大家子人坐下来,七大姑八大姨,嘴皮子都讲破了,让她不要与程明结婚,她都没有妥协。今天又这样,显见得成成借读之是她是铁了心不会答应的。 是什么让女儿这样铁了心? 对付苏宛,程明向来是有一套的,而且她很吃他的这一套。从认识起,他们俩个之间就没有不能解开的难题,比如结婚没有彩礼的事、比如上次办满月酒的事。所以,这一次,程明乐观地估计了形势,以为最终还会像往日那样,迎刃解决了困难。 他在苏宛身边坐下,侃侃而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可谓不感人。 若是往日,苏宛早就动容了,但今天她依旧置之不理,睛睛看着手上的书,眼皮都懒得抬。 方才苏宛在楼上悄悄给三姑打了一个电话,一边讲一边哭。然后又打给婶婶,还是痛哭流涕。两人都支了招,而且惊人的一致——不吵不闹,但也绝不退让。 即然忍让包容都不能取得对方的尊重和感激,那为什么还要一味的委屈求全?现在孩子上学这样的大事,程家人都可以自说自话的过来,以后还有什么不能干的?不能因为别人通情达理,就一再地得寸进尺。 必须让程家人明白,苏宛只是善良,而不是傻,更不是任人宰割! “放心,我们是你的后盾,这就往你家来!程家人要以为苏家人真的好欺负,那就错了!”苏婶婶咬牙切齿。 苏宛心中有底了。起初忍让,只是怕让程明为难,但经过这两次的事件,她对丈夫对她的感情已经产生了怀疑,他是真的爱自己吗?但为何每一次都是她在忍让、她在吃亏? 这一次的借读事件,苏宛觉得自己已经退让到了悬崖边缘,她是不可能再做任何让步,一旦掉下去,以后都是深渊! 程明还要再开口,苏宛索性躺下了,拉过被单往头上一蒙。 这种形势确实没有办法再谈下去,见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一点用处,程明终于急了:“苏苏,没想到你是这样不讲理。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兄弟姐妹,你有能力,伸一把援手怎么了?就要看着别人走投无路,心里好过?” 被单下的人一动也不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放软了语气:“孩子已经来了,难道你还真让他们一家三口回去?邻居们看到了,好说不好听,咱们以后还怎么回来家去?” 太好笑了,这话真是太好笑了! 苏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不生气,反而笑了出来。 她扯下被单坐起来:“我为什么没脸回老家?就因为我没让成成在这里上学?” 程明没想到她不仅会搭腔,而且一开口还完全没有怒气,顿时以为事情又有了转机,立即凑了过来。 苏宛用手一挡:“离我远点,就站那儿说。” 程明讨好的笑了一笑,开始阐述他妈说给他听、他又很以为然的奇葩观点。 苏家上次浩浩荡荡地一去,在福桥村可是出了名,谁不知苏家有钱有人有面子?所以成成不能上学,说到底丢的是苏家的脸——连这点小事都做不成,还装什么阔?有钱而不肯帮助乡下的亲戚,还不是为富不仁。 “你家其他人也不会再到福桥村去了,丢不丢脸无所谓。可你是程家的媳妇,你还要去不是吗?”程明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演讲。 苏宛气得话都懒得说了,腿一伸又躺了下来:“苏家的脸能丢到你家去,也算有本事了。装阔就装阔吧,我家人就这脾气;为富不仁就为富不仁吧,我家的钱我爱咋用就咋用,别人说话就当放屁!”眼睛一闭,开始睡觉,任凭程明再怎么说,她就是不发一语。 第三十八章我认得你了苏苏 程明说了半天,终于恼羞成怒。 她还要怎么样?他已经低声下气了,他的难处、他的想法、他的面子,所有可以讲的他都讲了,她却油盐不进。她就不能顾一顾他的面子么?总是夫妻却宁可他被为难死,也绝不伸把手,这还是当初他爱的那个单纯可爱的苏苏吗? 女人生了孩子,怎么就变得这样不可理喻! 楼下是苦苦等着的母亲和兄嫂,楼上是一言不发的妻子,他没有时间,也没了耐心。与其这样冷冰冰地对峙,还不如大家将话说开。 用力一扯,他将她拉了起来:“好吧,苏苏,你就放句话,成成来上学,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不答应。”苏宛此时也已难以再按捺自己的怒火。 他又问了一句:“真的?” “真的!”苏宛拉过被单盖上。 程明的手不觉得捏紧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好,苏苏,我认得你了!”转身下楼,悲愤难忍。 苏宛,这个自己最亲的人居然难如此冷酷无情,他可真是错看了她!不要以为离了她、离了苏家就不行。自己的能力也足可以让成成留下来上学,住的地方现成、工资也足够一家人用。更重要的是,他同事的父亲就是本地最好的那所初中的校长,同事已经答应回家帮他问一问。 唯一有些为难的,是借读费。因为同事说,最少也要准备一万块。多是多了一点,但从学校的教学质量上来讲,这也是值得的。 可是他和苏宛的钱已经都给孩子买了保险,一万块现在肯定拿不出来。早知道就不听赵可欣的鼓动,买那么多份了。不过,他也想好了,先和自己的妈说一下,借用一万块,等过年发了钱再还她。 苏宛既然这样不肯给他面子,那就别怪他先斩后奏! 楼下,程家人加上苏妈妈,五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只有电视机发出轻轻的声响。但显然,没有一个人在看电视,就连成成也没有——孩子已经大了,也在担心着自己的未来。 程明忽然有点心酸,自己家里的人怎么就那样卑微?他们是没有多少文化,是有一些爱贪小便宜的劣根性,但如果他们也拥有苏家这样的优越条件,还会如此卑下、如此蛮不讲吗?谁不想光鲜漂亮、彬彬有礼的出现大庭广众之下?可环境、条件不允许有什么办法。自己既然已经走出农门,想要拉家里一把也是理所当然。邻居家都是这样一个拉着一个出去的,怎么到了苏宛这里就行不通了! 说到底,还是城里的女孩子不通情达理。虽然他很感激苏宛在之前的包容,但一码归一码,这一次的事她做得太过份了。 如果说方才从房里出来时,他还保留了一点点对苏宛的不忍,此时就只有对苏宛的不满了!其他事他都可以听老婆的,唯有孩子上学这件不能! 见他下来,程老太太站了起来:“明,宛儿她……”儿子的脸色让她咽下了后面的话。 刚才苏妈妈在这里,程老太太又哭了一通,沉默的大儿子、羞愧的大儿媳、渴望的大孙子,这样的情形十分动人,苏妈妈也确实心软了许多,劝了不少话,但最终都是死咬住一句,孩子上学是大事,她没有权利替女儿作这个主。 程大嫂却不像婆婆那样会察言观色,或者说她不愿意那样做:“老二,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个话。大伯家的小英子一家都让她大哥接出去了,更别提孩子上学了。当初你上学时,我作嫂子的可没有亏待过你,老太也讲过,你在城里立了脚,是可以帮我们的!不然家里花那么大代价,让你上学。” 这是程明不愿在人前提的伤心事,她却一再提起,而且还自认有功,程明的脸色有些变了。 “闭嘴!”程老太太忽然冲着程大嫂怒喝一声。这个大媳妇真是没法让她看上眼,比猪还要蠢,什么好事都让她坏了! 程大嫂愣了一下,嘴却没有依言闭上:“我是讲道理,你们别想欺负我欺负到这里来,我倒要讲出来让苏苏好好评一评理,凭什么我们当初帮了他,他现在就不能帮我们……” 程军拼命地一拉自己的老婆:“不说话你要死啊!” 眼看着拳头又要扬起来,程明拉住了自己的哥哥,脸色铁青:“好啦,大家都少说一句。” 家丑不可外扬,但自家人却非要将一切都放到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来,让大家想不看都不行。 程明很难过,这就是自己的家人! 苏妈妈此时坐又不是,站又不是。劝架,她可没有这个本事,一是没力气,二是也不大听得懂程家人说快了的方言。同时,现在她出现在程家人中,也确实多余了。 “我去看看苏苏和宝宝!”苏妈妈,略有些尴尬地笑笑站起来,上了楼。 程明张了张嘴,最终没好意思让丈母娘留下来。 苏妈妈走后,程家人反而不再吵了。 现在就连程大嫂都明白,这一次大概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向好说话的苏宛为何今天如此油盐不进,一向温和的苏妈妈今天也没了往日的好脾气。 这是谁的原因? 程大嫂忽然流起了眼泪。她很少哭,就算在自己的父亲死后,妈带着他们姐弟们嫁人时,她也没有哭。因为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是今天,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却哭了,而且哭得非常伤心。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责备任何人,只能怪自己的命苦,错嫁了人家、错生了孩子。 程明本来难看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算啦算啦,”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弄点饭吃一下吧,妈。我们不吃,成成也要吃啊。而且苏苏还要喂孩子呢!” 程老太太没有好声气:“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要吃饭!” 一股不明之火从她心里腾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听话的二儿媳今天也会反了毛。儿子不是有本事弄得住她的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三姑出马一个顶俩 程明看了自己老娘一眼,闷闷地坐了下来:“妈,你说这些干什么?我丈母娘还在楼上,现在已经几点了,苏苏还没有饭吃,她总要喂孩子的。” 程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去弄饭。对儿子,她向来不留情面,想说就说,想骂就骂,心情不好不想做事,但儿子的话说得很有道理。现在想让成成留下,只有在亲家身上打主意。苏宛妈虽没松口,可态度却没有二媳妇那样坚决。 ,锅碗瓢盆交响曲正奏得欢,门铃响了。 两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三姑和婶婶来了。 程老太太大吃了一惊。这两个女人居然同时到来,不是有通天眼,就是苏家人私下和她们通了气。事情越来越难办了,苏宛那里尚且不肯松口,现在竟然又来了帮手,这可怎么办? 她悄悄向大媳妇使了个眼色。 可惜程大嫂现在悲愤交加,哪里看得到她的暗示?依旧是在一边哭一边小声骂。 “这是怎么了,小程?”婶婶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下屋子里的程家人,“怎么像刚吵过架似的,苏苏呢?” 程明无力地指了一下楼上。 婶婶啧了一下嘴:“这孩子也真是心大,婆婆与哥哥嫂子吵架,她居然还能在楼上睡得着,太不懂事了。”一面说一面就往楼上走。 “可不是嘛!”三姑也附和了一声,伸头向厨房里看了看,见程老太太在,便悄悄凑了过去,声音低低的,“亲家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回事啊,大儿子大媳妇还跑到这里来骂你,你也真能忍!现在像你这样好的婆婆不多啦!” 她的颠倒黑白的本事十分了得,程老太太竟然被她说得愣了一下,居然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口气说了句:“谁说不是。”出口了才想起自己错了,今天她与大儿媳虽有争执,但说到底还是一条战线上的,自己可不能上了三姑挑拨离间的当。 三姑哎声叹气:“亲家母,你真是的,现在还有心思做饭。”她叹了口气,追在已经上楼的婶婶身后走了。 程老太太没有心思做饭了,干脆息了火走进客厅:“看到了没有,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就闹吧,闹到最后带着成成回去就称心了!”她一边说一边扯起衣角抹眼泪。 这话她没有指明是对谁,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程大嫂说不后悔是假的,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她只能看看婆婆和小叔子,然后又看看无助地站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心如刀绞。同是程家的孙子,为什么差别就那样大,一个养尊处优,一个却在乡下受苦。本来以为婆婆与小叔子答应了的事,万无一失,就没想到苏宛会反了毛。 “来投奔自己的叔叔,还要看别人的脸色!”程大嫂小声嘀咕着,“总不成是女人在家里做主的!” 程老太太被她提醒了:“是啊,我孙子来投奔的是我儿子,又不是她,要她同意做什么!”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越发觉得理直气壮。 程军也活泛起来:“老二,你不见得在家里这点主都做不成,还要听婆娘的。如果我是你,早就一个大耳括子打上去了。” “军,你说什么呢!”程老太太喝止了儿子,并非觉得大儿子说得不对,只是觉得他声音太大,慢被楼上的苏家人听到。 程明被说得满脸通红。他未必不知道自己在家人眼前要有面子,但是现在这样的情况,真的没有把握说通苏宛。 “读书读书,都读到狗的肚子里去了,我一个乡下女人都知道丈夫是天的。”程大嫂不甘心。 程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好了,你少说一句。” “我说错了么?”程大嫂不甘示弱。 程军站了起来,一扬手:“你这婆娘,还要登鼻子上脸吗?” 眼看着家人又要起纷争,程明站了起来:“好啦,大家都少说一句,这样吵闹有意思吗?” 不知等了多久,楼梯上响起了三姑的脚步和她的嘀咕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家人生气,连产妇和小孩子也不顾了么?”人到了楼下,却又是一幅笑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亲家母,你说我嫂子这人糊涂得,到这时候了,也不知煮饭,竟扔给你做……苏苏那孩子也不知怎么搞的,今天奶少得很,孩子饿得直哭,家里又没有备奶粉。赶紧的给苏苏弄点吃的!” 程明一听儿子受罪顿时急了:“宝宝,苏苏……”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看厨房,虽然一应俱全,却都是生的,可吃的只有米饭。想想没有办法,记想冰箱里还有昨晚吃剩的一点汤,拿出来热了热。 三姑凑过来一看,浑浊得不得了,好像洗澡水一样,扑面一股刺鼻的肉腥味,让她差点将昨晚的晚饭吐出来。若不是里面有两块骨头肉,她不能相信这就是肉骨汤。 “算啦,别弄了。”三姑阻止了程明,有些心酸,她那从前对吃饭极度挑剔的侄女吃的就是这样的茶饭?怪不得每次回家都像山上下来的饿虎,见了吃的就没命了。 她叹了口气:“这边有现成的肉丝,我来给苏苏做个肉丝汤!你就别管了,好好劝劝家人。他们也不长住在这里,你可是这里的住户,吵吵闹闹的,邻居们听起来,像什么样子?你也是有单位的人,有些话传到单位里好听么?” 她的话与程明之前劝苏宛的如出一辙,程明却听了进去。 他难道不知道怕丢人,但摊上这样的家人有什么办法? 三姑看了看外面一屋子的程家人,十分同情:“我知道小程你也是没有办法,农村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混出来,拉一把家人也是应该的。我家苏宛虽然有点孩子气,这一点做得还是不错的。不是我夸她,她若不是通情达理,你能娶得上她,还住上这样大的屋子?你工作也有三年多了,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收入不低,却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为什么?钱到哪里去了?你和苏苏结婚时收到的礼金又到哪里去了?她若不通情达理、若不是肯照顾你家,会这样吗?” 程明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 第四十章程大嫂也有主意 三姑叹了口气:“这些苏苏一直都不肯家里人在你跟前讲,更不肯大家对你抱怨,为什么,还不是怕你听了心里硌应?她照顾你的面子,你也该想一想她的处境。夫妻两人互帮互助才是过日子的样子。你侄子来上学不是不行,但你也得要考虑周全了,与苏苏好好商量,怎么可以这样自说自话地就让家里人过来?过来了也就算了,有什么事情大家好好谈,又是吵又是闹的……苏苏成天呆在家里带孩子,已经很烦,居然你们还来这一出。别怪她今天发了脾气,如果换成你是她,心里也不好受吧?” 程明没精打采地点点头。 不得不承认,三姑的话很有道理,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家里人太急躁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一边找着学校一边做着苏苏的思想工作,等开学的时候成成再来,一切不都水到渠成了,哪会有这些废话! “那,现在苏苏的想法是?”程明吞吞吐吐。 三姑看了他一眼,好像十分诧异似的:“现在?现在还会有其他想法?让你哥嫂早点回去,你妈妈要真担心大孙子,她也可以一起走。我们苏家这么多人,未必不能照顾苏苏母子的,你放心。之前你妈没来时,宝宝不是好好?也没见你们有多为难不是?” 三姑竟然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这番话,让程明吃了一惊,也不禁有点气愤,这个苏宛真的不点也不为他打算了,他又怎样劝走自己的家人? “这……我哥嫂都来了,而且上学的事我也和同事讲过了……”程明这样说了一句,言外之意回去很难。 他居然已经在找学校?这个是三姑没想到的。 还真没将自己的老婆当回事啊! 她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十分郑重:“小程,三姑说句不该讲的话,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侄子来不来上学,而是你儿子怎么办。他就要挨饿了!” “我儿子挨饿?”程明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说,“难道,是苏苏因为成成的事,不想管宝宝了?她……” 三姑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想哪儿去了?苏苏但有敢扔下臭蛋的想法,不要说你,你丈母娘、我们也不答应,小两口子闹矛盾,难道拿孩子撒气啊!”见程明确实什么也不懂,她压低了声音,放缓了语气,“苏苏可能会没有奶了。” 程明有点意外。 三姑叹息一声:“产妇最怕的是心情不好,容易回奶。别看苏苏奶多、身体底子好,可长时间这样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她咽下了下面的话,将做好的汤盛了出来,“今天不就是吗?宝宝根本不够吃的,这样下去,就不是不够,而是没有了。需要好好给苏苏调养一下了。” 她长叹一声,端着汤自顾自地走了。 程明却无法平静,侄子是重要,但到底也不是儿子。他想了想,跟了出去。 程老太太已经在门口听了半天,见儿子出来,赶紧迎上来:“别听她的,苏宛要没奶,生了孩子就没有,说这话吓唬谁呢!妈妈做了这么年接生婆,这点事还不懂?再说了,那些没吃母乳的孩子多了去了,不一样白白胖胖的。你放心,孩子交给妈,保管不比你丈母娘带得差!”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三姑听到。 可儿子却没有她的这份笃定,还是匆匆跟着三姑的脚步而去。留下程老太太一个人呆呆地站着,暗自骂了儿子无数声“窝囊废”。 回到客厅,看到没精打采的大儿子、大孙子,她越加难过,一股子无名火立即向大媳妇发去:“几点了,还在这里呆着,楼上宝宝饿了,你儿子就不饿?没见过这样当妈的,就知道坐在这里发呆!还要我做好饿喂你们呐?”摔摔打打,没好声气。 程大嫂立即又要跳起来。 成成拉住了自己的妈:“奶奶,你别骂我妈,我不饿。”瘦弱的身子靠着自己的母亲身边,看了让人十分心疼。 程大嫂心里一酸,咽下了嘴边的话。事实上,她也没力气吵了。 这样好的孩子,因为没有人管没有人问,只能在乡下的学校上学,成绩很差,以后大概也只能像自己的老公一样在农村里混,她还能够依靠谁? 不行不行,她决不能带儿子回去。什么面子里子都是假的,孩子的前程才是真的。 她站了起来,拉着成成就往楼上跑。 程老太太和程军都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那对母子俩已经快走到楼梯那儿。 “小萍,你又想做什么?”程老太太看自己追不上,只能大声喊一声。 程大嫂也不答话,只顾埋着头往前冲,像是要前进的战士。 程军却已站到妻儿跟前:“小萍,你消停一会儿行不行?弟媳妇不答应,不是还有老二吗?” 程大嫂瞪了他一眼:“老二老二,你没看见老二已经软下来了,他也听苏宛的。我今天是一定要让我儿子留下来上学的,为了孩子,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你……”程军气得没有话讲。 程大嫂搂住自己的儿子:“成成,一会儿到上面你就求你婶婶,让她将你留下来,知道吗?你不是说婶婶一向对你很好的,只要你想要的东西,她从没有不给你买,是不是?你一定也想长大了像叔叔这样,上大学有工作,是不是?”一面说,一面流下眼泪。 成成很认真地点头:“我知道,妈妈。” 程老太太愣住了,没想到大媳妇也有这个脑子,居然想到这一出。 在城里这些天,她也算看明白了,二儿子虽然孝顺她,但关键时候还是会护着自己的老婆,特别是苏宛生了孩子之后,儿子将老婆当成个宝,天天说一不二。要不是苏宛的主意,儿子怎么会将宝宝的满月钱都拿去买了保险? 今天这件事,昨晚她是十拿九稳的,可没想到就在苏宛这里碰回了头。总以为儿子能拿出点男人的气概,却一直温吞水一样,现在三姑一番宝宝就要没吃的话,更让程明的天平向媳妇那里倾斜了一点。 如今也只有按照大媳妇的办法试一试了。小儿子虽然也曾经说过,实在不行,就让孙子住校,以后再告诉苏宛。但这样一来,孙子上学的借读费怎么办?两个儿子都没钱,还真的要她拿吗?那可是她一分一分省下来的棺材本! 程老太太拉住了大儿子:“你,就在楼下等着,让她们母子上去。”想了想又不放心,“我也一起看看去。” 第四十一章包子妈妈的天性 苏宛坐在床上一直哭着。 程明则站在旁边赔不是,毕竟苏宛不高兴、吃不下,直接影响到孩子有没有奶喝。可他内心依旧想不通,苏宛可以接受自己,怎么就无法接受自己的家人? 不是发自内心的忏悔,肯定不能打动人。所以,他虽然劝了半天,也是低声下气的,苏宛却一直不肯给他一句痛快话。 苏婶婶站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件事确实是小程做得不对,苏苏你生气也应该。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你也该为宝宝想一想,别自己气坏了生子,回了奶,到时后悔莫急。再说啦,腿脚长在他哥哥嫂子的身上,他们要来,小程也没办法不是?现在他已经认错,你还要怎样?小日子总要过下去,让老大夫妇将孩子带回去也就是了,你们又闹的什么矛盾?总不能为了别人的事让自己夫妻的情感受损!” 这些话与其是在劝苏宛,不如说是要程明表态。 刚刚苏婶婶已经劝过苏宛,如果不想与程明离婚,那就必采要抓住程明的心,而不是让他的心被他的家人抓走。不想让程家侄子留下可以,但完全可以换一个做法——一个可以让程明接受的做法,而不是与程家人闹。男人被闹烦了,总不会说自己妈的不是,予头自然还是指向老婆。 程明为难地看了一眼苏妈妈——想请她替自己说下情,他实在没法开口让家人走,不仅是兄嫂爹娘丢不起这个脸,就是他自己也丢不起呀! 苏妈妈叹了口气:“苏苏啊,别再闹了。小程啊,你也别再固执,一切都要替宝宝想,是不是?臭蛋是你们的儿子……” “妈妈说得对啊,”三姑赶紧打断她的话,“臭蛋才是你们唯一的孩子,做父母的先要管好自己的孩子才有精力管其他。苏苏,你要再这样难过伤心,不是姑姑吓你,你总有一天会一滴奶都没有的,那宝宝怎么办?是的,可以喝奶粉,可奶粉有母乳好吗?小程,你也别再固执,你看看,就你们这状态,能多照顾一个孩子?” 程明认真地点头:“好的,我一定去劝家里人。” “这就对了嘛!”婶婶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到一边,“你让侄子他们先回去,让苏苏的心情平复下来再说。你问问三姑,家里有个上初中的孩子得负多大责任,那是多双筷子的事吗?你们两个人自己还是孩子,人家父母的责任你们能代替得了?苏苏说到底,还不是怕成成在这里学不好,到时候耽误了孩子?本来一片好心,结果没说好,就误会成这样了。现在闹到这地步,孩子留下来也不好,是不是?” 程明到了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婶婶说得是对的,硬留下成成,苏宛这样一根筋的人知道了又非得大闹一场。但不留下成成,他又怎样和自己的妈说,还有嫂子,还不得将屋子拆了! 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苏宛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不知道敲门啊,懂不懂礼貌!” 她有点歇斯底里,苏妈妈和苏三姑赶紧一边一个安慰。 程大嫂不发一言拉着孩子走了进来,到床边就往地上一跪:“苏宛,我求求你,让成成留下来上学。”又拼命地拉着儿子,要他跪下。 本来还想要骂人的苏宛现在却愣住了。 什么情况?大嫂这是要做什么? 她本能地拉住了苏妈妈的手。 不仅是她,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苏家人。回过神来,大家赶紧七手八脚地去拉程大嫂母子。 可程大嫂哪里肯站起来?只是死死地拉着床单哭诉:“苏宛,你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可怜一下嫂子和成成吧!我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孩子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其他人家孩子一放学,就有现成的吃到嘴,他呢?我在家还好,我一上班,他就只能饱一顿饿一顿地凑合。碰上我上晚班,他就一个人在家里睡,吓都要吓死了。学习也没人管,成绩那样差……不是嫂子硬要讹上你,我家就老二出息了,还找了你这样好的媳妇,成成一直说婶婶对他好的,我们不投奔你还投奔谁去?” 一席话说得大家十分心酸。 是啊,不是难到极点谁愿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 苏妈妈已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同情的泪:“小萍,你站起来。我们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家人什么话都好商量。” 程大嫂感激地看着她:“阿姨……”眼睛又去看苏宛。 苏宛却将头转开了,她可没有勇气将这么大的孩子教育成人。 苏三姑笑着过来劝:“起来再说,起来再说。孩子还在这里,看到了不像样子。” 此时程老太太也蜇了进来,用手抹着眼泪:“亲家母,我真不好意思说啊,丢人呢。我一来这里,老头子父子俩人更是没日没夜的打牌,大媳妇又要忙工作,不然一家人都没得吃。只苦了这个孩子……” 苏婶婶拉住她的手:“亲家,这种情况你就该早点和我们说嘛。苏家亲戚多,又住得近,完全可以照顾得了苏苏母子的,你在家照顾好大孙子就行了,寒暑假时想小孙子了,带着大孙子一起来。现在这事情搞得……”她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可带孙子是奶奶的责任,我不来,村里人要怎样说?”程老太太见一计不成,又使了一计,其实也是老生常谈,讲了若干次的套话。 苏婶婶用埋怨的口吻说:“那些人管他怎么讲呢,只要苏苏两口子不说话、你亲家夫妇不说话也就是啦。亲家,你也真是,听他们的,你大孙子不就受罪了嘛!” 程大嫂的苦肉计可以骗得过苏宛母女,却休想骗得了她。孩子是可怜不错,但说到底,是程老太太没管好儿子、程大嫂没管好老公,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苏宛来承担这个错误的后果。这样下去,程家父子在家依旧该玩玩、该赌赌,程家永远都没出头日,苏家难道还管他们一辈子? 程老太太见说不动她,将目标移到苏妈妈身上,深吸一口气,冲上去抓住对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亲家母,我们都是做老人的,谁不想小辈们过得好?我也是太喜欢宛儿了,不来照顾她心里真过意不去,而且你和他爸爸为了小两口已出了不少钱,现在再让你们出力,我怎么说得过去?所以……我才想到这个两全其美的做法,想让大孙子来上学。就没考虑宛儿的想法……我们乡下学校学生很少,老师也不行……到这里,宛儿是大学生,总能辅导他一下……” 她越说眼泪越多,最后简直泣不成声。妈妈哭成泪人,最伤心的当然是程明,眼含在眼眶中,仿佛随时可以落下。这一对母子还算好,那边程大嫂母子早已抱头痛哭,如丧考妣。 苏妈妈哪里接受得了这些,连忙无条件投降:“亲家母,我也知道你不易,孩子来就来吧。”她叹了口气。 苏婶婶还想说两句,苏三姑却拦住了她——大嫂就是心软,但话已出了口,程家人又眼巴巴地盯着,这恶人总不能她们来做。 程老太太还嫌不够:“可是,宛儿……我怎么能让宛儿难过,她……” “苏苏,你说句话……”苏妈妈轻声说了一句。 苏宛沉默不语。 苏妈妈急了:“苏苏,农村人培养一个大学生不容易,程明出来了,肯定要拉家人一把,你作为他的老婆,也该理解理解他!” 第四十二章一切还是如愿了 一切还是如愿了 妈妈急得要落泪、大嫂伤心得直落泪、婆婆难过得直落泪。 三个流泪的女人站在一起,一时之间,苏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让孩子来读书,她实在气不过去,凭什么一切都让她买单?可不让孩子来,良心似乎又说不过去,毕竟那只是个孩子。 苏妈妈抚着女儿的肩膀:“苏苏,你叔叔、你爸爸每年都会拿出一笔钱出来,资助几个贫困学生。成成是程明的侄子,至亲骨肉,来求你帮个忙你都不肯,你还是苏家的女儿吗?我和你爸爸平时都是怎么教育你的,你怎么就这样不懂事?退一步海阔天高,何必事事如此计较?” 苏婶婶急忙插了一句嘴:“大嫂,这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苏妈妈打断了她,似乎还有点生气,“书玲,你不要再帮着苏苏讲话了。”女儿的态度如此坚决,与她们两个长辈的纵容不无关系。 苏婶婶只得叹了口气,大嫂怎么那样糊涂!有心再说两句,却看到三姑使来的眼色,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大嫂是个烂好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初如果不是她帮着程明说好话,侄女的这门婚事也成不了。虽然说照顾孩子的感情是对的,但总不能就这样看着孩子往火炕里跳,何况今天,大嫂又亲手帮女儿挖了一个火炕? 苏妈妈还在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女儿:“苏苏,当年你小舅、小姨都是在我们这里上的高中,你爸爸自己没吃的、没钱用,也要省下来送到学校给他们两个。后来考上大学,留在省城,一个当了老师、一个进了机关,现在他们哪个不感激你爸爸当年的拉扯之情?你爸爸有个什么事,他们能将自己的家扔了,从省城赶过来。再说了,你当初在省城上大学时,也没少在他们两家混吃混喝吧?你小姨怕冬天生冻疮,衣裳都是她拿回去洗去,更别提这几年给了你多少零花钱。” 苏婶婶真的忍不住再次开了口:“大嫂,当初他们两个也不是到这里借读,是自己考上的高中。我大哥也说过多次,之所以肯这样出力,还不是当年他下乡时,你家人将他当成个宝,就怕他受苦,他也是为了报恩!苏苏也是自己考上的大学……” “报恩是报恩,但人心换人心,你不对人好,别人能对你好吗?”苏妈妈反问了一句,“书玲,你是当老师的,这个道理你比我懂,你一向不是就教人向善的吗?我记得苏家人资助贫困生,当初还是你的建议呢!自己的侄子,苏苏怎么就能不帮一把?” 苏婶婶这次是真的被说得无法开口了。话说得这样明,再讲下去,真的像是她不肯让程成来上学了。说到底,苏宛也只是她的侄女而矣,不是女儿。 苏宛看了一眼自己的妈妈:“婶婶是好心,而且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苏妈妈像被重击了一下。这孩子,从小很善良、很懂事,现在怎么变成铁石心肠?自己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程家人那样可怜巴巴地肯求,她就一点也不动容? 当然,程家人做事欠妥当,但孩子是无辜的,苏宛不该将自己对大人的不满发泄到孩子的身上去。 程明坐到妻子身边,有气无力:“苏苏,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高中复读的事吗?” 苏宛的心被重击了一下。 那是一段想想都是泪的经历。第二次高考没考上,程明又不甘心就这样向命运低头,很想再复读一年,可是借读费存得不够,只得与妈妈一起步行十几里路,到城里的一个亲戚家借钱,虽然亲戚最终帮了忙,但亲戚老婆那难看的脸色他一辈子都记得。 “从那以后,就算再难我也不想去求人了。”当时程明是这样对她说的,“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农村人哪会找上门请亲戚帮忙?” 苏宛记得当时自己也是流了眼泪的,并答应过程明,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他的农村亲戚有事求到门口时,请她一定要笑脸相迎。可是,今天……她食言了,虽然食言的原因不在她。 “让孩子留下吧。”她长叹了口气。 苏婶婶与苏三姑都有点意外。但作为局外人,既然苏家母女都同意了,她们也不好多说什么。程家人则是喜出望外,程大嫂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恨不得让儿子立即给苏宛磕三个响头。 “苏苏,谢谢你,”程明这一次是真心诚意地感激。 程老太太长吁了口气,扑过来握住苏宛的手:“宛儿,我和乖乖,你可真好,这可算解决了程家的大难题了,祖宗有灵都会保佑你的。你放心,以后孩子来了全都我照应,不会让你多操一点心。” 于是一切雨过天晴。大家有意无意地都回避了一件事,借读费由谁出? 苏宛有心提一下,但看看笑呵呵地一家人,还有程明感激的目光,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反正她是没有钱的,而且也不会再向娘家借钱。这钱随便婆婆和程明他们怎么出,反正她不管,但是有一点,她会牢牢把住程明的工资和福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总要为孩子作一点打算。 程家老大夫妇这次来,本就没打算将孩子带回去,所以将孩子的东西都给带来了,两人自己也带了几身换洗衣裳,看样子是想要住几天的日子。 苏宛什么也不管,每天除了吃饭,绝不下楼。好在房子大,大家也都相安无事。在餐桌上听着程家人热火朝天地谈论孩子上学的事,她将自己当成局外人,什么也不问,虽然程明有好几次想将她拉进来讨论,都被她回避了。 上学显然不会如程家人原先预料的那样简单。 程明的同事很给力,很快便要来了一个指标。但人家同事可没想到程家人是不肯出钱的,所以在找指标时大包大揽,和对方说只要能上学,什么代价都可以。借读费现在可不是一万,而变成了一万五。本来就是,外地人要借读,价格当然会贵一些。 当程明垂头丧气地将这消息告诉家人时,程家人都傻了眼。 “这么多钱啊!”程老太太和程大嫂异口同声,相视一眼,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苏宛和程明。 苏宛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赶紧扒完饭上楼带孩子。 第四十三章还是要苏家人出马 楼下没有传来争吵声。 苏宛反而有点意外。将孩子哄睡了,她也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睁睁地看着程家人为难,心里还是有点难过的。 但她也没有钱,一万五不是小数,一年的工资呢!程明就是想借钱也一定没处借吧? 翻来覆去的正在烦燥之时,程明走了进来,站在床边半天,又不说话。苏宛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怎么了?” 他笑了笑,迟疑着没开口,在床边坐下,也不说话,也不躺下,就是发呆。 苏宛知道,他的心思终究又打到了她身上——或许还有婆婆的主意。有心不管他,那一头心思的样子又让人心疼。 “我可没钱。”她立即说道,又躺了下来。 程明只是叹气。 苏宛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这样急急地说出来,好像自己还在关心着他家的事,却又不肯拿钱,是不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不断传来的叹气声,令苏宛很不舒服。婆婆真的一分钱没有?程军夫妇真的也一分钱没有?没钱还想让孩子来上学,她真的一点也不信。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钱袋看得紧紧的,最后只会为难程明,婆婆就不心疼儿子?钱比儿子还要重要? “不要总是叹气了,”苏宛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你家不会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吧?” 程明苦笑:“他们有没有钱,我哪里会知道?反正是这样对我说的。这些都不要再谈了,我听说这个赞助费如果找一找人,可以少一点。” “谁说的?”苏宛随口问道,随即又说,“少一点你家也拿不出吧?” 他的意思她明白,想让她回家找一下爸爸或叔叔,看能不能找找人。 果然,接下来程明就提出了这个建议,脸上还是那幅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别管这是谁说的,你看,能不能请你爸爸出面……” 不等他讲完,苏宛立即拒绝了:“我可不好意思和我爸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是一脸不解。 她冷笑:“臭蛋满月的事,我爸心里一直不舒服,说什么那是程家孙子,姓程的,用不着他管,我爸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我哪好意思为了程家大孙子再找我爸去?” 程明变成了没嘴的葫芦,可不是嘛,自己的妈唱上那一出,后来苏爸爸虽然嘴上没有讲,心里的不痛快却是明显的。之所以还肯到老家去,完全源于苏妈妈的劝解。 “要不然找妈帮着说一下?”左思右想,他又提出个建议。 苏宛没有开口。他去找自己的妈,妈当然会帮这个忙,他还真会见缝插针! 见妻子不说话,程明便当她默认了,当即拿起电话要打,想想却又递给苏宛。 苏宛不肯接,他又陪着笑脸恳求了几句,大意是自己不好意思打,怕是苏爸爸问起来,不好回答,女儿说话总要好一点。 “你没这个能力还揽这个活计做什么!”苏宛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却只是陪着笑,什么也不讲。 她只能叹了口气,他也是没有办法吧?连自己明明很坚决地不同意,后来还不是在他家人和自己妈妈的攻势下屈服了。既然自己答应成成留下来的,眼看着就要开学,没有理由一点忙也不帮,好像说不过去。怎么不高兴,也不能耽误了孩子。 电话打过去,是苏妈妈接的。至于爸爸,说是到叔叔家商量事情去了,不在家。 苏宛索性将此事就告诉了妈妈。当初成成留下,是妈妈一力劝的自己,现在遇到难处,程家人又推给自己,苏宛心中说不清什么滋味,总之非常不舒服,不由得对妈妈难够抱怨几句。 苏妈妈在电话那头劝她:“你这孩子,笑着脸办也是一件事,哭着脸办还是一件事。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自己笑容满面,别人看起来心里也舒服一些。现在这样抱怨你抱怨他,人家受了你的好处也不会说你一声好的。” “我能舒服得了吗?一万五呢,他们一个子儿都不想掏,让程明四处找人减免,他到哪里找得到人?所以才打电话来找爸爸。”苏宛越说越上火,这钱不管减免多少,八成最后还得自己两人掏。 苏妈妈安慰了半天,最后还是那番话,助人为乐,苏爸爸还资助不认识的贫困学生呢,这是自己的侄子,她怎么就不能帮一把,实在不行,将成成也列入到爸爸帮扶的对象名单中去。 苏宛懒得听妈妈这番论调,早早地挂了电话。 程明是一脸的希望。苏宛却没好气:“我爸不在家。” “那你妈怎么说?” “刚才一个劲儿地往眼前凑,你没听到啊?”苏宛白了他一眼。得想个什么办法,打消妈妈让爸爸出钱的念头。 程明笑嘻嘻地:“刚才没有听清楚。” 苏宛冷笑:“没听清楚自己打电话再去问。” 躺下来,心里难过得不得了。自己好不容易不想再当冤大头了,自己的妈妈倒又冲过来。程家人知道了,嘴巴都得笑歪了吧? 胡思乱想,心越想越乱。想给三姑打个电话过去,让她去劝劝自己的妈,可程明一直不出去。正准备找个借口支走姓程的,电话居然又响了。 是大表哥打来的,所为的竟也是成成上学借读费的事。这不能不算是个好消息,大表哥正在学校做工程,认识校长,可以说一说让减免一些费用。 “真的?”苏宛也有点高兴,向程明示意了一下。 大表哥在电话那边笑:“我还会骗你么?大舅妈刚才打电话来找大舅,我正好在旁边,就将这件事揽下来了。下午的时候,你让程明和我联系一下……” 苏宛直接将电话给了程明,免得她在中间传话。 自从上次结婚的事,大表哥与程明就闹得不大愉快,满月的事又更加加重了两人之间的矛盾,今天能主动打电话来,固然看的是苏妈妈的面子,也有与程明和解之意。 程明听得一脸高兴,显然大表哥有极大把握办成这件事。放下电话,他就说:“苏苏,如果这件事办成了,我们一定要登门好好谢一下大表哥。” “别说好听的,当时弄房子的时候,你还说要好好谢我表哥呢,结果怎样!”苏宛泼了他一头冷水。 程明却不在意,依旧笑着唱着飞下楼去,给他妈和哥嫂传递好消息去了。 苏宛直撇嘴,也不知道大表哥在电话里和他说了什么,竟能高兴成这样。 大表哥与学校是怎么谈的,苏宛不知道。反正成成上学的赞助是不用交了,并且当天程明就给孩子报上了名,还挑了个不错的班级——当然那几百块学费毫无争议的不会有人还给程明了。 晚上,看着入学通知书,苏老太太直啧嘴:“我家大孙子就是有福气啊,净遇贵人。以后就在城里上学了,可得要好好学,不然对不起你叔叔!” “还有婶婶!”程明赶紧加了一句,脸上都要笑成花了,“主要是婶婶的功劳,没大表哥帮忙,这事办不成。” 苏宛才不要他这样卖好,冷着脸没有开口。 成成很有眼色,当即说了句:“谢谢婶婶,我一定不会让婶婶丢脸。”还不忘记鞠个躬。 对小孩子,苏宛却不能置之不理,孩子能上学是件好事,脸上的神气也不由得缓和了:“成成,你好好学吧,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第四十四章人心都是肉长的 儿子的事办好了,程军恨不得立即能回去。出来这几天没有摸到牌,手痒得厉害。程大嫂却想在这里多陪几天儿子,舍不得走。夫妻俩个半夜说说就闹得僵了,大打出手,直将一家人吵起来,连宝宝都不例外。总算他们还拎得清,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家,没敢打坏什么东西。 苏宛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让她难过没事,让她儿子受罪坚决不行!程明好说歹说才拦住她,自然他将所有过错都记到了嫂子头上。 也不知程老太太后来用的什么办法,让程军夫妻二人一大早走了。 程大嫂一步三回头,两眼泪千行。 包子宛又不忍心了,一直将嫂子送到门外,并保证会好好对待成成,答应嫂子想儿子随时可以过来。 婆婆又开始摔摔打打的,当然不是骂苏宛,而是骂程军夫妇,说他们昨晚做戏,吵吵闹闹的要走,实际就是下了个套子,要她老婆子拿钱出来给孩子置办东西。 这时苏宛与程明才发现还有许多事没有做,比如孩子的书包、文具都没买。最重要一点,孩子怎么去上学?苏宛家在郊区,与学校差不多两个方向,走路是不现实的,坐公交也不方便,唯一靠谱的是骑自行车。 但这车从哪里来? 依程明的意思立即花钱买一辆,程老太太竭力阻止,说他们夫妇已经为孩子上学尽了力,连学费也是他们掏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再破费。 “他们自己都不管儿子,你们管他做什么!农村的孩子不金贵,走路去也没事!”程老太太说得斩钉截铁。 话听起来是很在理,苏宛的着心里却不大痛快。既然知道学费是他们掏的,为什么婆婆早不说,哥哥嫂子走时提也不提一个字?现在又故意地骂兄嫂,说到底大概还是做给他们夫妇看的吧? 程明这一次是真的不高兴了,妈妈有些过份,无论如何不该在孩子跟前说这些,成成虽懂事,但初到陌生的环境中,总是有些小心翼翼,这不知所措的样子令他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成成,不要担心,别听奶奶的,这些叔叔与婶婶会帮你弄好,你只管好好学习就成。学得好,我们还有奖励。”他笑道。他是多想成成现在就能适应下来,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愉快地学习和生活。 成成很认真地点头,眼睛却看着苏宛。 苏宛只得微笑了一下。 程老太太终于有了笑容:“成成,看你婶婶对你多好,哪像你那个妈,就知道骂你、骂你爸。大字不识一个,还管你的学习,她懂个屁啊!你婶婶就不一样了,是大学生。” 苏宛听在耳中实在不高兴,怎么能这样当着孩子的面说人家的妈?还不知婆婆下面会说出什么来,赶紧地让成成楼上看电视去了。 成成走了,三个人说话也就方便了。程老太太又开口要骂人。 苏宛赶紧地拦住她:“妈,所有成成差的一切我都会买,你别再说其它了,好吧?”。 臭蛋躺在她身旁的小车里,正悠然自得地傻笑,虽听不懂,她也不想让她的孩子的到这些不好的话。反正大钱都不知花了多少,她也不在意多花一点零碎的了。 程老太太又是乖乖肉的肉麻一番。包子宛已没了刚结婚时那种感激涕零的心情,只顾着自己逗孩子玩。 程明知道老婆心里是不痛快的,但老婆这样总是冷冷的,自己的妈又难免要发脾气,只得在中间插科打诨,拼命地和谐气氛。 开学了,一切也就步入正轨。 虽然不高兴,苏宛还是答应了程明的要求,让成成住到给儿子准备的房间里。 当初买家俱时,程明一口否定了苏宛的想法,没有买儿童家俱,而是买的那种比较适合少年用的。他当时的说法是,孩子长得很快,儿童家俱不实用。此外,在孩子没有单独睡之前,偶然客人来多了,还可以做客房用。现在好了,倒是真的派上用场了。 苏宛感觉自己有点上了当,怀疑程明在当初就有将侄子接来的想法,私下里追问,那家伙死不承认。苏宛也只好安慰自己,一切都只是巧合。 成成有了自己的房间,很高兴很兴奋,整天都整理得一尘不染,这令苏宛很惊讶。她的弟弟都二十几岁了,房间还猪窝一样,可见成成是很珍惜的。 所以,对孩子,苏宛真的没有意见。 四口之家还算和谐,苏宛也不能不承认,有个成成这样的半大小子在旁边,星期六和星期天是要轻松一点,有人替她传话跑腿了。 但她也多了事出来,成成的基础实在太差,有些课根本跟不上。程明倒是答应帮孩子补的,可就是常常有他不会的题。没办法,人家是文科生,只好苏宛亲自出马了。一次两次,补课便成了苏宛的任务,这不比带孩子轻松。 人是有感情的,相处下来,苏宛是真的比较喜欢这个侄子了,懂事、聪明,更多时候甚至让她有点心疼。小小的年纪,承担了过多的风雨,在老家管他的只有奶奶和妈妈,但这两个女人又总是吵架,孩子也难免受点夹板子气。 不知不觉的,苏宛就将成成当成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孩子,买衣服买鞋子,只要别人有而成成没有的,她立即补上,连程明有时都觉得她太大手大脚了。 “孩子这样大了,是有自尊心的。你到学校看看,不会有谁穿得像他一样,咱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苏宛这样和程明说。 程老太太是喜欢儿媳给大孙子买东西,每次都要将苏宛捧到天上去,同时也要将大儿媳踩到脚下,弄得苏宛哭笑不得。 产假休完后,苏宛就上班了。婆婆带了孩子就做不了饭,所以下了班她还得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菜也是她在半路上买。好在她有送奶的时间,上午可以早点下班。 再苦再累苏宛也无所谓,但她受不了的是婆婆带孩子的方式,裤子尿湿了,从来都不换,问婆婆,不是说没发现,就是说怕孩子冻着了。苏宛哭笑不得,裤子湿了孩子不是更冷? 有一次,苏宛从孩子的裤腿里拖出一块屎来,婆婆这是有多疏忽,才会连这个都没发现。 包子宛真的爆发了! 第四十五章龌蹉的陋习 苏宛勉强忍着自己的怒火去找婆婆:“妈,臭蛋弄脏了裤子,你怎么不换一换啊?” “弄脏了吗?”婆婆表示自己不知道。她正在做饭,也是一肚子的气。 带孩子真累,可饭又不能不做,要不然,孩子就离不了她的手。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呆在老家。现在想走,又走不了,大孙子在这儿呢,没有回家的理由。 苏宛脸色不好看,程老太太的火气就上来了,手下开始摔摔打打,这是要骂人的前奏。 包子宛想了想,抱着孩子走了。她可不愿意在午饭之前将心情弄糟,一会儿程明下了班,还不知会怎样,这几天她多说了几句,他已经不大高兴了。 刚给孩子收拾好,程明回来了,一头的心思,眼睛红红的。 “苏苏,奶奶没了!” 苏宛一时没有明白:“什么?” “奶奶走了!”他像个孩子一样,伏在她的肩头哭了起来。 苏宛吃了一惊,虽然与奶奶接触不多,但给她很好的印象,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一直说接她到这里看看重孙子,没想到竟没能实现。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苏宛很难过。 程明点头:“我和妈妈先回去,你等成成放了学,安排好孩子再来。”初中生掉个一两节课没事,几天不上学肯定不行,这个道理程明还是懂得的。 苏宛看了看手中的宝宝:“好吧,我将臭蛋和成成都交给我妈,你不要担心。” “苏苏,臭蛋你还是要带去的,不然孩子饿了怎么办?”程明提醒了一句。 苏宛有些为难。老家死人程序繁复,上次隔壁门房里的大伯去世,程明一个人回去,回来给她细细讲过,光流水席就要吃几天,主人家的头都不知要磕下多少个去。宝宝还太小,怎么受得了?就是她自己也肯定吃不消的,但走的是奶奶,不去又不行。 “我妈这几天就给孩子吃奶粉吧。” 话一出口,就被程明否定了:“不行不行,这是奶奶的重孙,不带去不行。”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好吧,苏宛承认这是有道理的。 挥别老公和婆婆,苏宛草草地弄好饭,看看还没到成成下课的时间,便打电话给自己的妈妈。 苏妈妈立即来了。既然程成要过去住两天,必要的衣物还是得准备一下。 “别忘记睡觉前让他读英语。”苏宛不放心的嘱咐,伸手到成成的枕头下拿英语书,却在拿到书的同时,掏出一件领子已破得不成样子的棉毛衫。 苏妈妈包子天性大发,顿时十分感慨,怪女儿不关心成成,让人家孩子穿得这样破旧,自己每天光鲜照人。 苏宛不禁委屈,虽然成成来了不过三个月,却已经被她打扮得脱胎换骨了,站在孩子群里,只会将他当成小开,而不是乡下的孩子。 仔细看了看,这衣裳是件女式的,还有两分眼熟,不是她自己的吗? 苏宛吃了一惊。怀孕之后不断发胖,一些旧的内衣不好穿,就收拾扔在一边了。那天她正准备让程明拿出去扔掉,被婆婆看见留了下来。她记得是婆婆收到房里去了,怎么会跑到成成的房间里来,领子还破成这种样子? 母女俩都百思不得其解。苏宛又将衣裳放回了原处,既然想不明白,不如直接问孩子。 成成放学回来,苏宛说了让他暂时住到苏家去的事,孩子很听话地答应了,只是说要上去拿点东西。 “不用再上去,我们都帮你收拾好了。”苏宛笑笑地指给他看桌上的包袱,“快点吃过饭,还能休息一会儿再上学。” 可成成没有听她的,依旧跑了。 苏宛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不出所料,成成拿起来的就是那件衣裳,这会儿正在拼命往书包中塞。 “成成……” 这一声让成成吓了一跳,脸色苍白。 苏宛心中的感觉更加不好,这孩子真有事! “怎么啦?”她走过去,从他包中将东西拿了出来,“这个是做什么的?上来就是为了拿它?” 成成埋头不语。 苏宛心里面有些怪怪的,不太舒服。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会走,”苏宛坐了下来,“你下午也别上学了。” 可成成依旧一声不响。 “好吧,我会打电话给你叔叔。”她这不是威胁,而是真的准备这样做。 成成藏的衣服是她曾经贴身穿过的内衣,并且奇怪地破损成这样,让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这孩子难道心理有些变态?苏宛不敢再往下想。 成成终于抬起头:“婶婶,你不要……”从骨子里,他有些怕自己的叔叔,因为叔叔很严厉,为了学习成绩上不去,不知批评过多少次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讲清楚,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让你叔叔回来。”苏宛急得简直要上火。 这孩子有时候真的性子很慢,说话真费劲。 声音这一大,将苏妈妈从楼下叫了上来。她手里抱着刚刚睡醒的臭蛋:“怎么了苏苏,跟孩子大呼小叫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吗?” 苏宛长吁了口气,她已经很有耐心了。 苏妈妈将孩子交给女儿,上前搂住成成,轻声地劝说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成成终究是孩子,被她左说右说,终于说了实话。 这真是个令人吃惊到要吐的实话。 成成出生时,程老太太只有四十多一点,程老大夫妇二十还不到,两口子为了谁带孩子常吵常闹,一来二去,成成就跟了奶奶。孩子饿了,程老太太也懒得起来哄,直接将奶头给他吃,这样吸着吸着,居然还真吸出奶来。程老太太得意啊,她不用媳妇也能将孙子养大。 成成跟着奶奶一直睡到十岁多一点,不喝着奶、摸着奶睡不着。 程大嫂知道这件事要不得,可孩子越大越难办,又吵不过程老太太。最终还是孩子的前途要紧,她拼了老命将儿子要了过来,在自己屋里搭张床,让孩子一个人睡。 成成睡不着,哭着喊着要奶奶。最后程大嫂只得想出个折衷的办法,让他拿件衣裳抱着怀里,像吸奶一样地吸着。 苏宛忽然想起那天程老太太将奶头给自己儿子吸的场景,差点要吐出来。 太恶心了,实在太恶心了!婆婆这不是害了孩子吗?大嫂也不应该,这样子的毛病还纵容着,居然想出用衣服代替的办法。 苏宛板了一张脸:“这个毛病必须改了!” 成成吓了一跳,从没见过婶婶也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苏苏,”苏妈妈不高兴地看了女儿一眼,“吓着孩子。”她想了想,抚着成成的头,“成成啊,这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知道吗?我和你婶婶知道了不要最紧,要是你们同学、老师也知道了,怎么办?” 成成很担心地抬起头。这正是他非常害怕的。在老家时,有一个小朋友去他家玩时,就曾发现过他藏的破衣裳,害他几晚都没睡好。 苏宛没有妈妈的这种耐心:“成成,你必须改掉这个毛病,否则我就不让你在我家里呆着了。” “苏苏!”苏妈妈叹了口气,她的这个女儿可真是没有办法,对孩子要这样大声吗?好好讲就不行啊。 “你走你的,”她向女儿挥了一下手,“去做饭,成成交给我,放心,这毛病我一定让他改了!” 苏宛无奈地笑,妈妈就是太好心了。 第四十六章一代管一代 一代管一代 苏宛没精打采的往老家赶。下了车,却只见丈夫也是没精打采的。奶奶死了,伤心是肯定的,但她感到程明的情绪不止伤心,似乎还有些生气。 回老家办丧事,有什么可生气的?她有些奇怪。 和叔叔家的驾驶员道别后,苏宛抱着孩子给奶奶磕头,然后夫妻俩人上楼归置东西。 程明心里有话要讲,苏宛也是恨不得立即将成成的事告诉丈夫。但两人似乎又都有些迟疑,一时不知从哪里开口。 这时,来人了——程家姑姑和大嫂。 “苏宛,你可算回来了,奶奶一直说你好呢。”姑姑上来就这样讲,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哑了。 苏宛被说得不好意思,除了逢年过节给买些东西、给点钱,她还真的没怎么管奶奶。 程明见她们来了,便想离开。 程家姑姑叫住他:“小明,你别走,苏宛回来了,正好我们也将事情商量商量。” “这些事就别说了。”程明嗡声嗡气地讲了一句。 程大嫂有点生气:“这件事怎么可以不说?你有钱无所谓,我们老大是没有钱的,不能做这个冤大头。” 程明脸色更加难看,苏宛就更惊讶了。 程大嫂做事向来是不管不顾的,当即拉过苏宛坐下,说了起来。 程老太太一回来就宣布了,这次办丧事的钱由程家两个兄弟对半给,因为她已经老了,不当家作主了。 苏宛有些头疼,又是钱的事!程家能有一次不计较钱么?程大嫂自然又想一毛不拔,难道又是她给?她看了程明一眼,程明却躲闪着她的目光。 程大嫂用手肘碰了她一下,提醒她注意自己下面的话:“老太这样讲,我没有意见,老人走了,丧事总要办,毕竟全村人都在看着。可是,老太手中明明有钱,为什么不拿出来?” “就是!”程家姑姑插了一句嘴。 苏宛不明白,这里有姑姑什么事,她也如此起劲。妈妈死了,女儿要花钱不假,但这钱是请戏班、抬棺材的,与程大嫂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苏宛看了丈夫一眼:“婆婆手中有钱,你们怎么知道的?” 程大嫂非常气愤:“我们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多年存的钱都让狗吃啦?这些就算了,我不计较,但是卖房子的钱她总得拿出来吧,当初可是说好了的!” “卖房子?”苏宛有些惊讶。 程大嫂接下来的话让苏宛气坏了。 原来,程老太太卖的是当初说给给苏宛夫妇的那个老宅,前脚说给小儿子夫妇,回来就将房子卖了。当时程大嫂夫妇不肯,怕人家骂,毕竟农村人卖房子很少见。但程老太非卖不可,并声称这是要留给奶奶百年之后用的。 “你不让我卖,到时候奶奶死了你们给我钱用?”程老太当时气势汹汹地质问程大嫂。 程大嫂没有词了,毕竟农村办个丧事花费不少,奶奶这样大年纪属于喜丧,花钱更多,收的人情根本不够弥补,老太卖房就卖房吧,谁叫自己没钱、说话不响? “房子当时卖了一万块,凭良心说,这钱不算少了,当时是存了个定期,存单也给我们看了的。谁知道现在奶奶死了,老太不肯拿钱出来,还哭哭啼啼地与我们骂,这说话不是放屁嘛!”程大嫂越说越气愤,嫌骂得不过瘾,还狠狠地啐了一口。 苏宛现在明白程明为何生气了,婆婆一声不响将房子卖了却不告诉他们,如果没记错,前几天晚上,程老太太还在与儿子描绘将来如何将老房子翻新的美景,讲得那个真、讲得那个美,程明都快要倒在妈妈怀里歌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了。 可现在呢? 不知为何,苏宛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痛快,因为程明生气了,生的还是他老娘的气。一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让程明看清他妈妈的真面目,也算值得。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房子没卖,她也住不上,这是其一;其二,老太太没这一万块,丧事钱也是算到兄弟俩人身上,最后只怕还是他们夫妇花得多。 苏宛立即神清气爽了:“姑姑、大嫂,那现在怎么办?” 她的神情语气落在另外两个女人的眼中,是要与她们同仇敌忾的信息,顿时也斗志昂扬:“怎么办?我们一起找老太去,这笔钱必须拿出来!” 程大嫂一面说一面捶了一下沙发,以表示自己的决心。 程明有点难过,自己的老婆怎么与大嫂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了。 “现在这么多亲戚,就不要再讲了。”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程大嫂和程姑姑根本无视他的话,将孩子从苏宛手上抱过去,住程明手上一扔,拉着苏宛就往外跑。 农村办事,邻居都会自发帮忙,而且以妇女为主。现在三个人从楼上下来的气势,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婆媳大战一触即发,谁不想看看好戏? “我们和苏宛商量过了,她也赞成你将钱拿出来!”见面程老太太,程大嫂劈面就说——因为关系不好,她从不叫婆婆“妈”。 程老太脸色一变,刚想开口。程姑姑又堵住了她的话:“嫂子,上次可是说好了的,这钱是拿出来给妈办丧事的,你也答应苏宛回来就拿出来,大家都听见的。” 程老太太一向看不起这个姑子,脸一摆:“我和我家媳妇商量事,粉凤你说什么话。” “我说什么话?这两个是我侄媳妇,我帮孩子们说话,在理!”程姑姑声音比她更亮。 苏宛有点吃惊,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是什么让姑姑也敢起来反抗婆婆了? 程老太太吃了两人的瘪,明白今天难讨便宜,便又将主意打在苏宛身上:“宛儿啊,妈的乖乖,你看看她们两个!妈有没有钱你还不知道吗?乖乖啊,只有你孝顺哟!” 眼看着婆婆又要流着眼泪、热情万分地扑向自己,苏宛急忙闪到姑姑身后:“妈,孝顺老人是应该的,可老人也要疼我们小的不是?您有没钱我不清楚,但我是肯定没有钱的。刚才听嫂子说你有卖房子的钱,这也是你心疼我们小的,早早为奶奶的事准备下钱,虽然你卖的是当初答应给我和程明的房子,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这钱先拿出来用吧,然后除去人情,还差多少,我们兄弟两个再分摊。” “就是,”程大嫂立即附和,“一代管一代,照理这事都轮不到我们出。但现在苏宛这样讲了,我也就答应这样办了。”她心中有数,拿了这一万出来,加上人情什么的,也贴不了多少。 程姑姑又加上一句:“嫂子,孩子们可不错啊,你可真有福气。” 这句话像根针一样,刺得程老太太心疼:“我那钱是定期……” “利息多少,我来出!”程大嫂立即搭了一句。 老太的主意打得好,次次都用这个做借口,让苏宛出钱。现在她儿子在苏宛那里上学,为了儿子好,她也得护着苏宛一点,毕竟孩子的费用她一分都没有贴给弟媳妇,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的。当然,这利息她也只说说而矣,不会真给老太。老太要敢要,她敢骂到她脸上去。 众目睽睽之下,程老太太只能无奈地取出了存折,别提有多肉痛了。翻着眼白的眼睛从两个媳妇的脸上飘过,恨且怒。苏宛没有看到,程大嫂却看到了,不过,她从来不在乎这个。 第四十七章人心换人心 第四天是周末,苏妈妈带着成成来了,这本是一举两得的事——程家奶奶死了,苏家人吊唁也是应该的。 程大嫂却感激得不得了,拉着苏妈妈的手,话都不知从哪里讲起,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儿子从里到外焕然一新,猛一看,和城里孩子没两样,可见苏家母女对孩子是真心的。 孩子走了三个多月,她没少打电话,但大多是打给儿子的,婆婆也接到过几次,苏宛夫妇则一次也没有,因为每次她都会挑苏宛夫妇不在家工是已睡的时候打来。 从礼节上讲,这确实不应该。但程大嫂不敢与苏宛通话,怕她将孩子退回来。因为婆婆说苏宛内心还是不大想要儿子在那边,又想要回孩子上学的钱,全靠婆婆在场面上顶着,才风平浪静。 老太太的话,程大嫂不会相信,因为和孩子说的正好南辕北辙。但有一点却说中了她的内心,那就是上学用的钱——借读费虽免了,报名费书本费生活费却省不了。苏宛那天大吵大闹,是苏妈妈压着,才勉强同意接受的孩子,但一直不冷不淡。现在将钱要回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这几天,程大嫂一直想找个机会向苏宛表示歉意和感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人穷志短,钱不是想还就能还得了。空口说白话,有时真的不如不说,显得虚情假意。 “孩子星期一还要上学,回来磕过头也就行了,我晚上走的时候,还将他一起带走吧?”苏妈妈笑着与程家人商量。 不是她想多事,而是担心成成的坏习惯呆在老家会有反复,这两天她好不容易才做通孩子的思想工作,答应她改正。不过,多年养成的习惯,不是一下子改得掉的。所以苏妈妈不得不用上强迫的法子,每天都等孩子睡了,她才回房间。累是累了点,可她愿意这样做。说实话,她有点可怜成成这孩子。 程老太太立即提出异议:“亲家母,这不好吧?死的可是成成的太奶奶!”声气不算友好,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 苏宛不听话也就算了,连苏妈妈都跑出来指手画脚,这令老太太心中很是不爽。 程大嫂瞪了婆婆一眼:“成成学习不重要?奶奶还有三四天才能出殡,孩子不上学了!”——老家丧葬习俗,必须看好日子才能下葬。奶奶这还算短的,不过一个星期而矣,长的人家半个月都有。 “不懂礼,再多的书读了都没用!”程老太太掷地有声。 眼看着婆媳二人又要吵起来,苏妈妈赶紧将程大嫂拦到一边,又让成成自己去找小朋友玩,然后好声好气地劝亲家太太,说是自己说话不妥当,请她不要放在心上。 卖房的一万块被逼拿出来,程老太太心里不爽了很久,早就想发泄了。虽然这不是苏宛的错,却是苏宛回来后才发生的,加上苏宛这些天对她冷淡了许多,没有之前听话,她心里就更不高兴。今天苏妈妈来了,还多了句嘴,这错让她抓住,不好好发一发心中的闷气? 可惜老太太忘记了一点,程大嫂在旁边。 程大嫂这人恩怨分明,苏家母女有恩于她儿子,自然要护着苏妈妈。 婆媳俩便一声高一声低地吵起来了。 苏宛本来正与亲戚讲话,忽然听到婆婆的女高音,生怕妈妈吃亏,赶紧抱着孩子过来。 好在此时有人找程老太太有事,架刚刚起步,就被叫停了。 程大嫂的火气却不能平息,拉着苏家母女一番诉苦,当然主要对象是苏妈妈,至于苏宛,这几天她已与她讲过几遍了。 苏妈妈能说什么?不过让她做小辈的让一让老辈人,一切不要计较罢了。 程大嫂见话不投机,便想离开。 苏宛赶紧拉住她:“嫂子,我妈还有话要和你呢,是与成成相关的。” 程大嫂有点意外,转而又不禁担心,不是孩子不听话,被人家嫌弃了吧?但看苏妈妈平和的脸色,又不大像。 苏宛看了看四周来来去去的人:“嫂子,不如我们到楼上谈?”厢房因为有宝宝睡觉,程明不肯别人去,所以还算安静,是个谈话的好去处。苏家母女可不想让成成的秘密被更多人知道,那样孩子会更加自卑。 程大嫂吱吱唔唔,想找个借口不去。苏宛为了成成的事,已经难受了好几天,现在妈妈在,正是与大嫂谈一谈的好机会,因此拉上她就走。 孩子的事要么不说,一说起来程大嫂把把都是泪。 她刚嫁给程军时,对婆婆还是很尊敬的,可婆婆看不起她,因为她未婚先孕,嫁进门不仅一分钱都没有花着,还将自己存了一年的工资全部贡献了出来。媳妇好说话,婆婆就变本加厉了,先是要她做全部家务,然后再挑拨离间,令小两口感情每况日下。 结婚没多久,程军生了一场病,回家休养了半年,病好后,老太太就不让大儿子到工厂里去做了。时间闲下来,程军就染上赌瘾。程大嫂想管,婆婆不肯让她管,婆媳两个越闹越僵,程大嫂一气之下,便将孩子扔给婆婆,自己也上了赌桌,还掷地有声的扔下句:“男人玩得,女人也玩得。” 这句话每次吵架,婆婆几乎都要翻出来说一遍,包括后来程大嫂已经不再赌钱了也是。 程老太带孩子的奇葩习惯,程大嫂是知道的,可知道了也没办法,老太就是死死把住孩子不放,孩子与她也不亲,不肯跟她睡。一听到孩子哭,程大嫂心就软了,只能又眼睁睁看着儿子上了婆婆的床。直到孩子上了小学,程大嫂才意识到,再不让孩子分床,孩子就毁了,这才拼死拼活将孩子要过来了。 “可是,已经晚了,孩子的毛病改不掉了,我不是个好妈妈!”程大嫂从来没有哭得这样伤心。 苏妈妈也陪着落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有不望孩子好的母亲? “小萍,你不要担心,”她拉着程大嫂的手,如同对自己的女儿一般,“成成还小,没有改不掉的毛病。这几天他在我那里就很好,虽说现在还有影响,但很快就能完全改掉。我带大一双儿女,怎么教育孩子有经验,儿子在我们那里,你就放心。和丈夫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人心总是肉长的,劝程军找个工作,以后孩子大了,花费也大了,光靠你一个人赚钱,怎么行?” 一番金玉良言说得程大嫂泪流不止,固然是由于伤心,同时也因为羞愧。 “苏苏,你放心,成成花的钱我一定会想法还给你,我知道你们也不富裕。”她低声地说。 苏宛笑笑:“嫂子,一家人不要这样算得清,成成是我侄子,照顾他也是应该的,我很喜欢他,你放心!” 程大嫂不仅没有停止流泪,反而哭得更加厉害了。 第四十八章苏宛寒心了 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包子宛第一次在程家没有拿钱出来办事。婆婆不是没有打她的主意,但无一例外都被程大嫂和程姑姑给挡回去了。 “他们自己都不孝顺老人,还想要小辈孝顺,做梦!那些钱着干嘛,长毛啊!”程姑姑每次在说这句话时都是咬牙切齿的。 苏宛知道,这里的他们是指婆婆和公公。 如果此时有邻居在旁边,立即也会将矛头指向程家两公婆。每当这时,程明都脸色通红,不是一言不发,就是立即走开。 苏宛很吃惊这种逆天的事居然能发生在她的身边。 原来,奶奶实在没有到可以死的时候,虽然年纪是大了,但是并没有什么重病,稍稍吃点药、打两针就会好起来。在苏宛没有孩子之前,程明经常回老家,每次都会带钱带药回去给奶奶,奶奶的病控制得很好。但这几个月因为孩子的问题,程明减少了因老家的次数,买药的钱都是汇给自己的老爹,结果就出了问题。老爹将钱侵吞了,奶奶没有药找儿子买,儿子反而将她骂了一顿,这个邻居们都能证明。 不仅如此,在邻居发现奶奶病重、将她送到乡卫生院时,程老头连一瓶点滴都不肯给自己的老娘打,直截了当地对医生说,他没有钱。还是同村堂房中的一个叔叔看不下去,说大妈这次看病的钱由他来出,老头子才肯让医生用药。 奶奶的病一平稳就回了家,从此以后老儿子更是不管不问,反过来她还要做饭给儿子吃,帮他洗洗涮涮。 一切都是那样凑巧,程大嫂一星期都是晚班,工厂在娘家那边,见奶奶精神还不错,索性就没有回来。程军见老婆不在家,更加混天黑夜呆在赌桌上,两天都没回家。 奶奶就在这时候又发病了。等邻居们发现时再送往卫生院,已然回天无力。 “奶奶病了,怎么没人给我打电话?”第一次听到邻居们的反映,程明脱口就这样问。 当即被站在一旁的大伯母劈头骂了:“你这孩子,电话怎么没打?是你堂哥我儿子程强打到你家的,你妈接的,说你一回来就告诉你。结果呢,左等右等也没见你回来。我以为你大哥没打电话,还骂了他一顿。” 程明这才知道,为什么奶奶报丧的电话堂哥一直打到他单位,当时他还奇怪,原来是怕他再一次不回来,所以必须亲口与他说上话。到此时,他也不禁暗自埋怨起自己的母亲,这是做的什么事! 程姑姑哭得捶胸跺脚:“我的妈妈啊,这都是我不孝顺,如果我将你接回家,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你舍不得儿子挨饿,他可舍得你老娘受罪呢!” 众人都听得两泪涟涟。 程明更是泣不成声,奶奶是他最亲的人,曾经许诺过等他有了出息,就带奶奶去享福。可是,现在自己应该算有出息了,却没有能够实现承诺。开始总想着等孩子再大一点时与苏宛商量,没想到家里状况不断,怕开了口让苏宛生气,没想到就这样失去机会。 大伯母上来劝程姑姑:“粉凤,不要难过了,你的孝顺大家都知道,可是嫁得那么远,想时时照顾根本不可能。” “我和我妈说过多少次,干脆就跟着我过,经济虽不好,但养她没有问题。她不肯啊,一定要回来……”程姑姑哭得说不下去。 邻居们都明白:“养儿防老,你妈是这个心思,她有儿子,就不肯拖累姑娘。” 苏宛很难过:“姑姑,你不要哭了。如果不是我们要妈过去带孩子,奶奶就有人照顾,不会这样早走……” “你这傻丫头,说的是什么哟!”程姑姑气得呆了一下,回头哭得更加厉害,“她在家?她在家奶奶就有得罪受了。以前受了气,奶奶还能到老屋中呆着,然后让人带信给我来接她。老屋一卖,奶奶连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还能活得下去?大家都能做证,你婆婆将奶奶按在灶堂门口打……” 见姑姑这样当众说自己老娘不好,程明顿时止了哭泣:“姑姑,这些陈年旧事还说什么,奶奶毕竟走了……” “这是陈年旧事吗?”程姑姑一吸鼻子,狠狠抹一把眼泪,“你妈妈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自己打骂奶奶,还将错推到小萍身上。不是小萍护着奶奶,奶奶早死在你妈手中了。你妈还好意思每次打电话给你颠倒黑白,也就你这猪脑子能相信!” 程明哑口无言,不知从何辩驳。 东邻小婶婶还生怕不够,又再加上几句:“小明,你疼奶奶是不错的,可你不知道,每次你给了钱物奶奶,你走后奶奶受的那个罪,钱就别提了,药都要被你妈拿走一部分。有一次你奶奶气不过,辩白了几句,结果你妈就大打出手,还说什么她生了好儿子,凭什么让奶奶享福。这是人说的话么?我和你大伯母来拉架,都连带着被骂了几句。” 苏宛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这就是她的婆婆?连基本的人都算不上,如果是路人,她必须狠狠地啐上几口。 最终程明还是偷偷地溜了,因为实在听不下去。 晚上苏宛在房间里带孩子,程明悄悄上来,再三叮嘱老婆不要相信邻居们的话,因为他妈妈是四方八里出了名的耿直人,有什么就要说什么,所以邻居们关系都不是太好。 苏宛懒得再与他多讲,不过也答应,不管别人怎么讲,还是会尊重婆婆和公公,因为他们是他的父母。 第一次的集体声讨发生后,苏宛几乎每天都会听到类似这样的话。农村婆娘爱讲闲话是不假,可是大家这样众口一辞地说一个人不好,那还是非常少见的。 苏宛对婆婆的感情,便也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闲聊中降到了冰点。如果说前两次婆婆让程明向她拿钱,她不拿还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话,后几次就心安理得了。 钱,她不是一点不带,在听说要兄弟俩分担剩下的丧葬费时,苏宛怕不够,还特地叫妈妈带了五千块给她。可现在,她觉得姑姑和大嫂的话有道理,拿钱可以,帐要算明白。 农村有哭丧的习惯。每来一个人、供一次饭,媳妇女儿便要上前哭,直到有人劝才能停止。程姑姑哭的时候,上前劝的人很多。程老太太哭的时候,大家都在旁边看着。 有人和程大嫂开玩笑:“小萍,你婆婆哭你也不劝劝?” 程大嫂回答得好:“我们年青,老规矩都不懂了。现在婆婆哭一哭,才知道自己将来应当怎么办,不然要闹笑话的。” 她不仅自己不肯去,还死死拉住苏宛。 但最后包子宛都会在程明的暗示下,去劝婆婆。每次她刚站到婆婆跟前,婆婆的哭声就停了,没事人一样做其他的事去。 苏宛很清楚地看到,婆婆一滴眼泪也没有。几十年的婆媳,再大的矛盾也不会一点都不伤心?想起大家告诉自己的,婆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奶奶的小房间,里里外外搜个遍,找到一叠整整齐齐、帕子包着的几百块钱,然后才出来大放悲声。苏宛的心寒透了! 丧事最终热热闹闹地办完了。 “苏宛啊,你要长个心眼,别让那老婆子将你骗了。”临别前,程姑姑这样提醒她,“程明还是很护着他妈妈的,所以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些,放在心里就好。” 娘家,程姑姑是不想再来了,因为老娘不在了。她和两个侄子和侄媳妇也说得清楚,以后逢年过节,她还是会派儿子来拜舅舅舅妈的年,但她和丈夫不会来。侄子侄媳妇看得起她、想到到,到门上去,她也一样亲亲热热,但有一样,绝不再与兄嫂往来。 程姑姑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在姑夫的再三催促下,才跨上自行车走了。 第四十九章绝不后退 回到离开几天的家里,苏宛浑身都要散架了。程明也懒得动,直接建议他妈买点包子馒头就行,然后头也不回地与老婆上楼。 程老太太心里本来就不舒服,现在简直是恼火。 这几天苏宛的表现令老太太很不满意,整个丧事的费用两个儿子一人只掏了两千块,其他都是她掏的,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与二儿子回老家的路上,二儿子就承诺过她,至少负担一半费用,谁知苏宛居然与程粉凤和陈雪萍站到一起反对她,半文都不肯往外掏。 尤其怨恨的是,程粉凤那贱人主动与她撕破脸,苏宛不仅不谴责,反而与姑姑走得更近,她忘记了自己是谁的儿媳了吗? 程老太太将手中的包往楼梯上一扔:“都是从老家回来的,妈妈还不比你们累!自己惯着老婆,使唤起我老婆子。”话到最后一个字,气息都要冲上天了。 程明听到老娘发脾气,不由得又停了脚步:“那我去买包子和馒头,妈你就在家煮点粥好了。” “行,煮就煮,反正妈妈就是老妈子!”程老太太下了楼,脚下步子敲得咚咚响,似在发泄着内心不满。 总以为苏宛要问一问情况,谁知依旧进了房间。她心中的火气更加腾了上来,程明暗自叹口气,放缓了声气:“妈,你不想煮就上楼去休息,一会儿我回来煮好了。” 从心里讲,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妈妈,尽管大家都在说妈的不是,他也觉得她确实有些事做错了,但大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丧事在妈妈的打点下,办得井井有条。妈妈忙里忙外,最劳累当然是她。 儿子陪起笑脸,程老太太反而端了起来:“我哪敢不煮,这是住在儿媳妇家里,不做事白吃饭,我敢吗?”说到最后一个字,泪随音落,委屈伤心至极。 妈妈的眼泪向来是最强大的武器,程明立即屈服了:“妈,你误会啦,苏苏是去给孩子喂奶,她哪里敢给你使脸色?你也是心疼孙子的,饿了她岂不要生气?” “我心疼孙子,可你们哪个心疼妈妈?”程老太太反问了一句。 程明只能打叠起无限耐心,哄着自己的妈。 好话说了一箩,怎奈老太太总是不松口,反而开始骂起来。先是说理丧期间没人帮她,全靠她自己,然后又说到其他一些人和事,说到最后,所有错误都归结到苏宛的身上,不该站错队、不该不拿钱、不该不关心她。 程明简直无语,这些事妈妈也说得上嘴?苏宛但有一点程大嫂那样的心机和脾气,早就爆发了,就这样,她心中也不是没有一点芥蒂,已经公然在自己跟前说过几次婆婆的不是了。他正在想着怎样劝说,以挽回妈妈在媳妇心中的形象,谁知妈妈又来搞这一出,实在是头疼。 不过,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妈妈的脾气,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在火头上时,越反驳越爆发得厉害,但愿苏宛在楼上房里什么也没有听见。 程老太太见儿子陪着笑脸,除了“是是是”、“对对对”,再放不出其他屁来,知道他有心袒护自己的老婆,心头更加火气:“娶了孩子忘了妈呀!你回去的时候是怎么和妈讲的,结果是怎么做的?你老婆包里放满了钱,天天挂在手上、锁在柜子里,宁可看着我向旁人借钱用,也不肯拿一分出来。就是这样孝顺婆婆的吗?” 这一次,为了能让苏宛掏钱,程老太太机关都算尽了,故意当着儿子媳妇的面借钱,谁知一个个还是无动于衷。 “妈,这也不能怪苏苏,不是还有姑姑和大嫂在嘛?她若是自作主张先掏,岂不得罪了她们。”程明小声说了一句。 程老太太火气更大,索性冲到楼梯口冲着上面喊:“怕得罪了别人,就不怕得罪我做婆婆的,柿子都挑软的捏。她还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的老婆、我的儿媳妇,要孝顺的是我,不是你姑姑。” “妈,妈,”程明赶紧拦着她,“你小声一点,臭蛋睡了。” “你心疼儿子,就知道心疼儿子,怎么不心疼你妈呢!”程老太太索性往楼梯上一坐,号淘大哭起来。 这样一番努力,终于将苏宛从房中唤了出来:“哭什么哭,号什么号,我家死了人了么?” 一声怒喝,让程老太太抬起头。她这才发现,今天的儿媳与往日不同,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无往日俯首贴耳的小媳妇大不一样。 老太太扑到儿子身上:“明啊,听听你老婆说的话……” “我说什么了,”不容程明开口,苏宛便抢了话头,“这几天我回老家长了见识,知道应当怎样和婆婆讲话了。” 程明立即喝道:“苏苏,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不懂啊!”苏宛恨恨发瞪了他一眼,这个死人,明知自己的老娘做错了事,却一个屁都不敢放。没原则、没立场,连最基本做人的道德都没有。亏得他还常常讲小时候奶奶对他有多好,奶奶受了这么大委屈,连个公道都不敢讨,还算是人嘛! 要依她的内心,恨不得在老家就当面质问一下公婆,为何做得出这样的事。但考虑到毕竟是奶奶的丧事,吵吵嚷嚷的让逝者走得不安,程明又再三拦着,所以也就算了。本想着回来后找个机会与婆婆好好谈一谈,没想到老太婆倒先挑衅起她来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老太太将凌乱的头发一抚,手往腰间一叉:“你不要好的不学,学坏的!跟着你大嫂,也不怕丢价。一分钱看得死紧,钱是你命啊!” 苏宛被她气得差点要笑了:“就是我的命,怎么样?我的钱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别人管不着,也要不到!” 反了,这真是反了! 程老太太再想不到二媳妇会公然这样挑衅她的威信,这种话不要问,是大儿媳那个臭婆娘教的。既然苏宛不给她留情面,她也就必要再对她手下留情! 第五十章婆婆晕倒了 程老太太的眼睛又开始向上翻,深深地剜了苏宛一眼:“大学生也讲得出这种话,也不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教的,我要是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早就掐死了!” 苏宛气得小脸通红,这是一个长辈说的话?唱自己无所谓,为何要拉上自己的父母? “你,你有生我的福气吗?”她的声音都在打哆嗦。 程明看着怒目而视的婆媳俩,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拉了这个,挡不了那个,弄得他最后干脆放弃了,她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去吧,眼不见心不烦,孩子一个人在楼上,他上去看孩子去! 可现在这种情形,不是他想走就能走得了的!老娘老婆,齐刷刷的四只手拦住了他。 “看看你的老婆!”程老太太在吵架上毕竟经验多一点,一下子就争得了先机,“不孝,不孝。奶奶死了,妈妈让你们花一点钱怎么了?你是妈生的,你挣的钱不要孝顺妈妈吗?” 程明点头:“妈,我没有说不给钱。而且我们最后不是给了吗?那钱还是苏苏给你的……” “呸,我少你那两千块!”老太太一口啐了儿子一个正着,“拿你们两个钱,就像要了命一样,给我摆的这个脸色,一路上一个屁也不放。” “妈,我们没有摆脸色,大家是累了!”程明又解释了一句。 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让苏宛推到了一边:“奶奶去世,为什么让我们拿钱?有这样的道理吗?” “程明是孙子,花钱是应该的!”程老太太的声音比她更响,“你还不知足,奶奶没病没灾,这么快就走了。让你拿两千就像要死人一样,拿再多,你还不杀人啊!” 苏宛这时候已经手脚冰凉了,怎么到了老太太的嘴中,她才是天下最孝顺的人,而自己倒成了最不孝顺的?这还有天理吗? 她扶着楼梯,稳了稳身子:“一代管一代,奶奶住院花再多的钱,也碍不着我们。程明是你的儿子不假,他赚的钱不是凭什么让奶奶享福?”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这话怎么有两分耳熟? 苏宛抹了一下眼泪:“再说了,我们也不敢给奶奶钱、不敢给她买药买东西,给也是白给,还不是被人抢走,奶奶还要挨一顿骂。做孙子的,让奶奶因为他做错的事挨打受骂,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程老太太这次是真的懵了,苏宛的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就她自己肯定讲不出来。想起在老家那些天,每天都有人围上着她说个不停,难道居然是告诉她这些? 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子面无表情。 果然,儿子也都知道了,难怪一路上两人对她理也不理,难怪苏宛死都不肯掏口袋,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行,她可不能就这样败在儿媳妇的手中,以后在这个家她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老太太挤出两滴泪水,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明,听听你老婆说的什么话,一代管一代,是人说的吗?” “妈!苏苏说得没错。”程明被妻子的话勾起了心中对奶奶的不忍,不由得也对自己的老娘有点怨烦了。 程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儿子也对自己大呼小叫了,这日子还能过吗?她低头嚎叫了一声,看了儿子一眼:“妈没法活啦,妈这样拼死拼活、苦挨苦忍的,都是为了谁啊!” 一句话没说完,人就往后倒。幸而程明站在她身后,才没有倒在地上,否则这一倒在楼梯上,非摔出毛病来不可。 苏宛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婆婆不会被自己气死了吧? 她顿时也吓坏了,急忙和丈夫一起将老太太抬到二楼的沙发上。 程明脸上急得变了色,又是喊又是掐,可惜都不见成效。 “快打电话叫110!”苏宛急了。 一语提醒了梦中人,程明赶紧拿起了电话。 苏宛则对程老太太又是摇又是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婆婆再不好,可总是程明的妈,要真将她气死了,这罪名可就大啦,不要说程明饶不了自己,就是自己的爸妈也不能放过自己呀! 程明脸色铁青,眼睛喷火,看都不看苏宛一眼。 救护车来得还算快,医护人员七手八脚的将老太太搭下楼。苏宛也赶紧到房间里抱上孩子,跟在后面。 临上车时,程明一眼看到她:“你跟着干嘛?” “我,我不放心妈……”苏宛的声音没有底气。 他用手一挡:“你别去了,妈还没有被气够吗?” 苏宛的眼泪落了下来。 程明又有点不忍心,说到底今天的事自己也有错。他放轻了语气:“你在家带孩子,有什么事我立即给你打电话。” 话已说到这种份上,苏宛还有什么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开走了。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不安心,拿起电话来给妈妈给了个电话。 一听事情的缘由,苏妈妈立即就急了:“看你,这办的什么事!你婆婆累了几天,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将她气得进了医院,太不像话了。还不快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来接你。程明说不要你去,你就不去,回头他妈妈要有个三长两短,还能和你一起过日子嘛!” 苏宛听了,哭得厉害了。 她可没有害婆婆的心,只是因为生气才争执了几句,哪里知道婆婆会气成这样,早知道,就不惹她生气了。可现在事情已经出了,但愿不会有事,否则就算程明不和她离婚,她也没脸再跟他过日子。 苏妈妈和苏三姑几乎前后脚的到——三姑是被叫来替苏宛带孩子的。 “没事没事,”三姑安慰了一下哭成泪人的苏宛,“不要担心,你婆婆身体好着呢,上次和我一起去体检,什么毛病都没有。这回大概是累了,才会晕倒的。” 苏妈妈嗔怪地看了姑子一眼:“春英,你就别说这些啦。体检查不出的病多着呢。” “嫂子,现在担心也没用,就别让孩子更难过了。”三姑说了一句。 苏妈妈叹了口气。苏宛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知道跟着妈妈后面往外走。 第五十一章热脸贴个冷屁股 母女俩赶到医院,好不容易才人群中找到程明。此时的他垂头丧气,看向苏家母女的目光却犀利如刺,苏宛都不敢抬头。 苏妈妈上前问询情况,程明只嗡声嗡气地回了一句:“还没醒呢,医生在里面检查。”眼睛红红的,似乎想要哭。 苏妈妈赶紧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是说老太太会没事?似乎有替女儿开脱罪名之嫌;可说老太太有事,又有诅咒人家的意思。 苏宛说不担心是假的,但程明脸色阴沉、气息不顺,关心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大约二十分钟后,医生才从病房中出来。三个人急忙围了上去。 “你们是高艳芳的家属,”医生看了他们一眼,从口袋里掏出单子和笔,“病人情况很复杂,先安排到观察室,明天全面检查一下,看看什么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程明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口中只会问:“医生,我妈没有事吧?” “你妈醒是醒了,可晕厥原因不明,这是最危险的。快去缴费安排老人住下,明早做检查!”医生行色匆匆。 程明拿着单子,看着上面长长的一串检查名单,有些发怵。出来得太匆忙,他没有带钱,可开口问苏宛要,他又下不了这个面子——是她将自己的妈气晕的,在自己的妈妈平安之前,他是不会主动与这个女人说话的。 苏妈妈已经看出他的犹豫,急忙将单子拿过来交给自己的女儿,伸手又从包中拿出钱:“快去排队,苏苏,我和小程去将你婆婆安排好。” 这是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苏宛二话没说拿上东西就跑。等她好不容易办好一切回来时,妈妈已站在急诊科观察室的门口等她。 一见女儿,苏妈妈就迎上来:“你婆婆精神还好,就是太伤心。你也真是,干嘛和长辈说那些,不懂事。去向婆婆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程明那里也说两句好话,他就不会怪你啦!” 苏宛没精打采地跟在妈妈身后。 这是一间两人的病房,除了程老太太之外,还有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头,服侍他的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大约是老伴和女儿。 病房中程家母子正在窃窃私语,见她进来,婆婆就像没有看到一样,反而低头开始垂泪。 程明赶紧满脸陪笑:“妈,苏苏也不是有意的,你知道她的,是个的单纯的傻丫头,耳朵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些年她的表现你也看在眼里,她要不孝顺,还有哪个媳妇算孝顺?” 苏宛感激地看了一眼丈夫,但程明的目光飘过她的脸却是冰冷无情的。 婆婆眼泪涟涟,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顾不得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尴尬,苏宛热情地走上前去,将一把单子交给丈夫:“这是要做的检查,明天早上妈不能吃东西。一会儿有护士来取尿样,所以婆婆……”她送上了装尿的小容器,然后将领到盆放在床下。 “我刚上过厕所。”程老太太慢慢说了一句,不过这话不是对苏宛讲的,而是对自己的儿子。 程明有点不大高兴看着老婆:“你知道要做尿检,也不早点将这张单子先送过来,妈身体又不好,哪经得起一会儿上床一会儿下床的折腾。” 这个指责实在无理至极,医生的字犹如天书,苏宛哪知道什么是现在做,什么是明天做?排队缴费、排队拿药、找护士取物品,几趟下来,她的脚都跑细了。她是个要喂奶的妈妈,从老家吃了午饭到现在,连口水都没有喝上,饿得都没知觉了。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苏妈妈过来捅捅女儿,意思让她不要计较,又冲着程明母子一笑:“不要紧不要紧,我一会儿去买点水,亲家母喝一点。护士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拿尿样,毕竟晚上化验室都没人上班。” 见亲家母护着女儿,程老太太的嘴角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话,只是眼泪流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丈母娘开了口,程明不好意思还板着张脸,终于挤出一丝笑意:“妈,您别跑了,大晚上的,一会儿我去买。” 旁边病床上的人这时提醒了一句:“小伙子,去找护士领个暖水瓶,水房里有开水。” 苏宛急忙道了声谢,不待程明开口,便脚不沾地地跑去找护士。 “做事失头忘尾,刚才领了盆,怎么就不知道领个水瓶?”程老太太嘀咕了一句,又叹了口气,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我这一病,你们这日子可怎么办?”担心的目光扫过儿子和亲家母的脸,忧国忧民的样子令人心痛崇敬。 苏妈妈有些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四个人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旁边的人也多少了解了他们的关系。这时服侍病人的老太太笑着说了一句:“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奶奶,我看你这媳妇算不错了,大晚上的跑前跑后,一句话也不多讲。现在换季天不好,生病的人多,排的队长着呢,办好手续不容易。” 苏妈妈感激地看了老太太一眼。 年青姑娘也开了口,“我爸昨天来的,一开始也没有领到水瓶,后来问了人才知道,必须到护士长那里去要才行,护士不会主动给。” 程明赶紧对着母女俩笑笑表示谢意,又安慰自己的妈,顺便替自己的老婆说一两句好话:“苏苏真的很不错了,妈,你以前不也常夸她吗?” “我夸她,”程老太太咬了一下牙,也不管苏妈妈还在面前,直截了当地说了下去,“我夸她还不是为了你们夫妻好?就冲她成天那懒散的样子,除了带孩子,什么家事也不做,男人上班回来,还要服侍她、服侍孩子,我是一天也看不下去。你说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 苏妈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有心为女儿辩解几句,可亲家刚被救醒过来,又怕她再气背过去,只得笑笑:“苏苏是不大会做事……” 程老太太得意地瞥了她一眼,转过头对着儿子和其他人,却是伤心欲绝的模样:“婆婆做到我这份上,也算是天下无双了,”眼睛一闭,泪水成行,“洗洗涮涮、带孩子烧饭,一句抱怨都没有,好吃好喝的先给你们,又脏又累的自己先上。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啊,才回来就受媳妇一场气……”她抚着胸口,慢慢地靠在床背上。 程明赶紧地上前帮她抚抚胸口口,一叠声地喊:“妈,妈,妈,你没有事吧?” 苏妈妈见此情形也上前帮着捶胸捏背,程老太太深呼了口气,总算没再晕过去。 旁边的一家人惊诧的表情,让苏妈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程明面带愧色:“妈,你不要再说了,都是儿子不孝顺。你不要生苏苏的气,她不是……” “她不是,那就是妈的不是,不是你成天护着老婆,她也不敢这样对我呀,”程老太太没有好气,“我这命哟!”伏在床头,嘤嘤出声。 程明什么话都不敢替苏宛讲了,只能低声下气地去哄自己的老妈。苏妈妈作为罪魁祸首的母亲,站在此地更是大气都不好意思出,只会一个劲儿地陪着不是。 旁边的一家人见此情形,无不相信程老太太的话是真的,也说了几句劝解的话。 第五十二章包子母女 在大家的劝慰下,程老太太才渐渐止住眼泪,并表示自己再委屈也没什么,只要小两口和和美美就行。又对苏妈妈再三保证,不管苏宛如何对她,她都会对儿媳一如既往地好,请她务必放心。 “孩子终究是孩子,我们做老人的不担待谁担待!”程老太太的豪言壮语说得掷地有声。 程明感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妈,我替苏苏谢谢你,你肯原谅她,我真的太高兴了!” “傻孩子,妈妈为了你,什么委屈不能受!”程老太太饱含着深情。 苏妈妈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即也做了保证:“亲家母,我回去一定会教育好好自己的女儿,你放心,苏苏的本质还是好的……” 就在此时,可教育好媳妇——苏宛拿了四五个方便袋,左手提右手拎地回到病房。之所以如此狼狈,都是因为她想得太周全了。领到水瓶打了开水后,她忽然想起婆婆喝水没有水杯,所以立即赶往超市。买了水杯,又想起婆婆没有带生活用品;买了生活用品,又担心她老人家饿了……凡此种种,在医院门口的小超市中转了个遍,最后当然收获颇丰,钱也花去不少,更重要的是,由于耗时过长,以至于她错过了婆婆声讨她的苦情戏,没有来得及当面谢罪。 包子宛当然不会注意到隔壁病床的一家人对自己递来的异样目光,依旧笑呵呵地讨好:“妈,水打来了,我去将杯子洗一洗,就给您倒水。”一边放下东西,一边又对程明说,“老公,你饿了吧?我给你买了两包饼干,是你最喜欢的苏打的。” 松松扎起的头发此时已有些凌乱,在日光灯的照耀下,衬托得她的小脸十分苍白,整个人很累很憔悴。。 妻子的模样让程明心疼,记忆中的苏宛总是精力充沛的。但妈妈刚刚抱怨过儿媳,他也不好对她立即表现出过多热情,怕惹老妈生气,所以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去动任何买来的东西。 包子宛颇为失落,看来老公还是不肯原谅她。 “苏苏,有没有给你婆婆买点吃的?”苏妈妈赶紧问了一句,想让女儿在亲家面前卖个好。 苏宛赶紧手忙脚乱地寻找:“有的有的,”从袋子里掏出一袋鸡蛋糕,“我怕妈吃不动硬的,所以买了这个。”递出去却又有点担心,“只是面包房现在都关门了,这种味道可能不大好,妈,你先将就一下……” 程明急忙接过来:“妈,你快吃一点,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一定饿坏了。苏苏知道你爱吃蛋糕,特地去买的……” 程老太太见不得儿子给媳妇说情的猴急样,冷淡地摇了下头:“吃不下,心里头堵得慌。”伸手拍拍胸口,长长地吐气,无力地吸气。 程明的笑就那样僵在脸上,妈妈心中堵的原因还用说么?顺手将东西往袋子中一扔:“苏苏,妈身体不好,哪能吃这种干涩的东西?你该买点稀饭才对!” 苏宛咬了一下嘴唇,没有开口。 从到医院开始,她连坐都没有坐下过,一直跑前跑后,四处奔忙。婆婆是没吃饭,可她吃了吗?程明只知道怪她,就不知道体谅她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妈妈赶紧拉住女儿:“好好的,又怎么啦?小程也没说什么,你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淌眼泪……” “这都几点了,到哪里买稀饭?”苏宛小声嘀咕了一句。 程明有点心疼。是啊,都快十点了,饭店早就关了门,自己说话是太不注意了。顺手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苏宛。苏宛扭过身子没有接。 苏妈妈接过来给女儿抹抹眼,又笑着拍拍女儿:“好了好了,没有就没有吧,哭什么?弄得眼泪鼻涕的……我一会儿回家做好了送过来。”最后一句,她是对程家母子说的。 “不用了,妈,天太晚了。”程明客气了一句,倒不能说他虚情假意,对丈母娘他还是挺有真心的,只是与自己的妈妈相比起来,要靠后一些。 苏妈妈笑着摇头:“要的要的,不能让你妈妈饿肚子啊,这让实在让人过意不去了。” 正想多客气两句,包里传来嘀嘀的响声,是她的手机在叫——这是临出门前,苏爸爸让她拿上,防止有什么事可以及时通知。 电话是苏三姑打来的,病房中信号不好,苏妈妈只能到外面去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进来,将手机递给苏宛。听着电话中嗞嗞的声音,苏宛只得也跑出去。 “你婆婆应该没事,给我赶紧地回来,宝宝饿了。”苏三姑在电话那头张口就这一句,随即挂了电话。 苏宛不明白这句话为什么不让妈妈转告,而非要亲口对她讲,并且三姑的声气好像很不开心似的。 回到病房,苏妈妈已经拿了包,准备要走的样子。 苏宛见状便说:“妈,我和你一起走。”又去拿自己的东西。 程老太太的脸色立即有点变,看了儿子一眼,也不说话。 程明开了口:“苏苏,咱妈的身体还没好,晚上需要人照顾。” “三姑刚才打电话来,说宝宝饿了。”苏宛解释了一句,手中拎着包站在门口,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听说儿子受罪,程明立即心痛起来:“快回去快回去,你也真是的,竟然将孩子忘记了!” 苏宛心中不快,是她将孩子忘记了吗?总不能将几个月大的宝宝带到这里来吧?一时间也懒得争辩,与婆婆说了一声就往外跑。 程老太太的脸当然还是冷冷的。 苏妈妈又赶紧地替女儿说两句好听的:“苏苏一听宝宝在哭,就着急了,当妈的都是这样。那么,亲家母,我们就先走了,等一会儿我给你送吃的来。” 程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还算客气:“我知道,要不说养儿才知父母恩呢!亲家,麻烦你了,这么晚还要你来回跑!” 在医院被折腾了半天,她确实是饿了。既然苏宛的妈非要给她做吃的,那就不客气了。 苏宛,小样,还想跟她斗,她不折腾死她才怪,不然以为婆婆都是吃素的呢! 第五十三章三姑亲自披挂出马 母女俩好不容易才打上的,苏妈妈在车上又将女儿好一阵责备。 苏宛一言不发,想死的心都有了。冷静下来,她也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婆婆有多能吵架,苏宛见识过不止一次,说实话,今天这种事对婆婆来说只是小菜一碟,怎么就能被她气得晕倒,还需要动用救护车? 当然,这样的想法她只能在自己心中盘算一下,不敢对自己的妈妈讲,怕让她更加火上浇油。 回到家,宝宝好好地睡在小床中,别提有多香甜。三姑则坐在桌边打盹,旁边放着的小碗里是调的米糊——孩子三个月就吃辅餐了,米糊、米粉都是成箱放在那里,三姑那样聪明的人,当然不会让孩子饿着。 苏妈妈走近自己的小姑子,轻轻地拍醒她:“春英,辛苦你啦!” 三姑揉了一下眼睛:“你们回来啦!” “我还得给苏苏的婆婆做点吃的送去,你先回家睡吧,不早了。”苏妈妈叹了口气,女儿做得不对,只好由她这个当妈的来替女儿弥补,但愿这件事不会让程家人看不起苏苏,而对她不好。 苏三姑一听,刚刚还惺松的眼睛立即有了神:“嫂子,你脑子进水了吧!几点啦还给送吃的?等你赶得到,医院都不让进门了。” “人家住在急诊观察室,没有探病时间限制。”苏妈妈轻轻说了一句,又看看孩子,生怕宝宝醒了,然后转身下楼。 看着她的背影,苏三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大嫂就是这种命,别人将她当丫头使唤,自己还怪美的呢。 好也得分对谁,那个程老婆子就不是省油的灯,从没见过大孙子寄放在人家家里,不说一回来就登门道谢将孩子领回来,还在这里与人家女儿过不去的。苏苏能将她骂晕?苏三姑死都不相信。 苏宛此时已经找到一袋饼干,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口没咽下去,小脸憋得通红。 苏三姑赶紧地将桌上的水递给她:“慢点,别噎着。你这是有多饿呀!” 半袋饼干吞下去,苏宛才有嘴说话:“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一句话说得苏三姑有些心酸,嘴上却说:“活该,谁让你乱说话,你婆婆好在是救过来了,不然的话……” 苏宛愣了一下。 三姑伸住她:“怎么现在回来?你妈不是说你婆婆早醒了吗,你还在那儿做什么?也不怕你婆婆看到你生气。” 苏宛苦笑:“醒是醒了,可还有很多事要做。毕竟是自己惹下的祸,总得跑跑腿什么的。”当即将医院中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苏三姑没有亲眼看到,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慰了苏宛两句。看了看桌上的闹钟,起身就下了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跑到厨房,“啪”地一声关了火。 苏妈妈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住了。 “嫂子,不是我说你,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这是要好心办坏事啊!”苏三姑埋怨了一句。 苏宛因为三姑的举动异常,这时也到了楼下,见状不禁问:“什么常识?” “你婆婆明天一早要抽血。你妈现在做好饭,等送到医院都十二点多了,让你婆婆吃东西,不是害她检查不成吗?”三姑姑一面说一面叹气。 苏家母女恍然大悟,又有点将信将疑:“离检查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你们呐就是不爱学习,我是每年都要做体检的,医生可说了,体检前几天就要吃得清淡一些了,何况现在只有几个小时!”三姑的语气不容置疑。 苏妈妈这才死了心,想了想脱下围裙,一幅准备离开的样子。 苏三姑拉住她:“这么晚你还去哪里?程明母子今天不回来,你不在这里陪着苏苏?” “我得去告诉小程一声啊,不然他们母子还在等着呢!”苏妈妈叹了口气,又嘱咐小姑子,“你陪陪苏苏,也好好说说她,做儿女的若对老人不孝,那是要天打雷甓的!” 苏三姑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常言道胳膊肘不外拐,嫂子却外到哪里去了?不用问,一定又是程家母子在嫂子面前控诉了苏宛的种种不是,让嫂了义愤填膺,准备要大义灭亲了。 “嫂子,你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你自己还不清楚?那程老婆子是什么样人,你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不要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让自家孩子受了委屈。” 苏妈妈叹息着摇头:“女儿我是了解的,可人家妈妈确实是进了医院,医生也说了查不出病因,要住院观察几天。这总不会假吧?”她拉住姑子低声诉苦,“这种情形下,我怎么护短?” “你是从来就没有护过短!”苏三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指指苏宛,“要是我女儿生了孩子几个月就瘦成这样,我非打到婆家去不可。不是说虐待,最起码没好好照顾,婆家是有责任的。” 一句话说得苏宛心头发酸。 “苏苏今天饿坏了,你这当妈的不关心,却在关心不相干的人!”苏三姑的话说得越发直白。 苏妈妈不满:“春英,看你这话说得!怎么是不相干的人呢,她是苏苏的婆婆……” “没有苏苏,谁认得她呀!”苏三姑不屑。程老婆子昏倒究竟是什么情况,她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若真与苏宛相关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可别怪她不肯善罢干休,真以为苏家没人呐! 苏妈妈到楼上拿了包。 三姑一看腕上的表:“现在可快十二点了,嫂子,你还真的想到医院去啊?” “要去的,”苏妈妈点头,“总要说一声的呀。一会儿从医院我就直接回去了,春英,这里么就麻烦你,明天我送了饭到医院,会来接臭蛋回去。” 程成住在家里,她不回去,苏爸爸明天可没本事照顾,他自己都是爱睡懒觉的,还指望他叫成成起来?更别提还要给孩子弄早饭了! 苏三姑笑笑:“帮苏苏带孩子没有问题,自己家的侄女。这几天孩子我带了,放心吧。” 苏妈妈感激地点头:“这敢情好,不然我真怕忙不过来。” 苏宛有些担心:“妈,那你路上可当心一点。” “我知道我知道。” 苏妈妈连声答应,又嘱咐女儿明天早点起来,到医院去照顾婆婆。 关上院子门,苏三姑想想好笑,回来对苏宛说了一句:“你妈快比上圣母玛利亚了。” 苏宛看着三姑,半天才说:“她是心地太善良,但善良也没错。” “善良是没错,可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还一味善良,那可就错了!”苏三姑抖搂精神,迈步上楼。 明天她可要到医院去好好会会程老太太! 第五十四章三姑败给自己人1 三姑付诸行动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了医院,名义上是探病,实际是来看看程老太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苏家人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何况这个被欺负的还是苏家的小公主,无论如何三姑要讨个公道。 程老太太精神满不错,一见三姑就热情地打招呼,又给隔壁的老太太做介绍,特别表明自己与三姑虽不是一家人,却如姐妹一样亲。她这番做作不是没有用意——媳妇不讲理,将她气病了,可她却很大度,是非分明,没有迁怒于苏家的其他人。 自然,这番用意,邻床老太已经心领神会:“老姐姐,你真是不易啊!” 三姑也心知肚明,老太婆又在演戏,没办法,那就比一比吧,不见得在自己的家门口,还被外来人欺负了的。三姑脸上的笑又不知比程老太太真诚了多少倍:“可不是么,亲家母,你这一病家里可就倒了顶天柱了,孩子们麻爪了不说,就是你的亲家母、我的嫂子也忙得没头的苍蝇一样了。原先呢,早上起来只要照顾你的大孙子程成上学,现在除了程成不算,你的小孙子那边也得照应着啊,小程不在家,苏苏也没法给自己弄早饭了,臭蛋得看着不是?你这里我嫂子也不管呐……” 程老太太听着话中的味道越说越不对,急忙拦住了她的话头:“三姑啊,我也不想生病,可是……”当下夹棍带棒地骂了苏宛一番,论调与昨日差不多。 苏三姑可不是苏妈妈那样的包子,绵里藏着针,有来言必有去语,表面上是向着老太太,骨子里句句在给自己的侄女辩解,一面说还一面拉着邻床的母女俩人评论,事实真相逐渐有浮出水面的苗头。 程老太太见在她这里讨不着便宜,反而让自己昨天说过的话要露出了马脚,顿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趣,不一会儿便推说了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也不等三姑回答,便自己躺下了。其意十分明显,请三姑早点离开此地。 三姑也不在意,脸上依旧笑笑的:“亲家母,您累了便歇一歇。小程不在,我在这里陪陪你,你一个人我哪里放心得下。” 她体贴地帮程老太太盖好被子,转过脸就和邻床老太太说笑。没了程老太太的掺和,这话说得越加痛快,自然话题依旧不离自己的侄女的家事,对苏宛是明贬暗褒,对程老太太则更像明褒暗贬了。 邻床的老太太偏又对人家家里的闲事感兴趣得厉害,三姑偶然喝口水,都要催着快往下讲的。 程老太太这下躺不住了,立即坐了起来:“三姑,我饿了,明怎么还不来呢?”——她嫌医院的早饭不好,可苏苏妈要服侍上学的程成,一早上根本没空,程老太太为了不耽误自己孙子,只好让儿子亲自上门取早饭去了。 三姑回头笑笑:“亲家母,你别急。我嫂子说早上要给你炖点汤,时间是要久一点的,火候不到,汤也好不了不是。”转脸又与邻床的人接上原先的话碴。 程老太太这会儿真嫌弃隔壁那个老太婆自来熟的个性了,是个人她就能谈得笑哈哈的,还刨根究底的问着。三姑的这张嘴都要将苏宛夸成花了。那苏宛是花,程老太太自己成了什么了? “三姑啊,我这饿得厉害,心里面直发慌!”程老太太又一次打断了三姑的话,“是不是叫医生瞧一瞧。” 三姑回答得干脆:“医生啊,能治病不能治饿!”这会子她与邻床上已经称姐道妹的了,“老姐姐,你们家有吃的没?让我这亲家先垫一垫。” “我这儿有从食堂买的稀饭和馒头。”邻床的老太倒是热情。 可她女儿拦住了她:“妈,你忘了,阿姨说过吃不了食堂的饭的。” 程老太太有点讪讪的。这话是她自己说的没错,但可没想到儿子取个饭要这么久,而三姑居然又见缝插针的来了,还坐下说了这许久的话不走。 三姑故作惊讶:“亲家母,你不是这样挑剔的人呐,一直说苦日子过惯了的。我们苏苏坐月子时,剩下的粥你还要热了让她喝了,怎么现在……” 程老太太脸色不好看。她终于明白,今天三姑不是来看她,而是来气她的!但昨天在邻床母女跟前她已将自己夸成圣母一样,大有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势,媳妇虽然不懂事不孝顺,她可没有放在心上,既使是在媳妇将她气倒下之后,她也没打算恨媳妇。所以一时间,程老太太还有点不好意思与三姑撕破脸。 她的尴尬落在三姑眼中,三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趁机又将程老太太的节俭美德宣扬了一番,一句话一个赞美,并且绝对真诚至极。节俭是好事,但将过度节俭用在坐月子的媳妇身上,未免显得那样不地道。 程老太太被三姑抬得高高的,知道三姑说的是反话,偏偏没法发作,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脸上却还得笑着回应。这可有点不要脸的嫌疑。 邻床母女爱憎分明,脸上一片恍然大悟之色,看程老太太的目光可不再像先前那样美好友善了。 正在程老太太打算要不要将着病情发作之时,程明提了个饭盒子走了进来。 程明没精打采的,看到三姑只低低地叫了一声,将饭盒放在桌上,就拿碗盛汤。 程老太太不大高兴:“明,你咋去了这么久?妈早起就抽了血,心里饿得慌着呢。” “我岳母说这汤时间短了没味道,所以等了一会儿。”程明勉强挤出个微笑。 程老太太没看到,三姑却看得清楚,程明有心事。 三姑手脚勤快地帮着程明准备碗筷,又让他到边上休息一会儿去:“小程,你自己怕是还没吃饭吧。” “我在妈那里吃过了。” 虽没有明说,三姑却知道程明说的这个妈是苏家的妈妈。凭良心讲,他还算个孝顺的孩子,就是一碰上自己家里的事,就变得不太讲道理。 第五十五章三姑败给自己人2 见程明没精打采,三姑不免要关心一下。一打听,这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因为妈妈不是叫这里疼,便是喊那里酸,还总要茶要水要上厕所的,程明伺侯了一夜,连带着观察室中的其他人都没休息好。 程老太太是会作,但三姑没想到居然如此能作,因为生了媳妇的气,连带着儿子都不心疼了。 趁着程老太太吃东西的当口,苏三姑将程明叫到门外:“看样子你妈这病得不轻,得好好检查一下!”她一脸认真,绝不像危言耸听。 “是的!”程明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三姑安慰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这医院中有几个熟人,回头我托他们好好给你妈检查检查。只要不是癌症,终归是能治好的。就算是癌也没有那么可怕,我看你妈主要还是累得,当然也是气着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程明的心里,不过他看了三姑一眼,最终又没有说什么。三姑是最疼苏苏的人,不然不会在竭力反对他们婚事的同时,还慷慨地送了许多东西给他们小两口,钱也没少借给他们。她是不会喜欢别人说苏苏的不是的! “小程,这些日子你可要辛苦啦!”三姑歉然地说了一句,“可别因为家里的事过多地耽误了工作。我知道年青人前途才是最要紧的,你又是个上进的孩子……” 程明点了点头。真让三姑说对了,单位里面一大堆事,可母亲这里又走不开。刚才打电话去请假,主任不大高兴。今天是市长出去考察的日子,名单上定的是他和主任两人跟班,其实所有联系工作都是他做的,材料也由他准备。现在忽然说去不了,主任当然着了急,让他无论如何抽空到单位去一下。可他哪有这个空?苏苏怎么还不来呢? 苏三姑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脸担心:“小程,可别让你也累垮了。昨天苏苏都发烧了,可因为要喂孩子的奶,她又不敢吃药,只能硬撑。上午说要来看你妈,我赶紧将她拦住了,说还是我来吧……” “那现在她怎么样了?”程明脱口而出。他未必不关心老婆孩子,只是妈妈一病,他就慌了神,一切都顾不上了。 苏三姑叹了口气:“早上起来热度倒了退了一点,但人还是没精打采的,脚下也有些发虚。我替她给单位上请了假,孩子也要人带,再说她那状态,也不能上班。” 程明搓着手,分明束手无策。要不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他真的想要哭一场。 三姑拍了拍他的手:“放心!二婶昨天正好回来,我已打过电话给她,大约这会儿已经在你家了。你岳母也是忙不过来,你妈这里,苏苏这里,还有你侄子中午要回家吃饭……好在,我们苏家人多……”她笑了笑,是苦笑。 程明有些羞愧,昨天他对苏家人的态度过份了一点。妈妈气倒了,也不完全是苏苏的责任,更与岳母无关。岳母这些天一直在照顾自己的侄子,而他家连句客气话都没有,昨天他甚至还冲着岳母大吼了一句“看你生的好女儿”。可岳母没有生自己的气,刚才还给自己准备了丰盛的早餐,都是他爱吃的,虽然他没有胃口。 三姑叹了口气:“好在我家苏苏身体底子好,虽然瘦得像个猴子一样。换个娇气点的孩子,昨天怕是早晕倒了。作孽哟,还要奶孩子,居然直到半夜都没吃晚饭……小程,你也原谅她吧,她任性是有一点,但不是不讲道理的姑娘,是吧?不然的话……” 下面的话她没有说,程明却已心知肚明。苏苏若是不通情达理,怎么肯嫁给他,又怎么肯他这样补贴自己的家人? 程明点了点头。 “小程啊,你单位请过假没有,要不要……” 三姑的话刚出口,程明就有点不好意思:“假请是请了,可主任让我到单位一趟……” “你去你的,这里有我在。”三姑回答得十分爽气。 程明巴不得这一句,匆忙说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然后便走了。 三姑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在走廊前消失,才回身进了观察室。 “明呢?”程老太太问。此时,她已吃完了饭,正用餐巾纸折的擦着嘴上的油。 三姑淡淡地:“孩子单位有点事,去处理一下,马上就来。” 程老太太心里恪登了一下:“什么事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走了。”不满是显而易见的,与其说是对儿子,不如说是对三姑。留下三姑这个厉害角色,程老太太知道自己得不了便宜。 “单位里事情急啊,孩子工作也是正事。”三姑上来收拾碗筷。并非她勤快,有些事总要做给旁人看看的。 等她收拾好一切,程老太太已经躺下了。见点滴是刚换上的,苏三姑瞅个冷子去了医生值班室,找了个熟人打听情况。 一听说她是为了程老太太而来的,人家医生护士便只是笑。待人群都散了,三姑认识的那个王医生才拉着三姑躲在一边说话:“这老太太够厉害的,非吵着要住院,说是要给儿媳妇一个教训。她是你什么人?” “什么人?我侄女的婆婆。”三姑哎声叹气。 王医生吃惊得合不拢嘴:“你侄女?她能将这农村老太太气晕?” “你也不信吧?”三姑苦笑,“老太婆非这样说,有什么办法?她要住院,你们就听她呀?” 王医生手往里屋一指,压低了声音:“我们有什么办法?主任让这么办的。你一定也听说了,前几天我们这里刚死了个人,家属非说是我们治死的,那一通闹,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现在人老太太要是再一闹,不要说这个月,只怕年底的奖金也要泡汤了。反正病房空着,住就住呗,还多点收入呢。” 三姑打听到了实情,心中有了底,面子上却不露声色,依旧对程老太太体贴入微。可程老太太不大敢搭她的话碴。 程明一来,三姑急火火地回去找自己家嫂子和侄女,可惜还没见到苏宛,就被苏妈妈给拦住了。 说到底程老太太是程明的妈,苏宛又是程家的媳妇,苏妈妈本着一心求好、大事化小的原则,不想多生事。不仅如此,还让三姑千万不要将一些话告诉苏宛。 “那孩子如今不知是怎么了,三两句不对就要与小程吵,两口子过日子总吵吵闹闹不成个事,这次苏苏气着了婆婆,她不对在先,若是花几个钱能让老太太消了气,也是好的。” 这一套谬论让三姑气得笑了。知道这样迂腐的人讲不通道理,便索性什么话也不多讲,直接回自己家去。晚上给苏婶婶打个电话,苏婶婶却明白苏妈妈的心思:“她是想花钱买个清静,却不知道有些清静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我看这件事咱们先别管了,嫂子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等她明白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第五十六章一场车祸1 苏宛和程明从此过上了家里、医院、单位三点一线的日子。 程老太太这样的病,医院自然查不出一点明堂,住上几天医院便好一些,回去过两天便又不舒服,只得再上医院。渐渐地,在本地看是不行了,上海、南京走了个遍。冤枉钱花了不少,结果都只有一个,老太太的病没法确诊,就算大医院的专家也是如此。偶然有几个医生说她没有病的,老太太便眼泪直流,连哭带骂,第二天准保加倍地没精打采,哎声叹气地躺在床上起不来。这样一来,连带着程明都在骂医生没用。 每当此时,苏宛大气都不敢出,因为母子俩必定会齐心协力地旧事重提,责备苏宛那天将婆婆气着了,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苏宛能怎么办?只得低声下气地陪笑脸,一次又一次地从娘家拿钱给婆婆看看——他们小夫妻的工资,现在连上医院的路费和住宿费都不够。 这时候别说是程成,就是臭蛋小两口都顾不上,程家的两个孙子都扔给了苏妈妈。苏妈妈任劳任怨,没有说一个“不”字。唯一担心的是,女儿女婿总这样吵吵闹闹,能不能过得好是个问题。 苏婶婶劝她:“儿女自有儿女福,大嫂,你也别太将孩子们的事放在心上。程明的妈妈说苏苏气着她,这下只怕也未必就真,自家的孩子还不知道么,她若是那本事,也不会被程家人死死的攥在手中了。” 苏妈妈不敢苟同她的话:“苏苏的脾气也任性了一点。不管怎么讲,她总回来与亲家母吵了。女儿嫁了人,现在又有孩子,难道还能离婚不成?” 苏婶婶见劝不动她,便不再说苏苏,而将话转移到程老太太身上:“程明的妈妈怎么到现在连个病情都确诊不下来?我看她活得比谁都滋润!就是苏苏和小程,也比不上她的精神气儿呀!” 这确实是实话。 程明这个人心事重,一点事便愁得睡不着。半年折腾下来,已经有点像小老头。苏宛也不再是当初那个阳光青春的小姑娘,因为太瘦,皱纹已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角。和赵可欣站在一起时,起码要老五岁。 苏宛难免心酸,可欣还是时髦的小姑娘,自己却已似昨日黄花。她为何要过这样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一个头? “这些罪不是你自己找着受的么?”赵可欣不阴不阳地答复她。 苏宛有点不大高兴:“可欣,我都这样了,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要我说,你家那老太就是被程明惯出来的毛病,农村人哪儿那么娇惯。跑什么医院,弄两天农活干一干就好了。” 苏宛叹了口气,望着自己的手发呆。 她没有太多时间为自己感慨,家里又出了事。 程明骑摩托车撞人了,严格的讲说不上是撞了,而是碰了——他在转弯时不小心碰了一辆停在路中间的三轮车,而三轮车上坐着一个老太太,更要命的是,这个老太太刚做完大手术没多久,出院的原因是没有钱再继续治疗。程明胆子小,加上这里是闹市口,车骑得很慢,所以车把相碰之后,三轮车在原地轻微地打了个转,车上的老太太除了惊叫一声,用手抓了下扶手,没其他大碍。 “大妈,你坐稳了!”程明赶紧地喊了一句,一边说一边伸手扶稳三轮车。 老太太有气无力:“没事,你走你的。”眼睛又闭上了,似在享受阳光的照耀。 程明却不放心。向来一见老年人,他就容易想起自己的奶奶。此时见三轮车停在路中央,旁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禁地多了一句嘴:“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女儿去买菜,她力气小,推车吃力,就将我放这儿了。”老太太一面说一面叹气。从没想到会有陌生人这样关心自己,自从生病以来,大家都没不怎么给她好脸色看,更别提这样和颜悦色地说话了。 程明善心大发:“大妈,坐在这里多不安全,我将你挪到边上吧,那边太阳也挺好的,你女儿来了也能一眼看到你。” 他说的道理,老太太未必不懂,可女儿说一会儿就来,扔下她就走了,所以也反对不得。现在程明主动提出来,自然是求之不得,口中千恩万谢的,不知如何感激才好。 陌生人碰在一起,少不得没话找话地攀谈几句,这一下谈出了事。 程明顺嘴答音,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人家。公务员的身份、富裕的条件,让老太太心中陡然生出涟漪。她忽然躺下了,叫身子不舒服。而就在此时,老太太的大女儿来了——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不由分说地冲上前,一把抓住程明的脖领:“好小子,你在干嘛!撞了我妈,想将她放在一边,然后开溜了不是?” 程明吃了一惊:“大姐,您误会了!”本能地想扯开她的手,可哪里扯得开? “误会?”中年妇女冷笑,“我亲眼看见的,这旁边大家也看到了,还误会什么?没说的,赶紧送我妈上医院,要没事算你造化!” 程明只得看着老太太:“大妈,您说说我有没有撞着你?”他是满怀希望,可惜希望立即成了泡影! 老太太也改了口风:“你要没撞着我,我能浑身难受么?再说了,你没撞我,动我车干嘛?还不是心虚,想将我挪到一边去,没人看到,好赶紧开溜!” 这一下程明真是秀才遇到兵了,怎么讲怎么讲不通。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吵的吵、哭的哭。这里本就是一个大家随意摆摊卖菜的集市口,立即围上来一大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真相是有人看到的,但撞人的地点就在老太太家门口,说说都是熟人,谁也不好意思帮程明。吵了没几分钟,老太太的其他儿女也都闻信赶来,个个摩拳擦掌,程明更加走不了了。 屁大的功夫,早有人就程明的身份抖了出来——苏家的外地女婿。 苏叔叔在本地就是个传说,出了名的有钱,连着苏家的其他兄弟姐妹也跟着出了名,并且传得个个人都是大款似的。 老太太一家更不能放过这锭金元宝了。此时有劝架的人,居然对程明说出就当扶贫,拿几个钱给老太太家看病了事的说法。程明简直哭笑不得。 等苏家人闻信赶到现场时,程明已带着老太太上医院检查去了。 本来今天苏宛夫妇还要带婆婆去医院复查,现在肯定去不成,苏宛立即打电话回去通知婆婆。程老太太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儿子被人讬上了,这还得了。没说的,立即赶往医院去给儿子助阵。 只不过,这一次程老太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被撞的老太太姓周,生了六七个子女,个个都下了岗,又因为老娘看病,拖了不少债务,人穷志短,看到苏家人像看到金子一样,两眼直冒金光。程老太太跳着脚的骂,周家人却比她更加声高气壮。 周家人也说得清楚,他们要求不高,只要自己的妈检查下来没问题,就放程明走。程明开始还抱了一丝希望,后来才发现,周家人说的话如同放屁,因为他们说的根本不是碰伤的问题,而是癌症的问题。换而言之,程明要替人家治好癌症,这等于是养老送终了。 “你们也太不讲理!”苏宛真的急了,眼泪直流。由于婆婆的原因,一见老太太她就本能的感到害怕。 周家人回得很爽快:“我们怎么不讲理?又没有要苏家出钱,是要你老公出钱!他撞了我妈,不该赔偿吗?” 苏妈妈息事宁人:“大家都少说一句,先住院检查先检查再说……” “大嫂,你怎么这样糊涂!”苏三姑急忙拦住她,“这也是好承应下来的?是小程的责任,我们决不推诿,但如果不是,谁也别想赖在我们身上!” 这一次,程老太太是与三姑同一站线的:“三姑说得对。我儿子怎么撞了你了?伤了哪里,我们给治。可要是治原来的老毛病,门都没有!从没听说有撞出癌症来的!” 第五十七章一场车祸2 周家人吵吵闹闹,苏家人气愤不过,程老太太又哭又骂,医院顿时比菜市场还热闹。交警来了也没有用,谁也不听他的。 周家老太太却真的在吵闹中犯了病,只得送到急救室去抢救。周家人立即像得了理一样,更加缠住程明,寸步不让,并放下狠话,如果老太太有个三长两短,绝不会善罢干休。 交警处理事情不能说不认真,可他们的工作作风一向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说带骂的,净捡软柿子捏,谁讲理便让谁退一步。 苏宛真的要气疯了:“警察同志,你到那路口看一看,说是骑摩托,实际速度还没人走路快。就这样一碰就碰出毛病来?你们警察也要为人民作主,不能他们想讹人就讹人吧!” “我也知道当事人速度不快,可你看老太太家人那样子,你们不稍稍拿点钱出来,这事儿摆平不了。”警察实话实说,“何况那老太太也确实犯病了,出于人道,你们也多少帮助一些……” “她是自己作出来的病,活该!我又不是慈善组织的!”苏宛气得口不择言。 苏妈妈赶紧拦住女儿:“苏苏,你这是怎么讲话呢,人家警察同志也是一片好心。” 苏宛咬了咬嘴唇,没有开口,眼泪却在眼圈中打转。 现在最难过的是程明,被周家人团团围住,连上厕所都有一大帮妇女跟着——从小到大,苏宛就没有见过这样恶心人的事。直到警察制止,周家女人们才放开程明,但同时又换上一名男人看着。 苏三姑开口道:“这样吧,程明撞着人时,那里人也不少,我不相信就没有一个人看到,只不过是事不关已,大家都不肯站出来说话罢了。我出五千块悬赏目击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没有王法。” 周家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主意,一时间都有点发愣。 周家的小女儿先开了口:“苏大姐看你说得,你都肯花五千块了,还何必一分钱不肯赔?我妈也就想看看病而已……” 话还没讲完,便被站在她身旁的周大姐给打断了:“小妹,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咱妈被人撞了这是事实,还怕了谁不成?我看谁敢跳出来讲话,我就死到他家门口去!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抠门,这些人心狠啊,撞了人能根毛都不想拔……”说说便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的人被她的悲苦打动,都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苏妈妈先输了底气:“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听人家警察同志的吧!”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苏三姑不是被吓大的人:“大嫂,有钱就瞎花吗?你这不是做好事,会让人家误会真的是小程撞了人的,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婶婶也赞成她的观点:“是啊,大嫂,你放心,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是咱家的事,咱不推;不是咱家的事,咱也不能往身上揽!” 三姑看着周家人,不紧不慢:“不是个个人家都像我家这样好说话的,也不是个个人都能让你们这样撒泼胡闹!我还就是愿意花这种冤枉钱,不要说五千,五万我也肯花。为什么一定要让恶人得逞,让老实人吃亏!公道自在人心,不是你说撞人就撞人的,咱们凭事实说话!” “你骂谁呢,谁是恶人?”周大姐立即跳了起来,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 苏三姑微微一笑,没有开口,脸上的不屑显而易见。 程老太太却立即拿出了泼辣劲:“骂谁?骂捡骂的!你要捡了就了骂你!你家就差这吃药的钱啊,非要诬陷我儿子。” “诬陷?呸!”周大姐一口痰啐在地上,“我亲眼看到的,就是你儿子撞的人!不承认,不承认明天我就坐到市政府去,看看他们单位领导是怎么讲的!” 这无疑戳中了程明的软肋,他最怕在领导和同事跟前留下坏印象了。 “大姐,有事好讲,何必要闹到单位去!”程明嗡声嗡气地说了一句,像个霜打的茄子。 程老太太大喝一声:“明,你怕什么!领导也是讲道理的,总不会就听他的一面之词。” “就是!”苏婶婶也立挺她,“大不了这份工作咱们不要了,到哪里不是做事!别说咱家还有个小公司,就是没有,也不信一个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本来我还想着,给几千块钱息事宁人算了,可你们周家要这么说,那我真的一分不掏不算,还要登报悬赏目击者,还大家一个公道!” 苏婶婶的声音不大,句句话却都掷地有声。 周家人见在苏家这群女人跟前难讨便宜,便将目标转向躲在一边长久不开口的交警:“你看看你看看,为富不仁,就是这样欺负人的吗?同志,你不会也向着苏家,官官相护吧?” 警察被气得乐了:“我一个小警察屁都不是,还官官相护呢!”转脸向着苏家人,“你们也是的,什么悬赏登报,既然肯花这钱,就给人家老太太看看病算了嘛,人老太太不易,子女们个个经济条件也不好,救人一命是好事。苏老板是我们县里出了名的民营企业家,上次发大水,他一下子就拿出了五十万,现在也当帮帮别人算了。一万块如何?先帮周家将这次的难关渡过去,公道自在人心!” 并非他想偏袒周家,实在是见多了心里明白,周家是见不着钱绝不肯罢休的主。苏家用钱悬赏,肯定会有目击着,但事情处理总有个过程,这些天周家人未必不到交警队去闹事。 程老太太脸色都变了:“你这个同志好大口气,碰碰就要一万块这样多,是抢钱啊!我儿子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苏婶婶却不急不躁:“我们苏家不是有钱人,但该花的钱绝不会不花,不该花的也绝不肯乱花。你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倒说说我家要花钱的理由。如果理由说得过去,不要说一万,十万我也掏。如果说不过去,可别怪我告到你们领导那里,说你胡乱办案!” 第五十八章一场车祸3 吵吵闹闹中,周老太太躺在手术推车上出了急救室。周家子女顾不得骂了,不约而同地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向护士打听病情。护士推得一干二净,表示自己不知道,让问医生去,然后自顾自地推着车走了。后面的医生可就没有她这样好运,顿时被周家人围得水泄不通,只得无可奈何地留下回答问题。 这是一位老医生,经验丰富,说话也很有艺术:“吵什么吵!你们都是孝顺孩子,这样吵吵闹闹,让病人听到了又是着急上火,怎么利于治病?”听起来似在发火,但听在周家人的耳中却很舒服。 “我妈这次被撞得挺严重吧?”周家大儿子开口就问。 医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你是医生,我是医生?病要对症医治才有效果,老太太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怎么叫撞伤了?” 周家儿女立即不干了,哭的哭,诉的诉,乱成了一锅粥,吵得医生又立即改口:“当然,撞是没撞出什么,不过老太太受了一点刺激和惊吓倒是真的,需要在医院休养几天。” 周家人如奉伦音,已有那城府不够深地要笑出声来。 程老太太不干:“先生,你这样讲话可就没道理,那老太婆明明是被自己儿女给吵着的,跟我们没半点关系……”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家一个人也吵不起来,不管怎么样,让病人先住两天医院,其他的以后再说。”医生撂下句话,匆匆走向病房。这一次,周家人没有再拦他。 交警接上话碴:“我看天色也不早,这样吧,今天老太太这里也需要人照顾,明天一早你们两家到交警大队处理问题。” 事情似乎也只能这样办,交警也是人,也要下班。何况周家人现在如此激动,什么问题也不能解决。更重要的是,苏家的男人们今天都被苏叔叔带到自己的新项目工地上参观,不在家,处理交通事故最好还是有男人在场。 苏家人打算回去,可程明却被周家的一群女人拦住,无论如何也不放他走。 程老太太和苏宛顿时与他们拼命的心都有了——事情不是说好明天解决么,怎么还要扣留人质?可惜就凭她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除了白白地再打了一场嘴仗,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程明都有些绝望,又怕大家担心,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没事的,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和他们直接去交警大队。” 苏宛如何肯走:“不行,我也留在这里陪你!” 程明知道她是怕自己被人欺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明明自己年纪比她大得多,可更多的时候都有被苏宛保护了的感觉。 “不用了苏苏,你快回去,臭蛋还在家里等你!” 正在这时苏爸爸到了,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苏一鸣。苏叔叔的新项目在邻市,这一次摊子铺得很大,但也很的赚头。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家里人叫过去的目的,是想让兄弟姐妹们都入一股。 苏爸爸刚到目的地,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接到了苏妈妈的电话,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一进医院,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女儿与几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吵架,女婿则夹在其间。 “有什么话好好讲,拉拉扯扯就能解决问题?”苏爸爸虽不是当官的,可向来有当官的派头,一开口就镇住了全场。 周家人松开手,苏宛急忙将程明护在身后,生怕被人抢去了似的。 周大姐犹自不甘:“我们不拦住肇事者,他以后不来怎么办?我妈还躺在病房里呢!”声音越说越小,显得底气不足。 “笑话!我苏某人的女婿是这样缩头缩脚的人?”苏爸爸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我苏家在这里,别的不敢讲,绝对是诚信之家。你放心,就算你找不到姓程的,我姓苏的你总能找得着吧!我家饭店在那里,跑也跑不掉,放心好了!” 周家大儿子讪讪地笑:“这么好呀,以后有什么事我就找你苏老板了!” 苏爸爸淡淡地点头,看了程明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苏家人不用招呼,都自动地跟上。周家人还有人想拦程明,但都被苏家大儿子制止了。 回到家,苏婶婶与苏三姑打了声招呼,说要先回去,明天再一起到交警队去。 “你不留下商量商量?”苏三姑问。在她心中,娘家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却没有想到苏婶婶是有些见气了,因为刚刚在医院中,程老太太在哭诉时屡次提到“树大招风”一词,其他人还不放在心上,苏婶婶却难免多心。加上围观的群众也在说苏老二家如何如何有钱,怎么还和周家记较这些小钱,婶婶就有点坐立不安,似乎是自家连累了程明似的。 现在她说拿钱也不是,不拿钱也不是。拿钱吧,似乎真成了她家的过,不拿钱,又不好眼睁睁地看着小两口儿受窘,苏宛与程明的经济状况她太清楚,现在手中只怕五千块都没有。大哥大嫂这两年因为贴补小两口,可没少花钱。所以她急着回去与丈夫商量一下,在这件事上该怎么办。 “我明天再来,回去给伟民打个电话。”苏婶婶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苏爸爸摇手:“这种小事就不用告诉伟民了!” “二哥在市里面人头总要熟一些……”苏三姑插了一句。 苏爸爸看了她一眼:“伟民都要忙死了,这种小事就不要惊动到他。”他刚从弟弟的工地回来,兄弟忙得饭都没空吃。 苏三姑却不死心:“哥,你这是怎么说呢?小程这件事也是大事,处理不好,周家人真可能到单位去闹,你让他在单位还怎么工作?”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对别人不好批评,对自己的妹妹苏爸爸从来就不留情:“春英,你也是的,跑去和人家吵什么。不就是一件小事故,这么多人去与人家争执有何意义?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就不信没有规矩了。周家困难是真的,就算路人也可以帮他们一把。明天去交警队这件事由我和小程去处理,你们大家都别管!” 苏三姑还有些担心:“哥,事情不会这样容易吧?” “放心!你也出来一天了,与弟妹一同走吧,早些回去歇。”苏爸爸在苏家是有绝对权威的。三姑看了苏妈妈一眼,大家都没有开口,最终她和苏婶婶一道走了。 第五十九章一场车祸4 回到屋里,保姆做了一桌子的饭菜,可是谁也没有胃口。都懒散地坐在客厅中,谁也不往餐厅去。 事情明天总要解决,苏爸爸的话底气十足,但事情真会如此顺利?大家心中都没有底。在苏妈妈看来,他更像在宽女儿女婿的心。 苏一鸣停好车从外面进来,此时大家才发现,这小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娟娟,你来啦。”苏妈妈很热情地招呼了一声。 苏宛却有点懵,这个女孩子就是弟弟与她说过多次的外地女朋友周娟?弟弟会在今天将她带回来,显然心中很看重她。 “爸要回来,叔叔的驾驶员走不开,我开车水平又不行,就将小娟叫来了。”苏一鸣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算是给大家一个解释。 女孩子很有礼貌地与大家打招呼。苏宛笑了笑,随便说了两句客气话。今天这样的时刻,她实在没有心情开口,而且也感到有一点丢人——刚刚在医院中,她一定是像个泼妇一样的。这些,周娟一定都看到了。 苏妈妈招呼大家:“吃饭吧。”家里来了客人,总不能让客人陪着挨饿。 程老太太唉声叹气,坐着没有动弹。婆婆不动身,苏宛程明不能自己去,还得留下来劝她。 老太太倒是没有说苏宛什么,可对儿子就没有好脸色了:“还吃什么饭呐,气都要气饱了哇!你看你惹的这祸事,让我都说不嘴!妈妈跟着你后面受罪也就是了,还连累着你丈人丈母不得安心!” “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苏妈妈远远地搭了一句嘴。准儿媳上门,她不能只顾着女儿了。 程老太太不住地抹着眼泪,坐在沙发上不动弹。她不过去,人家小姑娘自是不好意思动筷,苏家人都坐在桌边等着。事情似乎就僵在此处。 程明有些急,低声道:“妈,您过去随便吃两口,一鸣带了客人回来……” “这孩子,妈哪能吃得下!”程老太太也急了,“你怎么这样没心没肺,这时候还想着吃饭!” 苏宛的脸色一僵,可看看泪如雨下的老太太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笑着打圆场:“程明,要不咱们先过去吃吧。”她的用意本是不要让第一次上门的小周那样尴尬。 程老太太点头:“我本就让你们去吃饭了,不用管我。” 程明见状也无可奈何,老娘是固执的,你越劝她越不肯上轿,或许冷一冷就好了。 饭就这样没有滋味地吃完了。见主人家在收拾碗筷,保姆将孩子抱了下来——她只负责做好晚饭就可以回去的,今天已经晚了。 苏妈妈千恩万谢地接过臭蛋。臭蛋也刚吃过晚上,这会儿神气活现的,看见妈妈就拼命地要苏宛抱。苏妈妈呵呵地笑:“妈妈今天累坏了,外婆抱。” 可小孩子哪里肯听?只管又哭又闹。 苏一鸣捅了周娟一下,周娟会意:“阿姨,我和一鸣来带宝宝吧。” 苏家人的样子再明白不过,是有事要商量。周娟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会这点眼力见识也没有。 臭蛋肯要旁人,一定要苏宛,但敌不过苏一鸣的力量,还是被抱走了。 他们这一走,程老太太的眼泪便如决堤之水,怎么也止不住了。 苏宛和程明一起劝了又劝,怎么也劝不住。 苏妈妈心里明白:“亲家母,你也别担心,孩子的事明天一定会处理好。至于钱的问题……” 一个“钱”字让老太太的哭声停顿了一下:“我们没撞人,还要花钱吗?这也太冤了,这冤大头我们程家做不起呀!”她撕心裂肺地哭着。 苏爸爸说了一句:“该花的还是要花的,也算是个教训,小程会将这个教训记在心里的。”他看了女婿一眼。 程明羞愧地点头。可不是如此?善心没错,但也要分对谁。对一个陌生人有必要将自己的身份、家世和盘托出么?说到底,还不是怀了一份显摆的心理,想要获得别人艳羡的目光和言不由衷的赞美。自己的身上确有苏爸爸讲过的浮躁,如果早听他的话,低调做人,今天这种乌龙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程老太太哭哭啼啼:“明,可怜的孩子哟,我早讲过这摩托车不能骑、不能骑,可你不听,说什么速度快、不费力!怎么样,现在快出事来了吧?这不费气,可费钱呀!” 程明垂头丧气,一声不响。 苏家爸妈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程老太太明着是在抱怨儿子,实际抱怨的是苏家,这摩托是苏叔叔奖励苏一鸣一辆汽车后淘汰下来的,本就是辆骑了不到两年的车,苏一鸣又保管得好,所以有七八成新。苏宛见车闲着,程明又天天骑着个自行车来去,便到娘家来拿。当时程家母子的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谁知还没有十天,就出了这件事。 错倒底该算是谁的呢? 苏宛听不下去,分辩了一句:“妈,这与车根本没关系。程明骑得根本不快,他也没有撞人,是周家人硬要讹他……” “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啊!”老太太嘟囔着,眼泪涟涟。 事情的经过,程明已经原原本本地讲过几次,老太太现在的话外之音谁还听不出来,怪的就是苏家二叔太有钱,名声在外,连累了她儿子。 程明羞愧地看着众人,低声说了一句:“妈,你别说这些,错都是我自己的,与旁人没有一点关系。”妈妈没有说明,他也不好讲出口,苏二叔也许这次是连累他受了一些罪,但做人可不能忘本,母亲看病的这些日子,苏婶婶没少帮着照应臭蛋和成成,于情于理都要感激。何况从结婚以来,二叔在经济上也没少支持小两口,更重要的是在他的工作上,因为有二叔的名望在,没让领导少对他另眼相看,这些他都是记在心里的。 依着他朴实的念头,大恩不言谢,说出来就庸俗了,但以后他一定会好好报答二叔,只要用得着他,一定赴汤蹈火。可现在恩还没报,妈倒在埋怨人家,像什么话! 程老太太哀哀啼哭:“傻儿子,妈还不是心疼你,心疼宛儿!我这些天看病,已经用光了你们所有的积蓄,这两次若非宛儿回家借钱,连检查都做不了,现在你哪儿还有钱赔给人家!”她越哭越伤心,以至泣不成声。 苏妈妈上来劝她:“亲家母,这件事说到底也怪苏苏不好,她若不拿车回去给小程就没事了。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钱的问题你放心,我这里有,怎么也不能让孩子们为难的。” 有她这句话兜底,程老太太算是缓过神来了。抹了把鼻涕眼泪,深情地握住对方的手:“亲家母,这让我怎么感激呢!” “自己的孩子,应该的!我们这样忙着,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孩子!”苏妈妈叹了口气。 程老太太如此悲恸欲绝,所为不能说不为儿子,但更多的是为了钱。现在苏妈妈回答得如此肯定,她也就放了心。 第二天,一切倒真处理得很顺当,不到中午苏爸爸就带着程明回来了。在家等信的苏家人喜出望外,问问结果却很失望——苏爸爸用一万块买了个安宁,程明买了个教训。 苏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淡淡地讲了一句:“我看车就不要再骑了,还给一鸣吧,免得再出事。” 程明听话地点了点头。 程老太太的嘴角动了动,但终于没有开口。苏一鸣一这辆摩托是进口的,买时花了好几万块,现在虽然旧了再卖,但最少也能卖个一万块。这是今天程老太太才知道的消息,不过知道得太晚了。 第六十章程老太太的发财梦1 车祸让程老太太的病彻底好了,这也算因祸得福,苏宛松了口气。 她不会知道,背地里程明与他妈深谈过一场,说他这次之所以撞人,全是因为自己身心疲惫,脑子开了小差,至于原因,虽没明说老太太也明白,与自己这半年来的“作”不无关系。儿子是自己的青山,青山不在,还有什么盼头?所以婆婆才一改原先病怏怏的模样,打起了百般精神。 孩子苏妈妈带惯了,已经不肯要程老太太,她一抱就哭。这正中程老太太下怀,孩子已会走路,正是满地淘气的时候,再说这半年她也歇惯了,真要她带她还带不来。可不带孩子,又怕显得自己呆在这里没用,会被儿子媳妇赶回农村,所以想了一夜,竟让她想出个隔三岔五到苏家帮着带孩子的主意。 一大早从城西坐半小时公交车到城东的苏家去,很累的,特别是程老太太这样身子不好的人,程明非常心疼自己的妈,与苏宛说了好几次:“你看妈为了咱们臭蛋,什么苦都能吃,以后咱们可得孝敬她老人家。” 第一次说的时候,苏宛笑笑而矣,以后再说她便装着没听见。与婆婆相处这一年多,她对什么都看透了,对于婆婆有时说的肉麻话,也不再天真的照单全收。如果说之前是不敢吵,现在则是懒得吵。与一个农村老太太有什么可计较的? 程明对她如此反映十分不爽:“苏苏,别提到我妈你就撇嘴。” “我撇嘴了吗?”苏宛淡淡地回了一句。 程明讨好地笑:“我是说我妈不容易,你看她带臭蛋多真心,对我们多好。” “我也没说不好,”苏宛看了丈夫一眼,“要不这样吧,将臭蛋的小床挪到你妈屋里去,晚上就跟着你妈。我妈白天带孩子,你妈晚上带,大家都公平了,难免得你妈每天跋山涉水的。” 程明吃了一惊:“这不好吧,苏苏,你明知道我妈身体不好,晚上带不了……” 苏宛呵呵一笑。她本就是开个玩笑,真将孩子给老太太,她还不放心了呢,别再让自己的孩子叼她的奶头,最后像成成一样。 程明见到妻子的笑容,才知道她是说着玩的,暗自松了口气。但同时又隐隐地有些不舒服,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姑娘如今怎么也会耍心眼了? 在程明为自己的妈妈担心的时候,程老太太正对去苏家乐此不疲——为了更好地照顾家人,苏家现在用了两个保姆,一个专带孩子,一个专管做家务和烧饭。程老太太去了,不仅什么都不用做,还有人陪着说话聊天,可比一个人呆在儿子那空荡荡的屋子里要强多了。 自从奔丧那次起,成成就已经住在苏家。用程明母子的话说,有三个理由,一是程老太太身体不好,麻烦亲家母多照顾两天。二是这里离学校近,免得孩子来回奔波;三是苏妈妈比较会教育孩子,程成这一学期下来不仅成绩进步,坏习惯也改了不少。 “亲家母,我家大孙子有出息,祖宗八代都要感谢你的!”程老太太的漂亮话一向说得好,只是这次说得有些过了。 苏妈妈也只笑笑,对程家人好她从来不指望有什么感激,只是因为这是女儿的婆家,希望她的付出可以让女儿家庭和睦,别再出现上次老太太晕过去的事。更欣慰的是,女儿在自己的身边,明显地白胖起来。只要女儿过得好,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带孩子是小事,几个人吃饭更是小事。 程明一家带侄子五口人现在是冠冕堂皇地在岳家蹭吃蹭喝了,早上一起出门,各奔各的岗位,晚上吃过饭再一起回家。 有一次苏宛开了个玩笑:“干脆咱们晚上也别回了,就住我妈这里,还能省些来回路费,也免得妈天天跑。” 程老太太和程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一家人都住过来,让你家养着,像什么样子!别人就算不说闲话,我们也不好意思。苏苏了,再穷做人也是要有骨气的。” 这是苏宛生平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现在就是不苏家人养着了?大小五口吃着喝着,时不时还从这里拎些东西回去,谁提过要交伙食费没有?谁提过要给保姆费没有? 不过,这话她也懒得说,知道说出来婆婆又会给自己上课,程明也会生气。如今的她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极少与婆婆丈夫对着干。 转眼就要过年了,因为说第二年没有春,所以苏一鸣的婚事被提上日程。 对周娟,苏家人从上到下就没有不满意的。她的父亲是苏二叔生意上的伙伴,两家人熟得很。相对于苏宛的娘家,周家可谓财大气粗。虽然家中有钱,周娟却很低调,从小学习就好,长大后顺利地在当地考上了公务员。如今苏叔叔在J市搞房地产,就是与周家合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这时已经步入二十一世纪,接下来的几年正是几年房价飞长的时候。苏叔叔脑子精明,早看到房地产中有大量利益,想插上一脚,可惜没有路子,所需资金也多,怕搞砸了不好收场,现在老友相助,还是就要结为亲戚的朋友,当然倾力投资。 为了婚事,苏家父母专程到J市拜访了周家,出于礼貌又邀请周家人到T市一会。 这一次会晤,程老太太也有幸参加了。她算是见识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有钱人,苏家那点派头在人家跟前就是小儿科。来的那天,周老板派头十足,不仅带了司机,还带了秘书。周夫人珠光宝气,身边有一个长相姣好的女子陪着,开始程第太太以为是周家亲戚,后来才知道,这是周夫人花钱请的生活助理,换句话说,高级佣人。 程老太太的嘴都惊得合不拢了——现在居然还有佣人。本来她是绝不肯称呼周太太为夫人的,但现在才不禁同化了,一口一个夫人。周夫人已知道她的身份,是自己女儿未来姑子的婆婆,所以还算客气。吃饭的途中,让自己的女伴给程老太太夹了好几回菜。 第六十一章程老太太的发财梦2 饭桌上,周老板的电话就没断过,与苏叔叔谈的都是几千万的大生意。 程老太太虽不大能听懂大家在饭桌上谈的那些生意经,可有一点是听明白了,苏叔叔正与周家在做一桩大生意,而且是非常赚钱的大生意,并且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有心将自己的家亲戚拉进来分一杯羹。可苏爸爸却不大愿意似的,一再说自己年纪一把,儿女已大了,没有发财的野心,靠现在资产已够嚼裹,所以不想再冒险。老二做项目差钱,他可以帮着去借,但有一点,叫他自己投资不可能。 程老太太有点后悔,早知苏家如此有钱,自己干嘛之前那样作,巴结好苏家就是,还愁没钱入账?同时心里又有些不高兴,苏宛怎么一点都拎不清,居然一声不吭地拒绝了苏叔叔要赠予的房子车子?偏对自已人小气,几千几百的都要计较,拿得那样心疼。 她没法了解儿媳的心理。 在苏宛看来,因为父亲帮着叔叔做生意,叔叔已经在弟弟的身上赠予很多,自己再伸手拿,就算婶婶不说什么,自己也会不好意思。还有一点,叔叔没有对其他表兄弟们如此大方,独独对自己,可见是看自己过得差,所以才想贴补,这让程明多少会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而且当初要赠予时,正是程老太太拒绝拿财礼之时,因此苏宛更不想接受。 饭吃完了,老太太的心也活泛了。她知道苏叔叔的房地产生意非常好赚,竟有了想插一脚的可笑念头。回到家,她没有一点睡意,拉着儿子和媳妇一个劲儿地谈心,话里话外地要做大生意。 幸好这一切被程明打住了:“妈,那钱是好赚不假,但我们哪有钱投资?搞房地产的都是大老板,没有上亿的资金根本弄不下来。就是叔叔也没有能力独自运作,这不是拉上周家?”他以为口气吹得大一点,就能吓退老太太。苏叔叔可不是亿万富翁,充其量也就一两千万,这次生意是全身家都扑上了,不仅是他,三姑他们也都全力以赴。苏爸爸之所以不想参与,也是怕整个苏家都被套住。 “你在其中随便弄一股就行,这也没多少钱吧?”老太太不死心。今晚的饭吃得很有成效,她学到不少东西。 苏宛觉得好笑,一股?一股就要五十万,程家砸锅卖铁也没有。 程老太太见她嘴角上扬,会错了意:“宛儿,你是不是觉得妈这个主意好?咱家是没钱,你可以先向你妈借,等赚钱了咱们再还!你爸妈不是说过了,他们并不想参与一脚。你们家又有饭店,又有门面,这点钱拿出来根本不是问题。” 苏宛吓了一跳,急忙拒绝:“我妈可没钱!我家开的是小饭店,门面房也小,都是看着好看,实际一年纯利并没多少。而且您也听说了,叔叔那边资金短缺,我爸在外面还四处借钱呢,更别提他们自己的一点钱,早支援叔叔去了。” “刚回来时,我听你妈和你婶婶说手上还有五十万……” “那是准备给我弟办婚事的,谁借我妈也不肯借。” 苏宛真是服了自己的婆婆,记性真好,妈妈随便一句话,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她倒记得死死的。 程老太太砸着嘴:“结个婚要五十万这么多?真是有钱,想当初你们结婚,你妈可没有花这么多。” 苏宛本来想说是你自己说一分不想掏,她家都不肯花钱,但又怕程明生气,所以变了个说法:“我妈是想花来着,可没有机会,程明自己不要。” “你个傻小子!”程老太太信以为真,打了自己儿子一下。 程明十分委屈:“男人要用丈人家的钱,会很丢人,我又不是没有收入,你看一鸣,他岳父那么有钱,结婚还是自己家里出,彩礼、首饰一样不肯含糊。” 程老太太心中不太舒服,儿子分明话中有话。她可不会像自己的亲家那样,一点也不会算计,谁说娶媳妇一定要花钱,关键得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优秀。周家那样有钱,何必与他们客气?三十万的彩礼、二十万的酒席,苏家这是装得哪门子富?若将钱拿去投资,一年下来就能翻个倍。她的观念说出来,程明与苏宛都不敢苟同。 孩子在苏宛的手上睡了,她给婆婆打了个招呼,趁机起身回了房间——她现在对婆婆有一种说不出的厌烦,这是不孝顺,可苏宛没法背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见妻子一走,程明也想离开,却被自己的妈给留下了。 “明,妈手中没有五十万,可有十万块,你说能投资吗?”程老太太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程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妈,你哪来这么多钱!” “小声点,小声点!”程老太太担心地看着楼上,压低了声音,“别让你老婆听到了。妈这些钱还不是一点一点省下来、辛辛苦苦存起来,打算给你们将来用的吗?老实告诉你,这些年你给妈的钱,妈一分都没舍得用……” 程明没有说话,他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妈妈勤俭了一辈子,令他舍不得。可是在他急需家里帮助时,妈却也一分不拿出来,处处让苏宛家想办法,又叫他有些心灰。五味杂陈中,又令他无语。 程老太太满怀希望:“明,你说妈这钱可以投资房地产么?” 程明不知如何回答自己的妈妈,这点钱参与苏家人的投资是个笑话,但看妈妈的意思,似乎不达目的不肯罢休。这也难怪她,在农村苦怕了,现在机会在向她招手,她难免心动。再说,天底下也不想发财的人吗?苏叔叔这么有钱了,还在想赚更多呢! 可是,他如何向苏家人解释这十万块的来源?不要提苏家父母,就是苏宛的这一关都过不了! 儿子居然这点小事都摘不掂,实在没用。程老太太十分失望:“钱有什么不好解释,你老婆这人又不是不好哄,你随便弄两句话也就混过去了,就说是你哥他们的。”可这借口连程老太太自己都不相信,所以话一出口立即便让她自己否定了,“要不还是说在村里借的。苏家不是到处在借钱吗?咱们主动支持,是好事,也显出亲戚们的情谊。” 程明有心提心自己的老娘,苏家借的是成千上亿的资金,可不是十万二十万的小钱,但最终还是不忍心给自己的妈泼冷水,想了想,说道:“妈,你要真的想投资,不如买房子吧,何必一定要投到苏家?没听周总讲吗,以后几年房地产一定会大涨,投在房子上也一样可以生钱!” 可是程老太太不愿意,投在房子上,这钱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而且,在此地买了房子,最终还不是给苏宛? 第六十二章程老太太的发财梦3 将钱变成房子最终给儿子媳妇,程老太太是绝对不肯的,她没有劳保,丈夫和大儿子又是赌鬼,唯一靠得住的二儿子耳根又软,所以必须多存一点钱,给自己留条后路。此外,她心中还有一个小九九。苏家父母是那种为了儿女什么都肯做的人,又见苏家家大业大,动辄上万的用着,所以起了一点贪念。她就希望儿子媳妇成天为了钱苦巴巴的样儿,好让苏家今后在分财产时多分一点给他们。 这考虑得未免太长久了一些,所以她既不敢让苏宛知道,也不敢让儿子知道。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人前是个人,在老婆跟前就是个怂包。苏宛枕边风一吹,他的方向就乱了。不然从乡下办丧事回来的那次,他敢站在媳妇一边对付自己? 程明站了起来:“妈,这件事以后再说,我先去睡觉了。” 程老太太心中不大高兴,儿子还是被老婆同化了,死都不肯帮自己的忙。不过,老太太有办法,既然小两口不肯出面,她便亲自出马好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连华山都不是一条道,还有后道可走呢! 第二天一早,她没有到苏家去,而是直接坐上公共汽车回了一趟老家的县城,到银行将钱取了出来——因为怕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她一向都是将存折随身携带。定期存款提前取出来,损失果然惨重,以致于柜台上的小姑娘一连问了几遍:“大妈,你真的要将所有存折都取了?” 程老太太肯定的点头——损失几千块,收入几十万,傻瓜才不取。 下午当她出现在苏家时,苏妈妈吓了一跳,只见程老太太手中拿了个厚厚的袋子,身上却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像个拾荒者。 “亲家母,您这是怎么了?”苏妈妈急忙问,“我上午连打几个电话,都是没人接。问苏苏和小程又说不知道你去了哪里。要不是小程拦着,我都要上你老家找你去了。” 程老太太笑容满面:“亲家母,说到底还是咱们姐儿两个亲,也就你知道疼我了,儿子都是假的,娶了媳妇忘了妈,这不是一天说的。我这不是回家取钱去了吗?” “取钱?”苏妈妈满脸不解。 程老太太坐下喝了口茶,才有空细说。不过,在她口中,这钱可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在得知苏家缺钱,特地起早回乡筹集的。路上怕不安全,才特意乔装改扮。 苏妈妈一听信以为真:“这怎么好意思,其实……”她本来是想说,钱这样的事让苏爸爸去操心就好,程老太太哪有本事弄到两三千万。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被程老太太坚定地拦住了,“以前总是苏家帮我们,现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出把力的。那天苏叔叔在饭桌上因为资金的事长吁短叹,让我心里怪难受的,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周家自己有其他生意,不愿将钱全部转到这里投资,真是说不过去。做人么总是要讲良心、讲感情的。” 苏妈妈还能说什么?只好赞同地点了一下头:“亲家母,您真是有心了。” 程老太太的脸上都要笑成花了:“人在做天在看啊,咱们两家是什么感情!可就是要说句不怕亲家母您见笑的话,我是手长袖子短,没有多少钱。好不容易才筹措了一点……”她略有一些羞涩,“但宛儿她叔叔不是讲了嘛,不管多与少,多一分一份力,所以我就……我也知道,要算投资呢确实太少了一些,但是我也没指着这个发财,不过帮衬一下,多少是个心意……” 苏妈妈恍然大悟,这是当时苏爸爸推托自己手上资金不多、不愿意投资时苏叔叔讲的话。看来程老太太是想要在房地产中游一下泳。 这项投资看起来利润是挺大的,如果一切可以顺利进行的话,肯定赚得钵满盆溢。但现在遇到了一些情况,苏叔叔是第一次进行房地产行业,经验不够,地皮是拍下来了,可当时签订的合同中规定,拆迁由开发商自主进行,所以进展非常缓慢,一户人家由于拆迁条件没有谈好,迟迟拆不掉。时间拖得久了,才造成资金缺口。 苏爸爸和周家之所以在这件投资上迟疑,都是因为此事。在周家还有其他赚钱门道,不想将资金全部投到一个项目上。在苏家,由于苏叔叔每次搞大投资都是背水一战,曾有过几次失败经历,全靠苏爸爸的资金才能东山再起。这一次摊子实在铺得太大了,苏叔叔将兄弟姐妹们全拉了进来,大家将明面上所有能动的资金、资产都投进去了还不够,女人们又将自己的私房钱几乎全掏出来了。苏爸爸才不能不留一手,万一将来失败,有限公司破产后,苏家兄弟姐妹靠他的一个饭店也能吃饱穿暖。 但这些话苏妈妈就算告诉程老太太,程老太太也不会相信。更重要的是,这是苏家的商业秘密,在苏爸爸筹措资金当儿,不能多讲,防止筹不到钱。踌躇间,程老太太的钱已经递到她手中了。 苏妈妈略有一点为难:“亲家母,这……” 程老太太会错意,以为她嫌少,赶紧陪了个笑:“我知道十万块少是少一点,可多少也是笔钱不是?听宛儿说,这都快够买套房子的了!”——苏家所在这个四线城市,房价也在日新月异,苏宛结婚不过两年,房价已涨了快一倍。 苏妈妈暗暗思忖了一下,咽下了嘴边的话。算了,不过十万块钱,程老太太也就是想比放银行多拿些利息,不如就收下,等公司将来分红时算上她一份。她的打算是从自己的股份中分出一笔给程老太,至于公司那边也就不多讲,免得生出枝节来。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这番决定在后来会让程老太太产生误会、会让程老太太逼着女儿女婿与苏家决裂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作这个决定。 大事敲定,程老太太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成了投资人,整个人的精神气立即不同。原本逛街时她都只逛不买,现在间或也买一两样东西回来,甚至有一次逛超市时,苏宛带的钱不够,程老太太还主动帮她付了一些尾款。回来后苏宛还钱给她,她一开始还推了一下,不肯要。是苏宛再三要给,她才肯收下的。 苏宛大跌眼镜,难道婆婆真的为自己家人所感动,改了本性? 第六十三章发财梦碎 投资的事苏宛最终还是知道了。不是别人,正是程老太太自己告诉媳妇的。 在苏一鸣的婚宴上,程老太太忽然听到一个可怕的消息,苏叔叔的那个房地产项目可能要黄。 这话如果是其他人说的也就罢了,偏偏说这话的是苏三姑。当时她与苏三姑都厕所中,只不过她在厕间里,而三姑打着手机从外面进来。 苏三姑是将自家的超市和店面房全卖了投资到苏二叔的工程上,可时过半年,项目依旧动不了工。有十多户人家不肯搬走,他们对补偿金额不满意,但如果对这十户人家额外补贴,之前已拆掉的二百多户人家势必又不能答应。 到此时,三姑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苏叔叔前进的步子迈得太大了,不仅是他,可能是整个苏家都要跌跟头的。苏爸爸负责的六千万贷款资金已如期到位,每天的银行利息就高达1万多。这实在太可怕了,苏三姑那样稳如泰山的人在给朋友打电话时,都掩饰不住心中的恐慌。 程老太太从厕所中一跑出来,就着急忙慌地找苏妈妈。然而今天苏妈妈是大忙人,不是谁想找她就能找得到的。无奈之下,她只得去找自己的儿媳妇苏宛。半路却被儿子截下了。一听她的打算,程明吓了一大跳。 “妈,苏家人现在忙都要忙死了,你别为这种事去烦苏苏,等明天再说好吗?”程明一边说一边小心地看着周围的人。母亲的钱要出事,他不能说不着急,但任何情况都要看场合。苏家今天在办喜事,说这个显然不合适。 程老太太怎么可能听儿子的?钱就是她的命,钱飞了还不如让她死了。到底让她找到媳妇,将十万块钱的事和盘托出,死盯着苏宛却找她妈将钱要回来。 苏宛大吃一惊,没想到婆婆手中如此有钱,果然被三姑和婶婶说中了,并且还背着她搞了房地产投资,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宛儿,你说这事……我要是直接去找你妈要钱怪不好意思的。”难道程老太太也有怯场之时,因此非常认真地征求着晚辈的意见。 苏宛沉默了一下。 “等婚礼之后再说吧。”她声音小小的。真心不愿意替婆婆办这件事,但如今的情况却又不敢让婆婆嚷嚷起来,今天来了许多父亲的老朋友,父亲是爱面子的人,可不能让婆婆将弟弟的婚宴给搅和了。 程老太太的性子哪里按捺得住,又因为苏宛害怕声张的态度有所误会:“宛儿,你说这钱不会没有了吧?” “投资的事哪里说得准。”苏宛有些烦燥,随口说道,“我叔叔这一辈子失败过不少次。”嘴中说着话,眼睛还要看着孩子,又时不时要与路过的熟人打招呼,真的很忙。 “啊?!”程老太太大吃一惊,脸色都不对了,“那么……” 苏宛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笑道:“不过那些都是叔叔年青时候的事,做事拼命不顾一切,但每次失败后都很快就东山再起了。我三姑开的超市、买的房子,我家的酒店都是叔叔成功后,拿出钱来投资的送给大家的,大家生活如此好,与叔叔不无关系。” 她的话说得夸张了一些,为的是让婆婆安心。事实是,每次苏叔叔失败,都是自家兄弟姐妹同甘共苦、同渡难关,才能正创辉煌的。因为见惯了失败,苏爸爸才再三让大家不要将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中,免得同归于尽。但这一次诱惑实在太大,大家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程老太太眼睛发亮:“真的?”似乎金元宝又在向她招手。 苏宛点头。此时她只求能安抚好老太太,不要在今天出事。 好不容易巴到客人散了,程老太太赶紧地上找到苏妈妈说了想退股的事。苏妈妈有点意外,但嘴上却说:“好的呀,亲家母,这件事等明天到我家里来谈。”苏爸爸今天喝醉了,她可没有时间坐下来休息,还有一摊子事等着她收尾。 “好好好。”程老太太巴不得这一声。 程明两口子也抱了孩子过来与家人道别。因为孩子睡了,苏婶婶便让自己的儿子苏昊天开车送他们一家回去。回去的路上,程老太太忍不住又问起苏家投资的事。 苏昊天常年不在家,与程老太不熟悉,也不明白这个老太太对自己家的事因何如此上心。但由于这是堂姐的婆婆,所以还是多少说了一些情况。只不过他一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并不在父亲的公司工作,成天沉溺于自己的科研工作,所以情况很不了解,说是说了不少,可说的都是好的方面,大致是这个项目前景很好,收益很高——这些都是苏一鸣和他讲的,与苏三姑的话正好大相径庭。 程老太太吊了一晚的心放了下来——八成是三姑知道自己投资了,心中不快,故意说那些话来吓唬自己,差点上了她的当!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偏偏今天是苏昊天送的他们,人家做儿子的总不至于弄错了消息。 自从上次生病事件,程老太太已明白苏三姑很讨厌自己,她也不喜欢三姑,如今越想越是这么回事,退出的念头立即打消了。 第二天一早苏宛妈给程老太太打电话,程老太太很坚定地表示自己不会去拿这笔钱,让苏妈妈放一百二十个心,哪怕苏家这一次的投资赔光了,她也决不会拿回自己的钱。 “亲家母,这钱是我拿出来帮你家渡过难光的,此时撤出来像什么话!钱固然重要,感情也是要讲的嘛!” 这是昨天程老太太想要退股时,儿子对他说的一番道理,现在她又毫不犹豫地搬来给苏宛的妈妈听。 如此变化多端,令苏妈妈想不明白。不过她可没时间多想,周娟的爸爸和亲戚们现在还住在酒店里,等着她去家安排。并且今天他们一家也要出发去女方,那边还有一场盛大的酒宴在等着。 第二天程明一家四口坐的是苏一鸣公司的一辆小车。苏一鸣做生意有天份,苏叔叔十分赏识重用,现在是分公司的总经理,司机当然巴结得紧,一路上对程家人照应得十分周道。 程老太太说到底对自己的钱还是不放心,忍不住又打听了一番。司机当然好话连篇,说得程老太心花怒放,她对三姑的意见就更大了。 周家的酒宴摆的规格又比苏家要高得多。由于是大项目的投资者的孩子结婚,市里不少领导都出席了。周家包下了相近的两座大酒楼,一边是亲戚朋友,一边是官场政客。饭店的楼底下更是停满了豪车,看得程老太太的眼睛都花了。 这么有钱的人家,不要说一天一万块利息,就是十万块利息又如何?程老太太觉得自己的决策是英明的,说什么这项目要黄,三姑是想让她黄了吧! 第六十四章我要收回投资 婚宴后,苏家的项目终于有了进展。当地政府出面,三下两除二就拆了房子,苏家人终于松了口气。但接踵而来的另外一件事,是资金再次出现缺口。在周家人的运作下,当地政府又给了优惠条件,地基刚打下去没多久,就开始预售期房。 那个年代,三四线房子有刚需,加上价格还没有真正起来,订的人相当多。不过,这也就杯水车薪,前后两个多月,房子订出了一大半,每户五千元的定金,一千多户订金也才五百多万,只能暂时缓解一点压力,起不到真正的作用。 资金不到位,材料便不能完全进场,苏叔叔头都急大了,他也只得承认,冒然进入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是要出事的。虽说行业有潜规则,搞房地产的都是用的银行的钱,可因为拆迁的事一再耽误,本着节约一点资金的想法,苏叔叔也没有多认真去跑当地贷款,与建筑公司在签订合同时,也没有能充分利用对方垫资的条件。这时再想到银行借钱,已经是年底,银行的额度都放完了,周家在当地再大的本事,也没有借钱的办法。若想用钱,必须等到新年过后才有。 房地产公司就是这样,资金链不断,可以大把赚钱;资金链一断,亏得你找不到家门。苏叔叔也有些害怕,上亿的资金缺口对他来讲真不是一件小事。苏家所有人出来进去虽还是风光依旧,其实个个心中都在打鼓,人人都在想着如何找钱渡过眼前的危机。 年关一过,就是春节。中国人传统思想,多少是要拿点钱回家过年的,民工们更是这样,所以各个公司都来催着要结账。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说苏家的楼盘万泰花园暂时不会再盖,交了钱的那些订房者又纷纷跑到售楼处要求退款,就更别想有人来订房子。加上拆迁户们心里是不平的,在苏家倒霉时,钉子户也放出风声,说苏家为富不仁。一时间万泰花园的名声差到极点,这个楼盘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信誉不好,又不是纯本土公司,银行额度虽已下来,还是不肯投给苏家。人心不稳之时,员工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出路,苏叔叔手下不少得力干将都辞了职,真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苏叔叔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这一次也觉得事情颇难控制。苏爸爸只得再次出马,召开了家庭会议,将苏家兄弟姐妹名下所有的房产、地产能抵押的都抵押出去,以求在本地取得一些贷款,以解燃眉之急。 苏宛知道这件事,自然不肯袖手旁观。叔叔婶婶对她一向疼爱有加,而且苏家从来都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她住的房子如今已升值不少,五六十万是值的。虽然抵押后最多只能贷到三四十万,不值一提,但总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这件事,她本不想让婆婆知道,然而小两口刚在房中商量了几句,老太太便推门进来。 “我反对!”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令小两口措手不及,已经睡着的自蛋更是被吓了一大跳,哇哇地哭着要找妈妈。 苏宛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借着哄孩子压抑着自己心中的不快。这老太太喜欢背后听墙角,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上次赵可欣来也是,姐妹两人坐到房间里悄悄谈心,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苏宛抱怨了几句。可她们白天说的话,晚上程明回来就知道了,夫妻俩个好一顿生气。苏宛气头上还没想起来,事后才想到一定是老太太偷听后到儿子那里靠的黑状。 程明也有一点不高兴:“妈,你干嘛呢!看看宝宝都被吓醒了,我们自己商量事,你别掺和好么?” “你这没用的东西!”程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的财产你的钱都要没了,妈能不急吗?”转脸向媳妇,却换了声气,“宛儿啊,妈说句不好听的,你叔叔家那边就是无底洞,你才多大能力?再多钱投下去也是打水漂,听妈的,不要去!” 这番话实在不中听,苏宛再好的脾气也要生气。可一想到之前老太太生的病,她又咽下了嘴边的话——老太太的病也太磨人了,再来一次只怕苏宛自己也要疯。 “妈,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苏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一点、笑容自然一点,“叔叔不过暂时遇见困难,大家都想想办法,他也就过去了,人多力量大嘛。说实话,就我这一点钱叔叔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 老太太见缝插针,急忙插了一句:“就是说啊,你这一点钱也起不了作用,不如就不投。你叔叔那里不会放在眼中,可这是你们小两口全部家当,妈也是为了你们着想,你们有这个安身之地多不容易。” 程明生怕苏宛生气,急忙拦住自己的老娘:“妈,力气小就不出吗?以前婶婶和叔叔可没有少帮过我们。这时候袖手旁观,苏家人会怎么看你的儿子?以后我在苏家还有脸呆下去吗?” “是你脸重要,还是钱重要?”程老太太对儿子啐了一口,“书都读到狗肚子中去了,什么轻什么重自己就分不清?次次都要妈来点醒你!不来往就不来往,也没见与谁来往咱就发了财似的。” 苏宛勉强压住自己的性子,挤出一丝笑容:“妈,我叔叔的脾气我知道,他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这个项目根本就垮不了,将来他们赚了钱,是一定会给咱们好处的,而且是加倍给。可咱们现在不肯出力,到时候他不顾咱们你可别生气。”这一番违心之言,苏宛不得不讲,程老太太在她心中就中唯利是图之人,先用利益勾着她。 可这一次她错估了程老太太的贪性,老太太根本不要这看不到的利益:“罢了不,我还想他将来的好处,只要他现在将我的十万块原封不动还给我,我就叫菩萨了。先前你家人是怎么说的,天花乱坠的,结果呢?一切都是个屁,嘛也没有,你还想骗我,真当我傻呢!”她索性坐下,“今天不要说你们别想抵押房子借钱给他们,就是我先前投下去的那些钱,你也必须给我要回来。亲戚之间,我也不提什么利益损失什么的,那是我自已个儿瞎了眼,上赶着去的,不怨旁人。但这十万块你得原封不动给我拿回来!我们比不上你们苏家家大业大,一分一毫都是辛辛苦苦省下来的。” 第六十五章我们离婚吧1 苏宛气得头疼,不知如何去与婆婆讲理。碰到“钱”字,婆婆就是天下最蛮横的人。自从结婚以来,父母亲戚贴给他们小两口的还少吗?说句难听的话,程明的工资根本不够他自家人用,就连自己与孩子都是吃娘家的用娘家的,怎么家里有点困难,婆婆就要翻脸不认人呢?她并不曾将那十万块放在心上,也可以立即将这十万扔还给她,可婆婆的态度实在太气人了! 她的心冷了:“妈,您要是这么讲的话,那真的要好好算一算账。自从结婚后,我家拿了多少钱出来给程明,您算过吗?何止区区十万块。其他的不要谈,就是成成在我妈那边上学,每天吃用开支也不少。还有您生了病……” “你家如此有钱,你还跟我这样斤斤计较?”程老太太跳了起来,索性也不和媳妇装相,撕开了脸皮,“是,我和你公公是没有用,没有办法给儿子钱、没法帮儿子。可你父母有头有脸的,他们非要帮,难道我们不要?说到底,我和明吃苦都没事,乡下人,苦惯了,你不行啊,你是千金大小姐,从小蜜汁里泡大的。你父母拿出钱来弄房子、弄工作,不是为了我们明,为的是你,别以为我们乡下人就看不出来。” 苏宛气到语结,身体直打哆嗦,,半天才说了一句:“妈,你怎么这样讲?” “你要跟我讲道理,那我就好好和你讲一讲!”程老太太打断了她的话,“别一天到晚怪美的,好像我们沾了你的光。跟你讲,我还不想住这么大的屋子,每天上上下下的打扫,累都要累死了。你是油瓶倒了都不扶,哪里知道做活计的累!一进屋子还要换鞋,吃饭也讲究,各用各的筷子、各用各的碗,我们乡下人守不惯你这规矩。嫌我做饭不好吃,你家做饭就好吃啦?那蔬菜还生的呢,就端上桌子。是给人吃的吗?那是给猪吃的!” 苏宛冷笑:“嫌不好,那为什么一家人都去?我们家也没上门请……” “呸,你当我愿意去。若不是宝宝在那里,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去!”老太太声音比她更响,眼睛一瞟,白眼珠一剜。 苏宛打了个寒噤,婆婆这是有多讨厌她,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我妈帮着带孩子又有错了?”苏宛轻轻地说了一句,看了丈夫一眼。她多希望丈夫能在此时出来说句公道话,可是程明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婆媳两个一开吵,程明就束手无策,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只能闷闷地躲在一边,不言语。可惜他要躲清净,婆媳两人都不让他如愿,个个都拉着要他评理。他的头都大了,傻傻地站在一边,和这个说好话,那个陪笑脸,但谁又肯听他的? 他都有点不明白了,自己的妈是农村人,不讲理也就算了,怎么自己的妻子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你让长辈一点又何妨,非要这样撕开脸皮吵?传出去好听啊! 程老太太泪如雨下:“是,你妈帮着你们带孩子没有错。我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带孙子,就有错吗?我知道,你是嫌我生了病,没有办法带孩子,就将宝宝给你妈带,好趁机赶走我。我寒心呐,但凡是个有志气的,头不回地就回老家了。家里也不少我吃,也不少我穿。可老年人就是贱,为了孩子们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罪都能受。我走了,你是过得舒坦,我儿子哪个管他的冷热?我这热脸不怕贴你的冷屁股,上赶着到你家,做东拿西、小心翼翼,指望着你能念一声好,可事实呢?你不仅不感激,还怪我吃了你家的饭,这是人说的话、人做的事么?你妈也有媳妇,你回去问问你妈,儿媳妇这样对她,她能忍受得了吗?” 妈妈的眼泪就是杀伤力最强的武器,程明的天平开始向老娘那边迅速倾斜,跳上来阻止想要开口的苏宛:“苏苏,这是在做什么,你还不快给我妈道歉!” 苏宛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我道歉?” 程明心痛地望着她:“我娶你,是为了让你孝敬老娘,可是你……你不道歉,难道还我妈给你道歉?” 苏宛的心顿时凉得如数九寒天。 她做错什么了,程明就这样指责她。明明是婆婆无理取闹,怎么最后又成了她的不是? “道歉是件小事,但咱们必须得说清楚,为的是什么?”苏宛前所未有的冷静。 程明又气又急。他的不懂事的妻子总是如此简单任性,对母亲还要讲什么道理、分什么你是我非?让母亲生气落泪就是错,这是不孝,就不对。 他平静了一下,靠近自己的老婆:“苏苏,妈都是为了我们好,哪有不是的妈,只有不是晚辈!妈身体不好,你服个软又怎么了?” “我没看出来她是为了我们好!”苏宛侧手甩开他想拉自己的手,“就没有见过这样当老人的,教晚辈无情无义、见利忘义。我们苏家是怎样对待你的,你摸住良心好好想一想。” 程明心一抖,他最怕人在跟前没完没了地讲苏家所给的恩惠,第一次他会感激,说多了只会让他自卑、让他厌烦。受恩当然会回报,可给予恩赐的人天天在你跟前讲,谁能受得了?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靠苏家未必过不好! “我知道你父母对我的好,我不会忘记。但这不能成为你对我父母不好的理由……”程明轻声的说,勉强压着心底的不快。 苏宛脸一扬:“我对你的家人不好?” “你对他们好在哪里?”程明反问,“你嫁给我是下嫁了,我感激。但我永远都不能忍受你在我家人面前高人一等的样子。他们只是穷,并不卑微,你不能看不起他们。” 没想到在丈夫的眼中,自己居然是这样的人,苏宛一阵心痛:“程明,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对你家人到底如何,还要怎样好?但凡是要拿钱的地方,我可曾含糊过?就算自己没有,哪怕去借也都满足你家人的要求……” “不要谈钱,以为出了钱就能让你看不起别人,苏苏,你的价值观怎么扭曲成这样,我都要不认识你了……”程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苏宛叹了口气:“那么你要谈什么?” 从来,她就说不过程明的,果然扭曲奇葩的人又是自己。 “谈感情!苏苏,你看看我是怎样对待你的父母、你的兄弟的,你呢?只要有我对你妈的一半好拿出来待我妈,我就满足了!” 第六十六章我们离婚吧2 苏宛哭笑不得:“你对我妈是好,但我妈是怎样对你的,你想过吗?你妈是怎样对我的,你又想过吗?人心换人心……” “我妈对你不好?”程明怒目圆睁,仿佛只要苏宛说出婆婆一个“不”字,他便要将她吃了似的。 苏宛心痛至极,这个不可理喻的愚孝男人,难道他认为婆婆对她很好?他没有长眼睛吗? “我错了,婆婆是天下最好的人,我不对,真的要检讨。”苏宛有气无力,“天下再也找不到像你妈这样好的人了,遇见你家是我的福气。像你这样的男人就不该结婚,跟着你妈妈过一辈子就得了,免得她总以为是我抢了你似的。” 想不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程明气得脸都白了:“你……” 程老太太本来一声不响地听着儿子教训媳妇,现在抓到了媳妇的错,一屁股跌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明,你听你老婆说的是什么?妈被她说成什么样了?女人,就是欠揍,要是你哥,早将你嫂子打出血来了!儿啊,她欺负妈妈没有事,可妈妈不能看着她这样欺负你呀!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被一个女人压在脚下,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程明扬起手,却又放下了。他从来没想过会对苏宛动手,苏宛再任性,在他心中还是如同珍宝一样,怎么舍得打自己爱的女人?母亲是怎样的人,他太了解,从来最反对的就是妈妈挑唆哥哥打嫂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娶了老婆是为了疼的! 程老太太号啕大哭:“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妈,你哥没考上大学,做人可比你有骨气。你妈都被你老婆踩在脚底下了,你居然还护着她。这让我怎么活哟,祖宗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哟……”捶胸顿足、要死要活。 老娘的哭闹让程明站立不安,终于举起手狠狠地打了苏宛一记响亮的耳光。可他没想到的是,妻子居然会让也不让一下,以至于自己的手掌就那样实在地打上了她的脸。五根手指清清楚楚,脸顿时红了一大块。他很心疼,可当着老娘的面却又不能问一声。 苏宛惊呆了! 她眼中温文尔雅的丈夫原来与那些野蛮无理的男人没有两样,也会欺负柔弱的妻子,也会听母亲的谗言。 脸颊是烫的,心却是冰的。 难怪大家在谈婚论嫁的时候,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只有她傻乎乎的,以为有了爱情,一切也就有了。可事实上,只有爱情的生活远远不够。 她真的能适应程明这个家带给她的生活吗? 当自己从前的朋友在聚会时,她在哪里?当他们在度假时,她又在哪里?她很希望自己能与丈夫有独立的小天地,可婆婆无时无刻不在眼前晃悠;她很希望自己能做个优雅的少妇、美丽的妈妈,可事实上更多时候是蓬头垢面的黄脸婆。 当她过年在农村冻得哆哆嗦嗦、吃着了难以下咽的年夜饭时,多么怀念从前在家时光明而温暖的餐厅;当她与婆婆穿梭于自由市场与人家讨价还价买东西时,多么怀念从前和妈妈在商场一掷千金而被服务员们捧为贵宾的日子;当她和程明汗流浃背的挤着公交车带着孩子和婆婆去医院看病时,多么怀念从前自己生病时有专车接送的时光…… 自己现在流的汗水和泪水,都是当年脑子里面进的水。怎么就那样油盐不进,背着众判亲离的罪名,非要跟着眼前这个男人?还一次一次从家里拿出钱财来倒贴给他,和他的家人?但回报她的是什么,她都得到了什么?只有一个“贱”字! 她没有看不起农民的思想,自己的妈妈也是从农村出来了,可有时农村人狡黠的精明和贪财的本性还是令她头疼不已。程明虽然有了光鲜的外表,骨子里却永远有农民的狭隘与自私。还有他的家人,在他们的眼中,她永远只是一个附属品,没有独立的人格,做再多的事,程家人都认为这是儿子的能力,因为他可以镇得住自己的老婆,而他的老婆就是那么听话,那么唯命是从。 有时候苏宛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家里没有钱或是从此不肯再倒贴,婆婆他们还会与自己维持表面的客气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嫂子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程老太太此时已擦干泪水,不屑地看着苏宛:“让你嘴欠骂人。你妈没教育好你,我替你妈教育。你还大学生呢,呸,都不如农村妇女。农村妇女还知道孝敬公婆,你却屁都不懂。女人出嫁了,就是人家的人,娘家的事要你逞能,拿婆家的东西去贴,你是猪脑子啊!这里是程家,不是苏家,你拎拎清爽好吧!” “骂得好,我不就是个猪么!”苏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了,慢慢坐在床边,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程明吃了一惊,妻子的情况不对劲!想要劝慰一下苏宛,一抬头看到妈妈伤心的目光,又咽下了嘴边的话——算了,等妈妈走了后再哄老婆吧,何必再生枝节。苏苏通情达理的话,应该呆以明白自己的苦心。 但妻子还是学校里那个乖巧懂事的姑娘么?程明心中也没有底。 苏宛此时反而一点也不伤心,平静地看着程明:“好吧,我承认自己是一个恶女人,是天底下最不孝顺的人,心肠狠毒。” “苏苏,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气头上我说话未免过了头,你也有优点,我们家人都知道你的好……”程明心中犹疑不定,终于鼓气勇气安慰了妻子两句。但说话的同时,却不住地看着母亲的眼色。 可他的母亲大人依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宛的异样。 苏宛的心痛得在滴血,如此不痒不痛的两句话能起什么作用?她摇了摇头:“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已认清了自己的真面目,不想再拖累了你,咱们离婚吧!” “把你能的,还拿离婚吓唬人!”程老太太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上来就要撕苏宛的嘴。 程明却吓了一大跳,急忙拦住自己的妈:“妈,我求你别再说话了,好吗?”回脸又看着自己的妻子,“苏苏,你冷静一点,离婚这样的事怎么好随便说出口?咱们不是约好,就算再生气,也不提离婚……” 第六十七章我们离婚吧3 程老太太气得一把抓住儿子:“明,你别上当。她敢和你离婚?她是有了孩子的女人,二婚头,谁会要她?这样说不过吓吓你,让你服软。你这没用的东西,还真就上了当!要被她吓住了,你一辈子都抬不了头,程家可没这样的怂包!” 苏宛气极反笑:“好,我是吓吓程明的,反正我今天这婚是离定了。嫁得出去也好、嫁不出去也好,都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 程明耐下性子:“苏苏,你说什么混话呢!咱们一家人,妈怎么会不关心你?” “我谢谢了,最好还是请她老人家不要关心我!”苏宛声音忽然大了起来,说完却又自己哭了。 程老太太得了理似的,一拉儿子:“你听听你听听,你老婆说的是什么话!我关心她还关心错了么?” “妈,算儿子求你了,这件事你别再插嘴了好吗?”大约是意识到苏宛不像开玩笑,程明终于急了,对自己的老娘发了火。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好啊,你没办法老婆,就对你妈发脾气!我生的好儿子呀,这还让我怎么活?” “够了!”苏宛怒喝一声。 程老太太的一顿,然后又继续哭唱:“你们夫妻两个就作吧,将我作死了,你们就快活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你们是要做什么哟……” 苏宛站起来将门一开:“你要哭也好、唱也好,随便你!但有一点,请你不要在我的房间里哭唱,臭蛋在这里,别吵着孩子!” “你也知道有孩子!”程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站起来,“你也算是个当妈的人,说话怎么就那么差料!知道有孩子还要离婚,算个妈吗?” “我不算!”苏宛简单地回了三个字。 程明将程老太太拦住,小声哀求:“妈,算儿子求你了,少一句行吗?苏苏正在气头上,您大人大量,别与她计较……” 程老太太长叹了口气,抚着儿子的头:“明,这天下也就只有妈心疼你!知道你日子难,妈不闹,免得让你为难……”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程明看到妈妈哭,也是泪水涟涟。 苏宛恍惚了,好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难道真的又是自己错了? 程老太太蹒跚地走了,程明回过头来求老婆:“苏苏,你别生气好吗?我妈年纪大,有些话不中听,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 “我是那样计较的人吗?”苏宛反问了一句,眼泪却流了下来。婆婆与她闹,她可以一笑了之;可丈夫不理解她,这令她无法接受。 程明有点心痛,想过来帮她擦,她却让开了。 他呆了一下:“我了解你的为人,不然也不会硬要与你结婚,你知道,我妈一直很反对我来这么远的地方……” 苏宛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是还要说谢谢?” 程明觉察到她话中的味道不对,苦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挺感激你和你家人的,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不会有今天。” “算你有良心。”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也了解的……” 苏宛打断他:“不,是我曾经以为自己了解,可是我错了,我不了解你。和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生活在一起,对你对我都不好。” “苏苏……” “好了,现在你妈不在,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商量一下离婚的事……” 没想到自己费了半天口舌,苏宛还是铁了心的不松口,程明不禁泄气:“离婚哪是这样容易的事?” “怎么不容易?不过是为了财产分割,咱们有财产需要分割么?”苏宛这样说了一句,眼泪又是不住地往下掉。孩子在此时爬过来,帮苏宛抹着泪水。 她忽然一阵心痛,伸手搂住儿子。 可怜的宝宝,这么长时间就那样一声不响的坐着,听着她们的争吵,像个大人一样,可不能让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程明陪着笑脸:“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并不要和你争什么。可是咱们现在也是做了父母的人,无论如何也要想一想宝宝的将来……” 苏宛点头:“是,我们是做了父母,应该关心孩子,但不管怎样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父母。我是女儿不假,但也不是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我家现在这样的情形,作为女儿想要出一份力怎么了?” “我没有反对,一直都支持你的。可那个项目说到底是你叔叔家的……” “你妈说糊涂话,你也说糊涂话!我们苏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苏宛没有好气。 程明低声说:“我当然知道,所以你提出来我也没有反对,不是吗?” “你妈反对,你不就没有开口了?” “我妈反对,可我听她的了吗?不是你们吵起来,我也不会……” 程明说了一半,不再往下说了。论私心,他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内心却是与妈妈一样,不情愿的。三四十万拿过去,苏叔叔那边根本不在乎,在他们却是全部家当。这一次,苏家上下是将所有财产都押上了,万一输了,全都无家可归都有可能。为什么苏宛还一定要押上自己的这一份呢? 苏宛冷笑,这个男人被她一试就试出了真相。沉默就是默认,她还能与他生活下去吗? “算啦!”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不怪你,是人在此时都会有私心。咱们还是离婚吧!” “苏苏,你冷静地想一想,我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你是嫁过有孩子的人,将来还哪里找得到合适的?” 苏宛像是受了侮辱一下,愤愤地抬起头:“嫁不出去正好,免得嫁到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受罪!” 最后一句话激怒了程明:“苏宛,你的意思是一直跟着我在受罪了?还有比我更好的丈夫吗?每天一下班就赶紧回家,帮你做这做那,知道你带孩子辛苦、上班辛苦,一下班什么事都不让你做。哪个女人像你这样,回到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说过什么吗?可你还对我妈也吆三喝四的,像话吗?” 苏宛倚在床头柜上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得好!多谢你们母子对我的宽容,现在姑奶奶要放你们一条生路了,你们还不麻溜地走,等什么!” 话音未落,房门忽地被打开。一个人影冲进来,没有任何预兆的,苏宛的脸上吃了一记耳光! 第六十八章女儿被打了 苏宛委屈地抬起头,打她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妈妈,此刻再痛心的望着她。 程老太太从后面慢慢走了进来,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可她得意的眼神,那无耻的得意,令苏宛失去了理智:“是你,我就知道是你,又是你向我妈告状。你能不能不去麻烦我的家人,有什么事在自己家里解决好不好?……” “苏苏!”苏妈妈一声悲痛的喝止,“你要干什么?家里的事还不够多吗?就不能让大家都省心一点,安安份份地过两天日子好不好!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女儿!” 苏宛愣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妈,我没有做错。” “你没做错,你婆婆为什么气成那样?我进来时,亲耳听见你在与程明嚷着你要离婚,你还要错成怎样?”苏妈妈伤心得站都站不稳了。 程明手疾眼快,急忙扶着她坐下。 苏宛也吓坏了:“妈,你怎么了?是不是血压又上来了?” “你别管我,”苏妈妈负气地说,“你要是还懂一点事,就别让妈妈伤心,好好地给你婆婆陪个不是,给程明陪个不是,一家人和睦地过日子。” 苏宛咬了一下嘴唇,摇摇头:“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苏苏,一家人过日子分什么对错?你是晚辈,说声对不起不丢人!”苏妈妈苦口婆心。 程老太太在旁边添油加醋:“亲家母,没事没事。苏苏是个孩子不懂事,我一个长辈哪能与她计较?只要他们小夫妻和和美美的,我受再多委屈也没关系。” 这一番高风亮节的话令苏妈妈感到羞愧,更觉得自己的女儿做得不对,要女儿道歉的态度也越发强硬。 苏宛急了:“妈,你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话,来帮着别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她不是别人,她是你的婆婆、是程明的妈。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不争气?”苏妈妈哭了起来。 比她哭声更大的是程老太太:“亲家母,我叫你来可不是骂宛儿,是要请你劝一劝她,你这样一说她,她更得讨厌我这个婆婆啦。他们不能随便离婚,年青人不懂事,就不知道想一想孩子,我的小孙子哟!” 此时的她想到了臭蛋,便想到苏宛身上去抱孩子。可孩子出于对母亲依恋的天性,并不肯让她抱。 苏妈妈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亲家母你是一片好心为了他们小两口。哪有父母不为子女作想的?哎,是我教女无方,你别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由于程老太太的烦扰,臭蛋哭着上来要苏宛抱,口齿不清地嘀咕:“妈妈不要哭,外婆打妈妈,爸爸也打妈妈,他们不是好人。” 苏妈妈愣了一下,看了看女婿,没有开口,却伸手抱起了孩子:“臭蛋,你看到妈妈受委屈舍不得了,是不是?妈妈不懂事,惹大家生气……” 臭蛋却更大声地哭了起来,拼着命地要往自己的妈妈那里去。 苏宛接过孩子,搂在怀里,伏在孩子身上哭了。 苏妈妈明白,事情肯定不是程老太太说得那样简单,女儿受了委屈是肯定的,不然刚刚会说话的孩子不会这样护着自己的妈。可是以苏妈妈的个性,在双方发生矛盾时,只会责备自己人、向对方陪礼道歉,她一向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骂人的话说不出口,眼泪却涌出眼眶,她抚着女儿的脸:“苏苏,别怪妈妈……妈是为了你好,你有孩子,怎么可以随便说出离婚这样的话。” 苏宛黯然无语,却哭得更厉害了。自己的妈不理解自己,丈夫又蛮不讲理,她的命怎么这样苦? 当她抬起头时,苏妈妈愕然地发现女儿的两边脸都是肿的,无疑一边是她打的,那另一边呢?难道真像臭蛋说的那样,程明对女儿动手了?她的掌上明珠就这样被她一心维护的女婿给打了? 苏妈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事实却冷冰冰地摆在面前。 “小程,苏苏的脸……是怎么回事?”话一出口,她的质问又成了询问。这个女人就算别人在她头上拉屎,她也强硬不起来。 程明羞愧难当:“妈,对不起……” 就在此时,楼下响起了门铃声,程明急忙下去开门。是苏婶婶和苏三姑,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竟不约而同地一起来了。 “大嫂,你怎么能打孩子呢!”苏三姑一见房间就抱怨。见到三姑,苏宛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往下掉。 苏婶婶也从苏宛手中接过了臭蛋:“苏苏,你受委屈了。” 两个女人一来,程老太太不由自主地心里有些怵,笑着招呼了一声。两个人却都只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苏三姑问:“小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打电话到家里,保母说大嫂哭着奔这儿来,简直吓了一大跳。什么事情小夫妻俩不能好好地说,非要搞得如此鸡飞狗跳的。” “三姑,是我错了。”程明低下头。因为个子高,又是个男人,才更显得可怜巴巴。 程老太太见不得儿子受委屈:“明是不对。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家苏宛脾气也太坏了一点……” 苏婶婶似笑非笑:“亲家母,您说得真是对着呢。这孩子也不知怎么了,自从结婚后,脾气越来越坏,也不知跟着谁学的。从前在家时,说句话都蚊子似的,更别提吵架了,街坊四邻的谁不夸这丫头脾气好?” 这话有些指桑唱槐的意思,听得程老太太讪讪的没开口。 苏三姑此时一个劲儿地逼问着程明,程明哪里她的对手?没问几句就三下五除二地将实情竹筒道豆子样的讲了出来,自然打了苏宛之事也没有隐瞒。 苏妈妈伤心不已。自己到底还是误会了女儿,程老太太做的事、说的话是人办的呢?可抬头看看,又将嘴边谴责亲家的话咽了下去,只对程明说: “夫妻俩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小程,你可是男人,男人这一动手开了头,就会不住打老婆。我的女儿嫁给你,是指望你能疼她,不是让你打她!” 苏妈妈哽咽了,抚着女儿的脸心如刀割。 难怪女儿要离婚,在家受母子俩欺负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挨打,是人都要反抗的。她后悔自己不该听信程老太的一面之词,不分清红皂白就打了女了一巴掌。女儿的心一定伤透了吧?一伸手将女儿揽在怀中,苏妈妈泪如雨下。 第六十九章苏爸爸出事了 程老太太赶紧陪着笑脸上前打圆场:“亲家母,是这么一回事,宛儿的脾气犟,明一急之下,就甩了一下手,没想到就打上了……” 这不是在解释,而是在说笑话。苏妈妈张了张口,到底没有说出什么。从心底,她对女儿婚姻的态度是劝和不劝分,可女儿被打却又令她过不了这个坎。 苏三姑支没她这样的好脾气,前所有未的态度强硬:“一甩手就甩上了?亲家母,小程动手就不对,你怎么还帮他掩饰说假话?她这是在自己家还能被打,若是到了你们老家,就是打死我们也没人知道。” “三姑,你这话也太夸张了,就轻轻的一下子……”程老太太辩解着。 三姑的火腾地就上来了:“亲家母,你也是有子女儿人,换位想一想,如果现在被打的是你的女儿,你还这样说吗?” “我可没那福气,生不出这样好的女儿!”程老太太负气地说。 苏三哪里还能忍得住?捋了一下袖子,要上来评理。 程明连忙护着自己的妈:“是我错了,不关我的妈的事,三姑,你要打要骂我都没关系,我妈不会说话,你别放在心上……” 苏婶婶也拉了一下三姑,意思让她冷静一些。 苏妈妈擦了一下眼泪,清清嗓子:“今天的事我知道了,亲家母你放心,凡了给了女儿的,我们就不曾想要收回去。至于你那十万块,还在我那里放着,苏家现在是遇到困难,但再难也不会带累着亲家受罪。你的钱我是比自己的钱还当心,不会随便乱给你投资下去……” 大嫂居然这样处理这件事?苏三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侄女挨打的事就算了?十万块是小事,可至少反映这个亲家不是好相与的,大嫂也太好说话了。她刚想开口,苏婶婶却给她使了个眼色。 苏妈妈站了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自己选的路,对与错只能由她自己承担后果,我做妈妈的没有办法、也没有权利左右女儿。但是有一点,只要我女儿作出的决定,我不管怎样都支持她。” 苏宛本来以为妈妈还是与之前一样,一味的应和程家,却没想到最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妈,对不起!”想起这两年多的生活,心中五味杂陈。 父母为她付出的不可谓不多,她为程家付出的不可谓不多,但最后都落到了什么?可见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完全错误的。 “不要和妈妈说对不起,”苏妈妈坚定地拉住女儿的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妈妈的掌上明珠,从来就不是给别人欺负的。妈妈对小程好、对小程的家人好,从来不是看在程家的面子上,而是为了你。可我们一再的退让,换来的你依旧受委屈,今天还挨了打……妈妈还能说什么?”她低头抹了一把泪水,抬头看着程明,“穷一点没关系,穷还欺负人就不行,妈妈不会让女儿被人欺负!” 苏三姑激动得一拍腿:“对呀,大嫂!苏苏是我们家的小公主,可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当然与她当初不懂也有关系,毕竟是她自己选的路。可回头再想一想,这不是孩子的错,孩子不懂事想往火炕里跳,咱们大人是干什么吃的,居然不拦着孩子。” 一番话说得苏妈妈泣不成声。 程老太太再也听不下去了:“亲家母、三姑,你们这样护着自己家孩子可不应该……” “得了得了,你也别再说其他的了,明儿你就到我大嫂那边就钱拿去吧,还有你的大孙子同并带走,苏家可没义务养其他孩子。”苏三姑懒得理她,一把自己的侄女拉到自己身边,准备就要离开。 程明的脸上挂不住:“三姑,您是长辈,照理我不该这样讲。从来劝和不劝分,你看我和苏苏都这样了,怎么还说这种话?也不想想,她是个有孩子的人了,做什么总得为孩子想一想吧?” “你放心,一个孩子苏家还是养得起的。不说其他的,就说从你妈生了病起,这孩子不就苏家养着了吗?而且养了还不止一个,也只有你丈母娘有这样的肚量,换成我早扫地出门了。”三姑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对程明她到是没什么太坏的印象,可每当这个男人一味地护着自己的家、护着自己的老娘时,她就会觉得特别可恨。 程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哀求地望着自己的妻子。可苏宛避开了她的目光,看也不看他一眼。 儿子成了没嘴的葫芦,程老太太便又蠢蠢欲动:“三姑,你可别这样讲,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亲家母刚才也说了,这是为了让女儿过得好,我们可没有上赶着去。再句不中听的话,我家明是男人,离不离婚根本无所谓,不知多少姑娘想嫁呢。你家苏宛就不一样了,快三十的二婚头女人,别到时候嫁不出去砸手中。孩子糊涂也就算了,你们做大人的也这样糊涂……” 苏妈妈实在气不过,恨恨地说了一句,“我的女儿,就算在家里一辈子,我也养得起她。” 程老太太皮笑肉不笑:“你愿意养着她是你自由,可也得问问孩子愿意不愿意一辈子呆在娘家……” 苏三姑这时慢慢地说了一句:“她是有孩子的人,可也得问她是谁家的女儿,不是你儿子缠着她,我家苏苏早就是少奶奶了,还用得着来受气!” 程老太太一时语结:“三姑,你这样说话可就不在理了。我也是为了苏苏作想,他们两个人自由恋爱,可没有谁缠着谁的一说,嫁给明是宛儿愿意的,我们可没有逼她。她若不是我儿媳妇,我还不管她了呢!” 苏宛怒火中烧:“我的事关你屁事!” “苏苏,你怎么对咱妈讲话!”程明大喝了一声。 苏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搞搞清爽好吧,她是你妈,不是我妈。” 程明气得直打哆嗦,他怎么娶了这样一个不孝顺不讲理的女人? 苏婶婶打着圆场:“小程,你也别急,让苏苏先回娘家过两天,大家火气平息了,再谈其他的。” 苏婶婶笑道:程老太太见苏婶婶的语气不似苏家的其他人那么强硬,心中又活泛了:“婶婶说得对。可是你看,宛儿和孩子一走,这家还叫家吗?” “苏苏,你真要和你妈他们回去?”程明压着怒火问。 苏宛默然不语。 程明失望了:“好吧,你一旦出了这个家门,就别再回来。” 苏三姑让他弄清楚这房子到底是谁家的,应当谁离开这个家。 苏妈妈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她的手机除了苏妈妈和苏家一对儿女,自来没有其他人打,所以急忙接了起来。刚说两句话,脸色便变了:“什么,老苏病了?” 第七十章爸爸走了 苏宛的爸爸得的是急性胰隙炎。他本来就有胆囊结石,不能大量饮酒,但苏叔叔的项目如今危机四伏,为了帮兄弟解决资金问题,老脸都豁出去了,什么办法都用。中国人谈事最好的地方就是饭桌,苏家自己又是开饭店的,所以这段时间每天都是高朋满座,苏爸爸的酒当然没有少喝。今晚喝得尤其多,大约有一斤左右。几杯白酒下肚,他就开始冒虚汗,开始以为是胃疼,让服务员出去买了点胃药和止疼药。可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说话都没力气。一个酒桌上的人吓坏了,急忙将人送进医院,同时打电话给苏妈妈。 急性胰隙炎是一个可怕的病。等大家赶到医院时,苏爸爸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家人一到,第一件事就是被护士叫去签病危通知书。 苏妈妈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程明手疾眼快在后面扶着,只怕会摔得不轻。大家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苏宛又跑到护士站要了一杯热水给妈妈喝下去。 苏婶婶劝道:“大嫂,你别急。”可这劝慰当然不会有用。 “我要去看看伟华。”苏妈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苏宛小声道:“妈,你歇一歇,还是我去。” 苏妈妈坚决地摇头。 程明赶紧找医生和护士安排。重症监护室里一般是不让人进的,现在体谅家属急切的心情,也只答应一个人进去看一看就出来。 苏爸爸的身上插满管子,此时人已陷入昏迷状态。苏妈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很痛很急,却也明白此时的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儿子和小叔子还没到,眼前除了一个程明,全都是女人,并且都是养尊处优、没经过风浪的女人。 等待是漫长而焦急的。随着时间推移,苏家人越聚越多。但苏爸爸的病却没有任何好转,反而比开始送来时的情况更糟。 苏婶婶将苏宛叫到旁边:“姑娘,你得有个心理准备,我看你爸这情况……他若真走了,你妈要接受不了,所以你必须得挺住。” “婶婶,事情不会那样糟吧,我爸他可从来都不生病……” “傻孩子,谁不盼着你爸爸好起来?可……他若平时小病小痛不离身,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 苏妈不知是怎么回到妈妈身边的。程明看了她一眼:“苏苏,你没事吧,不要担心,咱爸不会有事。” 苏宛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悄悄地抹眼泪。 天快亮时,苏叔叔终于带着苏一鸣夫妇到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办法,他们居然带了一个省里的专家过来。可专家进监护室看过之后,结论与当地医院是一样的。 “急性胰隙炎,情况很不乐观,医院的抢救措施是得当的。能不能渡过危机,就看病人今天的状况。” 苏叔叔很冷静:“谢谢您,李院长。还请你这两天能暂时留下,只要我大哥一醒,就立即转到你们医院去。” “苏总,从医学的角度我不赞成你们转院,病人此时的情况根本不适合移动,而且就算转到我们医院,也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 苏三姑插了一句嘴:“大医院的医疗水平总要高一些的,如果手术的话……” “胰隙炎最好不要做手术,我的意见是这次危机过去后,可以考虑将他的胆囊摘除,但无论如何总要等病人身体好一些再说,”李院长十分认真,“今天还有两台手术在等着我,我必须得要回去。这样吧,晚上我再过来,到时看看病人的情况,再做下一步规划。” 苏叔叔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 苏婶婶急忙笑道:“谢谢你院长,我们这就安排车子送您回去。驾驶员就在您那边等,还请您事情一忙后立即过来。” 李院长答应了。苏一鸣和程明一直将他送到车上,这才回来。 然而不到中午,苏爸爸的病就又恶化了。医生护士出来进去,抢救了足有一个多小时,最终苏爸爸被盖着被单推了出来。 苏妈妈一见,整个人都傻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主治的黄医生低声地说。虽然见惯生死,但面对这样的情形,还是忍不住为家属们难过。 苏家人齐刷刷地看着他,谁也不开口。 黄医生小心翼翼地看了大家一眼,终于将目标定要苏叔叔身上:“苏总,您看是直接送到火葬场还是……” 苏妈妈却在这时忽地跳了起来,扑到苏爸爸身上:“老苏,你怎么这样狠心,丢下我就走了,以后我可怎么活……”紧紧地抱着死者,护士根本没有办法将她推开。 苏宛也泣不成声,与弟弟一人一边合力拉开妈妈,护士连忙将苏爸爸推走了。 A市的风俗,死在外面的人是不好再进家门的。苏叔叔不讲究这一套,但苏家姐妹包抱苏婶婶都认为,如果将苏爸爸拉回去,以后苏妈妈一个人住在家里肯定会害怕。走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 苏爸爸走得实在太急了,连寿衣都没有。送往火葬场前,护士来征求意见,是家属回家拿了衣裳来,在医院换好,还是直接送到火葬场去,在那边买——火葬场现在想要买什么都有,只要有钱就成。 苏叔叔不敢做主,来求苏妈妈的意见。 苏妈妈叹口气:“不要去买什么寿衣了,就拿前些日子刚买的那套西装和风衣吧。”她一阵难过,说不下去了。 这衣裳是她买了准备让丈夫过年穿的,那天在家试大小,苏爸爸随口说了一句:“一个老头子打扮得这样好做什么?倒像留着我装裹用的。”没想到竟一语成谶。回想自己这些年,心思一直在孩子们身上,根本没有好好照顾丈夫,苏妈妈不由得心如刀绞,站都站不住。 程明主动请缨,回去给苏爸爸取衣裳。 苏婶婶犹豫了一下:“小程,取衣裳这件事让一鸣去,你回去接一下臭蛋行吧?毕竟这是外公……” 程明恍然大悟。刚刚去医院时由于是晚上,就没带孩子出来。现在岳父走了,总要将孩子带来见一面,就是自己的母亲也应该过来吊唁。可方才大家刚刚少过架,都说了不少难的的话,自己老娘的脾气他清楚,越是紧要关头越会搭架子,这丧也只有自己回去报最合适。 这一次程老太太还算讲理,听说程爸爸死了没有多加拦阻,不过她提出一条,不许自己的孙子磕头戴孝。 程明当时就懵了:“妈,这不行吧?我岳父就臭蛋一个外孙,他又最疼他,你不让他戴孝,这话我可说不出口,苏家人也不会答应的呀。” “你这呆头!”程老太太狠狠地戳了一下儿子的脑门,“臭蛋是程家的孙子不是苏家的,我和你爸活得好好的,他作为孙子戴孝,不是咒我们老两口吗?你若不答应,我就不让宝宝去。” 程明没有办法,只能先使了个缓兵之计,先应承下来。又叮嘱自己的妈早点去给苏爸爸送行。 程老太太打着包票:“放心,你妈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最讲道理的,是不是。礼节上该我们做的,我绝不会做不到,不会给你丢人现眼。” 第七十一章离婚的话先不谈了 程明这才放了心,给孩子换了衣裳带他出去。刚一出门,苏一鸣也开着车到了——知道程明没有交通工具,火葬场又在郊外,苏婶婶特地嘱咐了让他过来接程家父子。 “姐夫,谢谢你。”坐到车上,苏一鸣第一句话就这样说。 程明吃了一惊,以为他在说反话:“什么?” “我都听家里人说了,我们没到时都是你在忙前忙后,从昨儿晚上到现在都没时间坐下休息。我离家远,幸亏你和姐姐照应着家……”苏一鸣十分真诚。 程明不禁羞愧,也知道苏家人没有告诉他昨晚家庭大战的事,稍稍安心了一点:“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爸和妈是怎样的对我的,我心里都清清清楚。一鸣,你放心,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之前也许有些误会,但我对爸妈的孝心、对你姐姐的忠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这话未免说得有点郑重了一些。苏一鸣以为是因为爸爸的去世才让姐夫如此认真,所以也没有多想,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一鸣,姐夫求你件事。”从到医院之时,程明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挽回这段婚姻,不能让孩子早早地就没了爸爸或是没了妈妈。现在与小舅子单独相处,也顾不得时间合不合适,只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苏一鸣回答得很痛快:“姐夫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我和你姐姐之前闹了一点误会,可能她还在生我的气,希望你有机会的时候可以在她跟前替我说两句话……”程明斟酌着词句,既怕说得多了让苏一鸣知道实情,与他生气;又怕说得太少,苏一鸣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苏一鸣打了包票:“放心吧姐夫,我姐姐又不傻,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当初一家人都反对时,她还拼着命地要嫁给你,可见她对你一片真心。现在有什么误会不能解开?” 程明黯然无语。 一路沉默着到了目的地。苏家人早就望眼欲穿,灵堂已经布置好,可死者无法入棺为安——因为还没有换衣裳。工作人员更加着急——死的时间越久,人越僵硬,衣裳越难穿上。 “我们要给死者擦洗更衣,你们家属是不是过来个人帮忙?”工作人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提出这样的要求也是理所当然的。 苏妈妈想站起来,却被苏婶婶和苏三姑阻止了:“大嫂,你去不合规矩,最好能孩子们去。” 苏一鸣连忙说:“我去。”将手中装手机和钥匙的包递给妻子。 “我也去。”程明不甘落后,将孩子递给苏宛,跟上了苏一鸣的脚步。苏宛甚至都来不及反对一声,他已跑远了。 没有多久,苏一鸣拎着旧衣裳出来,苏家人见状都上来询问情况。 苏一鸣有点连为情:“工作人员说我帮不上忙,站在那里碍手脚,就让我先将脏衣裳拿出来。” “那你姐夫他……” “还在里面忙着,爸的身子都是他擦的,现在在帮穿衣裳,大约很快就出来了。工作人员一直夸他能干。” 苏家人都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一个女婿肯尽心尽力做这种事,难得。谁不知道给死人换衣裳是晦气的事,可程明方才去时就面无难色,现在又任劳任怨,可见他的孝心是真的。 苏三姑连忙包了两个红包,一个给工作人员,一个给程明——女婿不比儿子,还是得用个红包讨个彩头。 没想到一会儿程明出来后,苏三姑将红包递给他时,他却急了:“三姑,我是爸的女婿,就是爸的儿子。这是儿子该做的事,你给我红包像什么话,我要拿了,还算人嘛!” 苏三姑不禁讪讪地。危难见真心,一个一直她不大看得起的侄女婿看来没有想像中那样差。 苏叔叔拍了拍程明的肩膀:“好小子,算你爸没有白疼你。” 苏妈妈也向着他感激地点头,程明过去扶着她:“妈,您放心,以后一切都有我和苏苏,我们会孝敬你的,这样爸爸在那边才不会担心。” 苏妈妈一阵心痛,很自然地伏着女婿肩膀上哭了。 苏宛拿了瓶水让孩子递给丈夫——虽然没有说话,但无疑是表示已经原谅了他,不再提离婚的事。 程老太太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样感人的一幕,不禁有点惊讶——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扶着苏妈妈的不是苏一鸣,而是自己的儿子? 这也算是件好事,自己的十万块钱要拿回来也不会那样难了。 程明这时也看到了老太太,急忙迎了上来:“妈,您怎么才来?” “路这么远,我也是打听着摸来的。”程老太太辩解了一句。 程明不禁暗暗自责,分才只顾着快带孩子来见老人,就忘记了妈来这里不方便。刚想开口检讨,不妨苏一鸣和周娟夫妇上来行见面礼。 程老太太场面上还是很过得去的,扶起苏一鸣就放声大哭,又唱又说。在苏家婶婶地示意下,苏宛上前劝婆婆不要伤心。程老太太一把拉住她:““宛儿哎,我可怜的乖乖哟,你怎么就这样命苦哟,年纪小小的就没了爸爸,以后谁疼你!” 苏宛泪如雨下,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 程老太太放开了她,又奔苏妈妈而去:“亲家母,你要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是真的,孩子们还需要你。” 苏妈妈只会感激地点头。 苏婶婶生怕又勾起嫂子大哭一场,急忙上来劝慰程老太太。程老太太哭完说完,手一抹脸,又没事人一样,从周娟手中要过自己的孙子,略略闲谈了几句,便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天不早了,我带着臭蛋回去吧,孩子还没吃饭,再过会儿也该睡了。” “是不是再等一等?”苏三姑提醒了一下,“孝衣一会儿就拿来,总要让孩子在外公跟前穿着孝磕个头吧。” 程老太太脸上不太自然:“孩子这么小,穿孝衣怎么受得了?你看他眼睛皮直往下掉,分明是想要睡了。外公从来是最疼他的,不会计较。” 苏宛闻言吃了一惊,老太太不会又起什么幺蛾子吗?眼睛去看程明,程明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就是因为我爸疼宝宝,所以一会儿穿孝才不能少了他。我爸看不到宝宝,会失望的呀!”周娟在旁边说,她与程家人接触不对,所以对老太太也没有直观了解。 “你这孩子,还没做妈妈就不会懂得父母的心,哪个做长辈的肯看着孩子受罪?”程老太太说得头头是道,周娟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一句话就败下阵来了。 苏宛生怕婆婆在这里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让她和程明丢人,急忙地过来要将孩子接过去。程老太太哪里肯给她?苏宛急得都快哭了:“妈,你将臭蛋给我,他是肯定不能走的。他要走了,我妈心里得多难过呀?” “宛儿,你怎么说话不上路,就不知道心疼孩子?大人无所谓,孩子不吃饭吃得消吗?”程老太太低低地抱怨一句。 程明急忙上来将自己的妈连拉带扯弄了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张口就是不满:“妈,你就让孩子在这里呆一会儿,你现在将他带走,苏家人得怎么看你儿子?你放心,等事情一完,我就会让人将宝宝送回去。就是饿了,这里也有吃的。我丈母娘和苏苏哪会不心疼臭蛋?” 程老太太没想到儿子公然帮着别人,十分高兴:“好嘞,我就是多操的心,孩子是你们,你们爱咋的就咋的吧,我也是犯贱。” “妈,你怎么这样说?” “妈不这样说怎么说?我知道你嫌你妈丢人……” 程明急得恨不得撞墙:“妈,我岳父刚走,你别说这些话成不成?我岳母听到了心里该多寒心!你要有时间不如去看一看程成,孩子就要放学了,我岳母又不在家,也不知道今天保姆来了没有……” 程明的担心不是多余。苏家保姆每周六休息一天,今天正好就是,她又不知道苏爸爸死了,因此不来的可能性很大。 程老太太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程明又叫来苏昊天,请他用车送老太太回苏家。 第七十二章财产就没女儿的?1 由于苏爸爸的意外,令同桌吃饭的几个人过意不去,终于帮助苏家解决了资金困难。苏爸爸用自己的死处理了苏家的最后一个难题,令家中所有人都唏嘘不已。最感动的莫过于苏叔叔,当即在苏爸爸的灵前发了誓,他一定照顾好大嫂与孩子们、一定将苏一鸣培养成人。 丧事办完了,苏妈妈却不能回家。因为一进家门,看到每一样东西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丈夫,她的老毛病眩晕症又犯了,身边不能离人。苏叔叔干脆建议,不如搬到C市与儿子去过。 地处A市南边的C市,虽然在级别上与A市一样都是地级市,但由于其发展得早,经济条件却比A市不知道好了多少,不知从何时起C市就流起一句话,宁向南一寸,不向北一尺。 “大嫂,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现在大哥不在,咱们家的生意又多搬到C市,一鸣也回不了家,没法照顾你,不如你就搬去和儿子住。” 苏叔叔的话得到苏家所有人的赞成。周娟在苏婶婶的示意下,又特别认真地邀请婆婆过去。 苏妈妈却担心家里的饭店房产无法处理,更不放心女儿独自在这里。 苏婶婶劝她:“大嫂,儿孙自有儿孙福,苏苏已经嫁了人,也做了妈妈,未必自己的事还处理不来。你这担心纯属多余,难得娟儿如此孝心,你就搬过去,我呢现在因为要带孙女也常在C市,咱们姐儿两个又在一起作伴多好。” 苏三姑竭力赞成这番话,同时又提出建议:“饭店不如就转让了吧,大哥不在,大嫂你一个人也打理不来,苏苏与程明也要上班,帮不上你的忙。你的身体又不好,到儿子那里休养一下,过了年,娟娟再给你生个孙子,你就一心一意地在那儿带孩子,多好的事。知道你爱养花养草,二哥特地给你买了间带院子的排房,前后都是院子,您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苏妈妈终于心动了。苏叔叔听到她一声首肯,立即让苏一鸣着手办理相关事宜。 苏家饭店地点好、生意旺,出售的消息一放出,立即来了好几个买家。虽然急着卖不免受了点损失,但相对于当年苏家买酒店时的价格,赚得还是相当多了。 程老太太买菜时听说光苏家的酒店一下子卖了将近一千万,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好家伙,看不出来苏家还真是有钱,可平时也没有多看出亲家母像个阔太太。苏宛也不是多娇气的孩子,一样自己会做家务。她们真是有福不会享。 “阿姨,苏妈妈一向最心疼女儿,这笔钱肯定少不了女儿的份。您以后就可以坐在家里享福了。”卖菜的少妇嘴巴甜得很。 程老太太嘴上说“她家的钱关我们什么事”,脸上却早已乐开了花。因为被捧得高高的,买菜时也没那样计较了,并且还破天荒地一下子买了两个荤菜。 自从上次为钱撕破了脸,程老太太对苏家人就心存不满,觉得他们家骗了自己,所以苏爸爸的丧事也没有多热心地参加。丧事办完后,苏妈妈总是病怏怏的,住到了苏三姑家。没有人帮着带两个孙子,程老太太是非常辛苦的,因此对苏宛家人的怨气又更上了一层楼。 但今天的消息,却让这一天怨气都没了。 回家时,程老太太很远就看到自家门前停了辆小轿车——不用问,一定是苏家人来了,怪不得苏宛说今天上午不上班,原来是早就与苏家人约好的,趁着她不在家时谈事。程老太太急忙加快了脚步。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苏妈妈和苏婶婶、苏三姑坐在客厅里,正与小两口说着话。苏妈妈的手里还抱着臭蛋,祖孙俩个笑声咯咯的。 “亲家母,这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程老太太的女高音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热情四射。 苏妈妈笑笑:“这不要走了,来看看孩子们。” “妈,我丈母娘是专门给你送钱来的。”程明赶紧站起来往边上挪一挪,给自己的老娘腾个地方。妈妈对岳家的意见他是知道的,所以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缓解予盾的机会。他当然知道,这一次是妈不对,但不言母过,所以也从来没有当面批评过,只是用行动向苏宛证明,他还是通情达理的。 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儿子与媳妇中间:“亲家母,你这样着急做什么,钱放在你那里还能少得了?” “别人的钱总是要还的嘛,”苏妈妈淡淡的,“我以后到C市去,也不经常回来,手里拿着你的钱,总不是个事。您数一数,这是十一万,多出来的一万就算您这些日子投资的利息,毕竟是向村里人借的,这么长时间,总要给些利息是不是,也免得乡人们说您不讲信用。” 程老太太眼睛都笑没了:“亲家母,您这太客气……一家人何必这样,还出什么利息。”话是这样讲,手底下却将钱往自己跟前挪了挪。 “您数一数,别将数目弄错了。”苏三姑提醒了一声。 程老太太没大高兴搭理她,眼睛却看着苏妈妈笑:“饭店卖啦了?去了儿子那里也得回来看看,不是女儿还在这里吗?”眼神是期待的,重点是在第一句,后面两句不过是顺带的修饰。 “是的,妈”程明为了讨好两个母亲,脸上都要笑成花了,“我和苏苏已经商量好,楼上那间客房就收拾出来给您住。您可以常回来看望我们、看望臭蛋。” 苏妈妈点头,看着女儿十分不舍。 苏宛却一脸无所谓:“妈,不要担心我,我都大人了,有空我就带臭蛋到一鸣那里去看你。” 苏三姑一挑大拇指:“丫头,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你妈能舍了你,可怎么也舍得不下臭蛋。周末呀长假呀,都多想着点你妈,路途又不远。我看你有空时去将驾驶学了,到时候买辆车子,想什么时候看妈就什么时候看妈。” 苏苏笑着答应了。 苏婶婶也拍着胸脯:“这个学车钱让你三姑给,车子婶婶买。你不是就要过三十岁了么?这是个大生日,就算婶婶送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婶婶。”苏宛快活地应着。 程老太太暗暗匝舌,苏婶婶财大气粗,送辆小汽车说得好像送辆自行车似的。 苏妈妈的眼泪却要往下落,抱着宝宝怎么也不舍得放手。 “大嫂,时间不早啦,咱们就走吧。”苏婶婶提醒道。 程老太太急忙说:“这么急做什么,吃了饭再走嘛!亲家母出远门,怎么着我们也该摆桌送行酒。明,你不是说那个锦泰园饭店好吃的?快去订位置。” “不了不了,”苏三姑一面说一面将孩子抱过来递给苏宛,虽然程老太太是破天荒第一次如此大方,但大家还真领不了她的情,“娟娟的妈早就特地摆了接风酒,等着我大嫂去。再说了,到那边还得收拾一下房间,时间太晚了,耽误休息。” 程老太太一听便没有再说什么。 苏妈妈看了看女儿,欲言又止。 苏婶婶心知肚明:“大嫂,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苏苏和小程上午已经请过假了,你总不能让孩子们下午也不上班吧?快走吧,星期六苏苏就会来看你了,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是向苏宛说的。 苏宛赶紧点头,对于今天不能亲自送妈妈,她心中十分羞愧。但程明说前些天他请假,事情积了一大堆,而且单位马上又要提拔干部,这个紧要关头他总请假影响不好,苏宛要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他又不放心,所以连苏宛和孩子他也不让去。 若是之前,苏宛肯定要生气的。但看在这一次办丧事程明出力不小,在父亲买墓地时,又主动提出他们夫妇出钱,所以也就不计较了。而且婶婶与姑姑也教过她,没有用的女人才会与丈夫时时吵闹,有用的女人只在关键时刻出手。 看着苏家人的身影出了院子,程老太太第一件事就是去将自己的钱先放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下来找自己的儿子。 “你丈母娘最后分了多少钱给你?”程老太太声音小小的,她也怕苏宛听到了心里不高兴——毕竟苏宛是千万富翁的女儿,一生气蹬了她儿子,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程明愣了一下:“什么给多少钱?”看看时间不过十点,他还急着要上单位去。 “你这呆头!”程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我可都听说了,苏宛家的饭店卖了不少钱,她妈今天来就没给女儿留一点。” 程明恍然大悟:“留了。” “留了多少?” “妈给苏苏留了一套门面,一年租金就有五六万,顶得上我们一年的工资了。”程明真心诚意地感激。 程老太却急了:“你这个笨蛋,一个门面才值多少钱!” “租金以后还会涨的嘛。”程明依旧笑呵呵的。 他不是不知道苏妈妈有钱了,但当时苏宛与他就说过,那些钱都是要给苏一鸣做生意用的,毕竟他现在跟在叔叔后面做事,自己的股份越多越好,所以他们也别去打那笔钱的主意。苏妈妈也不会去动那笔钱,她的名下有两所门面房,加起来市价也超过一百多万了,一年租金有十来万,养老是足够的,所以也不必他们姐弟两人负担。 “我们的工作是爸妈帮着落实的,住的房子也是爸妈帮着弄起来,他们给我们的已经够多了,对吧?”苏宛当时这样说。 说一点不在意,是假的。但程明转念想一想又释然了。不要说自己乡下的那下伙伴们,就是一同进机关的同事也没有他的小日子过得滋润,他还抱怨什么?财物总是身外之物,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不会比其他人过得差。钱从来不是衡量幸福的标准。 可没有想到的是,苏妈妈临走前却将一间门面的房产证拿了过来,说明这是给臭蛋的教育费。虽然房产证上写的暂时还是苏妈妈的名字,但苏妈妈说了,这是要过户的,让他们夫妇俩拿着证件去打听手续怎么办。 以为没有最终获得,这份喜悦难以言表,所以程明十分开心。因为是给孩子的,苏宛也就坦然地接受了下来。程老太太回来之前,大家正在商量着怎么办过户手续,过户后房子落在苏宛夫妇名下还是孩子名下。 程老太太听了儿子的话却只撇嘴,苏家人这是拿了西瓜,又担心女儿女婿跟前过不去,所以特扔粒芝麻。可叹儿子这没用的东西,居然还在沾沾自喜。 她怎么就生出了这样的笨蛋? 第七十三章财产就没有女儿的?2 程老太太往楼上苏宛的房间看了看,将儿子拉到一边:“明,我可听说苏宛家这次卖房子卖店拿了不少钱,就分你们这一点说不过去。你和宛儿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程明有些头疼,妈妈又来了,她什么时候才能不惦记别人的钱?虽然爱财是人的本性,可也要取之有道。总是这样,不仅会让苏家看不起,也会令自己在妻子跟前难做。 “妈,那是苏家的钱,与咱们没有一点关系。”程明小心翼翼地答着。和妈妈一样,他也担心苏宛这时会下楼。 程老太太打断儿子的话:“胡说!怎么没关系,别忘记苏宛是苏家的女儿、你是苏家的女婿,再怎么样也该分你们百八十万的。儿子是人,女儿就不是人?苏家不是一直讲男女平等,女儿儿子一个样。天天说怎样疼女儿,怎么一动真格的就不疼了?” “妈,这些话以后别再讲了,苏苏听到会不高兴的。”程明皱了一下眉头。事情还真让三姑说中了,自己的妈果然得与自己来这一场。 程老太太不买账:“她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呆头!现在你也成家了,怎么也该替自己打算打算。明儿你就别上班了,和苏宛到她妈那儿去,好好谈谈这件事。要论经济条件,那苏一鸣比你们好了不是一星半点,苏家还如此偏心,不像话!” 程明怔了一怔,索性将话说开了:“苏家的财产是我建议苏苏商量过不要的,我可没脸出尔反尔。一鸣的条件是不错,可现在那边不是比我们需要钱吗?他是个有良心的人,现在我们帮了他,今后不会忘记我们。而且以后我岳母也是靠着他过,所以于情于理这份财产都应该给一鸣。” 程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你倒大方。” 程明讨好地笑:“妈,岳父岳母已经帮我们安排得够好的了,房子好、工作也好,现在还给了门面。妈您到我们单位看看,有几个小年青有你儿子过得这样滋润的?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以后不要再谈了。” “你这孩子,就是仁义,”程老太太不满地咂了下嘴,“与钱有仇是不是?你们要不爱钱,还一天到晚想着啃妈的钱做什么?”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她多少明白,自己的儿子能说出上面的话,绝不会是自己的主意,而是媳妇家人教的。恨不得现在就能将苏宛叫出来,好好当面对质一下。 程明一愣,急忙来哄老娘:“妈,您小声点,宝宝睡了。天地良心,我和苏苏可从没想从你那里要一分钱。你也看得出来,你二媳妇是个孝顺的孩子,从结婚后她可没少孝敬您,是吧?就您的小金库,她的贡献可不小……” 程老太太没想到儿子会在此事扯出这件事,不禁骂了句粗话:“你也掂记你老娘的钱啊,妈存钱还不是为了你们!”她脸上似笑非笑,“你们夫妇孝顺是孝顺,可想啃老时也没有闲着,弄这房子,妈妈没有拿钱出来?妈要不拿钱,你的小日子过不安稳吧?” 程明恍然大悟,沉默着没有开口。 程老太太儿子不搭碴,只能自己长叹一声,靠近儿子一步,推心置腹:“你说苏家这样有钱,砌房子时还惦记着咱们的,也太不像话了。” 这件事程明也多少觉得苏家当时过份了,为让老娘拿出五千块,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夹板气。与苏家人相处多了,常见她家一掷千金,所以也忍不住会想,苏苏要他家的钱干嘛。当然这只是在心里转一转,可不敢告诉老娘听,不然又是一场家庭大战。 “妈,妈,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程明息事宁人。这几天他和苏宛的关系才缓和了一些,可不想因为一些琐事闹僵。再说单位里正在准备提拔干部,他不想在此时闹出家庭不和的名声,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闹钟在此时敲了十一下,程老太太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扔下儿子去做饭——成成就要放学了。 中午吃饭时,苏宛没有胃口,干脆不吃饭,而是一心一意地喂着孩子。臭蛋也是吃一口玩一口的,一点不听话。 苏宛有些着急:“你这孩子,不好好吃饭,想做什么。妈妈下午还要上班,可没有外婆那样的功夫慢慢哄着你。” “苏苏,没跟孩子急,”程明想从她手中将饭碗接了过来,“我吃好了,你快吃吧,将孩子交给我。” 苏宛用手拨他:“你哪会喂宝宝,只会宠坏他,一边去。” “宝宝要喝牛奶。”臭蛋口齿不清。孩子也是会看眼色的,知道爸爸好说话,所以过份的要求总是向爸爸提。 苏宛脸一板:“吃饭呢,喝什么奶!” 话还没讲完,程明已经起身去拿,回来时顺便带了一盒给成成。 苏宛见了随口说了句:“别给成成,这是宝宝喝的。” 程老太太脸一僵,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伸手将成成面前的牛奶推向苏宛:“小气的,喝你一瓶牛奶就说三道四,亏得你家还千万富翁。” 苏宛吃了一惊,不知婆婆因何忽然发火。还没来得及解释,程明已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妈,这事不怪苏苏,是我拿错了,这就重拿去。” “你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听老婆的。”程老太太看着儿子的背影咬牙切齿。她的声音控制得恰到好处,不高不低,正好能被苏宛听见,却又可以用自言自语为自己掩饰。 与婆婆相处日久,苏宛已了解婆婆的为人,不会笨到自己去捡骂,只是淡淡地笑了一笑,依旧喂着孩子。 见媳妇不应站,程老太太重新端起饭碗,第一件事便是夹了块排骨给大孙子,“咱农村人,没钱,不喝奶,咱吃肉,一样长身体。” 苏宛脸色不大好看,婆婆这是说给她听的呀!。今天妈妈走没有去送,她心中本来就不大痛快;现在婆婆又找碴,心中的怒火简直不知该往哪里发泄。但想起妈妈临走前的嘱咐,她还是将火气压下了,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妈,你误会了,我不是不给成成喝,这是给臭蛋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喝的,不适合成成。他喝的奶我妈也早买了几箱放在储藏室里。这个程明怎么拿到现在还没拿来。” 借着找丈夫的理由,她打算离开了餐桌。人不见心不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偏偏这时程明来了,表功一样的将牛奶拿在手中向她摇着:“苏苏,咱们还真舍得花钱,一下子给成成买了五六箱,够他喝几个月的了。” 本是拍老婆马屁的话,却不曾想杵在了自己老娘的心窝子上。 在苏家呆了这么多天,程老太太多少也明白在两个孩子的饮食上,苏妈妈分得很精细。为自己的孙子花钱,照理她不该有什么不快。但向来她不曾在晚辈跟前低过头,加上今天由于苏宛的原因放走了财神菩萨,心中也是有火的,当即冷笑了一声:“宛儿,妈知道错怪了你,你可别生气。妈说一句你别不爱听,我们乡下人没那样讲究,有牛奶喝就是好的,还分什么年龄段。你看看,成成这奶喝完了怎么办?咱家可买不起这么贵的。宝宝又要吃,他又要吃,明可不是开银行的……” “妈,不至于吧,你儿子的工资养两个小人儿还不是小菜一碟。”程明两边讨好,脸都笑酸了。 可惜他妈根本不理他的努力,继续着自己教训媳妇的节奏:“宛儿呀,妈劝你一句,以后不是咱们在你妈家里吃饭的时候,想到什么就买什么了,你也该节约节约,钱不是那样好赚的。” “妈,您说什么呢,苏苏没有大手大脚,再说了就凭你儿子、媳妇的工资,咱们还用不着那样斤斤计较、处处苛刻。” 程老太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真这样才好,妈巴不得你现在就发达,可以跟着享福。可是常将有时思无时,用钱还是必须得有规划。咱们无所谓,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紧。可宛儿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家里有钱,好吃好喝惯了的。今天伙食也不算差吧,在我们普通人家就算最好了,可你看宛儿一口也吃不下去。现在她妈将钱一带走,以后你们就得靠自己了。妈妈不是说宛儿好花钱,可得提前嘱咐着。常言道,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 苏宛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刚才婆婆拉着丈夫在楼下说话,她也多少有两句落进耳朵里,早知道婆婆会因为钱的事发作,所以妈妈特地多还了一万块,却没想到还是堵不上婆婆的嘴。 “妈,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用这样拐弯抹角。”苏宛竭力让自己平静,可手中的碗却放得有点重,小汤匙蹦了两下,又安静地躺在碗中。 程老太太冷笑:“我有什么话要说,做为长辈我该讲的刚才都说了。我这人说话直,可没你那样多的弯弯心思。为了你好,你却摆脸色,不识好人心。”一面说一面站起来收拾碗筷。 婆婆就是这样,别人越生气越会气人,她就是想要将发起战火的罪名放到自己的头上! 苏宛冷静了一下,抱着孩子上楼。她退了,老太太爱怎么作就怎么作。总之她听程明的,为了家庭和睦、为了丈夫的前途,不跟她一般见识。 只听婆婆在身后说:“看看,这脾气,妈在你家还能开口不?”显然是要儿子替自己作主。 “妈,我求求你了,少说一句成吗?”程明急得要撞墙,连忙起身跟着上了楼。老婆今天的表现可算隐忍到了极点,在楼下没发火,可不代表一会儿不向他发火。 只剩下成成一个人还在吃饭。 程老太太的火气没地方去,只能连累孩子受委屈。当即将手中收拾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小祖宗,你倒是快点好不好?这是要吃到什么,你来这里是学习的,不是让你这样慢慢吞吞的吃饭的。什么本事没学到,饭量倒见涨。你妈一分也不贴,奶奶可养不起你!” 成成也不开口,只是埋头扒饭。 走到楼梯上的程明听到,忍不住转身回了一句:“妈,你有火对我发好了,干嘛要对孩子?现在学生多辛苦,孩子每天骑这么远的车去上学,又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是必然的。” 程老太太瘪了瘪嘴,终是没有说什么。她也感觉到,自从苏宛的爸爸一死,儿子对媳妇的态度似乎变了。 第七十四章一家人团聚多好 突然没有苏家的资助,程明才发现钱真的不禁用。明明上星期才给过妈一千块,可没几天老太太就又说没钱。作为儿子,他不能质问母亲钱花到哪里去了,而且他也相信,妈妈不是苏宛,不会乱花钱。但他的工资现在由苏宛保管,每次拿钱时都要受够老婆奚落,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于是,更多时候他不与苏宛讲,只是压缩自己的零花钱,或者再想方设法存一点外块,填补亏空。他的笔头子勤快,七七八八的稿费加起来,也有不少。 程家的生活费现在定的是一个月两千块——这几乎已是苏宛全月的工资。 凭良心讲,二十一世纪初期,这不算少,但家里吃饭人多,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程成学校时又常要钱,老太太自己时不时也要添置一些东西,难免捉襟见肘。苏宛现在手上还有六七万一年的房租,顶上得一般人家一年的收入,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节约。 为此,程老太太不无怨言。程明受妈妈的影响多了,也觉得妻子有些故意。可苏宛动不动就拿“要节约,要规划,咱们可是靠工资过日子的人”或者“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这样的话对付他们母子。这种以子之予攻子之盾的做法,不要说程明,就是老太太也无从反驳——这是程老太太前些日子郑重其事与谈苏宛过的,要反驳等于打了自己的脸。 不过苏宛与臭蛋母子的吃穿并不受影响,她的姑姑们隔三岔五以看望孩子为名送过来一些东西,有给孩子的,也有给苏宛的。没有花自己家的钱,程明巴结不得,老太太却有意见,因为苏宛从来也不告诉她人家送了什么,只觉得苏宛与孩子的新衣裳不断、好吃的不断。 “今天她家又有人来了,大包小袋的直接拎到她屋里,看也不让人看。”不知多少次,程明一见门,妈妈就神秘兮兮地将他拉到一边。心中有不满,但又怕说多了儿子反感,所以老太太多少有点克制。自从苏爸爸去世后,儿子对媳妇多了几分包容,老太太也是有分寸的。 程明能说什么?只能安慰自己的妈妈,又再三表示这些东西是人家的心意,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将人家的好心拒之门外。 儿子护着媳妇,让老太太有火没处发,她也多少知道儿子正在提拔的关键时期,这附近又住了不少同事,所以一直忍着怒火。 终于程明做副处长的事敲定了,于是,让程明更伤脑筋的事来了。 程老太太病了,据说是累病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连上厕所都得人扶着。 程明晚上下班回来吓了一跳,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一下午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妈,您这是怎么了?” 程老太太哎声叹气:“两个孙子、全部的家务,铁人也应付不来,何况你老娘现在也是快五十多的人,毛病一大把。我寻思着不让你们知道,免得你们又担心。可是人老了不争气,今天就闪了腰了……”她显得十分懊恼。 当天的晚饭倒好解决,只是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大人还好应付,关键还有两个孩子——臭蛋白天总得有人带吧,成成学习那么紧张,总得吃饭吧。 儿子的担心与妈妈如出一辙,两人同时哀声叹气。 苏宛却不像他们这样担心:“妈,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休息,这些事儿您别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程老太太不大高兴,这是做媳妇的样子么?婆婆病了不说关心几句,反而说这些不着调的。老太太忧虑得眉毛都攒一块儿去了,“妈就是劳碌命哟,为来为去的还不是为了你们?我自己病着没什么,臭蛋怎么办?你们怎么办?” 果然,程明立即感动至极:“是呀,怎么办?”眼睛在面前的两个女人之间划来划去,拿不定主意。 他忘记了,为了家庭和睦,他现在已几乎成了半个家庭妇男。除了洗衣裳,什么都干。现在老太太一倒下,多出来的家务并没有多少。何况苏宛也并不是那什么根草不拈的大小姐,唯一真正为难的就是两个小孩。 儿子的担心正中程老太太下怀:“就是说嘛。我看不如请个人来?”话是对儿子说的,眼睛却看着媳妇。 “保姆?”苏宛不待程明回答,便抢过话头,“妈您要是白天需要保姆照顾,那咱们就请一个,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一个月一千块吧。程明每月拿到手的工资都两千多了,何况过年过节还有钱发?这点钱他花得起!明儿我就到劳务市场去找人!”真请个保姆到是好事,免得吃那难以下咽的饭食,家里也不会乱糟糟的了! 但显然老太太不是这个意思,她的病可不是为了让儿媳妇趁心如意。 程老太太用嗔怪的口气说:“这孩子,妈有手有脚,要什么人照顾?妈担心的是臭蛋,白天没有人带,我又抱不动他。这么大的孩子,总不可能会自己照顾自己的。”眼圈红红的,难过得想哭的样子。 “苏苏,妈是为了宝宝担心!”程明感动不已。 毕竟是自己的妈妈,再不疼儿子,孙子总是惯着的。 苏宛抚着孩子的头,没有开口。她将婆婆病了的消息告诉三姑时,三姑就说其中必有名堂的,果然花样来了!真的想看看老太太的葫芦里倒底在卖什么药。不想请保姆,那她想请谁?苏宛心中已多少有了一点预感。 程老太太见她没了下文,便也不再管她,而是向自己的儿子说:“明,你看你爸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你哥厂子不景气,前几天打电话说下岗了,不如叫他们过来……” 苏宛恍然大悟,怎么这是想将她的家变成B县特区? “可别,”苏宛一脸正色,“爸爸与哥哥过来,不是替妈分忧呢,倒是替妈又找了两个人侍侯,这哪行!妈,你是这家的顶梁柱,你的身子是全家最重要的事,我们绝不允许您太过劳累。你放心,两个孩子我有办法,您只管养好身子就成。” 妈妈的心思,程明未必不明白,之前也或多或少对他透露过,可他一直没敢松口。对父兄两人,他一向怨多于爱。现在家里有孩子,他们一来,那些不好的习惯早晚将孩子带坏了。何况这两人来了也呆不住,赌惯了的手,一时半会可改不了,这是其一;另外也确实如苏宛所说的那样,来了也是给老太太添麻烦。 程老太太没想到儿媳妇会这样讲,明着是为她好,实际是堵死了她的路。真没想到,这丫头如今也有这个心计。 “宛儿,就你心疼妈妈。”程老太太由衷地握住儿媳的手,似乎感激不已,随即又话峰一转:“可你也要上班,两个孩子都交给你哪成?不如叫你嫂子一起过来,洗洗涮涮她还是可以的。再说她儿子也在这里,服侍自己的儿子也应该。” 程明脱口而出:“嫂子可是有工作的人……” “辞了呗,”老太太说得轻描淡写,“乡下厂子一个月能开多少钱?宛儿家有门面,让你嫂子与你哥两口子做个小生意,不比上班强?明,一家人就该一个拉一个。之前我还不懂这个道理,可你看宛儿家,上上下下多团结?不然她家能这样发财?宛儿的爸若不是为了她叔叔,也不至于……你们小日子过得挺好,可别忘记你的爸你哥他们还在挨苦受穷。”她语重心长。 程明心中恪登了一下,妈妈的要求似乎有些过份了,但又好像确实是那个理。他看了苏宛一眼,没有急着开口。 苏宛这才觉得自己之前太幼稚,老太太的目的竟不止于让家人过来团聚,还打着她的门面房的主意。真是想到一出就是一出!房子给他们用,那她的租金怎么办?还有做生意的本钱哪里来?无数次冤大头的经验告诉她,只要她敢松口,就要再大出血。 “这可不行!”苏宛断然否定,“做生意可不那么容易,我们不收租金是小事,只说他们两个会做生意不?”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程老太太话是对着媳妇讲的,眼睛却看着儿子。 程明依旧没开口。损失五六万房租是小事,正如苏宛所讲,那两口子不会做生意,哥哥的脾气他明白,别生意没做成,又惹出什么大的麻烦来。兄弟间拉扯是应该的,但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可两个女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在他身上,哪容他继续置身事外? “妈,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终于,他不得已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房租。放心,这个我会催着他们给,决不会让你们少一分钱。”老太太索性将话挑明,手狠狠地拍着胸脯,就差赌咒发誓言了。 苏宛淡淡地笑笑:“房租是小事。妈既然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可讲的了。不知道做什么生意,还有本钱哪里来?” “本钱妈掏了!”程老太太十分爽快,“你妈不是多给了一万块利息么?这利息我也不拿了,就给他们做生意。你看,开个超市可好?我们镇上刚开了一个大超市,生意可好了。” 苏宛又好气又好笑,六七万的房租,生意的本钱才一万,连装修店面都不够,还开超市? 程明忍不住说了句:“妈,这件事还是算了,一万块开超市做梦呢。我哥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一千完八百。你一万块拿出来,不要几天大约就没了,我嫂子又管不了他。” 苏宛吐了口气,丈夫还算明白。她也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老公,妈也是关心儿子嘛,做生意就做生意吧,哥哥嫂子也得有个正经事做做才行。” “宛儿说得对呀!”程老太太脸上乐开了花。就不信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她对付不了。 苏宛回了一个微笑:“一家人嘛,何必客气!不过,我妈那门面现在有人用着,订的合同是三年的,还有一年多才到期。” “你家的房子,要他让还不是立即得让。”程老太太满不在乎。 程明生怕苏宛听在耳朵里要笑,急忙拦住自己的妈:“可没那样简单。若是让人家提前退,要双倍返还租金的,最少得十五万吧。” 老太太咂舌:“这么多,抢钱呐!” 苏宛来了一句:“是抢钱呀!但合同订好的,没有办法。妈您放心,退租这件事我去和他谈好了,只是这笔违约金我可拿不出来。我和程明的经济状况你知道,一个月存不了几个钱。不过。妈你那儿不是有十万吗?我再向姑姑借几万也就够了。” 竟然要自己拿出所有的老本?老太太脸色都变了,讪讪地:“那算了,妈无所谓,总不能让你们又借别人的钱。再说一年也赚不到十万呐,还是等房子到期再说吧。” 程明松了口气。 第七十五章该来的人一个也不少1 在儿媳面前,老太太是不会甘拜下风的,虽然让大儿子来做生意地事泡了汤,但一家人团聚的念头却没有因此放下。 “宛儿,我看不管生意做不做,还是让你嫂子来,她的孩子凭什么让你侍候?”程老太太义愤填膺,一幅完全为了苏宛打算的模样。 程明非常诧异老娘的说法,不禁愣住了。 苏宛可不是当年天真的小姑娘,如今又受过三姑指点,当即笑了笑:“是的,妈说得对,我也觉得不合适,但有什么办法,不是您一定要让大孙子来的吗?总是一家人,来了就来了吧。” 程老太太不曾想她会如此直截了当,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妈那时也只是想将孙子培养成人,没想到一个孩子这样难带。我身体好好的还没事,如今躺在床上,一切都交给你,这怎么能行?妈病了也就算了,可别将你也累病了。” 苏宛一脸无所谓:“没事,我还没有那样娇贵。成成又不是小孩子,每天三顿饭而矣,好办。至于臭蛋,我也打听过了,我们单位对面的幼儿园开了亲子班,只要超过二十个月的宝宝就能上。” “有这样的学校?”程明喜出望外。说实话,家里一屋子人他也不喜欢。 程老太太却有点吃惊:“这么小的宝宝送去上学,也太可怜了。老师只怕带不好吧?” “哪能呢!”苏宛笑嘻嘻的,“我们单位有同事家宝宝在那里,说老师带得可好了,现在回家吃饭也不挑食,晚上到点就睡,也不磨人。臭蛋就是被大家宠坏了,早点送到学校立立规矩,也是好事。” 程明当即拍板:“那明天咱们就看看去。” “行。”苏宛笑得很甜。 程老太太心中不是滋味,儿子真是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就知道听老婆的。也不知道在苏家办丧事的那几天,苏家人到底给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至他如此巴结老婆。 老太太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样几天就不该天天呆在家里,以至于儿子失控。 事情似乎就这样订下来了。 臭蛋的入园手续办得很顺利。以前苏宛妈妈带时,曾经上过短期亲子班,所以孩子适应得还算快。上学了,臭蛋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名,程天。程成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家里忙不过来,所以非常自觉。相处将近一年,他对苏宛越来越依赖,所以当然会体谅她的不易。 孩子们倒还安生,就是程老太太不让人省心,总嫌苏宛做的饭不合她的胃口,早上小两口问她想吃什么都说随便,但真正做出来了,老太太又挑三拣四。 “那蔬菜还是生的呢,肉么也烧得太淡了,没有味儿,这哪是给人吃的!”程老太太老脸一苦,长得像长白山。 每当此时,只能程明补救,亲自下厨给老娘做个蛋炒饭或是下碗面条一样。仿佛为了硌印人似的,程老太太每回都吃得香甜无比。明明普通的饭食,偏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 苏宛又好气又好笑。为了当个好媳妇,她专门在自家的饭店和厨师学了一个多月,不敢说做的饭菜有多好吃,但绝不会像程老太太说得如此不堪。婆婆说不好吃,为什么两个孩子与程明都吃得很香? 程明背了老娘就讨好她:“别跟妈一样计较,病人嘛,口中没有味也是正常的。你做饭的目的是为了大家,又不是为了妈一个人。我爱吃就行了。” “我怎么觉得你妈有时像个小姑娘一样,爱作呀!”苏宛不怀好意。还有一句她没说出来——若不是满脸褶子,光听她说话还以为是个年轻少妇呢。 程明却顺着杆爬:“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嘛。你懂这个道理,就更别生气了。”一边说一边挠她的痒痒。 苏宛向来最怕这个,忍不住笑了。江湖一笑泯恩仇,小两口之间也是。于是再大的怨气也没有了。 小两口辛辛苦苦地忙活了一个多月,程老太太的病不仅没有私毫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迹像。原来吃完饭,还在客厅坐一会儿,与儿子孙子聊聊天。现在几乎除了吃饭都睡在床上了,有两回还是程明端进房中吃的。 苏宛本是打算带着她上医院看的,可有一次上班中途她回家拿东西,却看到老太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还跟着咿咿呀呀地唱,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水果和零食。 敢情这病又是装的呀! 苏宛也不揭穿她,转身回了单位。晚上回来本想将此事告诉程明,但想想又罢了,想必她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吧?反而会让他对她产生误会。 第二天老太太又懒在床上哼时,苏宛瞅了个程明不在跟前的当儿,低声说:“妈,你起来看看电视、唱两句戏,再吃点零食,精神就好了。” 程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若不是程明正好进来,苏宛大约也就将她拿下了。 “你妈这是准备病到什么时候?”一天做饭的时候,苏宛终于忍不住了。她每天工作也很辛苦,回来后还要侍候老的侍侯小的,晚上累得倒在枕头上就睡,更别提什么娱乐了。 程明开了个玩笑:“你当我妈愿意生病呐,昨天还说辛苦你了呢。你再忍一忍,天气暖和了,身体也就好了。” 苏宛忽然想起在《红楼梦》中似乎也读到过同样的话,不过人家书上讲的是林黛玉,现在程明是用在程老太身上。 她忍不住笑了。枯皮黑面的乡下老妇忽然化身绣楼上娇滴滴的小姐,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吗? 程明见老婆这样,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急忙要加深印象:“我妈其实真的很喜欢你,你看这些天都没有吵过架吧?她和我嫂子住在一起时,可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 苏宛俏脸一板:“你还真会拿我比。我要是你嫂子那样的,怕是也不会有这一大屋子人了吧?” 程明有些遗憾,老婆的这张小嘴真的越来越能说了,再也不会有从前他说可以摘月亮给她、她也会相信的日子了。真的需要想个办法替婆媳俩缓和缓和关系。 “别嬉皮笑脸的,我和你商量件正事。”苏宛忽然一脸正色。 程明问:“什么事?”嘴上说着话,手下洗菜的动作却没有停。 成成五点四十放学,七点钟上晚自习。所以下班后大家就像打仗一样,为了不让孩子迟到,吃过饭程明还要用摩托车送孩子去,然后九点再接他回来。累是累了些,但自己家侄子总不能放任自流。 “我们公司在C市也有公公司,你知道吧?” “知道。” “他们那边缺人手,所以总公司想从我们这边调两个人去。” 程明的手下终于停了下来:“什么意思,你想调去?” “当然是有这个想法的,那边收入也高一些,而且我又可以和妈在一起,我们单位的人都在争这两个名额呢。”苏宛笑了笑。其实下午经理特地找她谈过了,可报不报名她还在犹豫之间。去当然好,但从此夫妻分居似乎又不妥当。 程明迟疑了。妻子去前途无疑一片光明,对孩子将来的教育也不无好处。可是自己作为政府工作人员,想调过去就不那样容易了。再说像他这样的小兵换个单位,无异于从头再来,那这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还有成成现在才上初一,他们夫妇一走,这孩子怎么办?总不能又转到C市去吧?当初在这里上学没有花钱,那是苏妈妈想的办法,到C市可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苏宛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会赞成我去,所以今天黄总征求我的意见时,我就没有答应。” 程明不禁感动:“谢谢你,苏苏。” 苏宛撇了一下嘴:“你以为你老婆就那么无情无意?但是有一点,我不走可以,必须请个保姆。” “请保姆?”程明很意外。 苏宛笑了笑:“钱是身外之物,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请个钟点工,每天帮咱们烧两顿饭,然后一周打扫一次就行了。” “苏苏,我知道你辛苦了。”程明满脸真诚,“可是,请保姆得花多少钱?现在用人可不便宜。” 苏宛拍了一下丈夫的手:“我辛苦没什么,只是你太辛苦了。再说请个人没多少钱吧,咱们又不是负担不起。我和以前在我妈家的黄姐联系过,她答应帮我们介绍一个好的。包吃两顿饭的话,一个月也才800块。” “这么多?” “不多啦,我妈之前用的2000块一个月呢。” 程明沉默了,花这样高的价钱,不要说妈就是自己也是反对的。800块一个多,都敌得上一般人在厂里的工资了。 “老公,行不行呀?你倒是给个话。”苏宛撒着娇,现在这样一下班就忙着侍候人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程明面露难色:“我妈准不能答应。她是最心疼钱的了……” “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苏宛的脾气又犟起来。 程明急忙满脸堆笑:“好好好,你自己的钱。不过这件事容我慢慢和妈说,反正就放五一长假了,等放完假再让人来上班好吧。这几天我会尽量帮你多做一点事,减轻老婆大人的工作量。” “这还差不多。”苏宛终于笑了。凭良心讲,丈夫还是不错的。妈妈说得对,男人总是要慢慢成长的,终有一天他会心疼老婆、关心老婆。一个顾家的男人总比在外面胡作乱为强。 她是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丈夫打造成天下第一的好男人。 这不仅是给自己争口气,也是在婆婆跟前争口气,不要以为她就是好欺负的。 第七十六章该来的一个都不会少2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五一长假。七天时间,苏宛终于可以带着孩子去看妈妈了,这是程明与她早就计划好的.她的心都快要飞了,一路上都哼着小曲。 可一回到家,她就愣住了,一屋子的人,站都没地儿站。不仅程明的爸爸和哥嫂来了,就是哥嫂的哥嫂也带着孩子来了。另外还有她不认识的一对中年夫妇以及他们的孩子,据程明的哥哥介绍,这是他们村的支书一家,五一长假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跟着一起来。 村书声音洪亮,支书娘子笑声清脆:“不好意思,弟妹,打扰你们了。” “家乡的父母官,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你们来我们求之不得呢。老大在家还要靠你们多照应!”程明笑着接上一句。就知道自己的妻子不会说客气话,他是生怕失了礼分。 苏宛能说什么?她的教养让她当着外人的面发不出脾气,何况程明还在一边一个劲儿地冲着她陪笑脸。 真是奇怪,这家伙只要苏宛有事,总是不能请假、不能提前回家等种种理由和借口,可今天怎么就有空?看着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和一屋子的乌烟瘴气,这家伙肯定回来的时间不短了。 扫视周围一番,未见太后程老太太,不用问,定是还躺在床上生病,等着她侍候呢。 苏宛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声,一把抱起在烟雾中玩得正高兴的儿子,和大家打了个招呼,转身上楼。 她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看,态度也显得冷淡了,这实在不能算给程明争脸、给程家争脸,但她真的装不出高兴。 二楼的情形更叫她生气,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脚印。这些脚印四处延伸,显然各个房间都未能幸免。虽没到三楼看看,但楼梯上一脉相承的脚步令她明白,那里也有人光顾了。一定是在她回来之前,大部队的人马已经全方位参观过这所房子。 给孩子洗脸、换衣裳,又开始拖地,还没忙完,就有人上来了。是程大嫂,身后还跟着村支书娘子。 与苏宛面无表情不同,两个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苏宛,不好意思,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给你添了麻烦。”程大嫂率先开口。 支书娘子也是一脸笑意:“是的哟。你家可真漂亮,像皇宫一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宛只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您客气了,就是很普通的屋子。” 她扔下了手中的拖把,反正拖也没用,支书娘子穿着自己的小皮鞋呢。鞋跟“咯咯嗒嗒”地敲击着地面,苏宛真心痛自己的实木地板。就没人告诉她上楼要换鞋么?程明这家伙真不是东西!苏宛恨恨地想,这地她不会再拖了,让那家伙去干! 程大嫂一脸歉意:“苏宛你看,我们将你的屋子弄脏了。”一面说一面上来拿拖把。 苏宛急忙拦住她:“没事没事。刚刚宝宝将水洒了,我才拖一拖的。”她的教养让她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撒了谎。 乡下人进城还是很讲究的,大嫂与支书娘子都是崭新的衣裳,鞋子也是逞亮,显然是专门置办。支书娘子还掏出个红包要给苏宛,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苏宛哪里肯要?推了半天,到底钱还是进了支书娘子的口袋。 三个人坐下谈心,苏宛这才从程大嫂口中知道了大家的来意——五月一日是成成十五岁的生日,所以一家人特地赶过来庆生的。 十五岁也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庆祝,居然还请客人?苏宛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孩子的生日是大事,这个观点苏宛倒是赞成的。本来她的打算是到那天白天带上臭蛋和成成到C市的游乐场玩一下——这个游乐场全省出名,因此她的提议全票通过,然后晚上一家人到饭店吃个饭。 但现在乡下一来人,这个计划显然要改变。苏宛更加不开心,看妈妈的规划大约也要泡汤。她只能安慰自己,七天长假呢,未见得这些人一直呆那么久。 程大嫂笑呵呵地:“苏宛,玉莲和我大嫂是第一次到A市,这几天想要到市里转一转,到时候你带我们去吧?程明说你放假了。”她说话的当儿,那个叫“玉莲”的支书娘子不断点头。 苏宛在心里咒骂了几百遍“程明不是人”,可嘴上拒绝的话却说不出来。毕竟长假是众所周知的,否认了太不像话。 “好的呀,只是我可能要抽两天到C市看看我妈。”苏宛老老实实地回答,期望着大嫂能给她一点希望。 支书娘子一脸兴奋:“C市?那里的名胜古迹可不少,游乐场也很出名。苏宛,你可真幸福,有妈妈生活住在那里。这一次去你一定会带孩子去玩的吧?” 虽是很普通的聊家常,苏宛却似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不管自己是不是多心,她都立即予以否认:“我是去看妈妈的,当然不会玩。我弟弟在那边上班,C市已经玩过很多次,风景也就那样,游乐场也不过如此。” 程大嫂脸上依旧笑得很甜美,冲着支书娘子一顿得瑟:“我家苏宛在我们的眼中就像公主一样,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国外她都去过,坐着大飞机去的,国内她早就玩厌了。我们就不同,一辈子守在农村,若不是有苏宛你住在这儿,连A市也来不了。”最后一句是向苏宛讲的,很有巴结的味道。 苏宛却不敢再往下聊,生怕说得多了,大家也要跟着她转战C市,那时候带累着自己妈和弟弟跟着受累。 她急忙说了一句:“也没有你们想得那样好,到国外也只是公司派去,几天就回来了。本来我是打算去看妈的,但你们来了,就下周去,总不能将客人扔在家里。”她笑呵呵的,痛自己说了假话,却又不能不这样讲。 幸而臭蛋此时来找她,说是要尿尿,苏宛这才得以脱身。 晚饭是程明安排的。以前都是在苏家饭店,如今饭店没了、程明又没有公款吃喝的本事,所以钱必须得自己掏。以他的小气个性,虽然想长脸,抠门却依旧难免,因此所选饭店还可以,在点菜上却不免推板了一些——他到是也想找个实惠点的地方,但来的人实在太多,小饭店没那样大的桌子。 吃饭时,村支书处处一幅见过大世面的样子,侃侃而谈,不住地对菜和环境评头论足,几乎每上一道菜都给予了严肃批评,酒喝得越多多,话讲得越狠。最后得出结论,大饭店就是华而不实,并因此将包间服务员拎过来狠狠地批评了一番,最后连楼层经理都惊动了。当然经理自动送上门,支书也没给他好日子过,同样批评了一番,甚至话说得更狠。 这顿饭最后以程老大和支书双双醉倒而告终。结账时,吧台服务员看她的眼色,让苏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这才是噩梦的开始。从第二天起,苏宛简直成了自动提款机。门票、礼品、小吃无一例外是苏宛掏的。由于头一天的原因,第二天晚上程明当然不好意思再到这个饭店来为侄子庆祝生日。重新找了一家,点的菜也不敢挑便宜的上了,免得又出状况。这一下比前天足足多花了一倍的钱,饭菜竟吃了将近两千块,还不包括酒水。 苏宛回到家与程明躲在房间算账,程明心痛得直抽冷气。乖乖,不动自己的不知道,敢情招待个客人待价这样大! 苏宛只得苦笑:“花个钱倒是小事,但他们什么时候走,我要去看我妈!” “很快很快。”程明几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他又何尝不盼他们早日离开? 苏宛除了相信也只好相信。 A市不大,可去的地方实在不多,玩了两三天,就将能玩的地方全都玩完了。离上班还有好几天,就这样回去,大家又有一点不甘心,都在计划着是不是到附近再转一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这一下苏宛不敢再提自己要去看妈妈的话了,那是自投罗网呢! 在家呆了两天,支书娘子终于有了打道回府的打算。这打算也触动了程大嫂的大嫂,但两个女人都提出来,回去前到街上买些东西带回去,顺便给孩子买两身衣裳。到城里一趟,没有道理空着手回去。 苏宛喜出望外,巴不得她们有这样一声,急忙带着众人上街买东西,恨不得立即送走这群神,她好去看自己的妈妈。 在真维斯的店中,程大嫂的侄女看中了两件衣裳,营业员不住在旁边游说,小姑娘更加心动不已,穿在身上怎么也不肯脱下了,但她妈妈又再三地不肯买,母女俩人就那样僵住了,甚至当着大家的面吵起来。最后妈妈屈服了,却将矛盾推向售货员,无论如何要人家让一百块钱。服务员急得只是苦笑。 苏宛看不下去,也就两三百块钱的事,有必要如此大的动静么?主动掏了钱。小姑娘拿到衣裳,连连说谢谢阿姨。 这一下苏宛算是给自己找了件事,支书娘子和程大嫂也想给自己的孩子买衣裳,拿了衣服也迟迟不舍得花钱,最后服务员将缴款单全开给了苏宛。 因为就能看妈妈去,苏宛心情还不算不错,最终也都付了账。回到家,程明已将返程的车票买好,是下午三点的。 “苏苏,你在家做了几天饭也累了,今天就出去吃吧!”程明这样提议。 苏宛明白,心疼她是假,想给大家送行是真的。反正这么多钱已经花了,也不在乎这一点,苏宛欣然答应了。 却没想到这饭一吃吃出事来,苏宛这才发现,最傻的还是自己,她又被骗了! 第七十七章老太太如愿了 吃完饭大家回去收拾行礼,苏宛这才发现,程明家的人一个也不走。 她恨不得立即要拉住程明问个究竟。但程明显然早已料到这一点,处处躲着她,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终于在路口送走人,苏宛逮到了丈夫。 “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苏宛声色俱厉,全然不顾程家人诧异的目光。 程老头看不下去儿子如此被媳妇欺负,闷闷地说了一句:“苏宛,一个女人家在大路上冲着自己的老公吼,什么样子。” 苏宛杏眼一瞪:“我一向就这样子,你不爱看,不爱看就回去!” 程明脸色一变,做媳妇的再不高兴也不能冲着长辈吼,何况这还是他的父亲? 他刚想开口批评两句,可事情就是那样巧,居然有程明的同事正好经过此地。人家或许本想装着看不见,但马路只有一条马路,又很是很宽,想不遇见也不可能。 同事只得向程明夫妇打了个招呼:“家里来客人啦?” 程明满脸通红:“是的,你出去呀!” 同事点点头,大家擦身而过。 程明忍不住小声埋怨:“苏苏,你看你,脾气这样爆,就不能回家再说吗?人家在背后说起闲话来好听呀?” “我又没做丢人的事,为什么要回家说?”苏宛嘀咕了一句。话虽这样讲,她也是要脸的人,方才也是太气愤了,才一下子没能忍住。现在离家不过百十米,这点气她还是能忍得住的。 回到家里,苏宛也不让别人,自顾自地开了门进屋,换了拖靯也不上楼,往客厅里一坐,大声地嚷一句:“程明过来。” 这种态度、这种声气,让程家其他人也跟着过来了,就连程成和臭蛋也不例外。 苏宛挥了一下手:“成成,你带宝宝上楼看电视去!” 程明勉强压着自己心里的火:“苏苏,有什么话心平气和地谈行不行?爸爸与哥嫂都在……”他就差再说明白一点,要苏宛给他留一点面子了。 在他心中也不赞成妈妈的主意,但大家先斩后奏,根本就不曾通知他。既然来了,他就只能接受下来。程家人出门前和村里人都说了,他们这是搬到城里去,以后只有过年才会回来。现在回去,得多丢脸呐? 苏宛冷笑一声:“行,可以心平气和。那你说说,你家人准备什么时候走?”方才她是太激动了,差点乱了自己的分寸。冷静地走了一走,却又想通了,赶人是必须的,但也别将自己气坏了。 程明挤出一脸笑:“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互相照应……” “你们是一家人……”苏宛毫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 程大嫂笑着上前:“苏宛,我们来也是好意,这不老太病了吗?大家怕你一个人太辛苦了,所以我来搭你一把手。可是你也知道老头子和你大哥什么也不会做,我一走他们还不得饿死呀,因此也就来了。怎么,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一面说一面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却得到丈夫狠狠地一瞪。 程大嫂急忙站起来,走到丈夫旁边。这一次能够来陪儿子,她多少是感激程老太的,所以关键时候还得站对位,弄得不好就要被赶回去了。对于瞒着苏宛一事,她心中有数,这本就是程家人一贯的作风,但为了表示自己与苏宛是一条站线的,因此还不得不说两句推脱的话。 农村妇女,勤劳朴实,但由于经济原因和生活环境,难免也会有贪小便宜的想法。苏宛若干次的退让,更让程家人有了根深蒂固的想法,只要坚持,目的总会实现。 苏宛深深地吐了口气:“我就想知道是谁打电话让你们来的?” 程明见她的口气似乎有些松动,赶紧笑着坐到她身边:“当然是我,老婆……” 苏宛看了他一眼:“好,既然是你让人来的,那么请你怎么叫来的,还怎么送走。我苏宛就是累死也不用他们管。” “何必这样绝呢?”程明脸上真的挂不住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苏宛站了起来:“可以,你们大家可以呆在这里,那我走。我带着宝宝走,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刚才回来的路上她就已拿定主意,如果程家人一定要住在这里,可别怪她手下不留情。银行卡、房产证都在她手上,她怕什么,大不了离婚,卖了房子各过各的,谁也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 程明想要追上去,程老头又开了腔:“好了,别这样没出息。你这不孝的东西,回来这么久就知道哄着老婆,也不知道到楼上看看你们的妈!”一面说一面背着手上楼,身上披了件程明的风衣,像中央领导似的。 程大嫂见老头子又没换鞋,赶紧拦阻:“爸你等一下再上去,还没换鞋呢!” “穷讲究,”程老头头也不回,“不知道孝敬老的,倒讲究这些东西,城里丫头就是不懂道理!”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大家心里都有数。程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去劝老婆又不敢,怕大家笑他。 程大哥拉拉兄弟的袖子:“有烟不?这两天被你们将烟瘾勾起来了。” 程明从兜中掏出半包,程老大拿在手中看了看:“别总是半包半包地给,你也大方点,给哥拿上一条。你不是说苏宛爸爸去世后,她妈将家里存的几十条烟都给你了么?” 程明咬了咬牙,这些都是好烟,他自己都不舍得抽,还打算留着送领导呢。这一次拿出来用,纯粹了为了装面子。可哥哥开了口,他又不好意思说不给,只得随口应了声:“回头我拿一条给你。” 程老大心满意足地点了一下头,掏出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又问兄弟:“来一根?” 程明哪有心思?摇了摇头。 程老大便想步老头子的后尘,上去看看太后程老太太。程大嫂急忙提醒:“你将烟抽完了再上去,苏宛讨厌别人在家里抽烟的。” “我是冲着兄弟来的,又不是冲着她!”程老大瞪了老婆一眼,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了。 程大嫂见人都走了,悄悄和程明说:“上去看看苏宛吧,别真让她生了气……” 家里的人中程明最讨厌的就是大嫂,对她的话自然不会听,不仅不听还要唱反调:“管她呢,爱走不走。平时惯着她,还真将她惯出毛病来。” 话音未落,苏宛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拉着孩子出现在楼梯拐脚口,正好将程明的话原原本本听在耳朵中,眼圈顿时红了:“行,你就管好你的家人吧,咱们8号法院见!” 程明吃了一惊,没想到妻子这样绝情,居然又提离婚的事。 程大嫂虽不明白两人要到法院做什么去,但也知道绝不是好事,急忙上来抢苏宛的行李:“苏宛,夫妻俩拌个嘴是小事,你别走。” “嫂子,你别管我!”苏宛低着头,拼命地忍着眼泪。 程明在一边嘴硬:“嫂子,你放开她。苏宛,别动不动就拿离婚吓唬人,你这样不孝,连我的爹娘你都容不得,还要你留下做什么?离就离吧!” 怒火压住了悲伤,苏宛忽然发现自己的眼泪没了。这个男人,当初在自己父亲的灵前说得有多好,什么以后什么都听她的、护着她,结果呢?不过几个月就露出了马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既然绝情,也别怪她不义了! “行,我就是不孝,也是拿离婚吓唬你。”她恨恨地嚷了一句,拉着孩子就往外走。 程大嫂真的吓呆了,如果因为大家的到来就让老二夫妇离婚,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苏宛,好好的提什么离婚呢?你是有了孩子的女人,离了婚可怎么办呀?” 她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劝,楼上却传来了老太尖厉的声音:“让她走,让她走。我要被气死了,怎么找了这么个不讲理的媳妇!” 这刺耳的声无异于火上江油,程老太从楼上由人扶着下来了,颤巍巍地一指苏宛:“我忍了你多久了,你还得寸进尺。你可以欺负我,就是不能欺负我的儿子……” 影后一出场,所以气场都为她所把控了。程明本已倾斜的天平完全倒了过去,扑到面前喊了一声“妈,你怎么下床了!” “妈不能不来呀,孩子!”程老太太声泪俱下,“妈再不来,你就要被欺负死啦。明,要是妈妈们住在这里,让你们夫妻离婚的话,那妈就带着家人回去,绝不让你为难。妈知道你成个家不易,妈再不舍得你,你也是有了老婆孩子的人。” 程明的泪水也忍不住直往下流。 程大嫂的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一声不响地站到丈夫旁边去了。 苏宛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太过恶心,她俯身抱起孩子准备出发。 程老太太尖厉地叫道:“拦住她,明,拦住她!不能让她将孩子带走,宝宝姓程,不姓苏!”她知道母子天性,只要留下孩子,用不着几天,苏宛就会乖乖地回来。 抢,苏宛是肯定抢不过的,又怕伤着了宝宝,所以早早就松了手。她转身拉起行礼,目光如剑,直射程明:“孩子给你,你必须要带好了。8号法庭见,到时候法院会判孩子的归属的。” 门在身上关上了。苏宛却依旧听到屋里的声响,除了老太太的哭声,还有宝宝的哭声。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伤心,快步离开。 第七十八章这次婚是离定了 苏宛将行李放到妈妈家,然后打的就去了C城。不是她不能坐公共汽车,实在怕自己在路上会忍不住哭出来。 苏妈妈见到女儿当然高兴,但一看外孙没来又忍不住失望。 虽然女儿没讲,但黑着个脸、眼圈红红的样子,她就大概猜得出来,小两口又闹了矛盾,八成程老太又在其中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一个做妈的,扔下孩子在家里,怎么放心得下。”苏妈妈低低地说了一句,与其说在埋怨女儿,不如说心疼孩子。 苏婶婶在旁边,轻轻地捅了她一下,指指苏宛的背影,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苏宛正在与周娟谈着心,一耸一耸的肩头,真的是在哭。 苏妈妈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一向温驯无争,若不是程明太出格,她也不会一个人跑出来。但当着媳妇的面,她如何说女儿婆家的不好?自己也是做婆婆的,难道住在儿子家让女儿去对付自己的婆婆? 她的教养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苏婶婶将洗好的水果端出去,放在两个丫头的面前:“苏苏啊,既然来了就别想其他的,好好玩两天。孩子放在家里,奶奶也不会虐待他,放心好了。” 苏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接过苏婶婶递过来的苹果,只是在手中玩着,却没心思吃。 周娟哼了一声:“婶婶,你还真说对了。臭蛋不仅有奶奶疼着,还有大伯大妈疼着呢。姐姐你说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怎么这样窝囊!要是我,什么不顺眼的人跟到我家指手划脚,我一定将他们扫地出门!” 苏婶婶恍然大悟:“怎么,小程的哥哥嫂子都来了?”她坐到侄女旁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状况,你说给婶婶听听,我看谁敢欺负你,反了天了!” “别提了!”苏宛叹了口气,鼻子不禁发酸,哪里说得出话。 周娟心直口快,当即将事情的来胧去脉说了个清楚。一面说一面还不忘记加进自己的评论,并时时不忘记征求苏婶婶的意见。 苏妈妈这时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听儿媳妇绘声绘色地讲着女儿的遭遇,心疼得难以自拔。她有些懊悔,怎么当时就听大家的住到儿子这里来了,如果她还在A市,大约这样的事也不会发生。女儿一个人跑出来,若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谁能知道。 心里是这样想,话说出来就变了味:“住就住吧,你也值得生这样大的气,就这样跑出来。” 妈妈的话让苏宛委屈得哭了:“凭什么我挣的钱要养他们全家人,一个一个地往我这里来,伸手要吃要喝,我是银行啊?妈,我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的人,除了你的房租,没有任何外块!这一次短短五天去了一万多块,他们若感激一声也就算了。那天程明在他爸爸和哥哥面前表功,说我为他们花了不少钱,可他哥说什么?钱挣了不就是为了花的吗?这是人话么?太令我寒心了。” “好了好了,苏苏,你受委屈了,”苏婶婶将侄女搂在怀中,“这小程真不是个东西,好了没两天,老毛病就又犯了。一大家子弄过来,还想让苏苏过日子不过。” 苏妈妈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见女儿泣不成声,便也咽下了嘴边的话,轻轻抚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叹了口气。 苏婶婶看着她:“大嫂,孩子是真的受了委屈,咱家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先前程家老太的做派你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怎么就好了伤疤忘记疼?这件事不能放由程明就这样办,不像话!”她掉过头看看苏宛,“苏苏,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帮你处理好的。可惜你三姑出国玩去了,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受罪。” 苏妈妈见女儿哭得实在伤心,心里十分难过:“苏苏,当初你要是不硬着头皮嫁,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现在光哭也不能解决问题。到底下一步你是怎样打算的?孩子总不能一直不管,而且你还要上班呢!” “妈,要是我将臭蛋带过来,你能不能先帮我带着?”苏宛终于擦净了眼泪。 苏妈妈吃了一惊:“孩子,你这是……还是要三思才行。” “我之前已经做错了,总不能一直就这样错下去!”苏宛非常坚决。 苏妈妈小心地说了一句:“那也得想一想孩子,你要考虑清楚,离了婚的女人再走一步不容易……” “妈,不能为了这个不容易,就让姐姐委屈一辈子!”周娟快言快语,拉起苏宛的手,“姐姐,我支持你!还有一鸣也一定会支持你。谁说离了婚的女人就找不到好人家?那得分谁,姐姐这样的,大家都抢着要呢!” 苏妈妈嗔怪地看了媳妇一眼:“这孩子,越说越不像话,再好的男人也不是臭蛋的爸爸。这对孩子太不公平了,你说呢,玉兰?”既然小辈不赞成,她就在自己的同辈这里找点支持吧。 “娟娟说得有道理,”苏婶婶却投了侄媳妇的赞成票。她拉了拉自己嫂子的衣裳,“大嫂,你忘记那次程明打苏苏了吗?若不是在大哥面前发了誓,一直会对我家苏苏好,我们那次是放不过他的。可这才好了几天,狐狸尾巴就又露出来。之前咱们都住在A市,对孩子还有个照应。现在我们都搬到这里,想保护她也没有能力。这是正好放假,又是白天,孩子才投奔过来。若是三更半夜,被他们打了骂了,死在大街上也没人知道啊。” 当过老师的人就是会说话,这一引经据典,不仅说下了苏宛的眼泪,更获得周娟的连声赞同。 苏妈妈笑笑:“哎呀,你这嘴,说得这么吓人。” 话虽如此,苏婶婶的话无疑还是触动了她的心的。背转身悄悄抹了一下眼泪,回头看看自己的女儿:“离就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妈妈跟着你也操不完的心,放心,养一个女儿和一个外孙,妈还有这能力。”她终于松了口。 苏宛放了心,离婚这件事她最怕的就是妈妈反对了。 周娟非常热心:“姐姐,你回去时我陪你一起去,周家人要敢欺负你,我帮你出手,我学过跆拳道。” “罢了,这话我要听!”苏婶婶狠狠地表扬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娟儿一看就是我们苏家的人,那么对我的路子。放心,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如果你能请得下假,8号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好好和他们算笔账。” 周娟摩拳擦掌:“好好好,马上我就给一鸣打电话,让他多带几个人。” 苏妈妈又好气又好笑:“你姐姐又不是回去打架,哪用得着带人。” “妈,人多力量大嘛。”周娟振振有词。 苏婶婶笑道:“对对对,可还有一句,有理不在声高。放心,孩子,你妈加上我和你,咱们三个人就足够给你姐姐撑腰了!法院可不管农村人还是城里人,只管一个字‘理’。” 周娟不好意思地坐了下来:“我一听姐姐受欺负,就忍不下的气。” 大家都笑了,包括苏宛。如果回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是冰凉的,现在则是暖暖的。 还是自己的家人好,或者说还是自己这样的家庭好。如果当初听了家人的话,不那样要死要活地非跟着程明,大约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女人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就别指望婆家能对自己有多好。不要彩礼的女人无疑就是犯贱,受婆婆欺负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这个道理,苏宛今天真的想通了。 也幸而是想通了。 第七十九章家里进了小偷 第二天苏宛睡了个懒觉。 其实一晚上她都没睡着,嘴上说不难过,但毕竟多年的感情,如今要放下,一时还是舍不得。这会儿天亮了,听着窗外广场上的音乐声,却又不想动弹。 “起来啦,起来啦,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这是谁家的大美人,现在还懒在床上不肯起,再不起就成猪了!” 不知何时苏一鸣已站在床前,一脸的坏笑,作势要掀姐姐的被子。 苏宛有点错觉,以为又回到了之前在家的时候,当即一瞪杏眼:“小子,你敢。” 苏一鸣嘿嘿一笑:“我是不敢,让我老婆来。” 闪身一让,周娟出现在门口:“姐姐,快起来一起上街,今天有人买单!”她指了指苏一鸣,“过期不候哟!叔叔放假前刚给他发了一笔大奖,你来得可真巧,咱们三个女人必须同仇敌忾,将他的钱挥霍干净,免得他成天在我跟前得瑟,取笑我的一点工资还不够他塞牙缝。” 苏宛知道小两口是好心,翻身坐了起来,手指一点苏一鸣:“你,出去,本小姐要换衣裳了。” “呸,还自称小姐,黄脸婆、大懒猪。”苏一鸣昂首挺胸,迈步出门。 周娟一把揪住他,跳起来打了一下他的头,向着苏宛表功:“姐姐,我替你教训他了。” 苏宛树了一下大拇指。 苏一鸣满脸委屈:“成天就欺负我,老姐也不知道帮我撑腰,居然还做别人的帮凶。” 姑嫂两个笑得前仰后合。有苏一鸣这样的活宝,苏家什么时候都是笑声不断。 苏妈妈早已准备好丰盛的早餐。 到了苏一鸣这里,小两口平时只回家吃一顿晚饭,中午都在单位吃,所以苏妈妈过得很清闲,也没有请保姆,只请了一个钟点工,每天固定来打扫一下卫生,饭则是苏妈妈自己做。白天闲着的时候,就到苏婶婶那里去坐一坐。叔叔家的昊天有了儿子,家里热闹得很。苏妈妈去了,和婶婶一起给孩子织件小毛衣、勾个小鞋子,倒是乐在其中。 “出去散散心也好。”见孩子们出来,苏妈妈这样说。 昨晚她已想好了,女儿现在过得不好,说到底还是婆家太穷,所以打算将自己名下的另一间门面的租金也交给女儿去支配。她年纪大了,花不了多少钱。上次卖房子的钱一分没给女儿,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但那时苏老二的项目急需要钱,只能委屈了女儿。 苏宛埋头喝粥,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因为妈妈的眼圈有些浮肿,显然昨天晚上哭过了。父亲走了,只剩下母亲一人,作为长女她理该好好孝敬妈妈才对,结果反而是总让妈妈为她操心,实在不孝。 苏一鸣夫妇此时也换好衣裳,手拉着手出来。 “妈,吃了饭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周娟建议,“先买东西、再吃饭,然后一起看电影。” 苏妈妈笑笑:“妈不去了,你们去你们的。” “一起去吧,您一个人在家做什么?”周娟笑呵呵地,乖巧地将粥盛好放到婆婆跟前,“姐姐来了,您也该好好陪一陪女儿。” 婆婆来了之后,小两口的世界肯定受影响。但婆婆是个老实人,能自己做的从不麻烦孩子,而且在家也很安静,尽量将对小两口的打扰降到最低,反而将他们的生活照应得很好。因此周娟对婆婆的感情十分不坏,现在的邀请便也真心诚意。 苏一鸣喝了一口粥:“妈,一起去。娟儿就要过生日了,我想上街给她买件礼物。你知道我姐现在那品味,都低到不能再低了,根本当不了参谋。” 苏宛瞪了弟弟一眼:“再差也比你今天一身窟窿要好得多。” “不懂了吧!”苏一鸣得意地一扬头,“这是今年最流失的装束,别看这窟窿,一个窟窿够你买两天菜了。” 苏宛头正在喝继,头也没抬,低声说了一个字“滚”。 “我姐冷艳高贵吧?”苏一鸣对自己的妻子挤挤眼睛,“她以前对我们胡同里的小伙子正眼都不带瞧一瞧的。” 苏宛不屑:“别讲得这样神,什么胡同里的地小伙子,直接说你和你的狐朋狗友好了。” 周娟“噗嗤”笑了,拉着婆婆撒娇:“妈,一起去吧。一鸣说您的眼光是最独特的了,结婚时你给我挑的那项链、那玉镯,我们单位人都说您眼光好。” 一家人吃了饭上街,按着苏一鸣的意思直奔步行街,到珠宝店挑选礼物。 这个珠宝店,周家母女经常光顾,每次都一掷万金。一见周娟,服务员就热心的迎上来,让进贵宾室,又是倒茶又是上果盘。听说要给周娟买生日礼物,服务员更是笑得像朵花,不多一刻,便拿进许多东西——都是不放在柜台里卖,只给VIP客户准备的。 几乎没有犹豫,周娟一眼就相中了一条项链。 钱是苏妈妈付的,说是算她送给儿媳的。周娟也没推托,让服务员过来低声说了两句,很快服务员便拿进来两只玉镯。 “不错不错,水头相当好。”周娟满意地点头。不一会儿,服务员便将这两样也包好了全年过来。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镯子是周娟买了给苏家母女的,钱都已经付过了——周娟在这里有自己的会员卡,服务员在电脑上直接操作刷卡就行。 苏一鸣在一旁呵呵地笑:“看来不要我花钱了。” “想得美,回家将钱还给我和妈,这三样都算你买的!”周娟狠狠地一瞪脸,又讨好婆婆,“是吧,妈?总经理不付钱,倒让家庭妇女和小职员买单,好意思吗?” 苏妈妈拍拍儿媳的手:“妈买给你的是妈的心意,让一鸣给你重新买一样。至于这两个玉镯确实要一鸣将钱还给你,一下子花了半年工资,这半年你喝西北风呀?你行,肚子里的宝宝也不答应呐!” 苏宛这才知道弟媳怀孕了,当时又惊又喜:“哎呀,那我这姑姑应该给宝宝买点东西。” “姐姐,还早呢!”周娟有点害羞,趴在她耳边小声说,“放假前才查出来,不过四十多天。” 苏妈妈笑呵呵地:“要买的,要买的。” 女儿没钱她知道,因此打算回去了就将女儿买东西的钱还给她。这样,既有利于姑嫂两人的关系,也不会让女儿破费。 苏宛本就不想沾周娟的光,但玉镯周娟是悄悄付好款才拿过来,她若拒绝了反而显得生份,因此只客气了两句便收下了。本想给周娟也买点生日礼物,却没有看到合适的——除了款式,还有价格。她随身携带的银行卡中只有几千块,在这里想买东西,显得捉襟见肘了。 用心计算了一下卡里的钱,苏宛给孩子挑了一块五千多块的玉佩。对现在的苏宛就算出手相当大方了,可对周娟实在算不上什么。 “宝宝带的东西,不需要太贵重,要给孩子惜福。”苏妈妈替女儿打了个圆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女儿现在真的变了许多,有点小家子气。 从珠宝店出来,苏一鸣又带着三个女人去服饰店,给大家买了不少东西。自然也没有忘记小臭蛋,周娟和苏一鸣抢着宝宝买玩具、买衣裳,零食更是买了一大堆,苏一鸣车子的后备箱都放满了。 苏宛很是感动,说到底还是自己家人好。宝宝三岁多了,程家谁给他买过一件衣裳、拎过一箱牛奶? 这与钱没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心意。有人给宝宝买一千多的玩具,她固然感激,但有人给宝宝买双两块钱的袜子,她也同样高兴。关键程家人对她和孩子,连这点心意都没有,才让她寒心。 到了餐厅第一件事,周娟就是心急火燎的去上厕所——刚刚逛街时,她喝了太多的东西。怀孕了,不用再像之前那样想方设法地保持身材,可以放纵自己大喝大吃,这是让她最高兴的一件事。 趁她不在的当儿,苏一鸣悄悄拿出个首饰盒,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今天是我和娟儿认识三周年,姐你看这礼物可还行?” “行啊,小子,知道疼老婆了。”苏宛夸奖了一句,拿在手中瞅了瞅,又给自己的妈妈看。怪不得苏一鸣方才在珠宝店时,悄悄扔下她们出去了一下,原来是这么回事。 “嘿嘿,还不是老姐教导有方。”苏一鸣涎着脸笑,又叮嘱母女俩,“可别告诉她,我要晚上给她一个惊喜。” 苏宛表面上嗤之以鼻,内心中却有点酸。 她和程明认识七八年了,也没有见他买过什么周年礼物。也不对,买还是买过的,只不过不是钻石项链,而是一盒大学四级英语磁带,自己当时还美得冒泡,回宿舍一阵得瑟。现在想想真是幼稚。钻石才恒久远,一盒磁带可没法永流传! 苏宛从来不认为老公小气是坏事,但她生气的是这几年程家人都将她当傻子,想着法地从她这里捞两个。程明明知自己家人是有坏毛病的,不仅不阻止,反而还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一再纵容。真是让她太寒心了! 旁边的座上人有人带了孩子过来吃饭,年纪与臭蛋相仿。听着那奶声奶气的声音,苏宛的心忽的有些痛。她坐在这个光明干净的环境中与家人谈心,那孩子呢?这会子也不知有没有人管他,中午能吃什么。 “无论如何也要要回孩子的抚养权!”苏宛自言自语。 苏妈妈见女儿一个人嘀咕,便问了一句:“苏苏,你在说什么?” 苏宛醒过神来,勉强笑笑:“没什么。” 苏妈妈与苏一鸣对视一眼,苏宛的情形不大对,昨天晚上就听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自言自语的半天,今天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又是这样,看来真的需要请心理医生给女儿做个辅导。她是太压抑了,可别压抑出病来。 “点菜吧,姐姐!”苏一鸣打着岔。 这顿饭苏宛吃得没滋没味,但怕自己影响到别人,还必须得要装着。 下午回到家,还没进门,就的到电话铃一直在响。开了门进去,却又没了。周娟去翻电话记录,显示是苏宛家的座机。 “姐夫打来的电话,”周娟看着苏宛笑,“一定是来向姐姐赔礼道歉的。” 苏一鸣将手中的包往沙发上一扔:“打个电话就算赔礼,笑话。甭管他,要有诚心,还会再打过来。” 苏妈妈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就不盼着你姐姐与姐夫和好。” “妈,一鸣说得没错,这一次我不会原谅他的,必须离婚。”苏宛恨恨地说了一句。 苏妈妈叹了口气。 似乎在验证苏一鸣的话,电话又响了起来。 周娟看看来电显示:“姐姐,是姐夫的,你快来接吧。” “不管他!”苏宛脸色一黯,转身时了房。苏妈妈一把没能拉住女儿,想想也就算了。 周娟向丈夫吐了一下舌头,顺手操起了电话:“姐夫,你太不像话了!”本想狠狠骂两句,却被电话那头程明的话惊呆了。 “周娟,快叫你姐姐回来,我家失贼了!” 第八十章家贼难防 苏宛并不相信程明的话,他一向就会耍这些花样,目的还不是为了骗她回去。 苏妈妈却不赞成女儿的观点,既然女婿打电话来,那么就先回去看看情况再说,离婚总不见得是件好事。何况两天没有看到孩子了,作为妈妈为了孩子回去也应该。 “就这样交给他奶奶,你真的放心吗?” 妈妈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打中了苏宛的软肋,她心软了。事情总要解决,拖着不是办法,既然程明有心和谈,就得省得上法院起诉那样麻烦。最重要的是,将孩子交给婆婆她真的很不放心,程成就是前车之鉴,之前婆婆给孩子吸奶头的事,在她心里就像噩梦一样,每天下了班,都要反复问孩子奶奶有没有乱给他吃东西,好像有了强迫症似的。 见女儿一答应,苏妈妈便招呼儿子送她们走。大包小包的东西刚搬下来,又搬上车。 趁着苏妈妈不注意,周娟给苏婶婶打了个电话。两家本就住在前后两个小区,苏婶婶来得非常快。 看到她,苏妈妈有些惊讶:“我正犹豫着是不是给你打电话,谁知你倒来了。这样最好,苏苏今天要回去了。” “我知道,”她拍了一拍手中的包,“我家里的钥匙都带了,这一次就陪着苏苏回去住几天,非将问题解决好了再回来。” 苏宛感激不已,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家人。与程家人斗,只有自己的妈妈是不中用的,必须婶婶和三姑出马才行。 C市到A市不过一个多小时路程,苏一鸣开车又快,转眼就到了。 一下车,苏宛远远地就看到臭蛋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走近一看却吃了一惊。孩子穿的还是昨天的衣裳,但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大门就那样敞开着,看不见一个大人。苏宛是最反对这样开着门的——春天到了,老鼠虫子之类最容易爬回家去,她最怕的就是这两样东西。 “作孽哟,就让孩子一个人在这里玩,若是被人抱走可怎么好!”苏婶婶咂着嘴。 苏妈妈拉了拉她的袖子,意思让她少说两句,免得苏宛心中更不痛快。 臭蛋这时已经看到自己的妈妈,飞快地跑了过来要苏宛抱,整个人脏得像从垃圾堆里出来的一样。也就是自己的儿子,若是旁人家的,苏宛碰都不肯碰的。 苏宛气坏了,这么大的孩子是淘气了一点,也容易将衣裳弄脏,但只要大人勤快一些,给孩子换一换,保持干净并不容易。好的习惯养成不容易,程明平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做起来就阳奉阴违?就这样居然还有脸跟她抢孩子,他会带吗? 苏妈妈息事宁人:“算了,苏苏,这都小事,没必要计较的。孩子么你上去给他洗一洗,就又漂漂亮亮的了。” 大约是他们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程明从门口露出脸,一见是苏宛她们,不禁又惊又喜又有点羞愧:“苏苏,你回来了。”实在没想到,妻子会回来得这样快。 “我回来带孩子走!”苏宛吃了炸药一样,没有好气。 程明却没有生气,反而讨好地笑了笑:“先进来再说吧。”他向苏家人一一地打过招呼,热心让大家进门。 除了苏妈妈,苏家就没人理他。 一进屋子,苏宛简直惊呆了,这还是她昨天离开的家? 餐厅桌上堆满吃剩下的饭菜,客厅的茶几上全是撕开口子的零食,果壳扔了一桌,烟花缸中的烟头更是满得都要掉出来了。地面上更是脏得没办法说。厨房中的油烟机还在响着,婆婆一向这样,不是忘记了开,就是用完了忘记关。 本来打算换拖鞋的苏宛恨恨地又穿回自己的休闲鞋,不仅如此,还让苏家人都别换。 卫生得靠大家保持,就她们家人讲究有屁用。反正程家人住这里,她是坚决不会回来的! 苏妈妈没有理她,依旧拿出拖鞋来招呼大家穿上。 进屋第一件事,苏宛就是抱着孩子上楼换衣裳。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房里里还算干净。除了床上被子没有叠,其他与她昨天走时差不多,但又总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将脏衣服放到阳台上,苏宛才忽然想了起来,程家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家里这样安静?程明一个人刚才在家里做什么那样专心,以至于孩子都忘记了照应? 程明从她身后慢慢蜇了进来,迟疑了半天终于开了口:“苏苏,我问你一件事。”声音小小的,生怕别人听去了的神气。 苏宛看了他一眼:“什么事?”为了和他作对一样,她的声音偏偏放得很大。 程明十分认真:“家里的存折,还有你和宝宝那些首饰、玉佩都在哪里?” 苏宛心里冷笑,本性难移,他一定发现自己拿走了这些东西,所以才向周娟危言耸听。可恨自己最终还是上了他的当。 “是我拿的,怎么了?”她淡淡地,自顾自地抱着孩子要下楼。 程明却伸手拦住她:“真的,你是一件不少都放在身边的吧?” 这话问得奇怪。苏宛不由得停了几步:“那些都是我的东西,我拿走没有错吧?这个月的生活费两千块我放在平时放钱的抽屉里了,你放心,我苏宛做事分明,该我的我拿走,是你的我一分不要。” 没想到,程明反而放心地笑了:“真的呀,你全带在身边了,那真是太好了!” 苏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吃错药了吧?” 程明叹了口气:“苏苏你误会了,我不是想查你拿走哪些东西。我的本来就是你的,何况我们家的东西都是你爸你妈帮我们置办起来的,你就是将我扫地出门我都没有怨言。不要说你还细心地留下两千块给我们做生活费,就是不留我也不会认为你做错了。之所以这样问你,是因为我们家丢了东西。” “丢了东西?”苏宛很惊讶,“丢什么了?”四处看一看,似乎并不曾少什么。 程明迟疑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讲:“我妈的几样首饰,还有一千多块现钱和存折。另外……你妈之前给我的香烟也全丢了……” 苏宛大吃一惊,光程老太的存折就十万多了,这可是个大案,小偷够厉害,几乎一窝端了。幸好她带着自己和孩子的东西回了娘家,否则损失最大的人就是她。 “报警了吗?”毕竟还是一家人,苏宛很贱地关心了一句。 程明摇头:“没有。”他欲言又止。 “那还等什么,快报警呐。再迟一点,存折都要被人取走了。”她忘记了之前的不快,伸手来拉程明。这种事还能如此温吞水,她真的想不通他是个怎样的人了。 程明却连连往后退:“不不不,苏苏,这件事还是先不要报警。” “为什么?”苏宛不解了。 程明吞吞吐吐:“偷东西的人……是大哥和爸爸。” 原来父子二人在村里又欠了不少赌债,正被债主追得想着怎么逃避呢,没想到程老太太一个命令下达,要大家都来投奔老二。二人当时走投无路,当然来得比风还快。可到了这里才发现,程明的小日子过得美得冒泡,又见苏宛那几天花钱向流水一样,两人不禁就通了歪心思了。 梁园虽好,却不是自己的家。何况这个梁园没有办法打麻将、炸金花,对程家父子犹如坐牢一样。 趁着苏宛离家出走,程明和程老太都在各自生气的当儿,这两人下手了,几乎是一锅儿端,能拿的全拿了,连程明口袋里的几百块钱和程成的小储蓄罐都未能幸免。 老太太早上起来发现失了窃,顾不得哭闹,带上程大嫂回乡追赶去了。 苏宛心里痛快极了,怎么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 程老太这是引贼进门,自己吃了哑巴亏。之前那样装病,才使得手上的一些钱没有来得及存进银行,这下好了,全给大儿子拿去,算是肉包子打狗。 程明见妻子露出笑影,知道她是在兴灾乐祸,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与苏宛和解,妈走了,两个孩子他一个人可弄不过来。 “苏苏,这件事是我妈做错了,不该叫大哥和嫂子他们来。我后悔不听你的话,没有好好劝我妈,否则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低声下气的。 苏宛从鼻子中哼出一股冷气:“你也会认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回来我可不是为了原谅你,而是不放心孩子。离婚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咱们是直接协议离婚,还是到法院起诉,你好歹给我一个准信。至于臭蛋我今天是要带走的,你看家里都乱成什么,孩子成了个泥球。反正我妈已经答应了,帮我照顾宝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说完,她也不理程明,抱着孩子下了楼。 楼底下,苏妈妈已经开始收拾屋子。她一忙开,旁人自是不好袖手旁观。苏一鸣负责往外搬运垃圾,苏婶婶在打扫厨房,周娟则收拾那些剩下的饭菜。或许是孕期反应,收拾了没几下,周娟就跑到卫生间吐去了。 苏宛看了,对妈妈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来给自己撑腰的,还是来替自己和稀泥的? “别收拾了。人家享受、我们打扫,什么道理!连孕妇都跟着受罪,她妈要知道还不心疼死呀!妈你也真是,让娟娟做事干嘛。” 苏妈妈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这不是你的家呀,乱七八糟的,住得舒服吗?娟儿不能做事,你又不是不能,就知道站在那里。你要早点下来,用得着她受累?” 母女俩针尖对麦芒,谁也说服不了谁。 苏宛恨恨地看了程明一眼:“我才不会收拾呢,谁弄脏的谁干。我现在是想通了,女人自己不疼自己,还指望婆家人疼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再也不动弹。 程明见了苏宛的妈,一向脾气好得惊人,这时受了苏宛的抢白,也不生气,反而上来抱住苏妈妈的肩膀:“妈,您消消气,坐下歇会儿,这些事都让我来干,我会做的。您一路上来辛苦了。” 丈母娘疼女婿,是自古以来的真理。程明在丈母娘面前又会陪小心、看眼色,所以非常得她欢心。 苏妈妈想板脸,最终却没有板得住:“好了好了,妈不会生气,关键别让你老婆生气。孩子这么小,天天吵着要离婚,日子还怎么过。你也是的,老婆娶回来的疼的,不是娶回来用的。” “妈妈说得对,是我错了。”程明老老实实,头都要弯到地了。 苏妈妈忽然觉得,女儿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程明人还是可以的。十全十美的人男人天下可没地方找,再换一个说不定还不如这个呢。 第八十一章程家出事了1 程明的赔礼道歉可以让苏妈妈原谅,却未必能得到苏家其他人的原谅。 与妈妈不同,对姐姐三番两次在程家受到欺负,苏一鸣是窝了一肚子火来的。昨天晚上他就和周娟商量好了,这一次不给程明一个教训、不给程家人一个教训,他就不姓苏。 “姐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将你们全家人都弄来一起生活?我可告诉你,我姐不是佣人,你这样欺负她可别怪我不客气。”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一样,苏一鸣捏了捏手指,发出“咯吧”的响声,配着他一身窟窿的牛仔,痞味十足。 苏妈妈嗔怪地看着儿子:“一鸣,怎么和你姐夫说话呢?没规矩。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该听你姐夫解释一下,再下结论。对了,小程,你家里人哪去了?听说亲家母身体不大好?” 苏婶婶此时也洗净手从厨房出来,见苏妈妈在问,便也附和着问了一句。先礼后兵,她为苏宛上门讨公道,可没打算用一上来就吵得不可开交的方式。 程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吱吱唔唔地只说了句他们回去了,就没了下文。 苏一鸣觉得意外:“什么,他们回去了?”有种一拳打空的遗憾,他抱着一腔雄心而来,居然无处发挥。 周娟此时也从厕所吐完出来,正好听到丈夫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插了句嘴:“他们不是为了在这里生活,只为将我姐气出去?这是什么情况?不懂。” 苏宛悠然地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娟娟,人家不是主动离开的,是不得已离开。你忘记了你姐夫打的电话?我家失窃了,而且损失惨重,贵重物品简直一锅端。幸而我带着自己的东西出去了,否则也是血本皆无。说到这个,我还得感谢程家人将我气出去了,这竟不是为了气我,而是变相保护我呢。” 讥笑、讽刺、挖苦,这些意思是如此时显,聪明如程明,自是早就听出来了。 “苏苏,你能否不要这样讲?”他几乎是在哀求。 苏宛不屑:“为什么?我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么?今天这事,我还要非就要讲出来,让娘家人给我拿主意。你的东西可以不管,香烟可是我爸留下来的,虽然给了你,但现丢了,我不可能不找!还有你妈丢的首饰,如果我没记错,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我给她买的,或是她看中了我的东西,向我要的。你们没有花钱,可以不心疼。我却不能,这些钱不是天上掉下来,是我苏宛的辛苦钱、是我爸妈为了怕我吃苦,贴给我的私房钱。” 带着复仇的痛快,她将方才程明告诉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虽没有添油加醋,却已让程明无地自容。妻子的这番话,如同扒光了他的衣裳,让苏家人参观,并且是品头论足的参观。苏一鸣和周娟的两张嘴在苏宛叙说的同时,几乎一直没有闲着。苏宛是没有添加什么情节,但架不住小舅子两口推波助澜的瑕想似品论。如果他是局外人,也会觉得老娘是罪有应得。但他偏偏不是局外人,也是这场笑话中的一个。 周娟已经笑出来了:“天呐,这比电视演得还好看。” 苏一鸣与她不同,则是一本正经:“娟娟,电视本就来自生活、高于生活。只是没想到在这里的生活又比电视高出许多,倒是一出人间的轻喜剧。你不是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写小说,写我老姐的婚姻家庭呗,准保比电视好看,你说不定可以一举成名,也让天下人来为我姐评个公道。” “好呀,你一定要支持我!”周娟兴奋不已。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一唱一捧,程明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 程家人确实太离谱了,苏妈妈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的后悔当初没有阻止女儿,程家这哪里火炕?分明是坑人!女儿居然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了三年多,得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 真的有心让女儿干脆离婚算了,但一看女儿手中的外孙,心中又不禁不忍。孩子总是无辜的,成长过程中,不管是少了妈还是缺了爸,总是不好。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气的,因此在三个孩子对程家冷嘲热讽的时候,她没有制止。可现在越说越不像话,程面也越来越难受,善良的天性又发作了,对着儿子和儿媳喝止:“够了,你们两个。天不早了,一鸣,你开车和娟儿到菜市场去买些菜回来。” “妈,买什么菜,你现在还有心思吃饭呐?”苏一鸣故作愤怒,拿出车钥匙,“我姐夫家被盗,作为小舅子我可不能袖手旁观。刚才我姐不说了吗,还没报警呢,我和娟儿先报警去。我还不信了,老大偷到老二家,这事就没地方管。” 程明吓了一大跳,警察出马用不着几个小时,就能将他的父兄二人人赃并获。法律可不管亲情,到时苏宛作为女主人,若是不肯松口,判刑是免不了的。 “一鸣,别去。看在你姐的面子上,你就原谅我家里人一次。”程明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不住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妻子,见苏宛不理自己,又只得向丈母娘求情,当然也不忘记求婶婶说两句好话。 苏一鸣却不是苏妈妈那样耳根子软:“凭什么不报警,程明我告诉你,这从家里偷走的东西至少有一半是我姐的,凭什么让我姐受这样的损失?看我姐的面子?当初你家人欺负我姐的时候,你怎么不看她的面子,为她说一两句公道话?” 程明垂头丧气:“我错了,我家人全错了。穷不是我们的过错,我妈将大家叫过来,也是为了让大家过一点好日子。你们没有在农村生活过,我家的房子还是十多年前建的,如今四处漏雨。我和苏苏商量拿些钱出来,将老房修缮一下,她又不同意。我妈不得已,才想出让一家人住到城里来的想法。很快就要梅雨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宛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又要我掏钱?你妈自己藏了十多万不肯拿出来用,却处处想要占我的,还骗我说那些钱都是借的,骗鬼呢!别人当作不知道,就别得寸进尺!这且不算,你自己想一想,一个月两千块伙食费到底少不少,就我们家桌上成月都见不到红烧肉,你妈居然说钱不够用,当我傻呢?就算你自己不吃,你的儿子、你的侄子总要吃吧?” “苏苏,我妈是怕我们俩个大手大脚将钱花了,所以才想帮我们存一点……”程明嘀咕了一句,说到自己的老娘他也的确头疼,但苏宛如此口无遮拦,听着总是十分不舒服。 苏宛啐了一口:“你妈真是好良心,帮你存钱。你结婚前不是也在你妈那里存了不少,结婚时怎么没有拿出来?不是我妈,你结得了婚?再说了,我自己花的是自己挣的钱,要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就是钱不够了出去借,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乐意,她管不着!” 这个比喻确实难听了一点,程明的脸上再也挂不住:“苏苏,你够了吧,她再不好,总是你的婆婆,你要叫一声妈的!” “我妈在这里!”苏宛的手一指,“看到孩子受苦,想尽办法给孩子解决困难的,那才是真正的长辈,真正的妈!只会给孩子添麻烦、找罪受的,那是祖宗!” 程明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了起来,哑着声音:“苏宛,你这样讲就没道理了。你妈是妈,我妈就不是妈了?我也是人身父母养的……” 苏婶婶在旁边打了个圆场:“是啊,苏苏,有什么道理好好讲,不要一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毕竟说的是程明的妈,现在你还要叫一声婆婆的。”转过脸又着程明,“苏苏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心都是好的,就是不大会说话。你也别着急上火的,有什么话好好讲,家里人不在,正好夫妻之间有什么误会都解释清楚,问题么都解决掉。” 程明缓和了一下心情,将苏宛叫回来固然是要她回来盘点一下丢了什么,但也是为了缓和关系。虽然夫妻吵够了架,他也真的觉得很累,但和苏宛离婚,他却从来也没有想过。 “苏苏,我承认我妈是错了,她是爱贪小便宜,可她年纪大了……” 苏一鸣插了一句:“别老拿年纪大说事。年纪大就可以不讲理,就可以欺负人呐?照你的理论,年纪大还可以杀了人不偿命呢!” 这有点抬杠了。 程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和小舅子争论,而是退了一步:“一鸣,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夫你是什么意思?”周娟笑笑地问。 程明叹了口气:“养儿防老,农村一向就是如此。我妈生了我,将我培养成大学生不容易,我们养她也是应该的。苏苏,怎么可以不孝敬老人呢?” 苏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仍是自己名义上丈夫的男人:“你的意思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孝敬你妈?” “都快将你妈当祖宗供奉了,我姐还不孝敬你妈?”苏一鸣上了火。 周娟忙从旁边拉他的袖子,这家伙平时在公司里处理事件时也人五人六的,但若真将他的暴脾气惹上来,还是会像社会上的小痞子一样和人动手。当然现在他负责工地管理,没有这身痞味,工作也安排不下去。 第八十二章程家出事了2 “一鸣,你真的误会我的。”程明非常认真,“我不是说你姐姐不好,她已经做得非常好。我是在怪我自己没有本事,连自己的妈都搞不定。常言道,儿不嫌母丑,自己的妈妈是什么性格,我当然比谁都明白,可那是我自己的妈。一鸣,我也生希望能出生在你这样的家庭,有优越的生活条件、通情达理的母亲、明辩事理的父亲、亲密融洽的兄弟姐妹。可是出生是没有办法选的。我妈再不好、再不讲道理,她总生了我,养育了我。唯一不对的,是不该对苏苏如此苛刻。内心中,我一直非常感激我的妻子和她的娘家,没有大家的帮忙,我程明就是个屁,哪会有现在的风光?自己混得好,难免也想让家人来沾点光,就……就忽略了苏苏的感受,对不起……” 程明的眼圈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知为什么,见到他这个样子,苏宛的心也撕裂了一样,她将头埋在孩子胸前,偷偷地擦去眼泪。周娟乖巧地拍着她的背,又拿纸巾给她。 苏婶婶将程明拉到一边坐下:“你这孩子什么道理都懂,怎么竟办些糊涂事?你妈作,你也跟在后面煽风点火,这让苏苏怎么活呀!大大小小六七个人,都等着她侍候,你当她老妈子?你不心疼老婆,不将老婆当回事,你的家人也才会欺负她,不将她放在眼中。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这个道理竟然不懂么?” 程明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我对不起苏苏,也辜负了我岳父岳母对我的期望,可在我心中我是将苏苏当成宝贝一样的。我自己不舍得吃、不得穿,但对苏苏,只要她提出来,我可有要求没有满足?我妈常怪我疼老婆,不顾她的死活……” 苏婶婶听到简直要笑了,这个小程也是个实心眼,这样的话居然能当着苏家人的面说出来。怪来怪去,应当还是程老太的原因,小程人是不错,只是错生了家庭。 苏宛幽幽地说了一句:“不错,你对我是还不错,可一见你妈,老婆就被你扔在脑后了,你妈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就算对了也要向你妈赔礼道歉,你不觉得你妈的脾气有许多是你纵容出来的吗?” 程明痛苦地看着妻子:“苏苏,那毕竟是我妈,年轻时吃了很多苦的妈妈,还培养我上了大学。” 苏一鸣不禁笑了:“你妈真是了不起。”话外的讥讽显而易见。 “一鸣!”苏妈妈轻轻地喝止了一声。 苏一鸣不甘心地住了口。 程明感激地望了岳母一眼,又想找苏宛说话,苏宛却又调转身不搭理他,他只得看着苏妈妈和苏婶婶倾诉:“我总是想,妈妈对苏苏不好,我竭力补偿她好了。这一点苏苏一定也看得出来,怕她们两个在家相处不好,一些应酬能推的我都推了。只要回到家,能做的我都做,洗衣裳做饭收拾屋子,从来都没有闲着。一鸣也是男人,能够想一个大老爷们在家里做家务的样子吗?” 苏一鸣沉默了,他确实什么也不做。 程明更加伤心了。苏妈妈默默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程明。 程明感激地接过来,又继续说下去:“单位同事看到我买菜、接送孩子,常常取笑我没有用、怕老婆,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回到家看到苏苏和孩子好好的,我妈好好的,再多的委屈、再多的劳累我都没有关系。可是,太难了……”他低声抽泣起来。 苏妈妈慈爱地抚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孩子,妈知道你是好的。苏苏有时候脾气也不好……” 苏宛抬起头:“妈,我从来没有主动与婆婆作对过,是她总不肯放过我。”她还想再说下去,但一见程明伤心的样子,却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好离好散,既然打算分开,一些绝情的话就不要讲了,他总是臭蛋的爸爸。 苏妈妈嗔怪地看着女儿:“苏苏,你到现在怎么还不成熟。过日子嘛,哪有对与错。长辈做得不好,你就一笑了之,不要放在心上。你和婆婆一吵,小程夹在中间也为难的,他的日子比你更不好过。吃亏是福,退一步海阔天空,很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算啦。” “大嫂,你怎么能这样讲?”苏婶婶有些听不下去,“做老的也该有老的样子,不能一味蛮不讲理。咱们现在也是做了婆婆的人,娟儿也在这里,难道说你接二连三提出无理要求,娟儿也必须无理由接受?媳妇就不是孩子啦?如果是自己的女儿,舍得她天天在家做一家人的饭、伺候一家大小?人心是肉长的,若是我的女儿被婆家当成使唤丫头,不管什么理由,我非让女儿离婚不行!” 她说得斩钉截铁。不是非要挑唆侄女离婚,如果这一次不和程明将道理讲清楚,小两口的日子才真过不长久。 苏宛醒悟过来。她是为了离婚才回来的,可不能被程明两滴眼泪就打动了。当初求婚时他也眼泪涟涟,才让自己掉进了这个火炕,可不能一错再错。现在婆婆是带着一家人撤走了,但随时可以卷土重来,她可没这精神与她天天斗。 周娟替自己的婆婆分辩了一句:“婶婶,我妈又不是那种恶婆婆,她只会照顾儿女,从不麻烦儿女。并且对我比对一鸣还好,只要我回去吃饭,桌上全是我爱吃的,一鸣和妈妈只能顺着我的口味来。” “娟儿呀,你是好福气,碰到了好人家,你姐姐可就没你这样幸运了。”苏婶婶故意长叹了一声。 周娟明白她的用意:“以人心换人心,妈妈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妈妈好。如果让我碰到那种蛮不讲理的婆婆,我也不可能像姐姐这样屈服。凭什么,我在家里公主似的,到了婆家就成了女佣还不如?我妈知道了得多心疼我呀!” 一句话戳中了苏妈妈的痛点,眼泪落了下来。自己的女儿在身边时如何不是公主一般,到了程家真的连女佣都不如了。 “小程,话又说回头,你妈做的一些事……也实在过份了一点。我的女儿是什么脾气,我还是知道的,她不会主动挑衅旁人吵架,不是将她逼得没有办法,她不会生气。”她一边说边叹气。 程明的头都要低到胸口了:“我当然知道苏苏是个好女孩子,很对不起她。” “你知道我姐好,你还不护着她,看着她被人欺负也不站出来说话。还说爱她呢,你的爱怎么那么假!”周娟快言快语,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程明点头:“你说得对,我错了,以后我还对你姐姐好的。请苏苏一定要再给我一个机会。”目光肯求地望着妻子,苏宛却将脸背转过去。 苏一鸣一拍程明的肩膀:“机会什么的等以后再说,我问你,如果你妈再刁难我姐,你怎么办?” “我妈年纪大了……”程明低头说了一句。 苏宛终于爆发了:“年纪大怎么了?年纪大就可以不讲理、可以欺负人?我最讨厌你总拿她年纪大了说事!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互相耽误了,夫妻一场,就算你可怜我,让我走了吧,好不好?” 苏婶婶也说:“那么小程真的没什么可以再讲的了,你的意思还不是与之前一样。上次你被你妈教唆着打苏苏,我们看在你在你岳父灵前赌咒发誓的份上让苏苏原谅了你。你当时也是说你妈年纪大,让苏苏让着你妈,有什么你会补偿给她。但补偿在哪里?你家的做法是得寸进尺,小伙子,这太让人寒心了。你呀,就放我家苏苏一条生路吧。” 周娟附和:“是的,我姐姐这样子实在令人心痛。姐夫,如果你再不珍惜的话,以后有得后悔呢。你可以将这些事都拿出去找人评评理,看看人家是说你妈对,还是说我姐对。” 苏一鸣站了起来:“娟儿,还费话什么。咱们先报警,再办我姐离婚的事。既然谈到这样,更不能让我姐蒙受财产损失。几十条香烟,七七八八算起来也几万块呢,可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得逞!” 苏宛也抱着孩子就想站起来,跟着兄弟就要往外走。 程明急忙上前按住她:“苏苏,你听我说,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所以我们不要离婚。为了孩子,也不要离婚。” “放心,孩子我带走了,只会比现在这个家庭过得更好。”苏宛勉强说了一句,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她也不明白,结束如此痛苦的婚姻,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心。 看到妈妈和爸爸都在哭,小臭蛋也哭了起来。 苏妈妈赶紧将外孙接过来:“好了好了,都坐下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苏一鸣扬了一下手中的钥匙:“离婚的事你们慢慢谈着,我和周娟先去报警!赌徒那德性,有八百完一千的,别报晚了,人是捉到了,钱都花完了,咱们往哪里说理去!” “那也不怕,”周娟接了一句,“不是要分割财产吗,就从财产中挖出来,程家人拿走的,可不能算在我姐头上。” “你傻呀,这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家置办的,他能分到什么!”苏一鸣说得更气人。 第八十三章程家出事了3 这一次不要说程明,就是苏妈妈都觉得听不下去。她冲着儿子发了两句火,做好做歹赶走了儿子和儿媳,并且将小臭蛋也交给儿媳带走了——孩子在这里又哭又闹,实在没有办法谈话。 程明很担心:“妈,一鸣他们会不会去报警?”小偷是自己的大哥,他不仅担心大哥被抓进去,更怕丑事传出去丢脸。 苏妈妈安慰他:“不会的,那小子也就会说两句气人的话,分寸还是有的。你是他姐夫,怎么还算一家人,程家出了事,我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程明稍稍放了一点心,但看看老婆不快的脸色,心又吊了起来。 “苏苏,你看你才一说要离婚,宝宝就哭了,为了孩子我们也该好好勾通。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他说得十分诚恳,自以为姿态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苏宛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讲,只是哭。 她是个重感情的人,多年感情一旦真要分手,心里也挺难过。可一想到前几天家里乱哄哄的样子、想到婆婆剜着眼看她的眼神,又说服不了自己留下来。 程明恨不得跪到妻子跟前求情:“苏苏,你可怜我也好,可怜孩子也好,留下来吧?” “算了,你还是放过我吧。”苏宛的喉咙口好像打了坝,好容易才说了一句。 苏妈妈劝道:“苏苏呀,你还是原谅小程吧。他也不易。” 苏宛失声哭了起来:“妈,您就算没看到你女儿过的什么日子,今天的情形您也能想像得到。我真的忍不下去了。今天和一鸣娟儿在一起,我才知道日子应该是这样过的。本来我也可以像他们这样无忧无虑,是我自己瞎了眼。” 苏宛话让程明难过起来:“苏苏,我们也曾经快乐过呀。” “看看,你自己都知道是曾经!”苏宛苦笑着摇头,“那么久之前的事,我真的不记得了!” 程明又开始流泪,因为小舅子夫妇和孩子都不在,这次哭得不加掩饰:“要是你离开我,我还有什么活的意思?” 一句话如同重拳打在苏宛的心口上,痛得她撕心裂肺,口中却说:“这是什么话,没有人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苏妈妈再一次劝女儿:“苏苏,小程都说到这样了,你也就算啦。夫妻之前何必这样记仇?” 苏宛低首不语。 “你爸爸刚走了没多久,你要是离了婚,你爸在那边也不能安心呐!”苏妈妈哭了起来,“想想你爸去的那几天,小程忙前忙后的,亲戚朋友谁不夸你爸有个好女婿。你现在为了婆家的一点事就要和他离婚,别人会骂咱的……” 苏宛的眼泪也下来了,她当然记得程明当时的表现。 苏妈妈看了苏婶婶一眼,意思要她劝一劝。 苏婶婶暗暗叹了口气,劝和不劝分,是苏妈妈一向的主意。小程的样子的确可怜,但侄女就不可怜了吗?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儿,她是一定会拉她出火炕,但苏宛不是,只是侄女而矣。 但劝和可以,必须得与小程将话说明白了,该提的要求也必须提到位,别这里大家刚转身走,程明便又犯了老毛病,将一家人全都弄过来。 她清了清嗓子:“苏苏,你妈说得对,小程本质是好的,从他如何对你爸就能看得出来。他也不想你受罪,可那是他自己的妈,自己的妈妈开了口,能怎么样?就像你妈现在在一鸣那里,他也是护着你妈的。再说还得想一想孩子,臭蛋毕竟太小了,虽然你妈可以帮你带着,但没有父亲总是不好,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呀。小程不是讲了吗,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出来。他能接受呢,那就再过着看一看,不行以后再分。不能接受,现在就一拍两散,谁也不要耽误谁。” 程明感激万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苏宛最听婶婶的话了,她肯劝就能起到作用。 果然苏宛长叹了一声:“好吧,既然婶婶你也这样讲了,我就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他一旦不能做到,我是立即要带着孩子走的,那时候请你不要留我!”最后一句是向着程明讲的。 程明鸡啄米般地点头:“你说你说!” 苏宛苦笑,“我难道还有其他要求么?只有这一点,请你家人从此都不到我家来,你肯答应吗?” 程明迟疑了。 “可是成成……他是个孩子,还要上学。”半天后,他低声说了一句。 苏宛望着他:“我是那样不通情理的人?孩子在这里上学,既然来了,咱们就要对他负责。不要说现在,如果他高中考上这里的学校,我也不会赶他走。只是有一点,其它人,包括你妈都别再来,我实在是怕了。你自己也想想,你妈在这里帮着咱们什么忙?原来孩子一直几乎我妈带着,我妈去C市后,就几乎都是咱们自己带。不仅如此,你妈妈三天两头的这里不舒服、那里不痛快,咱们管两个孩子,还要管她老人家,我真的是累了,也怕了。”说说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掩面抽泣。 程明咬了咬牙:“好,这件事我答应你,我妈那里我去说。不过,她和我爸都没有收入,我哥那个人……所以还得每月给他们一些生活费。” “生活费没有问题,”苏宛回答得更加爽快,“你们一家人本就是我们两个在养着,只求他们不要来打扰我,其它都行。这样,每月给一千块,逢年再给两千过年。有什么大事人情事故,只要说得出的,我都出一百,人家的回的礼钱我也都不要。我想在农村两个老的,怎么都能过得好了。” 程明非常感激:“谢谢你苏苏!”虽然知道劝母亲再回到老家去会有很大的困难,但苏苏已经作出如此大的让步,他是无论如何都要搞定自己的老娘了——宁可让村里人骂他不孝,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没了妈妈。 苏妈妈笑笑:“好啦,这不就行了!夫妻两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以后好好过日子。妈将另一间门面房的房产证也带来了,回头也转到苏苏名下,这样你们的小日子也不会过得那样紧。” “妈,你这是做什么!”苏宛连忙拦住她的话,“我们俩钱够花,您别为我们操心。”她就是不想拿苏家的钱来填程家的无底洞,没想到妈居然又来这一出。 程明见妻子拒绝得干脆,也赶紧说:“真的,妈,我们不要。我和苏苏两人的收入虽比不上一鸣,但也算相当不错的了。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让苏苏过上好日子的。” 苏妈妈刚想开口,却被苏宛抢走了话头:“妈,程明说得对。所以不仅这一间我不要,就是原来你给我的那间,我也不打算要了,房本和土地证我锁在爸原来的保险箱里,妈回头你也一并带走。” “这是何必!”苏妈妈劝了一句,“你们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妈怎么看得下去。” 苏宛很坚决:“程明他挣多钱我们就花多少,没有总让老婆家贴的道理。他有本事,将来买房置地给他爸他妈他哥嫂住,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只要将我们母子安排好,不少吃穿就行。妈你知道吗,你的女儿是没有用的女儿,你拿来的东西我和臭蛋并没有享受到多少,都被不相干的人吃了用了花了,让你的好心全白废了。所以我也想通了,没有钱反而好,免得旁人惦记。” 程明在旁边听她这样讲,有些坐立不安,讪讪地笑着:“苏苏……” 苏宛没有理他。 苏妈妈还想再劝两句,却被苏婶婶制止了。 苏宛终于开窍了,看来这丫头是想留一手。原来的那本房产证,苏宛是过户到臭蛋名下的,现在又说还给苏妈妈,分明是想做个姿态给程家人看,她与程明以后是靠死工资过日子的,没有闲钱养外人。这样也好,将来一旦离婚,以大嫂的个性,在财产分割上不会得到多少便宜,苏宛到时候必定拗不过自己的妈。与其被程家人白白占去,还不如未雨绸缪。 客厅墙边的立钟敲了六下,已经下午六点了。 程明忽然想到:“成成去补课该回来了。”他站起来,“妈,婶婶你们坐着,我去给孩子做点饭。” “坐下坐下,妈去做!”苏妈妈拦住他。 苏婶婶却又拦住了苏妈妈:“还做什么饭呐!今天家里虽然被偷了,可苏苏与小程和好了,也是件喜事,不如出去吃吧,我做东。” “不不不,我来我来。”程明赶紧这样说,“我还从来没有请婶婶吃过饭呢。再说大家也是为了我们俩来的,这个客无论如何都该我来。” 苏妈妈坐下来:“那也好。不过,你请客妈付钱。前儿被周娟妈妈拉去和几个太太打小麻将,赢了不少……” “不用了,妈。”苏宛急忙说了一句,“程明为了不相干的人都舍得成万的花,再没钱,为了你和婶婶,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苏妈妈瞪了女儿一眼:“这孩子,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讲,年纪不大,嘴够啰嗦。这一点我可得说说你,小程已经够可以的了,什么都肯听你的,又什么活都肯干。你也得体谅体谅他,过去的事不许再提了!” 苏婶婶也笑:“是的呀,苏苏你妈这话要听,你当小程傻呀,心甘情愿的去花这钱?不是他哥哥嫂子将人带上门,没办法嘛。毕竟在外面混的人,场面上的事还是要讲的。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了,不仅这一件,还有之前的那些都不要再提了。过日子是要往前看,不是翻旧帐。” 苏宛点了一下头。 程明只会呵呵地傻笑:“我打电话去订饭店。” 可手还没伸到,电话已经响了。 苏宛靠得近,一眼见是老家的号码,便没有伸手接,而是看着程明:“你家的。” 程明皱了一下眉头,不用听也知道准没有好事。一拿起来,电话那头传便来了老大带着哭腔的声音:“老二,你快回来一趟,你嫂子出了车祸,大约就活不成啦。” 第八十四章程家出事了4 哥哥的话让程明惊呆了,他本来有无限怒火要向他发,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回事?嫂子怎么了?” 老大吱唔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只是在电话里哭。程明更加着急,话筒这时被转到了程老太太手中。 程老太太连哭带喊的女高声,不仅接电话的程明,连靠得近的苏宛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程老大和程老头回去后,直接就在集市上卖香烟,当场被从公交上下来的程大嫂和程老太抓个了正着。 程老太太见了儿子就没头没脸地打,她的全部积蓄和首饰都被偷走,心中愤怒可想而知,因为怕自己打不过儿子,居然从苏宛家带了一把刀过去,现在拿出来,加上面目狰狞的样子,实在可怕至极。 程大嫂见状自然竭力护老公,结果程老大跑了,程老太太的怒气没处发,就追着打媳妇。这一跑就跑出了祸事,程大嫂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农用车撞了个正着,当场人就昏迷了。幸好是在闹市区,人多手杂,靠医院也近,抢救得还算及时,否则人早断气了。 “那现在大嫂如何了?”程明急切地问。 程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样子还不如死了呢,司机赔不出来,我家哪有这个钱给她治病?明,你快回来吧,你不来这事没法处理!” 妈妈的哭声如同命令,程明坐立不安,想要立即就走,却又怕苏宛不同意,站在那里只是哎声叹气,来回转圈子。 苏妈妈和苏婶婶虽没有听到程老太太讲些什么,但从程明的回答中也八九不离十的猜出了一些情况,当即异口同声地问:“小程,你大嫂是怎么了?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程明连连点头。 “我来打电话给一鸣,让他开车送你和苏苏去。”苏妈妈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去查苏一鸣的号码——手机不常用,儿子的号码还真不记得。 苏宛已经拿起座机:“妈,你别找了,我记得一鸣的号码。”话未说完,手机已经拨通,她简明扼要地将事情一说,便放下电话。 程明非常焦急:“苏苏,一鸣怎么说?” 苏宛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一鸣很快就回来。我上去拿几件换洗的衣裳,你将钥匙留下来给妈,等成成回来了咱们就走。”既然大嫂快不行,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 程明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点头。 到底没有选错人,在现在这样的时刻,苏宛还肯陪着他回家,没有一点迟疑,实在令人羞愧!以后真的得对苏苏好一些了! 程明暗暗下了决心,却又有些为难,大嫂躺在医院中,虽说是车撞的,但或多或少家里总要用一点钱。可他手中确实一分没有——仅有的一点私房钱也被妈妈一点一点地要走了,当然这次也全部被老大席卷一空。 苏妈妈仿佛知道他的心事一样,从包中摸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苏苏的生日。本来想在她生日时再给你……” 程明迟疑了一下,想要接过来,却在碰到的同时又像碰了个烫火山芋一样,将手缩了回来。 “妈,我不能拿您的钱,您为了我们付出得已经够多了的。” 苏妈妈声音小小的:“拿着吧,人住在医院中总要花钱的,救人要紧。” “我有的。”程明小声地说,底气明显不足。 苏妈妈将卡硬塞到他手中:“这钱是我准备了想让你在苏苏生日时给她买辆车子,就算你送给她的礼物。她是个好面子的孩子,看到别人兄弟姐妹都有车,眼馋得很……现在你大嫂出了这样的祸事,就先拿去救急。虽说有肇事车,但可能医药费人家付得不会那样及时……” 程明低头哭了。 苏妈妈拍拍他的肩膀:“收起来,别让苏苏知道,省得她又和你废话。” 程明恨不得扑到苏妈妈的怀里哭一场,从来就没有人这样体贴过他,就是自己的妈妈也没有。 苏宛收拾好东西下楼,正巧苏一鸣也带着孩子回来了。在家门口还碰上刚放学的成成,几个人一起进的门。 程明没有忍心告诉侄子他妈出了事,只说大家要回老家一趟,让成成一起去,老师那里他会打电话去请假。 没想到成成拒绝:“我不去,我爸做的这种事丢死人了,以后我不会再认这个爸。叔叔婶婶,我肯定会听话,你们别生气,不要让我走,让我在这里将书读完。没有学上,我这一辈子就完了。” 看着与自己个头差不多的侄子,苏宛心酸不已:“说什么呢成成,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回去?不要说现在不让你走,就是以后也不会让你走的。你还要在这里上高中,将来还要念大学。咱们只是回去看看,快的话明天就回来了。” “婶婶,你不生他们的气了?”成成还是有些担心。 苏宛抚着他的头:“傻瓜,我跟他们有什么可生气的?一家人嘛……就是生气,看着你的面子上也算了。”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将事情先透露给孩子一点,免得孩子一会儿到医院接受不了,“你妈被车碰了一下,现在在医院,咱们回去看看她。你是她的孩子,她当然想要看看你。” 成成吓了一跳:“我妈没事吧?” 苏宛有心说“没有”,但这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是拍了一下他的背。 成成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明白事情不大好,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接过苏宛手中的包,将它拎到车上去。 赶到B县医院,大家直接找到病房。虽然早有心里准备,眼前的情形还是令人吃了一惊。程大嫂浑身血迹,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喉咙被切开,一根粗大的管子就从切开的口子中伸进去,情形十分恐怖。手上、脚上都安着检查的仪器,随时追踪生命体症。输液瓶、血浆带挂满了架子,看样子一夜也未必能够输完。 成成立即就哭了下来,扑过去直喊妈妈。程大嫂倒是动了一下,但之后还是完全没有反映。 苏宛将孩子拉开:“成成,你妈妈正在治疗,应该会没有事的,你这样妈妈会难过的。” “再晚一分钟送来人家没用了!”程老大一见兄弟就哭,虽然平时对妻子打骂不休,但毕竟夫妻多年,又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连累到老婆,所以特别愧疚伤心。 程明恨铁不成钢,想要责备几句但毕竟他是自己的哥哥,如今又遭遇这样的不幸,只得咽下了嘴边的话,将他拉出病房,细细盘问情况。 程老太见到小儿子来了,也像见到靠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又是抱又是哭又是叫,整个像从疯人院放出来的。 看来这场车祸对她的刺激相当大,她的情绪几乎快要失控了。 程明急得要命:“妈,你能不能先不要哭,让大哥将情况告诉我们,我们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 程老大边说边哭:“医生刚刚做过CT,说是脑干受了伤,就算救过来也是个傻子……撞她的那辆农用车虽然抓到了,可警察说你大嫂在马路上乱跑也有责任,所以司机最多只负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责任不责任的先别管,嫂子的医药费怎么办的?”程明先抓重点。 这正说中了程老大的难处。他擤了一下鼻子:“那坑人的农用车连保险都没缴足,所以总共赔偿加起来不到五万。医生说你嫂子这种情况,就是十五万也治不好,对方到现在只交了一万块,其余的说是案子结了再给……” 老太太在一旁插口:“所以我说别救了,这钱扔到水中不响。明,你们想一想,钱都花了救她,以后你哥自己生活怎么办?这要欠下债来一辈子都还不了啦!”她又是哭又是跺脚。 一向唯母命是从的程老大这一次却翻了脸:“妈,你说的是人话吗?她是我老婆,你要不拿着刀不追着她打,她能被车撞了吗?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显然老太太不是第一次与大儿子说放弃救疗的话了。 “哎呀,你这意思是怪我罗!”老太太顿时脸色一变,也不顾医院里满是人,坐在地上就大放悲声,“我不活啦,你这不个孝的东西,若非你搞出这些事来,我能拿着刀追你老婆?你现在倒怪到我头上……明啊,你妈活不了啦,你哥就是不孝呀!我千方百计为他着想,他还怪我!” 大儿子方才就与她发过驴脾气,她忍了,因为没有人帮她撑腰。现在小儿子来了,她可不能就这样偃旗息鼓。 程明急得直跺脚,与老大一边一个去拉自己的老娘,可哪里拖得起来。 “妈,这是医院,您别这样好不好?嫂子躺在那里人事不知,你说这些话别人听了像什么!”程明急得都快要哭了。没钱不丢人,丢人的是见死不救,这个道理,他实在太明白了。 大约没想到二儿子也与大儿子站在统一战线,老太太哭得更加伤心。但伤心归伤心,声音却没有之前大。她也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犟脾气,真地惹恼了,事情就不好收拾。 旁边病人的家属可没有那样好的脾气,直接冲着老太太嚷:“那个老婆子,这里是医院,你当自己床头呢!要嚎丧出去嚎去,再吵小心我将你的嘴缝起来!” 老太太刚想开口,不想旁边人都纷纷附和,就连护士也出了办公室连声喝止。好汉不吃眼前亏,老太太一向最有眼色的,慢慢咽下了嘴边的话,但还在一个人抽抽噎噎地哭。 程明又不禁有些不忍,农村人生了病都不舍得看,何况嫂子这样大的祸事,需要十五万救命,对老娘简直天文数字。加上救了也可能白救,老娘打起退堂鼓也情有可原。 他搂着自己妈弱小的肩头,声音小小的:“妈,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嫂子嫁到程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总有苦劳,你一点不救,让哥哥心里如何过得得去?” 老太太抬起期望的头:“难道苏宛愿意出这个钱?” “妈,你不要打苏宛的主意,我说过我来想办法。”程明含糊地说了一声,拉着自己的哥哥往外走。 第八十五章苏宛真的生气了 程明哪里有钱? 他所想的主意还是要触动苏宛的利益,只不过这利益苏宛不知道罢了。 单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程明也在分房人员之列。只需交纳五万块,就可以获得市价十五万的房子一套。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谁肯放过?所以一知道这消息,程明就迫不及待地要回来告诉自己最亲的两个女人。谁知苏宛出差了不在家,他又实在难掩心中的兴奋,就直接告诉了老娘。 这下惹下了祸事。 老太太的意思,反正二儿子有地方住,房子买了也是空着,多余。与其放在那里装灰尘,不如直接将房子的指标卖了,换成现金存起来。 “苏宛不是将她妈给的钱死死地抓在手中,一个子也不多给你,那你这个钱也别告诉她。”这才是程老太太最终的主意,当然钱放在谁那里保存不言而喻。 程明没肯答应自己的妈,所以老太太一直作来作去,不是装病,就是要将老家人都弄来给自己撑腰。并且还告诉儿子,他要胆敢将房子的事告诉苏宛,她就从楼上跳下去。程明害怕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暂时没将房子的事告诉老婆。 没告诉是没告诉,他却一直在想个可以妥善解决问题的办法——既可以让老婆拿钱给他付房款,又可以让老娘安安定定地不要捣乱。他才不会像老娘说的那样卖房子指标,这几年房地产大旺,单位砌的房子地点好、质量高,附近又都是好学校,以后肯定翻着倍的涨,现在卖太亏了。 但如今房子却不得不卖了。嫂子出了这样的事,不管之前她对自己怎么样,看在多年一个锅里吃饭的份上,总要救她才行。但哥哥没有钱,他也没有钱,妈妈有钱又不肯拿出来,苏宛有钱他又不好意思拿,主意最后只好打到房子上了。 程明的话刚一和哥哥说完,程老太太就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 “什么,你要卖房子给你嫂子治病?”她跳着脚的骂,“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怎么想得出这样的主意。” 程明叫苦不迭,老娘这是搞谍报的呀,她是躲在哪里,居然能够瞒过两个活人的眼睛?之前苏宛说过妈擅于偷听别人的谈话,看来是真的! “妈,你小声点行不行,回头苏苏听到了!”程明几乎是在哀求。 他这害怕的态度落在老太太的眼中,却是可以捉住的把柄,声音不仅没减,反而还加大了一些:“你也怕人听到,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为了那个败家的娘们,我的儿子是要卖房子了。不行不行,这件事不行。明,你拎拎清楚,当年你考大学时,为什么几年都考不上?还不是那婆娘在菩萨面前许了愿,说不让你考上……” “妈,这些都是没影子的事,你别乱讲好不好!”程老大急了,虽然之前妈妈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明知错了,也不替老婆撑腰。可现在老婆已濒临死亡,妈妈怎么还不肯放过她? 他的声音几乎是哭腔了,生怕程明受了妈妈的感染又会后悔,“小明,你相信哥哥,雪萍人虽小气一点,可是个爽快人,她对你和苏宛从没有意见,只有好话,更没有妈说的诅咒你的那种事。” 老太太脸色一变,双手往腰上一叉:“你这是说你老娘撒谎了?我没事说这个谎做什么!你们也亲耳听到过她反对明考大学的,忘恩负义的东西,现在全忘记了,什么不是都摊到你娘头上啦!” 程老大抹了一下脸,也不知是擦汗还是擦眼泪:“小明,你嫂子是反对你考大学,那不是因为咱们家穷,你哥哥又不争气。她只是随口发点牢骚,并不是真的不想你考大学。你上了大学,她还是很开心的,还特地给你买了身新衣裳,给你一百块去上学,不是吗?” “哎哟,一件衣裳好多件,一百块钱好多好!现在就要用这一点让我儿子拿十万出来救她的,是不是?”老太太的嘴快得像机关枪一样。 程老大揪着自己的头发蹲下了,面对这样的妈妈,他实不在该怎么办才好,半晌才说:“妈,以前都是儿子错了行不行?儿子向你陪不是。雪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也替她向你陪个不是,成不成?她都已经那样了,我们救她不是本份吗?您放心,小明垫付的钱,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还给他的。” 老太太一看大儿子与自己对着干,便又将希望寄托到程明身上:“明,你哥是糊涂东西,你可别跟着一起糊涂。她只是你嫂子,不是你老婆,你大可不必这样救她……” 由于吵闹,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虽然路灯下没有白天看得那样清楚,对程明来讲,却也已经够丢人。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苏宛。 “程明,还在这里吵什么?医生在找家属呢,你和哥哥快进去,病人的情况我又讲不清楚。” 程明心虚地应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老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一声不吭地先进去。 程老太太一把拉住苏宛:“宛儿啊,你是最明白事理的。你说像你嫂子这样还要不要救,值不值得救?” 苏宛看着她,没有开口。 程老太太以为苏宛赞成她的想法,也不顾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将自己的内心一脑儿地兜了个底朝上。 病急乱投医,在两个儿子都背叛她的时候,她居然想要将苏宛变成自己的同盟。她忘记了就在昨天,她刚在这个媳妇的家里将这个媳妇赶走了! 苏宛依旧没有开口。她到想看看这个老太婆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看热闹的人却都在窃窃私语。更有那脾气梗直的,竟是开口骂老太不是东西了,而且还有人劝苏宛,不要像婆婆那样翻脸无情。 老太太以为媳妇在这里会给她撑腰,所以底气十足,跳着脚地骂。 等老太太骂完了,苏宛才大声地问了一句:“你说完了吗?” 老太太以为她要发表高论,急忙点了点头。 苏宛一指她的鼻子,一字一顿:“以后,我不会再叫你一声妈妈,因为你根本就不配做妈。如果不是因为你生了程明,相不相信我和他们一起骂你,甚至有可能抽你!别以为自己老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人在做、天在看,总要替自己留条后路。想一想,百年之后,谁肯为你端饭碗!”说完,也不看老太太,径直回了病房 身后是一片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叫好声。 程老太太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这还是当初那个对她唯命是从的二媳妇吗? 苏宛回到病房,二话不说就从成成那里要来自己的皮包,打开了取出卡包,抽出一张卡往程明跟前一拍:“拿去用,给嫂子治病。卖什么房子,咱们生的是儿子,还要留着给他娶媳妇呢。卡里钱不够,我再回去拿。嫂子再不好,也是咱们的家人,没有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的道理……” 程老大感动得只知道搓手,一个劲儿要成成给苏宛磕头,被苏宛好拉歹拉地拦住了。 程明又是激动,又是担心:“老婆,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房子的事,你没有生气吧?” “当然生气,以后这种事不许瞒着我,只告诉你妈,你是跟你妈过一辈子,还是跟你老婆过一辈子?”苏宛恨恨地说了一句。 刚才实在太解气了,不过,还是心软了点,应当给老太太两个嘴巴子,叫她不将媳妇当人。 救大嫂,固然是因为苏宛心地善良,但也不乏与程老太太叫板的意思。十万块苏家还拿得出来,不争馒头争口气。 老婆居然如此通情达理,让程明实在喜出望外。他多少有点羞愧的拿出苏妈妈给的那张卡:“这是临来时,咱妈给我的说,说是让在你过生日那天送你一辆车子,我还是将卡给你的,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今年苏宛三十岁了,照理婆家是要送一份大礼的。但苏妈妈又知道程家肯定想不到,或是想到了不肯办,所以才想出这个办法。 苏宛不禁在心中埋怨自己的妈,幸亏程明现在已经醒悟过来,不然这卡说不定就落在程老太手中了! 第八十六章不作会死么1 章节内容请不要含有章节标题,章节请按顺序输入,上传的作品必须符合天涯上架标准,如含有低俗、色情、广告信息 仿佛老天也要和程老太太作对一样,第十天的早晨,程大嫂居然又活了过来,而且一醒头脑就很清楚,连医生都说这是奇迹。人一醒,仪器就渐渐都撤去,药也开始慢慢往下降,所以医药费也减少了许多,医生说大约七八万就够了。这一样一算,苏宛只需花两三万。 用两三万换得嫂子一条命,还义正言辞地指责了婆婆,苏宛觉得一个字,值! 程老大拉着妻子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无数次念叨着苏宛的好,让苏宛都有些不好意思,一再让大哥不要再说。 既然大嫂没事,苏宛便打算带着成成先回去。 程明单位里也有一大摊子事,有心要走,但家里只有大哥一个人在,又未免有点不大放心。嫂子的娘家哥嫂倒是也在这里,但他们在农村生活得久了,吃苦没有问题,也会照顾人,就是去找医生问个情况、找交警交涉事情时总有些胆怯,不敢向前。 “已经耽误了好些天,孩子学业要紧。等周末孩子放了学,我再带他过来看你。”苏宛这样与程大嫂说。 程大嫂感激地点头。她一切都明白,只是喉咙切开的口子还没愈合,如今不能讲话,以后能不能讲话医生也不敢保证。 听说大儿媳苏醒,程老太太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居然又跑到医院来。与上次大吵大闹不同,这一次是笑模笑样地来的。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一只会打鸣的秃毛公鸡和一篮子鸡蛋。 程大嫂的娘家人都是老实人,见了老太太就是没嘴的葫芦,只会点头问好,说不一句责备的话。 “小萍,你没事就好了,担心死妈妈啦!”程老太太前所未有的对大媳妇亲热。 程大嫂躺在床上,不会讲话,只好点了一下头。老太太先前在医院中的所作所为,她多少已经听说。加上原先婆媳俩如同水火,所以她的态度显得有点冷淡。 老太太看在眼里、放在心中,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嘘寒问暖,左右逢源。 与程大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程家两兄弟。 妈妈来了,而且还是笑呵呵地来的,两个儿子几乎不约而同地原谅了妈妈,不仅如此,还一个赛着一个地讨好老娘,端凳子的端凳子,倒水的倒水,忙得不亦乐乎。 “宛儿去哪里了?”程老太太笑容满面,似乎是出于关心,实则是出自心虚。 从那天苏宛当着一群人的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就知道这个媳妇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咬人的狗不会叫,但一旦叫起来比谁都厉害。 程明不是老娘肚子里的蛔虫,只将她当成好意,立即表功:“苏苏送成成回去上学,周末再过来。这几天可将她累坏了,人都瘦了一圈。她走时还惦记着妈呢,特地留下五百块钱,让我给你买东西。”——将自己的钱说成老婆的去讨好老娘,是他一贯用的伎俩,可惜这伎俩瞒不过他妈,所以两头都不讨好。 程军对弟媳也是一片赞美声。 老太太顺理成章地将钱接过来塞进口袋,咂吧着嘴,附和着儿子们的话音往下走:“好媳妇呀,全医院都知道她有情有义肯担当。妈妈我回去也想了一下,确实宛儿说得有道理。一家人,困难时期必须齐心协力,度过难关。妈年纪大了,有些事未免考虑得不长远,军,你别将妈的话放在心上。既然宛儿走了,我就这里帮着你照应小萍,这样明也可以早些回去。” 床上的程大嫂立即露出不愿意的神气——不是不愿意兄弟走,而是不愿意婆婆留下来。 程军没有看到妻子的神色,但出于对妈妈的关心,还是婉拒了:“不用了,妈,这里条件差得很,晚上都没法睡觉。你年纪大了,怎么吃得消?还是回去吧。过些日子等伤口愈合了,小萍也就出院了,那时候还真得要妈妈帮儿子一把。” 他是个实心人,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程老太太的笑容抽搐了一下,心道果真被她料中了,幸而今天来,否则要出大事的! “你兄弟工作要紧,可别将他总拖在这里,耽误了工作可不得了。”老太太这一次考虑的零点正都是大事。 妈妈关心自己,程明心中暖暖的。他那犯贱的性格,恨不得立即扑到老娘的怀中卖萌。上次对妈妈发了脾气,他可后悔得好些天没睡安稳了。当然与他同样状态的,还有程大哥,兄弟俩人在一起不知说过多少次“不孝、对不起妈妈”的话。 “我已经打电话和领导说过了,又批了我几天假。妈您还是回去,您身体本就不好,别再将您累坏了。你可是我们心中的定海神针,您要一倒下,我们就都麻了爪!”在老娘跟前,程明一向如小学生般听话、单纯,还爱拍马屁。 程老太太没办法其他人,却有本事自己的儿子。见火候差不多,向小儿子使了个眼色:“明,你出来,妈跟你说件事。” 程明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妈来到外面走廊。老太太似乎还嫌这里不够安静,竟将儿子一直拉到医院的花园里,这才停下脚步。 老太太未曾开言,眼圈先红:“妈妈年纪大了,只知道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就没想过其他。明,你可别嫌妈有的话说得难听。” 程明吓了一大跳,急忙安抚自己的老娘:“妈,您别这样说,你是妈妈,哪有儿子会嫌弃妈妈的?我和大哥都知道妈一向偏心我们、最疼我们,母子没有隔夜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您别再多想。就是苏苏也一直在念叨着您老人家的好呢!” 程老太太差点脱口说出“你会念我好,不将我骂死就算好了”,但总算及时弄明白情势,生生将此话咽了下去,而是换成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妈就是操心的命!你大嫂这个情况……救过来实则对你哥真是个害事,可是你们一定要救,特别是你老婆,妈也没办法。你想过没有,小萍醒是醒过来了,但生活不能自理,以后就是个哑巴、是个瘫子,放在家里谁服侍她?你大哥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照顾老婆……” 她摇了摇头。言外之意,最后照顾病人的还是她。 程明心里“恪登”了一下。这些他们之前确实没有考虑到,一心只想着要救人。让自己年近六十、一向身子骨虚弱的老娘照顾大嫂,确实为难她了。不行,得要好好与苏宛商量一下,决不能让老娘受累! 见儿子低头沉思,老太太知道他被自己打动,更加来了劲:“养个残废得要多少钱,这些你们当然也没想过,仅凭着一时的热情办事,这不是帮你大哥,是害了你大哥。我问你,宛儿她能照顾你大嫂多少?总不能将你大嫂也带到你家去吧?这是其一;其二,赔偿的钱都花完了,以后你大哥和成成靠什么生活,你们有没有考虑?” 程明犹豫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妈,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是是是,你们不能见死不救!”程老太太又抹眼泪,“可你们一救她就害了你大哥了。本来你大哥拿着赔偿,可以过上好日子,现在被搞得雪上加霜。妈妈我累点苦点都没事,谁让你大嫂是咱家媳妇呢?可你大哥怎么办?还不到四十,就这样守着个废人……再说有这样一个妈,你让程成将来怎么找老婆?” 程明扶了一下头:“妈,您这是不是考虑得太长远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呀!”老太太语重心长。 与妈妈一番交谈之后,程明这个上过大学的人竟像被洗了脑一样,但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当然不会知道,妈妈为了这一套说辞在家已准备了若干天,这还说服不了他,枉了她在家里太后的身份。。 老太太长叹了口气:“之前的话我就不讲了,咱们还是想一想以后吧,一切慢慢来。你也赶紧回去上班,别耽误了正事,我在这里帮你哥照顾人。再说还有你嫂子娘家人在呢,哪用得着这么些人都呆在医院里?” 程明有心想说,嫂子的娘家人都老实巴交的,根本顶不上用场。而且她现在是程家媳妇,农村人讲究这个,将受了伤的媳妇扔给娘家,怎么讲也讲不过去。但一见老娘斩钱截铁的样子,他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说实话,这些天不到单位,他确实是有些担心的。选房的时间就定在长假之后,他不到场,多少会吃一点亏。让苏宛去,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不仅不会争,反而会将原先的好处也让给别人。 想到这里,他顺水推舟地点了头:“好吧,妈,那我就先回去。周末和苏苏再一起过来。” “来不来的都无所谓,你们心尽了就行。”程老太太打着哈哈。除了安排大媳妇的去向,老太太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子单位分的那套房子。 眼看到手的钱财飞向苏宛,这口气她怎么也咽不下去。这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得到的福利,凭什么让媳妇坐享其成,她却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苏宛家那么有钱,用得着与她来争这三瓜两枣? 但这件事怎么与儿子谈呢?现在他已渐渐被媳妇收买,还真不能像原先那样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第八十七章不作会死么2 星期五下午成成放了学,程明便带一家人开上新车直奔老家而来。 苏妈妈和臭蛋也来了,用她的话讲,程大嫂属于嫡系亲属,是必须要看的。知道大嫂因为喉管问题不能吃东西,只能灌流质食品进体内,所以还特地熬了一锅汤带着。 医院还是那个医院,病房还是那个病房,只是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已经不是程大嫂。 大家都吃了一惊,掐着日子算,从程明回去到今天来,总共也不过四天功夫,程大嫂的病情无论如何也好转不到这么快。 她去哪里了,程家的其它人呢? 苏宛急了,连忙让程明去问医生,这才知道是换了医院。 县医院是本地唯一的一家三甲医院,收费要比其它地方高。程明前脚刚走,后脚程家人就找来肇事者说要转院,至于转到哪里,护士不知道,得要查救护车的用车记录。虽然程明一个劲儿的陪笑脸,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护士妹妹的鄙视和不耐烦。 “怎么回事呀?”苏宛真的要发火,“大嫂那个样子能转院么?大哥也是,我都说过不够的钱我来付,临走也丢了一万块给你们,他怎么还会这样做?说也不说一声,这黑灯瞎火的让我们到哪里去找?” 程明一声不吭,只是掏出手机打老家的电话。 他明白,大哥才不会有这样的主意,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要求这么办的,只有自己的妈。不过,这话他不会老实地告诉妻子,免得再生波折。苏宛对自己老娘的不满,如今再如春草般疯长,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成大树。 电话打通了,是程老头接的。程明问起嫂子的去向,老头子回答得很爽快,四个字,他不清楚。欲知详情请问老太太,但老太太此时不在身边,正在为维护大媳妇的合法权宜在四处奔走,因此恕他找不到。 程明的火气也上来,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家人也太不着调了,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也有好几家公办医院,这要一家一家地找下去,以他菜鸟级的开车水平,没有一两个小时跑不完。 苏妈妈看他脸色不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急,我不相信一个病人还找不到了。”她将孩子交给苏宛,直接回到护士站去找护士。不过五分钟出来,事情已打听得明明白白——程大嫂被转到程明家所在镇的镇医院去了,其中过程颇为曲折,以苏妈妈不爱谈人闲话的个性,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转走是因为一些原因。 “开玩笑,镇医院能替大嫂看病?别弄人命来,后悔就晚啦!”苏宛气得口不择言。 程成本就苍白的小脸此时更加严肃,紧咬着嘴唇一个字也不讲,但看得出孩子很担心。 苏妈妈责备地看着女儿:“瞧你,在孩子面前也胡说。镇医院就没医生了?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还能看着好好的人没了命?”她抚了一下程成的头,“孩子,别听你婶婶瞎说,外婆打包票,你妈没事!”——和臭蛋一样,成成也是叫苏妈妈为外婆的。 这时候就显出苏宛买车的决定有多英明了,不然外面黑灯瞎火的,公交车早停了,还怎么能去镇上? 人困马乏地到了了镇医院,在住院部查了名单,找到程大嫂的病房。进去一看,倒没有其它病人,还是一个人的单间。实际情况是,这里的病人都是一个单间,因为房间多、病人少,医生也就乐得让家属满意了。 程大嫂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瘦了一大圈,切开的喉咙口用纱布包着,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程老大则坐在旁边的床上,低着头在想心事。 一见大家进来,程大嫂就流下眼泪。因为口不能言,显得越发可怜。程成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将嫂子转院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这一顿找,晚饭都没吃上。”程明真的急了,从小到大,就算哥哥再做得不对,他都没和哥哥这样大声说过话。 程大哥没精打采地看了兄弟一样,低着头闷声不语。程大嫂却哭得更加厉害了,成成给妈妈擦着眼泪,又小声安慰。 苏妈妈看得心酸,牵着臭蛋过去,让孩子叫人,以缓和一下这里的气氛。又让成成将带来的汤从保温饭筒中倒出来,慢慢喂妈妈。 “爸,你要不舍得给我妈治,就别治,将她弄到这里来受罪,于心何忍?” 成成喂了两口汤,见妈妈喝不下去,忽然装小碗一放,爆发起来。 病床上的程大嫂急得直拉儿子的手。程大哥的头却垂得更加低了。 苏宛恍然大悟:“大哥,是不是妈的主意要你将大嫂转院到这儿?她什么时候来看大嫂的,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程大哥抬头看了她一眼,虽没说话,但神气显然是承认了的。 苏宛气得直跺脚,恨恨地捏紧拳头。 这个老妖婆还真会作,怪不得让程明回家,原来是为了这个!对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儿媳妇居然也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真不知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她既不仁,可别怪她做事不义! 但现在老太不在,苏宛一腔怒气只得对着程老大发了:“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做事就没有一点分寸么?大嫂本来恢复得多好,可拉到这里……人都瘦成什么样子啦!不是说过钱不成问题吗,你怎么还……” “苏宛,我们不能总是用你的钱。”程老大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哑哑的。 苏妈妈插了一句嘴:“大哥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人嘛,兄弟之间何必算得那样清楚?只要家庭和和睦睦,一点钱算得了什么!” 程老大摇摇头:“孩子放在那里让你们照顾,我们已经很过意不去,现在你大嫂她……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简直不是人做的,这都是对我的报应呐。老二、苏宛,这件事你们就别再管了……”他埋头哭了起来。 原来程明一走,程老太就让大儿子也去找个地方休息,说是好洗洗澡、刮刮胡子。然后支走程大嫂的娘家人,自作主张的找医生说是想要转院。医生当然不同意,明确地告诉她如果转院了,肇事者不能付剩下的赔偿款,让她后果自负。 程老太怎么肯相信别人的话?她就怕医院将程大嫂不多的保险赔款全用了,到时候儿子拉下饥荒又要找她麻烦,所以哭着喊着要走,甚至连医生是骗子这样的话都说出口了。人家医生没办法,这才开了转院单。等程老大赶回来,生米已成熟饭,老太太已经处理好一切,准备用救护车拉上程大嫂走人了。 肇事者当然巴不得能花少一点,今年保险赔多了,明年保险就要上浮。反正保险公司是按时结算药费的,转到哪里去他不管。自己然程老太和他谈时,他是满口答应,剩下的钱他会一分不少的付。但等真正一切事情办好,他的口气却又变了——在县医院那是给县医院的价码,到镇医院则是镇医院的价码了,具体给多给少他作不了主,一切等药单子下来,由保险公司赔付。所以也才有了程老头所说的,程老太太正在为了大媳妇的合法权宜四处奔走的说法。 程老大长久以来吃老娘的用老娘的,养成了脾气也听老娘的,妈妈下的命令不敢不执行。他不是没想过打个电话通知弟弟,但程老太拦着不让——一是怕程明知道了会制止,二是怕程明出来房子又归了苏宛。 当然她找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一套有理有节的说辞不由得程老大不信服:“军,别再麻烦你弟弟了,他们小两口过日子不容易,现在人家还管着你的儿子呢。这转院多大的点事,还用得着你弟弟再来?小萍转到镇上去,也不用再吃病号饭,妈妈每天做了送过来,又省钱又干净。小萍以后就是个废人,厂子里是去不成的。你们没收入,到镇医院各项花费都少得多,现在节约一点,将来你和小萍还可以拿着剩下的去做个小生意,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你弟弟过活呀!” “妈,看病的钱苏宛说她出……” 程老大弱弱地刚和妈妈提了一句,老太太就打断了他:“谁的钱不是钱呐?她说是给小萍看病,你就真将所有钱都拿出来看病呀?自己一点不会算计!”看周围没人经过,又压低声音,“看小萍这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一点吧,儿子。” 程老大不爱听老娘说这话,想要发作两句,却看妈妈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中转动,最终没有开口。 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程大嫂就被转来了。镇上医院哪里治得了这样的重伤,医疗器械也不足,程大嫂只能每天打几瓶点滴苦捱。 成成心痛地持妈妈的手,看着大家一个劲儿的流泪:“叔叔,婶婶,我妈不能住在这里等呀,得转回大医院去,不然的话她就活不成了。” 第八十八章不作会死么3 钱的诱惑最终大过一切,程老太太在将儿子送到医院门外等车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明,你那房子的事如今打算怎么处理?” 程明就怕妈妈问这个,谁知最终还是没能躲得过去。现在要吱吱唔唔地反而会坏事,好在他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也并不慌张。 “这不单位已经在排号了,我又不能回去,也不能不要,就只好让苏苏到单位帮我看一下。”他撒了个谎。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这样说,程老太太势必又要动让他卖房、然后钱交给她保管的主意。他要真敢这么做,苏宛肯定会和他离婚。苏宛要是与他离,他的脊梁骨也得被人戳断了。 程老太太却当了真,急得狠狠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儿子:“什么,你让苏宛去?你个呆头,那钱不进了你老婆的口袋了吗?” 她本想戳的是儿子的额头,那样显得亲热,但因为自己个子矮,实在够不着,只得改成胸口。由于心中太急,手上劲大了些,程明痛得叫出声来。 “妈,什么钱进她的口袋?我又不卖房子,你儿媳妇一个子拿不到不算,还要掏出钱来给我付房款的。” 老太太稍稍放了点心:“那么房产证?” “房产证当然是你儿子的名字!”程明一个谎说出去,就不在乎再多撒出一个谎来。 房产证上要联名,这是他为了表达对苏宛的忠心和感激,主动提出来的。当然两个什么也不懂的年青人,不知道单位的房改房与市面上的商品房有区别,最初几年申领的房产证上只能写一个人的名字。不过,这本是婚内财产,苏宛的名字写不写上,都有她的一半。 老太太这一次却真的放心了:“总算还随你妈,没那么笨。”说一出口她就后了悔,这不是明摆着在教儿子算计儿媳妇吗?以自己儿子拎不清的个性只怕得与她翻脸,因此急忙又补上一句,“妈可不是教你防着老婆,夫妻俩还是要同心协力,将日子过好的。只是她之前不是也在防着你吗?她妈妈给她的门面房,死活不肯将你加到房产证上去,收到的房租就不谈了,连你的工资都攥得紧紧的。你说你要自己手中没点财产,以后日子咋过?” 这件事确如妈妈所言,程明多少也是有点微辞的。但后来夫妻二人商量干脆写孩子的名字,程家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了。他们小两口忙来忙去,最终不还是为了宝宝?因此现在旧事重提,他一笑了之:“妈,苏苏不是那样小气的人,虽然脾气有些倔,不太会说好听的,但她对您、对我们家的心是指日可鉴的。你看这次大嫂出了事,她不是二话没说就将钱拿出来了吗?” 这事又戳到了老太太的痛点。在程明是想替老婆说两句好话,谁知反而适得其反了,将老太太的恨勾了出来,心中不知暗骂了多少声小娼妇。不过,在儿子跟前她不仅没有表露,反而还夸了苏宛几句,大意总不过这丫头懂事、阔气,以后作为婆婆她会好好待她,请儿子必须放心。 程明一字不拉地记在脑海中,准备回家说给老婆听,也帮妈妈在老婆心中扳回几分。 临别之时,老太太情深意长地拉着儿子的手,迟迟不愿松开:“明,路上要小心。以后你哥是指望不上了,妈可就靠着你啦!” 带着妈妈的叮嘱与深情,程明意气奋发地踏上回家之路。 一见家门,苏宛就愣住了:“你怎么回来啦?” 家里人正在吃饭,苏妈妈见状忙给女婿拿了幅碗筷。 离家不过半个月,程明却几乎已不认识自己的家——原先脏乎乎的窗帘现在都已换成了新的,茶几上的纸巾盒子、墙边的垃圾桶,也都无一例外的换了新颜,一楼的各个角落摆上了不同的花草,整个家立即散发出一种温暖典雅的生气。 孩子干干净净的坐在桌边,像两个小少爷。臭蛋不仅会自己吃饭,还会不熟练地用筷子给别人夹菜。 “妈妈辛苦了!”程明发自内心地感谢一声。 苏妈妈笑笑:“这孩子,一家人还客气什么。你大嫂这几天情况怎么样?” “很好很好。”程明口中塞满菜,含含糊糊地应着。半个多月没有安心地吃顿饭,他是真的饿了。 苏宛嗔道:“慢点,小心噎着,怎么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程明拍着马屁:“还不是妈做的饭菜香,我最爱吃妈妈做的菜了。” “虚伪!”苏宛不屑,“你还说你妈做的菜天下无双呢,说不吃你妈做的饭睡觉都不安稳。” 说起这件事,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由于程明同志在他老娘跟前着拍的这个马屁,婆婆真将自己当成国家顶级厨师了,不仅对她做的饭菜挑三拣四,还常讥笑她连老公的胃都服侍不好,时时需得婆婆老人家亲自出马。 对这种拿个棒槌就当针的人,你到哪里说理去? 苏宛也只好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着丈夫身上了。夹板气受得多了,夫妻感情肯定受影响。苏宛当然不会懂得,在婆婆背着儿子讥笑她、当着儿子夸奖她的做法面前,她早已落了不知多少下风。 一个男人会爱一个总在自己面前唠叨老娘不好的妻子吗? 苏妈妈瞪了女儿一眼:“好了呀,你就是这样,拿着别人一句话翻来覆去。程明这样说么也没有错的罗,哪个儿子不爱妈妈的?要是一鸣不孝敬我,说我做的饭不好吃,你高兴吗?” “他敢!”苏宛从鼻子中哼出一声,“这小子要敢这样讲,我皮不剥了他的去。” “这不结了吗?小程说这话也是哄哄妈妈开心的呀,你别揪着他不放。我烧的菜我知道,也没那样好,可小程这样说我爱听!”苏妈妈给女婿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咱不理这不讲理的丫头。” 程明呵呵地傻笑:“妈,我最爱您了。苏苏也只有您治得了她,您不来她就欺负我。” 苏宛做了个鬼脸鄙视他。看看时间不早,站起来向着程明笑:“你老人家爱吃就慢慢吃吧,我要送程成上学去了。” 程明三下两除二地扒干净饭:“我去,你歇着。既然我回来了,就不能让老婆大人累着。”一面说一面向岳母笑,意在讨好。 果然苏妈妈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就收拾桌子去了。 “算了,我去吧,你又不会开车!”苏宛得意地从皮包里拿出一把汽车钥匙。 程明惊喜万分:“哪儿来的?” “废话,买的呗。”苏宛给成成做了个手势,转身便要走。 程明将钥匙拿在手中看:“你还真买啦?多少钱呀?” “你看中的本田CRV,你说多少钱?” 苏宛的话让程明越发兴奋:“老婆你太伟大了,最终还是挑了我喜欢的,谢谢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明知故问,还不是我妈给的那张卡。”苏宛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必须对我好、对我妈好。这可是我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有权是我的,所以随时可以收回来不给你用。” 程明立即就拉着苏宛去车库看车子。苏爸爸是有远见的,知道迟早各家会有私家车,因此在找人设计房子里,特地嘱咐要留两个汽车库。 进了车库,见苏妈妈听不到自己说话,程明才压低了声音问:“你妈才给了二十万,也不够……” “好大口气,才二十万。”苏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让你妈给一个试试,别说二十万,给我二十块我就笑死了。” 程明好脾气地笑:“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别生气。到底这不够的钱是哪里来的?” “我妈给的房租,还有我自己攒的一点钱。叫你平时不要乱花,对的吧?不然你哪开得上这车。”苏宛十分得意,熟练地给车开了锁。 程明连连附和。 他早就拿到驾驶证了,可一直没钱买车。看着小舅子们进来出去都有轿车做代步工具,而自己还开着苏一鸣淘汰不要的摩托车,说不羡慕嫉妒那是假的。但车子对程明和苏宛来讲确实太奢侈了一些,二十大几万的车再加上各种费用、装璜什么的,怎么着也得三十万出头了,所以程明也只好在梦里想一想而矣。却没想到借着老婆过三十岁生日,岳母帮他实现了。 他恨不得跑到政府广场上,用高音喇叭大喊“岳母万岁、老婆万岁”。 坐上车子,苏宛说了一句心里话:“本来我是想将钱还给我妈的,可你嫂子现在出了事,咱们每周大约都要去看的,有辆车方便,随时可以回来,这样成成去看他妈妈也不会耽误多少学习。而我妈一个人在这里带两个孩子太累了,我真过意不去。有了车,咱们不必在老家过夜,可以回来,多少也能给她搭把手。” 在苏宛,其实是想让妈妈将孩子带到C市去带,这样妈妈就不会如此辛苦。但那样一来,上学的成成就没人管了。 程明认真地点头:“你想得是对的。妈妈为我们付出得已经够多的了。现在爸爸不在,我们不该让她再操太多的心。你放心。”他忽然这样说。 苏宛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程明十分认真:“以后我一定会孝敬你妈,对你和宝宝好的。我程明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将来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让你享福、让你妈妈享福。让大家都知道,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这有一点煽情了,苏宛有些感动,当着孩子的面不免不好意思,就开了个玩笑:“你要真的发达了,大概也得换老婆了。” 程明急了:“瞧你,说的什么话,成成还在这里呢!我是那种人么?” “但愿不是哟!”苏宛咯咯地笑。 程明郑重地加了一句:“当然不是!” 第八十九章不作会死么4 转院,立即转院! 苏宛几乎立即作出决定。虽然大家都很赞成,但现实给他们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 “镇医院不是县医院的那种条件,想走就能走。程大嫂这样的病人路上没有医生照应,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但医生忙了一天已经回去睡觉,这时候去叫鬼才会来。”护士的话回得硬梆梆的。 程成难过得哭了,那就是表示妈妈还要在这里苦捱十个小时,到明天八点医生上班后才能办手续。 苏宛气得想要骂人,愤怒的目光犹似两把利箭,不知要向谁发射,最后又定在程明身上——无法与婆婆较量,只能让她儿子做炮灰了。 苏妈妈急忙拦住女儿:“苏苏,那就明天吧,也不急在这几个小时。” 程家的事叫她无语,但从女儿家庭和睦的角度出发,她也不能说太多,还必须拦住心急的女儿——可不能因为别人的事让小两口伤了感情有,小程也不情愿看到家里出这样的状况,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臭蛋一路只吃了几块饼干,现在天晚了想睡觉,可肚子又饿得睡不着。这么一点点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快活马上就会表现出来,死缠着外婆要喝牛奶,又哭又闹,换谁抱都不行。 程明这才想起来,不唯孩子,岳母跟着他们也没吃饭呢。 “妈,咱们赶紧去吃点东西。今天晚上也回不去,只能随便在镇上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说。”他又是羞愧又是难过。 苏宛生气归生气,但看着丈夫兄弟俩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这么晚了镇上会有卖吃的地方吗?还有宾馆吗?不如开车回县里去,到那里一切都有着落。反正车上还有牛奶,拿出来给臭蛋喝好了。” 她的担心不无原因。 凭良心讲,程明老家所在的小镇近两年发展得还不错,前年开了超市,去年建了广场,街上网吧、饭店、旅社也是一应俱全,过年时她也常带着孩子们上街转,买些好吃又便宜的小吃。但旅社却不敢恭维,今年正月初三她本打算开个房间带着孩子们来洗澡,结果发现虽然旅社开了,热水却是没有的。问老板,老板说正月开门也就为了应个景、讨个彩头,没真指望有人来住,所以没准备。若不是苏宛说只开个房间休息一下、不过夜,他还不会接待呢。苏宛白花了五十块钱,澡也没洗成,带着孩子们回去,还被程家亲戚们取笑了一番。 现在这么晚了,旅店还开着吗?别赶过去又吃个闭门羹。 程明叹了口气,妻子真是不懂人情事故。农村人重感情,正月里谁会认真做生意?何况回老家回老家,有谁回来不住在家里而住在旅店的?旅店当然不会开了。现在却不同,非年非节,人家老板不开店喝西北风呀! 最终还是听了程明的留在镇上了。 臭蛋闹了这么长久的一气,喝过牛奶,已经累得睡着了。大家决定先将孩子安排好,然后让程明到医院附近的通宵超市随便买点吃的填一下肚子。出门在外也讲究不起来。 旅店果然还有人。服务员趴在前台打瞌睡,一下子来了老老小小几个顾客,惊讶得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大家出来时除了程明,其他人都没带身份证,好在小宾馆也不讲究,随随便便登记一下也就算了,不过服务员话讲得很明白,如果晚上有人查夜,就说是老板亲戚,所以没登记。若是说错了出了事,后果他们不承担的。 苏宛眼尖,一眼就看到服务员身后的货架上放了桶装方便面、火腿肠和饼干等吃的,顿时喜出望外:“给我们也拿一点吃的呗?热水有吧?” “有的,有的!”服务十分热情,她这会儿算是全清醒了,手脚麻利的准备着东西。方便面放在架子上时间长了,盒子上都有了一层灰,服务员热心地拿出条抹布了擦干净了才递给他们。 最后开了两个房间,苏宛和妈妈带着宝宝一间,程明叔侄俩住在一起。 拎着大包小包的吃食到了房间,苏宛先检查了一遍,发现房间里虽然有毛巾,却没有牙刷牙膏等东西。卫生间的热水器是电的,所以洗澡倒还方便。就是房间的被子上一股子潮味,显然很久没换过。 苏妈妈安慰女儿:“将就些吧,出门在外比不得家里。反正也就几个小时,捱一捱就过去了。” 苏宛舍不得妈妈,明明程家的事,却让妈妈跟在后面受罪,真的过意不去。心里简直将程老太太恨绝了,若非她这样作,大家何至于受这种罪。 她不顾妈妈的拦阻,又去敲程明的房门,让他出去买点洗漱用品回来,总不能大家脸不洗、牙不刷就睡觉吧。再说明天一早还要出去见人,也不能都蓬头垢面的呀。 程明真的很累了,一点也不想动了,却又不能不去——自己好将就,没道理让丈母娘也跟着将就。苏宛有些话说得还是有道理的,程家的事不该总让苏家人操心! 等一切收拾好睡下时,时间已经快指向一点钟。 苏宛和妈妈刚要睡着,没想到孩子哭了起来。苏妈妈伸手一摸,孩子额头烧得烫人,显然是受了凉。也难怪,先是闹出一身汗,然后又抱着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不禁埋怨自己,没有考虑周全,将宝宝的小披风落在车上,没带下来。 尽量不去医院、不用药是苏妈妈一贯的宗旨,于是又给宝宝做物理降温,母女俩人几乎一夜都没能睡。好在到了清晨孩子的体温降了,母女俩才松了口气。 苏宛是年青人还好,苏妈妈却有一点精力不济了,和衣躺在床上闭目睡了一会儿。正睡得香的时候,程明来敲门了。 苏宛开了门,压低了声音,声音虽小,气却不顺:“你小声一点,我妈还睡着呢。昨晚你儿子闹腾了一夜,也才刚睡安稳。”丈夫未免不无无辜,但她与妈妈与孩子无端受罪,更加无无辜! 程明吃了一惊,刚想开口询问,已听到了苏妈妈的声音,人也走到苏宛身后:“你们先到医院去办手续,我来照顾宝宝,一会儿带到到门诊上看一看。事情办好了,我给你们打电话。” 事到如谁敢也只能这样了。 小两口都点了头。 苏妈妈回到床边,顺手在臭蛋头上摸了一下,热度似乎又上来了,不禁暗暗担心。 苏宛问:“妈,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们先去吧。”苏妈妈知道女儿的急性子,怕她又将气撒到程明身上,所以这样说。 苏宛放了心,匆匆忙忙地梳洗了一下,跟着丈夫走了。 回到医院,没想到程老太太一大早就来了,正眉开眼笑地望着大儿子吃早饭。至于程大嫂,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也从医院的食堂中买了米汤给她,但她现在没办法喝,得等护士来了,用针管给她推进去。程老太太说得好听,说每天会从家里做饭带过来,事实上是,大家包括她自己吃的都是食堂的饭。镇里的食堂的伙食自然又与县里不好比。病人少,医院人员也不多,在吃上面就是想翻花样也翻不起来。 一见二儿子夫妻带着程成出现在病房门口,老太太吃了一惊,但转即便换上了满脸的笑:“哟,你们怎么来了?这一大早怎么过来的?” 苏宛懒得理她没有开口,与丈夫说了一声她去找护士询问今天转院的事,扭头就走了。 老太太心里不大痛快,反了她了,有媳妇这样对婆婆的,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但生气归生气,她脸上却没有声色,依旧慈眉笑样的问儿子吃过早饭没有,一大早来做什么。 程明却不能不理自己的妈妈,心中虽有气,说出话时却又态度柔软了许多:“昨儿晚上就到了,刚从宾馆过来。” “到家了怎么不住到家里,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老太太表示不满。但这不满不是针对儿子,而是针对媳妇的。 程明实话实说:“太晚了,再说我岳母也在这里,回家怎么住?”以他对老娘的了解,家里的床铺过年他们怎么离开的,现在一定还是什么样子,绝不对更换过新的。 老太太还是感慨儿子媳妇不将钱当回事。程明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功夫,回脸问自己的哥哥:“你找过医生没有,什么时候可以转院?” 程老大不敢看老娘,头都要埋到胸口:“刚刚去过了,医生还没有上班。正好妈拿了早饭过来……”言下之意,他就没再找。 与程明相比,老大程军对母亲的依赖更甚,他对妈妈怀有的不仅是孝顺,还有一点害怕。他的经济不似兄弟那样独立,老婆又将钱看得死死的,他好打牌,因此时时要从妈妈那里弄一点,看眼色行事也就在所难免。在程军的赌博生涯中,也曾有过两次万分辉煌的时候,一次都赢一两万,这些赢来的钱大部分他都给了自己的母亲,只留下少许给妻子,唯独没留一点给自己,可见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听说大儿媳妇要转院,程老太太立即跳起来了。 果然一切都被她料中。 昨天老头子接二儿子电话时,她就躺在老头旁边看电视,那套说辞都是在她的授意下说的。程明这个猪脑子也不会想一想,既然老太太不在家,老头子怎么敢那样老实地呆在家里? 但电话刚搁下程老太太就后悔了,她不告诉大媳妇的去向,未见得二儿子就找不到。找到了,以程明怕老婆的性格肯定会听苏宛的,给程大嫂办出院手续。她好不容易才想出制住肇事者的办法,可不能就这样前功尽弃,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第九十章程大嫂又出了事1 “妈反对!”程老太太观点鲜明的表示着自己的态度,为了显出力度,她还恨恨地跺了一下脚。 程老大急得大吼一声:“妈……”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说什么才好。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们这些没用的儿子,就知道听媳妇的,苏宛这是要将我们程家的钱都败了呀!”程老太太再次上演她的好戏码,又哭又唱又骂。 两个儿子急得团团转,程大嫂母子俩则是只会流泪。 只是老太太刚开场,便被推着车进来的护士喝止了:“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要哭回你家哭去。” 这老太太是她迄今为止遇见的最不是东西的老太太,居然能眼着大儿媳受罪,也不肯拿钱出来给她治伤。天天几碗米汤灌下去,不用说一个病人,就是好人能支撑多久?对这种人,小护士从来也不假以言色。 “我们家事,关你什么什么事!”二儿子有今天在面前,老太太没以前那样老实。 护士冷笑:“家事?家事就回你家闹去!在这里不行,医院是你说了算,还是医生说了算?你要再这样闹,以后就让看门的不让你进来,别以为大家都不认识你!” 程明在一旁连连陪笑脸,又低声劝自己的妈妈:“有什么事以后再商量吧,嫂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医院必须要转的,该花的钱还是必须得花。妈,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别管啦!” 说完,与自己的老婆一样转身就走,全然不顾老娘张口结舌,还有话讲。 老太太呆了一呆,心中不禁苦涩。养大儿子忘了娘,他们怎么就不能理解她的这一份苦心苦意? 回头看看没精打采的大儿子,老太太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大儿子也是可怜的。如果将大媳妇救活养好,只怕他以后永远都是这样可怜了吧?回想起大儿媳这些年与她的吵闹谩骂,她的心又冷了不起来。不是她的女儿,凭什么要她与儿跟着受罪? 正想将大儿子叫出门外,表达一下自己的心表,一转身老太太却看到程成仇恨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噤,这孩子怎么这样看她?心中不禁有些胆怯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等程明和苏宛将一切手续办好时,苏妈妈也抱着小臭蛋出来了。 小臭蛋打了一针退烧针,这时又活蹦乱跳地要妈妈,还卖弄地告诉妈妈方才打针时他没有哭。苏宛一大早起来就一肚子气,这时又被儿子逗笑了。 “我们是不是得通知一下肇事者?”程明忽然想了起来。不管转到哪里,医药费的大头总是要肇事方先垫付的,总得告诉人家一声。 肇事者电话接得还算快,就是语气不大好:“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转来转去的什么意思?好玩是吧?你家人有空,我可没有这闲功夫,还得拉活儿呢!”说完挂了电话。 程明手持手机僵在那里。 苏宛焦急地问:“怎么了?对方不愿意?” “是说了一些难听话……”程明心中像堵了块大石头。 开农用车的老头他接触过一两次,虽然话不多,却是个老实忠厚的本份人。当时送嫂子来时,连交警都在说程大嫂自己也有过错,甚至过错更大一些,毕竟是她自己忽然冲出马路,农用车主猝不及防才酿成了惨祸。但人家还是先交了两万钱的押金,并且表示只要是他的错,他绝不推诿。 几天不联系,怎么忽然态度翻了个个,全变了? 程明隐约猜到什么原因,当着苏宛母女却又说不出口。 苏宛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对方电话是多少,你给我。” 程明的慢性子有时令她忍受不了。现在是什么时候?程大嫂都搭上救护车,准备出发了,哪有时间在这里瞎琢磨! “我来打,我来打。”程明急忙说,一面手忙脚乱地拨电话,一面按了本田车的开关,“你和妈带着孩子先上车吧,孩子刚打了针,身体才好一点,别又受了风。” 苏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不错,昨晚孩子是受了凉了,但今天这样五月的大晴天,哪来的凉风?车上还不闷死了。看他这样鬼鬼崇崇的,分明是电话不想让自己听见他与对方说什么。 商量个转院的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苏宛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他越不想让她听,她就偏不走。 人家态度为什么变?苏宛就是傻瓜也猜得到,准与程老太太这些天不遗余力地为大嫂的合法权宜奔走不无关系。 这老太婆又不知作了什么,令对方那样老实的人都发火了,真是人才呀! 苏妈妈招呼女儿:“苏苏,给你儿子到小卖部却买盒牛奶喝一下。” “这里哪里宝宝吃惯的那种牛奶?”苏宛回了一句,知道妈妈是想要支走自己。 妈可真是的,就知道帮着程明,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 可是臭蛋却上来拉妈妈的手,吵着要喝牛奶。儿子话的就是命令,苏宛自己也知道不买点吃的喝的放在车上,一会儿孩子总得闹,不得已只能跟着孩子去了。 等她回来时,程明已经打完电话,正笑嘻嘻地看着她:“事情都办好了,咱们走吧。” 这一次成成和他爸爸随着救护车先走了,所以程老太太与他们一起坐车进县城。 苏宛知道自己作为小辈不应当对婆婆看不顺眼,但看到她不知为何就是满心不痛快,总有一股子气憋屈着想要发出来,却又不知往哪里发,只能嘟着嘴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程老太太见二儿子买了这样好的车,眼睛都笑得没了:“明,这得多少钱呐?你真有本事。” 程明很不争气地说了一句:“这是我岳母买给苏苏的,苏苏让给我开的。凭你儿子买这样的好车,估计得下辈子了。”一面说一面讨好地看着老婆。 “夫妻俩个还分什么你的她的,都是你们两个的!”程老太太的嘴里跑的全是理,关键看她往哪边讲。 苏妈妈呵呵地附和了一句:“是的呢,亲家母。” 苏宛本来以为婆婆上了车肯定会对这一次大嫂转院的事进行抱怨,那时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予以指责,顺理成章地进行发火。结果人家不仅一句没提,反而在妈妈的跟前夸奖自己有多懂事、多孝顺,多惹人疼爱。这样一来,反倒令苏宛不知如何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个笑脸人是自己的婆婆,还在一个劲儿地夸着自己? 程明用余光悄悄打量着妻子,见她一张俏脸虽然依旧板着,但眼神却显然缓和了,不禁放了心。 其实按照程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抓紧路上的时间对小儿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将道理讲透的,无奈被那个不争气的二儿子给拦住了。 “妈,现在嫂子转到县医院已成定局,也不可能再转回来了。对方说了,如果我家再转院,他是不会到医院里做手续的,到时候保险公司不肯拿钱不关他的事。所以现在您别再和苏苏说什么了好吗?她的脾气您知道的,虽然手松,不太将钱看在眼中,但要真的惹她生了气,她是会一个子都不出的。我哥没钱、我爸没钱,您儿子我也没钱,到时候还不是您老人家掏?” 知母莫若儿,程明就知道如何才能哄得住妈。 程老太太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一声叹息。 程明见有了效果,趁着四周没人的当儿,又压低了声音对老娘掏心窝子:“妈,就算您真不喜欢大嫂,也得做做样子给旁人看看不是。反正大婶的医药费都有出处,你又何必做恶人?苏苏也是您的儿媳妇,你这样对大嫂,她在旁边看起来岂不寒心?她一寒心,势必不肯我再贴钱给你,不仅如此,上次就说过如果你对大嫂不好,她要考虑以后您的养老问题了。儿子孝顺都是假的,媳妇孝顺才是真的。你儿子有多大本事您最清楚了,没有儿媳妇,咱家小日子能那样好?您能穿金戴银地回老家?” 这番歪打正着的话彻底将老太太打败了。 可不是么,上次苏宛指着自己鼻子骂时就让她想想百年后何人端饭碗的事,看来真不是说说而矣。这几年相处下来,凡是苏宛不乐意的事,哪次不是鸡飞狗跳后才能如愿?如愿是如愿了,小媳妇也变得越加聪明,以后的事越来越难办成。 她终于决定采纳儿子的意见,不与苏宛明着干。 果然一路上老太太没出什么豁子。 将程大嫂安排好后已经是中午了。大家匆匆吃过饭,程明便打算带着一家人回府。虽然明天是星期天,却也不得不走,程成的作业还没写,更重要的是宝宝,好像热度又有点上来了。 什么事程明都敢耽误,唯独对自己的儿子不敢。 临行前程明拉住自己老娘的手,叮咛了再叮咛,嘱咐了再嘱咐,总算这一次老娘没有让他失望,拍着胸脯应承下来,一定会对程大嫂负责,不会再动之前的那种愚蠢念头。 程明还怕靠不住,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给老太太:“妈,您在这里该吃吃,该喝喝,别舍不得钱。苏苏说了,这些花费都由我们承担,您别担心。只是有一条,您得将大嫂侍侯好了。儿子工作忙,帮不了您的忙,心里也是感激你的。等大嫂恢复好了,我们一定加倍孝顺你。” 苏宛在一边苦笑。 凭什么老太太的开销要她负责?侍候的是她的大儿媳好吧,又不是张三外人还要收费。 但想想也就算了,花钱买个平安。如果程大嫂真的因为家里不肯治而死去,今后她是没脸再进福桥村的。 程明不放心,又将自己单位配的一台小灵通给了老大,特别说明其中有他和苏宛的手机号码,一定有情况发生,立即给他们打电话。说到底,还是不放心老娘的那些幺蛾子,所以暗中留下一手。 程老大羞愧得头都不敢抬,只是连连应声。 一切似乎都安排好了。老太太不闹了、程老大安心了,程大嫂的治疗也进入正轨,这件从天而落的祸事正在慢慢离大家远去。 平安的日子刚过了没两个月,程家却忽然打来电话:“出事了,又出事!” 第九十一章程大嫂又出事了2 程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只听哥哥在电话那头讲:“你嫂子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你和苏宛赶紧来吧。”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 顾不得多想,程明急忙打电话告诉苏宛,又去找领导请假。等他处理完手头的紧急事务来到办公室楼下时,苏楼早已坐在小单车上等着了。 “怎么回事,嫂子情况好好的,医生说没多久都能出院了,怎么还会自杀?”苏宛劈头就问。 不唯是她,就是程明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上周末他们带着程成去医院时,嫂子还乐呵呵的,因为她已经能说一两个字了,虽然还不太清楚。本以为再也不能动弹的手脚恢复得也很快,甚至可以在别人的掺扶下靠着床头站一会,手上的力量更加喜人,右手已经可以自己拿一点东西了。虽说还不能完全自理,但这已经是个奇迹。医生说脑干受伤的人一般都会成为植物人,就算苏醒过来也是十呆九傻,程大嫂可一点也不呆傻,思维清晰着呢,半身不遂虽逃不掉,不过只要坚持锻炼就一定能生活自理。 对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的程大嫂来讲,这已是天大的好消息。 很难想像,这样的大嫂为何要去自杀,这是其一;其二,大嫂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是怎么自杀的?她是能拿得动刀了,还是扯得动绳子。 所以苏宛肯定,大嫂不是自杀,而是有人从中作梗,胁迫她这样做的! 听着妻子的分析,程明知道她将怀疑的对象又定为自己的母亲,只得苦笑:“你就是推理小说看得多了。想这么多做什么,到现场看看就知道啦!” 夫妻俩人一路争论不休地回到家。 苏妈妈听到这个消息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她可没敢多说什么,只是让夫妻俩个开车时一定要小心,到那里程大嫂有事没事都要早点打个电话回来告诉她,免得她在家里担心。 苏宛的意思要等成成放学了一起过去,却受到苏妈妈与程明的一致反对。 程成这几天正在期末考试,这学期掉下的课程可不少,不能让孩子再受影响了。等到医院看过,确定大嫂真有事后再回来接孩子也不晚。 苏宛能说什么?她本就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从小听父母,学校听老师,出外听朋友,现在听老公。 走到半路,苏宛让程明打电话问一下大哥,嫂子住在哪个医院。 程明觉得多余:“什么哪个医院?一定是县人民医院,还会在其他地方。” “未必吧!”苏宛说了一句,话外之意十分明白。 程明拗不过她,只好将电话拨了出去。还真让苏宛说着了,程大嫂接受抢救的地方是程明老家附近的另外一个小镇——庆华镇。这是方圆百里出名的一座古镇,解放初期由于发现油田,空前的兴旺,程明的初中、高中都是在这个地方上的。 “这地方听着挺耳熟的,你嫂子怎么跑到那里去了?”苏宛故意这样问,话外之意显而易见——是程老太太搞的鬼。 程明却真正明白了——这不是肇事司机的家所在的小镇么?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偷眼看看苏宛,她也正在看他。不用问,她的想法一定与自己是一样的。 妈到底还是带着嫂子去找人家要赔偿了。这件事程明每去一回医院,程老太太便要和儿子提一回,说什么当初他们转到镇医院时,对方答应会将比在县人医少用的医药费用现金补给他们,现在却又耍赖,不能就这样善罢干休,必须带着程大嫂坐到人家去要钱。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撞了人,不赔钱那还了得。”程老太太郑郑有词。 程明却只得叹气。不错,人家是撞了人,可该赔的人家才会不赔,不该赔的人家哪会肯掏。 不过,为了妈妈安心照顾大嫂,程明每次都是顺着老娘的话音讲的,只求暂时安稳住她,不要出什么乱子。所以,每一次程明都用“等嫂子出院了,一切从长计议”这样的话来敷衍自己的老娘。 为此苏宛不止一次责备程明不该这样对婆婆说,迟早会惹出事来。没想到一语成谶,老太太果然付诸行动了,而且是瞒着小两口办的。 庆华镇卫生院还算好找,就在他们来的大路边。一进医院大门,老远就看到程老大蹲坐在门边的石凳子上,没精打采。 程明冲了过去:“大哥,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在里面陪着大嫂?” “妈不让我在那里。”程大哥嗡嗡地回了一句,头垂得更低了,一幅怕人看到的神气。 苏宛一开始都没听清楚,后来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老大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样子,让程明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三岁小孩子呀,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这时怎么可以丢下大嫂不管。大嫂现在怎么样了?” 程老大擤了一下鼻子:“还在抢救室。妈说我呆在那里,肇事方一定不肯付医药费,所以将我赶了出来。我又不敢走远,只能在这儿呆着等你们。” 苏宛气极反笑,这是什么逻辑?妻子濒于生死关头,居然因为一点点医药费不让丈夫陪在身边,还有比这更令人不齿的事么? 程明也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一下才问:“那妈呢?” “正在里面与人家为医药费的事在吵着.”程老大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 程明脱口问:“又和谁吵?”问过之后却又明白了,还能有谁? 苏宛拉了一下丈夫的袖子:“还问做什么?进去看看就知道。”反正老太太是逮着谁都要吵的,老大这里也不会问得出什么情况。 苏宛已经拿定主意,如果这一次大嫂自杀的事与老太太无关便罢,若是相关可别怪她不客气。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有一种兔死狐悲的难过,同样的是儿媳,若是有一天她倒下了,只怕老太太也得拦着丈夫救自己吧?这种冷血之人人就不配有儿女、不配别人对她好! 苏宛暗自叹了口气,她是前辈子做了什么孽了,竟会嫁到这样的人家,说出去丢人死了!程明当初一直说她妈妈是村里出了名的忠厚人,忠厚人就是这样的呀! 程明和苏宛一起往楼里走,正打算找人打听一下急救室在哪里,却听到了程老太太那熟悉的骂人声——抑扬顿挫、余音不止。 走过去一看,程老太太正与一个素不相识的乡下老婆子吵得正欢。那老婆子的功力不在老太太之下,一个有来言一个有去,一个比一个骂得狠,一个比一个哭得惨,周围看热闹的人听得畅快无比。 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明正想发问,一个人从旁边闪了出来,一把死死地拉住他:“小伙子你来的正好,你家也就你们夫妇还是讲理的人。来评一评这个理,到底是我们理亏,是你妈你哥做得不对!讹人也不是这样讹的,实在不行,咱们上法院算了,就算判我死刑我也不后悔。” 苏宛定睛一看,不是撞人的司机谢大爷还是谁。 程明还算拎得清,赶紧陪了个笑脸:“您别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过不讲理的,就没见过你妈这样不讲理的!”对方十分委屈。 原来今天上午程老太太和大儿子一声不响地将儿媳妇运到谢家,人往那里一丢也不多讲,拔腿就走。好在谢家女儿女婿都在家中,这才好说歹说地拦住了程家母子二人。 谢家母女本想问个缘由,没想到程老太太张口就骂,闭嘴就哭。翻来覆去就说一个意思:谢家老头撞了人不能就这样赔一点钱了事,程大嫂本是家里的顶梁柱,负担着所有人的生活,这下成了残废,没了收入没法养活家人不说,反过来还要家人养活。他家没法过了,现在就将大嫂送到谢家,是死是活由他家决定。 谢家人简直大吃一惊。 前天程老太太刚找到他家,说是让谢老头在保险公司赔偿外再付两千块钱的误工费,所有事情就算结了。第二天大家也一起到交警大队做了手续,保险公司该赔的钱还没到账,谢家人就好心地先垫付了。本来的意思是,早点解决早点了事,省得老是件心事。 谢家人正在庆幸呢,没想到程老太太昨天钱刚到手,今天便又来唱这一出,怎么还肯放他们走? 强龙难敌地头蛇,村子里的人当即帮助抓住程家母子,两户人家争论了许久也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程老太太见僵持不下,便从随身携带的包中掏出半瓶农药要喝了自杀。谢家人哪敢见死不救,手忙脚乱地夺下来。为了不让程老太太再拿到,谢家女儿特地将它放到屋里的桌子上。 程老太太就在门外呼天喊地地哭,一边哭一边骂,怪自己死不了活受罪,又责备程大嫂为何不干脆去死,活得这样累不算,还要连累家人。 老太太骂得那样欢畅,所有人都为她所吸引,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屋里独自一个坐在桌边伤心哭泣的程大嫂,直到一声巨响,众人这才发现程大嫂倒在地上,农村瓶子就在她旁边,嘴角残留的液体让大家明白,程大嫂喝药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才就近送到庆华镇卫生院。 谢大爷紧紧拉住程明的手不放,生怕他也像程老大一样跑了:“小伙子,你是社会走的人,有你妈这样办事的吗?我们又没有说不赔,医药费也没有欠着,她凭什么就这样将人往我屋里一送,还递上农药要死要活?你摸着良心想一想,这车祸可怪得着我?这一次的自杀可怪得着我?我刚刚去缴一下医药费,我老伴儿就说你大哥跑了。我不说蛮理,该我们付的我们照付,可也不能这样硬讹人呐。” “对不起,大爷,”程明低声下气,“我妈年纪大了……” “不错,你妈年纪是大了,可我也快六十的人了。”对方委屈无比,一指还在争吵的两个老太婆,“你妈就这样拉着我老婆不放,下了死劲的吵。吵要能解决问题,问题早没了。” 程明连连点头,除了对不起、不好意思,再也说不出其他的来。 “谁是李雪萍的家属?”护士忽然站在走廊里问。 苏宛一拉程明,两人走了过去。 “我大嫂怎么样?” 题外话:这是今天的第一更。晚上还有一更,尽请期待。 第九十二章程大嫂又出事了3 护士看了苏宛一眼,眼中有鄙视、不屑:“你们就是病人家属?可不可以让那边的人不要再吵,这里是医院,医院要保持安静!” 苏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护士妹妹,我要有这能力也不做她家的媳妇了。先不用管他们,我大嫂没事吧?” “抢救得及时,活过来了。”护士抛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到204病房去等,病人一会儿就送到,要观察一夜才能走!” 毋庸置疑,这个小护士一定也了解到了事情的来胧去脉,所以才会给她这样的脸色。 苏宛恨恨地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掌心,老太太作下的孽,凭什么让她被人看不起? 一时间气愤不已,朝丈夫瞪了一眼,意思都是你妈做的好事,然后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冲进去拼命喊了一声:“别吵啦,还嫌不够丢人么!” 两个老太太愣住了。 苏宛对谢老太赔了个不是,又做个请的姿势:“真是对不住,这件事不怪你们,请先走吧,这里交给我。今天花的医药费,我丈夫会与谢大爷结算,其它的等有空时上门赔礼道歉。”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自己的好事,让程老太吃了一惊。偏偏这个程老金还是自己家的儿媳妇,眼看着就要到手的钱又飞了,老太太不禁流下眼泪。 “我这是前世造的孽哟,娶了你这样的败家精,程家要被你败光了呀!” “闭嘴!”苏宛大喝一声,纤手一指,一字一顿,“你要再敢这样嚎丧,我就将你拖到马路上去,将你的所作所为全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你作的孽,还是我作的孽。看在你是程明妈的份上,这一次的事我不与你计较。可下一次再遇见你这样欺负大嫂,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程老太太简直惊呆了,二儿媳居然又一次上演在县医院毒骂自己的戏码,真是反了! 一眼看到站在人群外面的二儿子,老太太索性往地上一坐,大放悲声:“天呐,我这娶的好儿媳呀,敢这样骂婆婆啦,今后我还怎么活哟!” 苏宛头疼极了,她怎么会碰到这样不讲道理的婆婆!有心不理她,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理她吧,又实在没这个心情。 程老太太哭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眼前的媳妇不见了。再找人群外的儿子,也已不见了踪影。 居然就这样将她晾在这里!程老太太心里恨得要死,没有对手,虽然有观众,程老太太也没了再演下去的心情,拍拍屁股站起来,一扭一扭地走了。 旁边有缺德的人起哄:“老太太别急着走,再哭一会儿呗。” 程老太太恶狠狠地用白眼珠剜了人家一眼,扬长而去,也不再管什么大媳妇、二媳妇了。 苏宛坐在病房中,哎声叹气:“我一辈子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丢人过,程明,你嫂子一会儿好一点儿,咱们就赶紧转院走吧。” 程明连连点点头,他又何尝不是与妻子一样的想法?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不知有几个人借故从门口经过,甚至有进到病房中来的,只为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了,我妈呢?”好半天之后,程明才忽地想了起来。 方才胆怯地当了逃兵,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老娘的踪影,虽说老娘的行为不对,但到底是生自己养自己的妈,说不关心那是假的,丢下她逃走则更加内疚。 苏宛也一脸担心:“我不知道呀。刚刚我见你走了,也不敢多呆,太丢人啦!”她实话实说。 程明深有同感,不好意思多责备自己的老婆。若非她勇敢地冲入人群,只怕妈与那谢老婆子还在争吵呢,现在更丢人。 “要不然你找找去?”苏宛这样建议。 但她笃定他不会去,婆婆刚刚的火气还没发完,他竟自己找上门,不是寻骂去么? 果然程明被她料中了:“算了,这地方我们从小来赶集的,到家的路也不算远,妈闭着眼睛也会找到家,不会出什么事,你别担心。” 苏宛心中暗自好笑,说有多么多么关心老娘,原来也不过如此呀。 程老大这时吃完晚饭过来换老二夫妇俩去吃饭,夫妻俩人巴不得这一声,脚不沾地地溜出医院,逛了很久,估摸着医院里没什么探病的人了才回来。 农药事件就这样过去。 第二天程明和苏宛又与老大一起将大嫂送到县医院作了个全面检查。 其实程大嫂几乎没喝到什么农药,瓶子刚举到嘴边就掉了,洒了一身农药,那满身农药味,加上她口不能言,镇医院才误会地抢救了半天。 从县医院拿了些药,征求过程大哥的意见,程明夫妻将兄嫂送回老家。 车开到家门口,老太太本来在门前摘菜准备烧晚饭呢,一见大家回来,菜也不管,拔腿就进了屋子,从里面将门一关,任凭大家怎样喊也不开门。 程明真的急了,怎么自己的妈妈发起脾气来就像小姑娘那样作,比苏宛还难哄,他哪有空这样与她耗时间。 大家在门口僵持了很久,程老大才忽然想起来似的,从门口窗台的一只破盒子中拿出一把钥匙——农村人出门很少锁门,就是锁了门,钥匙也不带在身上。 苏宛简直无语——大哥还真行,吵了都快半小时才想到钥匙。 堂屋里,程老太太正在掩面哭泣,这种半抱琵琶犹遮面的样子,令两个儿子十分心疼。 “妈,你怎么啦!”程明简直是扑上去给她抹眼泪。 相对于他,程军则显得有些内敛,不声不响地站在妈妈身边,手足无措,但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由于妈妈的伤心已经让他的心都碎了。 这下好了,程大嫂全由苏宛一个人扶着往前走。虽说程大嫂现在已经瘦下来,但到底也是一米六八的高个子,与苏宛相差无几,苏宛一百斤的块头,扶大嫂还是有些吃力的。 “程明,你还不快帮我拿张椅子给大嫂坐。”苏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程明这才发现老婆的处境,连忙过来帮忙。程老太太方才刚刚小下来的哭声又高了起来。苏宛明白,这哭与其是哭给她听,不如说是向儿子撒娇的信号,顿时皱了一下眉头。 一只猫在此时跑了进来。程老太太立即指榆骂槐:“败家精、丧门星,要你到我家来败家,要你到我家来败兴,还不给我滚!” 她骂的是谁,苏宛心里明白,顿时气得要死,脸上却装出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妈,猫是个畜生,你与畜生一般见识作什么?小心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没想到她会搭腔,还这样笑模笑样的,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爱与谁计较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妈,苏苏也是好心。”程明再傻,多少也看出老娘对自己的老婆是有意见的。 昨天老婆如何威武地指责妈妈,程明是看在眼中的。可是妻子做得到底有多错,他也没有觉得。如果不是苏宛上前吼那一嗓子,妈妈与谢家婆娘的那场仗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终结。当然苏苏唯一不应该的,是不该步自己的后尘——也扔下妈妈跑了。妈妈一个人面对那些人的讥笑目光时该有多难受呀! 但能因此事指责老婆么?程明觉得不可以,苏苏一向胆小,面对那么多人逃走也情有可原,再说自己也逃了。 程老太太泪如雨下,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拉着儿子的手就是哭诉。表达来表达去不过三点:第一,她不是对程大嫂无情,实在是手长衣袖短,没有办法才出的下策,大媳妇活了她也高兴;第二,以后程大嫂怎么办?现在人是活了,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倒杯水都得别人帮忙,程老大又没有生存的技能,这一家人该怎么办?第三,她年纪大了,留在农村也帮不上老大的忙,还要拖累他们,于心何忍,所以小二子必须管她的将来。 对于第一条,程明兄弟都明确表示充分理解妈妈的心;对于第二条,程老大表示自己能养活妻子,无需妈妈担心;对于第三条,程明却为难了。妈妈的话外之间他不是没有听懂,但他能给予什么保证?苏苏之前可是明确说了不再与老娘一起生活,现在老娘一方面与苏宛表现得水火不相容,另一方面却又想跟自己走,这也太为难人了。 见儿子迟疑,老太太又嚎淘大哭起来。 这两年与小儿子生活在一起,她已适应了城市生活,再回到农村里来,看哪里哪里不顺心。加上没有小儿子的贴补,花的第一分钱都是自己的,所以这几个月生活质量急剧下降。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程老太太生动地阐明了这条真理。 程明被妈妈闹得没了办法,只得哀求地望着妻子,想要请她说一句话。 可苏宛只是专心致志地服侍着程大嫂,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样。见丈夫看她,索性以大嫂要休息为名,扶着人进里屋去了。 程老太太见二儿子与大儿子如出一辙,一幅没有志气的样子,顿时哭得更加厉害了。程明只得连声安慰,可是没有一颗定心丸给老太,老太如何能安静得下来? 最后逼得程明不得不说了实话:“妈,您想跟我走我知道,可……那不仅是您儿子的家,更是您儿媳妇的家,总得征求她的同意呀!” 程老太太没想到僵持了半天,最后居然逼出儿子这句话来,当场气得都要吐血了。见两个儿媳妇进了房门,老太太顿时破口大骂,当然在保持骂的质量时,声音是尽可能的小:“你这白眼狼,枉为妈对你那样好,你居然全听媳妇的。妈问你,是你老婆认识你的时间长,还是你妈认识你的时间长?” 程明满脸陪笑:“当然是妈妈!” “知道是妈妈,你还偏心着老婆,你还是个男人么?”老太太心如刀绞。万没想到,两个儿子都背叛了自己。 气话归气话,最终还是要决定老太的去留了。 “你倒是给妈个准话,妈到底能不能与你去!”老太太下了最后通谍。 程明沉默了。 作者的话:今天的第二更哟,看完早点休息,明天再来吧。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尽管留下,作者会尽量让大家满意的。 第九十三章暗渡陈仓1 等苏宛安排好程大嫂从房间出来,老太太还在与儿子纠缠。 她真的服了,这老太太到底要做什么,既然讨厌她还非要跟着他们走,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孝敬老人是天经地义的事,苏宛不否认,但一想起与婆婆在的那些日子她又忍不住心惊胆战。 无论如何必须打破婆婆痴心妄想! 苏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妈,你对媳妇的在好福桥村有目共瞩,大嫂现在半身不遂,您这样好面子的人,怎么也不肯丢下她的背个骂名走的,这个我能理解,程明更能理解,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照顾大嫂吧。” 这是方才在里屋时程大嫂教给她的话,不过,由于演技稚嫩,她说出来总是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觉。 程明看了妻子一眼,这孩子也会转弯抹角了?见妻子看着自己,他连忙附和地点着头。 程老太太被媳妇说得一愣。 看不出这丫头有如此心机,竟会用自己过去的话来堵自己! 但老太太是什么人?若这样就被迫打了退堂鼓,那这些年她算是白活了,也别再做婆婆。 老太太深深地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妈妈舍了哪个都放不下。好在你大嫂这里有你大哥,不会有事。妈妈真正担心的倒是你们,”她深情地望着二儿子,“上班那样累,回家还有两个小孩子,自己连口热饭都吃不上……”情到深处,眼眶温润。 这番深情显然与苏宛无关,只是爱护儿子。 程明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妈”,感激的话也从心中流淌出来,“您别总是为了我们操心,我们都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反而是妈自己,年纪既大,身体又不好,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儿行千里母担忧呀!”老太太越加煽情,“别再说你大了的这些话,在妈跟前,你就是八十岁了也是妈的孩子。”——后面就差再加上一句,让妈妈跟着你们走。 她像一个撒娇的孩子,时而蛮横无理,时而柔情似水,既有中国传统妇女的贤良淑德,又有小姑娘的刁蛮任性。 苏宛错愕地看着这母子俩,还以为自己在看台湾电视剧,知道的这是儿子要回家上班,不知道的以为是生离死别。而让这一对深情的母子不得不分开的罪魁祸首,分明就是苏宛自己。 她心里有些不大得劲,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只能傻乎乎地看着。 这样又缠绵了半个多小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连程明都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乡下路况不好,又没有照明,对他这种菜鸟级的驾驶员是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他终于站了起来:“妈,我和苏苏要回去了,等周末再回来看您老人家!” 程老太太有点意外,废话半天儿子还是不肯答应让她过去,她有些急了:“你这没良心的,就这样丢下妈……”目光终于转向媳妇,“宛儿呀,你说你们这两孩子,哎,妈也是多操的心。”垂首流泪,伤心至极。 “妈,孩子大了总要飞走的嘛,你就不要担心。”苏宛顺着她的话音说了一句,把自己肉麻得自己直打哆嗦。 环境影响就是大,怎么连她也融入剧情,港台化了? 程老太太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儿子都不能打动,还想打动媳妇么? 她拍拍衣裳站了起来:“明,天晚啦,你们还没吃上饭,就这样回去妈妈心里如何舍得?妈去给你做点好吃的,吃完再走。” 程明见妻子满脸不愿意,急忙拦住已往厨房走去的母亲:“不用啦,妈,一会儿就到家了,你又何必忙!” “你也知道一会儿到家,那还急着要走。”老太太娇嗔道。 苏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自庆幸,幸而这是程明的妈,要是自己的情敌,死也抢不过人家的。 她插了一句嘴:“天晚了,程明开车技术不行,晚上光线又不好。再耽误,妈也要担心的,是不是?” 程老太太不满地看着儿媳妇,她与儿子交流得好好的,这丫头插进来算什么。顿时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声气也不似先前缓和:“是要担心,但他饿着肚子,妈更担心。宛儿呀,你也是做妻子的人,怎么就不知道关心丈夫?” 苏宛愣住了,怎么过错又是她的?明明是老太太自己胡搅蛮缠到现在,与她有什么关系。 程明看到妻子的俏脸又板起来,妈妈也一股不高兴的神气,急忙在其中打圆场:“好好好,那妈您随便做一点,我们吃了就走。苏苏,也不差这十分二十分钟的……” 他是想要两头讨好,可偏偏两头都不能讨好。老娘恨他听老婆的,老婆怨他没有原则。 见婆婆到厨房去了,苏宛将老公拎到身边,低声问:“你没有忘记上次的承诺吧?” 程明心里“恪登”了一下。 妻子越来越不通情达理,气头上的约定怎么还当真要他一直执行下去?妈妈是生他养他的娘,就一直放下不管任谁也讲不过去。但今天这样的场合与妻子讲道理显然不合适,再说今天妈去也不行,丈母娘还在自己家里呢。两个老人碰在一起,怎么住? 他嘿嘿一笑:“别担心,我不会让我妈去的。” 苏宛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上路,这颗吊着的心是怎么也放不下来的。 等了半天,没有见到程老太太那边有什么动静,她不禁有些心急,催丈夫去看一下。程明自己其实也是着急的,生怕自己没法将车从门前的小路上开出去。 老太太看见儿子,又开始流起眼泪来。流泪归流泪,话却一句不说,只是频频深情地看儿子。 这流着眼泪为自己准备晚餐的场景让程明心疼死了。 “妈,你怎么了?”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四下看看,到毛巾架子上将毛巾拿过来给老娘擦眼泪。 老太太抱怨:“你说妈怎么了?妈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你却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都听老婆的。你倒是给我个准话,是不是以后就不管妈了?” “瞧你,这说的是什么!”程明急忙否认,“到什么时候我也不能不管您呀,妈妈是什么?全天下只有一个,我不对您好还能对谁好?” 老太太心里舒服了一点,嘴上却说:“哼,说得好听,那你刚刚在外面一个劲儿地看老婆的脸色行事。没用的东西,怕老婆。” “我这不随我爸么,我爸也怕您呀!”程明开了个玩笑,见老娘脸色不豫,又急忙改口,“你放心,苏苏的主我是做得了的。不过,苏苏说得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嫂子现在刚回来,您就拍拍屁股走人,村里的人得怎么看您?过些日子再说吧。” 程老太叹了口气:“瞧瞧,我就说嘛,救是你们要救的,救下来就全成了我的害事,你们都不管了……”她低头抹了一下眼泪,“你妈也快六十的人了,还要替媳妇做老妈子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程明不禁心痛:“妈,我们没说不管。苏苏已经在网上查哪个地方有做康复治疗了。嫂子现在恢复得不错,多做治疗生活自理根本没有问题,你不要担心。” “做治疗不还得花钱呀?”老太太有点心痛,虽说这钱铁定了不要她花,但花小儿子家的也不成。 程明有些泄气:“不然怎么办?一家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再说在保险公司的赔款中,本来就包括一部分后纪的费用。”言下之意,这钱的大头还是他们夫妇想办法。 其实将嫂子救过来,他就觉得也可以了,没必要再花多少冤枉钱,但老婆就是那样热心,他又不能扑她的冷水,说到底,这是他的嫂子,而不是她的。 程老太太又长叹了一声:“明,这是无底洞,你们挣点钱也不容易,全给她花了……” “不要这样说妈,别人听去像什么话。”程明低声劝着母亲,又四下看看无人才放了一点心。 苏宛听到这样的话是要翻脸的呀,那丫头对妈妈的行为已经谴责过好几次了,眼见得对妈的态度是越来越差。若再这样下去,妈是真的别想到自己家里去了。 老太太又咬牙切齿:“但凡您嫂子之前对我好一点、对你好一点,我也不会这样对她。她好的时候,天天与我闹,现在瘫了,倒要我来服侍她。天下哪儿那样的好事!” 程明明白,说到底妈妈还是之前的心结打不开。嫂子嫁到程家也有十多年,为人如何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坏心是没有,就是嘴厉害,另外也太精明了一些,生怕自己吃了亏,当然这也与哥哥不着调有关系。嫂子与妈妈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对自己一直看不得,难怪妈妈会见死不救。 “妈,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您这样大度的人一定不会放在心上的。您放心,人心总是肉长的,您对她好,她也明白的。”程明这样劝母亲。 老太太却冷笑了一声:“人心也要分长在谁的肚子里,您嫂子那货就是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将来还指望她不成?” “对对对,您不用指望着她,不是还有我、有苏苏么?”程明讨好着妈妈,“您的小儿媳对您可是没有话讲的,瞧这衣裳、首饰哪一样不是她买给你的。” 程老太有心想说“罢了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一看儿子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了:“宛儿是个好孩子,虽说任性了一点,但女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妈妈也不会与她计较,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妈就满足了。” 这一幅为了儿子,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样子,令程明无限感动:“妈,苏苏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您看在我的面子不要计较。您放心,我会说她的。什么都可以,不孝敬我的妈妈,天皇老子都不行。” 程老太太终于露出了笑容。 就说嘛,她的儿子怎么会是白眼狼呢! 第九十四章暗渡陈仓2 “妈不是想跟着你去享福,实在是舍不得你呀!”老太太非常认真,“你想想,孤身一人呆在外地,四处全是媳妇家的亲戚,个个财大气粗的。儿子,你的日子不好过哟!” 她叹着气,每一声都像叹在了程明的心上。 可不是么,与苏家人打交道,他总有一种低他们一等的感觉。论水平论能力,他并不比他们低,但就是底气不足,说到底还不是苏家上下都瞧不起他,将他当成吃软饭的原因。 可他是吃软饭的人么? 只有自己的妈妈才能明白自己心里到底有多苦、工作有多努力有多累。苏苏根本不理解他,反而有时还怪他小家子气,在亲戚们面前不大方,没有场面。 程明下了决心:“妈,您在家先歇几天,养养身子。过些日子我就接您过去……” 老太太明白儿子这是还要去做媳妇的思想工作,虽不屑儿子太将媳妇当回事,但还是表示自己理解儿子的难处:“只要有你这句话妈就放心了,妈等你!” 那坚定的口气,似要将自己变成“望儿石”。 母子俩这里谈得融洽,苏宛那里却焦急不已。有心到厨房外面偷听一下母子俩在说些什么,又实在对这些行为不齿,左思右想还是算了。 终于程明手里端着碗炒鸡蛋出来:“苏苏,饿了吧?这是我妈特地给你做的,正宗乡下笨鸡蛋,营养好着呢。”——母子俩光顾着倾诉肠,根本就没有洗菜,若不是程明惦记着老婆还在外屋等,不知要谈到什么时候。 等了半天苏宛也真饿了,当即笑道:“那我去将嫂子搀出来吃饭。” “不用啦!”程老太太笑呵呵地端着饭从厨下出来,“你嫂子的饭妈给她做着呢,这是专门先做了给你们,吃了好回去的。天不早啦,早些回去,免得路上让你妈担心。”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丈夫捅了自己一下,这才醒过神来,含糊地应了一声。 程老太太坐在旁边,用筷子给儿媳妇夹着菜:“宛儿啊,多吃一点,难得到乡下来,亏待我的乖乖了。” 五月的天气,苏宛却觉得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冷。 老太太虽然也坐在桌边,却并不吃饭,而是心满意足地望着儿子,不时给他夹两口菜。 不过这一盘菜两个人吃,也确实太少了一点,老太太给儿子夹起来又是拼了老命的架式,所以不过几分钟菜就见了底。 程明有些过意不去:“妈,你别再给我夹了,我够了,剩下的都给苏苏吧。” 程老太太看了看盘子,真的所剩不多,这才放下筷子。 苏宛一脸无所谓:“没关系,你多吃点,反正我也不饿。再说,我妈在家呢,回去也有吃的。” 老太太笑呵呵地:“宛儿,你妈帮着带两个孩子辛苦了,回去帮妈道个谢,就说过两天我专门去谢她。” 苏宛吃了一惊,抬眼看丈夫。 程明却笑嘻嘻地:“我妈是说有空时,你别真回去和你妈说,我妈两天就来了。”又对着自己的妈妈笑,“这孩子就是实心眼。” “是的!”程老太太也是一笑。按她的本意,是要隐隐绰绰地给媳妇透露点信息,好让媳妇回家将自己的娘家妈打发走,没想到被儿子拦了下来。 程明三下五除二将饭扒完,将饭碗递给自己的老娘:“妈,还有饭不,你再给我盛一碗。” 老太太笑得脸上成了花:“有,当然有,还是妈妈做的饭香吧?” 只是母子之间一句普通的对话,苏宛听着却觉得相当不舒服,总觉得这老太太话里有话。 “你还真是能吃。”苏宛有些不高兴地将筷子一放。 不是她贬低老太太的手艺,做菜实在不行,鸡蛋炒得咸一块淡一块的,分明没有将盐打匀。再说了,哭着喊着要儿子留下吃饭,结果就一盆炒鸡蛋,像话吗?偏偏自己的丈夫不争气,吃得像恶死鬼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几天没吃饭了呢。 苏宛站了起来:“你快点啊,都几点了。刚才来的路上就叫我打电话给我妈,说是回家吃饭,现在都过去这么久,饭菜早凉了,我妈一定还在等我们。” 与其说提醒,不如说是埋怨。 程明知道妻子心里不大痛快,便好脾气地笑笑:“是的哟,妈还在家里等咱们呢。那我不吃了,留着肚子回家吃好吃的。”站起来拉着苏宛就上车,一边出去一边向厨房里喊,“妈,我又不想吃了,你别盛饭,我们回去了。” 等老太太端着饭碗出来,小两口的车已经起动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家里有金子等着你去捡,这么来不及,就知道听老婆的。” 到底没有让婆婆跟着一起来,苏宛心中比较痛快,伸手就在汽车遮阳板上挂的光袋子中翻,要找光碟听歌。 程明见她心情不错,试探着问:“苏苏,你看我妈多可怜呀,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照顾一家人,其实我大嫂有我大哥照顾也就是了。” 苏宛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心思找碟子了:“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明急忙呵呵地一笑,“只是说我大嫂恢复得挺好的,用不着妈和大哥两个人照顾。” 苏宛明白,这家伙分明有话没有说出来。回想起方才程明在厨房呆了过久的时间,好知道自己又想对了,这家伙根本就没有死心,方才母子俩是在商量对付她的办法吧?倒要听听他们母子到底想要怎样做。 她笑了笑:“是的呀,你大嫂还是很坚强,一点也不怕吃苦。要是我就躺在床上不动了。” 伸手又在头顶的袋子中翻,其实已然没了心情。 黑暗中程明看不清妻子的脸色,见她还有心情听歌,以为没有生气:“农村人就是这样,吃苦耐劳。我妈也是啊,一辈子田里忙了忙家里,好不容易我和哥哥长大了,却又娶了媳妇,有了孙辈,她又休息不了。” 苏宛觉得好笑,父母有两样的么?谁家爸妈不是如此。 见妻子不开口,程明又说:“人家都说隔辈疼,这是真的。小时候我妈对我和我哥可严厉了,不听话就上来打一顿,可是你看她对臭蛋,从来就不舍得碰一根手指头。” “没事,你妈也可以像打你那样去打臭蛋,关键你舍得不?”苏宛回了一句。 她胸中有一口气压不下去,却还又不得不压着,因为想要知道程明与她妈到底秘谋了一些啥! 程明嘿嘿地笑:“我不舍得,不过我妈也不舍得。” 苏宛暗地里白了他一眼。司马昭之心,还有脸在这里说。 程明见妻子又归于沉默,顿时地又来了劲儿:“当然,你妈对宝宝也是没得说的,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奶奶们都这样疼孩子的,是吧?” “疼是都疼,可疼得不一样!”苏宛听他将自己的妈妈与婆婆相提并论,真的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开了口,“我妈是受过教育的人,接受新生事物也快,你看她带了几个月的孩子,宝宝明显进步多了嘛,会唱儿歌了,还会数数……” “瞧你这话讲的,好像我妈不识字似的!”程明有点得意,“我妈可是第一我们县第一届女子师范的学生,上次我和你妈谈到时,你妈都夸我妈了不起呢。” 苏宛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程家人总是爱将别人说的客气话当成真的,这实在令人受不了。她带了几分嘲讽:“你妈了不起,行了吧?” “看你,好像不大服气呀!”程明开着玩笑,想要将气氛搞得轻松一些,这样才能顺水推舟地将他妈要来的消息说出来。 谁知苏宛不上他的当,根本不理他的碴:“别再和我叨叨了,行不?我要休息一会儿,今天太累了。” 程明叹了口气,这丫头现在真的会和他耍心眼了。心中失望,嘴上却开着玩笑:“睡什么睡,和你老公我聊会儿天,一会儿你睡了,我受你影响也想睡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苏宛想起弟弟曾给和自己说过,副驾驶座上的人顶好别睡,因为驾驶员影响大。正确的方法是,在开夜车时,应当时不时与驾驶员说两句,让其保持清醒。 “那听一会儿碟吧!”苏宛说道,随手拿了张盘插进CD. 程明却将开关关了:“听什么歌,咱们再聊一会儿,刚才聊得多好呀!” 苏宛明白,他这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了。 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坦然面对。 “那好,咱们就谈一谈。” 程明感到欣慰,妻子还是听话的。 “我们家这一次都亏了你,你妈说真的要好好感激你和你妈这样大力的支持,心里很过意不去呢。”程明一来,句句话都离不开自己的老娘。 苏宛心知肚明,感谢?还是算了吧,只要婆婆背地里不骂自己多管闲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一家人有什么可谢的!”苏宛简短地答了一句。 “你妈帮我们照顾两个孩子,真的十分辛苦。要不,让妈回一鸣那里休息几天?周娟不是怀孕了吗,也需要妈过去。” 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苏宛不禁冷笑:“辛苦么肯定是辛苦,难得你还有心想到,”——程明插了一句“这是什么话,肯定想到的”——“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妈到一鸣地里休息几天再来,反正两个孩子白天上学、晚上回家,也没有多少事,我们两人同心协力,各自分担一点,几天还是很容易过去的。” 第九十五章暗渡陈仓3 没想到老婆会这样回答自己,程明有一点泄气,但就此放弃却又未免有些不甘心。 “周娟快要生了吧?你妈回去了再过来,只怕她会有意见。” 苏宛不禁笑了:“什么快要生了,还早着呢。再说了周娟早说过,生孩子会在自己家坐月子,用不着我妈操心,她家月嫂都订好了。现在我这边条件稍稍差一点,他们当然要帮衬我们。反正周娟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天天出去逛街美容也没意思,早就想要抱孙子了。” 老公的心思她知道,但就是不顺着他的话讲。 老婆的防守如此严密,这是程明没想到的。一个小姑娘居然也心机深重,他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但你妈不去帮着带孙子,只怕其他人会有意见。” “我们自己家的事,与别人有什么关系。”苏宛不屑。 程明被逼得没了办法,不再使抛夸引玉的伎俩,而是直接切入正题:“你妈是城里人,不讲究这些。我妈就不一样了,乡下人,邻居们闲言碎语也多,她又心细……哎,苏苏,不如过些日子让我妈还来帮着带孩子,程家的两个孙子都交给你妈,她真的过意不去,再说村里人该怎么看她?妈实在有些担心呢。” 苏宛目光坚定:“不行。”忽然想到黑暗中丈夫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又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臂,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我妈也不容易。”程明叹了口气。 苏宛抢白:“我还不容易呢!” 程明气得差点要发火,又怕将妻子的犟脾气弄上来,事情更加难办,想一想最终忍了下来。既然妻子这里说不通,那就别怪他出此下策! 夫妻俩谁也不理谁,就这样气了一路回到家中。 苏妈妈见两人脸色不对,急忙笑着上来接过女儿手中的包,一脸担心:“这是怎么了?你大嫂情况不好?” “大嫂情况还好,是你女儿情况不好!” 苏宛十分委屈,前些日子明明才说得好好的,程明居然又变了卦,这种没有信用的男人要他有什么用,早知如此还不如那时候就离了婚,自己早就到C市上班,妈妈也不用跟着受这几个月的苦。 苏妈妈哄孩子子一样拍了拍女儿的背:“像吃了枪药似的,好意思么?也是做妈妈的人,还这样任性。没吃饭吧?饭菜还热着呢。” “人家是吃了,就你女儿没吃!”苏宛又是这样回答。 苏妈妈嗔怪道:“什么你的、我的,说话没一点在道上,你坐车的人饿了,他开车的人倒不饿啦?不心疼丈夫,总有叫你后悔的一天。” 苏宛做了个鬼脸:“我早后悔了,后悔之前对他太好!” 苏妈妈愣了一下,怕女婿多心,急忙责备自己的女儿:“越说越不像话了,小程,路上她又给你气受了,甭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来教训她!” 程明笑着上来挽着自己的丈母娘:“妈,你别管她,她是小孩子脾气,我能与她计较么?我也饿了,一路上就想着妈妈的饭菜,所以开车特别有劲儿。” 这马屁拍得不露痕迹。 苏妈妈笑得已合不拢嘴:“两人洗洗手去,就开饭了。” 苏宛白了老公一眼:“不要脸,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程明也不与她计较,依旧笑笑的——他已拿定主意,不管今天苏宛怎样对他,他在苏妈妈面前都要保持一个男人的风度,温文尔雅、宽容大度。 臭蛋在一边玩玩具,见妈妈回来了,就扑过来要妈妈陪着玩。 苏宛心情不好,有些懒懒的:“找你爸去。” 程明又好气又好笑:“到现在还是个孩子,与自己的儿子还发脾气。”一把抱看场孩子,借着宝宝的名义涎着脸上来,放低了声音,“苏苏,也就我能忍着你,你到街上看看,哪个男的能在家里受老婆的这种窝囊气?” “不对吧,好像窝囊的人是你老婆,处处上你当,受你骗!”苏宛硬梆梆的回了一句,顺便用力一蹬,将身边的椅子踢出去老远。 这家伙想和她坐在一起吃饭,门都没有。 苏妈妈正好端了菜出来,见两人气氛不对,急忙笑着招呼:“先吃饭先吃饭,好好说话,别开开玩笑地又当起真来,两人最终生了气,妈可没那力气劝你们!” 程明讨好地笑:“哪能呢妈,苏苏也就爱耍个小脾气什么的,我还能与她不真不成?” 为了表示自己不会计较妻子,他给苏宛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方才在老家你几乎什么都没吃。” “你还知道啊!”苏宛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有点酸。 这家伙从不肯当着他妈的面对自己好,总在事后找补。在你妈面前对我好一点怎么了? 程明笑呵呵地:“我又不瞎,怎么不知道?不过我妈烧的菜也太咸了,怕你吃不惯,我才没让你多吃,这样也才好腾出肚子回来吃好的。”一面说一面还讨好地看了苏妈妈一眼,“妈妈烧的菜才是真正天下无双,我们单位人说,我要再这样吃下去就要成小胖子了!” 苏妈妈开心地笑了:“这孩子就是会说漂亮话。” “妈,我不仅说得漂亮,还做得漂亮呢,”他冲着妻子一乐,“一会儿吃完饭,你们都别管,碗我来洗,地我来拖。妈妈辛苦了两天,一定累了。等事情做完了,我再给您捏一下背,这两天刚跟人家师傅学的。” “你还请人按摩呀?”苏宛有些意外,同时更加生气。 程明却更加好脾气:“什么按摩,昨天不是陪你去的么?你说人多回医院怕人笑,才跑去盲人院做的按摩。思想有问题。”他咂着嘴,又去对求苏妈妈的支持。 苏妈妈笑笑:“你们的事我不参与。我也不敢让你做事,别事情没做好,倒弄得乱七八,还要我来收拾。” “妈妈你放心,我会做。”程明拍了拍胸口。 苏宛撇着嘴:“妈,人家会做着呢,也就您在这里心甘情愿地替人家做保姆,我婆婆在时,他勤劳得饭都端到他妈床前了,就差一勺一勺地喂了!” 苏妈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什么你妈他妈,难听死了,程明的妈妈不是你妈呀,这孩子,越大越没规矩。” 程明就知道看着丈母娘笑:“习惯了,习惯了。”越发显得自己大度,苏宛任性。 苏妈妈高兴地笑了:“好的呀,说实话妈妈忙了一天,也真的累了。那么碗你就收拾了,地也你拖了,最后还要帮我捏背的哟!” 程明连声答应。两个人越谈越投机,倒像母子两个。 凭着个人直觉,苏宛觉得丈夫今天有些不大对劲。一向好是好,可今天也好得太过份了,特别是这样变着法子的拍妈妈马屁,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苏宛闷闷地上了楼,实在郁闷不过,给赵可欣打了个电话。 赵可欣在电话那头懒懒的,隐约还听到有个男人再说话。苏宛正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电话被一个男人接起:“苏宛,老同学,还记得我么?” “冯小刚?”苏宛愣了一愣,惊喜得跳了起来。 对方哈哈大笑:“是我呀!” 冯小刚是苏宛与赵可欣的高中同学,从上高中起就一直穷追赵可欣不放。这么晚出现在赵可欣家里,难道这两人真的有戏了?赵可欣不是一直说他们是火星撞地球——根本不可能的嘛? “冯导,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也不通知一声,给你接风呀!”苏宛问。——因为名字与电影导演冯小刚一致,大家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冯小刚笑得比她还要开心:“前天刚回来,以后就不走了。三十而立,我都三十了还没老婆,怎么立得起来?这不,回来解决终身大事来了。苏宛,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这个忙你可要帮。” “难得你也想结婚了,终于死心啦?新娘是谁?”苏宛的好奇被勾了起来。 冯小刚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但十分内秀,加上经济条件不错,算得上个钻石王老五。 冯小刚一本正经:“还会有谁,当然是可欣了。” “不可能!”苏宛脱口而出。 冯小负刚有些泄气:“我就那么差?不信你自己问可欣。”他将电话又递了出去。 赵可欣的声音一响起,苏宛就迫不及待的问:“是真的么,死东西?” “算了,年纪也不小了,随随便便嫁了吧!”赵可欣在电话那头没精打采,一句话没讲完,便呕吐着扔下话筒走了。 苏宛吓了一跳:“可欣你怎么了,病了?” 冯小刚哈哈直笑:“你这过来人怎么连这都不明白,我家可欣有喜了。快祝福我们吧!” “有喜了?”苏宛这次算被惊到了。 冯小刚这些年一直在国外,赵可欣一直在国内,什么时候好上的?还怀了孩子,这不是见了鬼么! 冯小钢见她不信,有些着了急:“这个我还骗你么。实话告诉你,半年前可欣出国培训我们就相遇了。男未娶、女未嫁,天生一对,所以一拍即合了。因为她怀孕了,我才回来创业的。项目都找好了,就在你们这边的科技园。你打电话来正好,本来还想明天叫你出来商量一下,婚事筹备要你帮忙的,这下你自动送上门了。” 苏宛挂了电话,犹自不敢相信,可欣真的要结婚了?那得好好准备一份贺礼才行啊。 顿时她将刚才与程明生的气扔在脑后了,兴冲冲地下楼找老公商量可欣的婚事。 如果她知道,由于参与可欣的婚事,而让婆婆钻了一个空子,让自己上了一次当,让自己的妈再做一回大包子,那么打死她也不会参与这件事里来。 作者的话:今天更新了三章,这是最后一章。由于小编审核黄文,这几天实在太忙,所以楼主也不知道何时放出来。 今天基本就是三章文了。总共一万字哟! 有人催更吗? 第九十六章暗渡陈仓4 程明正在帮苏妈妈拖地,一边做事,娘儿俩个还一边唠着磕。 苏宛趴在楼梯上笑:“妈,程明,可欣要结婚了。” “和谁啊?”苏妈妈也相当高兴。 可欣与女儿多年好友,可算得她的半个女儿。前些天还在感叹着这么好的姑娘不忙着出嫁,整天忙着工作,现在却有了这样喜信。 苏宛的声音大得不能再大了:“冯小刚,你还记得冯小刚么?” “那个蒜头鼻子?”苏妈妈脱口而出。 苏宛扑到她肩膀上:“妈妈,你别这样说人家,小刚其实还挺帅的。” “蒜头鼻子不是可欣自己给他起的么,怎么现在又不能叫了?”苏妈妈有些不理解。 苏宛嘿嘿地笑:“能叫能叫,最好能当着赵可欣的面叫,燥燥她。” 赵可欣与冯小刚十二年情感纠缠过程,程明当然不会明白,只知道现在有一个富二代成天缠着赵可欣,可赵可欣看不上,一直说自己有了男朋友,难道等的是这个绰号“蒜头鼻子”的男人? 程明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苏宛得意地冲着他点头:“别小看蒜头鼻子,他可是我们班的学霸,包送清华还嫌专业不好,只一年就考到哈佛大学去了。别看在专上上如此花心,感情上专一得很,从可欣高中毕业那年起,就每年都写信寄花的,连我都沾光弄了不少国外邮票。这两年互联网发达,这两人也不写信了。我还以他们早没联系了呢,原来从纸上改为线上了。” 苏妈妈不解地问:“什么线上?” “网线啊,妈妈!”苏宛趴在母亲身上笑,“妈,明天我不回来吃饭,可欣和小刚找我商量婚事。接下来的一个月大约都会很忙,就不能帮您老人家做事了。” 苏妈妈笑着叹了口气:“你去你的,你在家帮了什么忙?只会帮倒忙。一点都比不上小程,还能帮妈妈做做事呢。” 说未说完,程明竟又在此时奉上了一杯热茶,见丈母正在夸奖自己,急忙谦虚地说了一一句:“小婿愿意为岳母大人效劳。”转过脸要问苏宛,“夫人要不要也来杯热茶?” 苏宛白了他一眼:“你就酸死我吧,还夫人呢。你要真有孝心,给本小姐拿杯奶去!” “得令!”程明双手抱拳,转身而走。 苏宛忽然想了起来,今天就没打算理他呀,怎么又和他说话了呢! 对于苏宛去帮赵可欣筹备婚礼的事,苏妈妈和程明是举双手赞成。多年的好姐妹,加上可欣现在身子不方便,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 程明很热心:“我这里还留着咱们当时结婚时那个司仪的号码……” “你请司仪了吗?”苏宛很诧异。 程明呵呵地笑:“想请来着,后来你说没钱,一切从简,就没有了……” 苏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样讲还是她不肯请的了!明明是他妈妈不肯出一分钱,才害她到了那样悲惨的境地。若非自己的妈妈伸出援手,两人的婚礼就要变成不堪回首的噩梦。 “算了算了,”苏宛摆了一下手,“就你也不会请到金牌司仪的。人家冯小刚是海龟,要么不用司仪,要用就用好的。” 女儿的话有点看不起人,苏妈妈生怕程明生气,急忙嗔怪着自己的女儿:“说说就又将之前的事牵出来,瞧你这模样,眼睛都斜到天上去了。小程再不好,也是你自己看上的。看不起他,等于看不起你自己。” 程明树起大拇指:“老妈,您太给力了!” 苏宛倒是想打击他的歪风,可惜老妈护着,想打也打不着。 第二天一下班,苏宛便赶到约好的地点。赵可欣与冯小刚早就到了。可欣大概害喜的原因,精神不太好,但态度是喜悦的。冯小刚简直是乐得不知如何是好。 寒暄完毕,苏宛笑道:“冯导,你能将你那嘴稍稍抿上点不?笑得后槽牙都看到了。不就是结个婚、要当爹了么,有这么乐的吗?” “娶到心中的女神,谁能不乐呵?”冯小刚没脸没皮,“当年你嫁男神时,那幅德性也和我差不多吧。” 苏宛骂了一句:“滚!” 说归说,笑归笑,正事还得商量。 由于时间太紧,冯赵二人决定八月份一号就结婚。这样一算,只剩下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找场地、找婚庆、拍婚纱,事情可不少。 “所以才找你来帮忙呀!”赵可欣说了一句。 冯小刚呵呵地笑:“苏宛,你要本着这种精神,除了新娘子必须做的事用不着你之外,其他的事你都必须当作自己结婚来办。” 苏宛又好气又好笑:“我跟你很熟啊,这样要求我。不是看在可欣的面上,话都不想与你多讲一句的。还除了新娘必须得干的事……” “那么你的意思是入洞房你也包办?”冯小刚一脸坏笑。 苏宛被逗笑了,冲着可欣嚷嚷:“瞧你家冯导,这是海归么?整一个我妈家胡同里的小混混。” 赵可欣撇嘴:“你当他是谁啊?上学那会儿就是油嘴滑舌的,没少调戏女生。到国外了还是这幅德性,等你时间长了看到他的真实嘴脸,就明白了。” 冯小刚一幅委屈的模样,但面前的两个女同学只是笑。 事情几乎就这样订了下来。 苏宛有点惴惴不安地回到家中,她本来以为时间这样紧,可欣拍个婚纱也就是与自己当年一样,在本地拍一个,她豁出来请两天假,晚上回家一样可以带孩子,也不会耽误周末去老家看大嫂。谁知人家海归不同,非得到魔都去拍,而且订的是什么至尊套餐,整个流程下来,最少得一个星期。 苏宛简直纳了闷,一方面说时间不多了,什么事都得紧着来;可另一方面两人竟能花这时间去悠哉悠哉地拍结婚照,真是服了他们。 原以为程明一定会反对,没想到人家那里不仅一点反对没有,还极力撺掇着苏宛去。并且拍着胸脯地保证,他一定会帮着苏妈妈做的,请她务必放心。 苏宛还以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不然就是这家伙在说胡话,连摸了他好几次额头,才确信这是真的。 对于赵可欣,程明一直抱着让苏宛能少接触就少接触的态度,在他眼中,可欣虽然模样不错,却不是可以做妻子的料,不仅如此,还是能将自己老婆带坏了的姑娘。几乎每次可欣到家来一趟,只要程老太太在,就要在儿子跟前告一状的。而可欣每见一次程明,也是必要声讨。 晚上,苏宛趁着孩子在楼下自己玩的当儿整理行礼。既然要在魔都住几天,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还是少不了的。 程明从背后抱住自己的妻子:“老婆,明天你要出门了,真是舍不得你呀!” 如此柔情似水地恋恋不合,令苏宛又好笑又好笑:“我又不是没有出过差,用得着这样嘛!一边去一边去,一会儿我还要哄臭蛋睡觉呢。” 程明故作失望:“自从有孩子,你对我可冷淡得多了。” “亏你还好意思讲,是你对我冷淡好吧?”苏宛啐了他一口,想想却又笑了。 程明问:“你笑什么?” 苏宛更加乐不可支,以至于话都说不清楚:“一想起那时你成天成天地趴在宝宝的床边看宝宝睡觉的样子,就觉得你特别傻。” “还说我,你好。怕将宝宝弄醒,一晚上都不敢起来上厕所,憋得自己差点尿床。”程明也取笑了一句。 苏宛娇嗔道:“不许乱讲,再说我要翻脸的!” 程明满脸堆笑:“好好好,宝贝不要生气。”他变戏法似的从日口袋中掏出一叠钱,“你不是要去魔都么?给自己买些东西吧。” 苏宛看了看,厚厚的一叠,大约有五千块之多。 “你哪来这么多钱。私房钱?”她杏眼一瞪。 程明可怜巴巴的:“是的,我攒的。老婆大人就要三十岁了,老公再没用,也想给你留点纪念。这几个月我拼命写稿子,又省下零花钱,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一点,老婆大人不要嫌少。” 苏宛的心被触动了,丈夫心里还是有她的。五千块说多不多,说不少不好,但对手中连工资卡都没有、零用钱全靠领的人来说,确实很多了。 她搂住丈夫的脖子:“谢谢你呀,老公。” 程明笑笑的:“只要老婆高兴就行了,以后我还会将零花钱省下来给你买东西的。”这几个月老妈不在这里,他省钱还是比较容易的,多写两篇文章发发就是了。 “省什么零花钱呐,明天我就将你的工资卡还你,反正我也用不着的。”苏宛十分爽快。对于自己拿着程明的工资卡,纯粹了为了在婆婆跟前争口气,要不是这一次程大嫂出了事,里面的钱她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的。 程明这是喜出望外了,又故意推了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收下了。 第二天苏妈妈和程明将苏宛送到门口,冯小刚开着车来接。两个男人第一次见面,但一见如故,非常热情地打了招呼。 魔都之行让苏宛真正开了眼界。没有想到,婚妙照居然有这样拍的,每天出外景,摄影师随时随地拿起相机,记录下赵可欣夫妇的点点滴滴,每天晚上看样片时,总有意外之喜。 当然,这样一来人也特别累。她们原定计划是白天拍照,晚上买东西。现在刚不行了,赵可欣的身体不允许,只能在照片拍完了又呆了几天,专门上街采购。 女人购物的热情是可怕的。何况赵可欣是为结婚做准备,所以一掷千金地不心疼。苏宛本来就大手大脚花惯了,加上来时又有老公与老妈的支持,也买得不亦乐乎,这样一来,原定七天的行程就拉长到两周。就这样,两个女人还说自己没有买完。 为此,苏宛颇为羞愧。家里一大摊的事,她却在这里乐不知蜀地购物,实在不好意思。为了补偿,她也给家人买了不少东西。 傍晚,当苏宛大包小包地站在家门口时,兴奋得不能自抑。 “妈,程明,宝宝,我回来了。” “宛儿回来啦,累了吧,快进来!” 门一打开,苏宛就愣住了。 婆婆是什么时候来的? 作者的话:这个真的是今天最后一更了。 明日预告:不要因为别人的讲理,就变本加厉地想得到便宜。明日苏家人大战程家,上演抢孩子大戏! 当然其中没有包子苏妈妈的事! 第九十七章账总是要算清楚的1 苏宛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刚刚回来的路上,赵可欣还在和她说,程明一定有事瞒着她,让她小心一点别上当,没想到一语中的。 因为心太冷,她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感到可笑。正想开口,程明却从自己老妈身后探出身来。 “苏苏,你回来了?”程明比自己的妈更加兴奋,当然这兴奋中还含着一些心虚,表现出来,就有了一种无事献殷勤,非奸既盗的感觉。 在苏宛还没有回过神来之时,程明母子已经将她手中的东西都拿进去了。婆婆热情的喊着:“宝宝,你妈妈回来了!” 又来了,一切又来了。 苏宛头皮发麻,心情发慌,但来了总要坦然面对。她深吸了口气,迈步进门,拖鞋放在门厅,整整齐齐的,分明是婆婆方才拿出来的。 可笑的母子,可笑的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样生活?苏宛感到无奈、无助。 “算了,有人侍候,干嘛不用!” 换鞋的时候她这样想,居然还笑了一下。 “程明,麻烦你将这些东西都给我搬到楼上去。”语气是客客气气的,但因为太过客气,有一种疏离之感。 程明显然感觉到了这一点,愣了一下之后,才笑着连声答应。 小臭蛋看到妈妈,顿时扑了下来。 程老太太赶紧地说:“宝宝,到奶奶这里来,妈妈累了,让妈妈去歇歇。”一面说一面上来抱孩子。可宝宝紧紧地搂住自己妈妈的脖子,根本不肯放开。 苏宛无视婆婆的笑脸和热情的双手,自顾自的上了楼。 她提醒着自己,必须保持清醒,这个时候势单力薄,为了宝宝无论如何得忍着不与他们发生冲突。 在楼梯上,苏宛遇到了正在下楼的程明爸爸。 老头子今天也是春风满面:“苏宛回来啦。” 苏宛冷着脸,什么也不讲,直接上楼。 老太太向老头子悄悄招招手,又让儿子赶紧将东西拿上去。老头子开口想要问,但老太太岂容得他开口? 苏宛进了屋子的第一件事,便是给孩子和自己准备换洗的衣服。 程明此时也将东西全部拎了上来,见她在整理,便讨好地问:“现在就洗澡么,也不收拾东西?要不我帮你整理一下?” “用不着,你还是下楼陪你的家人吧!”苏宛脸上似笑非笑,但“家人”两个字上的非凡力度令程明知道,她的心中是有不快的。 程明有些意外,已经做好了让她大发一通脾气的准备,她怎么只淡淡地说了这一句? “魔都怎么样,还好玩吧?买了什么没有?我就担心你不舍得花钱,还想给你打电话来着。” 丈夫喋喋不休,苏宛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很累了,想和宝宝早点睡了,可以吗?你赶紧下楼吧,什么话明儿再讲也不迟!” 语气是淡淡的,态度是温柔的。但苏宛越心平气和,程明心中越没有底。 “对不起,老婆,你妈突然有点事要回去,我一个人又笨,照顾不来两个孩子,所以只好将我妈先叫来帮一下忙,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走的。”他拍了拍胸脯,似在打包票。 苏宛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声来。 程明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笑,不由得更加担心:“真的,我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你妈。”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来。 “我信,怎么会不信?”苏宛宛尔一笑,“他们是你的父母,来住么也是正常的。我现在还是你老婆,反对未免太不像话。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谈好吗?我想洗个澡……” “那我将宝宝抱下去。”程明讨好着。 苏宛拦住他,从他手中将孩子接了过了:“我妈大概走了好几天了吧?你看宝宝这脏样子。” “是有一两天了……”程明低声说。 苏宛看着他,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地给孩子脱去脏衣裳。扔到地上,还嫌憎地用脚拨得离自己远一点。 程明终于说了实话:“有七八天了。” 苏宛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痛。 干得好,她前脚走,他后脚便赶走了自己的妈,然后将自己的父母接了过来。这一切他做了便也罢了,为什么还要找借口,说她妈有事情! 鼻子忽然有点发酸。 她赶紧深吸了口气:“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抱着脱光的孩子进了卫生间。 程明涎着脸跟进去:“我帮你搓背吧!” 苏宛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态度却是冰冷的。 程明无趣地收起脸上的笑,乖乖地下了楼。 程老太太正在楼下望眼欲穿,见儿子下来,急忙迎了上去,低声问:“怎么样,她没闹吧?” 程明摇了摇头,一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 程老太太喜形于色:“我就说嘛,宛儿不比你嫂子,话虽说得狠,狠事儿却做不出来,说到底,她家到底要比你嫂子家有教养得多。早就让你放心你偏不听,弄得妈妈我都跟着你提心吊胆了好几天。这下该高兴了吧,人生就如弹簧,只要你坚强,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她一摇一摇地走向冰箱,拿出半个西瓜来切好,然后向儿子使了个眼色:“你老婆向来最嘴馋,等她洗完了你将这个拿上去给她吃,再说两句好话哄哄她,保管你没事。” 程明心中不大得劲,总觉得妻子今天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见老娘瓜已切好,便也就顺水推舟地端上去。一推房门,却又愣住了——门从里面锁起来了。原先门上是有钥匙的,但因为妈妈总是不敲门进自己的房间,又爱乱翻别人的东西,苏宛一气之下收起来了。 侧耳倾听,房间里有水声,苏宛是在卫生间里洗澡。这时候叫她开门不现实,程明又端着东西下了楼。 老太太见儿子无功而返,不禁感到意外,用嘴努努楼上:“不吃么?” “不是,门锁了,她在洗澡。”程明只能这样回答。 老太太恍然大悟:“这都怪你爸,上次宛儿换衣裳,你爸三不知地就推门进去,你老婆生了气,才会关门的。” 程明没有回答,顺手拿了片西瓜开始啃,却不知吃的什么滋味。老娘与他说话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 老太太有点泄气,索性也不讲话了。一家三口谁也不搭理谁的看着电视。 估摸着老婆澡洗好了,程明又端着盆子上了楼。 “苏苏,有冰镇的西瓜,我给你拿上来了,开门呐!” 他尽量地显得温柔体贴。但叫过几次后,房间里依旧鸦雀无声。他急了,忍不住捶门,终于将苏宛叫到了门边。 “你也不要敲,时间到了我自然会给你开门的。”苏宛的声音波澜不惊。 虽然隔着门,程明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心灰意冷。 “苏苏,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程明有些不死心。 里面的人却在冷笑:“是好好的,也没有办法不好好的。不要总将旁人当着傻子来耍。” 程明陪着笑脸:“苏苏你听我解释……” 里面的人却已不再回答。 苏苏还是生了气,而且前所未有的很生气! 程明急忙连滚带爬地下楼告诉自己的老娘大事不好。 程老太太听儿子说完也吃了一惊,小媳妇这是真想将自己赶回去?想起来时在邻居们面前夸下的海口,老太太暗自摇摇头。 “不要怕儿子,”老太太一幅义正言辞的样子,“天下还有不孝敬父母的说法么?讲到天边去,你媳妇也没道理。你家再有钱、再有势,总不能不讲道理的好吧。” 程明却没有老娘的这种底气:“可是,毕竟这次你们来苏苏不知道,而且我答应了她……要不,你们先回去一下,等我和苏苏说好了之后再来?”他惴惴不安的说出一句,小心地看了看老娘。 果然话未说完,便被老太打断了:“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太太生气了,儿子也太没用,媳妇没吵没闹,他怎么就屈服了呢? “你这不孝的东西!”为了表示夫妻同心,程老头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老太太拦住老头子,不让他往下说,然后给儿子打气:“我们还回去什么,路费花着好玩呐?你也不愿意你妈回去被你大嫂取笑吧?” 程明看了看自己的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老娘怎么还不明白,现在不是笑话不笑话的事,而是苏苏会不会与自己离婚的事。 但程明不敢将这话与老太太讲,生怕她又跳起来。 老太太见儿子愁眉不展,倒又换上了满脸的笑:“明,你放心,苏宛的性子弄不出什么大明堂来,再说了,还有她妈妈呢,你不是说她妈妈答应过你,让我和你爸来的吗?女儿总不见得不听妈妈的话!天不早了,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打了个呵欠,又给老头使了个眼色——现在这样的时候,干耗着根本没办法,倒不如等小媳妇从屋里出来,再好好与她理论一番。 程明知道,今晚想要回自己的房间是回不成的了,想想转身去苏妈妈住过的客房,没想到也锁了。三楼的三间房,老头子一间、老太太一间,还有一间做成书房。程明想来想去,让他与老头子一间他是死都不愿意的,老头子不爱洗澡,睡觉还打呼噜。但到二楼与成成一起睡吧,又怕自己的呼噜影响了孩子,思来想去只有三楼的书房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睡是肯定睡不着的。六月的晚上不冷,但书房中放了植物,所以有蚊子。开了空调吧,又有些寒噤噤地。翻来覆去睡不着,程明索性起了身,正打算抽根烟顺顺气,却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在按门铃。 他很诧异,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 第九十八章账总是要算清楚的2 程明急忙下楼,却看到苏宛穿戴整齐地也出来了。 “苏苏……”他招呼了一声。 苏宛却没有理他,而是更快地冲到楼下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群苏家人,婶婶、三姑、一鸣夫妇、昊天夫妇、大表哥夫妇都来了,唯独没有苏妈妈。程明心中恪登了一下,知道事情真的不好了。 苏宛一见家人就哭了。 三姑抚着她的头:“傻丫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孩子呢?” “在楼上。” 苏宛话音刚落,苏一鸣便推开站在姐姐身后的程明,三步并着两步地冲上了楼。跟着她后面的还有周娟等几个妯娌。苏宛也急忙跟着上去,因为怕孩子被程家人抱走,所以她是随手锁门、钥匙不离身的。 直到此时,程明才真正明白妻子的意图。 她方才之所以不吵不闹,是怕自己势单力薄,吵闹起来又像上一次一样,一个人被赶出去,儿子却被留了下来。 程明不敢耽误,也赶紧跟着上去,一边跑一边叫:“苏苏,你别糊涂,有什么话咱们好好商量。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也别做糊涂事呀!” 但苏宛如何肯理他?脚下跑得更快了,眼中的泪水也越流越多,根本来不及去擦。 苏三姑冲着昊天和大表哥石进使个眼色:“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去帮着苏苏拿东西、抱孩子!可得拿全了,一件也别拉下。”一面说一面和苏婶婶也进了门。 昊天行动有点慢,石进成天在工地上转,行动迅速,三两步就追上了程明,一把拉住他:“兄弟,别跟女人抢孩子,有点风度。” 程明被他说得一愣,然后才醒悟过来:“大表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好好地跑到我家来抢孩子,我和苏苏本来没有什么事,但你们这一样搞,事情还能小得了?” “别不要脸了,这是我表妹家,地是我舅舅的,房子是我舅妈砌的,你出了什么?不要说什么五千大洋,你家人这些日子住着,连租金都不够。”石进脱口而出。这是他憋了许多年的心里话,今天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 这一下将程明惹毛了:“表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和苏苏结了婚就是一家人。本来我们的小日子过得挺好,可你们……”言下之意,都是由于大家的挑拨,才令他们的感情每况愈下。 “对,现在是一家人,但以后就不知道还是不是了。我表妹瞎了眼,找了你这小白脸!”石进一把揪住程明的脖领,手指他的鼻子,“也就是看我表妹的面子,不然我早将你打残了!瞧你他妈都做了什么好事! 由于力度过猛,程明被拎得差点脚离了地,脖子当然也有些受不了。 程老太太这时大概被楼下的声音惊醒,下楼查看原由,没想到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扯起自己富有特色的尖嗓:“天啊,你们闯到别人家来,还要打人吗?老头子,你快来啊,你儿子被人打啦!” 可惜她的老头子不争气,只在楼梯口张了一张,便又缩回房中去了。 石进的声音比老太太更大:“闭嘴,老太婆,不然我真打你儿子。”他本来就长得铁塔似的,加上胳膊上纹了身,看上去真像黑社会,这模样倒将程老太太真的唬住了。 “石进,有话有好好讲,别动手,动了手,咱们就没理了。”苏婶婶提醒了一句。 石进放开程明,但目光还是尖厉的。 此时苏一鸣已抱着孩子出来。程明急忙想要上去抢孩子,石进一把拉住他:“你要敢跟我妹抢孩子,我揍不死你!” 苏婶婶上前将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接过来,对三姑说:“你们还等什么,赶紧地让苏苏将东西拿下来走人!” 看着苏家人齐刷刷地往楼上走,孩子又抱在苏婶婶手上,中间还隔了个铁塔般的石进,程老太太顿时抢天呼地大哭:“天呐,没有王法啦,苏家人半夜进门抢孩子,还打人啦!救命啊!” 石进满不在乎地笑:“哭,再哭。老太太从现在起你喊一声,我就打你儿子一拳,你信不信!” 程老太太才不会受他的危胁,依旧我行素,哭骂的同时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石进低低地骂了一声,也不吱声,突如其来地在程明肚子上打了一拳。程明小鸡崽子似的文弱书生,哪里禁得住这一样?顿时痛苦地叫了一声,弯下腰。 老太太吓得一愣,随即又跳起来:“你,你还真的打人呀!我和你拼命了!”扑上前来拉石进同,但哪里能够拉得动? 石进没有开口,对着程明又是一拳。 站在一边的苏婶婶低声说:“好了,别动手了,他毕竟现在还是你的妹夫。等他与你妹妹离了婚,你怎么打他都无所谓。” 苏婶婶是想要替苏宛留一点退路,虽然在苏宛打电话给她时,很明白的说自己一定要离婚,但在离婚证没拿到手时,她还是希望不要做得太绝。婚姻这种事本就劝和不劝分,夫妻之间的冷暖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程老太太见有人说情,顿时又有了精神:“光天化日之下就打人,你们苏家还有王法么?我打电话报警,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苏婶婶叹了口气,似是不忍再看下去,抱着孩子转身出门。 程老太太急了,连忙扑了过来:“我的大孙子哟,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可是,就她那矮小的身子怎么敌得过石进,一支胳膊就将她死死地拦住了。老太太情节之下,一口咬住了石进的手臂。石进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还带咬人的!但老太太下嘴也真够狠,石进想要甩脱,怎么也甩不脱。 就在此时,苏宛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楼来。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说是整理东西,也就拿下来两个箱子,其中一个还是她刚刚从外面拎回来的。 程老太太一见又扑向儿媳:“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苏宛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不讲,只是低头往前面走。 程明急了:“苏苏,你到底是要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弄得这样剑拔弩张?” 周娟向他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姐与你和你的家人没什么好谈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居然将我妈赶回去,还作这样作践我姐,你摸着良心想一想,算是人么?” 程明无心理会她的骂,只是向着自己的妻子求情:“苏苏,我们是有感情的,前些日子你去魔都前不都还是好好的么?怎么一回来就变了呢?” 苏一鸣一听上了火:“这要问你,问你们家人!走开,好狗不挡道。” 程明的火也开始往上冲了:“一鸣,我一直当你是好兄弟……” “用不着,对你我一直是看在我姐的面上,你对我姐不好,还想与我做兄弟!”苏一鸣一句话回得绝绝的。从自己的妈被赶回家,他就下了决心与程明不再来往。今天接到姐姐的电话,则更是火上浇油。 眼看着苏宛一家人就要出门,怎么拦也不打听能拦住,程老太太坐在地上放声痛哭:“我不活了,苏宛,你自己走可以,为什么还要带走我的孙子,那是我们程家的种,你没有资格带走她。” “他是我的儿子!”苏宛终于忍不住了,怒吼了一句,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你们可欺负我苏宛,但不可以欺负我妈,.你们赶走我妈,就是我的仇人,我怎么可能将宝宝留给你们。再说了,你们会带宝宝么?” 程明见她开了口,而且还提起苏妈妈的话,不禁有点羞愧:“苏苏,你别生气,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可是当时妈走的时候,我是与她说得好好的,她是心甘情愿地离开的。如果她不想回去,我也一样愿意她留在这里。她的房间我不是还替她保留着么?” 周娟迎面啐了他一口:“你爸你妈都来了,又话里话外地说家里地方小,住不下。你又三番五次地劝我妈回家服侍我,说什么要她好好休息。漂亮话一大箩,目的就是一个,让我妈给你妈腾地方,然后再骗我姐,说是我妈自己要回去的。你算的好账!” “周娟,你不要这样讲,我是有苦衷的!” 程明替自己辩白了一句,可惜周娟根本就不理他。他便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苏苏,有什么咱们都好商量,觉得我不对,打我骂我都可以,我绝不还一句嘴;你心情不好,想回娘家住几天没有问题,可是你不要带走宝宝行不行,那可是我妈的命根子,我妈就是为了孙子来的!” “那还是我妈的命根子呢!”周娟没有好气地回了一句,“你为了让你妈妈来,在我妈耍弄计谋,将她赶回去。你以为我妈看不出你的伎俩,她老人家怕影起你们夫妻的不和,所以忍了。做人怎么可以这样,需要我妈、需要我家用钱时,就说得比唱得还好听。现在你们放着家里的嫂子不管,一窝风想到城里享福,就又嫌我妈碍事啦?程明,做人不能这样太绝,要讲良心。” 由于太过激动,她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加速,一下子没有站稳,差点摔下来。 苏三姑吓坏了,急忙扶着她:“娟儿,来的时候不说得好好的,你只要人来了就行,什么都别讲!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过错谁能担当得起?” 就在他们这一耽误的当儿,程老太太竟已冲到门口,也不知从哪里拿来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胸前,冲着大家嚷:“你们不是想走么?等我死了你们再走!” 第九十九章账总是要算清楚的3 苏家人都愣住了。 程明更是吓得脸上都脱了色:“妈,妈,您别吓我,快将刀放下!”一面说一面又转头看着苏宛,“你闹吧,你闹吧,咱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怪我不对你客气,你还不快到车上将孩子抱回来!” 第九十九章账总是要算清楚的(三) 苏宛心碎了,丈夫居然对她说这样的话!苏家其他人没见识过,难道程明对自己的老娘还不清楚?老太太哪一年不与程大嫂上演全武行,哪一回不是抡刀拿枪的?除了有一次误伤了上去保护她的苏宛,她何曾伤到过她自己?何至于他程明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不就是拿把刀吓吓人么,谁不会! 苏宛冲进厨房,提着最大的那把菜刀出来,往门厅的鞋柜上狠命地一剁,冲着老太太嚷:“不是想要自杀么,别拿那小的,那小的杀不了自己,拿这大的。你放心,你若死了,我苏宛给你偿命去!。” 狠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苏宛如此气势,老太太也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敢拿那把菜刀,依旧扬着自己的水果刀装模作样的要死要活。但依旧是除了她自己的儿子,没一个人上前劝阻。 苏家人见此光景,顿时都明白了。石进冲到前面伸手将菜刀拿了起来。 老太太吓了一跳:“你要干嘛?” “你说干嘛?你要现不给我让我,别怪我砍你!”石进大喝一声,老太太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苏家人不用人招呼,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去。老太太想要拦阻,可哪里能够?因为石进一直站在她旁边,似笑非笑。 程明愣愣的看着妻子跟着家人离开,心中又是后悔又是伤心。他这一次确实是做错了,不该什么也不与妻子讲,就让父母过来。可是他不明白,孩子与父母有什么仇?就算看着自己的面上,妻子也不该与妈妈计较!孝敬父母有错么?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苏宛么?为什么有话不能好好和他讲,非要如此兴师动众。夫妻之间的矛盾自己解决就好,为什么一定要借助家人的力量? 却在此时,程老头从楼上冲了下来:“老伴你别怕,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来,他们跑不掉的。”此时的他像一个战士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来到楼下,往自己老太太身旁一站。 程明一听吓了一跳:“爸,你干嘛要报警!” A市就这么大,今天一报警,明天单位里还不全知道了?让他的脸往哪里放!而且苏苏的脾气就这样,现在气头上说不通,等她气稍稍消了一点后,自己再与她慢慢讲,一定能够将她劝通的。可父亲这样一做,几乎是断了苏苏回头的后路,夫妻怎么还可能和好? 程老头哪里会想到儿子的顾虑,依旧得意洋洋:“中国是说理的地方,你们这样打上门来,抢孩子抢东西,还拿刀危胁旁人,以为就没有人能治得了你们?” 老太太一见老头,原本霜打的茄子,此时又立即见了精神,捡起地上的刀,往自己身上一横:“你们要敢走,我立即死了给你们看!” 苏宛倒有一点迟疑,这样一走了之,呆会儿110来了,还不知事情会被他们描述成 什么样。她有与程明一样的担心,A市就这么大,若是按老太太的版本传到单位,自己以后还有脸见人么?不行,打死不离战场,她不能让老太太如愿了。就算被骂,也要被骂得明明白白的! “好,我不走,我就和你们到派出所去见个分晓!”苏宛停下脚步。 石进急了,将菜刀往身后的鞋柜上一拍:“苏苏,你傻呀,何必与他们去讲道理,能讲得通么?” 苏宛摇头:“我不和他们讲道理,我就是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不让别人向我身上泼脏水。我倒要听一听,到底是我苏宛的错,还是他们程家的错?”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程老太太忽然手往胸口一捂,身子往石进身上就倒。由于猝不及防,石进吓了一大跳,想要甩开她,可老太太浑身软得像泥巴一样,怎么扶也扶不起来,伴随着身子的软弱无力,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这竟是要死过去么?这种架式石进哪里见识过,顿时也有一点发懵,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叫三姑。 程明见自己的妈又要晕倒,顿时急了,冲过来护着自己的妈妈:“妈,你没事吧!”程老头在旁边也一叠声地大喊。程老太太却双眼紧闭,一声不吭。 苏三姑见状,冲着周娟使了个眼色。周娟会意,捂着肚子大叫起来,那声音叫一个惨。她是女人,声音比程明父子更有穿透力。 “娟儿,你怎么了啦?肚子疼?是刚刚程明的妈妈碰到你了?这可怎么办呀,孩子!我家娟儿刚怀上才三个月,要是有个三长两可怎么办!” 早料到程老太太会像上次对付苏宛时一样,故伎重演,因此三姑埋下了周娟这颗棋子。 因为这几天为了苏妈妈着急上火,周娟状态是不大好,今天又特地穿了一件半黄不绿上衣,衬得脸色越发难看,加上她苗条的身板与弱不禁风差不多,说她有事还比程老太更让人信服一些。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是从苏家门口进来的,晚上本就看不清楚,只听周娟叫唤得凄惨,苏家人又哭喊成一片,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根本没想到在苏家的人墙后还有一个装晕的老太太。而程明及其老爸的声音完全湮没在苏家人的哭声之中,根本分不出这是两种不同的声浪。 这种情况下警察当然要救死扶伤,当然救人前要先问两句原由。苏三姑一口咬定,侄媳妇方才被人推了一把,现在三个月的身孕大约要保不住了。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由得人不信。女警察是过来人,知道三个月之前的孩子最不容易保得住,顿时也急了,反而冲着苏家人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地送人上医院呐!” 苏一鸣愣愣的,这时才像醒悟过来似的,连忙和家人一起将老婆扶上苏婶婶坐的那辆车,直接带着孩子绝尘而去。在苏家人搀扶周娟的过程中,女警察还搭了一把手。 等周娟一走,苏家人自动散开后,民警们这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老年病号,三个男人扶着一老太太。 “这又是怎么回事?”警察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程明抹了一下眼泪:“我妈晕倒了!” 他是个男人,是个在社会上走的男人,自然不能像三姑一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罗嗦上许多话。 “还等什么,赶紧送医院呐!”警察提醒。 苏三姑一脸为难:“我们……我们不会开车……警察同志,您别看我们是两辆车来的,还有一辆停在那边,可两个驾驶员都走了。千不该万不该,这老太太不该刚才推了我家娟儿一把,要不然……我们这里也只有他们夫妇会开。”又担心地看着老太太,“亲家母,您没事吧,快打电话给120啊!” 警察见苏宛一幅对老太太漠不关心的样子,便问:“你是老太太的什么人……” 苏宛低声说:“我是这家的儿媳妇……”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喉咙梗咽着说不出话来。 警察明白这是家庭纠纷,刚才的场面一定十分混乱,所以才一下子出了两个病号,顿时脸板了下来:“你现在就别哭啦,快送你婆婆去医院。你们这些做小辈的,怎么就不知道对老人好的一点,还动起刀来了。” 苏宛委屈万分,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苏三姑双手扶着老太,泪如雨下:“警察同志您误会了,我侄女刚从外地回来,您瞧这大包小包的,还没来得及进家呢。我们知道侄女回来,特地到这里来等她。大家都谈得好好的,水果刀么也是老太太拿出来招待我们吃水果的呀。都是老太太自己一不小心,走到门口摔了一下,还碰了我的侄媳妇……大概是见自己犯了错,她才吓晕了的……可是我们刚刚心思都在孩子身上,也不知她这种情况,不然会不一起带她上医院?”显得对亲家既担心又关心。 苏三姑这种颠倒黑白,让程老太太气得恨不得从地上跳起来,但又明白不能从地上跳起来,否则谎言就拆穿了。警察面前可容不得说谎。 程明站了起来:“警察同志,我到车库去开车,送我妈去医院!” “不行不行,孩子,这可不行!”三姑急忙拦住他,“你忘记你妈上次的心肌梗塞啦?医生说过不能随意动的,我们又不会急救,你要乱动一下让你妈抢救不过来可怎么办?打120,必须要打120。”回过脸来,又责备程老头:“亲家,不是我说你,刚才亲家母让你去打120救我家娟儿,你怎么打成110了?难怪亲家母着了急,又犯病。亲家母这病可不能耽误啊,你是没看到,上次可怕着呢,若不是我家苏苏你儿媳妇儿及时将她送进医院,只怕她早就去了。” 程老头在农村赌博,被派出所抓过几回,所以一见警察就发懵。刚才打110时,隔着电话线还语无伦次呢,现在见了警察的面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所以对三姑没有一句反驳,只会频频点头。程明作为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与三姑去扳扯道理。三姑又一个劲儿的安排他打电话,他也不能不去。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了一眼,什么家庭纠纷、什么婆媳不和都是一场误会。怪道刚才报警台说没听清楚报案者说了什么,原来他是要拨打120呐! 程老太太急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装什么晕,这一下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吧? 这种情况下,女警察也不得不批评几句了:“你们也真是,这么多年青人在这里不知道打电话,却让一个老头去打,这不得出事么?” 苏家人都连连地认错,三姑更是将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我们这不是见到侄媳妇出事,都吓晕了么?孩子这是第一胎,全家人都宝贝着呢!特别是人家爸妈,上亿的资产等着这孩子继承,您说她要出个事,那人家爸妈还不得将我们骂死呀!” 男警察也插了两句嘴:“你们这叫虚假报警知道不?我们110有多忙,你们这一出错不要紧,需要我们帮助的人又被耽误了时间。假报警是要刑拘的!” “算了,小王,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女警察从旁边说了一句。 程老太太本来都想要站起来了,这会儿却又被小警察的话吓住了,怕担一个蒙骗警察之名。 警察阿姨是个热心人,一直坚持等到120来了之后才离开。这期间程老太太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悔得肠子都青了。 作者的话:今天一共更新了三章。这是最后一章,亲们看完了,就可以坐等明天了。 对于大家嫌节奏太慢的事,我也反省了一下,或许是我写得太罗嗦了,但写着写着就多了。因此甩掉了大纲中的苏宛送衣裳被婆婆责备、苏宛带孩子出去洗澡被老太太告黑状的情节,直接将下面的情节提了上来。 明日预告:民政局不批准二人离婚,给了三个月的缓冲期。程老太太闹到苏宛单位,颠倒黑白要她还孩子。程明保护老婆又不给力,苏宛心寒了,调动工作去了C市,等三个月后签字。 有什么意见请大家直接提吧! 第一百章还我孙子1 苏宛在妈妈家住了一晚,醒来时习惯性地伸手去拿闹钟看时间,结果扑了个空,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不在妈妈家住,那只闹钟已经被妈妈带到C市去了。 开门出来,周娟和三姑在吃早饭。因为担心程家人今天会来抢孩子,昨天晚上苏一鸣和苏婶婶不连夜将孩子带走了,只留下三姑和周娟在这里替苏宛打气。 离婚,没有勇气是不行的。苏三姑真的担心侄女一个坚持不住,又回头去找老路! “姐姐,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周娟满脸地笑容,顺手给苏宛倒了一杯牛奶。 一桌子丰盛的早餐,苏宛却没什么胃口。 “昨晚想了一夜,考虑得怎么样?”苏三姑开门见山。事情既然要解决,当然必须解决个彻底。 苏宛苦笑:“还能怎么样?那个家我真是怕回了,一想起程家人我就不由自主地害怕。我知道要孝敬公婆,友爱兄嫂。可一听到婆婆要来、他家人要来,内心就发慌,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既然这样,还是离了算了。” “好!”周娟竖起大拇指,“姐姐你知道吗,一鸣常和我说当年你可是胡同里出了名的美人,在他的那帮小伙伴心中就像仙女一样,不食人间烟火。从小他就在想,会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娶走自己的姐姐,结果……姐姐,这样的生活根本不是你该过的。姐夫是好人,但他不适合你,他的家庭也不适合你。因为你受婆家欺负,一鸣在家不知难过了多少次,怪自己保护不了你。可是婚姻是自己选择的,我们也不能劝你怎么样,一切主意只得你自己拿。现在好了,姐姐,你终于觉醒了……” 苏宛有点心酸。 真的,她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落魄成这个样子。当年骑着粉红色的自行车从胡同里经过、那帮坏小子在自己身后起哄时,她又何尝没有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可现在,她一再让步,已经卑微到尘土中,程明还是觉得她做得不好。 这样的处境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当一个人自己将地位订得很低时,不要指望会有别人高看你! 抬手推开面前的早饭,她掏出了手机,直接拨通程明的电话:“我们上午去将手续办了吧?” “苏苏,我妈还病着呢!”程明有些悲痛,言下之意现在不是离婚的时候。 隔着电话苏宛也能想像出他的样子。他的妈妈又病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他妈是人,别人的妈妈就不是人?她怎么就那样娇贵,稍稍一生气就病得卧床不起。自己的妈妈被程家人赶回家时,一个人坐着公共汽车那么远的路,心里的痛只怕要比婆婆多一万倍,怎么就没有看到程明心疼? “我妈还病着呢!”苏宛恨恨地回了一句,“今天就是天皇老子生病,也得将这婚离了。程明,你要还是男人你就放过我,去找能适应你的家庭、可以侍候你妈的女人吧!” 程明被说得生了气:“苏宛,你现也太不讲道理了,什么事没有轻重缓急?你怎么就那样不懂事?我妈是为了谁病的,还不是为了咱们俩……” 苏宛一阵恶心,就知道他会这样讲。 “别让你妈再为了我生气,所以离了吧!”她怒火中烧. 他怒不可遏:“离就离,谁怕谁!”啪地一声合上手机。 许是声音大了一些,惊醒了病床上的程老太太。 “是不是你老婆打来的电话?”老太太有气无力。 这一次她真的不是装病。因为这些年与小媳妇生活在一起,养尊处优缺少锻炼,之前的功夫丢了不少,以至于躺在冰凉的地砖上上半个多小时后,竟然真的病了,虽然只是感冒而矣,但老太太的表现却已似绝症一般,落在儿子眼中自然十分舍不得,于是顺理成章的住院治疗。当然在她与儿子的潜意识中,这一次的病又是苏宛的错,如果苏宛不像之前那样登门认错,她是不会原谅她的。 可苏宛偏偏打来的是要离婚的电话,这让程明更加生气。 不过,面对妈妈的问话,他却没有开口,但态度显然是默认了的。 老太太顿时痛哭出声,却又不像往日那样号淘大哭,而是压抑着的小小的声音,似有似无,似无还有。 程明更觉得妈妈可怜,往日与大嫂能跳足大骂的妈妈现如今连哭都不敢出声,这一切都是拜苏宛和苏宛人所赐,对老婆及其家人的怨气不由自主地又增加了几分。他连声安慰妈妈,结果不仅没将老太太安慰好,反而越安慰眼泪越多了。 “明,妈不知道来一次竟然能让老婆如此生气,我看妈和你爸还是回去吧,总不能让你们真的离了婚……” “妈,你说什么呢!”程明低低地吼了一声,“你是我妈,我是你儿子,呆在儿子家天经地义,你哪里也不用去。” “可你老婆她……” “一个不孝顺你的媳妇,不要也罢!”程明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 老太太正中下怀,苏宛越来越不听话,这种处处与自己对着干、胆敢当着众人面给自己脸色的媳妇当然不要也罢。儿子现在是副处长,要事业有事业、有模样有模样,房子票子一样都不缺,哪里就找不到一个趁心如意的老婆。心里高兴,嘴上却说:“可因为妈让你离婚,您让妈心里怎么过得去?”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如果说方才苏宛打电话时,程明还多少还有点舍不得,现在妈妈的眼泪却让他下了决心。 为什么不离,就冲苏宛对妈妈的态度、就冲苏宛昨天叫来一群人的行为,这个婚他也离定了。任何问题他都可以让步,唯有在孝敬妈妈的问题他不能让步,这是原则问题! 几乎没有考虑,他拨通了苏宛的电话:“如果你不后悔的话,下午上班后民政局见。”说完也不待苏宛回答,便挂了电话。 苏宛有点发愣。 坐在旁边的三姑问:“是小程?” 苏宛点了一下头。 “他不同意离婚?”三姑十分关心。 苏宛摇了摇头:“不,他同意了。” 虽然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不知为何她心中还是有一点点难过。几年的风风雨雨最后以此收场,似乎偏离了当初他们在一起的初衷,但又似乎是自己现在最好的结果。 “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天天与他们家人生活在一起,都快忘记自己应当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周娟端着茶杯过来,本来是想自己喝,但见姐姐如此失落,却又递给姐姐。 苏宛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下午去民政局的场面可谓壮观,苏家除了苏宛,还有三姑和周娟。程家人不多,只有母子二人,但老太太是在儿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一步三叹地进来的,这场面更吸引人的目光。知道的是儿子来离婚,不知道的还以为婚变的是老太太呢。 民政局的人司空见惯,招呼当事人双方坐下,准备询问情况,没想到老太太一屁股就坐在了儿媳妇的旁边。看着悲痛万分的婆婆和黯然无语的媳妇,民政局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家人参与过多的婚姻,一般都不会有好的结果。 民政局的女同志还算有耐心,和声细语地让程明将自己的妈掺扶到一边去休息。 老太太哪里肯走?不仅如此,还一直连骂带诉,终于将工作人的火气诉了上来:“大妈,这是您儿子离婚,他才是当事人,您说您坐这儿算是怎么回事?我们这里又不是家庭矛盾调解中心,你跟我说您媳妇怎么虐待您也没有用呐。若她真是这样,你找可以说理的地方去。” “您不是政府么?政府不是为我们老百姓做主的么?” 老太太眼泪鼻涕的一大把。任由工作人员说什么,她都是这一句话先回过去,然后再痛诉她的家庭苦难史。 工作人员终于听得烦了,来离婚的没一个心情好的,她每天做着重复的工作,常被当事人当作出气筒,心里也烦恼得很,现在还要听这个老太太复读机一样的哭诉,任谁也不能一次听进十几遍去。 “大妈,你要是不想您儿子离婚,我给你找个地方,让您慢慢说诉苦去。我们这里要工作呢,您瞧这都快一下午了,我只接待了您儿子一个人……”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按叫号器。 程明赶紧拦住她:“大姐,您别生气,我这就将我妈劝走。” 儿子的话老太太还是肯听的。 在程明扶着老太太一边去的时候,工作人员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苏宛:“你在家里也真够不容易的吧?” 苏宛的眼圈红了,苦笑了一下没有开口。婆婆方才的话她不是不想反驳,但真的太丢人了。由于婆婆说得过多,到后来她都有一些恍惚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干过这样的事? 工作人员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给她:“想开一些,比你婆婆更厉害的都有,不要放在心上。婚姻靠的是夫妻二人的经营,不相干的人无需放在心上。” 苏宛感激地点头。 这时候程明也过来坐下了,第一句就说:“对不起,大姐,我妈这人嘴碎。您可别当真,我老婆从来没有那样对待她,她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孩子气,但背地里骂婆婆、不舍得给婆婆吃婆婆穿这样的事是绝对没有的。”因为怕坐在不远处的老娘听见,他的声音是压得小小的,有点鬼鬼崇崇的样子。 “瞧瞧,您多明白呀,”大姐笑了笑,“那为什么方才您妈妈说的时候,您怎么不替您的妻子说两句好话呢?婆媳矛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做儿子的、做丈夫的不知道如何要调节这样的关系。” 一句话说得苏宛更加伤心,外人都能能理解她,程明为什么反而就不理解她了?这种男人还留恋他做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还我孙子2 “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工作人员打开工作记录登记簿,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苏宛没有开口,程明也没有吱声。离婚的理由很充足,但似乎又不充足。 “感情不和。”沉默了足有十多秒,苏宛才回答了这一句。 工作人员看着程明:“你们到底怎么不和?”说话的同时,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向坐在远处的程老太太和苏家人身上瞟。 程明依旧没有开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双方的感情上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若说真正的离婚原因,还是因为妻子对他的母亲心怀不满,他才在母亲的鼓吹下,一时气愤来的。但这种话说出来似乎又成了母亲方才诉说的佐证,这对妻子的影响不大好。 苏宛想了半天:“没有怎么样,就是不和。” 在来离婚之前,苏三姑不是没有教给侄女,为了今后财产的分割,应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告诉工作人员。但到了这里,苏宛还是迟疑了。不错,自己家是贴了程家不少,但夫妻一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是不要多讲吧。更重要的事,这些事讲出来,会不会让工作人员也像自己的家人一样,误会程明就是个吃软饭的。他在政府部门工作,消息要是传到单位,对他的影响不太好。 见二人都不开口,工作人员停下了手中记录的笔,看着他们很认真地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大姐,我求你别再问这么多成不成?直接给我们开张离婚证算了,你没看到我妈身体不好吗?”程明终于有些不耐烦。 工作人员声音比他更大:“你知道你妈身体不好,你还将她带过来做什么?这里是民政局,不是医院。你是个男人,遇到事情怎么都是逃避,该说清的问题就得说清楚了,要不你老婆也不会与你走到这里来。我不是打探你们的隐私,这是工作程序,你既然来离婚,就请配合我的工作。” “大姐,你别生气,他心情不好。”苏宛下意识地又替程明向别人道歉。 程明这个人就是这样,心情不好时,容易纠怒于别人,今天依旧如此。苏宛觉得挺对不起这个大姐的,人家一直态度和蔼,就算婆婆再胡搅蛮缠,人家也没有发火。 工作人员笑笑:“我看你们不是感情不和,而是感情好得很,仅这一会儿,双方替对方说了不少好话。小伙子,我作为过来人与你讲一句,家里人少掺和一些,你们还会更好。作为男人,不仅要孝敬妈妈,还要疼老婆。两个女人都是对你最好的、你最重要的人,但如何让这两个女人也相处融洽,这就是你的责任了。” 苏宛苦笑:“大姐,您真是明白人,但他家人不干预我们的生活是不可能的,所以您还是替我们判离了吧。” 工作人员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见他们都表情坚定,无奈地摇摇头:“好,如果你们坚持要离的话,我也可以替你们办手续。那你们的财产分割协议呢?” 两人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我们还没写,就在这里商量成不?” “可以!”工作人员点点头,“我们这里有财产分割书的写作模板,你们需要可以自已到那边找工作人员要。如是实在不会写,也有免费的律师教给你们怎么写。有孩子了吧?” “有了!”两人又是同声回答,对视一眼后,又不约而同地沉默。 “那孩子归谁?” 工作人员话音刚落,两人便都脱口而出:“当然归我!” 工作人员合上手中的登记薄:“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商量一下,离婚不是儿戏,你们又是爸爸妈妈,为了孩子也该好好想一想。财产的问题、孩子的问题,这些全都商量好了,才谈得上到这里办手续。” “大姐,我们已经想好了,”程明急忙说,“我只要孩子,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苏宛急了:“你要孩子?你会带孩子么?他从生下来后就没有离开过我,一直都是我和我妈两人带的。”她一把拉住工作人员的手,“大姐,孩子必须归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程明反驳了一句:“我妈也带了,从你坐月子起,我妈就过来带孩子,几乎没有离开过。” “是么?”苏宛有些伤心地望着他,“你确信你妈妈在这里,是带了孩子的?” 程明一时语塞,低下头没有讲话。 工作人员摇摇头:“我看你们真的要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很多细节你们都没有商量好,这婚怎么离?过些日子再来吧。” 她不再宛他们,而是伸手按了一下叫号器。下一对夫妇很快来到跟前,苏宛与程明不得不站起身让位。 好不容易来了,就这样无功而返?两人就算同意,与他们一起来的家人也不肯。三姑提议去找律师咨询一下财产分割事宜。不管怎么样,如今两人名下也有两套房子、一辆车子,最重要的是,孩子应当归谁。 程老太太十分赞同三姑的意见,免得夜长梦多,儿子又改了主张,早离早散。 咨询处的工作人员此时手上都有工作,除了有一位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一份纸质资料,略说了几句话外同,谁也没看给他们详细讲解。 站了一会儿后,程老太太直叫头晕,程明决定先送老太太回医院。 “干脆明天再来吧!”苏三姑只能这样说。财产分割必须夫妻双方都在场,一个走了另一个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再说今天已经快五点,工作人员一会儿就要下班了,商议也商议不出一个名堂出来。 两家人一起出了门。程明是开着车来的,见苏家人今日步行过来,便忍不住说了句:“我送你们回去吧,天气热得很……” “用不着!”不待苏宛开口,周娟便硬梆梆的回了一句,“你还是抓紧时间多开一开吧,这车子是我妈买给我姐的生日礼物,你不见得一直要霸着不还吧?” 程明被说得十分尴尬,他将车钥匙从包里掏出来:“苏苏,这车还给你,我和我妈打的回去。” 苏宛还没有开口,周娟已经毫不客气地将钥匙接了过来:“这还差不多。” 程老太太急了:“你凭什么将我儿子的车拿去?” “别不要脸了,你儿子的!到车管所查一查,到底是谁买的!”周娟来了气。 自从婆婆被气回家眼泪涟涟的茶不思饭不想,她就对这老太太生出了无比仇恨。不过她不会与一个老太婆纠缠不休,而是立即将目标转移向程明:“姐夫,你别嫌我话说得刻薄,一个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我姐对程家作出的是什么贡献,你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明天分割财产的时候可要保持一个男人的风度,别像你妈那样斤斤计较!”说完,鄙视地看了一眼程家母子,拉住家人转身就走。 程老太太顿时忘记了自己的病人身份,站在民政局门口破口就骂:“你这不要脸的小娼妇,磕瓜子还磕出个臭虫来了,也将自己当个‘仁’!我们程家的事要你来管,你在旁边多的什么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听过女人带过来的嫁妆离婚时还要带走,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来来往往的人见这边热闹,一时之间都停下了脚步。 见有了倾听者,老太太更加来了劲,三两步地追上苏家人,誓死要夺回儿子的车。不过,有昨天的前车之鉴,她不敢扯周娟和三姑,却拽住了苏宛:“你给我将我家的车交出来!年纪青青的,你们倒要开着车回去,让我一个病得快要死的老太太走回医院去,你可真是有善心,好品行!快让大家看看,这媳妇儿就是这样孝敬婆婆的……” 苏宛满脸通红:“你放开我,行不行?我怕了您了,行不行。”一面说,一面让周娟将钥匙还了。 周娟哪里肯:“这车是咱妈买的,凭什么让他妈享受!” 老太太又是破口大骂。周娟才不管她,有来言必有去语。两相对比下,老太太的村式骂人法未免就落了下风。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虽没有上前询问,却也从大家的对骂中听出一点端倪,这老太太一家吃尽了人家媳妇,媳妇家气不过将车要走,老太太却还不依不饶地骂人,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程明急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里离他单位不远,又正是快要下班的时候,保不定就被单位的人看到,那以后还怎么做人?周娟的行为是过火了一点,但论起道理也没有错,车确实是苏家买给苏宛的生日礼物。妈妈心中气不过,大吵大闹也可以理解,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可未必就对呀!离婚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还在此地唱这一出,与大庭广众之下将衣裳脱光了给人看有什么区别! “妈,咱们回去吧,一辆车子而矣,等儿子赚到钱再买一辆就是了。”程明这样劝着妈妈。 老太太却抱着儿子放声大哭:“明,你怎么就不理解,这是一辆车的事么?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们拿走这辆车,很快就会来争你的房子、你的儿子。难道你也一声不吭地都给了她?妈要是为了孙子才来的呀!” 妈妈的话让程明也落下了眼泪。是啊,妈不过就想来带带孙子,乐享天伦,难道这也有错么?可苏宛连老人家的这一点要求都不肯答应,太过份了,实在太过份了! 老太太的眼泪多少还是获得了周围人的同情的,原本一边倒的言论,此时又开始向程家一方倾斜。 作者的话:非常大家的支持,楼主昨晚不淡定了,很不好意思(捂脸……) 上午暂时更新两章,因为手上没有存稿,所以还在努力码今天的文。 尽请期待! 第一百零二章还我孙子3 苏三姑因为见周娟与老太太在吵,所以一直没有开口——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家三个人对付人家老太太一个,别人看起来还真的以为是苏家在欺负人呢,但老太太现在这样一说一哭,将舆论引向了程家一边,三姑却不能不出马了。 “亲家母,你不要激动,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三姑不急不燥的,显得那样有节有礼. 老太太却不分清红皂白,见谁都要咬一口:“我是想要好好说,但你看看你家的小辈,哪一个是想跟我好好说的样子?欺负我一个外乡人也不是这种欺负法的哟。还我的大孙子,见不到孙子,我死都不瞑目呀!” 老太太连哭带喊悲恸欲绝的样子,赚取了不少同情的泪水。 周娟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气得腿都打哆嗦了:“你那么疼孙子,那为什么孙子还是我妈带得多?你给孙子买过什么、孙子是跟你亲还是跟我妈亲?现在知道要孙子啦,早干嘛去了。我妈辛苦的带了这么多天的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却嫌她碍事,将她打发回去。你们怎么不想想,我妈没有孙子,她这些天在家里怎么过的?” 一面说,一面她愤怒地看着程明。程家母子里,她更加讨厌的是程明,程老太太可以当成了乡下不道理的婆婆,但程明是年青人,为什么也会如此不懂道理? 一番话说得苏宛泪如雨下,都是因为她,母亲才会如此被程家人欺负。可恨她在刚从魔都回来时,还曾经怀疑过妈妈,以为她与程明是一伙的,程家人是经过她的同意才回来。直到躲在房中给三姑打电话时,为才知道了妈妈离开的真正缘由。 “我家孙子姓程,不姓苏!”老太太恶狠狠地回了一句,“有本事你自己回去生,抢我家的做什么?” 苏宛真的生气了,点着程明的鼻子问:“你听到你妈妈讲的话了吧?现在说孙子姓程了,那在孩子需要花钱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孩子子姓程了呢?在求我妈帮你看孩子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孩子姓程了呢?你们吃着我妈的、用着我妈的时候,怎么就不说孩子姓程了呢!” 程老太太也不甘示弱:“明,听到了吧,我早就说过你老婆会将这些事拿出来讲的,她家的饭不是好吃的。不就是嫌弃我家没有钱,不能像她妈妈那样一掷千金?这种贪财的女人不要也罢。苏宛我还告诉你,不是哪个孩子都是穿金戴银长大的,我家是没有钱,但穷得有骨气。不像你家为了钱什么低声下气的事都肯做,你爸爸不就是向人家要钱喝酒喝死的吗?” 苏家人惊呆了! 其实不仅是苏家人,就是程明也吃了一惊。妈妈怎么能拿自己去世的岳父说事,这让苏宛心中能过得去么? 说时迟,那时快,苏宛已然像一头困兽冲了过来,目标就是自己的婆婆,那种架式如同红了眼的肚子,非要咬人一口不行。 苏三姑手急眼快,连忙拦住了自己的侄女。且不说程明在这里,苏宛能不能打得到婆婆,就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动了手,那无理的也是苏宛。冲动的代价只能获得一时的痛快,事后还不知要作出多少让步才能将事情圆满解决! 程老太太见苏宛被三姑拦住了,不仅不收敛,反而在挑衅:“怎么,你还想打人呐?” “打你,打你还脏了我们的手!”周娟不屑地回了一句,回头又劝自己的姐姐,“别跟她一般见识,白让自己难过。” 这一对急红了眼的女人,令程明痛苦不已。在家里,他可逃避地躲到其他房间去,甚至干脆一走了之,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能一走了之吗?又能往哪里一走了之! “妈,苏苏,我求求你们,一人都少说一句吧,行不行?”他两边作着揖,恨不得能给老娘跪下,求她们不要再为难自己。 苏宛愤怒地看着他:“你当我愿意和你妈多讲?我现在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当初真是瞎了眼了,会嫁到你们家来。离婚吧,是我家的、是我父母给的,你必须一样不差的还给我!还有孩子,你别想抢我的孩子。” 小媳妇儿居然也收发威,程老太太简直气极了。 “呸!你想要孩子,做梦!要孩子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你要老实点的,立即将孩子还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事情越说越僵。眼看着四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三姑只得出来打圆场。 “算了吧,苏苏,咱们回去吧!” 是啊,一个不讲理的老太太闹有什么意思。周娟没有看过,苏宛可曾经看到婆婆与旁人吵了十几个小时也不带累的。 苏宛可累了,又担心周娟的身体,不由得点了一下头。 程老太太却再次扑上来捉住媳妇:“不许走,你今天要是不交出我孙子来,我便死在这里给你看!” 又来了!苏宛拼命地甩了一下她的手:“孩子到底归谁,是我们夫妻的事,别人管不着。” “我管不着,呸,我是孩子的奶奶!”老太太下死劲地啐了一口。 三姑作好作歹地拉开老太太:“亲家母,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老的疼孙子天经地义,但疼孙子的也不是您一个人,我大嫂也疼外孙。自从苏苏生了之后,我大嫂一颗心就扑在了孩子身上,你家这里需要她时,她二话不说,拿起行礼就来。不仅照顾自己的外孙,还要照顾你大儿子的孩子。可你们这里一说不需要了,又用三两句话就将她打发回去,这叫人能不伤心么?苏苏从外地回来,看到自己的妈妈被赶走了,这叫她能不伤心么?娟儿看见自己的婆婆受委屈,能不要回自己家给姐姐买的车么?” 话虽不多,可句句都在理上。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大家评论对错的天平本就是随心而走的,现在又忍不住偏向苏家这一边了。 程老太太手指着三姑骂:“你放屁,我们什么时候将苏宛的妈妈赶着了,是她自己同意回去的。” “我妈能不同意回家吗?”苏宛哭道,“你们变着法子的要她走,一会儿说她做的饭不合口味,一会儿说她洗衣裳太费水,还说家里太干净了,缺少家的气息,你们住着不习惯。又话里话外地和她说家里要来一些亲戚,住不下,要住她的房间。这些就算了,你们居然说你家大孙子在我妈的照顾下,变得大手大脚的,买东西都要挑好的买。那些都是我妈看孩子的衣物太旧太小,花钱买给成成的好吧,没有要你家里人掏一分钱!不仅如此,这些天我们在照顾大嫂期间,家里所有开销,包括你大孙子交的补课费、资料费都是我妈掏的。成成上学的借读费还是我妈想办法解决的呢,你们怎么不说这也是大手大脚了,也没有一个人提说要将这些钱还给我妈!我妈不是程家的佣人,她的儿子好歹也是个小老板,在家里还有保姆侍候着,在这里侍候你们大小一家,已经够委屈的了,你们还在作践她!” 程明被说得十分羞愧,头不知不觉地低了下来。当时程老太太这样做时他就觉得挺过份的了,可是一边是自己的妈,一边是自己的丈母娘,他能怎么办?与老娘相比,丈母娘总是好说话得多,也隔了一层,所以他只能偏向自己的老娘。 得知丈母娘真的走了,他感到既轻松又难过。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所以他特地买了补品,来回开车三个多小时去看望她,并且之后的几天也几乎每天都要打个电话过去问安。他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弥补自己的不是么?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件事会对苏妈妈的影响这样大,竟至于每天都很伤心。可是苏妈妈并没有和他讲呀,一直跟他说自己很好,叫他不要担心,与苏苏好好过日子。如果知道,他是会采取办法挽救的,哪怕暂时叫自己的妈妈先回去! 苏家人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一点,只看到他的坏处?别人也就算了,连苏苏也是这样,她一直都不会体谅到她的难处,只知道从她自己的角度去发生。她怎么就不想一想,如果他不养父母,会被七邻八舍们指着鼻子骂的呀!身为子媳,怎能不孝敬老人? 程老太太被苏宛的话堵得没了回复处,只能狠起声了说了一句:“你妈自己要来照顾你,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又没有请她在这里,知道我们用不起她,所以才让她回去,不也是怕她劳累么?” “你们终于承认是你们将我妈赶走的啦!”周娟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话的把柄,恨不得冲给来给老太太一巴掌。但同样的也被三姑拦住了。 “别激动孩子,你有理说理,不动手。这本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事,程家不承认也不行。程明还是臭蛋的爸爸,就算你姐与他离了婚,这一层关系还依旧在,所以别弄得势不两立。” 就在此时,刚才替苏宛他们办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下班路过,见此情形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是你们。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又一次没有做成好儿子和好丈夫。不是说你妈妈身体不好,要急着回医院么?怎么现在还在这里吵着?” 她本是随口批评程明一句话,却提醒了老太太。 有时候光吵是没有有的,必要时还得采取一点策略。 她斜斜地向着苏宛的身上就倒。苏宛这里扶她又不是,不扶她又不是,昨日石进的尴尬处境竟很快就在苏宛身上重演了。 周娟本能地往旁边让了让,从内心她讨厌着程家人,特别是程明的妈。 三姑过来了,接替侄女的位置:“苏苏,你快和娟儿去将车开过来送你婆婆上医院。一天没离婚,一天她就是你长辈。” 这话讲得漂亮,周围立即响起了一片附和声。 老太太有心反驳几句,但见旁观者们一边倒的趋势,想想又咽下了嘴边的话,反而说了一声谢谢。苏家最难缠的就是三姑与婶婶,而三姑尤其为甚,经过昨天的事,老太太更加见识到她的厉害,所以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吧。 只是直到此时才想起,老太太也未免醒悟得晚了一点。 三姑连声招呼程明过来帮她扶老娘,又用推心置腹的口吻说道:“亲家母,你身体不好就在医院里呆着,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大人就不要插手了。您这一急又犯了病,得花多少钱?且不说其他,你前后半年多的病医下来,你儿媳妇都快倾家荡产了,娘家的钱都被拿来花了不少。现在你儿子要和媳妇离婚,你不见得还要拿媳妇的钱去治病吧?” “三姑啊,我哪里盼着孩子们离婚?”老太太哭得很伤心,“哪个当妈的不盼着孩子们好好的,可是宛儿昨晚将孙了一带走,我这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你让宛儿将宝宝带回来吧……” “这我可做不得主。孩子们的事情,她妈都说不上话,哪有我一个做姑姑的说话余地。”三姑一句话回得绝绝的。 这时候,车子已经开过来了。三姑招呼着程明,一边一个将老太太掺扶上车。一场闹剧才算收场。 第一百零三章打上门来讨说法 苏宛刚刚上班,便接到了赵可欣的电话。 可欣已从民政局的朋友那里听了苏宛的情况,打电话的目的不仅是为了表示自己歉意,因为不是她请苏宛陪她去魔都,程老太太不会乘虚而入;更为了对好朋友声援。 “需要律师不?小刚有一好朋友现在自己开着律师事务所,做得还不错。” 对于赵可欣的热心,苏宛拒绝了。以她对程明的了解,他还不至于会和她为了争夺财产而对簿公堂。程明虽穷,但不贪心。他只是耳根子软,对妈妈愚孝、对家人护短罢了。如果抛开这一点,还算个拿得起的男人。 赵可欣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苏苏,我可没有挑拨你们夫妻关系的想法,但是既然准备离婚了,你还是有必要再考虑清楚一点。程明还算可以,但他老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不要和我说你也是学法律的,毕竟扔了这么多年,离婚又是第一次,你总会些不明白的地方。而且有些东西不是讲道理就能讲通的,还要讲究策略。” 苏宛婉拒了闺蜜的好意。毕竟夫妻一场,就算分开了,她也不想与程明闹到死不相见的地步。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不管是少了爸爸,还是少了妈妈都不会是完整的童年。她虽然不放心将孩子交给程家来带,但是也不想切断他们的父子之情。 本来她与程明是约好的,晚上下了班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财产分割的事,就他们两人自己商量,说到底这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然而还没到下班的时候,苏宛的手机便催命似的响了,看了一眼号码,正是程明的。 “苏苏,我妈现在到你们单位去找你了,你赶紧出来,别在单位呆着。”程明的声音是火急火燎的,显然紧急到了极点。 苏宛吃惊得差点摔了手机。 这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单位的人还不知道她与程明要离婚的事,老太太这是不将水搅浑誓不罢休呀,若让她像昨天在民政局那样狠命地一闹,这单位她可真的呆不成了。 一时间不能淡定,她的声音顿时大了:“你妈是怎么回事,我这里是上班的地方,还让不让人活啦!你必须阻止你妈!” 整个办公室的目光顿时都齐刷刷地射向她的座位。 程明在电话那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妈会找过去,若不是她刚刚打电话给我,问你在哪里上班,我还蒙在鼓里呢。你也知道,对我妈我根本没有办法。不要再费话了,你赶紧出来。” 苏宛赶紧跑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我要走是容易,但你妈的脾气不管我在不在,还是会闹一场,那怎么办?” “我马上就到,会将妈劝走的。”程明信誓旦旦。 苏宛赶紧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谎说家中有事,请同事帮自己请个假,落荒而逃。然而电梯门刚一打开,她便愣住了,电梯里的人群中站着自己的婆婆。 婆婆一向都说自己不能坐电梯,每次出门不是要儿媳陪她走楼梯,便是要紧紧拉住儿子的手,今天居然能一个人坐上十楼,苏宛简直大吃了一惊。 容不得她回神,老太太已经冲上来抓住了她:“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免得我再找你。带我找你们领导去,我要我的孙子。” 苏宛如何肯听她的,挣扎着要下电梯,老太太却扯着她的衣裳,一屁股巴在墙上,死都不肯离开。苏宛用力扯了几下,都没能让老太太松开手。 她不禁有些绝望:“妈,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我的孙子!”老太太声泪俱下。这一声惊天动地,不仅让上下电梯的人停了下来,靠近电梯的几个办公室也有人纷纷探出脑袋来查询究竟。 苏宛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压低了声音:“妈,,我求求你,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讲好不好,这是我上班的地方……” 儿媳投鼠忌器,老太太这样精明的人当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回去讲,想得美!我今天就是专门为了找你们领导来的,你不将孩子还给我,我就死在这里!”老太太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苏宛急得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 丢人,太丢人了!汗水眼泪交替着的流着,越发显得她狐狼狈无比。 这边越是手足无措,老太太那边越是得意。她又开始动用她的老本行,一哭二闹三撒泼。终于这非同小可的声响惊动了苏宛公司在本地的最高级别领导——分公司总经理黄健。 领导来了,老太太像是见到了娘家人,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经理,您要帮我作主呀!”那架式,就差喊青天大老爷了。 黄健是个男同志,虽然年纪也有五十出头,但与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太太纠缠,生平还是第一遭,顿时有些头晕目眩眼发花的感觉,连忙让打扫卫生的阿姨将老太太请到接待室,打算派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处理一下。 老太太是见过世面的,哪里肯放过黄总,阿姨对她的搀扶她是当仁不让地接受了,但她的双手却死死地拉着黄总的衣裳不放。 半是强迫半是无奈,黄总只得跟到接待室中倾听老太太的心声。 很久以来,除了自己的儿子从没有人肯听老太太的长篇大论,这下捉到黄总,她像是捉到个知音,连哭带诉,眼泪鼻涕地足足哭了有一个小时之久。若不是程明及时赶到,一番谈话还不知何时能够结束。 老太太怀着胜利的喜悦看着儿子:“明,天下还是有讲理的地方的,黄总这里就是。不要以为苏家有钱,就能一手遮天抢走我的孙子。” 程明多少有些尴尬地冲着黄总点了一下头。苏宛单位的人十有八九他都认识,领导更是不在话下。国企虽然不是机关,但整个体制也与机关差不多。苏宛想要提拔,没有领导替她说好话不行,但只有领导的关心也不行,还得培养出一定的兄弟感情。 这一点程明还是值得肯定的,为了苏宛的前途、为了她在单位有个好的工作环境,程明与她单位的人几乎打成一片,一有机会便利用各种借口请黄总吃饭,逢年过节更是没少往领导家里送东西。 在苏宛同事的眼中,程明也是一个模范丈夫的代名词,苏宛更是大家心中公认的好媳妇。但今天,好丈夫、好媳妇都已成为历史。因为从老太太方才的述说中,大家已基本有了这个印象:夫妻二人从结婚初始就为金钱在打仗,程明之所对对苏宛言听计从,主要是苏宛用钱对老公的挟持;而苏宛恃钱而骄,不肯赡养婆婆,以至于现在要与程明离婚不说,还想抢起老太太的心头肉——大孙子。 黄总看到程明却松了口气:“小程,你来得正好。你妈也累了,赶紧带老人家回去歇一歇,我找小苏谈一谈。”他上前拍了一下程明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你们的家事我们公司没有权利处理,你们两个人也是成年人,懂得公私应该分开的道理。一会儿我会批评小苏,你放心地带老娘回去,安抚好老人。” 这番话令程明无地自容。黄总明面上是说要批评苏宛,实际何尝又不是批评他?苏宛工作这么多年,为了孩子为了家放弃了不少机会,比她后现进公司的人有的都提拔了,她还一直做个报单员。虽然她自己说起来满不在乎,实际上心中还是的些失落的。黄总前几天才与他说公司人事要变动,苏宛的可能性很大,但今天老娘这样一闹,只怕又是泡影了。 他羞愧地对黄总道了谢,带着自己的妈妈走了,一路上头都不好意思抬。老太太本来是想当面听一听黄总是如何教训儿媳的,怎奈黄总十分热情地将她送到电梯口,还帮她叫了电梯,也不容得她不离开了。 与婆婆得意洋洋的样子相反,苏宛失落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黄总办公室,但刚一坐下,忍了许久的泪水便流了出来。 “小苏,别哭别哭!”黄总连忙将门掩了起来,回转身又将茶几上的纸巾盒往苏宛跟前推了推。他和苏宛的父亲算得上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对苏宛多多少少还是有照应的。 “我还不知道小程家是这个样子的,难怪上次遇到你姑夫,你姑夫对我吞吞吐吐,总像有话想说的样子。”黄总话中有话。 见领导没有批评自己,反而似乎还流露出一些同情,苏宛有点意外,她抹了一下眼泪,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黄总见她情绪稳定下来,又慢慢开了口:“不过,我们这里总是单位,你婆婆这样来闹,既影响公司工作,对你自己影响也不好。加上我和你爸爸也算是老朋友了,大家一直有传言说我对你过于关心,我也不好做得过于偏袒于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还真的必须要处理好了。不如这几天,我就放你的假吧。” 苏宛黯然无语,默默地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出去。也不回办公室了,直接回家。 下了楼,没想到程明还再等她。苏宛当做没有看见,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程明急忙拦住她:“苏苏,你没事吧?” 苏宛冷笑:“我能有什么事?”话犹未完,眼泪已流了下来。说对程明没有怨是假的,既然他已经知道他妈奔自己单位而来,为什么不予阻止,反而还将自己的地址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而且在挂了电话后他一个小时之后才赶到,他妈对她的羞辱和污蔑早就说完了,来与不来简直没什么区别。 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程明小声地做着解释:“苏苏,我真的拼了命地往这边赶,可是路上摩托车坏了,我推了好久才将它推到边上。你知道那边又打不到车,这才耽误了。” “我想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你还是去照顾你的妈妈的,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苏宛有气无力地说着,伸手招了一辆的士,上了车。程明见状也跟了上来,苏宛真的生气了:“你不要跟着我。” “我们不是约好了晚上谈一谈财产分割和儿子去向的吗?”程明轻轻说了一句。 苏宛的心忽然有些凉,还以为他是出于关心她才在这里等她,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她深吸了口气:“好吧,那就谈一谈,是去我妈家,还是去你那里?” 楼主的话:多谢亲们的支持。特意又更新两章。今天晚上有事,所以到此结束了。 明天会来继续努力。请一如既往支持楼主哟 第一百零四章惹不起躲得起 程明的意思是去苏宛妈妈家里谈,因为他们自己的家肯定是不能去,老太太在家里等着,苏宛去了,还不是送上门给她骂?可是出去茶座、咖啡厅什么的,又得花钱,这个真的没有必要,并且在外面谈离婚这种事,总有一点不方便。 苏宛暗自冷笑,就知道这个男是是这个德性。 “周娟可住在我妈家的。”她提醒着他。娟儿虽不是程老太太,但以她火爆的脾气,见了程明也是要骂的。 程明心里确实恪登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没事,就算她骂我,我也认了,毕竟这件事情是有我错再先,现在到了离婚的地步,也是我咎由自取。如果骂两句她能消消气,你能消消气,那就骂好了。” 苏宛倒是有点意外,他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虽然符合他原本的性格,但未免不合时宜。 到了自己的妈妈家,苏宛还没有来得及开院门,程老太太却冷不丁地从旁边冲了出来,看那架式已在此处等了很久了。她不知道周娟在屋里,又没看到苏宛回来,所以一直没有敲门。 见苏宛和儿子一起回来,老太太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扯开自己的儿子,指着媳妇一通大骂。当然她上演的戏码除了地点换过,其他的还是老一套。 苏宛气得浑身直发抖。这里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胡同里的哪一个老人不是喊她的小名、看着她长大的?老太太这样一闹,她还有脸在这里呆么? 周娟闻声从门里出来,但她哪里是程老太太的对手,也没有她那份不是敌死就是我亡的气势,加上这是婆婆家,周娟说话未免要注意一些分寸,因此姑嫂两个全然处了下风。 苏家的脸这下全丢尽了。左邻右舍之前只是影影绰绰的知道,苏家嫁女儿没有彩礼,生孩子也没有婆家的红包礼物,这下算是全都弄个一清二楚。 这是彻彻底底的倒贴呀,A市只有没有儿子的人家才会采用倒贴的方式招个上门女婿。有儿子的人家女儿也会倒贴,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个女儿实在差到无以伦比,嫁不出去了!更可笑的是苏宛已经倒贴成这样,程明竟然还不是上门女婿,要不然孩子怎么会不姓苏而姓程?人家老太太也不会打上门来要孙子。 邻居们中间与苏家好的,实在听不下去,打电话给苏三姑,三姑又赶紧跑来救火。总算程老太太对苏三姑还是有一点顾忌,又见败坏媳妇名声的效果已然达到,故而也没有与三姑过多恋战,在大家的劝说下,顺坡下驴地打道回府,至于儿子她也不管了。 程明依旧那幅德性,老娘在的时候,两面救火、两面都不讨好在老娘愤然离开后,才敢拍着自己的胸脯替老婆说几句好话,只是为时已晚,谁会相信他的话,这是其一;其二,苏家人也不会见他的人情。 苏宛有气无力:“你也不用再说我是怎么个好人。咱们好离好散,我惹不起你们家,总还躲得起吧?”她已经失望极了,因此对一切也都无所谓。 哭着进了屋子,身后狠狠甩过来的门差点打到程明。苏家关起了院门,看热闹的人却未 就此全部离去,还有一帮三姑六婆依旧沉浸在对方才事变的回味当中,讨论得不亦乐乎。 中国人就是这样,对别人的家变总有无限兴趣。 周娟的手指都快指到程明的鼻子上去了:“你听你妈妈说的是什么话?我姐是这样的人么?颠倒黑白,有这样做老人的么?你还好意思跟进我家来!” 程明一个劲地检讨陪笑脸,任凭周娟骂得再难听,也不回一个不字。 苏三姑好不容易才劝住生气的侄媳妇,回头看看侄女,此时她又不哭了,不仅不哭,反而相当平静。 “娟儿,你别生气了,回屋歇会儿去。我和程明商量一下离婚协议怎么写,明天上午就去将手续办了。既然她说我是恶媳妇,那我就做个恶媳妇给她看!” 周娟还想再说点什么,苏三姑给她使了个眼色,没有让她说话,而是推着她进了里屋。两人侧耳倾听,外屋还算平静。 周娟恨得牙痒痒:“三姑,咱们应该在旁边给姐姐出出主意,她不要一个心软,经不起程明的两句好话,又将咱家的东西都给了他。” 三姑安慰着她:“应该不会,你姐这一次可是真的死了心了。” “话虽如此,但姐姐如果只为了快些离婚,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呢?如果房子、车子、票子全归了程明,那程老太太还不得笑死呀!”周娟恨恨地在桌上拍了一下。 三姑一个警醒。是啊,以侄女的为人,还真可能这样做。她有心出去看一看,想想却又算了,钱是身外之物,只要孩子能脱离苦海就行。苏家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大家帮苏苏重新安一个家的能力还是有的。想到这里,她又拦住了摩拳擦掌的周娟:“算了,你姐姐的事就让她自己去处理吧,咱们只要支持她就行,这也是你婆婆打电话给我时的意思。” 周娟一下子泄了气,婆婆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但既然是婆婆的意思,她一个做媳妇的也不好多讲。 大约半个小时候之后,便听到程明开门出去的声音。屋子里的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怎么,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不会正让她们猜中了,苏宛做了无原则的让步吧? 不一会儿苏宛也进了里屋,手上拿着一张纸。 “结束了,一切真的结束了。”她慢慢地说着,似是十分平静,眼泪却流了下来。 苏三姑急忙将她搂在怀中:“这是好事呀,孩子。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支持你的,只要你能离开程家。” 周娟也连忙将纸巾盒拿过来,给姐姐擦眼泪。 苏宛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其实也是替自己庆幸的,还能跳出这个火坑。可真正在这协议上签了名之后,又想要哭……” 三姑抚着侄女的头,“毕竟多年的夫妻了,分开了难过也是难免的。你要是想哭,今天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过明天起,咱们就不再想这件事了。” 苏宛擦了一下眼泪:“我今天也不哭了,为了这一家人哭没有意思!” 周娟取过姐姐手中的纸,纸上只写寥寥数行字。所有的家产中,程明只要了单位分的那套房,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要。大约是老娘的行为令他羞愧,这一回居然也没有与苏宛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不仅如此,还在协议中注明,每个月会给孩子八百元的抚养费。这种离婚协议也算很倾向于女方了。 周娟还是咂了一下嘴:“便宜他了,居然还要了单位的一套房子去。那房子的几万块钱还是我们家的借的钱交的呢,不是我妈,这房子能轮到他么?” 苏宛黯然不语。还有一件事是没有在纸上写明的,就是程家母子要等明年拿到这套房后,才会从她的家里搬走。周娟现在已经如此气愤,这句话她暂时是不会说了。 苏三姑悄悄捅一下周娟,然后向苏宛笑道:“给他一套房子么也是可以的,毕竟他以后还是要栖身之地的呀。你们夫妻一场,不将事情做到绝是对的。” 苏宛点点头,她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的?何况自己的家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是都没有凭证,程明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先前她以为程明在自己老娘的串掇下,一定会紧抓着孩子没放,紧抓着财产不放,不曾想他二话没说就将孩子给她了,在财产上也没有任何要求,说是都给苏宛,因为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不容易。唯一的要求,可以容许他每周看望一下孩子。因此这套房与其说是程明要的,不如说是苏宛硬要给他的。 其实,她并不了解程明今天来的真正原因。 他并不想离婚,之所以答应晚上与苏宛谈一谈离婚的事,只是找的一个借口,想趁机劝劝苏宛打消离婚的念头的。从内心讲,他对苏宛还有感情,单位的同事也都在劝他不要放走这样好的老婆。 与他同一个办公室的王大姐说得更加实在:“小程,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周围有几个姑娘肯一分彩礼都没有就嫁人?你看咱们单位刚进的那两个小姑娘,哪一个有你家苏宛的模样,哪一个有你家苏家的家世?可她们哪一个不是紧咬着男方没有房就坚决不嫁的?这还是小事,苏宛竟然肯将你的侄子带到身边读书,你家一有事就非常痛快地拿出钱来处理,这样的姑娘除了苏宛,我还从没有看到过。不要说其他人,就是我自己就做不到。你可别说苏家有钱,不是哪个有钱人都大方的。你可得考虑清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婆媳不和是每个家庭都会有,你换个老婆婆媳关系就融洽了?我看也未必,你妈与你嫂子不是相处得也不好么?” 程明真的被触动了。王大姐在他心中已是通情达理、善良无比的楷模。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就对他非常照应,并且教给他许多与领导、同事相处的窍门,工作上的帮助更是不在话下。在冰冷、复杂的机关工作环境下,王大姐给程明的感觉是非常温暖的,所以他对大姐也十分信任。 在向王大姐讨教了如何让老婆回心转意的办法后,他兴冲冲地准备去找苏宛。却没想到他的老娘如此给力,竟在一天之间连续两次进行声讨,让苏宛在单位同事和左邻右舍面前丢尽了脸。这一下他哪里还好意思让老婆与他和好?只能匆匆签下一纸协议跑了。 他不会想到,这个协议却成了苏宛心中他对自己已然没有感情的证据,那她也没有什么再可以留恋的了。 “姐姐,明天上午离婚,下午咱们就回C市吧!”周娟这样建议。 苏三姑很赞同这个想法:“是啊,苏苏,你妈都要担心死了,又不敢总打电话给你。臭蛋也很想你呢。” 苏宛只得点头。单位那边暂时她也不好意思去,既然黄总给她放了假,不如就到妈妈身边去疗疗伤,考虑一下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祸不单行 鲜红的结婚证换来绿色的离婚证,苏宛与程明心里都不大好受。出了门就各自分道扬镳的结局,让程明更是心痛至极。但苏宛可没有心情、更没时间接受程明去吃一顿分手饭的邀请,因为周娟和三姑早已不远处的车上等着她同回C市。 程明也不回单位了,而是没精打采地回了家。 程老太太见儿子回来了,像是捡到了宝:“离了?” 程明点点头,妈妈的笑容刺激到他了——儿子离了婚,难道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妈妈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离了好,妈给你做好吃的去!”程老太太有一点兴奋。对儿子不让她跟着前往民政局的决定,她是非常不满的,生怕儿子阳奉阴违,到时候又没有与媳妇离成。因为心中不快,一上午程老头在家里都被她骂了好几次了。现在见了离婚证,老太太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程明却没精打采:“我不想吃,回屋躺一会儿。一会儿午饭您也别叫我了,我想睡一会儿。” 程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对儿子表示理解,但同时又说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没有老婆么?你放心,就你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妈也想通了,没有孩子也好,等结了婚重生一个孙子也不错,人丁兴旺嘛。再说了,苏宛就是将孩子弄去有什么用,他终归是姓程不姓苏,将来还是你的儿子,你不要担心。” 程明心里实在是烦透了,要因为说这些话的是自己妈妈,他也不能发火,只得一声不吭地上楼回了屋。躺在床上却又忍心不住想哭,墙面桌子上,苏宛和宝宝还在照片里向他微笑,但是她们已经不属于他了。 如果说在之前苏宛想要与他离婚时他还是只是在痛苦伤心,现在则又增加了一些后悔,为什么就要一时冲动办了离婚,应该再等一等,找机会劝劝苏宛才是。 正在想到伤心之处,楼下却忽然传来了老娘的惊叫声。程明吓了一跳,没心情流泪了,起身下楼查看究竟。只见老娘半躺在厨房的地上,正抚着自己的腰正痛苦不已。 “怎么了,妈?”他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妈。 老太太却狼哭鬼嚎着让儿子暂时别动她,因为她闪着腰了,一点也动弹不得。 原来老太太为了表示对儿子的关心,尽管儿子说了不用做吃的,她还是想要到厨房露一手。也是想到这么大的屋子从此就属于自己,自己才是这屋子最大的女主人,一时间高兴过了头,没注意地上的水迹,就滑倒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儿子在此地只是暂住,明年就必须要搬出去。程明与苏宛在自己签订离婚协议时虽然只是口头协议,正式离婚时,工作人员却为了减少今后不必要的麻烦,要求他们将这一条补充了进去,所以竟是连搬离的日期都是写得明明白白的。 这样的东西程明当然不会拿给老娘看,就怕她又兴风作浪地旁生出枝节来。 妈妈受了伤,还伤得如此严重,程明只得送母亲去医院。与以前妈妈生了病有车接送不同,这一次程明却必须要自己想办法了,老娘这种情况走是走不的。跑到路上想拦辆的士,等了半天却又没有车经过,老娘这时候却又用自己的小灵通打来电话,说她痛得厉害,而且厨房的地面太冰了。 他叹了口气,只得回到家中再一次拨通了120。 老太太躺在地上一边哼着,一边向儿子表示自己的歉意:“都怪妈太不小心,你说你本来心情就不好,妈还来这一出,人老了,没有用了。不必叫什么车,你到楼上将你爸叫下来,找辆车将我推去医院好啦。” 坐过几次救护车,老太太是有了经验,知道这种车不是免费的,价格贵得吓人。以前由儿媳妇掏无所谓,现在儿子的工资放在自己这边,让她自己掏那是比剜心还要疼。 程明虽然依言将老头子叫了下来,却不敢真的如老娘所言不叫车子过来。摸摸自己的口袋还有一千多块,似乎也该够了,就没有开口再向老太太要一些钱。 坐在救护车上,老太太打听到这一次的费用最少得二百,心疼得直抽冷气。检查、拍片、治疗,足足忙了两个多小时,程老太太才安顿下来。这期间程明打了无数的电话,成成就要放学了,孩子下午还要上课,午饭可是大事。他有心让父亲回去照顾孩子,程老头一句话就回绝了:“我连自己都喂不饱,还能照顾孩子?再说我也不认路!” 程明气得直叹气,老娘这里却又走不开。之前每次碰到家里没人、成成没饭吃的时候,都是苏宛打电话请自己的家戚帮着照应一下,现在还哪里好意思找他们,苏家人都要将他恨死了。打电话想找自己比较好的两个同事,请他们买点饭送到他家去,偏偏那两个人又不在,到下面的县市去了。 第一次程明真正觉得,苏宛在这个家是相当重要的。以前不要说带老娘来检查了,就是老娘住院住上十天半个月,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烦恼过,皆因只要他处理好医院这边的事,家那边自由苏家人帮忙安排得妥妥当当。 总算老太太还惦记着自己的大孙子,在检查出来等结果的当儿,让儿子先回去安排好孩子再来。程明看时间也来不及了,只得从路上买了些快餐先送回去,留了张字条,然后再马不停蹄地回来带老太太去做下一项检查。 在一切都检查完了,准备拿上药带老太太回来的时候,程明又遇上了难事,他身上的剩下的钱不够取药。回头来向老太太拿钱,老太太却回得痛快:“我这么大年纪,出门也不会像你老婆一样拎只包,哪有钱在身上。” 程明无奈,只得再向她要自己的工资卡,到银行去现取。老太太回得更加爽利:“谁会将那东西带着身上,不方便不说,还容易丢了。” 程明真的无语了,甚至懒得再问父亲,直奔医生那边,好说歹说地想请人家将药方子拉出来,回头他就在家门口的药店里买了。 人家医生怎么肯听他的?卖药是有回扣的,医生将方子给他,相当于直接将自己的钱送了旁人。 “没关系小伙子,这药方就在你挂号卡里,你回家取了钱再来买也是一样的。”医生笑呵呵的,态度是不错,行动也很坚决,说死了也不肯再手开一张方子。 程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家住在新区,靠单位虽近,离医院可远。以前出门不是汽车就是摩托车的,如今汽车还给苏宛,摩托车坏了还没修好,他要来一趟可不是那样容易,打车贵、公交车慢,以他现在如此痛苦的心情,直将这段距离看成了漫漫长征之途。 幸而在他出门的时候,碰到苏宛在医院当医生的一个同学,曾经替程老太太看过病的,人家还不知道他与苏宛离婚了,听说想要药方,二话不说地将他带到自己的科室,从电脑上将药方抄了下来给他。 程明感激极了,可面对人家给老同学带好的要求却又羞愧万分,只得支唔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回到家,累是累到了极点,但他还不能休息。成成已经吃过饭上学,但吃过的碗筷还放在那里没有收拾。更重要的是,程明他们三个还都没吃饭,老太太是下不了床,老头子早已连声喊累地跑到床上打呼去了,这饭还得程明自己做。 在烧水煮面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脸上冰冷的,不知何时已经流下了眼泪。谁也不会想到,在他离了婚后最痛苦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如果有苏宛在,他又何至于如此的手忙脚乱? 看着儿子端上的面条,程老头怨声载道:“儿子,就光面条么?至少你也得煎两我个鸡蛋呀!送你妈去医院,忙前忙后的跑,这一碗面条有什么用,还没滋没味的!” 老太太喝斥自己的老伴:“得了,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跑什么了,哪一样不是明去跑的?你就知道跟着担架车后面发脾气,什么事也不做。” “你嫌我不做,那我就回去!”老头子将碗一放。说实话这地方他早就不想呆,若不是老太太答应了只要他肯来,过年回去会给他五千块钱,他才不会呆在这里。不能打牌不能诈金花,出来进去还要换鞋,有什么意思?老太太与儿媳妇生了气,不敢说儿子媳妇,火都往他身上发,这些天的挂误官司他都不知道吃了多少。 老太太的眼泪下来了:“你是早就想走了,那就走呗,又没有人留你。你像个当父亲的么?儿子今天刚离了婚,你不帮着孩子做事也就算了,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在这里捣乱。”她手中的碗也放了下来,因为身体不便,只能斜靠在床头上流眼泪。 妈妈一哭,程明的心又开始痛,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苦恼,反过来劝母亲:“算了,妈,我爸也是真的饿了,我就再给他做两个鸡蛋去。晚上再给爸烧点肉。爸,这些天就好好在这里呆着,照顾好妈。” “烧什么肉,什么好东西给这老不死的吃都是白费。”程老太太抽泣着。 程明笑笑:“要买的,就算爸不吃,也得给成成吃,他正长着身体呢。” 程老太太这一次一直卧床了半个多月才慢慢恢复。期间程明请了无数次的假,本来单位想派他跟着分管市长后面出去考察,也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 分管赵市长一向对程明比较赏识,这一次也是点名要他跟在后面。见程明因为私事不能去,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满的。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赵市长出去再也不带程明了,而是换了他们处室里的另一个年青人小郑。 这件事,让程明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楼主的话:各位亲,不好意思,今天上传有些晚了,有一点卡文。下午要去开会,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所以也没有时间再更新了,抱歉。 第一百零六章美丽新生活 在娘家休息了半个月后,在赵可欣举行婚礼的前夕,苏宛终于回了A城。等婚礼一过,她就准备去上班了。虽然黄总批了假,但总是不上班也不行,而且一个在家里容易胡思乱想,心情反而更加不好。 赵可欣夫妇已经知道苏宛离婚的事,本来是想到C城去慰问一下的,无奈苏宛不肯,让她们先忙好自己的事再说。现在苏宛回来,赵可欣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拉苏宛出来吃顿饭,说是庆贺一下,同时洗洗晦气。 苏宛比走之前瘦了一圈,穿了一件最新款式的橙色连衣裙,原先长长的直发现在也烫成了大波浪,倒有一份轻熟妩媚,整个人看上去的精神状态还是相当不错的。 赵可欣稍稍松了一口气,悄悄叮嘱冯小刚,国内不是国外,一些夫妇俩在家讨论过的有关苏宛婚姻的话在这里最好不要说。 “苏小姐,今天真漂亮。”冯小刚很有风度的站起来,帮苏宛挪了一下椅子。 赵可欣在一旁笑:“苏苏,我早就说过你将头发弄一下肯定人更精神,现在怎么样?” “这都是周娟拉我去的,说要换个面貌。”苏宛有点不大好意思,“可欣,对不起,本来答应了要帮你们的忙,可是我……” 话未说完,就被赵可欣打断了:“说什么呢,苏苏。咱们是好朋友,你再这样讲我就生气了。我还担心后天的我婚礼你来不了呢,正和小刚商量度蜜月时也将C城列入计划中。” “怎么会不来,一辈子就你这样一位损友,你的结婚录像中没我,那不少了一大亮点了。”苏宛笑着回应了一句。 她们在一起一向是开惯了玩笑了。见两个女人谈得高兴,冯小刚也来了兴趣:“我听我妈说结婚要给孩子们包红包,苏苏,你怎么不将臭蛋一起带来,这样你虽然出了人情给我们,但我们也包了红包给孩子,你多少总能捞回一些本钱去。” 一提起孩子,苏宛的脸色立即黯淡下来。 她是不舍得将孩子给程老太太去带的,但仅靠她一个人却带不了。没有办法,只能将宝宝留在妈妈那里,请她帮着带一带了。好在苏一鸣住的小区里就有一座双语幼儿园,价格贵是贵了一点,但教学质量相当不错,而且因为离家近,苏妈妈接送孩子也方便。让妈妈再为自己操劳,苏宛十分过意不去。 还好,周娟是通情达理的,一再让姐姐和外甥在自己家安心的住着,并且表示自己家也不止一套房子,如果姐姐嫌住在一起不方便,她和一鸣可以搬到另外一套房子中去住。 苏宛扪心自问,为什么她的娘家人只会不计一切的帮助她,包括自己的弟媳,但一碰到程家人除了向她要钱外就从未伸出过援手,说到底,还是自己当年选择错误了。门当户对的婚姻也不只是嫌贫爱富,而是真有一定道理。 赵可欣狠狠地踢了丈夫一脚:“说什么呢,你这小气鬼。臭蛋是我的干儿子,不管他来与不来,你的红包都必须给,听到没有。” 由于用力太猛,冯小刚痛得龇牙咧嘴。 苏宛也笑道:“这个红包你是必须要给的,不过我这一次可没打算包红包给你们,只带了一张嘴过来吃。” “你人来了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我哪儿还敢想其他的!”冯小刚急忙这样回答,也讨好地冲着赵可欣笑了一笑。 人家夫妇如此甜蜜,苏宛不禁对景暗伤。 离婚的话题终究还是躲不过去。苏宛自己也太需要倾诉,所以主动说了起来,在母亲跟前,因为担心妈妈太过难过,一些事情的细节她都没有讲,在可欣面前她则不需要隐瞒。 赵可欣听苏宛说起自己的烦恼,也是唏嘘不已,陪着洒了不少同情之泪。 “但是你要每天开车回C城也不现实,”赵可欣实话实说,“不说油钱,就是你自己的身体也吃不消。现在夏天还好说一点,冬天天还没亮,就你那车技,黑灯瞎火的开车也不安全。这还是小事,孩子以后上学怎么办?他的户口落在A城,如果不转到C城去,他总归还是要回这边来上学的,你一人真的可以带孩子?” 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苏宛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先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一想到回单位上班,我就头大。程明的妈那样一闹,我哪还有脸回去。”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你又没有做错事,离婚原因又不在你。再说离婚的人多了,都像你这样想,还不活着了呢!”赵可欣满不在乎。 苏宛的心却轻松不起来。 冯小刚感到很奇怪:“苏宛,你为什么不考虑到C市重找一份工作?这样你将A市的房子一卖,不就可以到C市重新买套房子,孩子的户口也解决了,你也不用再住在别人家里。” “重找工作?”苏宛有些惊讶,“我在这里工作好几年了,一切都熟悉啦。再说我有孩子,也已经三十岁了,哪个单位肯用我?” “你未免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冯小刚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你也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哪里就会找不到工作,常言道人挪死,树挪活。我在国外时,曾经一年换过两份工,不仅薪水没少,反而多出了五成。” 赵可欣白了冯小刚一眼:“你就不会有什么好的建议,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国内,不是国外,谁都是想要找一份安安定定的工作的。苏苏想换工作,别说她自己这一关,就是她妈也不能同意啊,国企那么好进的?” 苏宛也是连声附和:“不行不行,我毕竟是在国企,工作稳定,要是出去找,一个是工作压力太大,第二个也不能很好的照顾到孩子。” 冯小刚叹了口气:“看来我必须要好好地改正一下我的思想了,不然与你们格格不入。”话是这么讲,但听在两个女人耳中却像是反话。 “你回来得正好,苏苏,我本来有一些事情正在为难的,见到你立即就可以解决了。”赵可欣转移了一个话题。 苏宛笑笑:“帮什么忙,你说。” “还不是这家伙罗!”赵可欣瞟了一眼冯小刚,“我们结婚他也请了几个朋友过来,其中有两个只会说英文。你知道的,我们家里人除了我哪有会说英语的?我们两个明天又没有空招呼他们。你的英语一直相当不错,工作上也常与外国人打交道,照顾两个客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苏宛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竟然是这个,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赵可欣搂着她笑:“苏苏,这让我怎么感谢你呢?你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就看你对我感情的深浅了!”苏宛笑着回答了一句。 赵可欣笑得比她更甜美:“我当然对你感情是最深的,至于怎么报答,我先不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 苏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对冯小刚说:“瞧瞧,这就是你老婆,最爱打白条的。明明是空头支票,却还偏偏说得像真的一样。” 冯小刚则是呵呵地笑:“我的老婆们当然是天下最聪明的女人,不然我会要她?” “就知道你们俩个是一丘之貉,”苏宛故意叹了口气,伸手叫来服务员,又要了一份最贵的甜点。 现在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才会好过一点。 人在不顺利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但在顺利的时候,却会天上落下馅饼。 冯小刚的朋友中除了两个外国人,其余都是正儿八百的中国人,甚至有两个家里是做企业的,眼下招商引资在中国各地火热,国外华人将企业搬回来,寻求更加廉价的劳动力,顺便享受着地方政府的优惠政策,何乐而不为?于是一些中国人开的外资企业便如春笋般生了出来。 其中有一家做的业务与苏宛现在的公司差不多,听冯小刚说苏宛是资深的进报关员,正准备换工作,当即有一个叫欧永浩的表示可以接受苏宛去他家公司上班,报酬比原先在国企时多出1/2。 舍弃国企业的饭碗换成私企,说苏宛一点不犹豫是假的,但现在她在原单位已然没脸再呆下去,换个工作也是好的,所谓人挪死树挪活。何况这个单位还是在C市?她可以与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了。唯一为难的是,她不能总是住在弟弟家,而应当自己买一所房子,不然就是周娟不说什么,她自己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苏宛心中难以解决地天大难题,在赵可欣那里根本不值得一提:“苏苏,你叔叔搞房地产的,你要拿套房子还不是小事?你不会告诉我你这么多年、你妈贴了你那么多钱,你连买房子的十几万都拿不出来吧?” 苏宛黯然点头,她还真的就是拿不出来。 赵可欣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见过不长脑子的,就没有见过这样不长脑子的。婆家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完全不计成本的付出呀,再说这付出得到什么了,除了老太太变本加厉的辱骂和程明日渐远离的心,似乎什么也没落下。 当然,还有个孩子。但是苏宛以后就要独自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了,费了心、花了力气,孩子最终还是姓程而不姓苏! 苏宛垂头丧气地听着赵可欣的抱怨,不仅没生气,反而让眼泪被骂了出来。 这一下,赵可欣不能再骂了,只能上前安慰着她:“钱没了就没了吧,只要以后不再做这样的傻事就好,我也是心疼你。”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你在A市不是有房子吗?将它卖了就是啦,不是我宽你的心,这屋子一卖你在C市不仅能买房,还能买大房。你知道你爸给你的这块地皮现在值多少?” 苏宛懵懂地问:“值多少?” 赵可欣两手食指交叉,做出个“十”字给她看。 苏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十万?” “这只是保守的数据,应当还会不止这个数。不过你要是急着卖房,总是要便宜一些的。”赵可欣喜孜孜地。 苏宛眼睛一亮,转瞬又黯淡了:“可是。我在协议中是写了可以让程明一家暂时住着的,一直等他们拿到单位的房子……” 赵可欣凤眼一瞪:“你是不是没脑子啊。自己都寄人篱下了,还发圣母心。麻溜地给我将房子收回来!” “可是……” “滚,再可是就别和我说话。” 苏宛无奈地闭上嘴。 第一百零七章冤家路窄 赵可欣的婚礼是西式婚礼。 这倒不是冯小刚的要求,而是赵可欣的——她是时髦一族,什么都爱尝个新鲜,打着迎合冯小刚多年在国外生活习惯的旗号,满足了一回自己的虚荣心。大约这才是女孩子们心中最理想的婚礼,却未免不合老辈人的心惯。可苏宛看小刚妈妈的笑容,那是从心底里发出的笑,温暖快乐。看来钱确实要花了不少,但赵冯本人及双方家庭都皆大欢喜。 门当户对、有共同语言、好沟通,这是赵可欣对自己和小刚以及双方家人之间的评价。双方父母不能说不传统,但为了儿女的幸福都主动地让了步。 苏宛也不能不承认,可欣的选择是对的。婚礼本来就该是这样温馨的、快乐的、等着迎接祝福的,而不是自己当年的鸡飞狗跳、混乱嘈杂。 A市的教堂大概是第一次承办如此正规隆重的典礼,忙得手忙脚乱。好在冯小刚的外国朋友是基督教徒,适时指点了一二,牧师才没那样紧张。可欣与小刚的长辈们看着电视中才能看到的场景,不禁时时笑场,婚礼的场面显得更加祥和欢乐。 看着赵可欣被自己的父亲带领着交给冯小刚,苏宛不禁感叹万千。态度决定了婚姻的走向,她的婚姻为什么不长久,大约就是缘于双方都不重视的原因,婆婆是咬定了一文不出,父亲便也没有亲手将女儿交出去,至于她和程明两人,因为没有钱,都抱着能省就省的原则,草草就将事情给办了。 苏宛的眼睛湿润了。忽然旁边有一张拿着纸巾的手递过来,是欧永浩。 “是不是看到好朋友出嫁,心中有些羡慕?”他笑笑地问,眼神中有异样的光彩。 苏宛是过来人,不禁脸上一红:“大约是个女人都会羡慕可欣的,我为可欣高兴,有了这么好的归宿。” “那你也可以早点找一个人将自己嫁出去。”欧永浩开了句玩笑。 苏宛不禁黯然:“婚姻这样的事,我是不敢再想的了。”面对一个陌生人,她自然不会多讲自己婚姻的不幸,何况又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 欧永浩却误会了:“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这样漂亮,追求的人一定很多。之前我还在想,可欣为什么不请你做伴娘,现在却明白了,她是怕你抢了她的风头。” 苏宛勉强笑了笑:“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可欣是给我做过伴娘的。”可惜后面的一句话湮灭在人们的欢呼中,新郎开始吻新娘了。 欧永浩听只到了她的第一句,又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却将她当成了害羞。圣洁的教堂里,一个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的漂亮女人,大约是个男人都要心动。苏宛也许没有年轻女孩子的天真明丽,但她身上那种轻熟妩媚的韵味又是小姑娘所不俱备的。千帆看尽过后,欧永浩对那些任性的娇横的美丽早已不感兴趣,反而欣赏苏宛这种知性美人。在好朋友的婚礼上,他忽然有了考虑自己另一半的冲动。 “苏宛,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他鼓起勇气问。 苏宛心中一痛:“一见钟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再相信那样虚无的东西?”她的脸色变了,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漠,不容亲近。 如此冰冷的回答阻挡了欧永浩的热情,他讪讪地笑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郎和新娘的身上。 苏宛却无法平静,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离开座位,一个人跑了出去。她不能再坐下去,眼泪已经快要流出来了。而在可欣的婚礼上哭,不吉利也不礼貌。 程明一直自诩对苏宛一见钟情的,还说什么她就是他今生唯一要定的女人,可事实上呢?命运与他们开了一个玩笑。步入婚姻不过短短的三年,就划上了一个句号,连他们曾经担心过的七年之痒的边都没有碰到,枉为多少个甜蜜的夜晚,两人还设计了无数桥段,互相调侃。 婚礼结束后,大家都要饭店去。虽然赵可欣洋化,她的父母却很传统,晚餐是一定要请的,不然总觉得失了礼。父母完成了小两口的心愿,小两口便也对父母曲意顺从。今日的婚宴是中西结合,除了与其他人家一样有中式大餐,还在酒店的大厅里放了一些可以随意取用的水果、点心、酒水。 苏宛还承担着将冯小刚的几个朋友带到饭店中去的使命,所以心情虽然不好,还暂时不能回去。一个人呆呆地在草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听到大家的欢声笑语才站起来。 蒂娜上车时十分兴奋,她抢到了新娘子的花球。对于苏宛一声不响出来却不抢参与抢花球的做法,蒂娜感到很不解:“难道你不向往美好的婚姻?” 苏宛苦笑了一下,慢慢地发动起车子:“等你和瑞克结婚时,我一定去抢你的花球。” 蒂娜幸福地笑了。 在饭店地停车场,苏宛停好车正在招呼大家下车,一回首却不禁愣住了,不远处,程明正拿着公事包和同事过来,西装革履,分明今天在这里有接待任务。他还是与之前一样,意气奋发,失败的婚姻看来对他并没有多少影响。 男人,对感情永远都是拿得起放得下! 苏宛有些气愤,伤心忽然暂时退了后。她大声地招呼着冯小刚的朋友们,神情语气都很热情,整个人的状态也十分轻松。 由于声音很大,程明终于注意到了她。他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又继续着脚步,与同事们谈笑风声地从另外一条路上走了。 苏宛心痛得都要裂开了,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他已经对自己视若无睹了? “苏苏,你快点将人带过来,就等你们了!”不远处,伴郎在向她招手。没时间为自己伤心,苏宛连忙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满桌的山珍海味,苏宛却没有一点胃口。身边的一切也似乎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只觉得那些笑声都是虚无的,心里几乎只有一个念头,程明已经忘记了她,这是不对的,也是她所不甘心的。所以,她必须找个机会去质问一下他,难道短短的这几天已经忘记了她、忘记了儿子?但是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离婚后本就应该形同陌路,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 饭吃到一半,苏宛借口去洗手间,出来到楼下的大厅透口气。没想到她刚出来,又遇上了程明。 “苏苏……”他先开口喊的她。 她的心一疼,方才想找他理论,真正见到时却又想要低头躲开。 “我看你气色不错,还认识了一些新朋友,挺好的。”程明忽然冒出了这一句。 这分明话中有话。 苏宛看着他:“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以前做错了,难道还不能改?我看你也不错。” “我……”程明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说好就好吧。” 他自然不好意思告诉自己的前妻,这些天由于他老娘的意外而让他有多狼狈。今天要接待客上,才能如此光鲜,身上穿的衬衫还是今天刚刚上街买的,因为旧的不是脏了没洗、就是洗得不干净,无法穿出来见人。 苏宛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要走了,一会儿还要送朋友们回酒店。” 程明咬了一下嘴唇,他本来想说一个做妈妈的人不要丢下孩子在外面玩,又怕说得唐突了让苏宛不高兴,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昨天我收拾东西,发现你和宝宝还有一些衣物没有拿走。现在换季,大概你们要用的,我回头送到你的住处。”他不敢说让苏宛上门去拿,怕妈妈看到她会给她难堪。 “暂时不拿也没有关系,我妈给我们都买了新的,拿过去宝宝也用不着。反正没有多久你们就会搬走的,我就不拿来拿去的麻烦了。”苏宛淡淡地说了一句。 “宝宝还好吧……我想看看他。”程明低声说。 苏宛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好。我没有带他来,在我妈那儿。可欣今天结婚,我要来帮忙,没办法带着他。而且明天我就要上班了,一个人也带不过来。” 说完之后,苏宛就后悔了,何必要与他解释,这些只是自己的事情,与他程某人无关。 程明心里一松,刚才与同事是从后门处的电梯上来的,因此不曾看到可欣婚礼的广告。只看到苏宛笑容明媚地与几个年青人在一起,还以为她是扔下孩子与朋友们一起出来玩的。当然宝宝不在,他也有点失望:“周末我可以与你一起回到C市看一看宝宝吗?顺便将宝宝这半年的生活费先给你。” 苏宛苦笑:“你是他爸爸,如果你想来那就来吧。不过,我可没有办法和你一同走,可欣帮我找了辆顺风车。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开车。” 程明这一次是十分失望了,轻轻地“噢”了一声:“那我自己想办法。”其实他能想什么办法,左不过是坐公交过去。 接下来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话说,有一点冷场,但又都不想先离开。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想打听一下对方的近况,却又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不发一语。 终于忍不住,程明将自己家里这些天发生的事稍稍讲了一遍。他知道苏宛听了一定会取笑他,但他还是想说。自从离婚后单位里没人同情他,王大姐更是将他数落了个够。所以他的苦恼没处去诉,说了只会让别人看笑话。与其让别人笑,倒不如让苏宛笑,也许她听了,心里还会更痛快一些。 苏宛有些意外,看看程明,他真的瘦了一些,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中确有几根根若隐若现的白丝。 她一时冲动,说了一句:“你真不容易。”本来是想说将车子留给他用,但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对于将房子借给程家母子,家里人本来就很有微词,现在再主动将车子借出去,他们准得要生气。再说,她的车子凭什么让程老太白白享用?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她是不会再做的! 第一百零八章从我的屋子中滚出去 欧永浩见苏宛久久不回来,不放心地找了出来。 “苏宛,新娘与新郎敬酒快到咱们那一桌了,快走快走!”参加别人的婚礼,由于现场气氛的感染,客人们也不由自主地感到兴奋。欧永浩现在就是如此。 程明惊讶了:“是你,欧先生。” 欧永浩的父亲欧家民是赵市长刚刚招商引资回来的大客户,出于对家乡的感情,不仅答应先投资五千万,而且还准备将自己设在其他地方的一些分厂也搬回来。程明参与了那次接待,具体负责欧家人的后勤保障,欧家人有事都找他,所以很熟。 欧永浩见了他也很高兴:“程处长,真是巧极了,居然会在这里遇见。请别叫我欧先生了,直接叫我永浩,我也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只是父辈移民将我们带了出去。以后在这里投资,还要请你多照应。” “客气了。” 两个男人握了一下手。 “你和苏苏认识?”欧永浩似乎是随口一问。方才在楼上看到苏宛与程明站在一起,总有觉得两个人关系不一般,所以此时下意识地叫起了苏宛的昵称。 在外国,朋友相处时都是使用昵称,而不是连名带姓地喊。苏宛经常接待国外客户,所以昨天在向大家介绍自己时,特别说了可以叫自己苏苏。这时欧永浩这样称呼她,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程明听在耳朵中很不舒服,脸上却还保持着标准的笑容:“我和她是老朋友。你今天到这里是会朋友?” “是的,一个好朋友结婚。我和苏苏大概应该算是男女双方的客人,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一起。”欧永浩一面说一面看着苏宛笑。 苏宛勉强地回了一个微笑:“不早了,你刚才不是说可欣在敬酒了吗,快走吧,别错过了捉弄他们的机会。” 看着妻子与其他男人有说有笑地离开,程明的心里不是滋味。 结婚这几年因为工作和家庭,他已渐渐忽视了妻子的美丽,但今天却觉得她是那样动人,一身薄纱的轻便小礼服,优雅知性中透着妩媚可爱,与一身正装的欧永浩走在一起,十分相配。这个女人本来是属于他的,却由于他的不珍惜而白白失去了。 手机在此时响了起来,程明打开一看,是妈妈的,一定又是为家里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他。有心不接,想想还是按了接听键。 “明,你何时回来?”老太太对儿子永远深情无比,知道的,母子俩天天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知道的一定以为隔了千山万水。 程明今天心情不大好,敷衍着回就了一下自己的老娘,就想挂断电话,却又被妈妈的下一句话给拦住了。 “程成刚刚打来电话,说他的自行车被偷了,孩子哭得不行,”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要哭,“这个讨债鬼哟,花不完的钱,这可怎么办?他娘和老子是指望不上的。” 程明十分头疼。家里总是有处理不完的烦心事,可烦恼归烦恼,自己还得要去接孩子一趟,不然这么晚了又没有公交,从东城走到西城,那得要走到什么时候。更重要的是,工资还没有发,由于老娘这段时间看病,他本月已经接近月光族,到哪里找这买车的钱? 老太太在电话中一个劲儿地骂孙子不懂事,又埋怨大儿子夫妇不上路,居然对孩子生活费的事提也不提一个字,全要她和小儿子娘儿两个掏钱。 这些话,程明这些天已经听够了,也真的烦了,有心回她一句“孩子不是你要弄来的么”,却又怕妈妈因此生了气,更加对他胡搅蛮缠,因此只得忍着气,轻轻地回了一句:“妈,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管了。还有工作,我先挂了。” 老娘那头是暂时安抚好了,程明自己心里反而不得劲起来。他没有交通工具,这家饭店地处郊区,在这个时段一向很难打的,因大家刚吃完饭,都在抢车回去。更重要的是接待还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提前离开领导难免不会生气,事实上这几天由于他频频请假,领导对他已经十分不满了。犹豫了半天,为了侄子还得硬着头皮去和领导讲。 处长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之所以没有变脸生气,是因为有更大的领导坐在上头,不想给人留下对下属刻薄的形象。 坐在一旁的王大姐却将程明扯到没人的地方,好一顿数落:“小程,不是大姐说你,男人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你要是去接自己的儿子也罢了,接侄子。自己的孩子管不好,倒去管别人,难怪苏宛要与你离婚。我看你真的要好好反省一下,再这样下去,不要说提拔,可能你还会被调离这个岗位。” 这句话如同尖刀一样,深深地刺伤了程明的心。他当然明白大姐是为了他好,作为市长的跟班处室,下属是应当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则不合格。当然如果被调离,那便是相当于被打入冷宫,永远别想再回到这个圈子中来,也永远都不会有前途了。 喝了酒的落魄男人,背影是那么颓废。 苏宛坐在车中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前夫。本想当作没看见开过去,没想到坐在副驾驶上欧永浩摇下了车窗。 “程处长,你是要到哪里去,没有开车吗?” 苏宛有些生气,这个人他倒是很热情,可关他什么事呢?但他打着招呼,她却不能擅自将车开走,毕竟欧永浩是冯小刚的朋友。 程明看着这辆曾经属于自己的车十分黯然。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好在地方也不远,几步就到了。”他模棱两可地说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面走。 “我们送你一程。”欧永浩十分热心,主要还是为了感谢当初程明对他一家人的照应。 “不用了,我去接侄子放学,大约不顺路的。”程明低低地回了一声,将公事包换了一只手。 苏宛脱口而出:“这都几点啦,你才接他?的士又难打,孩子在校门口见不到你,还不得急死呀!你怎么没有骑摩托车?” 欧永浩惊奇地望着她,苏宛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上次坏了,就一直没有修。”程明嗡嗡地答了一句,有焦急地东张西望。 的士往往就是这样,心中越着急,越是没有车过来。 苏宛冲着车外嚷:“快点上车,我送你去接成成,孩子回家后还会有一点作业,可别再耽误时间了。” 程明略有一些羞愧地上了后排座。 车上的气氛尴尬极了。程明只能没话找话地将成成将车弄丢了的事说了一遍。 苏宛有些生气:“在学校车怎么会丢掉?一定是他没有上锁,被哪个孩子骑走了。校门口是有监控的,明天上午到学校查一下录像,应该可以捉得住小偷。” “门口有监控?”程明有点意外。 苏宛十分肯定:“当然有,成成又不是第一次将车弄丢了。我当初就说过,一个小孩子骑的车子别买那么好,顶好是与其他孩子一样的,这样别人就不会感兴趣了。可你不听我的,反而说我小气……” 程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连连陪了几个不是。 欧永浩坐在旁边更加惊奇了:“苏苏怎么对程处家的事如此清楚。” 苏宛脸红了一下,索性实话实话:“我们俩个刚离婚没多久。”这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若非在开车,她的头都要埋到胸口了。 好在欧永浩入住的酒店就在不远处,苏宛将他放下了,这才稍稍自然了一点。 很顺利地接到孩子,苏宛松了口气。看到是婶婶亲自开车来的,成成十分兴奋,连连告诉她自己在学校的表现,又试探婶婶是不是与叔叔和好了。 苏宛不禁苦笑,程家对自己还心存感激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孩子了。 程老太太在家早已望眼欲穿,远远的看到汽车的灯光,便跑了出来,可一见车子就愣住了,再看到苏宛在与成成说再见,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明,你从哪里将这个女人弄来的?”她冲着儿子嚷嚷。 程明痛心地叫了一声妈:“您别说得这样难听,行不行?今天如果不是苏宛,我和成成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呢!” 眼见着老太太又要上演以前的老把戏,苏宛急忙让老太太不要吵,因为她这就走了,若不是看了孩子的面子她也不会来。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你就走了,还以为我想送你呀?你要是有一点脸皮,以后就别缠着我的儿子,你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已经不是这个家里的人!” 苏宛气得浑身都要发抖,想要与她理论几句,想想还是算了。以前她是程明的妈妈,现在则什么也不是,与陌生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可不知怎么回事,扭了半天钥匙,都没将车点着火。 程老太太一见,以为她不想离开,站在车子外面骂得更加起劲了。 程明实在听不下去,拦住了自己的老娘:“妈,不要再说了,什么苏苏缠着我,这话这么难听。” 老太太却一口啐到儿子的脸上:“嫌难听,难听就不要做啊!又要立牌坊,又要做婊子,她倒会装清高,就你是冤大头。放着黄花闺女你不找,二婚女人就那样香啊。” 苏宛再也听不下去,索性打开车门跳下车:“您可以不要再说了么?再说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老太太哪里怕她,双手叉腰,狠狠地跺着脚:“你厉害,打到我家来对我不客气,多有本事!你拎拎清楚好吧,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去!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与我儿子在一起,可别怪我不客气!” 苏宛怒极了,一转身对准程明:“听听你妈说的这些话。好,她不仁可别怪我不义。还让我离开这里,你们先搞搞清爽好吧,这里是我的家,难道应当从这里滚出去的人不应该是你们?” 程明一个劲儿地安抚着苏宛,又一个劲儿地让自己的妈不要再说话。可女人们哪里肯听他的? 老太太死命地从儿子背后跳出来:“你这不要脸的女人,抢走了我儿子的车,还想再抢走他的房子,你做梦吧!赶走我?好,我倒要看一看,你有什么本事!” 苏宛气极反笑:“好,我做梦,今天我倒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做梦!” 楼主的话:各位亲,是有逆袭的,只是还没有到时候。之前看了大家的建议,说是吵架太多太重复了,所以将大纲稍稍调整 了一下。 此外,作为上班一族,实在很难保持很高的更新量。今天从一上班就下乡检查 项目,直到下午下班时才到家,所以更新就少了一点,请见谅。 第一百零九章原来寄居在前儿媳的屋檐下 苏宛从车上取来手机打给三姑,让她赶紧将家里的人都带过来,因为她要收回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在乎、看不起她的人,凭什么她还要在乎、还要忍让? 程明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一个劲儿请苏宛原谅,又拼命地拦住自己的老娘,连吵带求地请她不要再闹。 可老太太哪里肯听儿子的?在她看来,前儿媳就是个丧门星,在门口站一站她也心中极不舒坦的。特别是现在看到了新的生活、可以儿子找一个她喜欢的新媳妇之时,她尤其不愿看到苏宛。 “你有本事,你会叫人,以为这里就你有人吗?”程老太太十分鄙夷地看着苏宛,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她上回生病时儿子给她买的,为的是在医院里联系起来方便,自然钱也是苏宛掏的。 程明急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下意识地去拦阻老娘。正在这时,程老头悠哉悠哉地踱出大门,他一向唯老太太的马首是瞻,见此情形,便毫不犹豫地上前拦住儿子。也不知道程老太太将电话打给了谁,只听她叽里咕噜的一番家乡话,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在等人期间,程老太太的嘴一直没有闲着,对苏宛指着鼻子跺着脚的骂。苏宛知道自己吵不过她,所以也不理她。程明却不能淡定,一个劲儿地拦阻自己的老娘,可哪里能拦得住?最后变成了母子俩干仗,苏宛成了看热闹的。 不一会儿苏程两帮救兵同时杀到。苏家人是石进夫妇和三姑夫妇,老太太这边则是几个大家谁都不认识的女人,仅从人数上看,要比苏宛喊来的多得多。 老太太很是得意:“苏宛,你看看清楚,别以为这里是你的老家,你就可以欺负外地人。我们可不是任人宰割的!” 几个女人连声应和,姐姐妹妹阿姨姑姑地叫得十分亲热。那架式既是来帮架的,更是来认亲的。 “哟,大姐,这就是你说的以前那个儿媳妇呀,难怪你不肯要她,打扮得小妖精似的,一看就不是正经货色!”一个胖女人上来就口出不逊。 程明真的愤怒了,他不能责备自己的母亲,心中正有一团火,没想到胖女人送到枪口:“闭嘴,你要敢再骂苏苏一句,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看你胖得像头猪一样,还敢出来找骂。” 在骂人方面,程明绝对得到了老太太的真传。 胖女人被骂直翻白眼,有些悻悻地质问程老太:“大姐,你儿子怎么好赖不分呢!” 老太太略有一些尴尬:“他是被油脂蒙了心了,妹子,你别跟他计较。”回头又骂自己的儿子,“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她都不是你老婆了,你还帮她做什么!你要再敢与她勾三搭四的,我就死了给你看。” 程家人起内讧的时候,苏宛抱着臂膀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看。 石进却没有这样的好耐心:“妹妹,你说将什么扔出去,哥来做!” 苏宛冷笑:“哥,你看什么不顺眼就扔什么,这是你妹妹的家,就算将房子点了只要我高兴也没问题!” “好勒!”石进巴不得这一声,挽了一下袖子就大摇大摆地往门里闯。 但他哪能闯得进去?程老太太叫来的那群女人在门口挡着呢。石进虽然强壮力大,但好汉难敌四拳,何况这是一群女人,而且是惯于胡搅蛮缠的女人?东拉西扯之下,除了扯坏了石进的衣裳,扯出石进一身汗,事情没有一点进展。 苏三姑上前默默地拉开石进,然后一指那群女人:“苏苏,她们是谁?” “我不认识。”苏宛一字一顿地说道。 石进心头顿悟:“奶奶的,她们这是私闯民宅呀,还等什么,赶紧报警!”一面说一面就掏出手机。 程老头一听说要找警察,脚底抹油立即窜进屋子上了楼——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抓赌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接二连三被抓。没钱交罚款就拘留,可拘留所的日子不好过,特别是他这种年老身弱没本事的。 程老太太跳着脚指着石进大骂:“放你的屁,这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才是私闯民宅。我也要报警。”说着也装模作样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那群女人从程老太太这里得到底气,也七嘴八舌地叫唤着。 石进不理她们,自顾自地拨着电话。程明在旁边再三地说好话,陪笑脸,怎奈石进哪里肯听他的?加上程老太太和她的那帮好姐妹还在不住口地骂,石进的犟脾气也上来了。 程明终于急了:“妈,算儿子求你了,你别再闹了好吗?一会儿要是警察来了,真要我们搬家可怎么办?” 儿子如此没有志气,令程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他报他的警,这是在我们家,我怕谁?你也是个男人,别一见你老婆就怂包了,行不行!别就知道惯老婆,你也给你妈争口气行不行?” 石进又好气又好笑:“您可真牛啊,老太太,连儿子的话都不信了,非要等警察来才行是吧?成啊,满足你的心愿,警察一会儿就到。” 苏家人气定神闲地站到了一处。程明知道事难以挽回,明天到单位又会多出一桩笑柄,想到单位里那些看他的眼神,顿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妈,儿子真的没有办法。您赶紧地在警察来之前将这堆女人弄走,实话告诉你,这房子不是判给我,而是判给了苏苏,是她好心才借给我们住半年的。可您这样一闹,我们还能住么?” 老太太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这房子是我妹妹的,老太太!”石进在一旁兴灾乐祸。 程老太太的脚下一时没有站稳,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倒。若非她的姐妹们人多手众,她准得摔给大跟头,又得要儿子送上医院。 等一转过神来,她便哭了,拉着儿子又捶又打:“你这个败家的玩艺儿,好好的房子让给别人,这房子里还有妈投进去的五千块呢。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妈妈着想啊。就这样将房子让出去,吭也不吭一声呐,就将你妈蒙在鼓里呀!” 如此撕心裂肺地动山摇的哭法,令程明既心痛又无奈。安抚了半天,都没能让老太太安静下来。 苏宛觉得好笑:“你是投了五千块,我妈投了五万都不止。” 苏三姑给苏宛使了个眼色:“好了,别说了。毕竟她是程明的妈妈,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也能理解。反正有理不在声高,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就是那么巧,来的还是上次的那一男一女。 因为上次的事,女警察还认得苏三姑,而且印象不错,一见面就问她:“这一次没有报错警吧?怎么一回事?” 苏三姑叹了口气:“别提了,我侄女离婚了,这房子是她的,好心借给前夫的家人住,这老太太倒找了一群不相干的女人来欺负我侄女,害得我侄女有家难回,这不找人民警察来给我们做主嘛?” “你侄女离婚了?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女警察也是人,有一般妇女同志爱八卦的本性,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是来执行公务的。 三姑装作怪不好意思地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在她说话的时候,程老太太连着骂了好几句,说她颠倒黑白,若非程明拦着,还要过来与三姑拼命。 女警察有些不太高兴:“大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理说理,别总骂人成么?你这样吵吵闹闹的,我还怎么了解情况?” 老太太泪如雨下:“警察同志啊,她说得不对。” “她说得不对,你也不能骂人!”女警抢白了一句,“我这是在询问情况,一会儿会给你说话的机会,别再吵了成不成?不然告你一个妨碍公务!” 程老太太不情愿地闭上嘴,因为她也看出来,女警是从根子上就帮着苏三姑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女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苏宛到现在没有开一句口,老太太却撒泼打滚地骂,谁更令人同情,不是一目了然吗? 苏三姑痛心疾首地将事情说完,女警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程明:“她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有出入,但也相差不大。作为一个男人,程明也不好意思与曾经的三姑去掰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不仅如此,他还在女警的要求下,上楼拿来了离婚协议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这房子归苏宛所有,程明必须带着家人在明年三月前搬回去,到期如想再住,必须提前与苏宛进行协商。更重要的是,上面还有一句话:在程明与家人居住期间,如有特殊情况发生,苏宛随时有让他们搬走的权利。 当初这是程明为了巴结苏宛,擅自加上去的,连苏宛自己都要忘记了。 一切真相大白。女警手一指在场的那群女人:“听到没有,这房子是人家小媳妇的。你们聚众闹事,这还得了。小王,带回所里做口供。” 程老太太的帮手一听说自己的罪名,还要被带去派出所,顿时都吓了一大跳,恨不得立即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但小王警察是一个工作认真负责的人,哪里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立即高喝一声“站住”,一个箭步上前拦住去路。 “你们要敢走,就当逃跑。”小王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女人们都要吓傻了,有那会说的已然展开自己的伶牙俐齿,准备将小警察侃晕:“小同志,你误会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房子不是我们这侄大少的,老乡在外面总要互相照应,这老姐姐一个电话,说是与人吵架了,我们总不能不来劝一劝,拉一拉。你看现在天色也不早,我们也得回去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呢。” 女警察很严肃地走过来:“家里有事就别出来乱跑,事情青红皂白都没弄清楚,就过来拉偏架是要出乱子的。不是你们搅和,人家也用不着报警,顶多就是家庭内部矛盾。好了好了,赶紧地走吧。”她处理惯了家庭纠纷,知道怎样对付这帮女人。 她挥了一下手,众女人如蒙大赦。 第一百一十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程老太太见盟友撤走,顿时明白大势已去。这时她已哭得没了力气,此情此景也知道自己弄不到什么便宜,索性缩在儿子身后不吱声了。 适当示弱,有时是最好的战略。 果然这一手获得了女警的同情,年纪大了、又哭得这么伤心,她是不好再责备的,只能将程明拉过来教训了一下,大意是应当搞好家庭关系,就算离婚了也不能任由自己的老妈与前妻矛盾激化。 可怜程明一回来就受老娘的责骂,现在又被女警责备,也不知是倒了什么楣。 “你妈妈不知道,你还不知道,离婚协议是有法律效力的,如果你的前妻赶你们走,那还真得无条件的服从。” 女警的话说得好听是劝慰,说得难听是警告。她的胳膊肘在往哪边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程明的头点得向小鸡啄米一样:“是的,大姐,您说得对。” 苏三姑不失时机地邀请女警:“同志,进屋喝杯水吧。这件事还要麻烦你帮着解决一下。不然您一走,我侄女又得受气。她父亲不在了,妈妈又远在外地,一个人在此处可怜呐。”口中说着话,手上便要抹眼泪。在门口站了大半天,确实很累。 女警察的同情心彻底被挑起,觉得简直义不容辞:“大姐你放心,我们民警不就是帮大家解决困难吗?你侄女这个情形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既然出了警,适当的调解还是要做的。女警迈步向前,大家紧紧跟上。老太太现在也不敢说不让苏家人进门的话了。 一进自己的家,苏宛简直欲哭无泪。妈妈在这里精心培育的那些花草早已死的死、枯的枯,到处乱得一蹋糊涂,地板更是脏到不能看的地步。一屋子混浊的空气,闷热中夹杂着香烟和油烟味,甚至还有一点尿骚气,令人十分不舒服。这还是个家么?简直个像垃圾中转站。 苏宛本来还下意识地想取拖鞋准备换上,此时却又直起了腰。且不说拖鞋脏与不脏,就是这家还用得着换靯么?她很庆幸将儿子带走了。 进屋第一件事,三姑就是跑过去将窗户打开。毕竟天气热了,过于污浊的环境对人身体有害。 小王警察这时候很不好意思地想借个卫生间上了一下,程明热心地将人家引领过去,只是一开灯就羞红了脸——老头子今天上厕所又没有冲马桶,华丽丽的米田共漂浮在马桶中,让他差点将晚饭吐出来。强忍着胃中的不适将马桶收拾干净,他的火气已经到了头顶。 一样是做妈妈的,为什么苏宛的妈妈在家里,家就是家的样子,自己的老娘将自己倒是倒饬得很光鲜,家里永远像猪圈一样。他这一天忙于工作没回来,他们就不能归置一下? 女警此时在劝程老太太和苏宛如何和平相处下去,老爱幼、幼尊老的道理讲了一大通,怎奈受效甚微。老太太是笃定了对前儿媳看不上眼,一开口不是哭就是骂,将之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讲述了一遍又一遍,拉着女警察的手不放松,像是遇见了亲人一样,也不管人家厌不厌烦。 别人既然不尊重自己,自己为什么还要尊重别人,所以苏宛也绝不松口,不肯答应将房子依旧借给程家人住。加上石进夫妇在一旁的帮腔,调解简直进行不下去。 女警察终于急了:“老太太,你这就不对,你媳妇再不好,那些陈年旧事也不要再提,毕竟现在已经离了婚,过去就算画上了句号。姑娘,你也不对,毕竟她是你曾经叫过妈的人,也别和老人太过计较,你要她们一家现在就搬走,有些为难人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看老的,也看看你前夫的面子。” 见警察的态度开始向这自己这里倾斜,老太太又活泛起来,更是眼泪鼻涕的哭个不停,这时候若是从外面进来个人,一定以为受了委屈的是她,而不是苏宛。 可惜苏宛现在已经看透了老太太的为人,绝不可能再后退一步。 小王警察插了一句嘴:“事情既然在这里处理不了,我看咱们还是到派出所去解决吧。” 苏三姑在旁边连忙打圆场:“可不能这样,小同志。A市就巴掌大的地方,你若是开到所里去解决,明天大家还不全都知道了?我们苏苏无所谓,是个女孩子,大家又知道她在婆家是受了委屈的,大不了辞了工不做,投奔她妈去。小程就不一样了,政府工作人员,这饭碗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这样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程明的头又一次点得像啄米一样。没想到三姑现在还会帮着他说话,心中感激不已。又看到一旁无声无息默然流泪的苏宛,更加羞愧万分。 “是啊,大姐,我这工作性质还是要注意形象的,还请你们就在这里处理吧,我们一定配合。”他低声向女警察求情。 女警看着他:“小伙子,我也不想拉到所中那样麻烦,可你看看,你妈妈你老婆没有一个肯让步的,叫我怎么处理?说实话,这也不能完全怪你前妻,你妈一直再骂她,也算脾气好的了,若是换个嘴巴厉害的小姑娘,早对骂了。我看,你还是先劝好你妈妈,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程明当然明白人家的话是对的,只有老娘住了口,这事才有缓和的余地。要论苏苏本心并不想做得多绝,甚至对他对这个家还是有感情的,不然就不会主动将他和成成送回来。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自己的错,害苏宛付出了好心,却没有得到好的结果。 但要劝老太太谈何容易? 程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声泪俱下地足足讲了有半个多小时,老太太还是油盐不进,不仅不肯让步,在责备儿子是个白眼狼的同时,还不忘又骂了苏宛几声狐狸精。 这话可谓难听至极,不要说苏宛,就是三姑这样大肚量的人都坐不住了。 “亲家母,你要是再这样的话,可别怪我们不讲道理了。这房子给你们住是人情,不给住是本份。天底下哪里做了好事还被骂的道理。”——叫惯了的嘴,苏三姑一时没改得了口。 程老太却抓住她的口误狠狠地啐了一口:“我和你们家井水不犯河水,叫什么亲家母。我就知道你家离了婚还是不死心的,到现在还想再嫁到我家来。” 石进被气得笑了:“我家苏苏眼睛瞎了一次,还会再瞎第二次么?麻溜儿地赶紧走人,别再这里磨叽。” 女警叹了口气,见过不识好歹的,就没见过程老太太这样不识好歹的。她拍了一下低头哭泣的苏宛,给力地来了一句:“姑娘,你也别伤心,好在你现在也离了婚,算是看到光明了。大姐也没什么话劝你的,赶紧到派出所做手续,收回房子,跟你妈过日子去吧。趁着年轻再找一个好人家,不比在这里死耗着强?” 话说得如此露骨,小王警察忍不住小声地提醒一句:“大姐,咱们现在可是在执行公务。” 女警却毫不在乎:“法理也不外乎人情。”站起来拍拍屁股,“得了,这件事怎么办你们双方协商一下吧。给你们十五分钟,若是商量得下来呢,就在这里做个手续;若是商量不下来,那没说的,直接到派出所做手续吧。” 最后通碟一下,程明终于对自己的老娘发了火:“妈,你搞搞清楚好吧?你的儿子我分的单位那套房子,现在刚打下地基,明年能不能住进去现在还是个未知数。这所房子属于苏苏,白婚黑字写得清楚,她有赶我们走的权利,你若是不想住到大街上去,就别再闹腾了好好?算儿子求你了!” 程老太太下了死劲地瞪了儿子一眼:“你个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护着老婆。这个房子不住就不住,不争馒头争口气,多少人租房子住也没有少块肉掉块皮,你先前不也租过房子么?” 老太太的话讲得非常硬气,只可惜她没有生出一个硬气的儿子来:“妈您老人家说得轻巧,出去租房,咱们现在四口人得租多大的房子?现在就靠着我一个拿死工资,吃饭都成问题。这样捉襟见肘的钱不够用,再租房,咱们难道喝西北风不成?” 老太太惊讶地望着儿子,她眼中引为为傲的小儿子居然连这个钱都没有?就这样被前媳妇拿捏住了? 她不甘心。 “明,你也是读过大学的人,现在还有体面的工作,怎么就不懂道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口香。苏家房子再好,我现在也不想住了。你不会为了一点钱就让妈妈丢这个人吧?”老太太可怜巴巴的。 作为儿子,程明未必不心疼,但是眼前的困境却让他不能不屈服。事实上,他的内心还有一点妄想——复婚。自从苏宛离开后,家里接二连三的出状况,他越来越感觉到苏宛对他的重要。一旦离开这里,似乎又离苏宛远了一步,复婚更加没有指望。 他低声地向自己的老娘诉着苦:“妈,我拿多少钱你还不知道?工资卡在你手中,你随时可以去查。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哪一样不要钱?这个月您一病,虽还没到月底就差不多都用光了。我也想替妈争脸,可一文钱没有,硬气不起来……” 老太太看看苏家人,天人交战良久,终于下了决心:“这钱妈妈掏了,咱们搬出去。”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程老太太居然也有大方的时候? 楼主的话:各位亲们,楼主近来工作较忙,所以更新慢了一点,见谅。之前写得太快,几乎没有修改的时候,有点偏离大纲了,所以也想保持一下质量。请大家不要生气哟! 第一百一十一章这样的父母真无奈 程明没想到妈会有这样的决定,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苏三姑松了口气,她还真怕程家服了软,赖在这房子中不肯离开,到时候自己的傻侄女被人家几句好话一讲,又要上当,说不定还会就此将房子拱手让人。 可不能让程家人再反悔了! 心里很着急,三姑的语气却是不慌不忙的:“这样最好,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咱们写下手续来,别到将来大家又说不清楚。” “我们搬是会搬,不过也得给我们两天找房子的时间。”程老太太提出要求。 这要求论理也不算过份。 要按苏三姑的本心,半天时间都不给。但女警不断地做着思想工作,再看苏宛的态度也不太坚决,想想也就算了。大家好聚好散,各留一步退路. 商量好下周一程家人搬离此处,将房子的钥匙交给苏宛,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事已至此,在大家的催促下,程明只能坐下来写一张保证书。水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听得他心如刀绞。 老太太这会儿心里也不大好过。赢了面子固然开心,可是要搬离此处未免有些舍不得,再想到租金更是要她的命。 她是痛并快乐着。只是这快乐没有那样强烈,因为苏宛根本就无动于衷,并没有因为他们要搬走而失望。痛苦却是根深蒂固,因为租房的租金肯定付定了,并且越想越难过。 保证书一写完,苏宛接过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程明看着她的背影却惆怅无比,离开这栋屋子,他就是真的要离开苏宛的生活了吧? 找房子的经过很不顺利。老太太虽然夸下海口,说租房子的钱她出了,但她显然对租金严重预计不足。她只知道,当初儿子与媳妇租住的民房是三百块一个月,就有两个大房间和独立的厨房和卫生室,却没想到这几年A市房价突飞猛进,房租也是水涨船高,别说三百,就是一千三百都租不到那样的房子。 她是多么坐进观天呐! 一个小小一居室每个月也得六百块,上了两居室就过千了。程家一家四口人,老两口一屋、叔俩一屋,至少也得是两居室。事实上,两居室也是不够的,总不能让儿子一直与侄子住一个屋,儿子还得再娶老婆,不然怎么传宗接代?加上她在苏宛豪华装修的屋子中住惯了,那些简装,甚至没有装修过的出租屋怎么也入不了她的法眼。 老太太的腿跑细了,头也跑大了。 程明成天跟在老太太后面跑,心中怨气也是可想而知。为了找房子,他不得不又请了假,顶头上司的面孔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的,同事们因为承担了他的工作,也颇有微词。但假他又不能不请,万一老娘跑丢了怎么办?而且老娘的身体还没好呢,万一在路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知,那他后悔也迟了。 到了星期天的晚上,房子依旧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定得下来。不仅如此,老太太还吃了房产中介一个瘪子,人家认为她提出的价钱根本不是来租房子,而是来捣乱的。 老太太一肚子气的回到家,偏偏程老头还不知死活在上来问晚上吃什么,就此点燃了老太太这包炸弹的引火索:“吃吃吃,就知道要吃。你是死人啊,在家都不知道烧点饭,还要等我回来,我要死在路上呢?” “你不是没死吗?”程老头的话回得也很气人。他在家中了饿一天,整个屋子都翻遍了都没找到吃的——苏宛已经离家那么久,家里的零食早就断了,老头子是将宝宝剩下的半袋儿童奶粉都冲着喝了的。 见父母又要爆发大战,程明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别吵啦,咱们出去吃吧。” “吃什么吃,出去不要钱呐!”程老太太急忙拦住儿子。 程明苦笑:“家里什么菜都没有,总不能光煮点粥。成成明天还要上学,不吃好怎么行。” 程老头连连点头。自从儿媳离家之后,家里的伙食每况愈下,有时甚至还不如他一个人在乡下的时候。 虽然儿子说的话在理,程老太依旧没有松口:“没有关系,农村孩子苦惯了的。我这就做饭去,明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呢!”她一面说,一面拉起衣襟来抹了一下眼泪。 程老头子无故受了老太的气,心中也不得劲,听她这样讲便冷笑道:“明天!若不是你硬和媳妇闹,咱们家哪会这样悲惨?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非要出去租房子住,你有钱得很呢……” “你这没有良心的,竟然是在怪我了!”程老太一声断喝打断了他。对儿子她还能憋住气地和颜悦色,对老伴儿可没有这种耐心,“我有钱也不是你给的,是我辛辛苦苦挣下的。” “你挣的,你本事大呢!”程老头一脸不屑。对于程老太太出尔反尔,抵赖说没有答应过年给他五千块钱的事,他是早就心怀不满了。 程明头疼极了:“妈,爸,你们能不吵么?也不怕人家笑话。我们这是家,不是战场。你们看苏苏家,她父母几乎就不吵架……” “你这是在说她家好了?她家那么好,你就到她家去。她好,她有家教,还不是指着妈的鼻子骂。明,我求求你不要再提这个女人了,想到她我就难受,不是她,我们一家都过得好好的,哪会如此凄惨?现在连我的小孙子我都看不到……” 老太太的眼泪顿时如同决了堤的水,怎么都止不住。程明知道自己又捅了漏子,急忙连哄带骗,好话是说了一大萝,可哪里能够哄得老太太开心?她反而哭得更加伤心:“妈妈若不是舍不得你吃苦,早就回去了呀。要你这不孝的东西,还在怪妈,想着那只小狐狸,我心寒呐……” 原以为儿子还会像以前一样,满怀深情的安慰自己,没想到半天都没人搭腔。抬头一看,程明苦恼的抱着头,一个劲儿地哎声叹气。她哪里知道,小狐狸这三个字是最让儿子忌讳反感的了。 见儿子不理自己,老太太也有些无趣,自己住了哭声:“妈去你做饭去。” 矮小蹒跚的背影还如往日一般充满了母爱,只是程明没有心思看了。他想不明白,苏宛这样人人说好的姑娘,为何到了老娘嘴中就如此不堪。 晚饭端上桌子,果然只有白粥和一袋榨菜。程老头心怀不满,但看了看老太的脸色,终于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老老实实地端起了碗。 程明却看着侄子感到辛酸,本意将孩子带来是想让他跟着自己享福,现在却要受这种苦,他是正在发育的时间呐!这时吃不好,一辈子都有影响。 “成成,等粥冷一冷再喝,陪叔叔出去买点东西。”程明站了起来。 成成只得推开饭碗。程老太太说了一句:“吃完了再出去买。”但程明没有理她,依旧带着孩子走了。 小区的门口晚上有卖卤菜的,程明征求着孩子的意见,打算随意买几样。 “叔叔,我不吃,咱家没钱,乱吃这些东西奶奶会说的。”成成却抵死了也不肯买。 孩子子如此懂事,程明更加难过:“别听你奶奶的,叔叔有钱。” 这谎话却骗不了孩子:“叔叔,你别骗我了。昨天我听见你打电话向同事借钱来着。为什么不让婶婶回来?你就不该和婶婶离婚!如果有她在,咱家日子就不会这样苦。” 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说出这样的话,程明惊呆了,愣了一下才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成成咬了一下嘴唇埋下头,一直到回去都没说话。 程明以为他是被自己吓住了,终于又忍不住轻声抚慰:“成成,你还小,要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家里的事你不用管,只要学习成绩好就行了。” 成成认真的点头,但沉重的呼吸声却让程明听出了异样。 “傻孩子,哭什么,叔叔也没有说什么。”程明意外了。连续问了几遍,成成终于抬起头。 “叔叔,你和婶婶离婚是不对的。我奶奶说的许多话都不尽不实,以前在家时,她就老编派我妈的不是,现在又编婶婶的。她说婶婶对她不好,其实是她对婶婶不好。只要叔叔你不在家,奶奶饭都懒得做,每次婶婶做好了,奶奶还要挑三拣四的,说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上次婶婶整理首饰盒,发现少了一个金戒指,就去问奶奶,奶奶骂了她好一顿。其实戒指就是奶奶拿的,我和宝宝都看见了。奶奶怕婶婶向你告状,就假装自己生病了,你一回来就要你送她上医院。后来你从医院回来还和婶婶吵架了,说是婶婶将奶奶气病的……” 孩子的话让程明简直惊呆了。然而接下来还有让他更加吃惊的,每次苏宛的朋友来了,老太太都要躲在门外偷听她们的讲话,然后晚上再向儿子告黑状;苏宛的化妆品为什么用得那么快,都是被老太太悄悄挖出去给自己用了;家里的卫生大都是苏宛做的,但老太太就是喜欢在儿子进门时拿起拖把,或是端盆衣裳在洗。苏宛从来没有背地里骂过老太,相反老太倒是常骂苏宛,那次被苏宛听见,老太又是恶人先告了一状,害得小两口差点大打出手…… 这真是自己的老娘?无中生有的诬陷自己的儿媳妇?仔细回想这几年的婚姻生活,他确实太过委屈自己的妻子。总以为世上没有不是的母亲,可母亲偏不给他长脸,实在是令他失望。就拿这一次的事件来说,若不是老娘瞎闹,何至于落到无处可住的地步? 回到家中,老头与老太已经吃完了。一看买回来的东西,老太的脸顿时拉长了:“成成,跟你说过多少次,家里困难,别让叔叔总给你买吃的。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就不懂事!” 成成十分委屈:“不是我要买的。”也不吃饭,换了鞋子就跑上楼。 程明见状,一连在后面喊了好几声。 老太太却说:“别管他,小孩子饿一顿也不会有事。你呀,就是太听孩子的。这孩子也是好日子过多了,大手大脚,也不管自己的老子娘有没能力承担。这都要怨你前丈母娘,净给孩子欣赏好的买,弄得他眼界都大了,小不下来。喝个粥还要吃卤菜,真当自己是小少爷。” 程明终于忍不住了,将东西往桌子上一摔:“妈,你别将过错总放在别人身上好不好?我丈母娘是天下最善良的人了,不是她,程成学习能进步这样快?现在请的补课老师还是我丈母娘付的钱呢,今天这菜也是我要买的,是我想吃,与孩子没有关系。” 老太太委屈得哭了。 妈妈的眼泪让程明的心顿时又软了下来:“当然,妈你对孙子也没得说。对不起,我也是心烦了,想到明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狠命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程老太抱着儿子哭了。 程老太捧着壶酽茶坐在客厅中,慢条斯礼地说了一句:“这有什么好为难的,车到山前自有路。你不搬走,苏宛还会硬来要你搬?” 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皮的话,程明心中失望极了:“你们好意思住,我可不好意思,明天就是睡在大街上,我也一定要搬的。” “小子,你还长本事了,敢和老子这样讲话。”程老头拉下脸。 程明心中长叹了一声,自己的家人都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的,难怪苏宛铁了心要离开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看清楚?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想要住下去先道歉 见老头子要和儿子吵,程老太做好做歹的压住他。没有本事对付别人,对老伴她还是有手段的。 程老头干脆明确表态,如果要出去租房子住他就回去。到城里来就是为了比乡里过得好,虽然没有麻将打、没有炸金花,但看在老太太答应过年给他五千块的份上也忍了。结果现在吃不好不说,就要住得也没家里宽敞,而且老太太也似有了反悔之意,五千块大约拿不到了,他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别说城里都是高楼大厦,那些是什么?鸽子屋,人住在里面闷都要闷死了。”老头子振振有词,“这种不接地气的房子我是不要住的。” 老头子回去其实也是好事,总少了一个人的嚼裹,但在这样困难的时候撇下自己,程老太非常气愤:“你一辈子就是爱享受怕吃苦,孩子现在有难处,咱们怎么可以撇下他走,有你这样做爸的吗?” “我就是怕给孩子拖累才要回去的,”程老头的声音比她更大,“再说我回去了,你租房子还能省点钱。老太太,你的心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么,叨来叨去就是舍不得那点钱。不然房子早租下了。又要挣脸又怕花钱,我说你是何苦?” 这话可谓一针见血。 老太太气得肝都疼了,什么都可以将就,就是老公不能将就。当初要不是自己成份不好,能嫁给他这好吃懒做的二流子,一辈子受的祸害。 “你回去吧,你回去吧,顶好今天就走!”她像哄苍蝇一样地哄着老头子,眼泪却流了下来,而且越流越多。 不管是生气也好,难过也好,明天终归是要搬出去,这一点老太太是明白的。 “妈,其实这个房子咱们也未必不能住下去。”程明忽然说了一句。 老太太忘记了擦眼泪,正打算上楼的老头子也停住了脚步,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儿子。 “儿子,你这说什么胡话呢!”老太太叹了口气,“白纸黑字写下的,还能反悔得了?”毕竟在城里生活了不短时间,觉悟提高得很快呀! 程明拉着老娘坐下:“妈,那天是你将苏苏气着了,要论她的本心并不会真的将我们赶走。她虽说脾气急是急了一点,但为人还算不错吧?如果你能主动找她赔个不是,以她的个性是一定会原谅咱们的。” “给她陪不是?做梦!”老太太狠狠地啐了一口。对于媳妇曾经两次在医院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难堪的事,她是永远都不会原谅的。加上苏宛拼了命也不要她跟着一起住的事,实在让她寒透了心。 她算看出来了,老公固然没有用,儿子也不见得就靠得住。让她给小媳妇陪不是,不如让她死了算!租房子花钱固然舍不得,但也不过半年时间,这些年从小媳妇身上及其娘家捞得不算少,她就咬牙拿几个出来,只当少赚的,也不让小媳妇得意罗! 站起身二话不讲,老太太拔腿就往楼上跑。门被她狠命地一摔,发出巨大的声响,程明的心抖动了一下,妈妈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叹了口气。 第二天,程明无可奈何地又打了电话去单位请假,处长这一次没给他留脸,在电话中好一通训斥。程明没有心情,听到一半就将电话给挂了。然后胡乱地洗把脸,去到昨天所看一处城效结合部的民房里那里交了押金,订下了屋子,又马不停蹄地叫了搬家公司,回来接父母搬东西,一直忙了一上午。直到将近一点,才有空扒了几口快餐。程老头是一个劲儿的叫唤条件太差,还不如农村老家。程老太太用她的脾气将老头制住了,但程明的心情已然差到了极点。 他当然明白老头子说的是实话,但时间这样紧,钱又那样少,妈妈还要找带着家俱、拎包就能入住的房子,不找这样的还能找什么样的? 吃过午饭,他到苏宛的单位去还钥匙,居然在门口碰到了欧永浩。 这一次欧永浩是奉了冯小刚夫妇之命,将一起吃饭的苏宛送回单位上班。不能否认,他对苏宛有好感,但在听说苏宛有婚史并有孩子后,不禁打了退堂鼓。不过,作为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却也不会在表面上就因此而疏远了苏宛,反而因为从赵可欣口中知道苏宛的经历后,对这个女人也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更加关心她。 遇人不淑,可不是苏宛自己的错。 程明有些不自然地与二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将钥匙还给苏宛。 苏宛一声不吭地接过来,随手往包中一放。 程明见她如此冷漠,心中更加失望,迟疑了一下才说:“还有一把钥匙在我这里,今天忙着搬家,没有来得及帮你将屋子打扫干净,所以我想趁着这几天有空时去打扫一下,钥匙过些天再还给你。” “不必了,你将钥匙还我。”苏宛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的位置站得靠欧永近一些,让程明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虽然努力了也未必会有效果,但程明还是想努力一把:“不行不行,实在太脏了,你现在过去也没办法住。” “谁说我要住?”她略有一点不耐烦地打断他,看了看了四周经过的人,“如果你家人的东西确实都搬净的话,我希望钥匙是现在就交给我,我好将房子挂到中介去。” 程明不明白她的意思:“挂中介?” “这个房子我还留着干嘛?眼不见心不烦,卖了最好。” 苏宛口中随随便便的话,却让程明心如刀绞。房子卖给别人,那就是房子里的记忆都要被删除了?他们辛辛苦苦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怎么舍得如此拱手让人? “要卖的话,也是干净的房子才能卖个好价钱,我不打扰你了,明天我就会将钥匙送回来给你。”程明说完最后一句,也不等苏宛回答,便自顾自地和欧永浩打了个招呼走了。 苏宛咬着嘴唇没有说话。这个男人知道她要卖房子,竟然一点也不拦阻,可见他对家对自己都没了留恋,自己还傻乎乎地想着过去干嘛?可欣说得对,幸福快乐是要靠自己找的,虽然未必像她所讲的那样立即找个男朋友,但至少也不要让自己再这样伤心了。 欧永浩见此情形便说:“可欣交待的任务已完成,那我也走了。好好工作,别想其他,女人一生气很容易老的。”他开了个玩笑。 这个人总是想尽办法逗自己高兴。苏宛苦笑了一下,向他挥挥手,转身进了单位。 只是这个带有苦涩的笑容却让欧永浩惊呆了。悲苦柔弱的女人原来竟是这样美的,他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愿望。 “苏苏!”他忽然叫了一声。 苏宛惊讶地回头。 他笑笑:“你看,你是一个人在家,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如果你觉得很无聊,又不想打搅可欣和小刚时,就打电话给我,我随时可以奉陪。即使无法陪你开心,也能当你的垃圾桶,让你将烦恼的事全吐光。” 苏宛略有一点惊讶,同时也心存感激,情不自禁地点了一下头,向身后摇摇手,消失在大门中。 这一切都落在站在不远处的程明眼中,心里更加难过。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更多时间伤心,单位还有一大堆事在等着他。 一进办公室,王大姐就说:“小程,处长让你一来就到他办公室去一下。” 程明的心中恪登了一下:“什么事?” “我不知道。”王大姐有一点冷漠。 程明家发生的事早有住在他家附近的同事传到单位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程明还在一力维护自己妈的同时,大家早已辩出了谁是谁非,更有甚者觉得程明简直是忘恩负义,苏家给了他美好的前程和富裕的生活,他不仅不知道感恩,反而与为了老娘抛妻弃子。财产本已分割好了,现在老太太却又为了争夺媳妇的房子,叫了一大帮人来对前儿媳大打出手,还惊动了110,真是一地狗血呀! 同事传过来的事实夸张了一些,却更符合大家惯性思维。 王大姐是热心人不假,却也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不是心直口快也不会四十多岁还是个副处长,这在政府机关是不多见的。他们跟在最高班子后面,提拔得总要比其它部门快得多。 程明进了处长的办公室。 处长见到他先问了一句:“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程明多少有些羞愧地点头。 处长打着官腔:“那么家里事弄完,接下来你可得要好好工作了。这是你前些日子统计的各县区数据,牛头不对马嘴。年轻人,不是我说你,不管家里有天大的事,你的工作是自己的本份,还是要做好的。”他将一沓红笔勾画过的纸往桌上一拍。由于程明这段时间经常缺岗,处室里人手不够,他这处长有时也不能不亲自上马,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程明羞愧地接过资料,转身走了出去。回到办公室,心却平静不下来,总是看到苏宛与欧永浩在一起的样子。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想个不停,却一个数据也没有算好。打电话到下面问,也是见了鬼一般,一个人都没找到。 正在烦恼之时,办公室来通知开会。 程明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参加。同事们见到他倒还算客气,但他总觉得大家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会议的主题是讨论上面安排的两个半脱产的研究生的名额如何分配。研究生学历对公务员、特别是还想再往前走一步的公务员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因此,这种完全由单位买单,考试容易通过、含金量还不低的证书大家更是趋之若鹜。 幸运的是,程明所在的二处竟然分到了一个名额。他用心计算了一下,不管是从学历、资历、工作上来讲,这个名额都非他莫属。原本的不开心在这一刻顿时一扫而光。 第一百一十三章名额被抢了 谁去上研究生,决定权在领导手中,但即使走过场也得作个样子测评一下。 看着自己的名字排在候选人中的第一位,程明心中更加有把握,喜气简直抑制不住,握着笔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过五分钟会议就结束了,大家都笑嘻嘻地回办公室。 与程明一向关系不错的小李走过来,悄悄拍拍他的肩膀:“程处,恭喜你呀,就要是研究生了,离提拔不远,以后可得多提携小弟。” 程明谦虚了几句,心里却美滋滋的。顺利地完成手上的工作,下班回家的路上特地跑到老娘爱吃的烧鹅店买了半只鹅和一些其他卤菜,并顺路到学校将成成接了回来——今天是第一天,孩子还不知道新家在哪里。 这次租房子时,程明是特意往孩子的学校这边靠了靠的,虽然他上班远了一些,但以后程成可以自己去上晚自习,而无需他接送。 程老太太见儿子又大袋小袋地拎了不少吃的,实在心疼钱:“昨天刚买了,今天怎么又买!成成,你也太好吃啦,手脚这样大,钱真不是钱了么?” “妈,是我买的。我有好事要庆祝。”程明的好心情受了一些影响,生怕孩子又像昨天那样赌气不吃,赶紧解释。 坐在床边看电视的程老头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都住到这种地方来了,还谈什么好事!” 老太太的火气正没地儿发,他倒自动送上门,哪里还会放过他? “闭嘴,你这一天除了房子就没说其他的。要不想呆滚回去,可有一样,想从我这里再拿一分钱你是不可能的了,以后老了不能动了也别想我侍候你!” 如此严厉的处罚终于让程老头闭上了乌鸦嘴。 程老太太又连声问儿子有什么好事。可程明的好心情此时已几乎丧失殆尽,哪里还有心情再讲? 成成多了一句嘴:“叔叔就要是研究生了!” 程太太一时没能明白:“什么?什么研究生?儿子,你又要上学?工作不要啦。” “妈,你误会了!” 程明将事情的来胧去脉一讲,程老太太听得立即乐弯了腰。 敢情天下真有这样的好事,自己上学一分学费不要掏不说,单位还能报销食宿路费,并且还有出差补贴可拿。更重要的是学成归来之后,立即成为单位的后备干部,青云直上的日子不远啦! “这可真得好好庆祝庆祝,妈再去弄两个菜!”老太太的热情很快就超过了儿子。 妈妈眉开眼笑的样子,让程明的心情又阳光明媚:“妈,不用了,我买的卤菜够多,而且都是你爱吃的。” 老太太更觉得心里美,幸亏她生了个好儿子。 这一顿饭大家吃得都很开心,完全忘记了搬家的阴霾。程老头因为有了下酒菜,还弄了二两小酒喝了一下。 晚饭吃完,程明将碗一推:“妈,我要出去一趟。” 程老太太本来想与儿子乐叙天伦的,闻言不禁有点失望:“这么晚了还去哪里?” “这几天积压的工作太多,我再到单位看一看。”程明撒了个谎,他其实是去帮苏宛打扫屋子,但实话实说老太太肯定反对。不违背妈妈的意见是程明做人的基本原则,但有一样,可以对妈妈撒谎,只要谎言是善意的就成。 程老太太被儿子辉煌的前程所迷惑,不疑有他,反而叮嘱儿子早些回来。看着儿子蹬着自行车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老太太满意地叹了口气,以后就等着跟儿子享福吧,困难只是暂时的。 进了自己原先的家,程明十分感慨。物是人非,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估计这是他最后一次整理屋子,以后再没有机会。 卧室中,苏宛的照片依旧在对他微笑,他猛地一声翻倒放在桌上——不能看,一看就心痛。 家里真的脏得太离谱,除了程明和成成住的二层楼还好一点,三层楼简直不能看,特别是老头子住过的那间客房,到处是烟灰,汗味烟味混合在一起,成了一种离奇难闻的味道,简直令人窒息。 程明屏着呼吸过去打开窗户,却被窗外的汽车灯光所吸引。 一男一女下了车,有说有笑的往这边走——是苏宛和欧永浩。 程明心中一阵痛苦,看来这两人真的在一起了,不然不会每次都这么巧地遇见。有心不下楼,但心里的好奇却令他停不下脚步。 开门一见从楼上下来的程明,苏宛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你当然不想在这里看到我!”程明有些赌气地说,因为生气忽略了自己语气。 苏宛俏脸一冷:“这是我家,你在这里我当然要问一问。遇见也好,你将钥匙还给我吧,下午我已联系过家政公司,明天他们会派人过来打扫,不必劳你大驾了。” “请人打扫?”程明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家里还有你这么多东西,你要上班又没法在家看着,万一丢了怎么办?” 苏宛满不在乎:“有什么东西,不过是些旧衣裳罢了,谁会拿?倒是你要好好检查一下,你家有没有拉下什么,别到时被当成垃圾扔了,你妈又来找我要。我可真是怕了她!”回头向欧永浩打个招呼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坐,也不看程明自顾自地上了楼。 欧永浩见程明脸色不善,知道他是误会了,便解释了一句:“苏苏说话不好听,可心却是好的,就怕你有什么拉在这里,特地过来查看一下。这不奉了可欣之命陪她一起过来。她说你工作一忙就容易丢三拉四,有一次将重要文件丢在家里,被你妈当成废纸上厕所用了,你急得都要将房子烧了。” 程明呆了一呆:“她还关心着我?”不禁感到羞愧。 “她的心是最善良的,就和她妈妈一样。” 欧永浩随口说出的话却让程明不淡定了。 “你也是认识我妈?”话一出口程明就发现自己说错,急忙又解释,“我是说苏宛的妈妈。” 欧永浩笑笑:“见过一次,上次我到C市办事,可欣让我顺路去接苏宛来上班,在苏家里遇见的。老人家亲切极了,还留我吃了顿饭。她做的饭菜手艺一流,我都吃撑着了。对了,我还见到了你的儿子,小家伙很可爱,与你长得很像。” 提起儿子,程明心里一痛:“臭蛋长高了吧?” 欧永浩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不过苏苏是说他长高了、也长胖了。她一提起儿子,就满脸的笑,眼睛中都是光彩。可更多的时候都是哎声叹气的,让这样好的女人不快乐,兄弟,你真的要反省一下了。”他拍拍程明的肩膀。 程明羞愧万分。 这时苏宛手中拿了几份文件下楼递给程明:“从书桌上找到的,你最好将四处再看一下,别丢下什么。我的那些东西明天会让人过来打包,放到我妈家去。” 欧永浩笑着迎上来:“苏小姐查看完了,那咱们可以走了吧?” “走吧!”苏宛笑了笑。两个人几乎是肩并着肩地走了出去。 程明心中五味杂陈,锁门走人。回到家却怎么也睡不着,又起来跑到外面的烧烤摊上喝了几瓶啤酒,直到程成放了晚自习,才将他一同叫回家。 酒精的力量让他在陌生的地方也沉沉睡去,只是天还没亮就醒了。头痛加上心中的不快,他越发难以入眠,索性也不睡了,起来给家人做早餐。 程老太太起来时,程明已做好了一切,就准备叫孩子起床。 老太太十分心疼儿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程明不敢说为了苏宛的事心中难过,而是笑道:“昨天搬家妈太辛苦,所以起来帮你做点事。儿子多做些,妈妈就可以省心些。” 这漂亮话让老太太心中十分受用,儿子没有白养! “你有这心就行,妈在这里怎么也不能让你受苦,这会子离上班时间还早,再回床上眯一会儿去。” 程明伸了个懒腰:“算了,不睡了,我去洗个澡。”今天就要公布上研究生的人员名单,他可不想如此颓废地出现在人前。 程老太太点点头:“快去吧,妈再给你煎两个鸡蛋,上班的人吃不好哪成。”在老太太心里,鸡蛋是最好的东西。 只可惜程明洗澡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因为热水器里没有水,昨天都用完了。 原先在家里时,卫生间装的是两种热水哭,太阳能和电的,并且太阳能还有自动上水功能,只要没水了,就会自动上满。程明早就养成了一年四季,随时在家可能洗澡的习惯。可如今这个习惯必须得要戒一戒,租住的屋子,房东当然是能省一个好一个,热水器的容量小不说,也没有装自动上水器,若是忘记了上水,对不起,第二天就是没有。 昨晚最后一个洗澡的不是程明,而是成成。小孩子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与原先在家时一样,没了水就上床睡觉,澡也没洗完。 程明看着放不出水的龙头发愣。肮脏的马桶、污浊的浴缸、发暗的洗脸池,他忽然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 真的要在这里生活半年?他简直不敢想像。 胡乱地洗了把脸,梳好头发,回到房间找衬衫换,可哪里能找到一件可以穿得出去的?他的衬衫还挤在皮箱中,一天了没有拿出来。这会儿取出来,皱得厉害。他叹了口气,他喜欢全棉的衬衫,这种衬衫最难打理,每次洗完了都要烫一下,更何况一天都塞在箱子里? 拿着衬衫去找老娘要熨斗,老娘一句话就将他打发了,她不知道在哪里,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收拾到这件东西。 毋庸置疑,东西还在苏宛的房子里,但他好意思去拿么? 程明的心情立即降到冰点,默默地回房找了一件不大皱 的衬衫穿上,自己将昨晚换下的衣服给洗了——不要指望老娘,她喜欢用洗衣机将衣裳甩得干干的再晾出来,这是最伤衬衫领子的,已经有好几件被她洗坏了。之前坏了时,有苏宛不声不响买回新的,以后可不行了,他的工资只够一家人吃饭付房租的。 当然妈妈是答应了由她付,但她得将钱拿出来才行呐! 到了单位还算早,程明拎着水瓶去打水。排队等水的当儿,大家都在谈天说地,自然地要提到这一次研究生的人选。 “定下来了,一处是王蕊,二处是小郑。”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发布着消息。 程明头皮一阵发麻,怎么回事,又不禁安慰自己,道听途说不能相信。 小李悄悄地蜇过来,捅了他一下,声音小小的:“听说了吗,你们处室派了小郑去。” 程明勉强挤出个笑:“谁去都一样。” 心中却似敲了一面急鼓,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处处碰壁 程明几乎是跑着去的处长办公室,一敲门小郑在里面,满脸笑容的样子让程明立即就明白事情真的定了。 见他进来,处长未语先笑:“是小程处长啊,你来得正好,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去。” “黄处,我来是想问一问研究生的事。”程明心急如焚,也不管还有其他人在,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处长并不有接他的话碴,而是对小郑挥了一下手,让他先出去,然后才让程明坐下,并亲自张罗着要倒茶。 程明哪敢让处长亲自服务,再说也没有心思喝水。研究生的事若泡了汤,琼浆玉液也喝不下去。 黄处却非常淡定地介绍着自己的好茶叶,并告诉他一些茶上的养生之道。实际是程明来得太早,他虽有找他谈话的打算,但怎么谈却还没有想好。 “黄处,我听说研究生的事定了?” 黄处刚一坐下,程明就开门见山。 处长也不瞒他,打着官腔的哈哈:“年轻人,消息挺灵通嘛。定是定了,不过我还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你是我的副手,处室里的事还是要讲究民主的。” 程明心中一喜,难道事情还有商量? “我对这一次上研究生是做了充分准备的,您放心处长,我一定不会耽误工作。”他急忙信心十足地表态。 黄处长和颜悦色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你我一直是非常信任,赵市长对你也非常赏识,说你能做事肯做事想做事,所以我才犹豫。你也知道秋天到了,正是农口部门繁忙的时候,往年都是由你负责这一块工作,上情下达、下情上传都少不了你,市长的很多讲话材料也都由你写,暂时我还真离不开你。所以……” 程明彻底明白了,处长话说得好听,实则不过在宽慰他的心。什么少不了他的帮助,这地球少了谁不能转? 他有些不甘心:“黄处,您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工作和学习之间的关系……” 这个年青人如此拎不清,令黄处长不大高兴,话还要怎样讲呢,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工作不行,领导不让你去,这也太伤人了。可话还是要继续谈下去,伤人也没有办法。上面决定下来的事,身为处长的他也改变不了。这个名额之所以放在他们处室,就是给小郑准备的,程明作为候选人不过是个幌子,他怎么倒还当了真? 黄处清了一下嗓子,脸色也渐渐恢复成了公事公办:“小程呐,爱学习这是好事,但还得要分清轻重缓急。身为一名党员、一名干部更要顾全大局。我是有心推荐你去,但上面说了离不开你,所以我也没有办法。此外,昨天你的测评结果很不好,在四个人中是垫底,这是我没有想到,所以现在我也不能硬去替你说话。如果我一定要安排你去,别的同志会有想法。”他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正是官场多年练就的油滑。 程明的心被重击了一下。 自己测评不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他不敢讲,论工作能力和敬业态度,他一直是倍受领导夸奖和同事称赞的,处处测评都是全单位第一。如果说自己懈怠,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不过那也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难道大家就不能体谅一下? 再争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程明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他的背影,处长十分不高兴。 这个年轻人也太没有礼貌,有情绪可以,但要善于调整,更不能带到工作中来。一个不高兴,竟给脸色给上司看。这样的下属培养何用?如此没有城府,也难成大器。 本来还想告诉他明年上半年还有一批名额,可以及早作准备。现在黄处干脆咽下了嘴边的话。他既不识好歹,自己又何必作好人。 程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呆坐了半天,默然无语。 见他如此悲苦,王大姐的同情心又被挑起来,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小程,这件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机关里一向如此的,很多事并不按照工作成绩来。” “大姐,我真想不通,论能力论资历小郑最浅,凭什么这一次就轮上他?”程明很是气愤。 王大姐见他情绪太过激动,赶紧将虚掩着门关实了。 “你这还不明白?小郑是赵市长亲自点名让他去的,处长也做不了主。说实话,要是以前这名额肯定是你的,因为赵市长一直非常器重你、看好你。可这两个月你对工作也太不上心,频频出错不说,市长有几次临时派任务抓差,点了你的名要你去,结果你都不在,是小郑顶上去的。这让领导还怎么能够信任你?领导才不会管你是因为孩子的事还是父母的事,他只要他想要的结果。” 她可谓一针见血。 程明恍然大悟,心中懊恼不已,多年努力算是白费了。在小郑第一次替他当差时,大姐就好心提醒过他,可他没有放在心上,反而还感谢小郑关键时刻帮他解决了难题,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小程,大姐说句多嘴的话,以后你真的得静下心来好好干,”她悄悄地努嘴指了指门外,“之前你婚姻美满工作顺利,多少人表面羡慕内心妒嫉?这些天你总是出错,一些别有用心的不仅不会帮你补救,还会落井下石。你又总是请假,处长就是想帮你说好话,也说不上嘴。机关复杂呢,你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过去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从头开始吧。” 程明点了点头,心中黯然无比。做牛做马好几年,仅因为一两个月的不好就将之前完合否定,这让他心中别提多委屈了。 他不知道是怎么熬到中午下班的。垂头丧气地回到家,老太太眉开眼笑地问他上学的情况,他本来不想告诉老人,但几句话之后,却又难忍心中的悲愤,还是一股脑地讲了出来。 程老太太一听就愤怒了:“什么?把你挤了?凭什么,还有王法吗!我下午就找你们领导说理去,欺负我儿子,做梦!” 程明吓了一大跳,心中后悔极了,如果老娘真到单位一闹,那他可就真完了。没有办法只得再花双倍的时间去劝慰自己的妈,好不容易才将老娘劝得回心转意,他也到了该上班的时候。 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中午不眯一会儿下午上班就没精神,今天却因为王大姐的提醒,怕自己的在家睡了会迟到,决定早早到单位去,在办公室里再打个盹,也算上班休息两不误。 谁知刚走到半路,便接到苏宛的电话,让他到抽空到房子这边将东西搬走。 听到苏宛的声音,程明忽然像见亲人似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苏苏,东西先放你那儿吧,我有空时再去拿。”他打了个小九九,这样就有借口找苏宛了。他有满腹的委屈和不满想找人倾诉,可身边却缺少知心人,同事那边不能讲也没兴趣讲,老娘这里谈不到一起。放眼A市,能够理解他听他倾诉,并且还能出主意的,大约也只有他的前妻。 没想到苏宛一口拒绝:“不行,这房子已经有人订下要买,必须赶紧拿走。我妈那儿也没处放下这些东西。”口气无比地绝决。 房子居然卖得这样快?程明心中更加难过,想了想问:“是些什么东西?”在整理行礼的时候他已经细心了又细心,怎么还会有东西拉下? “你来拿就知道了。”苏宛这样说了一句后,便挂了电话。 程明看看时间,这时候过去肯定来不及,只能下班后前往,还是必须再和苏宛说一声。手机拨过去,苏宛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连续打了两次,苏宛才接了。 “还有什么事?”她的语气十分冷淡。 程明有点讪讪的:“我这会儿要上班,下了班再去拿,行不行?” 苏宛停顿了两秒才回答:“可以。不过,这时候有车这里,你要来拿东西的话可以直接帮你运过去。晚上也可以,但是得你自己的带车来了。你有办法找到车么?” 她倒还是关心自己的,不然不会这样问。但在发生了今天上午的事后,程明可没有勇气再请一下午的假,所以连声地答应了下来:“车没有问题呀!” 苏宛听说他能自己的搞定车的事,便也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挂了电话。 程明跨上车骑了两步,越想越不对劲,苏宛今天老是急着挂他电话做什么?想了想又拨过去,果然不出所料,苏宛的电话还在通话中。 他无法淡定了。不用问,苏宛一定是在和欧永浩打电话。虽然是女孩子,她可没有煲电话粥的习惯。若不是让她心动的男人,她哪有这么多话讲? 几乎没有考虑,他将手机设成了自动重拨,跨上车就往自己的原来家的方向骑去。 在大概两分钟之后,苏宛终于接电话了:“你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是不善的。 程明心中在冷笑,这是自己耽误她与欧永浩通话了,所以才不耐烦。嘴上却在说:“苏苏,你现在是在房子那边吗?我让朋友过去拿东西如何?这样也免得你晚上还要过来一次,我也不用找车了。” “随便你。”苏宛这样说了一句,不出意外地又将电话挂了。 程明急得上了火,试着再打,电话依旧在通话。他收起手机,脚下更加卖力地骑着车子往前赶。 果然,在自己家的大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车旁站着苏宛与欧永浩两个人。他们正埋头谈着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打翻了醋坛子 程明的自行车一直骑到两人面前才停下,汗流狭背的样子与欧永浩的干净整洁一比,简直狼狈至极。 苏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不想我来!”程明很生气,也很委屈。 这种无名火让苏宛愣住了,转瞬也不高兴:“你来与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既然来了就将一些东西拿走,正好永浩找了车在这里,顺便帮你运回去。”她转身走到卡车旁边停的一辆卡宴车旁边,开了门将自己的手提包放在副驾驶上。 居然已经叫人家永浩了,而且还如此自然的将东西放到别人的车上,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谁都不会信! 程明无法表示自己的伤心。 离婚不过一个月不到,她就另外找了人,别是之前就找好备胎,才绝决地与自己的分开的吧? 但看看自己再看看欧永浩,又不禁失去了争取的勇气。 他拿什么与人家比?苏宛跟着自己这几年付出很多,也吃了许多苦,放她去追求好的生活吧,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只要欧永浩是真心对她的,他就绝不拦阻。 “我说错了,”他的态度顿时软和下来,“苏苏,你别放在心上。”他本来还想和苏宛说一下自己的工作上的委屈,但欧永浩在场,他迟疑再三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苏宛没有开口,只是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分明是漠不关心。她的手机却又在此时响了,几乎没有迟疑,她走到车上去接。声音不大,但由于车窗未关,还是有几句陆陆续续地传到程明的耳朵里,原来是她妈妈的电话,说的也是关于孩子的事。 程明忽然脑子中灵光一闪,欧永浩就在跟前,苏宛方才也未必就是打电话给他。 苏宛接完电话,与刚才面无表情的样子完全不同,竟是兴高采烈的:“宝宝找到了,在隔壁班上呢。” 欧永浩听了也不禁松了口气,笑道:“这小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是怎么做到的,睡觉竟能睡到人家床上去,厉害!那你不回C市了吧?” “回呀,都已经将你叫过来了,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给个机会你练练车技。”苏宛笑道,竟有一丝少女的憨态。她这些天冯小刚和欧永浩的轮番劝说下,已经准备换工作了,单位那边也递了辞呈,所以上不上班无所谓。 程明见他们说着自己的完全不懂的话,不禁又是难过又是好奇:“苏苏,宝宝怎么了?” 苏宛心情好,顿时也不瞒他,一五一十地讲了起来。 就在刚才她打电话给他的同时,苏妈妈打来电话,说小臭蛋在班上睡午觉睡得好好的忽然不见了,这可将老师吓得不轻,因为她刚才打盹来着,学校可不允许,现在不出了事,处罚可想而知。苏妈妈当然也是吓得半死,赶紧打电话让苏宛回家找孩子。 苏宛完全懵了,这一次来上班是苏一鸣将她送过来的,没有开车,A市有车的朋友也只有冯小刚夫妇和欧永浩。可冯小刚夫妇昨天出发度蜜月去了,她只得立即打电话让欧永浩过来送自己回去。谁知这里人车刚到,苏妈妈竟又打来电话,说孩子找到了。原来是宝宝睡醒了要上厕所,见老师睡着就没有惊动,自己跑到两个班共用的卫生间去尿尿,尿完就晕向了,直接跑到隔壁班的空床上继续睡。 “苏苏,你妈妈可真会带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为别人着想。”欧永浩由衷地赞叹了一句,下面还有一句没有说出来,他也希望他的孩子将来有这样好的外婆。 苏宛很是得意:“我妈是什么人呐?全苏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没有不说她好的,连我叔叔那样大的老板都信服她。从小她就教我们恭让友爱的道理,与邻居亲戚们就没红过脸。” 欧永浩惊叹:“伯母可真是高大上,怪不得每次见她,我都自惭形秽。”夸张的语气让人又好笑又好气。 相处这几天,苏宛已知道他的个性,当即笑道:“小朋友,你不用担心自己,回头让我妈给你上上课,还是属于能够挽救的。” 她开了个玩笑,欧永浩却很认真:“我是真的很希望得到伯母的教诲。” 苏宛直叹气:“你别总是油嘴滑舌的好不好,是不是你们从国外回来的,都是这幅德性?” 欧永浩一本正经:“苏苏,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苏宛越发笑得乐不可支。 见二人谈得热火朝天,自己完全像是多余的,程明有点尴尬,更有点不是滋味,轻轻地咳了一声,以提醒二人自己的存在:“苏苏,你叫我来到底拿什么东西,一会儿我还得要上班呢。” 苏宛这才醒悟过来:“对呀,只顾了宝宝的事了。”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你搬家的时候一件家用电器都没拿,所以让你过来搬几件回去。不然过两天新房主交接了房子,想拿也拿不了。” 程明愣住了,心中五味杂陈。自己的老娘那样对苏宛,苏宛还在关心着自己,这样的女人天下难找,自己当初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难怪单位的人都看不起自己。 他羞愧地低下头:“谢谢你,苏苏。不过,我真的不需要,你将它们卖给新房主,还能多卖一些钱。” 苏宛笑笑面虎:“别这么说,这些东西也有你花的钱,离婚时大家也没有具体谈谈怎么分配。现在既然你搬出去住,就拿走吧。新房东是要重新装修的,还怎么会要这些旧的东西?” 程明更加过意不去。这就是苏妈妈的苏式善良,为了不让获得自己帮助的人不好意思,苏妈妈在送东西给别人时,往往都是表示这件东西本来就不要了,你拿去派上用场是最好的,是帮我的忙。这样受助之人就会觉得心安理得一些。 “谢谢你呀,苏苏。”他的感激是出自真心诚意的。在苏宛要给他的东西中,至少有两样是他非常需要的,摩托车和挂烫机。他的经济能力让他没有办法重新置办这样的必需品。 欧永浩笑着问苏宛:“请问苏小姐,现在还需要在下做下什么,只管吩咐。”学着电影中的绅士弯了一下腰,以表示自己听命于眼前人。 “做什么?将东西装车呗,早点干完早点走人,我还想赶到家吃晚饭呢。”苏宛笑着说了一句。 欧永浩当即表示遵命。一拍手,几个工人从车上跳下来,走到欧永浩跟前:“欧先生,还有什么需要装的么?” “别问我,咱们都听苏小姐的,她说搬什么就搬什么。不过你们可要弄清楚了,刚才搬的东西和现在搬的东西不要送到一个地方。”欧永浩很认真地说,一面将自己的墨镜和车钥匙顺手递给苏宛,看他摩拳擦掌的样子,分明是要和工人一起干。 他这样,程明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当即也下了车,将自行车放到一边去。 苏宛娇嗔地喊道:“欧永浩,我求求你别再叫我小姐了,好吗?冯小刚那家伙就爱捉弄人,总是这样称呼可欣的闺蜜们,我们都决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了。你若是不想被误伤,最好从此老老实实地叫我们的名字。” 欧永浩只是笑:“我也不想与你这样生份呐,可你一直不肯让我叫你苏苏,没办法只好这样保持距离了。” 苏宛无奈地摇着头笑:“我不肯让你叫,你不还是叫了么?”转身时了屋子,去指挥大家搬东西。 程明没有想到苏宛竟是要将家中所有的电器都给他,并且还让他看中其他什么都拿走,顿时燥得满脸通红。 拿什么,他有这个脸么?所有这一切都是苏妈妈买的,程家可没花过一分钱。说什么旧的,他们住到这房子里才几年,哪一样不是搬进来之后才置办的?有几件甚至是全新的,是苏妈妈上次住在这里时,见他们没有给添置的。 “苏苏,我真的不需要这么多呢!这些都是妈花钱买的……”程明不住的拦阻着。 可是苏宛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一个劲儿地叫工人往车上搬。 欧永浩也赞成苏宛的做法,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送了人,就代表苏宛真的对过去划了句号。见程明还在客气,他拍了拍程明的肩膀:“程处,你就收下吧,出租屋里什么都不全,拿去了你至少无需再添置新的。你给个地址师傅,让他直接帮你送到府上去就行。苏苏还急着回家,一会儿我们就先走了。” 与苏宛接触越多,欧永浩便越觉得她人不错,是个终身伴侣的好人选。在国外生活多年,他还真不在乎这个女人是不是结过婚。对她的善良他非常赞赏,但这份善心涉及到前夫,出于本能,他是不想让他们接触更多。 看着两人坐着欧永浩的卡宴离开,程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回头看看卡车上,装满了东西,他方才忘记告诉苏宛了,他租的房子实在很小,真的装不下这些。拿回去了,只怕多少还要变卖一些。 开车师傅等了半天,见他迟迟不开口,便有些急了:“老板,东西送到哪里,您倒是说个话。这大日头底下,我们闷,你也晒呀!” 程明这才醒悟过来,将自己新地址和妈妈的手机号写下来给他,又画了一条路线图。 师傅人很好,接过来笑了笑:“行了,老板。您放心,准保帮你送到。你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通知他们一声!” 这一句提醒了程明,他急忙掏出手机,可一连拨了几次,老娘都一直未接。老头子是没有手机的,程明只得将电话直接打到房东家。 房东还算热心,答应帮他告诉他家人。但过了不一多会儿,程明便又接到了老头子从房东家打来的电话:“明,你让人送什么东西来了?你妈不在家,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归置。” 程明气得要死,这就是自已的父亲,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事也不管。 “我妈一会儿就会回来,东西到了,你让人先搬到屋里去再说。”他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误,现在都已下午三点多,必须得到单位去。 老头子却不肯挂电话:“不行不行,你得让你妈赶紧回来。” “我这不是正打电话打她吗?”程明没有好气的说。 老头子似乎意外:“你打电话打她干嘛?她不就在你们单位吗?直接叫她回来就是了……” 程明只觉得头嗡了一声,老爹后面还说了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将手机往兜里一摧,跨上车就往单位赶。 但愿老娘在单位还没给他捅下什么漏子! 第一百一十六章是要工作还是要脸 程明刚往前骑了没有两步,电话便在口袋中震动起来。他以为又是父亲打来的,也懒得去接。可电话就那样执着的响着,令他不得不停下来。 这一看才知道大事不好,竟是王大姐。 “小程你在哪里?快到单位来,处长发火了,赶紧将你妈弄走!”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压得小小的,显然是背了别人打给他的。但依旧如同疾风骤雨,打得程明的脑子生疼。 程明急得头晕腿软,浑身几乎使不出一点力气,咬着牙又上了车。他不知道是怎样到的办公室,刚转过走廊,离处长办公室还有一定距离,便听到自己老娘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声音今天是如此刺耳,令他简直听不下去。政府办本来是办公之地,现在却像农贸市场一样热闹,工作人员无比齐全地站门外,一边侧耳倾听一边小声议论,程明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这一次程明算彻底明白老娘去苏宛单位闹时,苏宛是什么感受,她为何最终那样决绝地选择离婚,都是因为怕了他的这个妈。 王大姐一见他就冲着他嚷:“快到处长办公室去,好家伙,你妈将秘书长都惊动了,再这样下去,市长也得亲自来给你道歉。”这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再一次实话实说,这话如同一座大山,压得程明喘不过气来。 小时候上学,但凡他受了一点欺负,老娘便要闹到学校去、闹到同学家里去,搞得老师们都不敢教他了,同学们也都绕着他走,吓得后来他在学校就算受了天大委屈也不敢回家说,就怕老娘又唱她的拿手戏。 这一次实在是他的疏忽了,以为自己已是成年人,妈妈也老了,不会再发生学校里的事。 但显然他错估了形势,这一错估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见他进门,黄处似乎松了一口气,同样表情的还有分管他们这一口的钱秘书长,显然大家都对老太太无计可施了。 “小程,老人家累了,你快带她回去休息。至于研究生的事,我们再开会研究研究。”钱秘书长既是官腔也是实话。 程老太太久经沙场之人,可不会轻易上当,依旧在抹着眼泪:“秘书长你可得给我们家明作主,他工作一直兢兢业业,没少做出成绩,这研究生不给他没有道理。如果您还做不了主,我就找市长去,天底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么?” 钱秘书长给吓着了,多大点事还要惊动领导,他是乌纱帽不想要了么? “是的是的,老人家您说得有理,我们一定会尽快将此事落实到位。”钱秘书长一面敷衍着,一面给下属们使眼色。他是从乡镇书记上来的,见过难对付的老太太,就没见过这样难对付的,再纠缠一会儿,只怕自己的高血压也要犯了。 程明哭丧着脸:“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赶紧回去吧,我们这是上班的地方。” “妈不来不行呐,明,”老太太一把攥住儿子的手,“别人将你的名额挤了,妈不来为你讨公道,谁会为你讨公道?你们的领导是公正的,已经答应去查这件事。儿子,你放心,世道是公平的,绝不会让老实人吃亏,这个研究生你上定了。”老太太的口气,活像这个地盘是她的地盘,一切皆由她说了算。 程明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算什么事!妈妈到这里来一闹,就算这研究生名额归他又怎么样,他以后还能在这里工作么?领导会怎么想他,同事们又会怎么想他?一个领导不疼同事不爱的家伙,还想在什么美好前途? “妈,研究生这件事就算了,本来就是我不够资格,我服从领导的安排。”程明立即表态。 可惜他来得太晚,不管是处长还是秘书长都被老太太闹怕了,只求赶紧将这尊神送走,至于多一个少一个研究生的费用根本不算问题。当然在惧怕老太太的同时,他们对程明也刮目相看,原来他先前的老实肯干都是假的,一切皆为利益,一旦个人利益达不到,便让自己的老娘出来闹,看来大家的传言也不尽是假的,难怪苏家好好的姑娘要与他离婚,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姑娘,家境好,模样好,教养也好。 “小程,研究生不研究生的都别再讲了,你先将老太太送回去再说。”秘书长赶紧说了一句。他向来是个慢性子,今天却急不可耐。 黄处也紧紧跟上:“是啊,咱们这里毕竟是办公地点。”他声音不大,却给人无限压力。 程明与他工作日久,当然明白他的话外之意,这是表示他已经不高兴了。程明点了点头。 可程老太太如何肯听儿子的?一转脸看着秘书长:“领导,你必须将这事先订下来,不然我回家不能安心,你们可不能欺负一个农村老太太!” “大娘,刚才我不就和你讲过了吗,我也不能作主,需要大家坐下来好好研究的。我若是直接拍了板,那不成一言堂了吗?您是一个有觉悟的人,不会让我为难、让我犯错误吧?” 钱秘书长做思想工作向来有一套,可惜的是在程老太太这里不管用。 她颤颤微微地站起来,冷不丁地就往地上一跪:“我不能让您犯错误,可您也不能让我寒心呐。政府是人民的政府,可得为人民作主啊!秘书长,您就是青天大老爷……” 秘书长这时是脸色发青,他示意程明将老太太拉起来。 可程明哪里能拉得动。加上一个黄处长,老太太还是巍然屹立如泰山。 秘书长被缠得实在没了办法,还有一个市委书记召集的大会等着他去参加,老在这里与一个老太太纠缠算是怎么回事。 他索性走出门,点手将程明叫了出来。 “小程,你也是个党员,觉悟也不低,怎么能让你妈妈到单位来闹?赶紧将你妈领走。”说完扬长而去。没办法治农村老太,但治下属还不是小菜一碟? 程老太太没想到自己的这样一跪,竟跪走了一个大领导,此时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只能又用上了自己的哭功。 黄处见秘书长走了,顿时也站立不住,趁着老太太掩面哭泣的当儿,一个箭步跨出门外:“我看看秘书长去,小程,你赶紧弄走你妈。”他也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程家母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要论程老太太的本心,是要再去找大领导的,可程明哪里敢放任母亲,好说歹说,连劝带求,眼泪都下来,就差跪在地上,这才让妈妈答应回去。 走廊上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但程明明白,一双双眼睛正在门背后盯着他们看,只待他们母子一进电梯,这群人又会不约而同的出来,又要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明天他还能来上班吗? 想到未来,程明心中简直苦恼极了,却还不能在老娘面前表露出来。不然,以老娘的脾气还得与他再来一回天翻地覆地争吵。 程明没有力气骑车带着母亲回家,只得伸手招来一辆的士。打的很奢侈,他却没有办法不选择。 程老太太心中此时也不大得劲儿,今天来这里她算是赢了还是输了,自己与两个领导一直谈得很好,可就是儿子来得不是时候,不然儿子的研究生一定早就定下来了。 “明,你说这研究生的名额你们领导会给你吗?”她不放心地问着儿子。迄今为止,老太太出马还没有败北过。当然要除去苏宛指着她鼻子骂的那两次。 可她的儿子正在担心着自己的饭碗,现在哪有心情考虑这个,只是敷衍了事般地回了她一下。 这种模棱两可的答覆显然不能令老太太满意:“要不然明天我再来找找其它领导?”这话与其说是在问儿子,不如说是在问她自己。向来老太太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只要定下来的事就不会犹豫。 程明只觉得头都大了:“妈,您别再来了,好吧?这对我影响不好。”其实他是想说,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明天老太太未必能进得了市政府的大门,与其在门口受保安的羞辱,还不如就不来。 程老太太误会了儿子的意思:“怎么,你是觉得妈给你丢脸了?”她拉着衣襟开始抹眼泪,“妈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这大日头底下的,妈可是问了若干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深一脚浅一脚地找到你们单位。” 她也委屈极了,一切为了儿子,儿子怎么还不见情? 程明只得又打起精神来,好好安慰了一下自己的老娘。现在他也想清楚了,大不了就是工作不要罢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但辞掉工作他能干什么呢?老娘又由谁养? 回到家门口,运货的车已经走了,家里家外堆了一大堆东西,程老头则一个人坐在门口发愣。一见他们,老头子便将手中的扇子一丢:“小明,你这办的什么事,拉来一堆东西,也没有人帮我归整,这样热的天,你要将老子晒昏就好了!” 一言未了,程老太太已出言喝止:“你对儿子吵什么,儿子已经够瞧烦的了!” 老头子本想回两句嘴,一见老太太眼睛红红的,便又识趣地咽下了嘴边的话。 看着一地的家用电器,老太太也有些惊讶:“明,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还能哪里?”程明苦笑,“苏宛将房子卖了,这些东西是她送给我们的。” 老太太惊讶得合不拢嘴,这个前儿媳妇还真大方,这些东西就算卖卖旧货也得好几万吧,更别提新的价格了。 她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但要她说前媳妇的好话还是不可能的:“她不要的破烂就往咱们屋里送,还真瞧得起你!我们这里哪里放得下。明,你要是有骨气的,就不要她的东西。” 老头子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喜欢的DVD和碟片,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干嘛不要,不要傻呀!你又没有钱买,人家送来你不假装不见情。” 老太太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你到底是哪头的?尽帮着小女人说好话。你是她亲爹呀,也没见她有多孝敬你!” 一句话骂得老头不开腔,但心里却未必服气。小儿媳虽不怎么与他说话,但吃喝上面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他,逢年过节也常有零花钱给,他为什么不能念人家好? 东西想要全部装进屋里,显然是不可能。程明没有办法,只得打算再去找房东借间屋子先堆着。程老太太自告奋勇地去了。说到底她还是心疼儿子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米要煮成熟饭 一个机关工作人员,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在单位会有真正的朋友,但当他连一个表面的朋友也没有时,其工作环境可想而知,心情也可想而知。 程明现在就是如此,因此每日上班令他比坐牢还要难受,领导冷落他,同事们疏远他,就连一直心直口快的王大姐对他似乎也冷淡了许多。他每一天从早晨上班到晚上下班,几乎说不到十句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别人都不跟他说。有个那样厉害的老妈,谁敢招惹他? 小学时的痛苦经历居然会在工作单位重演,程明简直欲哭无泪。这一次比上学时更痛苦,因为学校到一定时间就可以换,单位却不知何时才能换。 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那一天就没忍得住,将一切都告诉了妈呢?在母亲的眼中,儿子既使唤八十岁了,也还只是她的孩子。保护孩子,是母亲的天性! 研究生程明还是没能上得了,因为市长说了,不能因为一些同志想用不正当手段谋取私利就满足他,这种事如果得逞了将会后患无究,以后大家都去搞不正之风,谁还认真工作。这里是政府部门,不是菜市场,可以讨价还价。 这段话大家传得神乎其神,仿佛都是市长亲口对他们说的一般。 程明可不敢将单位发生的一切回去告诉老娘了,再出点什么事他就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可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一家四张嘴在等着他养,还没有算上要他付抚养费的儿子。 每当想到儿子,他便一阵心痛。自己在这里费心巴力地照顾着侄子,自己的儿子反倒顾不上,不论从哪一方面讲,他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这一切后果,固然有妈妈的原因,但自己也未必就没有责任。 不知多少次他拿出手机,想拨通苏宛的电话,向她诉说自己的痛苦,却又每一次都默默地将手机又收了起来。以他对苏苏的了解,如果苏苏知道他的困境是一定会帮助他的,但他还好意思接受她的帮助么?特别是现在她的身边已经有了欧永浩。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外界是有苏宛就是欧家新儿媳的传闻的。 看着儿子日益消瘦,程老太太十分心疼。但她绝不会想到是自己到单位闹过一番后才令儿子倍受煎熬,而认为这一切是苏宛的责任,因为从儿子的话里话外她能听出,儿子对前儿媳还有感情,不然也不会在她提议卖掉一部分电器补贴家用时,受到儿子的强烈反对。 一想起前儿媳,程老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诚然,这个儿媳家里有钱,但光有钱不听话有什么用?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在医院给她的难堪。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儿子死心? “大姐,这还不容易。男人都是得新忘旧,给他重找个黄花大姑娘,未必他还记得之前的老婆。” 老太太的那帮老乡果然是给力的,提出的建议几乎与她肚中蛔虫想的一个样。 “小妹,说说是容易的,但到哪里去找?我儿子那爆脾气,我叫他去相亲,他能两天都不和我说话。”程老太太叹了口气。老了就没用了,会被儿子拿捏在手中。 被称作小妹的这个女人与程老太家住得最近,大名叫程粉妹,虽不是同一村的,可因为也姓程被程老太太认作了同族小姑子,两人关系最好。 程粉妹也不含糊:“大姐,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也不用相亲那样麻烦。” 老太太脱口问道:“是谁?” “还能有谁,我女儿温雀呗。”程粉妹略有一些不好意思。妈替女儿做媒确实过火了,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她可不能让机会错过。 程老太太眉开眼笑:“是小雀儿呀!” 她当然不会明白程粉妹的一片苦心。表面上这是为她的儿子着想,实际上却是在为程粉妹自己在饭店做服务员的女儿——温雀打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程家虽然现在租着房子住,程明也是个二婚男人,但人家总是干部,又是大学生,还没有孩子。等单位分的房子一到手,依旧房屋宽敞、装修豪华。而且程粉妹已然参观过苏宛赠送的那些家用电器,按照B县嫁女儿的规矩,男方出了房子,女方得出家俱电器。现在可好,有了苏宛的这些,嫁妆都省下了。 程老太太不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是二婚,就配不上人家黄花大闺女。相反由于温雀只是一个高中毕业生,又没有安稳的工作,所以还是觉得人家高攀了自家的,但看在小姑娘模样相当不错,对她也好的面子上,就不计较这些了。 唯一担心的是,儿子能同意么? “大姐,又不说是相亲,只说你认干女儿,让你儿子负责安排一下,两人不就见面了么?”旁边一同买菜的同乡李淑娥插了一句嘴。 程老太太恍然大悟:“是哟,我早就说过要认温雀做干女儿,可一直忙得没有时间。这倒正好了。” 与程粉妹约定下时间,程老太太兴冲冲地往家里赶。 因为是星期六,程明还在屋里睡觉。程老太太实在难捺心中的高兴,进屋将儿子叫了起来,可是认干女儿的事才一说出口,就让程明否决了。 “妈,认什么干女儿呀,我劝你和那帮女人少来往,如果不是她们当时到家里去,苏苏还不见得就将咱们轰出来呢。” 程老太太一听“苏苏”两个字,顿时柳眉倒怪:“罢了,少提你那宝贝老婆。人家去也是好心,谁知你老婆那样厉害,也不知塞了什么好处给派出所的人,让警察都帮着她说话了。有钱人就是狠,可我也就要活出骨气,不受她拿。” 程明不耐烦地又翻身躺下。 见儿子不高兴,程老太太的态度又软和下来:“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咱们就别提了。你看认女儿这件事妈已经说出去,再后悔也不合适。妈倒是想要在家张罗,可咱们家这样小,哪是待客之地?你常在外面搞接待的,帮妈张罗一下。这是五百块钱,妈给你放这儿了。” 她说完叹了口气,慢慢走了出去。 程明倒真的不能不管,无可奈何地起身,随意梳洗一下,骑着车出去找地方。平时接待的饭店肯定是不能去的,五百块还不够一客的钱,只能在附近随便找个家常菜馆。事情办完回来和老太太一讲,老太太笑得眼都没了:“好好好,别替妈省钱,有的钱能省,有的钱不能。第一次请客,无论如何妈不能给你丢脸。” 程明啼笑皆非:“只要妈你高兴,丢不丢我脸没关系。”他打了个呵欠,又往里屋走。现在他就是这样,白天困得很,晚上睡不着,总之是成天萎靡不振。 老太太呵呵地笑:“晚上你可一定得去。” 程明苦笑了一下,他不去怎么办?直接交给自己的妈,只怕她连饭店的门都找不到。 中午吃过饭,老太太就在给儿子烫衣裳。这可是破天荒了,挂烫机这东西是要技术的,所以她从来都不碰,程明的衣裳换下来都是苏宛负责洗烫。老太太今天初次使用,居然也能像模像样。 程老头期期艾艾地凑过来:“老太太,今儿高兴,倒是也给我烫件衣裳,别到时候我去了给你丢脸。” 老太太心情好,居然也答应了。随便找了件儿子的旧衣裳,烫了给老头子晚上穿。 人靠衣妆,佛靠金装,程明如今不大参与接待,难得穿正装,今天穿上依旧还是个帅小伙子。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程明心中五味杂陈,身上的这件衣裳还是苏宛给他买的呢,价格贵得令人咂舌,叫他自己去肯定舍不得。 晚饭吃得很热闹。程老太太今天是精心准备过的,见温雀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表示同意这件婚事后,老太太立即拿出一枚金戒指送给她作见面礼。 这枚戒指真是眼熟,程明当时就愣住了,这不是他买给苏宛作为她生孩子的奖励的么?现在居然到了老妈手中,还作为她送给干女儿的礼物。他想起了程成和他讲过的话,心中十分不快,若不是为了照顾老娘的面子,早就离开了。 一直压抑的心情令程明喝了不少酒,嘈杂的声音越加令他烦燥,喝到一半,借口上厕所出来,从吧台要了几瓶啤酒,自己坐到门外的桌边对着瓶子吹。一坐下,手就不争气地去拿手机,拨的自然还是那个号码。 因为酒多了,拨了几次才真正拨了出去。 可是苏宛却一直没有接。正当程明想要挂断电话时,电话却又通了。 “有事吗?”苏宛的声音是那样遥远。 程明心如刀割:“苏苏,对不起,你受委屈了。”他抱着手机呜呜地哭。 电话那头的苏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过去那么久了,不要再提啦。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就挂了。” 程明却只是哭着,他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最终还是苏宛那边先挂了电话。 “大哥,你在这里干嘛?干妈很担心你。”温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程明抹了一下眼泪——在一个陌生女人跟前哭是很丢脸的。他嗡嗡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他们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去结账。”一仰脖子,一口气喝完了最后一瓶酒。 “还没有呢,”温雀笑笑,伸手从他手中将瓶子接过去放下,“少喝一点,酒多伤身。” 程明却只是一个人苦笑。 温雀倒很有耐心,坐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满满地都是对程明的敬佩。可惜程明没有情绪。特别是在心中想着一个女人,身边却坐着另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时,更加感到厌烦。 他忽然地站起来,跑到吧台上要了一瓶二两五的二锅头。温雀急了,恨不得从他手中将瓶子抢过去。但两人个头差了一大截,如何能够抢得过他? 程明一口气将酒喝完,这一下是真的醉了。 好在温雀是饭店当服务员的,知道怎样照顾喝醉的酒鬼。 程明半夜醒来找水喝,一伸手却摸到了一个人,顿时酒也吓醒了。女人,他的身边居然睡着一个半裸的女人! 楼主的话:今天是不是写得太入俗套了,大家似乎都能猜得到这种结果…… 第一百一十八章人与人是不能比的 赵可欣的法国蜜月之旅圆满完成,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召集自己的朋友分享快乐,而分享的方式当然是赠送礼物。 苏宛与欧永浩正在被邀请之列。其他人的礼物各式各样,唯有他俩是香奈儿香水,只不过苏宛的是机遇女士,欧永浩是魅力男士。 “这礼物真奇怪,像是送给情侣的呢。” 旁观人说者无心,当局者却听者有意。 苏宛暗暗瞪着赵可欣,这丫头搞什么鬼名堂? 赵可欣却只是笑。她不否认这正是她的安排,从知道欧永浩是一个钻石王老五的那刻起,她便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既然苏宛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欧永浩又是冯小刚最好的哥们,为什么还要肥水流入外人田?诚然,苏宛是刚刚离婚,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更快帮她走出阴影。 当然,事先她也试探过欧永浩的婚姻观,确认他真的对二婚女人没有成见后,才着手撮合的,为了确保成功率,她甚至因此推迟了自己的蜜月之旅,只为了创造机会让两人多接触。有些人会因为了解而分开,有些人却只有了解后才会在一起,苏宛显然是属于后者。 现在努力果真没有白费,虽还不知道苏宛的心中是怎么想,欧永浩看苏宛的眼神可完全是有戏的了。 抚着自己已经开始露怀的肚子,赵可欣快活地笑了。 冯小刚就是妻子肚子中的蛔虫,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永浩,你不是说房子装修好了么,什么时候请大家去坐一坐?” 小刚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就是,中国人的传统,进宅越热闹,以后就越兴旺。别说你在国外呆久了,可骨子还是中国人,有些仪式是不能省的。” 欧永浩愁眉苦脸:“大哥,我就一个单身公寓,这么多人去哪里坐得下,总不能让大家站着吃吧?” “只要我老婆能坐着吃,其他人都不用管。”冯小刚回答得很痛快。 赵可欣紧紧跟上:“没关系,我坐不成也不要紧。有了孩子么还要多运动呢,将来才生得快。” “不行不行,宝贝,你可不能累着。”冯小刚的嘴比蜜还甜,行动更是肉麻得令大家侧目。 赵可欣故意厌烦的啐了他一口:“去!你是想替永浩省钱吧?” “天地良心,我当然唯老婆大人之命是从,欧永浩是谁?”冯小刚装腔作势。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让欧永浩投了降:“行行行,大哥大姐,我怕了你们,客我是一定会请的,但我的厨艺小刚知道,除了会将面包烤热,其他一点都不会。” “说你笨,还真是笨到家了!”赵可欣恨铁不成钢,“自己不会,就不能找帮手?我家苏大小姐被你忽悠得工作都辞了,这几天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帮你一下忙得了。” 如此露骨的指点,令苏宛恨不得上前撕了这个丫头的嘴。如果说她没这样讲时,其他人还未意识到苏宛与欧永浩之间有什么情况,这样一点明,大家再傻也明白了。 苏宛有心要说自己这些天一直住在C市照顾孩子,今天是因为可欣回来她才过来的,但似乎这样说太不给欧永浩面子,所以又咽下了嘴边的话,只是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赵可欣。 她注定是不能理解赵可欣的一片苦心的。 作为一个钻石王老五,外面对欧永浩怀有思春之心的姑娘可不在少数。论相貌论年龄论经历论学历苏宛都不占优势,赵可欣的办法是先舀进自己碗中,断了别人的念想,至于后面事在人为。如果苏宛还胆敢想着程明那个贱人,她便与她一刀两断,老死也不相往来! 吃完喝完礼物收完,大家又转战KTV。冯小刚是不愿老婆怀着身孕还去玩这HI的,赵可欣杏眼一瞪:“少废话,要敢反对,老娘去酒吧,HI不死你!” 冯小刚叹了口气。 见丈夫脸色不快,可欣赔了个笑脸:“最后一次啦老公,出去二十多天回来,见到朋友当然兴奋,无论如何通融一下,以后再不这样好吧?” 两句好话一讲,冯小刚又屁颠屁颠的。 可欣什么都好,就是好玩,但谁让自己爱着她呢?反正她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苏宛和欧永浩制造机会。现在不过八点不到,若是散场,苏宛一定要回C市去,唯一能留下她的也就只有可欣的主意了。到时包间中灯光一暗,酒一喝,干柴烈火容易对上眼,那可欣也算了了桩心事。 夫妻俩的剧本设计得不错,可惜这那两人不按他们的剧本来,进了KTV就是两麦霸,一人一个话筒谁也不肯放下,好好的朋友聚会成了他们的演唱会。当然期间苏宛数次请假,说是要回家带孩子,都被赵可欣无情驳回。 “你这没良心的,明知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出来玩,你还不说好好陪陪我,是姐妹吗?”对付苏宛,赵可欣有的是办法。 如此上纲上线之后,苏宛死了心。 玩到十一点多,赵可欣坚持不住,肚子里的宝宝直踢她,要她回家睡觉去。 临出门的时候,可欣暗暗向苏宛竖了一下大拇指:“真行,你不当歌星都可惜了。大明星,机会稍纵既逝,您看着办。” 苏宛暗暗掐了她一下。 这丫头出去一趟是疯了,总操心着她的终身大事,要知道她才离婚不到三个月,疗伤也要一段时间。可欣疯了,连带着她家小刚也疯了,如此恨嫁,欧永浩得怎样看她? “欧永浩!”赵可欣忽地大叫了一声。 欧永浩如同战士一样,立即出列站到她跟前:“到!” “知道我叫你做什么?”赵可欣一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欧永浩十分配合地点头哈腰:“报告冯夫人,在下会将苏苏送回去的,您放心。” 赵可欣看了他一眼:“瞧这一身酒气,你送她,做梦!老实点将车交给苏苏,让她送你回家。” 冯小刚站到欧永浩面前,低低说了一句:“小子,把握好机会,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夫妻俩的热心实在令人感激。欧永浩笑着将钥匙给了苏宛:“麻烦你了。” 苏宛只得无奈地接了过来。 赵可欣却又不放心:“这么大的车,苏苏能开得了么?” 欧永浩脱口而出:“她开过好几次了,没事。” 冯氏夫妇会心的一笑,那还用得着他们做什么?挥手道别,打道回府过二人世界去。 看着冯小刚东倒西歪、赵可欣又挺着个肚子的样子,苏宛实在是不放心:“我送你们回去,小刚你的车不要开了,明天早上来拿。” “我们用不着你!”赵可欣一口拒绝,还别有用心地对她笑笑。 幸好是晚上,虽然有灯光,但到底没有白天清楚,否则苏宛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欧永浩借着醉拉住了苏宛的手:“咱们也走吧,别管他们了。” 因为醉眼迷蒙,他越觉得夜色下的苏宛美丽动人,一时间竟有点把持不住,另一只手情不禁地搭上了她的香肩。 苏宛却灵巧地让开了:“永浩,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苏苏,其实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而不是再沉溺于过去。”欧永浩口齿不清地说。 苏宛看了他一眼:“谈何容易,过去不是想抹就能抹得去的。” “过去为什么一定要抹去?不管它是美好的,还是痛苦的,都给了我们生活的经验,我们心存感激。但是,过去一定要放得下,如果还一味沉浸其中,那你就辜负了生活的安排。上天是公平的,它曾经对不起你,后面就会补偿。苏苏,我就是那个派来补偿你的人。” 苏宛忽然哭了。 欧永浩十分心疼,虽然这个女人表面乐观,实际软弱无比。他很佩服她忍受生活不幸的勇气,却也因她不知抗争而感到不解,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怜惜她。他轻轻扶起了她的脸:“为什么要哭呢?” 苏宛再一次避开他的柔情。有些话她没有办法给他讲,就在方才唱歌的时候,程明给她打电话了。话是没说几句,但对方伤心的哭声却如同根刺插在心田,伤口虽小但是很疼,。本来她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管那个男人,却在他悲苦出声的同时,再一次被深深击中。 将近七年的感情,只用三个月遗忘,太难了。 “永浩,你不必管可欣夫妇,他们就爱乱开玩笑。”半天苏宛才低声说了这一句。 欧永浩却认真地看着她:“可我不是开玩笑。” “我是一个离了婚,并且还是有孩子的女人。你年青有为,家境也好,你觉得咱们两个相配么?” 思虑再三,苏宛还是说出了这番会让自己难堪、也让对方难堪的话。长痛不如短痛,一次痛苦的感情经历已经让她痛不欲生,宁愿单身到老,也不想再次陷入。 他满不在乎地笑:“我觉得挺相配的。之前我也谈过恋爱,也有与人同居的经历,与你不同的是只不过少了一纸证书,实质却是一样的。所以我觉得咱们没有什么不合适,你都没有嫌弃我有过恋爱史,我凭什么嫌弃你有婚史?说到家境,那更与我无关,父辈努力创下的财富与我有什么相关?相处这些天你也看出来了,我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每天吃喝玩乐、四处享受生活,工作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你都不嫌弃我没用,我还嫌弃你什么?婚姻本就是一个寻寻觅觅的过程,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之前,总会犯各种各样的错。如果我们揪住过去不放,只会让我们的幸福从身边溜走。”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程明刚刚哀伤的哭声还在耳边,苏宛真的很难这么快就接受另外一个男人。 她叹了口气:“我们还了解得太少了,或许大家都需要再冷静一下。” “交给时间呀,”欧永浩信心满满,很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苏苏,我们都还年轻,会有时间让我们互相去了解。我这人虽然缺点很多,但优点还是有的。你对我现在没有信心,我可以理解。你放心,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真心。” 再说下去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苏宛连忙打断他:“永浩,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好的,我们回去。”欧永浩非常听话,但拉着苏宛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并且这一辈子他是不打算放开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看着坐在床边羞涩地埋着头一声不吭的温雀,程明都快要疯了,这一次他是真的对自己的老娘生了气。 为什么要自作主张安排一个女人给他,难道她就不能体谅一下儿子的痛苦?如今这样的时刻,他还有心情找女人? 程老太太则比儿子更加委屈:“明,妈也是为了你。小雀儿虽然学历差了些,但年轻漂亮、懂事能干,比你之前的老婆不知好到哪里去,你就不要再执迷不悟。” 因为温雀在跟前,有些话她不便说出来。这一次她可是破天荒了,既出了钱也出了见面礼,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子。说到底,以前是苏宛上赶着要嫁,她可以端着架子一分不花;现在是她张罗着要娶,该花的她可没有省着。当然只要儿子这青山在,失去的自然还能补得回来。 “妈,你不要随便将苏苏拉出来和别人比,好不好!”程明的声音大得惊人,他若真的发脾气,程老太太有时也挺怵他的。 温雀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大哥,您误会干妈了,昨天晚上一直不肯让我走的人是你。干妈一直劝着你,可你不听……” 她会这样讲,让程老太太十分意外,同时又很感激,这孩子还真会说话,一下子避免了母子之间的矛盾,也让她理直气壮了一些。 程明惊呆了。他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可是脑海中依旧一片空白。看着温雀满是泪水的小脸和母亲十分肯定的眼神,他顿时心中没了底。 难道真是自己强行将她拉回来的?一时间沉默不语。 见儿子不开口,老太太开始发扬猪八戒倒打了一耙的精神:“明,你自己做错了,却往妈身上推,你……” 声讨、劝慰、安抚,老太太足足说了有半个多小时。所谓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大约说的就是她这种状态。只是她的委屈、她的不忿、她的道理,除了让儿子更加羞愧更加理短词穷外,没有一点进展。因为程明颠来倒去只有一句话:他对不起温雀,但肯定不能与她一起过日子,因为强扭的瓜不甜。 老太太彻底火了:“你这榆木脑袋,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不说了,睡觉。今天这事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谁让你睡了的,睡了就必须负责。” 程明抱着头,没有开口。妈说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他让接受一个他不爱的女人,这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见儿子不开口了,程老太太以为他已屈服,露出欢天喜地地笑:“这就对了嘛,明,你要对雀儿负责,男人是要有担当的。” 温雀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老太太则打了个呵欠,一幅打算回去睡觉的模样:“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生米煮成熟饭,她心中喜悦无以伦比。在她看来,上过床的女人就完全跌了价,因此不仅是儿子得了一个黄花大闺女,她自己也捡了个大便宜——谁会给上钩的鱼再扔鱼饵?到时候彩礼酒席钱就又省下了。五百块加一枚金戒指就将儿子的第二次婚姻搞定,还有比她更能干的不? 就是儿子不让她省心。三十多岁的人了,一点拎不清,美女当前,依旧木呆呆地模样,这怎么行?她还盼着抱孙子呢!若是在大家商量婚事前,让温雀怀上,她手中的牌就更好了。到时温家卖鲜鱼,她卖咸鱼,看谁更耗得起谁。 思考再三,临出门前她又加上一句:“明,对雀儿好一点。”顺手带上房门。出来是出来了,却没有真回去睡,而是趴在门缝里看着。 程明见老娘走了,更加局促。温雀倒比他大方得多,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低声说:“哥,时间不早,明天还要上班呢。” “明天星期天。”程明嗡声嗡气地答了一句。 见他肯与自己讲话,温雀笑靥如花:“是啊,我弄错了。大哥你是做干部的有双休日,不像我们,几乎全年无休。”她打了个呵欠,其意不明而喻:她累了,所以她要睡了。 程明急忙拦阻:“温雀,你先别忙,能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我真的是糊涂了。” “发生过什么大哥不知道?”温雀娇嗔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羞赧地低下头,一幅少女情态。 可惜程明根本没有心情看,他还在想着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求求你告诉我,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发生过什么很重要么?” “很重要的,求你告诉我!” 程明回答得十分肯定。现在的他如同上了绞架的罪犯,就等着最后宣判。 “这么羞人的事,让我怎么好意思讲,反正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温雀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急得程明连连摇手:“别别别,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思考再三才又开口:“小雀,今天的事算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的,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将今天忘了。我真不是人!”在想念着苏宛的同时,居能然和其他女人……他简直不能再想下去,否则会将自己杀了。 听到他前面的话时,温雀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可最后一句却打破了她的希望。 他不肯接受自己,那怎么办? 温雀黯然神伤地慢慢站起,拿起自己的皮包:“大哥,我不会怪你的。”眼泪跟着最后一个字夺眶而出,一转身冲出了房间。只是她预料得错了,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依旧没能打动得了程明,他依旧傻乎乎地坐在那里哎声叹气,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 这一下她倒有些骑虎难下。如果说在未见到程明之前,她对这婚姻还没有任何向往的话,在见到程明之后则完全被他打动了。英俊的外表、文雅的谈吐、彬彬有礼的作风,与她身边的男人完全是两样的。虽说程明离过婚有孩子没有房子,这些让他减分不少,但他有美好的前程,与他一起过日子,以后就能过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不用再端盆子侍候人。 正因为如此,她一个小姑娘才肯听从妈妈的安排,羞涩地主动上了男人的床。其实程明呼呼大睡,根本就没有碰她一下,但是为了能让自己留下来,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吃亏了。谁知程明根本不为所动,这是她出乎意料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只能回去向妈妈讨教主意了。 屋外的程老太太避让不及,差点要被温雀撞上。 “雀儿,大半夜的你要到哪里去?”程老太太一把拉住小姑娘,“你别听他的,这件事我做主了。” 温雀却摇头:“干妈,强扭的瓜不甜,我走了!”含着眼泪夺门而出,由于晕头转向,出门时碰倒放脸盆的架子,发出巨大的响声。 这声响让程明惊得站了起来,思维也清醒了一些。乌灯瞎火,这里又是城效结合部,可别让小姑娘出了什么事。 他追了出去,温雀已然走远,追不上了。只穿着背心裤头的程明追了几百米,最终还是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一见他,程老太太就将手中的扇子死命地往桌上一拍,指着儿子的鼻子放声大哭:“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放着这样好的姑娘你不要,你想干嘛?” 程明的驴脾气也上来了:“妈,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不好?我暂时还没有找老婆的打算。” 程老太太一口啐到他的脸上:“不找老婆,不找老婆你打光棍呀!孩子被人要走了,车子被人要走了,连房子也被人要走了,你说你还有什么?你个窝囊废,就没有人像你这样离婚的!妈不张罗着给你找人,谁肯嫁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在想着让苏宛回来,不然不会这样巴结着她。告诉你,趁早地死了这条心,总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别睡在鼓中摸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么,人家都说你老婆已经找人了。或许她早就外面有人了,见你和她离婚巴结不得呢。你这傻东西,什么都不要,白白便宜了她。”说着话,眼泪又流了出来。 儿子真是不争气,苏宛有什么好,这样念念不忘。 程明心中烦燥:“哪有的事,妈,你别听人家瞎说。苏苏是个好女人,是我对不起她!”一仰身躺在床上,扯过被单往脸上一蒙,不再说一句话。 程老太太见他如此油盐不进,又气又恼,同时又不禁担心,温雀今晚在这里住了半夜,只怕程粉妹也不能与她善意罢干休,这件事还得赶紧想个处理的法子。程粉妹这个人热心是蛮热心,就是太精明。雇主家两块钱与她没算对,她都能将人家闹得鸡犬不宁,何况今天是儿子睡了她的女儿? 果然第二天天刚亮,便有人在死命地在敲门。开门一看,气势汹汹的程粉妹后面跟着哭哭啼啼的温雀。 程老太太满脸陪着笑将母女俩让进来。她懊恼极了,当时怎么就没拉得住温雀,让她搬来这个救兵?今天只怕不好下台。 “雀儿呀,小两口子闹几句矛盾,怎么就回去了?明追了你几条街都没追上,可担心死干妈了。”程老太太先下手为强。 程粉妹不是苏妈妈,不会上她的当:“大姐,漂亮话就不要讲了,我问你,我女儿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要让她半夜回去?” 她一屁股坐在床头,也不管床上还躺着程老爷子祖孙俩。这一闹,程老头和程成都睡不成了,两人穿着裤头在床上躺着,此时赶紧找衣裤穿上。 第一百二十章还是主动撤离吧 程粉妹对程家祖孙视若无睹,依旧一五一十地与程老太太讲着道理。实际上这理不讲也是在她这边的,但程老太太却不肯就此落于下风,句句话讲出来总要辩白一下。一来二去,程粉妹被彻底若火了:“大姐,您要总是这样说的话咱们可就没办法谈了。说什么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生米都成熟饭,你再说这话不迟了吗?不是我家小雀儿上赶着要嫁,是你上赶着要我们来的。而且你也让大家见证过了,现在后悔可不行,你们家将我家温雀当成什么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回头一见女儿落泪,又有些不耐烦,“哭什么,你干妈是讲理的人,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的。” 这话犹如打在程老太太的脸上,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妹子,这件事先缓一缓好不好?孩子们之间闹了一点小别扭,很快就会过去。咱们姐儿俩个可别伤了和气,有些事老人越掺和越坏事。” 程粉妹不是苏妈妈,听不进她这一套:“大姐,我不掺和行吗?我家小雀儿已经被你儿子睡过了,现在说不要,不是坑人嘛。这样吧,我和你说理也没用,请我那好女婿出来,我倒要听一听他是什么道理!” 可是程明哪里敢出来?就是程老太太也不敢让儿子出来。 程粉妹于是往地上一坐,撒着泼打着滚地闹。这些本都是程老太太的活计,可是被她抢走了。等程老太太醒悟过来也坐到地上哭时,已然落了下风。 程家老中青三个男人都吓坏了,躲到另一间屋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可是邻居们哪里肯答应——虽是夏天,但星期天一大清早就不让人睡觉,这与杀人放火无异。大家纷纷起床,过来准备谴责罪魁祸首。 一见来了人,程粉妹哭骂得更来劲:“大家快来看一看吧,国家干部欺负人啦,睡了不认帐,这让我们到哪里说理去呀!” 温雀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妈妈可以不要脸,但她是个年轻姑娘,不能不要脸。一个劲儿拉自己妈妈的袖子让她别再说,但妈妈怎么可能听她的? 程老太太从地上蹦了起来:“程粉妹,你要这样说话,我这老脸也撕下来不要了。什么我儿子睡了你家姑娘,是你家姑娘看我儿子条件好,主动爬到他床上去的。我儿子喝醉了,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本来我还想着温雀这孩子人不错,以错就错收下了。可你这样胡说八道,败坏我儿子的名声,这孩子我可不敢留下,以后你三天两头来闹,别说我家受不了,邻居们也受不了。” 一句话将程粉妹引为公愤。 毕竟是在附近住着,邻居们嘴上说着帮理不帮亲,实际上天平还都向程家这边倾斜。程老太太虽然精明,程明在与大家相处中可一直彬彬有礼,口碑一直不错。 程粉妹见自己落了下风,也不说话,电话一掏就叫人——他家兄弟妯娌几个都在A市打工,不缺人。 程老太太一见就懵了,她不是不想叫人,可她能叫的有谁?还不是那几个买菜时认识的小姐妹,来了可未必就会帮着她。说到底今天这件事是自己儿子做得不对,但要她就此矮下头,却又十分不甘心。 温雀家的叔叔婶婶不一会儿就杀到了,叔叔都是铁塔一样的壮汉,婶婶都是与程粉妹一样精明的胖妇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和姿势令程老太看着就晕。 “这是怎么话的,好好的婚事弄僵起来。”他们一上来就兵分两路,女人们围住程老太讲道理,男人们进屋找程明。 看热闹的邻居们刚才还敢说一两句话帮腔,这时全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温家大舅向着周围一瞪眼:“你们都是干嘛的,好玩呢,该干嘛干嘛去。”一面说一面捏得自己的拳头咯吱咯吱地响,好汉不吃眼前亏,邻居们顿时跑得干干净净。 程老太太好嘴对难敌四口,这时也老老实实成了没了嘴的葫芦,至于程明,不敢再讲什么不愿意的话了,因为一个“不”字换来一拳,不仅是他,就连老子都没能饶得了。好在温家人还算讲道理,没有动程成这孩子。但就这样,程明也已觉得羞辱难当。 闹腾了一上午,事情总算最后订了下来,退货是不行的,程明必须接受,否则便闹到他单位去。 “你可是公家的人,我们管不了你,自然有地方管得你了!”程粉妹抛下最狠的一句。 这一下,程明真的屈服了。上次妈妈到单位一闹,他已成了过街老鼠,现在温雀的妈妈再去一闹,他真的赶紧拎上包袱走人了。 见他答应了婚事,温家人立即换了嘴脸:“这就对了嘛,好女婿,只要你不忘恩负义,我是不会与你为难的。省得夜长梦多,下个月咱们就将婚事给办了。” 程明还能说什么?不想吃老拳只能答应。 事情闹到此时,程老太太有些后悔——雀儿人是不错,可她妈也太难缠了。这才刚刚开始就已闹得天翻地覆,以后长年累月相处,还不知会出什么状况呢。 她赶紧拿出一脸为难之色:“小妹,给孩子们办婚事是好事,我不反对,可明的房子还没有分下来,这是其一;其二我家明刚离婚没多久,手头上的钱也都因为离婚花光了。现在办婚礼,可太委屈雀儿了。我家雀儿这样好的姑娘,如论如何我家也得为她大办一场呐!”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明明是拒绝婚事,听起来却还像是在为人家姑娘着想。 没想到程粉妹满不在乎。程老太太有她的一本账,程粉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房子反正是要分的,不少不了。程家真有房子的话,按照B县的规矩那她可得要出装修的钱了。她是没有钱给女儿嫁妆的,所以女儿嫁妆都准备用苏宛送来的电器代替了,还哪里肯装修? “大姐,咱们做亲家就别多计较。我知道你家困难,所以彩礼酒席都能减就减,我家是嫁女儿,不是卖丫头。” 程老太太不曾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高风亮节,顿时也愣住了。不花钱娶媳妇不正是她的初衷么?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可是以她对程粉妹为人的了解,却知道其中不会这样简单。 见老太太迟疑,温老舅的拳头又亮出来。眼看儿子又得吃亏,程老太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既然答应结婚,两家人自是要好好合计一下了。当初电器搬来时,程家是另租了一间屋子放多余的东西的,房东说了几次要钱,程老太太都没肯给。现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房子租下给小两口做婚房。多出来的电器既然没处安放就干脆拉到旧货市场卖了,作为补贴婚礼之用。因为程粉妹方才说了婚事从简,所以程老太太在算账时根本没有计算彩礼和摆酒的钱。 没想到程老太太居然老实的一个子儿都不想掏,程粉妹心中不高兴了。不过,这种事本就无需她出马,因为温家现场有的是人。 温家大婶婶笑笑:“粉妹呀,咱家小雀儿不缺胳膊不缺腿,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你说一个彩礼都没有,那也太不像话。婆家再困难,买三金的钱还是得给。此外,酒席从简不假,但一桌不请说不过去!” 她倒会办事,不直接谴责程老太太,而将不满的矛头指向自家人。 婶婶的话立即得到温家另外几个人的赞同。 程粉妹心里明镜似的,一幅通情达理的模样替自己和程老太辩解了几句,但这当然不足以说服温家人。说来说去,程粉妹一直落在下风,终于一脸抱歉地看着程老太太,意思她没有办法了,程老太太多少出一点,别让她的面子上太难看。 程老太太刚刚说出一个不字,温家女人们又是齐齐拥上,不约而同地给她上着课。事到如今,老太太也没了办法,咬咬牙,答应连三金带请客,她出五千块。 温家婶婶只是笑:“亲家,您的钱真是好大哟,五千块是够买首饰还是够请客?” “你家也不打算出嫁妆呀!”程老太太怯怯地说了一句。 温婶婶冷笑:“哎哟喂,您老可别说这样的话,你要出十万二十万的彩礼,房子也给我家小雀儿备好,别说嫁妆,再送你家全套装修又如何?您现在不是拿不出钱来吗?说到底,我家是不想让你家难做。” 程老太太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强中自有强中手,自己今天是输到家了。可要她拿钱出来,简直比要她的命还厉害,儿子也没有钱,如今又没有人傻钱多的苏宛替她兜底,一切只能自己掏了。犹豫了半天,咬着牙又加了五千。 温家人还嫌不够,一致要她再加一些。程老太太干脆一脸无赖相了:“就这些我家还要等卖了电器、再回老家借一些才能有呢。你们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算。总不能为了儿子的婚事去借高利贷吧。” 程粉妹见她这幅模样,知道再榨也榨不出油水来了,但做好做歹地让自家人就算了。 婚事就这样定下了。温家女人说话厉害,办事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帮程家收拾好了屋子,不过半天时间,新房居然也初具模样。万事俱备之后,晚上温雀自然就不回去了,程明也被赶进新房中去睡。 第一夜真正在一起,温雀心中充满了期待。程明多日不碰女人,说不想是假的,但不知为何,一到关键时刻总是想到苏宛,一阵负罪感,便又软叭叭地没了用。温雀开始还保持着一份女孩子的矜持,不好意思主动,但几天过后见程明总是不行,又忍不住上来帮他——她之前与男友同居过,经过人事后总会有一份渴望。 但越是着急,两人越是不行。 温雀失望了,终于在一天努力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不会就是不行吧?” 程明十分羞愧。 本来约定了一个月后举行婚礼的,这时温雀自己主动打了退堂鼓,面子上好看有什么用?总不能夜夜守活寡。 对女儿竭力退婚的举动,程粉妹初时当然不理解。直到温雀声泪俱下地说明理由,程粉妹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她是个寡妇,自然知道独守空房的日子不好过。女儿还年青,模样也在这里,真的无需在这棵歪脖树上吊死。 但是,这一个月可不能就这样算了。程粉妹打好主意,叫上家人再次来到程家,她要为女儿讨取青春补偿费。 第一百二十一章树挪死人挪活 青春补偿费? 听到这几个字程老太太气得笑了。这件婚事上到底谁才是受损的一方,真的要好好说道说道。温雀说儿子不行就不行了,那之前的孙子是哪里来的?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他们家还想要青春补偿,自己家还没要他的名誉补偿呢! 程粉妹的态度能够气死人:“你孙子哪来的谁知道!” 这一下绿帽子也算替程明带稳了。 程老太太冲上前就出其不意地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骂人行,侮辱人不行!这话要传出去,儿子还怎么做人?程家还怎么做人! 程粉妹岂是让人随意打的主,当时就急了,冲上来就抓住程老太太的头发,两人撕扯在一起,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反目成仇,什么里子面子全不要了,只顾骂得痛快,将陈年烂谷子的事全都翻了出来。 程老太太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也怪她自己以前嘴贱,认识了这帮好姐妹,什么事都向别人讲,特别是拿住儿媳妇一家、下劲儿捞钱的事更是当成光荣史,这一下让程粉妹弄了个底朝天。儿子儿子床上不行,老妈老妈待人不行,以后还有谁敢将女儿嫁给程家? 总算温雀还不像她妈这样无情,拦住了自己的老娘,否则还不知道程粉妹会说出什么来,就这样程家也已经够扬名四海。 程老太太见事已至此,干脆不管不顾,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话: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不仅钱没有,温家还必须得退还她一万块钱,否则绝不善罢干休。 没要到钱还要将钱拿出来? 这一回是程粉妹气得笑了。 这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温家母女懒得再与她讲,由温雀直接打电话叫程明回来。 程明正在开会,一见是温雀打来的就头疼,手机一响就掐了。温雀的脾气上来了,你越是不接,我越是要打。 程老太太见她这气得发疯的样子,心中痛快极了:“行啦,再打手机都要打爆坏了。人家不理你,你就麻溜地收拾东西走人。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用,让男人产生不了兴趣,倒来倒打一耙,说男人没用,真正好笑。” 温雀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老太太说的也不完全没有道理,程明何曾正眼看过她? 程粉妹见女儿被人埋汰,急得跳了起来:“放你妈的屁!明明是你儿子没用,倒将屎盆子扣在我家头上。”一大串村话脏话脱口而出。 程老太太何尝在骂人上落过下风,顿时也跳起来骂,其话之难听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将温雀母女俩送进了八大胡同夜总会,男子浴室KTV,总之哪里有卖身的女人就将她往哪里赶。 温雀真的急了,将桌上狠狠地一拍:“老太你也别骂人,这件事是我和你儿子之间的事,我去找他解决。”话一说完,夺门而出。 见女儿走了,程粉妹如何能够放心,顾不得与程老太太纠缠,也立即跑了出来。还好,总算见机快,与女儿搭上同一辆出租车。程老太太慢了一步,只能麻烦她自己打车了。为了这打车的十块钱,温雀母女又一次到八大胡同和KTV转了一圈,将的车都骂笑了。 程明单位的会还没散,三个女人几乎同时杀到,顿时将所有人都堵在了会议室。一时间哭声喊声叫骂声,声声动人心魄。开会的人顿时都惊呆了,个个都忘记了回办公室,或者是不想回办公室——上一次程老太太独自行动,给大家留下的谈资足足用到现在,如今同时来了三个人,戏有多好看还用讲吗? 程粉妹一见程明扑上来就了一个嘴巴子,以报程老太方才的一掌之仇。 程明被打懵了,若不是他单位的人好拦歹劝,程粉妹接着还有后手。等程二少爷醒过神来时,程粉妹已然开始了自己的控诉。她本来就没有念过多少书,今天又是为了女儿的事出头,那话怎么好听得了?况且经过方才在程家的初次演习,此时二番诉说可谓字字血泪、声声泣下,竟有心软的已经听得流下了同情的泪水。程老太太虽在旁边竭力辩白,怎奈大家对她印象不好,吃了先入为主的亏,讨不到便宜。 分管程明他们处室的正副秘书长脸色都很不好看,之所以不说话,皆因出于做人的经验——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可就缠在自己身上了。 机关工作的人,哪个不是多少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他们可以逃过去,程明的直接领导黄处却逃不过,不仅逃不过,还得赶紧地将事情处理好了,不然不仅程明要受批评,就是他自己也要吃上挂误官司。这时候他心中对程明的怨气可谓到了极点,但也只能忍着,先将领导和同事们送走,然后关上会议室的门,进行三方会谈。 整整闹到下午七点多,在黄处的调解下,事情总算解决好了。因为程明和温雀没有登记,在一起时间也短,所以倒不用办手续、分财产那样麻烦。只是程家之前给的彩礼要不回来了,不仅不要,从息事宁人的角度出发,程明必须再赔五千块给温雀。 程老太太气得差点要吐血,但是儿子是有单位的人,犹如有把柄落在旁人的手中,不得不听从安排。程粉妹的意思稍稍少了点,按照她说法,你就是每天找小姐也不止要五千块。 这话让温雀的头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小姑娘比起她娘心地还算不错,最后用五千块了结了此事,与程明一起在保证书上签字画押。 温家母女拉着黄处长的手不住感谢,可是黄处长却总想起那小姐包夜的话,心中实在别扭得很,暗自不知擦了多少回手。 对手一起,垂头丧气的程老太太也决定回家了,不然呆在这里丢人么?她有些自怨自艾,脚下都不稳了。 “回家好好安慰安慰老人家,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花少许钱去个祸害,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吧!”黄处长劝人的话是话粗理不粗,正好全都说到程老太太的心中。 程老太在伏在儿子的肩头放声痛哭。找的这个儿媳妇可是差点要了她的老命,钱花了不少不算,连大孙子程成也差点被赶走了——因为温雀不同意帮老大家养孩子。 程明倒觉得轻松了,人怕人比货怕货拼,经过这一次,老娘只怕不会再说苏宛不好了。 然而他想错了,程老太太对苏宛依旧有不共戴天之仇:“少给我提她,若不是她,你怎么可能连个小姑娘都弄不住,娶哪个做媳妇也不能再让她回来。” 程明苦笑,还想苏宛回来吗?自己已经觉得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就算她还看得起自己,自己也没脸见她的。但这道理与妈妈显然讲不通。自己如今处境有妈妈的责任,可因为她生了自己、养了自己也无法埋怨了。 第二天,程明咬着牙继续上班——不是不知道大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可为了一家人还真不得不好好工作着。若是工作丢了,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能干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程明在单位混不下去的事很快就经赵可欣传给了苏宛。 “报应呐,苏苏,谁叫他一天到晚听他老娘的,不给你好日子过,这下算是尝到甜头了。被开除了才好呢!” 赵可欣的笑声之大,表情之快活看得冯小刚又好气又好笑。 “可欣,别人不好你也用不着乐成这样,太阴险了吧,对咱孩子不利。” 赵可欣不耐烦地向他挥挥手,意思让他一边去,别耽误了自己讲电话。 苏宛却没有如她所料地也笑出声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反正他的事也与我无关了。” 赵可欣有些失望:“你就一点不高兴?” 苏宛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个话题,谈起她给可欣孩子打毛衣的事。 可欣才不上她的当,用非常生气的口吻说:“你不是对他还余情未了吧?” “说什么呢!”苏宛脱口而出,可因为速度太快,语气又不自然,反而像是真的。 赵可欣从鼻子中哼出一声:“那就好,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那堆是肥料!大小姐,你自己搞搞清楚好吧。为什么这两次欧永浩约你,你都不出来玩了?” “你以为我像你,成天没事做。我要带孩子,还在找工作,哪有时间。”苏宛故作不屑地回答,心里却有些虚。 欧永浩这样的男人是有魅力的,正因为这样才令苏宛害怕。她离婚才几个月就另外找一个,实在怕别人的闲话。其次,欧永浩的条件也太好了,苏宛觉得自己这种身份实在配不上他。 赵可欣骂了一句:“笨蛋,不会将孩子带出来一起约会吗?正好培养一下他们两个感情。我可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自己拎拎清爽,不要稀里糊涂的。” 苏宛简直怕了自己的这个朋友,敷衍着挂了电话,这才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是沉沉的,细想起来还是因为程明。回到房考虑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拨通了程明的电话。 程明正在替老娘捶背,见是她的电话便悄悄走出门外。 “宝宝的生活费你到现在都没给,打算拖到什么时候?我现在是无业人员,养不起孩子的。”她劈头就来了这一句。 程明愣了一下,不知道一向不将钱放在心上的她怎么会在此时提出这个问题。 “苏苏,对不起。这两个月我手头上紧了一点,等几天发了工资我立即转给你。”他好脾气地笑着,心中难过至极。 苏宛立即质问:“转给我?你不打算送过来然后看一下你的儿子?” “我……”程明迟疑了,他不是不想去看孩子,但如今这样颓废让他如何好意思见苏宛?而且很不好意思的,他现在口袋中一分没有,真去看孩子,连路费都得向老妈要。可老妈最怕他见到苏宛,怎么可能答应他去C市? “我近来工作有些忙,等过些日子再去看他。”他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苏宛却有些心酸,程明这个人是最疼孩子的,现在说话这样躲躲闪闪,看来混得真不行了。 “我总觉得宝宝在C市你在A市,不利于宝宝的成长,而且你也一点尽不到父亲的责任,这个爸爸也太好当了。不如你想想办法,调到C市来工作吧!”苏宛故意地没有好声气。 程明则暗自叹了口气,调到C市谁不想,可能调得去吗? “你也就是个跟班秘书,跟着谁后面不是写材料!这些天我找工作,叔叔介绍了一个政府办主任给我。听说他们那边急需要招一个能写的,级别上也是副处长。我看你挺合适,用用心,说不定可以调过来。当然了,到这里肯定要从头干起的,但是为了你儿子也值得,不是吗?” 苏宛一番话说完,长长地松了口气。 程明也才明白她的苦心,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愧:“能够调动工作当然好了,可是我又不认识那边的人,他们未必肯用我。” “我可以将丁主任介绍给你。”苏宛脱口而出,想想不妥,随即又加上一句,“你送生活费给儿子的时候,我顺便帮你引荐一下。这是为了孩子,可没有其他意思!” 程明不知道说了多少声感谢,等他住了嘴时才发现,不知何时苏宛已经将电话挂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开始新生活 程明最终没敢向老娘要,而是找朋友借的钱去了C市。 苏宛果然说到做到,将丁主任介绍给他。丁主任看了程明这些年的工作成绩,非常满意,当即表示可以调他过来,但是有一点,因为是跨地区的平级调动,这边调令去了,那边得放人。如果不肯放,他们可没有办法到A市找关系。 程明手拍着胸脯答应了。如今他在单位就是过街老鼠,哪个领导还会留着他不放? 送走丁主任,苏宛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不早,我也要回去了,没让你看到宝宝,真是对不起。” 今天欧永浩也到C市来了,这会儿还在家里等着她,她当然必须得早些回去。在家人与朋友的劝说下,她渐渐也想通了,人生苦短,如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谁还会珍惜自己。虽然程明是宝宝的爸爸,但他的那个家庭也经超越了她能承受的能力,回想从前的生活,简直是梦一场。为了孩子,她也该追求自己的新生活了。欧永浩无疑是那个可以给她新生活的人。 可是自己真的能配得上人家吗?这是苏宛担心的。 对于给程明介绍工作的事,她可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所以出来时才没有带宝宝,因为孩子不会说谎。 程明非常羞愧,他的口袋中只剩下回去的车费,想给孩子买的吃的都没办法,更别提生活费了。如果孩子来了,他的脸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苏苏,对不起,生活费的事大约还得再缓一缓。”他的声音比蚊子还要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这是我给你打的欠条,到时候我会一起付的。” 苏宛没有伸手来接,而是摇了一下头:“不用啦,我信得过你,还不致于将孩子的钱吞了不给。你是父亲,父亲的责任是要靠自己去履行,而不是别人逼着你去履行。” 程明更加羞愧。他欠苏宛的实在太多了,哪里就是宝宝的生活费这一点。那些他都没有还给她,这点居然打借条,是骂人吧? 苏宛招来服务员结了账,这才出门,服务员看人的眼神让程明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知道自己现在又闪着四个字,吃软饭的。 一直不肯承认,离婚后他才深切体会到,之前一直在吃软饭,不仅不是自己,而且是带着全家人一起吃。如果没有苏宛,程家哪有前几年的好日子过。而这好日子让自己的妈和自己的妈给破坏掉了。 没想到一出门却遇见了熟人,欧永浩和宝宝。孩子见了妈妈兴奋无比,欧永浩也很高兴,刚问了一句“苏苏,你怎么在这里”,抬眼却看到程明从苏宛身后出来,不由得一愣,心中不太舒服,脸上却依旧笑笑的:“程处长,真巧。”一面说一面伸出一只手来与他握。 程明急忙解释:“我是来找工作的,正好遇见苏苏……” 他的心中也五味杂陈,怪不得苏宛说宝宝没有空,原来是欧永浩在带着。难为他一个男人,居然和孩子相处得这样好。 分开几个月,宝宝已经不大认识自己的爸爸了,但显然知道这是自己熟悉的一个人,所以不住地望着他笑。但在程明打算从欧永浩手上接过孩子时,孩子却又抱紧了欧永浩的脖子不放,身子扭得像麦芽糖似的。 程明有些心酸,自己的儿子却与别人这样亲,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永浩,你也真够胆大的,一个人敢带着孩子出来,一会儿他闹了怎么办?”苏宛嗔怪道,将孩子接了过来,看着儿子手中的玩具,她立即明白了欧永浩的策略。 欧永浩满不在乎:“怎么可能带不了臭蛋?他最听我的话了,是不是,小子!”一面说一面捏着臭蛋的鼻子,臭蛋呵呵地笑。 “是,他是最听你的话,因为你有求必应嘛!”苏宛嗔怪道,“宝宝都被你宠坏啦!” 眼前三个人分明就是一家人,自己是多余的了。程明暗自叹了口气,与大家道别。 苏宛心里有些难过,脸上却不露声色:“也好,那你早点回去吧。臭蛋,叫爸爸,和爸爸再见。” 一句话提醒了孩子,他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终于叫了一声爸爸。但似乎店里的甜品对他诱惑更大,扯着欧永浩要去买吃的。 苏宛安慰了程明一下:“小孩子总是这样忘性大的,你别再意,以后多见宝宝见次,与他多亲近,他自然还会对你好的。” 程明品味着她的话,她却早已转身去找儿子。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边,其乐溶溶。宝宝活泼可爱,苏宛优雅美丽,永浩儒雅英俊,还有比这更像一家三口的吗? 他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见他走了,欧永浩如刺鲠喉,不吐不快。但直截了当地问又怕苏宛生气,想了半天才说:“苏苏,我看程明的状态不大好,还说到这里找工作,难道他原来的工作不要了?” “别提了。”苏宛也不瞒他,将所有事情托盘而出。 “永浩,因为他是宝宝的爸爸,看他混成这样,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苏宛叹了口气。 欧永浩好脾气地笑:“我就知道你只是心善而矣。” 本来今天他是专门出来买甜品的,因为听周娟说苏宛昨天想要吃甜品,但自己懒没有出来买,咖啡店又没有送外卖服务。高高兴兴地出来,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一出,心里到底不是滋味。 “苏苏,你的工作找得怎么样了?”他假装不在意地问。 苏宛有些心不在焉:“我的工作?随便找个做做算了,以前一直做报单员,又没有什么技能。”说实话,家里也不差她这三瓜两枣的工资。在苏妈妈看来,只要女儿过得快乐,将外孙带好,有工作没工作的不是问题。 苏叔叔的开发的房产大热,第一期楼盘还没建完所有房子都已经订出去了,赚得盆满钵溢,不仅他自己,连带着兄弟姐妹侄子侄女都发了一笔,只除了苏宛,因为当初她一分钱也没投。现在苏叔叔在旁边又拍了一块地,准备开发二期。为感谢大哥当初对自己的帮助,苏叔叔在新项目里从自己持有的股份中特地给了苏妈妈10%的股份。苏妈妈则自作主张了将5%写了女儿的名字。房子卖完,苏宛至少也能分得个千八百万的,得拿工资到什么时候。 “你总是说自己没有本事,一点自信心都没有。这样吧,既然你觉得自己不行,不如到国外去镀镀金。”欧永浩提出自己的建议。 苏宛不禁笑了:“又开玩笑了吧,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出去镀金,再说还有宝宝呢。” “将宝宝一起带出去。”欧永浩脱口而出。 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出国,举目无亲,她该如何生活?这家伙难道是疯了! 几乎没有考虑,苏宛便摇了头:“不行不行,你知道我这个人呢,成天迷迷糊糊的没有主见,一个人都成问题,何况还带着个孩子。” 欧永浩却兴奋地握住她的手:“傻丫头,我会照顾你们的。” 苏宛惊讶地望着他。 “我在国外的导师给我发了E-MAIL,让我回去参加他的研究。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你的外文总是可以的,与人交流不成问题。我也要相信我的工作能力,养活你们母子不成问题。” 这一下苏宛简直是吃惊了,可看看欧永浩的样子,却不像是开玩笑。 难道这算是向她求婚了? 她忽然脸红了:“我有手有脚的,怎么可以让你来养,别人看着也不像话。以为你回趟国带了两条寄生虫回来了呢。” “老婆孩子怎么就变成寄生虫了?”欧永浩故意生气的说,不知从哪里拿出个戒指,“嫁给我吧,嫁给我后就不用担心变虫子的问题了。” 苏宛急得直摆手:“你别这样,这是在国内,人家都要笑话的。” “你要不接受,那我就跪下求婚。”欧永浩一面说一面站起来。 苏宛吓得连忙拉住他:“你快饶了我吧。” 戒指很漂亮,是苏宛上一回结婚时梦寐以求却不曾得到的。可是与永浩认识才不过几个月,自己也才脱离旧的婚姻几个月,现在就又进入围城是不是太快,也太不谨慎了? “你总要让我回家与妈妈商量一下吧,而且你也要与你家人商量一下吧。”苏宛的口气软和了一点。面对欧永浩这样的精英,说一点不动心那是假的。但动心之余,却又总有些感到不踏实,有一种悬在半空脚踩不到地的恐慌。 欧永浩笑道:“我家人那边没有问题,我已经将你的照片发回去给我爸我妈看过了,他们都很满意。至于你家人,我想他们不会对我有意见的。你妈刚才还夸我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呢。”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照片传回去是不假,但他没有告诉家人苏宛是结过婚,并且有孩子的。毕竟都是中国人,虽在国外生活多年,骨子里的老思想一时还去除不掉。 三个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家。按照苏宛的意思,是回头她悄悄地征求妈妈的意见。欧永浩却怕夜长梦多,一进家门就宣告自己求婚了,现在想要得到苏家人的祝福。 今天是星期天,苏家都在。这个消息一说出,大家先是吃惊,随既是欢呼。苏一鸣和周娟更是立即改口叫了姐夫。 苏妈妈则激动得眼泪直流,全家人就数苏宛过得差,现在好了,有了好的归宿。 “妈,今天真想出去吃个大餐!”周娟趴在婆婆的肩头撒着娇。 苏一鸣也笑:“让姐夫请客,想加入到我们家,没有付出是不行的,必须好好请一顿!” 周娟比丈夫更来劲:“就请我们几个人太便宜他了。我打电话给婶婶他们,大家一起去,狠狠地宰姐夫一顿!” 欧永浩将自己的钱包拿了出来,交给苏宛:“没事没事,你们爱请谁就请谁。反正我的所有家当都交给你们姐姐了,一切由她做主。” 周娟拍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看看!钱就该交给女人管嘛,一天到晚钱包放在自己口袋里,生怕丢了似的。” “老婆,我是挣大钱的。”苏一鸣一脸委屈相。 周娟啐了他一口:“我呸!姐夫是海龟,挣得比你多多了。” 看着开着玩笑的弟弟和弟媳,苏宛感慨万分。当着程明的面,自家人绝不会如此口无遮拦的,可就这样程明回到自己家还会与自己发脾气,说自己家人看不起他。 第一百二十三章妈妈给你跪下了 程明要调动工作,这让单位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同时也更对他刮目相看。 A市和C市的工作人员经常一起到省里开会,所以各对口处室的人互相都还算熟悉。早有好事者打电话过去问了,知道这个机会又是苏宛替他找的,顿时在单位又掀起一股风浪。程明更加觉得呆不下去。 但是他离开归离开,单位中分的那套房子还没有拿到手,此时要走,领导发了话,人走可以,房子必须留下。 程明的调动手续这时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黄处才忽然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真的犹如睛天霹雳。本来他还指望着将房子卖了,用卖得的钱到C市买套房子,这下算是泡了汤,心里是别提多难过。 回家考虑再三,终于向老娘开了口,想向她借一些钱去打点一下。 程老太太一提钱就万分敏感,自从儿子离婚后,她手中的积蓄日渐减少,老头子已经被她当成累赘赶回老家去了。大孙子是没有办法,因为要上学,但老太太也减少了生活费用。再节流也不如开源,积蓄的下降幅度让程老太太还是看着害怕,原来儿子的工资真的不经用,原来之前苏宛真的不是一点贡献也没有。偏偏在此节骨眼上,儿子提出要借钱,老太太还不跳起来吗? “明,你要钱干嘛?” 可是程明哪敢给老娘说实话。这吱吱唔唔的样子,让程老太太误会了,以为儿子是要钱给苏宛和孩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猪脑子,苏宛家那样有钱,还缺你这几个养孩子的钱。你放心,就算你不付抚养费,那个孩子也是姓程,不会姓苏。” 老太太真是恨铁不成钢,养个没用的儿子,连累着老娘都受累。 任凭程明再怎样解释与苏宛无关,老太太都是三个字,不相信。程明气得都要撞墙了,他算是怕了母亲,什么事和她讲都要弄拧,最后得到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 可这是自己的娘没有办法,程明只得自己生了一夜的气,第二天爬起来去上班,却接到丁主任从C市打来的电话,问他什么时侯能将手续办好。快到年底了,各项工作都很多,希望他这个星期就能去报道。 程明暗自叹气。房子没了就没了吧,别再将工作给弄没了。到单位办了手续,又从会计那里将预交的房款五万块退回来。钱沉掂掂地拿在手中,他又想起苏宛,这钱还是苏宛替他交的。反正也买不成房子,这钱还是还给她吧。 王大姐的热心难以更改,见他这样做不禁感到可惜:“小程,你再稍稍争取一下,这样一退房,损失了至少十万块。” 程明苦笑:“算了,钱是身外之物。” 可是说说容易,毕竟十万呢,抵得上程明现在两三年的收入了,不放在心上那是假的。 单位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因为之前他就将自己的东西慢慢打包回去了。没精打采地骑着摩托回家,思想开着小差还能不出事?离开单位不过几百米,他就出车祸了,撞了辆轿车。 人家的车倒是没大事,他自己却摔了一随着摩托车滑出老远,手上、腿上都擦破了。还好戴了头盔,否则真可能伤及性命。 汽车驾驶员立即从车里跳了出来:“你眼瞎呀,我这么大的车停在这里就看不见。” 程明忍气吞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将摩托车扶正。驾驶员十分恼火:“看你破车干嘛,你看看将我的车头撞成什么样了!” 因为自己理亏,程明也无话可讲,手上鲜血不住地流出来,他只能随便用上衣托着。。 司机却不管这些,只是要程明赔钱,他也是替别人开车的,总不能出了事让自己垫钱。 “程处,你这是怎么了!”忽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明抬头一看,居然是欧永浩与苏宛。苏宛站在欧永浩身边没有开口,反而欧永浩比较关心:“怎么摔成这样,赶紧上医院呐!”一面说一面示意司机开车。 司机见老板与程明认识,赶紧解释:“欧先生,可不是我撞了他,我就停在这里等您和苏小姐,他自己就撞上来了。” “不要管是谁撞谁的,赶紧将人送到医院去。”欧永浩急道,将程明的摩托车搬到一边,又将程明的包拿下来往身上一背。 检查下来不过是皮外伤。程明包扎得干干净净地从治疗室中出来,苏宛此时已经和欧永浩离开了,只剩下驾驶员还在这里等着还摩托车钥匙。程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失望。 “兄弟,你可真是命好,撞了欧先生家 的车,一分钱不要你赔不算,还赚了医药费。走吧,我送你去拿摩托车。” 程明有心要自己去,驾驶员却坚决不肯:“不行,这是小老板吩咐的。他特地将车留给你用,说与你是老朋友了。” 程明也确实感到体力不支,便没说什么上了车。一坐上车便发现后座上有一些点心盒子。 “可以坐吧,程先生?”司机有点歉意,“这是我们小老板买了孝敬丈母娘的,一会儿要送到C市去,有钱人就是爱折腾,说什么喜欢吃家乡的点心,却不知道来回油钱都可以买几箱了。C市不一样有卖的,偏说什么不正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个饼真是苏妈妈最爱吃的,以前程明隔三岔五便会买一些送过去。 程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老板结婚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司机嘿嘿一笑,“看到刚才那位苏小姐没有,她就是欧先生的未婚妻。 虽然早有预感,程明还是感觉晴天霹雳,司机后面的话他是一句没听到,只觉得脑子嗡嗡地响。离婚才几天,苏宛居然又要结婚了,找的还是这么好的对象,他不知道是该为苏宛高兴,还是该为自己伤心。 唯独不敢的是对苏宛有怨言,因为她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程明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家,一进门就将包一扔,往床上一躺,也不说话。 程老太太简直懵了,在门口探头看看,儿子似乎睡着了。再看看包里厚厚的钱,不禁有些意外,喜悦难以自抑:“明,钱是哪里来的?” “那是别人的钱。”程明低低地说了一句,他的头痛得厉害。 程老太太拿着钱走到床边,这时她才发现儿子受了伤,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哭带嚷:“明,你这是怎么了?” 声音 之凄厉,令人发惨。 程明一翻身坐了起来:“没事,妈,我只是摔了一下。” “摔一下能摔得这样严重?”程老太太不相信儿子的话,“还有这钱,你哪里找来这么多钱?” 程明多少有点不耐烦:“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借的人家的,很快就要还掉,您别管了。” 程老太太哪里放得下心来,将钱从包中取出数了一遍。 五万,整整五万。她惊讶得嘴都合不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这钱你不会是取出来给苏宛的吧吗?” “这钱本来就是她的,当然要还给她。”程明现在不能听“苏宛”两个字,听到了恨不得要撞墙。他怨妈妈,更怨自己放走了这么好的老婆。 程老太太听不下去了:“怎么会是她的钱,你们两个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可别告诉妈妈,这是你借了还给她的……她已经不是你的老婆了,你还想着她干嘛!” 程明看着自己的老娘没有说话,眼泪却出来。 老太太吓了一跳:“明,你咋了?” “妈,你放心,以后我再也想不到她了。”他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程老太太闭上了嘴。儿子这样只哭过一两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她不答应与苏宛的婚事。看来现在是出了情况,不然儿子不会如此伤心,也不会想办法弄来这五万块。但这么多钱白白送给那个小女人,程老太太怎么想也想不能。更让她着急的是,这钱是哪里来的,儿子手中别说五万了,五百块都未必能拿得出来。 想了半天,她给儿子倒了一杯水:“孩子,你告诉我今天怎么了,这钱是哪里来的?” 程明又一次被妈妈的柔情所征服,他也太需要向人诉说:“妈,苏苏要结婚了。” 程老太太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又有些欢喜,这女人嫁了人,儿子肯定要放下她了吧? “明,妈 和你讲过多少回了,你真心对人,人未必拿真心对你。看看,她心中早就没你了吧。” 可惜程明再也听不进老娘的话。 程老太太叹了口气:“忠言逆耳,妈也不说了,这就给你做点饭去。你将衣裳脱下来,我去给你洗了。” 程明黯然无语。 背包上也有血迹,老太太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准备和衣裳一同洗了。不想一翻却翻出了调令。 老太太吃了一惊:“明,这是什么?” 事到如今,程明也不瞒她:“我的调令。”索性将事情经过和盘托出。 “你要调到C市去?这么说你还是要去找那个女人?”程老太太将东西狠命地往桌上一拍。真是儿大不由娘,这么大的事都不与她商量不算,还退了房子,眼看着到手的钱也能飞掉,这日子还能过吗? 程明只是苦笑:“什么那个女人?妈,苏苏要结婚了,我还有脸再找她么?” “别给我说这没用的,总之你想到C市就是不行!既然你要调,怎么不调回B县去?” 程老太太气势汹汹。 程明叹了口气:“妈,我倒是想调回B县呢,谁要我呀!再说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是苏宛帮忙,我也得不到这个职位。” “要她帮忙,呸!”程老太太气得七窍冒烟,“你这没有骨气的东西,居然接受她的恩惠。” 程明真的累了,一句话也不想说。对于自己的母亲,他依旧说不出一个“不好”,但要像之前那样让他唯命是从却也不可能了。 程老太忽然出其不意地往儿子跟前一跪:“孩子,你别调过去。想想看,成成还没毕业,你这一走,他可怎么办?你救救成成,帮帮你哥吧!” 以前这样做,老太太都能得愿所偿。只是她的儿子却要让她失望了。 “妈,您别总让我想别人怎么办,行不行,你也想想你儿子怎么办。”程明也跪在老娘跟前,“我实在是累了,你的儿子没那么优秀,承担不起这么多责任。以前有苏苏还好,现在她走了,我真的没有办法过了。单位里的人都看不起我,在这里我也没前途了。而且,我自己的儿子都没法管,您却让我管侄子,妈,您不觉得这事情很可笑吗?反正单位调令已经下来、房子也已退了,我不走也没有办法。至于成成,您可以在这里服侍他一直到毕业,租金和每月生活费都由我来出,但毕业后我真的管不了啦。我养爹养娘,可没有再养侄子的道理。” 说完也不管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拿了钱就往门外走。 程老太太在身后连喊了几声,但程明没有回头。 老太太哭了,这一次是真的伤心的哭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帮他就是帮你 程明捧着沉甸甸的钱,打着绷带出现在面前,不仅是苏宛就是欧永浩也措手不及。 从欧永浩这边来讲,自从苏宛答应与他在一起,便打心眼里不愿他们两人多接触,因为他知道苏宛对程明尚有余情。却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因此没有过多干涉。所以眼下他正在积极地做父母的工作,同意他回校做研究,而不是在这边接手企业。只有这样,他才能带着苏宛母子远离此地,从此与程明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今天程明来了,他却依旧笑容满面:“你们两个好好谈谈,苏苏,我去给你们泡茶。” 欧永浩回国时间不长,却已知道中国政府官场的人对茶的热爱远远超过咖啡,程明虽然官不大,这个爱好也是有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喝茶是代表着一种身份。 苏宛笑着拦住他:“还是你们谈吧,我去给你们泡茶。”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三个人站在此处,她很别扭,只想逃离。 这大概就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吧? 程明的心如同刀绞一般,因为苏宛已然不是他的妻子,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女人温宛优雅,万中挑一。 “不用泡茶这样麻烦了,”他很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欧永浩伸手揽着苏宛的肩头:“不用着急,不如晚上一起吃个晚饭,好久不见了。听苏苏说你就调到C市工作了,恭喜你。C市的尹市长是我父亲的大学同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 这一番示好让程明羞愧难当,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接受另一个男人施舍般的恩惠,让他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不用了,这一次我想要凭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他苦笑了一下,“你或者觉得我这样讲脸皮太厚,工作还是别人帮着找的呢。” “朋友之间帮忙是应当的。”欧永浩看着苏宛一笑,“我还责备苏苏了,不早点将你想调动工作的事告诉我,要不这件事我就帮你办成了,哪用得着苏大小姐亲自出马?” 苏宛嗔怪地拍了一下他,意思不让他再说下去。面对两个与自己关系密切的男人,她真的无法坦然自若,却又不能不坦然自若。对程明,说不关心那是假的。对欧永浩,说一点不动心也不真实。所以才更觉得尴尬。 她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却一直无法调整到位,以至于话说出来便显得有些冰冷:“程明,你到底有什么事?” 这与方才与欧永浩神态亲密的样子判若两人。 程明更加难过:“我是感谢你对我的帮助的……另外,这五万块是当初单位买房时你付的钱,今天特地拿过来还给你……”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十分可笑,因而显得更加局促。他仿佛又回到多年前跟着母亲到城里亲戚家借钱的时候,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苏宛吃了一惊,根据她对程明的了解,他暂时可拿不出这笔钱。难道是他妈妈给钱他了? 随即苏宛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以程家老太太财迷的个性,就算恨死了她,再有骨气,也不会拿出这笔钱给儿子还她的。 “你的房子拿到了?” 面对她的询问,程明只摇了一下头,心中苦涩无比。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小包,转身走了出去。 苏宛急忙追出去,欧永浩也想跟上她的脚步,想想却又停下了。 程明的腿受了伤,因此跑得不快,苏宛赶上电梯,将钱又还给他。可程明哪里肯接,两人推来推去,电梯里同行的乘客都纷纷侧目。 毕竟还是苏宛的力气小了一点,没能推得过程明。 出了电梯,程明没有离开,却替苏宛按亮了上升的按钮:“你回去吧,苏苏,欧先生还在等着你。祝贺你们,你终于有了好的归宿,我也安心多了。” 他还想多说两句,喉咙却哽咽了。 苏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谢谢。你放心,他对宝宝很好,对我也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答应我结婚后不用与公婆住在一起……” 这句话如同尖刺一下戳中了程明的心,痛得他差点失去理智。如果说在离婚前他还不认为母亲有多大的错,但离婚后的种种,看着妈妈亲手将他拥有的一点一点夺走,亲自将他一步步逼到悬崖的边缘,让他深切地明白到母亲确实是有错的,特别是在对待苏宛的问题上。如果当初他能稍稍站在苏宛的角度,替苏宛想一想,他们也不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可现在后悔也晚了。苏宛这样的女人本就不该与他和他这样的家庭有任何交集,她的世界中只有美好与温馨,这与财富没有必然联系,却也离不开财富的支持。他根本就没有让她获得幸福的能力。眼泪夺眶而出,虽然竭力掩饰,苏宛却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他的眼泪让她的心痛起来。 “咱们到外面的花园里坐一坐吧。”凭着女人的直觉,苏宛知道程明这边一定有状况发生,不然不可能如此失态。 难道是工作出了问题?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天,说到底他是宝宝的爸爸。 苏宛这样给自己找着借口。她想给欧永浩打个电话说一声,可这时直发现她手机没带。 楼上的欧永浩站在窗口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她的前夫一同迈出了楼门,不禁有些担心。出于本能,他回身拿起了苏宛的钥匙和手机——借口是现成的,去找苏宛她也不会说什么。但在手握到门把的那一刻,他又停住了。 信任,他必须给苏宛绝对的信任。 想了一想,转身进了厨房。他们两人本来是打算一起做晚饭的,既然苏苏有事,那晚饭就由他包了吧。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苏宛才回来,情绪是低落的,心情是不好的。见屋里油烟弥漫,她吓了一大跳,放下手中的东西三步两步地冲进来。 欧永浩还在厨房中与各类蔬菜做搏斗,案板上已有两盆品相不佳的成品可怜地躺在那里。至于厨师本人则是一头汗水,手忙脚乱地非常狼狈。笨手笨足的样子令苏宛忍俊不禁。 “欧永浩,你这是在干嘛!”苏宛大声笑道,声音拖得长长的,有一丝女孩子撒娇的味道。 欧永浩暗中松了口气,回头笑道:“笨丫头,我是在给咱们俩个做晚餐。” 苏宛既感动又有一点不好意思,是自己出去时间太长才让他忍不住自己动手的。可是一个从小出国的男人怎么会做中餐?真可惜了今天精挑细选的那些材料。 “你才笨呢,做个饭而矣,怎么像是要点房子似的。”苏宛故意不耐烦地说。 这种亲密的口吻令欧永浩很是受用,不过虽然将主厨的位置让了出来,却并没有离开厨房的意思,而是一直在苏宛的身边磨蹭,不是抱抱她便是亲亲她,犹如一个调皮的男孩子。 刚与自己的前夫分别,心里还在为他的经历伤心着,苏宛有点接受不了这样的亲热,她左推右挡最后发了一点脾气,才将欧永浩赶了出去。 正想舒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没想到欧永浩又从门口探进身来,手中还拿着程明刚刚送来的钱:“苏苏,你怎么没有还给他?咱们也不差这一点。” 苏宛一愣,勉强地笑笑:“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你细说。” 实际心中却迟疑着,她可以告诉欧永浩真实的想法吗?之所以将这钱接下来,是打算帮程明重新拿到房子的指标,叔叔与政府的几个领导还算熟悉,找人打个招呼还是可以的。没有这套房子,程明可谓一穷二白,到了C市如何生活? 但已经与永浩订婚了,却还关心着前夫的事,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她的不自然却让欧永浩明白了,一定是程明又出了事,而苏宛想要帮他,不然以她的个性已经分割好的财产是不会再拿回来的。 “是不是程明遇到了什么困难?”他索性开门见山,与其让自己的女人与前夫多接触,不如自己承担下来。 苏宛有一点心酸,默默地点了点头。 欧永浩装作毫不在意,走到她身后抱住她:“苏苏,程处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也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绝对够得上朋友。他又是宝宝的亲爸爸,如果确实有困难,咱们可以帮他一把。” 苏宛有些惊讶,回头看看他,确定他说的不是假话,不禁有些感动:“永浩,多谢你的理解。” “你说说到底什么事,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欧永浩十分热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苏宛便也就不瞒着他了,将程明被拿走房屋指标的事讲了一下。当然她隐瞒了程明想要挽回她的那一段。 欧永浩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来还钱,看来他也算不错了,困难成这样,还想将钱还给你。那你是想要帮他再拿回这个指标?” 苏宛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对不起,没有与你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了。我主要是想他是宝宝的爸爸……” 欧永浩用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制止她再往下说。 “我相信你,苏苏。这件事我来想想办法吧,与赵市长我还是可以说得上两句话的。” 苏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愿意帮助他?” “如查帮到他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为什么不去做?”欧永浩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苏宛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 “当然要谢,就看你怎么谢了。”欧永浩有点坏坏地笑。 苏宛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暂时她还是觉得两人发展得太快了。虽然她是一个已经做了妈妈的女人,但依旧无法立即放开自己。借口锅里的菜熟了,她将欧永浩赶紧到一边盛饭去。 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米饭忘记按下按钮了。 两人相视而笑,中国大餐今天是没有了,顶多也就是一个中西结合的小餐,随意凑合一顿吧。 在程明看来天大的事情,欧永浩不过一个电话就解决了。第二天程明接到黄处打来的电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是苏宛帮了自己。他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用的男人才会频频接受前妻的帮助,可是他能有拒绝这个帮助的勇气吗?现在他和苏宛之间的联系,似乎也只有帮忙这一条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两个男人的争夺 程明工作调动了,程老太太却非要跟着儿子同去,死活也不肯留在A市。她心中的算盘拨得很清楚,儿子离开了,她一个老太太单独带着孩子在A市生活还有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生活费从哪里来。老大夫妇在家混的钱只够二人温饱,老二虽答应按时寄钱给她们,但她明白,现在不是儿子与苏宛在一起的时候了,钱真的不经花,就儿子那两个死工资还没怎么用就没了。 母亲痛哭流涕的样子让程明急得都要哭,他未必不心疼母亲一个人在这里,但是现在的情况妈妈真的不能跟着去,不然成成怎么办? “妈,您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成成更重要。他也不过就剩下半学期,暂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等他毕了业,我一定带您到C市。” “就不能将成成带到C市读书么?”老太太眼巴巴地望着儿子。 程明苦笑:“妈,你儿子有这样大的能力吗?我的工作还是别人帮着找的呢。你也不想一想,当初成成到这里上学是谁帮的忙,仅靠你儿子根本办不成。” 他算是说了句实话,可惜这实话是程老太太听不进去的实话。 “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人家听起来还以为你一切都靠的女人,其实都是这个女人将你害了。”老太太一抹泪水,小眼睛瞪圆了,幸亏苏宛不在跟前,否则她非要将她吃了。 自从温雀事件后,程老太太对前儿媳的恨意更加深了一层,因为儿子已经和她说了,这几年他是不可能忘记苏宛的,即使苏宛已经结了婚,三年内他也绝对不会找其他女人,所以请老太太千万别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可惜儿子却不能让她满意,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只尊重事实。” 时间已经差不多,他必须出发了。 程老太太眼看着儿子出了家门,泪如泉涌。没了儿子的房子,忽然显得十分空旷,她有一点没有依靠的恐慌。 程明走出很远,回头看见妈妈还倚在门边,也是伤心欲绝。 但是母子分别虽然痛苦,现在他该考虑的是如何在新的工作环境里打开局面,A市C市相隔就这么远,他很担心有些事已经传过去了。如果还是A市这样的工作环境,那他真的生不如死。 不过这心算是白担了,丁主任十热心周道,一切都帮着安排好了。在宿舍中放下行李,程明便到主任室向丁主任报道。 丁主任很热情:“小程处长,好不容易将你盼来,快坐。”一面说一面端上茶水,程明赶紧站起来双手来接过。 “一路辛苦了吧,”丁主任有点歉意,拍了拍桌上的资料,“理应让你多休息休息,可是工作不等人,所以也只能催着你上岗啦。”他呵呵地笑着,显得那样亲热,更笑得程明心中暖洋洋的——很久没人对他这样友善。 这些日子程明在A市是被边缘化了的,手上的工作全部被分给他人,政府机关没有事就意味着没有权,日子可想而知。现在一见工作十分亲切,当即信心百倍地站了起来:“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丁主任向他摆摆手:“坐坐坐,咱们之间不用这样客气。苏伟华苏老板你认识吧?” 一个“苏”字惊得程明坐立不安,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合适,只能微微点头。 丁主任误会了,以为他是荣辱不惊,立即认定两人关系不浅。苏氏企业现在在C市声名雀起,谁不想与苏家处好关系。他笑容满面:“苏老板的侄女对你挺关心呐,特地打过电话来让我照应你。我说咱们以后一起工作就是同事了,互相照应吧。” “我们是大学的同学……也曾经是夫妻。”程明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与其以后被别人挖出来,还不如自己现在实话实说。 丁主任的一个“噢”字拖出了长长的尾音,虽然没有再追问下去,程明却担心得不得了——他不会因此而对自己有了看法吧?一时间局促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难得。”丁主任说了一句,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程明摸不透他的意思,不安地站起来:“主任,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工作了。” 丁主任仿佛才醒过神来一样,笑了笑:“好好好,你去你去。” 本来他是想让程明带个信给苏宛,感谢一下苏宛帮他儿子买的婚房,现在既然程明与苏宛只是这层关系,自然又咽下了嘴边的话。心中多少有些后悔为了程明调动的事出了过多力,讨好苏家侄女与讨好苏伟华完全两回事,女孩子容易感情用事,苏老板对这位前侄女婿未必有多大好感,自己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程明当然不会知道,为了让他顺利调动过来,苏宛出面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从苏家的楼盘中卖给丁主任家一套房子,这么大的利润不由得丁主任不对他照应了。 政府部门的工作大同小异,程明适应得非常快,与同事们也很快打成一片。这样如鱼得水的环境,让他又重新迸发出新的精神气,连续熬了几个夜,写了一篇有关生态农业发展方面的文章。也是机缘凑巧,这文章本来是程明送给丁主任看的,结果丁主任正准备见分管市长,随手往公文包中一塞,到市长办公室后因为找其他文件又将这件扯了出来。市长看了大加赞赏,让丁主任有空将这个年青人带给他看一看。 市长的命令丁主任当然不敢怠慢,几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程明。喜从天降,让程明激动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有了好的开头,程明在新单位的日子自然不会难过。他本来就算比较有理想、能干事的人,现在受到市长的赏识,自然混得风生水起。一个月不到,他的职务就安排下来了,做四处的副处长。四处是分管农业的尹市长的跟班处室。 丁主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好好干,前途无量。四处的李建国处长很快就要派到高新区做副区长,这个位置肯定由你来接。”好像这个工作安排是由他作的主,全然不提尹市长点名要程明过去的事。 程明感激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第一个月工资拿到手,程明就惊呆了——竟比之前他在A市时多出整整二分之一,怪不得人家说C市收入高,原来是真的。有了这笔收入,等A市房子拿到手一卖,他在C市也很快就有自己的住房。 想到这里,程明忍不住笑了。 寄了钱给妈妈,握着手中剩下的一千块三百块钱,他用心计算了一下,自己每天三餐都在单位吃,住的又是单位宿舍,水电一概不花钱,所以一个月开销不多。这么多天没有看到孩子,不如周末给他送一千块生活费却。孩子是自己的,自己就该负起责任。 犹豫了半天,他终于拨通了苏宛的电话。 苏宛的声音是虚弱的,仿佛生了重病一样。 程明吓了一大跳:“苏苏,你生病了?” “有一点感冒,”苏宛咳嗽了几声,“你有什么事吗?” 程明忐忑不安:“我想来看看孩子,可是……” “你打电话给永浩吧,他怕我传染给宝宝,将宝宝带出去玩了。”苏宛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电话就在咳嗽声中挂断。 程明愣了半天,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有心不找欧永浩,又感觉不大适当,倒好像他不是想见孩子,而是想见苏宛似的。电话再拨给苏宛,却已在通话中。 别是她已经在通知欧永浩了吧? 这样一想,程明简直像被逼上架子的鸭子。在通讯录中查找半天,总算找到了欧永浩的电话。 欧永浩回答很爽快:“行啊,你来吧,我带着宝宝在万达玩呢。” 程明换了身衣裳,坐着公交赶过去,热得满头大汗。欧永浩和孩子在甜品店,两人头挨着头,拿了个小的上网本就玩游戏。见他来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向他笑,又一起招手,倒像父子两个。 “怎么样,C市生活可还适应?”欧永浩热心地问,一面给宝宝喂了一口甜品。孩子依偎在他身边,很听话也很可爱。 程明心不在焉点头:“还好还好。”很希望儿子叫一声爸爸,可惜孩子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一样,只顾着自己玩。 “这小子可聪明了,就爱玩游戏,和我小时候一样。”欧永浩呵呵地笑着。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似的,孩子抬头做了个鬼脸。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程明满不是滋味,低头喝着柠檬水掩饰着自己的不快乐。正在考虑怎样让欧永浩答应将孩子交给他带两天,欧永浩倒先开了口。 “说真的,你不打电话给我,我过几天也要打电话给你。”他将刚上的新甜品往程明跟前推了推,“这是苏苏最喜欢的白雪糯米,你尝一尝。” 程明哪里有心思吃东西,只是说:“谢谢你带孩子出来。” “应该的,帮苏苏做事,我心里高兴。”欧永浩非常认真。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会伤了别人的心,但是不说又不行。他站起来将孩子送到隔壁的座位上。 程明很奇怪他的举动。 欧永浩又将孩子吃的东西送过去,与孩子好一阵儿耳,这才过来解释:“这小子很聪明,别人说什么他都懂,有些事我想还是不要让孩子知道的好。” 程明的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已经和苏苏商量好了,结婚后就带宝宝一起出去。这件事,苏苏还是觉得要与你商量一下才好,毕竟臭蛋是你的儿子,可是她又一直不敢联系你,怕你不答应。我要联系吧,她又不肯。” 程明愣了一下:“出去?” 欧永浩笑笑:“是啊,我已经接受母校的聘书,回去担任导师的助手。苏宛也决定出国研修一下,孩子留在家中当然不行,周娟就要生了,妈妈年纪大了,怎么照顾得了两个孩子?” 程明扭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欧永浩说起苏家人完全是自家人的口吻,看来早已融入了苏家,这样下去连自己的孩子迟早是他的孩子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带好孩子的,为了不让孩子感到突兀,我一直在与孩子培养感情,妈妈也很赞成我的做法。” “你是说苏宛的妈妈也赞成你们将宝宝带走?” 程明的话说得多少有些艰难。 欧永浩点头:“如果妈妈不同意,我也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让孩子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 “可他是中国人,还是应当学习中文。”程明脱口而出,他是多少有些急了。失去妻子,现在还有可能失去孩子,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先前再苦再难时,只要一想起孩子,还能让自己坚持下去,可现在孩子也要被带走,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欧永浩认真地看着他:“这一点你放心,我和苏苏会教他中文。我也是很小就跟随父母出国,可身上依旧有着汉文化的痕迹,我们在国外的华人其实有时比国内更加传统,比如我奶奶,她在家一直都拜菩萨的,我爸的每一幛房子中都有我奶奶的佛堂。我也知道你舍不得孩子,但苏苏也一样离不开孩子,你不会与一个女人去争吧……” 程明急急的打断他:“你们结婚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并不影响我和苏苏对孩子的感情,每个孩子在母亲的心中都是一样重要,扔下哪个苏苏都会伤心。我不能让苏苏伤心。”欧永浩也毫不犹豫地将他打断了。 程明沉默了。曾同何时,自己也曾经对苏宛说过同样的话,结果却没有做到。现在好不容易有另外一个男人能够给苏宛幸福,连自己的儿子都肯接受,那自己还能让她伤心吗? 欧永浩放缓了语气,面露请求:“请你将孩子给苏苏,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我替苏苏谢谢你了。” 程明用手抹了一下脸,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哪里静得下来。 “好吧,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他终于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欧永浩露出了轻松的笑:“我们的婚礼订在三个月后,一结婚就走。当然以后每年我们都会回来的。” 程明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然后低低地说:“这三个月我可以经常来看孩子吗?” “当然可以。”欧永浩拍着他的手,“程天永远是你的孩子,你放心。”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走过去拍了拍孩子的小手:“宝贝,时间到了,咱们可不能再玩游戏,妈妈知道要生气的,以后就不准咱们俩出来玩了。赶紧吃点东西,一会儿就回家,妈妈等吃的一定等得急了。” 孩子撅着嘴:“叔叔,就不能不让妈妈知道!” “妈妈有千里眼,咱们做什么她都能知道。”欧永浩故意无可奈何。孩子果然任由他拿走了手中的东西,乖乖地牵着他的手过来吃东西。 程明心酸的看着,始终没有勇气让孩子叫自己一声“爸爸”。而欧永浩也像忘记了一样,没有提醒孩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程老太太来了 程老太太来了! 一见提着行礼激动得直抹眼泪的老娘,程明吃惊得简直合不拢嘴,心敲得像急鼓一样。 就知道坏事了。因为孩子将要离开自己,所以这一次发了工资,程明没有像上个月那样将寄三千块钱给妈妈,而是只寄了一千。昨天电话中讲得好好的,今天妈妈怎么又变了卦? 他不敢在单位多耽搁,赶紧向处长请个假,将妈妈带回自己的宿舍。 老太太拉着儿子的手死死不放,眼神更是柔情似水:“明,你上次来时衣裳带得不够,这不天就要凉了,妈妈给你送几件衣裳过来,顺便看看你生活得怎么样?” 程明现在可不敢老实地就将妈妈的话当成真的。 “妈,你来了成成的午饭怎么办?”他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 老娘笑容满面:“你放心,我自己的孙子我不疼么?中午给了他五块钱,让他在学校门口买些吃的。下午么我就回去了呀,晚饭给他多做一点好吃的。“ 一句话让程明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打开行李果然都是他的东西,一件妈妈的也没有。看着妈妈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好,程明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也羞愧难当。 原来妈妈真是为了关心他才来的。 他赶紧四处张罗着给妈妈端茶倒水拿点心,母子俩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母慈子孝,其乐溶溶。 看着儿子简陋的宿舍,程老太太伤心地叹了口气:“你看你过的这日子呀,瘦成什么样了……” 见妈妈又要落泪,程明赶紧满脸堆笑:“妈,我过得挺好,一天三餐食堂都是现成的,也不用钱。同事都说我胖了。”他扬扬胳膊,做出自己十分有力的模样。 程老太太疼爱地拍了一下儿子的手:“一个人能过得多好?妈要照顾了孙子呢,可就顾不上你了,你自己可得要当心呐。别在这里陪着妈了,你上班去吧,不然领导又要批评。” 好一个通情达理的母亲。 程明笑得更加开心了:“妈,我请过假了,没事儿!” “工作要紧,自己的妈妈有什么关系,中午咱们再谈心。” 这一次老太太竟是在往外面赶自己的儿子了。 程明心中暖暖的,不管老娘曾经做过什么,她总是自己的妈,对自己总是好的。 口中哼着小曲儿回办公室,同单位的人看了都在问:“程处,今天心情好,中彩票了吗?” “老娘来看我。”程明的欢乐是从心底发出的,犹如幼儿园的孩子得了棒棒糖一般。心中却又有些酸楚,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呢,老人家就这样肩上背着、手上提着的过来,不容易啊。 “早点买房子吧,买了好将老娘带过来一起住。” “房价这样贵,哪里买得起。” 程明话是这样讲,但心里确实已在盘算着这件事。如果说之前他更多地想着自己的儿子,现在看到已生白发的母亲,感情的天平则已开始倾斜。孩子除了他还有苏宛,妈妈除了他还能依靠谁。虽然C市房价要比A市高出一大截出来,但是将单位的福利房一卖,换个两室一厅的,自己也贴不了几个。何况自己是有公积金的人,不够部分还可以贷款。这样一算,竟连装修的钱都能有了。 听说房子下月就可以分到位,程明仿佛已经看到了之后的幸福生活。 中午回到宿舍,程明几乎以为自己跑错了地方。房间打扫了,衣裳洗了,被子也叠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有了妈妈生活大不同。就是辛苦了老娘,躺在床上累得直叫唤。 程明心疼极了:“妈,你做不了就歇一歇,我自己都做的。”他又是捶背又是捏脚,不知道该如何帮妈妈减轻疲劳。 “妈妈帮你做一点是一点,可怜的,一个人在外面,可怎么办哟。”老太太说说便又动了感情,眼泪就要落下来。 程明赶紧地将自己购房孝母的宏伟计划提了出来,将明天描绘得有多美就多美。 老太太也不禁向往起来:“这么说妈用不了多久又可以过来跟你过?” “妈,我从来就不曾想过不养您老人家。您看成成就快要毕业了,等他一走,咱们就装修房子。”程明犹如一个乖宝宝。 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是这样啊。” 带孙子没关系,可是在出租屋里用着自己的钱带孙子,吃不好住不好,这绝对不是程老太太想要的生活。儿子是答应得好,可才第二个月,生活费立即从三千降到了一千,下个月是不是只有五百了?这可不行,上学的孩子开销大,自己有两个儿子,怎么还要自己承担呢? 可惜程明忙着将妈妈从床上扶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老娘的表情——虽然有无数话想说,但现在不能说,因为再不去食堂就要没有饭吃了。 坐在闹哄哄地食堂里,看着儿子在前面排队,程老太太觉得自己都高大伟岸了。 “明,下午吃过饭带我看看宝宝去,怪想他。”程老太太忽然这样说。 程明心里却“恪登”了一下,这个要求按理是不过份,可是苏家这几天十分忙乱——双喜临门,一是周娟生了还在月子中,二是在准备着苏宛的婚事,妈妈去了若是情绪失控怎么办?还有宝宝要跟苏宛出国的事,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若是知道了天还不得给吵翻了。 “妈,下次吧。我这下午还有个会要开,不能请假,您也早些回去,晚了我不放心的。”程明找了个貌似合理的借口,又体贴地给妈妈夹筷菜。 没想到程老太太立即拉起衣襟要抹眼泪:“我大老远来的,连小孙子都看不到……”先前还是小声抽泣,程明头皮发麻,低声请求她不要哭。可他越劝,老太太声音越大,眼泪也如泉水一般。 程明急了:“妈,您别这样,食堂里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后悔不该为了省几个钱就带老娘到这里来,若是在外面饭店吃多好,找个包间,老妈爱哭多久就哭多久,声音再大也没关系。 见儿子带了脾气,老太太索性将筷子一扔:“我来就是看孙子的,现在看不到,还有什么意思。”筷子从盆子中跳起来,差点打到旁边桌上吃饭的人。 她的特有的女高音立即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程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赶紧满脸陪笑:“好好好,看看看。妈,你先将饭吃了行不行,回去了我就给苏宛打电话。” “不行,你现在就打。”老太太绝不上当。 程明有些无奈:“手机没带在身上。” 老太太站了起来:“钥匙给我,我回去给你拿。” 这一下程明真的是束手无策了,乖乖地将手机从口袋中掏了出来,走出食堂去打电话。程老太太如何肯放心,赶紧站起来,踮着小脚连追带跑赶上儿子。 听说程老太太要看孩子,苏宛一口就拒绝了。 她这几天心情正不好,欧永浩没告诉父母实情,以致欧家妈妈来到苏家之后不肯答应这桩婚事。但苏家已然听了欧永浩先前的话,在准备着婚礼了。 苏宛虽是二婚,但欧永浩决意要给她一个盛大空前的婚礼,自己拿的方案请的婚庆公司,排扬搞得非常大,请的客人也非常多。苏家现在欲罢不能,苏宛郁闷得要命。更可气的是欧永浩居然满不在乎,根本不将他妈妈的态度放在心上,和她说什么车到山前自有路,可她敢让车直接开到山前再找路吗? 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她是不敢再涉足了,所以这两天一直在犹豫,弄得欧永浩因此也不大开心,刚刚两人才吵了几句,那个家伙跑了。偏偏这时程明打电话来,她还有什么好声气? 程明手捂着电话,压低了声音:“苏苏,你帮帮忙吧。我妈看不到孙子,不肯回去。” “她不回去,关我什么事!对不起,我有电话进来了。”苏宛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程明再打过去,电话已在占线中。 程老太太满怀期望地看着儿子:“怎么样?” “宝宝今天不在C市,被苏宛妈妈带到其他地方玩去了。”程明撒了个谎。 老太太怎么可能被儿子的这个小伎俩给骗住,当即冷笑:“什么去玩了。我算算苏家小子的媳妇这几天也该生了,她能丢下孙子去玩?别是你老婆不让你去吧。” 当即抢过儿子的手机,让他将苏宛的电话找出来拨了过去。可惜天不遂其愿,依旧是打不通。 程老太太气得两眼冒火,口中骂骂咧咧,意思苏宛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正在与哪个野男人通话。骂的是苏宛,可脸红的是程明。市政府的人难得听到如此标准的骂人,走过路过的都纷纷侧目。 “妈,我求你别再说了行吧?”程明急得头都大了。 总算考虑到这是儿子的单位,还要照顾儿子的影响,程老太太住了嘴,不过却提出一个条件,必须带她去苏家看一看。 程明哪里敢答应她这个要求,心里盘算着将她先哄出单位再慢慢想办法,实在不行直接将她送回家。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注定永远都斗不过自己的老娘。程老太太如何肯挪动脚步,一再追问程明苏宛家的地址,程明一吱吾,她便流眼泪,大哭孙子大骂儿子。程明被闹极了,只得将实际地址说出来。 程老太太迎着风抚了一下头发。此时的她如同一个将要上战场的战士,斗志昂扬。 居然敢不让她看孙子,那就让你看看拒绝的后果! 第一百二十七章对恶人就得下狠手 给苏宛打电话的是欧永浩的妈妈。虽然讲了十几分钟,意思却只有一个,希望苏宛可以主动离开欧永浩,因为永浩是欧家唯一的儿子,他的婚姻是与家族企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 苏宛一口气憋在胸中,别提有多难受。可面对欧家妈妈却又不能发脾气,只是说这是她与欧永浩之间的事,不希望别人插手。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对方,欧家妈妈顿时在电话提高了声音,虽然没有开骂,语气已经相当不善了。 苏宛好不容易才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楼下发楞。 前后两段感情都得不到男方父母的祝福,想起之前与程明婚姻的失败,与欧永浩还有必要再走下去吗? 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这是伤心的,更是屈辱的。哭了一会儿,又怕家人看见,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 这口气还没能缓和过来,家中便来了不速之客——程老太太携子驾到,只不过苏宛再也不会像之前迎接皇太后那样迎接她了。 苏家现在搬了新家,是苏叔叔开发小区中的一幢单门独院的别墅,因为是新式小区,房子砌得十分漂亮,装修更是富丽堂皇。这一切都是苏叔叔作为工作奖励给苏一鸣的。虽然苏叔叔一心向财,但对自己家人相当大方,对身为大嫂的苏妈妈更是如此——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楼盘没有苏爸爸不能顺利渡过难关。 程老太太直咂舌,不禁后悔放走了苏宛这个财神,但她也确实没想到,当年岌岌可危的苏家如今居然会如此发达。所幸的是孙子还是苏宛的儿子,苏家总不会一点不给孩子,而给了孩子就有儿子的,有了儿子的她多少也能沾些光。 “苏苏,我妈想看看孩子。”因为心虚,程明说话底气不足。 他曾经答应过苏宛,绝不会带任何不相关的人到她家来,尤其是不带自己的老娘来,这才获得了每周可以到这里看孩子的权利。 苏宛正在气头上,自然没好声气:“孩子不在家,以后你也不用来了。”说完便要往楼上走。 因为理亏,程明没有开口。 程老太太却急了,上前拦着她:“瞧你那口气,以为我们稀罕到你家来。我们是来看臭蛋的,他是我孙子,我见一下孙子怎么了!” “我没说不让你看,可孩子不在家。”苏宛心中怒火汹涌。 这些老太太怎么这样烦人,程明的妈妈是这样,欧永浩的妈妈也是这样,自己倒底在哪里得罪了她们,竟让她们如此看不上眼,处处和自己作对? 老太太往楼梯上一坐:“没有见到孩子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架式十分跋扈,态度十分坚决。 程明赶紧上前劝自己的妈妈,意思是有事好商量,不要这样。同时要她声音小一点,周娟还在楼上坐月子,小宝宝也要睡觉。 没想到不劝不要紧,一劝之后老太太的声音反而提高了两个八度:“凭什么要我小声,就冲她这态度,是小辈对老辈的态度吗?虽然你们现在离婚了,可以前她毕竟是叫我妈的,还有没有教养?别人家宝宝要睡觉,那我家宝宝在哪里?”说说便又手拍脚蹬地又放声大哭。 苏宛真的被她惹急了,一把将她扯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不管之前怎样,我和你现在没有一点关系,这是我弟弟的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即离开,不然我就叫保安了。”老太太被她推下到程明身边。 程明吃了一惊。若是从这里被保安拖出去,那可就丑大了,他赶紧对自己的妈说道:“妈,您心平气和一些,有事说事。保安要真来了,多难看。”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生什么别生个没用的儿子,为个女人连妈都不要了。她可不管什么保安公安,今天只要看孙子。跳起来一拍手:“你少拿保安吓我,一个看门的能拿我怎么样?我要看自己的孙子,说到天边去都不怕,我不是没有理。” 苏宛气得咬牙切齿,看着程明冷笑:“好,你这样做可不要怪我苏宛绝情。你不就是想要与我争孩子吗?告诉我孩子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见她误会程明急得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劝了妈妈又劝苏宛,但两个女人都不买他的账。 这时苏妈妈闻声从楼上下来,一见来的是程家母子,顿时吃了一惊。 “苏苏啊,小声一点,宝宝睡着呢!”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程老太太连哭带喊地打断了:“亲家母啊,我来看一下孩子苏宛都不肯呐,你们也太狠心了。” 苏妈妈冷冷的:“您叫错了,我们现在可不是亲家。” 以前是一家人时她可以处处忍让,那时一切为了女儿;但现在女儿被赶出家门,带着孩子回到娘家,即将找到新的幸福,她为什么还要给程老太好颜色? 程明讪讪地上前叫了一声妈。 苏妈妈对他也没有好话:“小程,你答应得好好,怎么又反悔了?这带着你妈到我家闹,安的是什么心?” 母女二人的误会让程明跳进共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急得恨不得撞墙:“妈,我真的没让我妈来,你们误会了。” “小程,事实就是事实,不用解释啦。”苏妈妈的态度依旧十分冰冷。 程老太太没想到她会是这种态度,顿时一愣,随即又放声大哭:“你们母女二人都欺负人,我和你们拼了,今天不看到孙子我是不会走的。” 苏宛上前护着自己的妈,冲着程明嚷嚷:“你要再不带走你妈,可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程明急得都快要流眼泪了,好话说了若干,就差给自己老娘磕头。可程老太太越劝越来劲儿。 周娟出现在楼梯口,向苏宛叫道:“姐姐,不用和他们吵,我已经打过电话给保安,一会儿人就到。” 程明顿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本来他与苏宛现在已然和平共处,可现在这样一来,以后只怕真的再也看不到孩子。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的老娘到哪里,哪里就会鸡犬不宁。他怕在单位丢脸,现在更好,脸丢到苏家来了。不仅是他自己丢了脸,苏家也一起丢了脸。 猛地一用力,将正在与苏家母女纠缠的老娘拉到一边。 程明冲着老太太发了火:“妈,求求你别再说话了,行不行?一会儿保安来了,当着全小区人的面将咱们娘儿两个架出去,你以为好看呐?你已经闹得我工作差点没了,还要闹得我儿子也没有了吗?” 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打得程老太太呆住了。 这是她的儿子么,居然会对她说这样的话?她这样费心巴力的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他? 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放声嚎啕大哭。 可惜这眼泪再也打动不了儿子的心,他现在只有满腔怒火和怨气,以及对保安即将到来的恐惧。若是被保安拉出去,他可也就上了黑名单,这个小区以后是再也进不来,还谈什么看儿子? 工作没有可以再找,儿子没了到哪里再寻? 他抬头看了苏家母女一眼,请求她们原谅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保安的速度来得很快,保安队长一进门就问:“是谁在这里闹事?” 正在痛哭的程老太太顿时住了口,眼前几个铁塔般的大汉,个个制服笔挺,手拿警棍。害怕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儿子身后躲了躲。 周娟从楼梯上跑下来,一指程家母子:“就是他们两个。你们保安是怎么做事的,怎么会将不相干的人放进来。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发生,我是要投诉的。” 苏家在这小区里既是业主,也是老板,自己的饭碗可是端在他家手中,保安队向来是将苏家这一片作为重点保护区域。 保安队长哪里还敢怠慢,急忙上前陪着笑脸:“您别生气,我们这就将人请走。” 程明急忙解释:“同志,这就是个误会。”又眼瞧着苏家人恳求,“我妈也只是想要看一看孩子,并不是来闹事的。” “别说什么看孩子,”周娟十分不耐烦,“你们也就是拿孩子做个借口,不想让我姐过安生日子。程明,不是恐吓你,你这样纵容你老娘,总有一天会什么都没有了。我姐幸而见机早,脱离了你家的苦海,可天下不会再有我姐这样的傻女人。求你不要再来烦她了,我家也不缺你那两个抚养费,没有你家人插手,宝宝成长得更快乐。” 程老太太忍不住跳了起来:“你家有钱,你家就了不起么?我家是穷,可孙子是姓程的,程家的孩子不要你苏家养。” 周娟都懒得看她一眼,只是对保安说:“瞧瞧,这还不是来闹事的么?” 保安不由分说,上前架起程老太太就往外拖,当然,程明也不曾幸免。 苏妈妈却有些担心,怕将程老太太拖坏了,跟着后面一路说:“让她们走就是了,不用动手,老太太年纪也不小啦。” 周娟见不得婆婆这幅包子相,一把拦住她:“妈,对恶人你心软什么,人家当初将你从家里赶回来时可没管你是不是年纪大了。程家老太身体不要太好,刚才那声气将小宝都从床上惊醒了。她骂我没问题,惊着我的宝宝就不行。” “你这孩子。”苏妈妈顾不得儿媳,依旧上前拦阻着保安——不是她心软,而是怕出了什么事苏家又脱不了干系。如今正在与欧家商谈女儿的婚事,本就一切不顺利,再出点什么状况谁能受得了。 保安对程老太太其实也没有真敢怎么样,他们也怕出事。 正在吵吵嚷嚷之间,欧永浩的车出现在门口。打开车门,臭蛋手拿玩具从车上跳了下来。 程老太太一见命都没了,扑上去抱着孩子就是大哭,乖乖宝贝肉的乱叫,眼泪更是稀里哗啦的。 可是孩子年纪小,被这场面顿时吓住了,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伸出双手要妈妈。苏宛急忙上前,可程老太太哪里肯放手。 正在两个女人争夺之即,另一辆车驶过来停在门口,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缓缓地下了车。 第一百二十八章给孩子改姓 苏宛心跳加快、呼吸变短。 来人竟是欧永浩的妈妈! 同时吃惊的还有欧永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母亲跟前。 欧妈妈缓缓地开了口:“永浩,这是怎么回事?” “妈,这是个误会,咱们先离开这里。”欧永浩一面说一面就想拉着自己的妈妈走。 欧妈妈拨开儿子的手:“误会?你的未婚妻在与别人抢孩子,你舍得离开?” 欧永浩讪讪地没有说话,这种时候他当然不想离开苏宛,可是妈妈本来就对苏宛的印象不大好,现在再唱这样一出,后面又会有废话了。 苏宛是多么希望此时的自己可以保持一点淑女风度,以便让欧妈妈对自己印象好转,可以答应自己的婚事。可是她却不能不做泼妇,她怎么能放弃儿子,何况孩子还在拼命地哭喊着要她?伴随着孩子哭声的,是程老太太犀利的哭骂,粗俗难听。这些曾经骂过程大嫂的污言秽语如今一股脑地泼在苏宛的身上,当着欧永浩与他母亲的面,苏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在程老太太言语中,苏宛成了不守妇道的女人,因为搭上欧永浩这条大船才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程家。自己的儿子就是头戴绿帽、没有一点用的窝囊费,不仅管不住自己的女人,而且连孩子也没能要回来。今天他们到这里来就是要讨个公道的。 “有钱没什么了不起,穷人家吃糠咽菜也一样能将孩子养活大。”程老太太的话说得大义凛然。 白发丛生的乡下老妇人在苏家豪华的别墅前上演孩子争夺大战,中间还有几个保安助战,这出戏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居民。毋庸置疑,大家的同情心一股脑地倒向程老太太,寒门对豪门,受委屈的当然是弱者,何况程老太太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保安数次要上次拉走程老太太,可程老太太抱着孩子撒泼打滚的闹着,邻居们更是众口一房词地保护着老太太,谴责保安,吓得保安们不敢再动手,怕引起公愤。苏宛与苏妈妈又不敢太使劲,怕弄疼了孩子,急得束手无策,只能抱头哭泣。 见看客多站在自己这边,程老太太更加来劲,一五一十的数落着苏宛的不是。有些事是确实发生过的,有些却是无中生有,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得真而又真。 苏宛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喉咙也像打了坝一样,什么也讲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欧永浩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但正因为如此,程老太太又给苏宛安上了新的罪名:“大家看到没有,这个女人就会在男人面前装可怜,然后欺负婆婆。天下竟有这样恶毒的女人,谁娶她谁家倒霉呀!”又用手指着欧永浩,“我劝你离开这个女人,不然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儿子好。她能勾搭你就能勾搭别人,你能不孝顺我就能不孝顺你妈。” 欧永浩怒极了:“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你这样欺负苏苏欺到了家门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要再敢胡说八道一声,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程老太太看他这样凶狠的样子,也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又跳起来——围观的群众给了她无限底气。这一次的矛头有了新的方向,不再是对着苏宛一个,而是将欧永浩也拉了进来。 “你这野男人还想打人呐!我就让你打,让你打!这里是讲理的地方,不是你们可以一手遮天的!”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抱着孩子往欧永浩身上撞。 欧永浩哪里见过这架式,也怕孩子受到误伤,只能拉着苏宛躲开。 程明怎么拦也拦不住自己的妈妈,急得要撞墙。 欧妈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教养让她暂时没有开口,但射向苏宛的目光却是可以杀人的了。 忽然旁边传来了周娟的惊叫声,原来苏妈妈真的气晕了。周娟一个没出月子的女人根本扶不住她,只能叫苏宛和欧永浩过来帮忙,又一叠声地让保姆打电话叫救护车,叫苏一鸣。 程明闻声也要过去,却被苏宛一把推开:“将我的孩子还给我,带上你妈妈走!” 看着自己的母亲,苏宛心痛无比。天下有这样的道理么,跑上门来欺负人了! 程明无助地看着她,他何尝不想带走自己的妈妈,可是妈妈肯听他的么? 欧永浩的妈妈看苏家人根本不会急救,便也走了过来,指挥儿子让大家散开一些,给苏妈妈足够的新鲜空气,又让苏宛回去拿水拿手巾。 她年轻时学过医,在国外也经常去医院做义工。对苏宛虽不满意,却不能见死不救。 苏妈妈晕了,程老太太也吓住了,暂时没敢吱声。后来见欧妈妈检查后说不要紧,顿时气馅又开始高涨,骂骂咧咧的,意思苏妈妈是在装病,这种伎俩骗不过她。一面说一面就想找机会带着孩子溜走。 孩子哭得更加厉害,一个劲儿地叫妈妈,让苏家发现了老太太的企图。 “快拦住她,她想抱走我的孩子!”苏宛急得跳了上来,一起跑过来的还有周娟。 刚刚争抢孩子之初,周娟因为还在坐着月子就没出来,后来见事件欲演欲烈才出门拉架,却没想到又碰上苏妈妈晕倒,所以暂时还没有腾出空来与程老太对骂。现在程老太说出这样不是人的话,又做出这样不是人的行径,她的怒火还哪里能够忍得住? “程老太,你当谁都是你,一天到晚装病骗儿子骗媳妇,不想带孩子。也就是我姐忍了你几年,换了别人早一掌将你拍飞了。臭蛋是我妈带大的,与你家有什么关系?你是给他买过一块布头,还是给他买过一块糖?” 程老太太见来了对手,精神更足:“你妈带大的?那是你妈硬要带。孩子反正姓程不姓苏,你要打官司我陪你去,小娼妇,你生的孩子怎么不姓周,要姓苏?没教养的东西,你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懂不懂?” 周娟长这么大没人敢如此恶毒地骂她,如何肯吃这个亏,跳起来对准老太太的脸就是一巴掌。 耳光的清脆声掩过了围观者的嘘声。 老太太被打得一愣,当即借题发挥放声大哭,作势要上前和周娟拼命,可她手中抱着孩子,周娟根本不敢与她对抗,加上她还在月子中,身体也虚得很,刚才那一掌就已经集中了她所有的力气,现在力用过头,脚下有些虚。 老太太步步紧逼,周娟节节后退,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更是要伸手要妈妈要个不停,嗓子都哭哑了。 苏宛心痛地扑过去,可是老太太将孩子抱得死死的,不肯放手。 孩子拉着妈妈的手哭个不停,苏宛也是哭个不停。 “我求你了,你将孩子还给我,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苏宛向程老太太说。 程老太太却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水:“我哪敢要你求我?我家的孙子凭什么给你,你这女人真狠心呐,放着孩子的亲爸不要,要给孩子找个后爸。”嘴里又是没头没脑地骂着。 这里孩子要她,那边妈妈躺在地上,周娟又虚弱得只能靠在保姆身上,苏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掩面哭泣。幸而还有欧永浩和欧妈妈的帮忙,苏妈妈才有人照顾。 欧永浩瞪着程明:“你就是个死人!宝宝是你的儿子,哭成这样你就不心疼?别人不能从你妈手中将孩子抢下来,你还不能?就忍心让他们母子俩哭成这样?” 程明咬了咬牙,向老太太伸出手:“妈,你将孩子给我!” 见儿子也要和她抢孙子,老太太顿时放声大哭,坐在地上直叫唤着不想活了。可是儿子去不管她的死活,拼拿掰开她的手,将孩子抱走了。 孩子到了苏宛怀中,一把抱住母亲伤心的哭了。他的年纪还太小,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明白是有人想要将他们母子分开。 在大家的哭声中,苏妈妈醒过来,这时救护车也来了,临上车的那一瞬间,苏妈妈拉住女儿的手:“你别跟着去医院,到派出所给孩子改名字。我们家孙子不叫程天,叫苏天。看不到孩子姓苏,妈妈死不瞑目。” 苏宛急道:“妈,我先陪你去医院,你放心,孩子会改名的。” 苏妈妈十分坚决:“不,你现在就去。” 欧永浩拍了拍苏宛:“听妈的话,我陪妈去医院,等妈安顿好了,就到派出所找你。”也不管自己的妈妈高不高不人,一步跳上救护车,帮着医护人员将苏妈妈的担架抬了上去。 看着绝尘而去的救护车,苏宛泣不成声。 在她心中一直还是留着程明的位置的,就算将要与欧永浩结婚之时,她对他还总保留着一份感情,不然也不会帮助他调换工作。可是今天的结果实在太令人伤心了,如果不将程明的工作调过来,程老太太就不会来到C市,也不会来大闹苏家。现在可好,妈妈被气病了,自己的婚事也要吹了。 这不是赤祼祼的农夫与蛇吗? 她对程明怒目而视:“我对你做的是什么,你对我又做的是什么?就算是对一条狗好,它们也会对我摇摇尾巴表示感激。可是你呢?你的家人呢?我一直忍让,你们倒得寸进尺。即然你不仁,那就不要怪我不义。从今以后我与你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孩子也是。他是我苏家的骨肉,与你程家无关。我以前真的是瞎了眼了!” 程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骂得好,苏苏。你怎么不打我一顿?那样我心里还要好受一些,我确实不是人……” 听到要给孩子改姓,程老太太冲了上来:“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啦,没有明,你到哪里生孩子?自苦以来孩子就是从父姓的,你要改成姓苏,那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你不就是想死么?”苏宛冷笑,将孩子往保姆手上一放,冲回屋将苏一鸣买的一把新疆刀拿了出来,向程老太太跟前一扔,“刀在这里,你去死吧。” 程老太太顿时放声大哭,拉着自己的儿子:“看看吧,这就是你当初给妈娶回来的媳妇,逼着你妈去死啊。那我还活着干嘛,我要死罗,你得让这小娼妇给我偿命!” 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抓刀,程明哪里敢让她捡起来,赶紧将刀踢到一边,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程明忽地往老娘跟前一跪:“妈,儿子求求您,别再闹了,你已经闹得我与苏苏离了婚,还想要怎么样呢?她现在不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就放过她吧。以后我会好好工作,买大房子,给你娶房媳妇,再生一个孙子……” 程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得泪水四射:“我的没有用的儿呀,你怎么就被这个女人给拿捏住了,我们程家的孙子凭什么给她?她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呀!人穷不能志短,咱不要她家施舍,不是咱的咱不要,是咱的咱不能丢下。” 妈妈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话让程明不知该如何回答。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的妈妈胡说八道,那让妈妈还怎么做人?可是不辩白,苏宛却又要受不白之冤。 第一百二十九章我们结婚吧 程明忽然将地上的刀捡了起来:“妈,你不要再骂苏苏了,这些事你也知道根本就不是苏苏做的,而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这样颠倒黑白地辱骂苏苏,我们不觉得有愧吗?如果骂人可以让你心里痛快的话,那你就骂我。如果你不想骂,就拿这刀砍我,直到砍得你心里痛快了为止。苏苏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们心中都明白,这一生我最大的过错就是和苏宛离了婚,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程老太太惊呆了。 这还是她那个言听计从的儿子么?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已经和他离了婚的女人,他竟将她的底明明白白地掀开放在所有人的面前,而不管她有多难堪。 眼泪慢慢地滑落下来,她是真的伤了心,因为儿子背叛了她。短暂的沉默后,是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哭骂。 “你到现在还在帮着这个女人,明,你怎么就不明白,她要结婚了,而且是带着你的儿子一起结婚,你的儿子就要不姓程了,而是姓苏,你之前的一切都被她夺走了,妈妈为的谁,还不是为了你呀,明!”她拼命地打着儿子,又拼命地拍打着自己。 今天她又输给了苏宛,而且又一次输得很彻底。 程明任由妈妈打着,一动也不动。冷着老太太心的不仅是他的态度和表情,更有他说出来的话。 “妈,我知道,可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不是苏宛,而是你和我,是我们逼得她这样做的。您不要再闹了,行吗?每一次你想帮我,最后都适得其反,工作工作做不下去,房子房子也没了。好不容易在苏苏的帮助下我才在这里重新开始,你又来这一出,您不会是要让我失去一切吧?这与你拿着刀一片一片地将我剐了有什么区别?” 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程老太太简直痛不欲生,一手指着苏宛:“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女人,我和你拼了……” 可是程明死死地抱着她,哪里能容许她向前? 就这样在旁人的嘲笑和鄙视中离开?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她一口咬住儿子抱着自己的手,意图让儿子放开她。可是程明除了皱着眉,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不仅如此,他还向着苏宛和周娟喊着:“你们回屋去吧,这里都交给我,我会将我妈带走的,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苏宛十分意外,程明竟会这样帮着自己,同时又不禁暗暗伤心,如果当初他就这样明白,何至于两人走到离婚的地步。 周娟摇着头叹着气:“难得,程明你也会知道你和你妈是错的,我姐姐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没有白受。既然说明白了,那么就快请吧。我们这里是住家,不是动物园,专门演猴戏。” 可是程老太太哪里肯走,儿子不顶用,让她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没处发,对周娟自己送上门的举动自然不会再客气:“你说谁演猴戏?”然后又是一大串脏话。 周娟根本就懒得理她,扶着保姆的手领着臭蛋往家里走,一面还不忘记招呼一下苏宛回家拿户口本——月子里的人还是虚的,只不过站了这一会儿功夫,已经觉得头晕眼花脚下发软。 漠视往往是最能让人不能接受的。 程老太太恨急了,向着孩子又扑了过去,保姆手脚伶俐,拉着孩子躲开了,只可怜了周娟一下子就被扑倒在地上,程老太太整个在压在了她身上。等程老太太站起来,只见周娟身子动了两动,随即双目紧闭,再无声响。 苏宛急忙扑上去,大声叫着周娟的名字,可是哪里有反映?苏宛吓得连眼泪都没有了。 在场所有人都吓呆了。原本只是家庭纠纷,现在居然出了人命? 立即有热心的人掏出手机打110,叫救护车,现场乱成了一团。更有小说看多了的人在将维持秩序,说是要保护现场。 欧永浩的妈妈本来已经打算上车离开,见此情景又下了车子——她的处世原则让她不能见死不救,虽然暂时她无法接受苏宛。 程老太太这次是真的吓懵了,站在儿子的身后一动也不敢动,口中只知道说:“我没有使劲儿推她,她不会死了吧?” 程明叹了口气,这就是自己的妈妈,胆大的时候大如天,胆小的时候小如鼠。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害怕有什么用? 他伸手搂住自己的老娘:“妈,没事的,不要担心,有儿子在呢。” 老太太听话地依偎在儿子胸前,仿佛儿子是一座大山一样。 程明已经拿定主意,一旦周娟有什么三长两短,也绝不让妈妈去受罪。这一切因果都是由他而起,就让他去承担吧。 欧妈妈用遍各种急救方法,周娟都是没反映,又不敢随意乱动她。听说她还没有出月子,连忙安排人到屋里去拿被子给周娟垫在身下。 110先到了,然后是救护车。 警察一来就问谁是凶手,因为报警的人说是杀人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将手指向程老太太。 警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一个瘦弱的老人能杀得了人?可众口一词又不由得他们不相信,没什么可说的,是嫌疑犯就得带走,而不管年纪大小。 老太太吓得腿都哆嗦,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叫自己的儿子。 程明拼着命解释人是他推的,与老娘无关。可是一张嘴怎么能推翻众人的证词?鉴于他主动要求送上前,警察决定也将他一起带走。 临行前程明本有几句话要嘱咐苏宛,可惜现实中的警察不似电影电视中那样通人情,他一个“苏”字还没说出口,人已被警察按下了头——行凶是重罪,不管你是主观还是无意。 由于周娟身边缺少亲人,苏宛被允许先将周娟送到医院后再到派出所做笔录。 抱着孩子坐到救护车上,看着眼前没有声息的周娟,再想想先期送进医院的妈妈,苏宛抓着周娟的手泪如雨下。 医生与护士准备着氧气和吊瓶,正准备给周娟用上,周娟倒笑着坐了起来:“姐姐,你还真是泪水多,我没有事。”——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儿,可是真的因此打瓶点滴受针疼似乎没那个必要。 苏宛吃了一惊:“你……” 不唯是她,就是医生和护士也都瞪圆了眼睛——怪不得刚才检查不出毛病,原来全是装的。 “那个老婆子那样气人,我不这样做哪能给她教训。”周娟挤了一下眼睛,扶着腰扭了扭,“地上还真是硬,虽然后来垫了被子,但不会就此落下毛病吧?” 苏宛嗔怪地拍了她一下:“虽说你要吓唬程明的妈妈,可是你也将我吓死了。” 周娟叹了口气:“咱妈是个老实人,晕倒了立即就被救醒,到我这里我可不能让程老太太轻易过关,虽然不至于要她被拘留,这一会儿的罪总是要她受一受的。看她以后还敢到我家来瞎闹!不过你现在那婆婆急救方法实在不怎么样,弄得我浑身又是氧又是痛,差点我就露馅了,不过还好救护车来得快。” 医生是年纪大的男同志,脾气还算不错,想了想也就坐下了,可是小护士有些不大高兴,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拿120开玩笑呀。 她不耐烦的打断她们:“你这样装病,真正需要120的人怎么办?不管你们是真还是假,这趟车钱可是要付的。” “没事,护士妹妹,钱是小事,就是到医院住几天、打几针也没问题,只要能斗过那老婆子就好。”周娟笑嘻嘻地,又妹妹长妹妹短的聊了好一会儿。她本来就嘴甜,此时蓄意巴结,自然更加能讨人欢心,车还没到医院,她与护士已交换QQ号,成朋友了。 进了医院,苏宛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欧永浩,她与周娟急急忙忙出来没有带钱,可不给钱,人家小护士妹妹也交不了差。这样不讲义气的事,周娟当然不会做。 一见欧永浩,苏宛便委屈得哭了起来。欧永浩笑着搂住她的肩给她擦眼泪:“这么大人了还哭,也不怕宝宝笑话妈妈。” “姐夫,你好好安慰我姐姐吧,都要可怜死了。若不是我装病装得及时,还不知何时才能脱身呢。”周娟笑嘻嘻地说道,又问,“我妈呢,怎么样?” “妈没事儿,一鸣陪着她呢。医生说是着了急,所以血压高了一些,休息两天就好,放心。”欧永浩永远都是乐观开朗的。 周娟问明病房号,拉上臭蛋就走:“姐夫这里交给你啦,”她指了一下苏宛,“除了交钱的事还有我姐,好好安慰她哟!” 欧永浩见周娟喜气洋洋的,忍不住问一问情况。苏宛一说,他也笑了:“这丫头真是调皮,也是真聪明。” “一会儿我还得去派出所将程明和他妈妈保出来。”苏宛长长地吁了口气。 欧永浩笑笑:“着什么急,交了钱,看了妈,吃了饭再去。” “这不好吧?”苏宛有些不放心。既然周娟没事,还是该将人早点领出来的,不然她总是有些心里不安。 欧永浩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这都不懂,既使我们不去,派出所一会儿也会有人来查问周娟的情况。你要去的太早,岂不是证明周娟刚才是骗人的。骗其他人没问题,骗警察好玩呐?娟娟是为了帮你,你可不能将她就这样卖了。” 一番话说得苏宛又没了主意,怔了半天只能点点头,表示听他的。 欧永浩笑了:“这就对了嘛。你总是一根直肠子,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如果变通一下处理,效果会更好。” 苏宛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人站在交费的队伍中,队伍长得简直看不到头,犹如苏宛的未来。 “苏苏,为了让妈的病早点好起来,不如咱们明天就去领结婚证,给妈冲冲喜。”欧永浩忽然说。 苏宛惊讶地望着他:“你又胡说八道了,你妈都不同意,还结什么婚呐。”委屈、伤心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却认真地看着她:“你是嫁给我妈还是嫁给我?” “废话。”她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又要流眼泪。 欧永浩反问了一句:“那更嘛要我妈同意?” 苏宛一时语结,半天才道:“婚姻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没有父母的祝福注定是不会幸福的。”她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欧永浩却满不在乎地笑:“傻孩子,你总是如此悲观,现在不同意不代表将来不同意。我妈是个开明的人,如果将来我们真的过得的幸福了,她还是一样会祝福我们的。晚来一会儿的祝福也是祝福,不是吗?” 苏宛却没有他的乐观,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 有心将先前欧妈妈给她打电话的事告诉他,想想却还是算了。他为自己家的事累了一天,何必让他再跟着难过? 第一百三十章宝宝病了 领证的提议受到了周娟与苏一鸣的竭力赞成,苏妈妈却没有开口。 今天欧永浩妈妈的反应她也看到了,同样身为婆婆的她明白,人家对自己的女儿不满意。这也难怪,程家人今天来唱了这一出,还说得那样难听,谁能不对苏宛有一些想法? 苏宛本来就犹豫不决,现在妈妈的态度更给她打了退堂鼓:“永浩,这件事还是再等等吧。你看现在乱成一团了……” 一语未了,手机响了,是派出所让她去做笔录。 欧永浩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要陪苏宛去。苏宛却在担心他出来时间太久,欧妈妈会生气。 “还是一鸣陪我去吧,顺便将周娟送回家。”她指了指自己的兄弟。 苏一鸣立即点头。 欧永浩一口拒绝:“一鸣是该送周娟回家了,还有宝宝,”他说的是已在苏妈妈身边睡着的臭蛋,“他睡在这里妈也休息不好。我妈要是反对我在这里,早就打电话来了。”一面说一面将手机拿出来让苏宛检查。 周娟竖起大拇指:“姐夫,真会哄我姐开心,连手机这样私密的东西都肯拿出来。” “对老婆大人有什么好隐瞒的!”欧永浩话是对周娟说的,眼睛却看着苏宛,脸上似笑非笑。 周娟一拍自己的丈夫:“学着点。” 苏一鸣颇感委屈地望着欧永浩:“姐夫,你要再这样下去,咱们男人在家里就没有更尊严了。” “女人地位高是天经地义,男人要什么尊严?”欧永浩一本正经地回答。 苏宛摇着头叹气:“你就是个大骗子,走吧,别一会儿派出所以为我畏罪潜逃了。” 周娟向苏家母子挤挤眼:“妈,你们发现没有,我姐和姐夫在一起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变得幽默开朗了。” 苏宛娇嗔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丫头在她与欧永浩情感发展的路上没有少推波助澜,如果不是她和赵可欣,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快就接受一段新感情有。 苏宛临出门,欧永浩忽然问她:“苏苏,你身份证带了没有?” 苏宛有点奇怪:“带了,怎么啦?” “没什么,我就问一问,一会儿做笔录的时候会用到。”欧永浩模棱两可地回答。 周娟却心知肚明。因为苏宛现在没有工作,户口也在A市,所以单身证明只能到派出所去开。 车子开到派出所,已然是晚上七点多,离程老太太被带进来已过去整整三个多小时。因为担心周娟的事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苏一鸣和欧永浩都打电话找过人,苏宛过去也只是完善一下手续,将程家母子领出来就是。派出所的人也担心事情处理得不妥善会给自己惹上麻烦。 本来按照欧永浩的意思,没必要告诉程家母子周娟一点事都没有,因为必须给程老太太一个教训。但面对垂头丧气的程明时,苏宛却情不自禁地生出一丝愧疚,还是实话实说了。 没想到程明不仅不生气,反而非常高兴:“周娟没有事是最好了”随即又叮嘱苏宛,“这件事暂时不要让我妈知道,不然她又会……”他叹了口气。 苏宛当然明白,老太太无理还要搅三分,何况现在是有理的。 这倒让欧永浩刮目相看了,程明这个男人没有他想象中差。 “苏苏,这件事发生都怪我不好,我就是太听老娘的了。本来应该亲自上门给妈和周娟道个歉,可我知道他们现在也不想见我。”程明期期艾艾的,看得出这一次他是真后悔。 苏宛苦笑:“你还真是别去,我妈还好,周娟只怕真的要用棍子将你赶出来。” 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欧永浩出于保持很自然的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深深刺痛了程明的眼,更刺痛了程明的心。 三个人一起去接程老太太。 欧永浩微笑着:“程处,去接你妈吧,只怕她老人家今天也吓坏了,好好安慰一下。” 程明十分羞愧。在警察的带领下,三个人去接程老太太 苏宛看到自己的前婆婆时,简直吓了一大跳,老太太目光呆滞、反应迟缓,与先前在她家大吵大闹的样子简直叛若两人。心中竟然生起一丝怜悯,害怕居然让一个人脆弱到这种地步。幸好周娟没事,若是周娟出了事,老太太大概用不着判决就会死的。 看见儿子,老太太情不自禁地想要站起来,却被派出所的人厉声喝止了。老太太的嘴唇哆嗦着、眼泪落下来,叫人颇为不忍。 警察一幅公事公办的态度:“老太太,这是你运气好,对方终于抢救过来,也表示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不然的话你十年八年都出不去,以后别再到人家家里瞎闹了,知道吗。你儿子已经离了婚,就与人家没有关系。孩子也是判给女方的,你们看看可以,抢过来可不行。” 程老太太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在得到看管人员的允许后才敢向儿子那么试探地跨出一步,然后第二步。 她几乎是扑到儿子的怀中,放声大哭。 警察看着程明:“手续都办好了吧,办好就可带你妈走了。老人家心疼孙子不明事理也是有的,可你是机关干部,又是党员,觉悟应当不低,可得好好劝劝你妈,别再办这样的糊涂事。” 程明千恩万谢。 警察却一指苏宛与欧永浩:“别谢我,应当谢谢人家不追究了。” 程明和妈妈商量了一下,决定连夜送她回A市,除了不放心成成,更重要的是他担心老娘明天又出什么幺蛾子,就今天这件事到单位还不得如何解释呢。 程老太太脆弱得话都说不出来,此时当然任凭儿子摆布。 看着母子俩乘车离去,苏宛松了口气。 可是欧永浩却不想离开,转身又进了派出所,这倒叫苏宛讶异了。两人一起来的,自然不会丢下他不管,只得也跟了进来。 欧永浩满面堆笑地在询问着开单身证明的事情。派出所的人听了苏宛的情况,建议最好回A市去开。 欧永浩难掩面上的失望,苏宛心中也说不出的滋味。或许她还是希望可以早一点嫁给欧永浩的。 “到A市很近的,开个证明嘛又不是难事。”她笑着安慰他,眼泪含在眼眶中。 得夫如许,夫复何求。 欧永浩喜出望外:“你不反对领证了么?” “我为什么要反对?” “你不是担心我妈……” “嫁给你又不是嫁给你妈。” 欧永浩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两人欢欢喜喜地回苏一鸣家。 听说不仅是婚姻证明,就是宝宝的名字也只有到户籍地才能改,周娟十分失望:“怎么这么麻烦,要不让我爸找找人?他和公安局的几个头头都很熟的。” 苏宛拦住她:“何必呢,水到渠成的事,倒弄得要走后门似的。过几天等妈身体好一些,我就和永浩到A市去。” 对于改名字这件事,苏宛现在又有一点犹豫。何必将事情做得那样绝,周娟今天已经将程家人吓得够呛,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与程明毕竟夫妻一场。 苏一鸣连连点头:“好的呀,姐姐,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又讨好地看着妻子笑,“还有娟儿!” 周娟瞪了老公一眼。她担心夜长梦多,姐姐这个人的脾气往好里说是温柔和顺,往坏里说就是没有主见,说不定两天一过她就主意又变了。妈妈的担心固然不无道理,但应当看得出来欧永浩绝不是程明那样愚孝之人,欧妈妈也不是程老太太那样不讲理的货色。 “干嘛要等几天呐,姐姐,明天就去呗,妈这里有我们呢。” 苏宛果然又是犹豫不决:“这不好吧,你还在坐月子,一鸣工作又忙……” 欧永浩倒是很赞成周娟的想法:“苏苏,其实来回也不过半天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中午都能赶回来吃饭了。妈妈那里让一鸣去说一声,她老人家一定不会有什么想法。” 母亲对自己婚姻的期望欧永浩是知道的,但他不能为了母亲和家族的期望就放弃自己爱的女人。既然母亲反对,他便只好先斩后奏了。事实上他还没有告诉苏宛,他今天上午已经告诉母亲他与苏宛是合法夫妻了,可母亲不信,要看他的证件,所以他这才着的急,怕谎言被拆穿了,让事情更加不好收拾。 苏一鸣这时已站到了自己老婆这一边,三个人轮流夹攻,苏宛投降了。她其实也很担心失去欧永浩,今天的事如果不是他,不会处理得如此顺利,私下里她已经有些依赖这个男人了。 可惜,他们是注定了不能成行的。 臭蛋从半夜就开始发烧。根据苏妈妈的育儿方法,尽量不带孩子上医院打针,因此苏宛用了物理降温的方法,一直折腾到早上孩子才稍稍好了一些,苏宛自己却已疲倦到了极点。可是吃过早饭,孩子的热度又上来了,不仅如此,他还将吃的东西全部吐了。 苏宛这下不敢掉以轻心,家里还有一个小宝宝和一个未满月的产妇,别让他们也传染上。 苏一鸣本来还要赶着到单位开会,见此情形,赶紧将会议推后,送姐姐母子俩个去医院。 不到医院不知道,到了医院才发现许多小孩子都来看病。听大家议论纷纷,好像是哪个幼儿园发生了手足口病,三岁前的孩子最容易得的,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苏宛开始担心了,宝宝的症状与这些人说得很像,别也是这种病吧? 苏一鸣排队挂号拿药,折腾了好久才轮到他们,这时候孩子的精神更加不好。医生几乎才一看就判定是手足口病,好在送来及时,再晚一会儿生命都有危险了。立即安排住院,又做各种检查。苏宛忙得连电话都没空接,欧永浩还是将电话打到苏一鸣手机上才找到她。听说宝宝生病,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跑了过来。 见他来了,苏一鸣松了口气。公司还有一大帮人在等着他,妈妈那里也要去看一下。 欧永浩让他先走,这里苏宛母子包括苏妈妈就都交给他了,没有问题。 话是这样讲,孩子看病不是大人,总不能很好的配合治疗,两个人都按不住。孩子这里一哭,苏宛也直掉眼泪。折腾了整整一上午才算将水吊完,但孩子还不能出院,得留院观察。开证明和改名字的事自然都谈不成了。 欧永浩心里别提有多失望,但孩子是大事,他只能安慰苏宛,不急在这两天。其实他心中急得要命,昨天回到妈妈住的宾馆,妈妈已经在给他下最后通喋,如果拿不出结婚证明,请他立即与她一起回家——这个家不是位于A市的家,而是位于多伦多的家。 第一百三十一章从天而降的未婚妻 苏妈妈从儿子那里得到宝宝生病的消息,哪里还能在病房中躺得住?孩子见到外婆卖乖,哭得更加厉害了。苏妈妈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孩子是她的心头肉,现在这样子比她自己的生病还要难受。 宝宝的一只手上打着点滴,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拉着外婆,吵着要回家,不想打针。祖孙两个哭成了一团。 苏宛劝妈妈回自己的病房休息,可是妈妈哪里肯听她的,孩子也不肯让外婆走。欧永浩的意思既然这样,不如将苏妈妈要吃的药和打的点滴都拿到这边来,也省得两处跑了。苏宛却担心医生不能答应。欧永浩拍着胸脯说是包在他身上。果然去了半个多小时,一切都搞掂了,他拎了大包小包的药过来。 “妈,医生说了您白天可以在这边,晚上还得回那边睡觉去,明儿早上医生护士都要查房的。” 因为有妈妈在,苏宛轻松了一些,心里也有了底。苏妈妈哄孩子是有一套的,慢慢的孩子就不哭了,而是睡着了。 一觉醒来,一瓶点滴已经打完,孩子烧退了,也知道肚子饿了。周娟在家里让保姆送了饭过来,宝宝闻着饭香吃了大半碗,还喝了一碗汤,人立即有了精神,缠着苏妈妈给他讲故事。 大家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饭后,苏妈妈带着孩子在病床上睡午觉,欧永浩与苏宛怕打扰到祖孙两人,坐在外面的凳子上休息。 “妈在这里看着孩子,应该没事。咱们下午要不还是去将证明打了?”欧永浩一面说一面不住地看苏宛的脸色。 苏宛心头一紧,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有心思想这些,毕竟不是他的孩子,不心疼。 心里不高兴,语气未免有些不耐烦:“永浩,你也不看看情况,我现在哪里有心思结婚?等宝宝好了再说吧。” 欧永浩连忙好脾气地笑:“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建议一下,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暗自叹了口气,他何尝不心疼孩子,可是妈妈那里他也得交差。思前想后,还是不打算将妈妈的最后通牒告诉苏宛,她本来就已经够担心的了。 可妈妈那里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应付的办法。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欧永浩的电话就在此时响了起来,光听音乐就知道是妈妈打来的,他可不能不接——想让妈妈接受苏宛就得让她老人家少生气,她一向是只吃软不吃硬的。 本能的,他想到外面去接,但屁股刚抬起来便又坐下了。 “永浩,你去看苏宛的妈妈我没意见,可你也不能一看就不回来,将你妈一个人扔在酒店里呀。”欧妈妈的语气倒听不出什么不高兴,看来她的心情还不错。 身处医院的欧永浩当然不会知道,妈妈专门调了一名救兵过来,大约晚上也就到了,打电话来不过是未雨绸缪,探一下儿子的虚实。 欧永浩拍着马屁:“我知道我妈妈是最通情达理的,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所以才敢放心地让您呆在酒店。这会儿我在医院还有些事情要做,暂时回不去。晚上我一定陪你吃饭,行吧?” 居然直接将自己回绝了!但她要和儿子一起吃晚饭的目的却也轻易达到了。 欧妈妈无奈地笑笑,问道:“又什么事?” “宝宝病了,情况挺严重的,我不能丢下苏宛一个人。”欧永浩实话实说。 这个孩子欧永浩有空就将他带在身边,所以欧妈妈也见几次。对于养尊处优、五十多岁还没有第三代的妇人来讲,永远不会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子反感。何况欧永浩一开始采取了迂回策略,没有告诉妈妈这是苏宛的宝宝,只说是一个朋友的。小臭蛋本来就生得漂亮,加上苏妈妈又会打扮孩子,酷酷的帅帅的小大人样,真的越看越喜欢,欧妈妈倒真的曾经被这小家伙征服过,甚至对儿子说过“如果这孩子是你的就好了”这样的话。后来知道实情虽然不高兴,但对孩子还是不错的。欧永浩有时带到酒店,她也会帮着带一带。 果然,欧妈妈立即变了口风:“臭蛋有没有事?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带孩子的,小孩子么很金贵的呀。” 欧永浩在电话中连连认错:“我们没有经验,这是我们的错,妈妈,如果你昨天晚上在就好了,宝宝也不会病得这样重啦。医生说是口足手病,要住几天医院。苏家人都要急死了。妈你要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也不管妈妈是否还有话讲,“啪”地一声合上电话。 苏宛担忧地望着他:“要不你先回去,反正现在宝宝也没事,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那怎么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扛。”欧永浩一口拒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过来靠一会儿,我知道昨晚你没有睡好,眼睛都红了。” 苏宛看着医院中来来往往的人,摇了摇头:“我不困。” “傻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强行将她揽在怀里。 苏宛挣扎了几下也就算了,她现在真有很需要一个这样的肩膀靠着。 苏妈妈和宝宝这一病,消息立即传遍了四方,不断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情况,又关心苏宛的婚事。苏宛的电话都要打爆了。这还不算,亲戚和朋友们更是专程跑到医院里探望。由于好些人都是从A市来的,苏叔叔怕苏宛姐弟应对不过来,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到医院里管接待工作。 苏三姑也来了,她的儿子大学刚毕业,留在北京不想回来,前些日子她到北京给儿子安了个家。一回来便听说大嫂家发生的事,哪里还能坐得住?马不停蹄地赶来。 “你们也真是没有用,一个农村老太太都对付不了。以前是亲戚,给她留三分脸面,现在还留什么?”三姑撇了下嘴,潜意识中又有些遗憾,懊恼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 周娟叹着气:“姑姑,你是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我们哪里还给她留面子?可也要能骂得过她呀?” “你妈和你姐也就算了,你也是扒着家门厉害。算了,不怪你,你还在坐月子呢,不是你装晕,事情还不知要拖成什么样。”三姑叹了口气。 只是她真的不必如此失望,因为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儿子生病这件事,苏宛本来是不打算告诉程明的,但欧永浩说这毕竟是程明的儿子,说还是要说一声的。 苏宛当然不能明白他的想法,程老太太中伤苏宛的话在欧妈妈那里留下了太多不好的印象,他是想要和程明好好谈一谈,让程明和欧妈妈去解释一下,上次婚姻的错不在苏宛,而在于程家。 那天晚上回去后,欧永浩就是一脑门子的心事。妈妈调来的救兵竟是与父亲一起做生意、同时也是爸爸大学同学的包叔叔的女儿仙蒂,更重要的是这个仙蒂是他的初恋女友。 对仙蒂,欧永浩已经完全没有少年时的情怀了。可是仙蒂却正好相反,遇见的男人越多,觉得欧永浩越好。所以在去年过圣诞的时候,包叔叔就曾经有意无意地与欧家父母提起双方结亲的事,并表示,如果这门亲事弄不成,他会抽走全部投资。但如果成了,他还会追加投资,将自己名下的另外两个企业作为女儿的嫁妆归并到欧家的集团中来。 欧家的生意本来是纯家族化的,但这几年发展太快,需要大量资金,所以也吸收了一些其它资本,包叔叔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股东,所占份额已然达到15%,一旦抽走对整个企业的影响可想而知。但相反的,如果多出两个子公司,那欧爸爸多年来想让公司上市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所以欧家父母一直在做儿子的思想工作,让他将婚事答应下来。 那时候欧永浩虽然没有遇到苏宛,对这件婚事也是反对的。现在遇见苏宛,反对更加激烈。这两天他已经将仙蒂惹得很不痛快了,欧妈妈对苏宛的不满当然便也变本加厉,常常挂在嘴上的便是程老太太中伤苏宛的那些话。 因此欧永浩才特别想让程明去母亲面前现身说法一下。 程明来看孩子的时候,正好苏三姑也在,见了面就好一顿时数落,将前几天苏家受的程老太太的气算是完完全全还在了前侄女婿身上。程明埋着头,什么也不说,任由三姑骂着。 苏宛有些看不下去,悄悄拉拉自己的三姑,让她算了。 “这也怪不得程明,你知道他妈妈那个人也不肯听他的,后来还是他帮我将孩子抢过来的。”她讨好的笑着。 三姑看不惯她这一心护着前夫的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不怪他?若不是他耳根子软全听老娘的,哪里能出这样的事?你妈和宝宝也不会双双病倒,家里的产妇和小孩子都没人问了。苏苏,这真是周娟通情达理,家里条件也好,能请得起月嫂保姆,你要换个人家试试,姑嫂两个都要打死了。” 程明垂头丧气地道着歉,又连连保证没有下一次,三姑才容许他跟着苏宛进病房看孩子。 孩子坐在床上与欧永浩玩得正开心,见他进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往欧永浩怀里一扑,哭了起来,又伸手要妈妈。 苏宛急忙过去安抚他。 三姑咂着嘴:“小程你看看,作孽哟,都将孩子吓出毛病来了,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妈要将孩子带走,你确信你们有能力将他教育成人?” 程明羞愧难当,三姑的话有些侮辱人,但那又怎么样呢?毕竟是自己的妈妈有错在先。 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千块钱递给苏宛。 苏宛没有去接,她知道他不富裕,她不差这两千块,而对他则可能是全部家当。 三姑接了过来,往侄女手中一塞:“别管多少,这是他做爸爸应当承担的,你大大方方收下。我说句难听的,小程就你这点钱,是够检查还是够打针?” 苏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抬头看到欧永浩又咽下了嘴边的话。 程明有些局促:“三姑,我知道不够,等下次发了工资我再送过来。” 三姑点了一下头。 程明见孩子一直躺在妈妈怀中哭个不停,也站不住了,低低地与大家告别一声就往外走,鼻子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地要往下掉。 欧永浩站了起来:“程处,我正好也要走,顺路送送你。” “不用了。”程明黯然地摇着头。 欧永浩却不管不顾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走吧,反正顺路。”他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 程明明白了,送他是假,想与他谈一谈心才是真的。 可是他与他有什么可谈的呢? 两人并肩刚出病房,走廊上却过来两个有说有笑的女人,一个是欧永浩妈妈,一个是个年青貌美的女郎。 欧永浩惊呆了,妈妈带着仙蒂来这里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尾声 清晨醒来,阳光明媚,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原来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一场噩梦,潜意识中苏宛是多么害怕失去欧永浩,失去即将到手的幸福。 苏宛在想,为什么要在意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人说的那些无关的话。自己不是人民币,不可能十全十美讨得所有人的欢心。讥讽也好,嘲笑也好,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生活要靠自己去过,过得好过得不好都与别人无关,自己的人品也不是一两个人随便说一说就真的不好,好与不好的评判标准不在他们口中。 她依然还是她,苏宛。为别人的一言两语便气坏了身体、影响了生活真是太不值得了。 这样一想,欧永浩昨天所建议的去领结婚证的事似乎也无不可,毕竟结婚的只是他们两人,幸福也只掌握在自己手中。更重要的是幸福如果不去争取,就会从眼前飘走了。 一时间心潮澎湃,顾不得再矜持,摸出手机就想告诉欧永浩自己的决定。 电话倒先响了,是程明。他是专为昨天苏宛和欧永浩去保释他们母子的事来道谢的,另外告诉苏宛,他已经将母亲送回A市,以后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祝她与永浩永远快乐。 在决定与别人结婚之前忽然接到前夫的祝福,苏宛说不感动是假的。私底下也觉得有些对不起程明,毕竟宝宝是他的孩子,而她今天到A市除了开单身证明外,也要给孩子办理名字变更手续。 连妈妈都在准备转变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再坚持错误? 电话刚挂断,欧永浩的电话便进来了:“苏苏,你考虑好了没有?” “你想要怎样的回答?”苏宛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喜气已经让电话那头的欧永浩心知肚明:“这么说你是答应我了!”随即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响声。 苏宛吓了一大跳:“欧永浩,永浩,你怎么了?” “我没事,”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才有人回答,“我太激动了,方才不小心撞在卫生间的玻璃上,玻璃没事,我也没事,就是有些疼。” 苏宛哈哈大笑,欧永浩虽然总是一派绅士风度,可有时也很孩子气,与他在一起,她总会找到快乐。 “我想到医院里和妈说一声,然后再走。”苏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昨天在医院中,妈妈可是反对了的,今天她要去向妈妈表明自己的态度,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不会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因为欧永浩是有担当,能够保护她的男人。 欧永浩痛快地答应了:“小的马上就来接苏小姐。” 仿佛看到他在电话那头装腔作势的样子,苏宛不禁笑了。电话挂断,她心中竟升出一点小女孩子的害羞。 第二次奔向幸福了,她能抓得住吗? 时间还早,她决定下楼给大家做一顿时爱心早餐。可是她的心不在焉,立即让保姆剥夺了她的权利,因为粥锅一沸腾,她居然又毫不犹豫地加了一勺冷水。 “苏苏,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保姆笑呵呵地问。 苏宛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没有。” 保姆笑了:“苏苏,你今天真漂亮。女人要开心才会真的漂亮。” 没想到她也会有这样富有哲理的话,苏宛快活地叫道:“大婶,我去帮你放碗筷,顺便叫那几个懒虫起床。” 欧永浩来的时候正是苏宛人吃早饭的时候,他非常自觉地坐到苏宛旁边,趁她给自己递粥碗之机,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样热情的见面礼让苏一鸣和周娟都看呆了,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什么情况,姐夫?” 欧永浩十分得意:“我和你姐今天要去领结婚证。” 虽然单身证明就是为了领证作准备,但苏宛还是吃了一惊:“今天?太快了吧.” “我没有觉得快,反而还觉得慢了呢。若不是你三心二意……”欧永浩笑了笑,向苏一鸣夫妇挤挤眼睛,“你们觉得呢?” “当然是今天啦,必须是今天!”两人又一次齐声大叫。 苏一鸣简直是从桌子那边跳过来给了欧永浩一拳:“这下你可真是我姐夫了,如果你敢对我姐不好,小心我的拳头。” 苏宛有一点犹豫:“可是,永浩你的手续都带全了么?” “全啦。”欧永浩很得意地拿出自己的护照和领事馆出具的婚姻状况证明。 苏宛很意外,同时也很感动:“你是什么时候去办的?” “自从你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就在准备这些。因为手续繁琐,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还好,总算在上周拿到了证明。”欧永浩非常得意,“这下你可跑不了了。” 他的眼中透露出大男孩的淘气,忽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戒指。 “来,戴上。”他郑重其事地说,一面拉起了苏宛的手。 苏宛有些意外,更有些害羞:“这个……难道不是应该在婚礼上再带的吗?” 两只手放在一起,欧永浩叹了口气:“你看多相配,怎么忍心让它们再等两个星期?” 周娟呵呵地笑着:“当然不忍心了,是不是,姐姐?” 被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爱着,苏宛说不幸福是假的,但就是这幸福降临得十分突然,令她有点不敢相信。昨天她还被前婆婆搅得头晕脑涨、被现在的婆婆百般嫌弃,直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但现在有了永浩的爱,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苏宛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行不行,今天不是一个黄道吉日,七月十三去领结婚证多不吉利呀!” 一句话说出来,苏一鸣夫妇也有些愣住了。中国式的婚姻对日子那是非常讲究的。 欧永浩却满不在乎:“傻丫头,相爱的人没有一个日子是不吉利的!婚姻是否幸福与哪一天登记没有关系,关键在于夫妻双方能往这里面注入多少爱。我已准备好百分之百,你呢?”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苏宛激动得站了起来。 伸向自己的这只手,就是未来的幸福,她还会让他走开么? (全书完) 楼主的话:感谢大家的一直支持。拖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最后祝大家生活幸福,万事如意!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千万不要让幸福跑了哟。微笑地对待每一天吧,宽和平静的心情对阴天都是美好的!